第1章 [01-02]地球是反著轉了嗎
01
今天是星期六。青木望想著,隨手抖動手指將指間的筆又瀟灑地轉了一圈。她懶洋洋地坐在書桌前,桌子上淩亂地鋪灑著許多亂七八糟的書。她熟視無睹,只是又動手轉了一圈,實在是有點受不住無聊,搖搖頭,揚起下巴朝窗戶外面掃了兩眼。
她的房間在二樓,視野自然不錯。樓下狹窄的巷道裡不時有幾輛小汽車駛過,隔壁樓下的大媽挎著個布袋子笑意盈盈地在自家門前說些什麼。談天物件一定是老媽。青木望聳聳肩。果然,她聽見了母上大人的聲音。
「哎呀,我家小望就跟個男孩子似的,我倒是喜歡你家彩乃,人又大方又漂亮,真是貼心哦。」母上大人如是客套著。
「誰說的,我家那個也是個不省心的。哎,那丫頭看著是挺不錯,但最近不知道著了什麼魔,一天到晚神神秘秘地占著家裡的電話和同學打電話。拿個小本子記點東西還不讓人看……」青木望隱約看見那大媽搖了搖頭,後面的聲音漸弱,她也就聽不清了。
青木望被這無趣的家長里短客套來客套去又給打擊了一番,實在是忍受不住這做不完的作業,皺眉把窗關上窗簾拉上,回身去快速地換衣服準備出門。
換好衣服,她隨手撥了撥自己的短髮,站在鏡子前甩甩頭,對眼前的自己十分滿意。深藍色牛仔褲配閃閃銀色鏈子的腰帶,白色大蝙蝠衫,清清爽爽又精神極了。她對自己微微一笑,伸手打了個響指,然後飛奔下樓,在門口一陣風似的穿過隔壁大媽和母上大人之間,只留下一句生氣勃勃的「老媽,我去舅舅店裡幫忙了啊~」
她飛奔的身姿刮起一陣風,後面的青木媽愣了一愣,回過神後只能對面前的宮崎夫人無奈而抱歉地笑道:「真是讓您見笑了。」
宮崎夫人抽了抽嘴角,還是笑著說:「哪裡哪裡,年輕人嗎,有幹勁是好事……」
然而無論她們又在如何地無聊客套,都已經和青木望無關了。她奔出家門,就如同被放出籠子重獲自由的小鳥。一路上踏著自己喜歡的歌的節拍,抿著嘴隨意地哼哼兩聲,在陽光下像是植物進行了光合作用那樣,心情愉快。她本打算以舅舅家做個幌子,出來後隨便打個電話找狐朋狗友一起去玩玩。但撥了兩個電話……
第一個:
「喂,小正嗎?我是阿望啊,對對對,你有空嗎,一起出去玩玩兒唄~什麼?你在泡妞?!」她陡然拔高了聲音,像是不可思議的驚訝著,「……不,好吧,我真的不是懷疑你的魅力。」她抽抽嘴角,聲音又裡帶點無奈,在電話這邊敲了敲額頭。「算了,你繼續去吧。我不打擾了。」
嘀——她果斷掛了。
第二個:
「嘿,結衣姑娘~早上好啊。我說你有空嗎,我說今天我陪你逛街怎麼樣啊?」青木望故作心痛地壓低了聲音:「你是知道的……我平常最恨這個了,今天願意捨命陪君子哦!」
「唔,抱歉啊阿望,我今天學校裡有活動……」手機裡的女聲吞吞吐吐,但毫無意外的又是拒絕。青木望的臉徹底黑了,但想爆發又毫無道理,只能歎了口氣,和結衣道了拜拜,又掛了。
青木望手裡握著手機,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向天空,喃喃自語道:「我的雅典娜啊……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地球是反著轉了嗎?」
——其實少年樣的少女,你在某種程度上真相了。
02
「阿望,真是麻煩你了。」
青木望正認認真真拿著抹布擦拭櫃子上的玻璃片。背後忽然傳來舅母略帶欣慰和歉意的聲音。她手中動作不變,也沒轉過頭去,但臉上卻揚起了陽光的笑容,「舅母你又在客氣了。這點活根本不算什麼。」
「哪能這麼說呢。」舅母溫柔地說,「一會兒午飯就留在舅母這裡吃吧。我馬上去給你媽媽打個電話。」
青木望隨口應下:「好啊。舅母你就去後面休息吧,這裡我來看著,要是有應付不了的我再叫你,可別累壞了身子,讓我的小表弟抱怨哦。」說著,她終於擦好了面前的一扇玻璃,滿意地打量了幾眼,她轉身看見舅母眼神柔和地撫摸著她圓鼓鼓的肚子。手的動作輕柔無比。
因為實在無處可去,青木望又不打算這麼早就回家,她便真的到舅母的這個占卜店裡來幫忙了。
「那好吧。」舅母又朝青木望笑了笑,笑得她心中又開始澎湃——舅舅到底是多麼走狗屎運啊,這麼溫柔賢慧的舅母也被他娶回家了!!還不過一年就又要添兒子。她心裡哼哼,想著晚上要是看見了舅舅一定再敲詐他一筆零用錢。心裡這麼猥瑣地想著,但她還是挺拔地站著朝往屋裡走的舅母揮揮手,附送一個大大的笑容。
「……對了小望。」舅母猶豫著停頓了一下腳步,「你是水瓶座的O型血吧?」
「嗯?啊,是的。怎麼了?」青木望隨口應道。
「那麼小望要小心了哦。」舅母神秘地一笑,那神色令青木望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今天可是小望轉運的日子。」說著,不看面前外甥女目瞪口呆的模樣,她搖搖頭,笑著進屋去了。
不可否認,青木望被舅母說得有點心動和興奮,啊哈哈哈,轉運,時來運轉?她是要交好運了啊,怪不得今天的地球是反著轉的……雖說也沒對舅母的預言抱有太大希望,但她的心情被影響得不錯,這倒是真的。
「We will we will……」她哼著歌,坐在小店的沙發上搖頭擺腦。「Rock you!」正吼道開心處,橫式的門忽然被劃地拉開,有個聲音落進了她耳朵裡。
「打擾了……」正經的男聲略帶磁性,不緊不慢地自門口傳來。青木望有點好奇,往背後的沙發一靠,抬頭看去。第一眼掃過去——一個高挑身材的剪影。哇哦,長得真高。她吹了聲口哨,略帶興味地看向來人。
那是個身材很不錯的年輕男子。為什麼用年輕男子來稱呼呢……只因為青木望對分辨十五到二十五歲的人實在不擅長。什麼把國中生錯認成大學畢業出來跑工作的人又或者把都訂婚了的萎靡大叔錯認成通宵打遊戲弱不禁風的新高一生……
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明錯的是吃了激素一樣的少年和不好好給小孩子做榜樣的成年人,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啊哈哈哈哈。
那男子一頭綠色的短髮,戴眼鏡,整張臉的輪廓很像狐狸臉,然而表情她已經看不清楚了。可她一回味剛才那聲淡淡的「打擾了」——青木望不由得歎道:真是不懂得利用自身資源啊。等來人進了店,青木望才發覺他真是高得離譜,那腦袋在她眼裡幾乎是幾釐米之差就要碰到天花板的頂了。
眾所周知,島國人的身高普遍都不高。像青木望,女生,一米七,在自己班裡排隊的時候簡直就是鶴立雞群,從小到大都排在最後一個,即使有時候會有些麻煩,她也一度為自己的身高感到自豪。而男生雖然比她高的也不少,但像面前這位能在身高上給她這種沒心沒肺的傢伙如此壓迫感的……這真是第一個。
壓迫感,不是假的。
喂喂,雖然活該她是坐在沙發上,但這也是真的啊。
第2章 [03]抱歉,是我錯了
03
青木望的視力並不很好,距離一遠,看人和事物就像是重影了一樣。她很是放肆地眯眼,朝來人望去,配上她那隨意的坐姿,完全是一幅「我很欠扁你快來動手啊」的模樣。
事實上,天曉得,她並無惡意,只不過是看不清還有懶散慣了而已。只可惜在這位來相熟的店裡買幸運物的綠間真太郎來說……
——真是好囂張的人,那笑容怎麼看怎麼流氓。綠間真太郎隨手把門拉上,然後鎮定地扶了扶鏡框,心裡暗暗吐槽。他不是喜歡主動挑釁的人,雖然被這麼光明正大的目光看得有點不爽……但被看兩眼又不會少塊肉,只有青峰那個白癡才會隨時隨地給自己惹麻煩。
他略有尷尬地轉過頭,朝小店一邊的玻璃架子走去。那目光緊跟著自己,但他裝作不知,走到玻璃展示櫃前停下了腳步,用目光緩緩地愛撫面前的那些可愛玩偶。
略微彎腰,他伸出手正要碰上面前抱著送過笑眯眯的松鼠,忽然一道清洌的聲音傳到耳邊:「你是要買什麼嗎~需要我給你作介紹?」那尾音愉快地上揚,陽光得頗具感染力。
綠間真太郎一怔,手指停在了距松鼠分寸之遙的地方,頓了頓還是收了回來。然後他直起腰轉過來看向那個在小店裡除他以外唯一的、並且被他故意忽略的人。
「不用了,我自己來看就可以。」
青木望依舊無賴且陽光地笑著,甩了甩短髮,微一挑眉:「你對這家店很熟?」
「嗯。」綠間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立刻遊移到旁邊。「經常來買需要的東西,偶爾還會請店主阿姨做個占卜。」他停頓了一下,還是問出那個很想問的問題——「你是哪位?」
「啊,我嘛。」青木望聳聳肩,「是這家店的幫工啦,叫我阿望就行~」
綠間隨意地頷首致意,然後就不再多說些什麼,在店裡四下裡看了看,其實心裡還是挺中意那個第一眼看中的松鼠的。命運中眼緣也很重要啊重要,但他心裡有一種直覺叫他不要再多和面前這個傢伙相處了,少一分鐘也好。……他有些猶豫,到底是相信眼緣呢還是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呢。
——原來命運的旨意也會有艱難選擇。
綠間感覺鼻尖的眼睛又下滑了一釐米,歎了口氣,將它又往上托了托。終於,他苦惱地下定決心,自己在命運的掌握中只是小小的一粒塵埃,那松鼠笑得那麼可愛一定會給他辟邪祈福的!
正想著,那邊看人已經看到打哈欠流眼淚的青木望朝他喊道:「喂,少年,你有看中的嗎?」
綠間聽著像是清醒了一般,點點頭,將那只松鼠拿到收銀櫃。「可以結帳了。」青木望挑眉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站起來走到收銀櫃後。
她眼神不太好,剛才眯眼一直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但總沒能看清楚,只知道他的頭綠油油的,像棵青菜一樣。現在隔著一個收銀櫃,距離夠近了,她終於看清楚這個傢伙長的什麼模樣……
青木望目瞪口呆,像活見鬼了一樣,一手顫抖地指向那個綠油油的腦袋——「你,你他媽是不是叫綠間真太郎?」
綠間真太郎微微皺眉,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前面那個『你他媽』是怎麼回事?」
青木望聽他的回答知道必定是了,面前這位眼睛綠、頭髮綠、身高很扯淡的少年,就是被學校裡諸如隔壁彩乃那樣的一群姑娘當做神一樣供著的傢伙!
學校裡那幫女生殷勤的勁兒啊……她忍不住暗自嘖嘖稱奇。上下打量了面前這身板挺直,神情嚴肅然而眼瞳中忍不住流露出疑惑的少年。就想知道他到底長了一張什麼樣的花容月貌。
青木望她人長得高,坐在班級靠後的角落裡,身邊就是班級後門。每天大課間她都會看見教室的門被嘩啦打開又嘩啦闔上,出去的姑娘手裡小心地捧著包裝精美的禮盒和漂亮的信封,回來的時候就是一臉紅紅的小興奮還帶著點不安,那眼睛朝周圍掃啊掃的,個個都像被嚇壞了的機靈兔子。
青木望對這個傳說中的綠間真太郎羡慕得要死,尤其每到上午第四節課,眼裡瞧著姑娘們眼裡的紅心,除了無比地想和食堂的飯菜約會以外,就是在YY綠間櫃子裡的美味們。
真是……讓男生們羡慕嫉妒恨的傢伙啊!青木望簡直要淚流了。
——呃,不過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她停了一下,但立刻把這感覺拋到腦後去了。嘛,既然想不起來肯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_╰)╭。
【作者亂入OS:不,白癡!你的角度有問題啊!你是男生嗎?】
在青木望的記憶裡,這傢伙的豐功偉績還不止如此,時間再推後,那些小興奮小不安的少女們的情緒又變得更加古怪。她上廁所的時候還聽見格子間裡傳來嗚嗚的抽噎,又或者有女生突然捂著臉飛奔回教室,然後就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聳一聳的。
雖然不知道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青木望一直堅定一個信念:姑娘們生下來都是要給人保護的,傷姑娘心的都是渣!
青木望回想至此,忍不住憤憤,自來熟地朝綠間肩膀上狠狠拍了一記,「你就是那個欺騙少女感情的混蛋啊!」
「……」
「……」
瞪眼對望。
綠間真太郎面無表情地看了她片刻,開口問道:「我認識你嗎?」
青木望摸摸下巴,「誒,這個嘛,之前應該不認識。」
綠間真太郎閉了閉眼,然後狠狠地撥開還在肩膀上輕點彈動的爪子,「那你就別亂說話!」他的聲音有點冷,「什麼『欺騙少女感情的混蛋』,我怎麼不知道我是這樣的人,嗯?」
青木望被人這麼厭惡地對待也好似未知覺,她無辜地眨眨眼,「誒?不是嗎?」
果然偶爾該相信一下命運是會眷顧自己的直覺的!這傢伙,什麼亂七八糟的。綠間拋下幾枚硬幣,果斷地說:「不是。」他立刻轉身準備離開,雖然不愉快,但還不忘捎上手邊付了帳的松鼠。
他大步走了兩步,背後陰魂不散地傳來不甘心的聲音:「誒誒,你先別走啊。還有,真的——不是?」
綠間真太郎什麼時候被人如此質疑過,還是這麼難堪的話題。他停下腳步,臉一下子黑了,就連被戳破在傲嬌都沒想這次這麼懊惱:「我說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嘩地一下拉開門,他正要邁出小店,就聽見後面響起慌裡慌張的零碎腳步。手放開門的邊沿,他就要踏出去,然而依著慣性甩到身後的手臂被人給牢牢拉住。他差點重心不穩地向後倒去,不過也只是差點,作為一名遠投射手,他的平衡感一向很好。
但這種幸運加劇了他不快的心情,綠間真太郎把粘在手臂上充滿熱力的手掌給甩脫:「你幹什麼?」
「啊。」青木望聽見綠間真太郎剛才斬釘截鐵的回答,才發現自己的大大咧咧和莽撞好像又把別人給弄得不愉快了,加上因為自己的臆斷出錯而鬧得笑話也不止一次兩次……聽見他那不爽的語氣她還沒多考證或是為自己的言語辯駁兩句,就心虛地相信是自己錯了。
還有,怎麼說也不能因為自己的莽撞讓舅母失去了一個固定客源。
有種名為「不好意思」的情緒初次在青木望的心臟裡登陸,它漂啊漂啊,就是沒能落到實處。青木望有些訕訕地收回自己的手,咬了咬牙,下定決心。然後她飛快地跑到綠間真太郎面前,揚起一張臉龐,有汗滴從額際滑下,可眼神無比真誠,瞳仁裡亮晶晶地映出兩個呆呆的綠間。
她認真地說:「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不待綠間真太郎做出反應,又見青木望連著向他鞠了兩個躬,那清朗的聲音還大聲地道:「給綠間君帶來困擾真是十分抱歉,是我莽撞了。」
第3章 [04]戰鬥吧,獨自一人的勇士
綠間被這忽然之間的變更給愣住了,有些不知如何動作。雖然良好的家教提醒他第一時刻就應當進行回復,但心裡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和不爽。他盯著面前毛絨絨的黑色腦袋遲疑了一下,還是扭過頭去有點尷尬地說:「唔……好吧,其實也沒什麼。」
面前的人立刻像是充滿了電一樣嘭地彈了起來,剛剛還九十度下彎的腰瞬間挺直了。青木望心裡得意自己一下子就成功得到了原諒,但臉上像是延遲了一樣依舊嚴肅,「你的意思是原諒我了嗎?」
綠間不太自然地伸手扶了扶鏡框,「……嗯。」不過話說回來,我到底為什麼要原諒她啊?心裡挺鬱悶,但看那張本來陽光燦爛,但此時卻板得一本正經的臉……他不知為何有點無奈了,和這種一根腸子直到底的人,這又有什麼好追究的?
……真二。
他自顧自地下了定論,看向青木望的眼神裡不由得帶上了點憐憫。揮了揮包纏著紗布的爪子,他的語氣軟了下來,「哼。今天我可以這麼不在意,但我想下次你就不會這麼走運了。」說到底,還是想提醒她一點。語畢,也不打算驗收自己做好人的成果,他微微側身就打算走人。
嘁……下次還是你不就可以了。青木望痞痞地在心裡吐槽。見這傢伙又邁開步子要走了,連忙追問一句,「既然我道歉你也原諒了,你不會不來這家店了吧?」
綠間背影一僵,腳步停頓了一瞬,然後抬手把松鼠朝她揮了揮,什麼也沒說就加快腳步走了。
……走了。
青木望眯眼瞧那高瘦的背影越來越遠,搖搖頭,吹了聲口哨就回店裡去看著。
04 戰鬥吧,獨自一人的勇士
「嘿~阿望,週末感覺怎麼樣?」
肩頭突然大刺刺地搭上一隻手掌,力量很隨意地把青木望往後拽去,青木望毫無防備地身體微微後傾,理所當然地識破了這是哪位,用手一把把那爪子給撣了下去,「再怎麼樣也不會比你好的啊,小正~畢竟你有女友滋潤嘛。」她懶洋洋地說著,語調裡是說不盡的調侃。
「嘿嘿嘿。」小正大跨一步走到青木望前頭,轉身面對著她傻笑,「阿望你別這麼說嘛……要是讓她聽見了會害羞的,嘿嘿。」這小子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那腦袋左擺右擺的,一幅喜滋滋的模樣。
青木望挑眉,「她怎麼會聽到?」
小正眨眨眼,伸手朝背後的某個角落指了指,然後一臉高深莫測地看向她。
青木望淡定地跟著那根指頭把視線調轉,「呃,不會是我聽錯了吧,難道其實是『他』?」她喃喃自語地看去。
「什麼呀?」小正著急地往回瞥了一眼,正巧對上「她」不滿責怪的視線,連忙渾身一顫,離青木望保持距離一米遠。
……我擦。
青木望平靜迎上那個調|教了自家男人又用挑釁眼神看向自己的女生。她本來還以為是小正指錯了,或者是那女生旁邊用功學習的班長大人「他」。畢竟小正也曾陪自己一起狠狠吐槽這妹子是哪根神經搭錯,然而丫居然革命叛變了!
——居然真是那個不知為毛一天到晚找自己茬跟自己過不去的真田玲子。
青木望和那微揚下巴,高度卻怎麼也超不過自身鼻尖以下的姑娘對視了五秒,然後嘴角浮現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抬頭看向和自己保持距離的小正。「我想你明白的吧……嗯?你有解釋嗎?」
看上去是再正常不過的微笑,但小正怎麼敢輕易接招,他用他和青木望狐朋狗友了一個多月的經驗擔保,那笑容的眼神完全是陰測測的!
小正舔了舔嘴唇,「阿望,你也知道現在找個女友多麼不容易……尤其還是我這體格的。我,我,我……」小正一付我快哭出來了的表情。
青木望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傢伙,很想惡整一下他,但瞧這瘦巴巴的小身板和猥瑣的雞窩頭,忽然又有點無趣。……畢竟這只是個求妹子若渴的少年。而已。
「正,你怎麼不過來啊?」一個嬌嬌的稱呼飄了過來,青木望差點打了個寒顫,誰知面前的這個沒骨氣的好友立馬端上討好的笑容,轉身跑了過去。青木望嘴角掛著笑,托腮看去,瞧見那真田玲子正嘟著嘴故作凶巴巴地朝小正嗔道,「你還是不是我男朋友啊,怎麼下課也不過來幫我記一記筆記,就只會賴在別的女人那裡……」
「是是是,我下次一定不會了……」
「哼,你還敢有下次啊?」女聲亦真亦假地抱怨。
……
忽地打鈴了,青木望只看見那角落裡小正狗腿地一直在鞠躬賠笑,聲音聽不清晰。班級裡不時有人朝她這裡瞄兩眼,都是那付知道點內|幕又不敢出頭說點什麼的樣子。和真田玲子走得近的幾個更是朝青木望不屑地丟了白眼。
青木望盡收眼底,卻裝作不知。
再之後就完全停止了——鈴聲停,老師進了班級。青木望最後執意淡淡地向小正望去,小正在快步向另一個角落的座位走去,感應到那道視線,他對上她的目光,只是立馬撇過頭去。
也許是含著心虛和愧疚的,但即使那樣青木望依舊一陣心冷。她望了一眼真田玲子,看見她得意洋洋地朝她笑。仿若她是勝者。
青木望收斂了放肆誇張的笑容,然而嘴角止不住地想要上挑,她眼神平靜無波,可是心裡已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媽的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她的好友無論男女,除了結衣在城凜和她是鐵一般不破的好友,其他已經全都遭她和她「友人們」的毒手了!真以為她青木望好欺負?
她閉眼再睜眼,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開始懷疑自己總以為的「需要保護的弱勢群體」是不是真的需要保護,又或者,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女生,殺傷力要比男生上一個檔次吧。加之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哼。
直到這一刻她才無法忍受自己的謙讓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退讓,一直以來的風度卻只讓人以為自己人人可欺。真實地醒悟,如同被侵略了地盤的獅子,從小睡中蘇醒。
「唔,原來一直是我輕敵了啊。」
青木望的低語只說給自己聽,身邊伏案書寫的一干同學絲毫未聞。介於早晨和中午之間的瀟灑陽光隨意地穿透她身邊的窗投到她的身上、書桌上,像是想用溫暖撫摸安慰她。
青木望冷淡地收回目光,耳邊穿過老師的講課聲,她低下頭看著面前的課本,頂著陽光,在字裡行間劃下一片陰翳。
第4章 [05]那個少年,那個偽少年
05 那個少年,那個偽少年
基本上,青木望可以坦誠地說,她在自己班級裡已經沒有朋友了。——這真悲慘。
第四節課末的鈴聲一響,班裡的同學們就全都按耐不住,只聽見老師慢悠悠地說了聲下課,然後轟地一下人群四散。這情景,比地震來時眾人的迅疾毫不遜色,而更多了幾分無秩序的混亂。
「吃什麼呀?」
「聽說今天食堂有北極貝手握特價!」
「誒,那麼我們快去~」
……
「哇,玲子,你的便當看上去超豪華~」
「是人家媽媽做的愛心午餐啦。」
「誒!我想和你換著吃,可以嗎?」
「當然可以嘍。」
人群卷起的煙霧散去,青木望眯眼見又是另一場硝煙升騰。她慢慢地把課本什麼的都塞到課桌兜裡去,看也不看那聲音響徹整個教室的幾人。略有點無奈地套套口袋,再摸摸書包夾層,青木望最後只能苦逼地認命,算了,今天先餓一中午吧。她艱難決定。下午放學回家再找老媽吃點好的。上週末忍不住和結衣出去搓了一頓,今天才週四,就只剩下幾枚硬幣了。
報應啊報應。她無聲歎息。
想著想著,青木望就從身旁的門向外走去。這時候教室裡已經沒有幾個人了,留下的都是自帶便當或者乾脆節食減肥的小妞們,還有個別認真抄黑板上筆記的傢伙——比如班長大人。青木望踏出門的時候感到了身後一陣寂靜,嘲諷地笑笑,她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
……還有一個半小時午休時間。
啊呀啊呀,怎麼打發呢?她無奈攤手。隨便在校園裡逛逛吧。
秀德一直注重于培養學生全面發展,其中體育類項目更是重中之重。而本校的籃球隊,則是東京三大豪門之一。
雖然他們在那次全國大賽的資格賽中被爆冷門的黑馬城凜給刷下去了,但是……
本校的籃球場邊上依舊是人頭攢動啊。青木望雙手插兜,走在紫藤長廊裡,隱約聽見露天球場方向傳來一陣又一陣歡呼,不時夾雜幾聲女生的激動尖叫,內容無非是什麼XXX我愛你,XX你好棒之類。
不過還是很羡慕。青木望雖然看不清,但執意朝那裡望去。能得到這麼多人的認可還有喜愛,多好啊。距離上次失去班級裡最後一個朋友小正,今天已經過了兩周。也有平時相處還不錯的同學會在課間朝她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猶疑神色。但她連敷衍都懶得。
笑容……她可以不吝地給予任何人。
但是……在這個班級誰可以給予她友好關懷的溫暖呢?
——呼,還好還有結衣。
撓撓頭。雖然她平時很大大咧咧的,但對做出熱臉去貼人家冷的那啥之類的,自尊完全不允許。……所以,還是這麼保持著吧。她情緒稍稍有些低落,加上肚子餓,整個人都笑不出來了。
「秀德——」當、當、當。
「秀德——」當、當、當。
激情高亢的聲音引領著圍觀人員們掀起一陣又一陣的浪潮,隔著幾條小路的學生也會被好奇地吸引過來,球場鐵網外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觀眾,而如此,數米之外的青木望就更看不見那球場上的球員了。
然而青木望也被這聲音感染和吸引,腳步不由自主地向那裡移動。直到在球架後面看見那個綠頭髮的高個少年,她才恍悟自己的情不自禁。
青木望有些愣神地看著綠間真太郎遠遠地站在三分線外,頭昂著的角度瞄準和她只隔鐵絲網的籃筐,他雙手抱著球,整個人的動作像是在慢鏡頭下,起跳,速度不算快,但整個身形在空中打開,再之後籃球離手,劃出的弧度很漂亮——雖然青木望的視野被球架遮掩,無法看見後半段,但聽見那嘭的落地聲,她心中篤定,只有一個想法:球進了。
事實上,也果然是進了。
那剛剛還跳起來阻在綠間面前的兩個籃球隊學長似乎有些懊惱地拍拍綠間的肩膀,然後聲音清亮地笑道:「綠間啊,你都多久沒有失手了?真讓學長嫉妒。哈哈!」
綠間抬起胳膊平靜地抹去額邊的汗水,「我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說著,他的目光指向自己放在休息長凳上抱著松果的松鼠。「早晨占卜說了,我今天的運氣不錯。」說到這裡,他忽然一怔,想起了什麼,微微蹙眉,不語。
場邊的教練長長地吹了聲哨,意味著這場練習賽終於結束了。周邊先是爆發出一陣空前的歡呼,然後聲音就變成嘈雜碎語。有女生激動得想進場內給英雄球員們送毛巾和水,但一律被無情地阻擋在外。
「啊哈哈哈哈,你小子,總是這麼兩句。」學長不依不饒地摟著他的肩,「餓了吧?一起去吃午飯?」
「……不了。」綠間真太郎籲了口氣,扶扶鏡框。那句占卜是怎麼說的來著?今天會有持續的好運氣啊……他隨口敷衍了兩句,快步走到休息長凳邊坐下,拿毛巾擦了擦頭髮和臉頰,然後將它搭在肩頭吸汗。那邊學長還不甘心,跑到高位和成那裡和他嚷嚷著,綠間沒刻意去注意,但總不時敏銳地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到。
真是的。他有些無奈,隨意地向四周瞥了瞥,矯正視力上佳的他忽然好像看見了誰身影一閃而過。
……是她?
他停頓幾秒之後又仔細地朝那個方向觀察了幾眼,但除了接收到一堆紅心閃閃的眼神以外再無其他收穫。
「喂,你真的不和學長們一起去吃飯?」高尾走過來有些驚訝綠間在發呆,好奇地朝他視線的方向望去,但什麼特別的也沒看見,就剛剛他投籃的籃球架而已嘛。於是出聲打破他的怔愣。
綠間真太郎這才回過神來,恢復到慣常使用的表情,淡淡道,「不了,中午有點事要做,我先走一步。」看見高尾不懷好意地挑眉神情,他補充,「你幫我向大坪學長還有其他學長們說一聲。」
高尾笑得賤兮兮的:「你怎麼自己不去說呀不去說呀~」
綠間真太郎睬都不睬他,休息了片刻精力也恢復些了,起身換好鞋子整理好東西,最後背上包單手托著松鼠從一邊的角落裡走出球場,刻意不想讓那些觀眾發現,而目標地則是球場邊上灌木叢後的水池。
綠間腳步不停,低頭關注自己的手掌——手掌上全是汗啊。
繞過灌木,像是被隔成了兩個世界。那些喧囂的聲音依舊存在,但感覺已經很遠了。接下來水池便只有不過十米長的路。先得聲明一句,這小道綠間已經走了許多遍了,所以即使他此時是一邊低頭細緻地看自己的手,一邊向前走,他也沒有絲毫的不放心。
然而——
嘭。
正專注於自己手掌的綠間迎面和誰撞上了。他的右側肩膀被刮到,於是狠狠向後一晃,手臂一動,單手托著的松鼠看著就要摔到地上,他皺眉,正要伸出黏膩不適的手去接,卻見到另有一隻手掌迅速靈巧地把它給牢牢抓住了。
穩住身形,他抬頭看看面前的冒失鬼是哪個,眉毛微挑,鏡面閃過一道驚訝的光:「是你?」
面前的人神情憂鬱地一手握著那只笑眯眯的松鼠,一手無力地抬起向他打招呼,柔軟的黑色短髮有些蓬亂,「嗨……綠間同學。」
綠間聽出她的聲音是毫不掩飾的懨懨,有些奇怪她怎麼像棵被太陽拋棄了蔫蔫的向日葵,想要開口禮貌地回應一聲,這才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她姓什麼,而叫她所謂的「阿望」……未免太親密了一點。
他伸手扶了扶鏡框,有些局促地詢問:「呃……同學,你姓什麼?」
「青木啦青木。我名字叫青木望。」她不太在意地擺擺手。「對不起啊,剛剛在這裡隨便走走,沒注意你來了,撞到你了。」她歎了口氣,把手伸向他,手掌攤開,掌心朝上,上面擺著那只歡樂的松鼠。
她沒等綠間真太郎做出表態,忽然驚奇道,「啊……這不是你上次買的那只嗎?」
「……是的。它是我今天的幸運物。」
「這樣啊。喏,還給你。」
「啊……謝謝。」
綠間平時遇到的女生好些都是死纏爛打型的,碰上點事總是不爽快地拖著麻煩。上次遇見青木望,雖然一方面羞惱她的出言不遜,但另一方面對她倒也沒什麼太壞的印象——畢竟她表現得還是很爽快的,心直口快,並且認錯態度良好。兩個禮拜過去,那張活力充沛的臉到此時再見,他竟然發現那影像居然未曾模糊。
——只是自己沒有刻意去注意和想起而已。
綠間本來還擔心這撞來撞去的戲碼又是哪一出設計,但看她這麼爽快地道歉還把他今天的幸運物還了回來,心裡踏實了。忽然想起剛才自己走路也沒注意看路,心裡有點不太舒服,看看手錶,問向面前那個心不在焉的傢伙:「青木同學,你午飯吃過了嗎?」
「嗯?」青木望先是愣愣地無意識地發出一個音節,然後一下子反應過來,眼睛BlingBling地閃閃發亮,在陽光下像兩顆鑽石一樣發光。
真滲人。綠間囧了一下,好像有點後悔,但既然已經出口,那麼還是硬著頭皮說下去:「不如我請青木同學吃個飯吧。」
「好啊!!」青木望十分開心地揚起笑容,眉飛色舞。——沒想到一個不留神,居然真有免費的午餐從天上掉下來!她心情好得差點就要哼起了歌,趕緊催促道,「既然綠間同學你這麼說了,那麼我們就快走快走!學校附近有一家拉麵館我超級推薦!」
綠間有些無語。不過他還是咳嗽了一聲,緩緩道,「抱歉,得稍等一下。」
「你還要做什麼?」
「……等我洗一下手,然後用紗布把它包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