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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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n0914 您是第1684個瀏覽者
這是一個關於麵條的故事,故事發生在一所高校裡,主角叫陸林……
秦樂的麵館已經關門,她現在的食客只有陸林一個人。
「我知道,這碗米粉一定是『第四潑』!對不對?」陸林看著秦樂把麵條端到自己面前,滿頭大汗地坐在自己對面。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體變得虛弱了。
「呵呵……」對方笑了笑,抹了把汗水。
「這是『第四潑』,你記性真好。」
被誇的陸林也笑了笑。
「我還是覺得之前的『混』麵好吃,不過,只吃過三次,你就不做了。現在,連飯店也關了。」
他的語氣裡有些遺憾,突然又眼前一亮:「不如,你教我怎麼做『混麵』吧。」
「唉……」
秦樂楞楞地看著他,又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其實,『混麵』就是甜味調料的種類。你開始吃的『一混』就是只加了一種,『兩混』是兩種……這種『潑麵』呢?就是加入了香辣調味劑的種類,『一潑』只加了鹽,『二潑』多加了辣椒,『三潑』多加了花椒……」
「真的嗎?只加了鹽也這麼好吃?」陸林不可思議地問道。
「呵呵……是啊。」秦樂拉了拉她的頭髮,臉上的笑容讓陸林覺得她說了謊。
陸林還記得,剛到西科大學報道時,載他到學校的公交車出了事故,滑下山崖。他被從車窗裡甩了出來,幸好只受了點兒皮肉傷。那晚,當他心有余悸地走到校門口,就看到秦樂開的這家名叫「形影不離」的飯店。名字很怪,可店裡專門經營的麵食倒是分外好吃。最主要的是,老板秦樂是個令人驚艷的美女。她那漂亮的面龐,讓陸木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初他對室友小金子說的時候,對方取笑道:「陸林!那樣的女人,哪個男人見了都有那種熟悉感的。」
再一次進門,他依舊有一眼就看到秦樂忙著收錢找錢。這是他第三次來這裡了,以往他每次要的都是香辣麵條,但是這次……
「我要一碗甜麵。」他看到牆上的菜單上多了一種「甜麵,。
「甜面?」秦樂看到他的時候,帶著職業微笑的臉突然楞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對啊,甜……」
她的眼神讓陸林有些不舒服,他慌忙指了指貼在牆上的菜單:「這裡不是寫著甜麵嗎?」
「呵呵……我不知道甜麵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這裡不賣。」旁邊一個穿著時尚的男生插了一句進來,厭惡地看了一眼陸林的同時,順帶拋了一個媚眼給秦樂。他碗裡的湯故意濺了陸林一身。
陸林見對方這是在故意找碴兒,剛轉身想走,楞在一旁的秦樂回選神兒來:「等等!甜麵,有的!」
於是,兩人就這麼認識了。
秦樂因為潑在他身上的油湯,免費請他吃了那第一碗「混面」。
「想不到,你真的喜歡這種甜味的麵條。」她就坐在他對面,奇怪地看著陸林。
「對啊。」
陸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這種吃法有個性,但我就覺得甜的麵條好吃啊。」
「我也喜歡。」陸林看到秦樂眼中那種終於找到知音的興奮。
「這樣吧,你以後每個星期都過來,我免費給你做。」
「嘿嘿……好啊!」陸林玩笑似的笑了兩聲,答應了下來。
從秦樂的飯館回來時已經是傍晚了,陸林獨自開心地往宿舍走。樓道裡,明亮的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但他走著走著突然楞了下,他看到自己雙腳的投影處,居然還有一雙小腿模糊的影子。心裡一震,自己怎麼會有兩個不同的影子呢?多盞路燈照射的效果?不可能啊,路燈怎麼照那影子,也不可能單單多一雙小腿出來啊。
陸林第二次踏進「形影不離」時,秦樂呆呆地坐在上次的座位上,看到他後突然來了精神。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她似乎在等他。
陸林故意調侃道:「美女老板請吃飯,能不賞臉?」
氣氛得到緩和的同時,第二碗麵擺在了他面前。
白白的麵條上包裹著一層薄薄的紅色透明的糖汁,看著就讓陸林流口水。他忍不住吃了一口,味道和上次的有很大不同,但依然很美味。麵條滑潤,一吃到嘴裡就感覺滑到了身體裡。
「你加了什麼作料,怎麼這麼好吃?」他一陣狼吞虎咽後,忍不住問了句。
秦樂只是靜靜地欣賞著他的吃相,笑而穴語。
「哦,獨家秘方?」
陸林突然反應過來:「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呵呵……以後你會知道的。」秦樂甜美地笑了笑,站起來招呼新來的顧客。一句話把這碗面說得神神秘秘的。
陸林這才注意到,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秦樂看起來似乎怪怪的。好像……矮了一大截?對!就是矮了一大截,剛剛兩人都坐著他沒注意到,現在她站起來,一眼就被他看出來了。但是……
陸林立馬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他有印象,上次秦樂上麵條時,頭的位置和菜單上「油潑面」平劑,而現在,只和那差不多35 厘米以下的「甜麵」平齊了。一個正常人,再怎麼也不可能一下子矮了這麼多吧?
那天陸林依然是在傍晚回宿舍的,走到樓道口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影子。他往腳的投影一看時,忍不住嚇了一大跳,這次不僅是多了小腿,地上還多了大腿的影子。他故意晃了晃腳,地上突兀的兩只腿的影子也隨之晃動。自己身體沒多長腿,腳子卻多長了。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一口氣跑上了五樓的宿舍裡。
陸林第三次吃到秦樂的麵條是在兩個星期後。
秦樂看到他先是楞了楞,然後露出了很欣慰的笑容:「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上周末只是有點兒事而已。」陸林隨意笑答道。
他這才注意到,今天的飯館似乎有些異於平常。他掃視飯館,以往,每次他來都是人員滿座的,今天卻只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個人。當他視線落到秦樂身上時……
「你的腿怎麼了?」他被嚇了一跳,秦樂居然坐上了輪椅。
「上次被車撞了。不過不嚴重,休養一下就好了。」
對方隨意回答的同時,那碗叫「第三潑」的麵條也擺到了陸林面前。
這次的麵條色澤油亮,覆蓋在表面的那層紅色透明的糖汁上,白色和黑色的芝麻均勻地鑲嵌其間。一股奇異的香味直往陸林的鼻子裡鑽,蠱惑著他饑餓的胃。他拿起筷子,一口氣吃了個精光。
他吞下最後一口才楞了下,剛剛嘴裡的味道,好像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腥味,他突然覺得剛剛吃下去的糖汁是血液。他抬起頭來,看到依然甜美地笑著的秦樂,除了面色有些蒼白,沒有其他不妥。陸林楞了楞,責怪自己過於敏感。「今天怎麼沒人了呢?」他故意岔開了話題。
「這店不開了!」秦樂答道,臉上的笑容居然更燦爛了。
「為什麼啊?」陸林有些驚訝,「那我下周不就是……」
「下周開始,專門給你做我最拿手的各種『油潑麵』!」
「這種……」陸林指了指手中的乾淨的碗,「這種甜味的不是挺好吃的嗎?」他有些受寵若驚。
聽他這麼一說,秦樂居然笑得更歡了:「這個我知道啊。不過……現在甜麵的配料沒了,你看我這腿又……」
「哦,那好吧。」
又是傍晚,陸林再次進樓道時下意識地頓了頓。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摸了下牆上的觸模式開關。燈亮了,他慢慢把視線移到腳下,空空蕩蕩的樓道地板上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陸林鬆了口氣,責怪自己過於敏感。可等他剛輕鬆地踏了兩個台階後又停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感。他看到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變形了,黑色的陰影裡探出了一只手,然後是另一只,接下來是一條腿、另一條腿。陸林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的發生,緊張得一步也不能動彈,額頭上不斷滲出汗珠。接下來,最恐怖的一幕發生了:那雙多出來的手影突然折了過來,將他抱住,然後從他頭上的影子上慢慢分離出另一個女人頭。陸林突然感覺呼吸困難,他的身邊沒有人,而地上的影子還在變他。他驚恐地瞪著眼睛,看到女人的頭慢慢轉到他耳邊,他的脖子上有什麼東西掃過,柔柔軟軟的,像是頭髮。「我終於等到你了……」陸林的心突然震了下,一個女人的聲音,幽幽地回蕩在樓道裡,又似乎只在他耳邊。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他的身體動彈不得,對空樓道喊道。
一股冷風吹進他的耳朵裡:「我要我們永不分離。」
「你,你說什麼?」
「陸林。」背後突然有人叫了他一聲,他這才緩過神兒來。幾個室友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樓門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你對著樓道叫什麼?」蕭皓似乎發現了他的異樣,輕輕問了句。
「我……」地板上那個多出來的影子被他們這麼一打斷,瞬間就縮了回去。
「我……我沒事。」他說出這話的同時,額頭上那顆大汗珠終於掉了下來。
「沒什麼事?那你在這裡自言自語啥?」幾個室友莫名其妙地對望了幾眼,嘀咕著一起上樓。
陸林雖然一進宿舍門就躺倒在床上,但他一夜未眠。他在說服自己,眼花了、幻聽了。他甚至不敢上廁所,他怕在燈光的照射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又出什麼差錯。
終於,在半夜的時候他憋不住了。剛下床,對面的小金子就翻了個身。
「哎呀,陸林你也大號啊。你總是跟我搶廁所,快點兒啊,我急。」
「哦,我小號。」剛開始他還以為對方在說夢話,但看到小金子眼睛是睜開的,他輕輕答了句。
「咦?你怎麼在背後背了個女人啊?」小金子突然提高了語調。
背了個女人?陸林換然感覺後背冷冷的,剛放鬆的神經又緊張起來:「你剛說什麼?」
但小金子沒回答他,只是翻了個身,打起了響亮的呼嚕。陸林又緩了口氣,原來的確在說夢話。
但,這真的只是夢話嗎?
「喲。」陸林一進店門,就被秦樂上下不停地打量:「瞧你這模樣,好像生活很頹廢啊?」
他沒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相信,現在無論是誰看到他這神精萎靡、雙目無神、頭髮蓬松的要樣,都會以為他是瘋子的。這也不能怪他,自從上周末被那麼一嚇,他看到燈光就怕。去上課、去吃飯,他也都刻意地走在樹蔭下,他怕他的影子又出什麼狀況。
「吃吧!油……潑……麵,本店招牌哦。」不知什麼必的,秦樂已經把麵條端了上來。
「哎!你的腿……」陸林這才注意到,她的身體已經剛全好了,沒有任何異樣。
「上星期不是都還坐著輪椅的嗎?」他有些驚訝,也有幾分驚喜。
「怎麼?不希望我好起來啊。」
對方埋怨似的白了他一眼:「快吃啊,我犧牲了很多東西才做出來的。」
「犧生了很多東西?」陸林邊嘀咕著邊用筷子往碗裡攪了攪。
碗裡白白的,只有麵條,沒有一絲其他配菜。雖然這樣,但從上面散發出來的味道有一種特別的蠱惑香味。他躍躍欲試地夾起一根,剛放到嘴裡,麵條就一滑,鑽到了他的身體裡。那股奇異的香味卻殘留在他的嘴裡,令人意猶未盡。
「你加了什麼?做得這麼好吃。」他抬起頭,嘀咕著問道。
「哎呀……好吃你就多吃!問這麼多幹麻?你遲早會知道的。」顯然,陸林這樣的表現讓秦樂非常滿意,這讓她臉上的笑容裡多了一絲迫不及待。
這次陸林回宿舍時意外地沒有開燈。他踏上那台階時心有余悸地楞了楞,確定沒有不妥之後摸索著朝宿舍走去。周末牌晚的宿舍樓依舊空蕩蕩的,只有他的腳步聲寂寞的回蕩著。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了。」陸林敏感的神經突然間一楞,聲音在漆黑的長廊裡顯得格外突兀。
聽錯了?等他想再次確認的時候,腦袋突然間刺痛了一下。
「還有三次,準備好了嗎?他的耳朵沒有聽見什麼聲音,但他的心聽見了,仿佛說話的人就在他的身體裡面。
這一個周末,506宿舍的人集體出遊。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當陸林看到「形影不離」的招牌時,才想起來,秦樂還在等自己呢。
這時候再去吃麵是不可能的了,他拿出手機正準備打個電話解釋下時,對方先打了過來。
「不好意思,我……」陸林正要解釋。
「我看到你了,麵條我打了包,來拿吧。」對方直接打斷了他。
他看到夜幕下的「形影不離」門口,秦樂拿著手機對他搖了搖。他看到她,心裡莫名其妙地一陣欣喜,立馬跑了過去。
「不好意思。」
他站在她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玩了一天,居然忘記……」
「記得要吃!我犧牲了很多東西才做出來的。」對方再次打斷他。
「好,好的。」他有些勉強地接過食盒。
秦樂依舊微笑著,只是這次她的面色看起來有些蒼白,講話都有些吃力。
秦樂站在他面前,又是那種幾分柔情裡夾雜著幾分期盼地對他笑了笑,迅速跑回了店裡。
當走到樓道口的時候,陸林楞了楞,然後一鼓作氣,抱著手裡的食盒跑到了宿舍裡。
一進門,小金子就一臉不懷好意地湊了過來,「你剛剛去哪兒了?是不是瞞著我們哥兒幾個去外面有……」
「你說什麼呢。」陸林揚了揚手中的食盒,「只是去拿秦樂準備的麵條。」
「有吃的啊?早說嘛。」
剛從廁所出來的蕭皓不由分說,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食盒:「今天你們烤的肉我一塊都沒吃到。」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對方就嘩啦嘩啦地吃起來。
陸林沒在意,躺上床就沈沈睡了下去。因為蕭皓和他的床是相對的,半夜的時候,陸林聽到他在不停地小聲嘟囔著。
「哦,你要回到他身海?」
「哦,那是你的魂魄?」
「哦,只差最後三個步驟了?」
「……」
陸林聽著這前言不搭後語的夢話,忍不住笑了笑。
下床的小金子翻了個身,說道:「吵什麼吵?」
然後又睡了下去。
突然,陸林覺得床劇烈地震動了下,他起身,聽到嘭的一聲,蕭皓猛然坐了起來。
「你是說……說我不該吃那碗麵條!」他的聲音大得出奇,裡面夾雜著深深的恐懼。
「媽的!蕭皓你想死啊。」小金子再次在下床放話。
陸林開始以為蕭皓只是做了噩夢,剛躺下來就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從顫抖著的蕭皓身上站了起來。
他頭皮一麻,瞬間清醒了。但接著,更大的恐懼席卷了他,那個輪廓朝他這邊移了過來。雖然宿舍裡一片漆黑,但他還是看得清楚,那是個女人的輪廓。
他躺在床上,喘著粗氣,身體卻怎麼也不能動彈。他瞪大眼睛,看著那個女人的輪廓撲到他的身上。然後,全身一陣清涼流淌而過後,他的身體能動了,而那個女人的影子也不見了。
「終於回來了!」他的耳邊又傳來那個聲音,那個每次都出現在樓道裡的女聲。
「不好吃?」秦樂看著陸林一臉心事,問道。
陸林搖搖頭,「不是。」
他夾起麵條剛送到嘴邊,又實在沒什麼心情地放了下來。
「對你的那個室友……你也不要太……」秦樂小聲安慰,說著說著就低下了頭。
「我們誰也不想會這樣。」被她這麼一說,上周末早晨發生的那一幕又閃現在陸林的腦子裡。
七點四十分,小金子先起了床:「各位,八點有課,速度起床。」
其他四個人都耷拉著頭,不情不願地掀開被子下了床。陸林穿好了衣服,也不見蕭皓有什麼動靜,「喂!要遲到了。」
蕭皓的臉被被子蓋著,他下床時順手推了推他的腳。然後他楞了,因為蕭皓的被子是冷的。他想起昨劽經歷,一個瘋狂的念頭閃現在腦子裡。
床下的幾個人忙得風風火火,陸林站在下床的梯子上,呆呆地瞪大了眼睛。他慢慢伸出顫抖的手,掀開蕭皓被子的瞬間,他的瞳孔猛地麬縮了一下後,整個人直接從梯子上砸了下去。
「怎麼了?」小金子一手拿著杯子,一邊慌忙地刷著牙一邊問他。
「蕭皓死了!」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但陸林看到這面前碗裡的一根根紅色的面麵,就想起蕭皓死後的身體:全身上下的血管都顯現了出來,像條條血紅的蚯蚓包裹在他身上,不停地吞噬著他的身體。
他的頭突然間刺痛了下,看到碗裡的麵條似乎有生命般蠕動了下。陸林瞇了瞇眼睛,沒有其他異樣。
「怎麼了?」秦樂再次關切地問道。
「還好。」他抬起頭,莫名其妙地,只要看到秦樂的臉就會覺得身體有舒適感。
他心中突然萌發出一種對眼前食物的渴望,毫不猶豫地將碗中的面條全吃進肚子裡以後,似乎心中那不安的感受才得到安撫。
只是,陸林也注意到今天的秦樂和以往也有些不同:「你的臉怎麼了?」
她的面色更加蒼白了,說話也顯得有些吃力。
「最近感覺有些不舒服。」對方很隨意地搪塞了過去。
「陸林,你知道我為什麼在第一次見到你之後,就決定請你吃我最用心做的麵條嗎?」秦樂話鋒一轉,突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陸林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女孩,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對啊,他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每次都只是吃著她煮的麵條,看到她的微笑就什麼都忘了。
「因為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秦樂把臉湊到他面前,這感覺讓他想起那個奇怪的影子女人說的話。
「這個……」他從未處理過如此直接的表白。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他故意笑笑,想緩和氣氛。
「從第一眼看到你,就想和你永遠在一起。」但秦樂並沒有說話,還是保持著她一貫的笑容。
只陸林的腦袋裡卻聽到這個聲音,幽幽的,似乎從前世傳來。
他腦袋的刺痛感突然又加重了,眼前的秦樂突然模糊了下去。
在他的意識停頓之前,他看到秦樂蒼白的臉笑得更歡喜了:「還差最後兩次了。」
陸林病了。他不記得那天暈後是怎麼回到宿舍的,只知道現在只要他閉上眼睛,腦袋裡就有人在不停地說話。身體裡也總是熱乎乎的,但他自己做的體溫檢測是正常的。腦袋的刺痛就更不用說了,大把大把的頭痛藥根本就不管用。在宿舍睡了兩天之後,他還是去了醫院。
「醫生,這到底是什麼病啊?」經過一系列檢查後,他看到醫生拿著他的檢驗報告綠著臉,忍不住問了句。
「這個……我們從來沒見過你這種心臟透視光片。」醫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我的透視光片怎麼了?」他慌忙問道。
「透視結果是──你的胸腔內一共有四個心房、四個心室。」對方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說。
「這……這是什麼意思?」他被嚇到了。
「就是你身體裡有兩顆跳動的心臟。」對方剛說完,陸林覺得腦袋裡轟地響了一聲──天塌了。
陸林覺得自己要死了,宿舍裡自從蕭皓死,就是死一般的沈寂。他又渾渾噩噩地躺了幾天後,周末又到了。
他覺得秦樂一定會被自己現在的這副模樣嚇到的。但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沖動,那種想見到秦樂的強烈渴望。他知道,自己的確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了她。於是,下午的時候,他拖著迷糊的腦袋走進了泰樂的小店。
「你病了?」秦樂看到他先楞了一下,但立馬又恍然大悟般明白過來。
「你等等。」說著她跑到裡間。
陸林就這麼安靜地坐著,目光一直追隨秦樂。只有這樣,他才會感覺自己的腦袋清醒一點兒。
不一會兒秦樂就端出個食盒,手裡還多了張黃紙。
「看你的樣子是中邪了。」她一臉心疼地展開黃紙,咬破手紙在上面寫了個「影」字。不過,字不是紅的,而是黑的。
「你也用血寫一個,在這裡寫個『形』字。」她把黃紙翻了個面。
陸林被秦樂女巫式的動作嚇到了,但他還是心甘情願地照著她的話做了。
然後秦樂把紙片疊了起來,放在杯子裡燒成了灰燼,再在杯子裡加了點兒白酒。
「喝下去。」她把杯子遞給陸林。
陸林似乎沒了意識,機械地接過杯子一口喝了下去。在那瞬間,他的全身傳來一陣清涼,被那酒氣一沖,頭腦一陣輕鬆。
「好了。」秦樂深吸了一口氣,把食盒推給他
「今天就這樣吧,我有些累了。」說著,她吃力地朝他露出一個欣慰的笑臉,朝裡間走去。
「那你好好休……」陸林「息」還沒說出來,眼睛一眨,秦樂居然不見了。沒錯,剛剛還搖晃地走著的秦樂不見了。
「樂樂……樂樂?」這是他第一次感到這麼害怕。
「你……你怎麼了?」
「你快回雨吧,我很累了。」是秦樂的聲音,卻聽不見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他剛一起步又停了下來,地板上,那個女人的影子又出現了。
陸林似乎明白了什麼,抱起食盒就跑出了店。他一口氣沖到了宿舍樓道口,急切地打開燈後,喘息著望向地板。但那裡沒有任何異常,他有些不相信,揉揉眼,依然沒有。他又試著走了兩步,還是沒有。
他搖搖頭,不對啊,這次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的影子都應該出來的啊。他又看到自己手中的麵條,這是秦樂給他煮的第七碗油潑麵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那個奇怪的影子,都是在他從秦樂的店裡吃過東西回來才出現的。他想起了,從進校遇到秦樂開始,除了那個周末宿舍集體出遊沒有出現那個奇怪的影子以外,每次都……
陸林突然覺得手裡的麵條變得沈重起來,這已經不可能是巧合了。那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是這麵條?是這樓道?還是秦樂?
他看著手中的食盒,正想扔進垃圾箱,眼前就浮現出她漂亮的臉和燦爛的笑容。他搖搖頭,心想也許自己真的太敏感了,剛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
陸林一進宿舍門,看到自己的床就感覺渾身沒力氣。一大票室友,無一例外地都對著電腦瘋狂地PK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宿舍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陸林只把食盒隨手放到桌上,疲憊地躺上了床。沒錯,最近他確實太累了。
一覺醒來,宿舍依舊靜悄悄的。只有小金子全身裹著被子,蜷縮在床頭,一臉驚恐地盯著陸林。
「你怎麼了?」他伸了個懶腰,腦袋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
「不去上課嗎?」他疑惑地問道。
「陸林。」沒想到小金子一開口,聲音都已經沙啞了。
「你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你救救我。」說著,他拿掉了身上的被子。
「你,你這是……」陸林瞪大了眼睛,驚呆了。小金子全身上下,完全和蕭皓的情況一模一樣,一根根血管全突顯了出來,扭扭曲曲,像張血色的網牢牢地縛在他身上。
「你的麵條,你的麵條是哪兒來的啊?當初蕭皓吃了,就這麼奇怪地死了。你昨晚的那份被我吃了,然後我也這個樣子了。」
小金子跳起來抓著他的手:「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麵……麵條?」陸林剛放下的心又突然緊了起來,秦樂給的那個食盒已經被洗得乾乾淨淨地放在桌子上。
「你說啊!麵條哪兒來的!」小金子突然跳起來,一把提起他的衣領。
「你每個周末都跑去那家麵館裡,可那裡早就關門了。還有那個老板秦樂,早在幾個星羕前就出車禍死了,你去那裡幹什麼?」
接著,狂暴著的小金子眼睛突然一怔,雙手失去了力量。他恐懼地瞪著眼睛,全身都吱吱作響。
突然,從他嘴裡吐出一口血:「陸林,不管怎麼樣,求你救救我……」
他掙紮著,蜷縮在地上,身上暴露的血管全都在不停地扭曲,由紅變黑。
「你…你堅持住。」陸林卷起床上的被子,一把將小金子裹住,抱起就沖了出來。
「秦樂,秦樂……」他沖著「形影不離」裡,打開所有的燈大叫著,意外的是沒有看到秦樂。
「陸林,她扮的死了……很多認識這個老板的學生都目擊了那次車禍。」小金子吃力地將頭從被子裡提出來,現在,暴露的血管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臉上。
說著,又從嘴裡吐出一口血:「救救我,陸林,救救我!」
醫院!陸林這才反應過來,可轉身就又釘住了──地板上有影子!
「秦,秦樂……」他試探性地問了句。
這次他看清楚了,是秦樂,那個他天天都放在心頭的身體,此刻卻變成了噩夢。
陸林楞在原地沒有動,但地板上的影子慢慢地立了起來。和上次在樓道裡發生的那幕一模一樣,慢慢伸出手、腳、頭……一個近乎透明的人影站在他面前。
「不!秦樂,你到底做了什麼?快放過小金子,他們不該因我而死。」陸林哀求道。
「沒救了。你不應該把屬於你的麵條讓他吃到的。」
這次陸林聽清楚了,秦樂的聲音是從他抱著的小金子嘴裡傳出來的。
「三魂主體,七魄主靈……給你吃的每根麵都是犧牲了我的三魂七魄做出的。你這下知道了吧,為什麼你每次吃過面之後,你的影子就會多一部分出來。為什麼你的胸前透視片上,有兩顆心臟?那都是我的?他吃了那碗麵,我的靈魂就會與他的身體發生排斥……」
沒錯,人的靈魂就是在燈光照射下的影子,所以說死人是沒有影子的。陸林想起來了。他的影子第一次只多了腳,然後又多腿,然後多了整個身體……
小金子的臉猛然間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已經沒有了意識,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順著那恐怖的血管滋滋地出現了裂縫……
「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救活他。」陸林慢慢放下小金子,靜靜地看著秦樂。
「吃掉桌上那最後一碗麵。」對方命令道。
陸林回頭看著那熟悉的桌上,碗上那熟悉的花紋,那碗裡熟悉的味道。他慢慢走過去,那些關於前世的記憶也慢慢地出現在他的腦子裡。原來,秦樂的儀式早在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開始了,甜味的不是「混麵」而是「魂麵」,香辣的不是「油潑麵」而是「幽魄麵」。
沒錯,自己還炯下了那張用兩人的血畫的「形」「影」符咒。三混七潑──三魂七魄,只差這最後的一步了。只要他吞下面前這碗麵條,她的靈魂就會融合在他的身體裡,達到真正的形影不離。
「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愛你,愛到可以把我的生命拿給你。你沒有注意到吧,其實你在第一次進這店裡的時候是沒有影子的。你早在來學校報到的車禍中就已經死啦!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遊走的靈魂時就愛上了你,所以我決定傾盡我的所有來拯救你。」
「我在那場車禍裡就已經死啦?」陸林苦笑出來。
「你,你開什麼玩笑……」突然,他看到秦樂全身顫動了一下,跪倒在地。
同時,桌上的碗開始旋動起來。
「我已經沒時間了。」秦樂吃力地抬起頭看著陸林。
「現在,我的魂魄只剩下最後一縷了。我愛你,唯一的方式就是這樣,像影子一樣和你──永不分離!」接著,秦樂突然站起來抱住他。
陸林只覺得全身上下一片冰涼,慌忙一回頭,剛好撞在從桌上飛起的碗上,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陸林是在醫院醒來的,室友們圍在他身邊睡著了。他坐起來,摸了摸還有些疼痛的頭,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會在醫院裡。
「陸……陸林!你終於醒了啊。」室友迷離的眼睛突然冒出了光,一把抱住他。
「我們好怕你會和蕭皓還有小金子那樣突然就……」說著,對方就哭了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陸林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我這是怎麼了?」他回過神兒來,疑惑地看著眾人,為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呢?
「沒事,醫生說你的腦袋受到了很大的撞擊,可能失,失去了部分記憶。」
「啊?」他被嚇得直接站了起來。
「這怎麼可……」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楞住了,因為他看到了自己投在地板上的影子,那個影子不是他的,而居然是一個女人的輪廓。
秦樂!
他的腦袋裡突然冒出這個莫名其妙的名字,同時他聽到自己心裡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如影子一般形影不離地愛你,我做到了,陸林!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