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下對講機呼叫北岡先生,請他開門。
最近為了不拉長商談的時間,我儘量約他在外頭見面,可是當我打電話跟他確認時間時,他卻希望我無論如何都要到他家一趟。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他一向鮮少對我有要求的。
可是既然他難得地堅稱「無論如何」,我只好前往他家拜訪了。
「來得正好。」
而且他開門的時候有點奇怪。
「我來遲了,啊,這是一點心意。」
一來我自己的心情很好,二來我也想討北岡先生的歡心,盡快得到他的允諾,所以去買了名店的糕點當伴手禮。可是他也只是隨手接了過去,很快地拿到廚房去放。
我其實並不是很想吃,可是一般說來,主人應該會拿出來招待客人的。然而這個禮貌周到的人並沒有這樣做,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請問……您很忙嗎?」
「沒事,哪,請坐。我去泡咖啡。」
「不用這麼客氣。」
我一邊說道,一邊把目光轉向起居室的桌上,看到放在上面的東西時,頓時一驚。
是書。
白色的封面上有藍色睡蓮的插圖,底下壓了銀箔烘托出書名。
是「睡蓮之戀」。
是木邊哥哥所寫的那本書。
為什麼他家有那本書?
北岡先生在看這本書嗎?
「哪,勞你久等了。」
「啊,謝謝您。」
他放下咖啡杯,瞄了一眼我的視線盯住的地方。
「是木邊的書。」
怎麼辦?
我才剛來,怎麼用「沒有時間」來搪塞?
看打樣的時間也比交給他的計畫表提早了,所以也不能說工作很趕。
「你說你沒看過?」
「……是的。」
我很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拿起咖啡。
「我看了。想聽聽內容嗎?」
「……不用了。」
逃不了。
「故事是描述一個男人一直愛慕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女性。蓮花的種子就算歷經千年也仍會發芽開花,書名的意思就是取自於此。」
「喔。」
「我覺得有趣的是書中描寫的女性。」
「我沒有看……」
「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女性雖然聰明,卻很孩子氣。當主角受到挫折時,依舊陪在他身邊。」
我不想聽。
一聽,心思就會全寫在臉上。
可是我也不能說「住嘴」。
「北岡先生,我是想談老師的書本裝訂……」
「你不認為受到挫折的主角說的就是木邊嗎?」
「這個嘛……」
「中澤老弟跟木邊的感情也很好,不是嗎?」
「那是……他是哥哥的好朋友。」
「哥哥的好朋友嗎……你知道他曾因為受傷而放棄游泳嗎?」
怎麼辦?我不會說謊。
「這點是知道的。」
「主角是田徑選手,因為從樓梯上摔下來,沒能參加大型賽會。這一點跟木邊也很像。」
「……是吧。」
「當時來醫院探望的女性說,真高興你從樓梯上摔下來。意思是『你不會跑到遙遠的地方去真是太好了』,但是當時主角沒有察覺,以為她討厭自己,於是就分手了。」
夠了……木邊哥哥不就是這樣嗎?
「可是,他回來之後,實在難忍相思之苦,便向那個女性告白。他說,我一直很喜歡妳,就算妳不喜歡我。」
「真……真是熱情啊。」
「熱情嗎?也許吧。中澤老弟有什麼想法?」
「啊?」
「如果有人這麼跟你說,你一定會很高興吧。所謂的青梅竹馬其實只是私通的一種延續吧。你不認為這跟戀愛是不一樣的嗎?」
「人各有不同,有人會這樣覺得,也有人不會這樣想,不是嗎?」
為什麼要問我這種事?
我實在不想回答。
「不久之後,他們兩個人發現對彼此有所誤解,誤會消除之後便結合了。這一部分的描寫對木邊的風格而言難得地充滿官能色彩,寫實又美麗得好像對象就活生生地站在那個地方一樣。」
……木邊哥哥,你到底寫了什麼啊!
「是嗎?」
我實在忍不住想確認一下。
「你看了就知道,或者你不能看?」
「……啊?」
我猛然一驚,抬起頭來。
「木邊所寫的小說多半是拿自己當雛型的。就算不是,也都是把自己所感受到的藉著書中人物來陳訴的私小說。我認為這個故事也有雛型。」
北岡先生的臉上有笑意。
可是跟往常的溫柔表情不一樣。
是一種莫名地更恐怖的僵硬的笑容。
「如果主角是木邊的話,你認為那個女性是誰?」
這個人……難道……
「這個嘛……我……我沒有看那本書,所以——」
「就算沒有看,你應該也知道吧?」
難道他發現我就是書中人物的雛型嗎?
不,不可能的。
因為,作品中的戀人寫的是「女性」。
「我……我跟木邊先生其實沒有那麼親近。因為他是哥哥的密友。」
在壓力的驅使下,我不得不撒了謊。
可是,他似乎還不想結束這場對話。
不但如此,他還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坐到我旁邊來。
彈性特佳的沙發因為他的重量而微微地凹陷了。
「我覺得中澤老弟好可愛。」
木邊哥哥的話在我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著。
不要接近他。不要跟他建立親密的關係。那傢伙是個同性戀。
「說男人可愛是很奇怪的形容。」
現在我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我從這個人的眼中感受到危險的色彩。
「也許。可是我總可以這樣想吧。譬如,如果是我,我倒覺得書中的這個女性是你的話也無所謂。」
「北岡先生。」
「我說的沒錯吧?因為你一直都這麼可愛、聰明、自制。雖然是男人,卻是可以人讓產生愛憐之意的類型。」
「請不要這樣。這種玩笑太過分了。」
「玩笑?我可是出於真心的。」
這個人果然發現了。
發現書中所寫的事情就是我跟木邊哥哥的故事。
而且,他並不想把這件事拿來炒作,而是基於別的理由這麼做。
我覺得那是一種非常危險的想法。
「中澤,待會兒還有計畫嗎?」
「請老師看過裝訂樣本後,我得先回公司一趟……」
「可是,如果我說還有些問題的話,應該可以挪出商討的時間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希望您盡快……」
手伸過來了。
北岡先生那大大的手握住我的手腕。
「您做什麼?」
「只是一下下,只是一下下而已,我不會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突然抓住別人的手就已經夠奇怪了。」
「你只要忍耐一會兒就好了。」
「忍耐……」
北岡先生一說完,便把我拉了過去。
「……啊!」
我根本來不及驚訝。
才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抱進北岡先生的懷裡,沒想到下一瞬間,我就被推倒在移開身體的他和沙發的靠背之間。
「北岡先生!」
好可怕。
他的強大力道讓我理解了這件事。
「請不要這樣!」
「你乖乖聽話,很快就結束了。」
「不要!」
可是,我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還是堅信。
這個人對我沒有什麼興趣。就算他是一個有同性戀傾向的人,他應該也不會把我當成對象的。
可是,這個想法被整個顛覆了。
「住手!」
他的膝蓋抵住了我的背,制住我的行動之後,捲起我的襯衫下襬。
「放開我!」
他粗暴地抓住我的襯衫,從褲子裡邊扯出來,然後一口氣往上撩。
觸摸我的背部的手指。
仔細地、緩緩地滑動的觸感。
我悚然一驚。
不是快感,是一股寒意。
「你幹什麼!」
一股厭惡感讓我起了雞皮疙瘩。
「你是木邊的戀人,對不對?」
「不是的!」
我不想否認。
「你就是木邊的戀人!」
可是我覺得,如果我現在不否認的話,好像會遭到某種可怕的對待,因此我死命地否認。
「不是!」
也許他只是為了報復木邊哥哥而襲擊我。
木邊哥哥一定是知道這點,所以才會一再告誡我不能跟他太過親近。
這跟喜不喜歡我沒有關係。這個人才不在乎喜不喜歡我。
他只是想傷害木邊哥哥所擁有的東西,想傷害他而已。
哥哥之所以支吾其詞,原因一定也是在這裡。
他知道,雖然他跟北岡是朋友,關係密切,但是只要扯上木邊哥哥,北岡先生就會整個人丕變。
「……沒有。」
他的手指輕撫著我的肩胛骨。
「住手!」
他撩起我的上衣跟襯衫,就好像脫T恤一樣捲到我的脖子上。
然後手伸向長褲的皮帶部分。
瞬間,我的忍耐達到了極限。
「住手!」
就算是很重要的工作對象,就算是哥哥的朋友,都無所謂了。
我絕對不想被木邊哥哥以外的人對我做出奇怪的事情。
之前多少控制的力道一口氣整個釋放出來,我用肩膀撞向他。
「啊……」
北岡先生一個失衡,整個人晃了一下。
我的姿勢雖然還不能自由活動,但是我再度使勁往他一撞。
「哇……」
他整個人往後倒,倒在桌上,放在桌上的咖啡杯發出碎裂的聲音。
碎片和咖啡飛沫濺落在地毯上。
「中澤!」
就算他因而受了傷,我也不想道歉。
「不要碰我!」
想說的話有一大堆,但是卻不知道怎麼對醜態盡出,倒在地上的他說。
我只想趕快逃離這裡。
我想逃到這個人碰不到的地方。
我心裡這樣想著,轉身背對北岡先生,緊咬住嘴唇,逃離那個房間。
「中澤!」
追上來的聲音聽在耳裡都覺得刺耳。
「中澤!」
太過分了!
為什麼我會覺得他是安全的?
木邊哥哥是對的。
我應該打從一開始就聽他的話的。
「……可惡!」
我後悔、沮喪得想落淚,可是又不能真的哭出來,只好緊抿著嘴不停地跑著。
搭上升降機下到一樓,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跑。
我在大馬路上攔了一輛計程車,跳上車。
「到○○町二丁目。」
我只說了目的地,忍著想哭的衝動。
因為一切都是我不對。
因為是隱瞞木邊哥哥,不相信他的我不對。
因為我覺得在痛哭之前應該先做一件事……
黃昏的街道。
計程車司機覺得一直低頭不語的我很奇怪。我把車資遞給了他,默默地下了車。
我沒能說清楚詳細的地點,因此下車的地方離木邊哥哥的家還有一段距離。
可是,這樣倒好。
跑一段路,活動一下身體有助於我抒解心情。
我跑著、跑著……
雖然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我依然不停地跑著。終於,看到一個熟悉的房子的玄關,那一瞬間,眼頭髮熱。
「木邊哥哥!」
我猛然地打開玄關的門,焦躁地脫下鞋,進到裡面去。
「木邊哥哥!」
我一邊呼喚他的名字一邊往後頭的房間跑去。
我打開往常他總會在的客廳的紙門,卻不見他的人影。
這個事實又觸動了我的眼淚,我再度呼喚著他的名字。
「木邊哥哥!」
「貴?」
終於聽到回應的聲音,我一回頭。
看到露出驚訝表情出現在走廊後頭的那人時,我再也忍耐不住了。
我可以躲在這個人的懷裡痛哭。
因為我是屬於他的,他是屬於我的。
我張開原本緊握的拳頭,連跑帶跳地向前抱住了他。
「怎麼了?」
「……對不起。」
可是,在痛哭之前,我必須說一句話。
「對不起,我……我應該多聽木邊哥哥說的話才對……」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健壯的手臂拉開了我的身體。
看到眼前的戀人的臉,我頓時全身無力,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北岡先生……」
「北岡?那傢伙怎樣了?」
「我……是他的責任編輯……」
「你說什麼?明明叫你別接近他……」
「你是說過,你是說過,可是因為是工作,我便接下來了。就在一個多月之前……」
「……然後呢?」
他的語調沉重了起來。
啊,這也難怪,之前他是如何叮嚀我的?他生氣是理所當然的。
「我跟他見了面,看不出他有哪裡奇怪,便安心了……他發現小說的雛型就是我……他說我是木邊哥哥的戀人……結果……」
「他欺負你?」
我默默地點點頭。
那一瞬間,那雙把我從他胸口拉開的手再度將我用力地抱住。
「那個畜牲!」
「對不起……對不起。要是我有用一點的話……」
為了抱緊我而環住我的手臂,觸摸到我那被北岡先生拉出來而忘了塞回去的背部的襯衫。
「……我要殺了那傢伙!」
「木邊哥哥……」
「你在這裡等著,我到那傢伙的家裡去,狠狠地揍他一頓。」
「等一下!不可以這樣做!」
「我不是那種自己的戀人受到委屈還可以忍氣吞聲的人!」
「可是你如果這樣做,就變成壞人了!」
我死命地抓住他。
我並不希望他生氣。
受到那個男人的欺凌固然讓我覺得很委屈,但是如果他因此而打了北岡,那麼暴力相向的他就變成壞人了。
他好不容易才重回作家的崗位,連拍電影的事情都敲定了。
我不希望他為了我而讓這一切的努力付之一炬。
「放開我!」
「不行,你留在這裡。如果你真的在意我,就留在我身邊,不要去找北岡先生!」
「……貴。」
木邊哥哥再度抱緊我,激情地吻了我。
「嗯……」
他壓在我身上,給我強力的一吻,力道猛烈到我的背幾乎要折斷了。
「……唔,嗯……」
舌頭在我口中攪動著,唾液從無法閉闔的嘴角流出來。
他從來沒有這樣吻過我。
太陽穴附近隱隱抽動,全身力道盡失。
可是,他始終不肯放開我,拉著差一點就要癱軟在走廊上的我的手,一直吻著我。
他在生氣。
宛如點燃了火苗的怒氣喚起了這種激情。
明明就不希望他為了這件事而生氣,可是知道他如此在乎,我覺得好高興。
「呼……」
他終於鬆開了炙熱的嘴唇,因為他感覺到有車子停在玄關前面的氣息。
跪在地上,只靠著他的手臂撐住身體的我也把臉朝向玄關的方向。
「……為什麼我——」
「別再說了,快一點!」
兩個男人的聲音。
其中一個是哥哥的聲音。
「我不要。」
「你沒耳朵嗎?笨蛋!」
可是另一個人是……
我僵著身體,抬頭看著木邊哥哥。
他瞪著玄關,臉上的表情像即將發動襲擊的野獸般,變得好嚴肅。
「……不行!」
我想留住他,再度抱住他,可是發揮不了作用。
「木邊!我進來了!」
看到進門來的哥哥和站在他身後的男人的那一瞬間,他倏地從我身邊離開。
「木邊哥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被哥哥抓著手站在那邊的男人跳過去。
「北岡!你這個傢伙!」
「不要!」
我不知道原因何在,可是哥哥帶來的人竟然是北岡先生。
我下計程車之後再跑過來這邊確實花了一點時間,不過他們也來得太快了。
「哥哥!阻止他!」
而哥哥竟然完全不理會我的懇求。
「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於是木邊哥哥的怒氣便掌控了一切。
「我准你,揍吧!」
木邊哥哥一把抓住作勢想逃的北岡先生的衣領,一拳揍了過去。
體格並不差的北岡先生的身體朝著玄關的牆壁猛烈地撞上去。
可是哥哥卻只是交疊著雙臂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互鬥。
我驚慌失措地在走廊上爬著,企圖阻止他們兩人。
「貴,別動。」
「可是……」
「是北岡不對,無所謂。」
「不是這樣吧?一切的錯都在木邊不是嗎!」
北岡先生被揍了一拳,嘴角好像裂開來,他一邊用袖口擦著嘴角一邊提出反駁。
「你說什麼?」
這些話又激起了木邊哥哥的怒氣,接著又是一掌。這一次北岡先生被打飛在地上。
「木邊哥哥!」
「企圖強姦別人的戀人,還敢說什麼大話!」
「誰是你的戀人,你老實說出來嘛!」
「還裝什麼傻?你明知道我的戀人就是貴!只為了報復,竟然想強姦他!」
聽到木邊哥哥的發言,北岡先生的臉上露出來的表情實在跟在場的氣氛太不相稱了。
剛剛他一直都還露出被動地挑釁,瞪著人的表情。現在卻像十分驚訝似地瞪大了眼睛,愕然地張著嘴巴。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這個大笨蛋!」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哥哥竟然還不悅地擺起架子說。
「木邊一直都愛著貴。」
他說出了北岡先生應該已經知道的事情,說出了如果不知道就絕對不能說出來的事情。
就好像核對試卷答案的老師一樣……
「終於可以觸摸到的肌膚。以前始終認為觸不到的東西就在那邊。」
內海把手伸向冴子。
「我無法忘懷那抬頭看著我的漆黑雙眼,就像小狗般可愛。」
內海的一番告白,使得冴子濕了眼睛。
或許是明白接下來兩人間即將發生的事情吧。她因此緊張不已,連嘴唇都是僵硬的。
「插圖」
「企圖跟妳保持距離的那段時間真是浪費了。誰曉得妳跟我有同樣的感覺?」
因為不知道,自己竟然讓她一個人到美國去了。
如果當時留住她,早就可以享受這樣的時光了。
「如果在白天的話……或許還可以保持一點理性……」
「不,不管是白天或夜晚都一樣……不要停止。」
顫動著睫毛,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句話終結了他的理性。
他將那纖細的身體輕輕地推倒。
明知道只要多一點力道就可能會折斷她的身體。明知道必須好好地對待她,然而慾望實在太難以控制了。
脫下衣服,胴體裸露出來的她,背上有三顆排列在一起的痣。
內海早就知道那個地方有那三顆痣。
當他們兩人都還小,沒有被區分成男女生來看待的時候,他就已經看過那些痣了。
而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三顆痣對他面言便成了遙不可及的星星。
可是,現在那些星星是屬於他的。
「不要逃……」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星星上親吻著。
「啊……」
耳朵聽見她的喘息聲,嘴唇感受到她的扭動。
我第一次看了「睡蓮之戀」。
內容不折不扣就是我跟木邊哥哥的愛情故事,事實上我們說過的話雖然經過些許的加工潤飾,但是很明顯地就是照事實下去寫的。
連他說我的眼睛像柴犬的話也寫進去了。
不過有幾個很不一樣的地方。
譬如男主角「內海」和戀人「冴子」是同年齡。
雖然發現自己對冴子情有獨鍾,但是因為受了傷而失去了田徑選手未來之路的內海卻離開了戀人,而她則前往美國。
而最重要的一點應該只有我才知道,書中對冴子的身體的描述並不全然是根據我而寫的,但也不盡然都是憑空幻想女性的身體得來的靈感。
「這個……」
當我看到描述女性愛人背上的三顆痣時,抬起頭來依序看著坐在我眼前三個年長者的臉。
因為我知道。
背上有三顆像星星一樣羅列的痣的人是阿至哥哥。
「哥哥?」
在客廳裡正襟危坐地等著我審判的三個人當中,坐在正中央的哥哥用手指將眼鏡往上推,臉上儘是「非常遺憾」的表情。
「是的,那個部分描述的是我。」
坐在哥哥右邊的北岡先生,還有坐在左邊的木邊哥哥都各自低垂著頭,聽著哥哥說話。
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兩個人都好像充滿了罪惡感一樣?
為什麼哥哥看起來那麼高不可攀的樣子?
為什麼小說的雛型人物變成哥哥?
我對他們投以詢問的視線,唯一抬起頭來的哥哥輕輕地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貴,你知道這個笨木邊只會寫私小說,對吧?」
「……嗯。」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雛型人物存在,他連一本書都寫不出來。」
「可是,他說現在要嘗試寫原創小說……」
然而哥哥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現在怎樣都無所謂。總之,當他拿『睡蓮之戀』的稿子給我看的時候,我結結實實地賞了他兩拳。
「為什麼?」
「因為太過真實了。」
也就是說,哥哥的意思是這樣的。
「睡蓮之戀」不是要出書才寫的,是早在他的感情功德圓滿之前就寫好的。
就好像日記一樣,好像情書一樣。
不斷地寫、不斷地寫,因為跟現實狀況太過吻合。以至於沒敢發表,於是就這樣一直被收藏著。
因為太過投入,他因此封筆了。
也就是說,他害怕自己的感情在戀情獲得圓滿結果之前被我發現。
可是,愛情已經修成正果了。
木邊哥哥於是重新補充最後的部分,將這些內容寫成一本戀愛小說「睡蓮之戀」,做個完結。
可是,在發表這本作品之前,他先拿給哥哥過目,問他「可以發表嗎」,使得哥哥大傷腦筋。
只要知道我們關係的人一看,就知道這些內容根本是在寫「木邊跟貴」。
你會落得什麼下場我無所謂,但是我不能讓別人以怪異的眼光看我那可愛的弟弟。
於是哥哥開始在內容上做修飾。
扮演戀人角色的女性的姊姊(本來的稿子當中好像有這個人物存在)被刪除,女主角的年齡提高,容貌的描述也有所變更。
可是,以腦海中有雛型存在才能寫出東西的木邊哥哥的風格而言,越是放進自己的感情就越沒辦法寫出沒有實體的人物。
哥哥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命令木邊哥哥以他為描述的範本。
他們兩人從學生時代就一直一起游泳,早就習慣彼此的裸體。
而且……作品中並不需要針對他沒看過的泳褲底下的男女相異部分做描述。
因此哥哥他們沒有讓我看這本書的內容。
「因為我們擔心會讓你誤解,而且除了我修改過的部分,其它都保持原樣,怕你會覺得難為情。真是的,要是木邊有多一點的想像力,就不用做出這麼難看的事情了。」
木邊哥哥似乎嘔氣似地把頭轉向一邊。
原來如此,這就是哥哥在氣勢上看起來老是騎在他上面的理由嗎?
我懷疑,哥哥的用心究竟算不算成功。
業界當中,看過哥哥的裸體的人並不是那麼多,而且我也乖乖地聽話,不去看那本書。
可是卻有北岡先生。
有討厭木邊哥哥,而且理當不會去看他的書的北岡先生這號人物在。
他曾經跟哥哥在同一個泳池裡游泳,所以一定在哪個時候發現到他背上有三顆排列的痣吧。
「可是,為什麼北岡先生想要看木邊哥哥的書?你說過從不看木邊哥哥的書的……」
聽到我的問題,臉頰紅腫的北岡先生抬起頭來。
「我從朋友那邊……聽說了內容。朋友說,木邊的新作是描寫青梅竹馬的情愛,而且愛戀的女人後來去了美國。」
「可是也不至於因此……」
「光聽到這些我就知道了,我心想,那個戀人說的一定是阿至。因為我知道他們從小就玩在一起,而且也知道阿至到美國留過學。一產生這種懷疑之後,我就忍不住想確認。我想確認他在作品中是把青梅竹馬的友情轉為愛情,或者是真實存在的愛情。」
「然後……呢?」
「從那纖細的情感描寫我就知道了。那是木邊愛戀著那個『對象』所寫出來的東西。」
「……真是囉嗉。」
「有什麼辦法呢?這是你正式發表出來的作品啊,看的人又不只我。如果號稱賣了幾十萬本的話,就等於有同等數量的其他人看過啊。」
我一聽,不禁紅了臉。
說的也是,別人都知道關於我的點點滴滴。
就算沒有人把書中人物和現實世界的我重疊在一起。
「……看到痣的部分時,我心想,木邊跟阿至一定睡過。」
「我怎麼會跟這種笨蛋混在一起!」
「連我也沒辦法相信啊……所以我試著思索,看看有沒有其他候補人選。我一直在想,從小就跟木邊在一起,可能成為他戀愛對象的人會有誰,於是我便想到了中澤老弟。中澤老弟一定從小就跟他們在一起吧。而且,他們兄弟也許在同一個地方會有同樣的痣,所以……」
「你就推倒我弟弟,脫下他的衣服,對吧?」
「哪有脫衣服……我只是把衣服捲到背上而已啊。」
經他這麼一提……
北岡先生當時確實是很仔細地審視我的背部。
而且他不是也說了一句「沒有」嗎?
難道他說的是我的背上「沒有」痣嗎?
「什麼叫只是捲起來而已,貴可是一邊哭著一邊跑到我家來的!」
「是真的!我為什麼要對中澤的弟弟動手啊?」
「因為你是個同性戀。」
「你又何嘗不是?」
「我只是喜歡貴。」
「少說漂亮話了,如果貴是男人,你就是同性戀。」
「你說什麼?」
就在他們兩個人怒目相視,就要起衝突時,有人即時地制止了。
「好,到此為上!」
哥哥一喝,他們便心不甘情不願地又坐了下來。
「你們說的都是對的,不是嗎?北岡專找男人,而木邊則喜歡男人。你們都是同性戀。」
我也受到了衝擊。
當時我害怕地流下了眼淚。
可是,看著他們這個樣子,我的心裡卻湧起另外一種情緒。
我不知道此時該不該說,可是他們兩個都像小孩子一樣,好可愛。
「貴。」
「是。」
「北岡怎麼對你的?你給我說清楚。」
「他突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讓我趴倒在沙發上……」
「然後呢?」
「捲起我的上衣和襯衫,撫摸我的背。」
「然後呢?」
「……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
問話的是木邊哥哥。
「……嗯。我一直掙扎,就把他一腳踹開,逃了過來。」
「對啊,我還被他踢倒在咖啡杯上呢。」
「你是自作自受,沒有資格說話!」
哥哥斷然地駁回了北岡先生的抱怨,而木邊哥哥則是愕然地看著我。
「你……只是襯衫被捲上來就哭成那樣?」
「因為他把我推倒啊!照理說如果有人事先跟我一聲說『我要捲起你的襯衫喔』的話,我也不會受到那麼大的衝擊啊。可是北岡先生突然就跳過來……」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剛才正要浮起的笑意也跟著消失了。
「……真的很恐怖耶。」
「可是……」
「住口!貴比你們這兩隻野獸想像中的還單純。而且,你們試著想像突然被人襲擊的狀況吧!受到驚嚇恐懼是理所當然的。」
或許只有哥哥能理解我的感受吧。他倏地伸出手,輕輕地握住我的手。
「總之,你們兩個都太白痴了!不想跟你們繼續說了,兩個人都跟貴道歉。」
「等一下啦!」
正當事情要有個圓滿結局時,木邊哥哥插嘴了。
「整件事情大致上我都懂了。可是北岡這個笨蛋,為什麼非得確認阿至是不是書中的人物雛型不可啊?」
眼前的哥哥一聽,表情頓時僵住。
可是,為什麼哥哥的臉……
而當事人北岡先生再度整個人轉向木邊哥哥,擺出了備戰態勢。
「雛型人物是貴還是阿至,跟這傢伙沒有關係吧?」
「可大有關係了。如果是貴,那我不在乎,可要是阿至的話……」
「是阿至的話怎麼樣?」
「如果是阿至的話,那我可要揍你。」
「為什麼要揍我?」
「如果你能為了貴揍我,我當然也有權利為了阿至揍你啊!」
「啊?」
「我喜歡阿至!」
「啊?」
「啊……哥哥?」
哥哥露出有口難言的表情,再度推了推眼鏡。
「別搞錯了,我可不像你們一樣是戀人關係。那只是這個笨蛋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那麼,真的是……」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嗯,從大學時他就一直在追求我。」
「你這個傢伙,從來就沒有對我說過這件事!」
「我為什麼非得跟木邊說這件事不可?」
「唔……這樣說也對。」
「才不對呢!」
是嗎?我終於明白了。
「貴?」
「哥哥是有必要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木邊哥哥才對!」
我覺得自己終於看清楚整件事了。
「哥哥不是說過嗎?說北岡先生討厭木邊哥哥是因為出於誤會。有一陣子我也曾懷疑哥哥跟木邊哥哥是不是一對戀人,所以北岡先生也這樣誤解了,對不對?」
「……嗯,我不喜歡這個老是在阿至身邊繞來繞去的男人。看起來那麼不順眼,卻老是愛對阿至撒嬌。」
「誰不順眼啊?你才是一天到晚在我們四周閒晃,看了就生氣。」
「哥哥明明知道原因何在,卻始終不說話。其實只要跟木邊哥哥說,北岡先生向你告白,說北岡先生不是你的戀人,這樣就沒事了呀。」
北岡先生因為喜歡哥哥,所以嫉妒老是跟哥哥在一起的木邊哥哥。可是正因為哥哥無法對木邊哥哥啟齒,才會使他火冒三丈。
詳細的內情我不知道,不過我想一定八九不離十。
而且我知道。
我知道哥哥不是那種被自己討厭的人死纏爛打就會跟對方交往的人。
……這麼說來。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這一點我承認。可是我道歉的對象只有你一個人。對不起了,貴。」
嘴巴上雖然說著道歉的話,可是隔著眼鏡看著我的視線當中卻明擺著「沒有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再說了」的意思。
「算了,現在事情全都搞清楚了吧。我不是木邊的戀人,木邊的戀人是弟弟貴。而北岡做出蠢事的理由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個蠢蛋。」
「哥哥。」
「總而言之,我不會讓北岡這個笨蛋再做出這種事,我會讓他好——好反省。至於木邊,既然你也狠狠地揍了這個只不過把貴的襯衫捲起來的笨蛋兩拳了,應該沒話說了吧。」
「阿至,你跟這傢伙……」
「木邊,算了。在你們的情感修成正果時,我可沒有多說什麼。所以,你也別探究我的個人隱私了。還有一點,我跟北岡只是『朋友』。」
哥哥倏地站起來,就好像在宣告沒什麼好說了,然後一把抓起還端坐著的北岡先生的衣領,逼他站起來。
「哪,回家了!」
「啊,嗯。」
「對貴說什麼?」
北岡先生聞言,轉身面對著我低下頭去。
「……對不起喔,貴。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了。」
「啊,哪裡……沒什麼……啊!」
「什麼事?」
「不是,是裝訂的樣本在老師家……」
哥哥回答道。
「我會讓這小子打電話到出版社去,就說是北岡的問題絆住了你。還是真的很趕?」
「嗯嗯,星期一都還來得及……」
「那麼星期一我再讓他拿到編輯部去。」
「……嗯。」
「阿至,今天晚上……」
「少囉嗉!住口!」
哥哥就像個逮住小混混的警官一樣,將北岡先生拖往玄關。
「反正你今晚一定是留在這邊,對吧?我會找適當的理由跟爸媽說的。」
哥哥這番話說得體貼萬分,可是聽起來的弦外之音就像「所以就別追究我們的事了」。
因為,北岡先生對哥哥言聽計從,而哥哥也沒有離開他。
如果不喜歡人家的追求,早就劃清界限了,可是哥哥並沒有這樣做,這就表示……
說穿了,最壞的人搞不好就是哥哥?我心中還存著這個疑問,哥哥跟北岡先生就一起回去了。
哥哥和北岡先生一邊親密地打情罵俏一邊離去,雖然我沒有聽到內容是什麼。
「……我跟那傢伙認識了那麼長一段時間。」
木邊哥哥從背後伸手擱在我的肩膀上,嘟噥著說。
「卻是第一次聽說他被男人追求。」
「嗯,我也一樣……」
哥哥之所以承認北岡先生是好朋友。卻又從不請他到家裡來。我找他商量事情時又含糊其詞,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處於那種立場吧。
「那傢伙是不是喜歡北岡啊?」
我在想,也許木邊哥哥一直都認為哥哥前往美國時,交往過的「戀人」是「可愛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不過,我並不排斥。」
「嗯,說的也是。」
「就算不是戀人,面對北岡先生的告白,哥哥應該也很高興吧。」
「也許吧。」
我們聽著逐漸遠去的車子引擎聲,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對像暴風雨般衝過來,又像暴風雨般離開的那兩人的未來感到好奇,心裡猜測著,今後他們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呢?
「哪,今天晚上你會留宿吧?」
不過,這些思緒在木邊哥哥這樣對我說後都煙消雲散了。
「啊?」
「他們的事是他們的事。接下來得談談我們。」
擱在肩膀上的手輕輕地將我抱起來。
「木……木邊哥哥?」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隱瞞我事實。又讓我嚇得差點死掉,我要給你一些懲罰。」
「等一下……」
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甜美親吻堵住了我的嘴。
「嗯……」
事實上,從現在起,我跟木邊哥哥的時間才剛開始。
「唔……」
我也道了歉。
「嗯……」
我覺得自己做錯了。
因為木邊哥哥打一開始就提醒我要注意北岡先生,而哥哥也一再地阻止我,可是我卻隱瞞著。
因此我覺得他生氣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我的預期是,他頂多像以前一樣把我當小孩子看待,不斷地對我說教而已。
要不我也有所覺悟,他會給我一巴掌。
可是木邊哥哥處罰我的方式卻出乎意料之外。
「你沒有被他親到吧?」
「沒有啦……剛剛不是講過嗎?他只是為了拿我的身體和小說中的描述做比較而已……」
一直鋪著沒收起來的,殘留著菸味的棉被。
他將我抱往在房子後方的寢室,把我放到棉被上。
從他這個舉動,我就在想,接下來是不是要「做」了呢?
平常這個房間幾乎是禁止進入的,除非有事,否則他自己也難得進入。
我們會來這裡,純粹只是為了耳鬢廝磨。
可是,我從來沒想過他會這樣對我。
「檢查身體,氣死人了!」
「不是說只被他看到背部嗎?」
「之前你明明還一邊哭一邊叫著我的名字跑進來……」
「我不是說了嗎,因為突然被他推倒,所以受到驚嚇啊……」
「被推倒喔?」
「……啊!」
把我放到棉被上之後,他先給了我深深的一吻。
吻著吻著,他靈巧地鬆開了我的領帶,脫掉我的上衣,突然又讓我趴在棉被上。
但是,我完全沒有警戒,也不覺得驚訝。
因為我知道接下來他就會從上面把我整個包覆住。
今天我來這裡就是希望見他,希望他擁抱我,所以並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什麼可怕的。
但是,他並沒有緊緊抱住我,也沒有從上面壓下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我的手臂一擰,用剛剛鬆開的領帶將我反手綁在後面。
當我感到驚愕時已經為時已晚。
他從背後脫下我下面的衣物。
在脫掉襯衫之前,我的手臂就已經被綁起來,所以沒辦法自行脫掉下面的衣物。
也就是說,我是以下半身整個暴露在他眼前的讓人難為情的模樣躺在床上的。
「他摸了你的背,對不對?」
「是這樣啊……」
「就像這樣?」
從襯衫的下襬探進來的手爬到我的肩胛骨之間。
「……啊……」
那個地方正是之前北岡先生的手指撫摸的位置,但是給我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因為北岡先生撫摸我的時候,我噁心得幾乎要竄起一股寒意,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只覺得全身充滿了厭惡感。
可是,我現在之所以冒出雞皮疙瘩是因為產生了快感。
「你該不會也讓那傢伙聽到這樣的叫聲吧?」
「我當時只覺得好恐怖……」
手指沿著我的脊椎往下襬的方向移動。
「因為我覺得他襲擊我是對木邊哥哥的遷怒……我……我不想被其他人擁抱……」
可是,他的手指往下滑並不是為了將手拔出來。
「我是你的第一個,對吧?」
手指始終貼著我的肌膚,直接滑過腰際,繼續往下移。
「對啊,所以我根本沒有餘力去想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他只是撫摸著我。
可是,光想到他的手放在讓人覺得羞恥的地方,他的眼睛看著讓我覺得難為情的部位,我就覺得好
苦悶。
「木邊哥哥……放開我的手……」
「不行。這是對你的懲罰。」
「……我做錯了什麼?」
「你是做錯了。」
「因為我對你隱瞞事實?」
「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
「……啊,不要!」
本來以為他的手終於離開了我身體了,沒想到他把手擺在我的身體下方,把我的腰給抬了起來。
他的臉靠近讓我覺得更難為情的部位,用剛剛還說著話的嘴巴濡濕了我的要害。
「不要……」
水聲滴落的聲音。
我看不到整個狀況,但是光是感覺就知道他在做什麼。
「不要……不要舔那個地方……」
我一直懇求著,可是他的舌頭仍然不停地舔著。
全身竄過一股毛骨聳然般的快感。
前面的部位在沒有被碰觸的情況下竟然硬挺了起來。
「嗯……嗯……」
想像著他的臉就埋在被他緊緊抱住的腰間,我的快感就更強烈了。
「你也多少要有點自覺,知道自己就是這麼可愛。」
「哪有……」
「就算面對那些對男人沒有興趣的傢伙也不要隨便釋出好意。」
他的手指沾著唾液刮搔著中心點。
「……啊……」
手指滑溜地進入裡面,又倏地抽出來。
「嗯……呼……」
在完全拔出來之前又深深地陷進去,然後又拔出來。
「啊……嗯……」
我隨著他的動作不停地叫出聲音來,那種叫聲連我自己都覺得難為情。
可是我實在沒辦法不叫出來。
以前我們只是深情地看著對方,互相擁抱。
這是他第一次採用這種只給我一個人產生快感的作法。
我覺得好難為情,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一樣感到不安,感覺強烈得讓我甚至產生了一股焦躁感。
「啊……」
「更別說你竟然還毫無防備地出現在一個有同性戀傾向的男人面前,都是你的錯。」
「嗯……啊……」
「萬一北岡對你做同樣的事怎麼辦?」
「不行……不要提這種事……」
「看到你淚流滿面時,我還以為那傢伙對你做了這種事。」
「木邊哥……」
手指留在裡面,緩緩地刮搔著內側。
「啊……嗯……」
體溫整個往上竄升,裹在身上的襯衫變得好礙事。
「今天發生的這件事讓我真的想一刀殺了那傢伙。」
啊,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只覺得為了避免被快感吞噬而想抓住什麼的手被綑綁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想極力忍住,可是實在有心無力了。
我毫無招架地被他所給我的快感所挑弄著,身體好像要整個溶掉了。
「你太壞了,壞到讓我想這樣。」
手指隨著他的話語猛烈地蠕動著。
「啊……」
這樣說太不近情理了。
我也很苦惱啊。
我也想好好跟你商量。
要不是木邊哥哥一開始就勃然大怒,我一定會這麼做的。
我之所以哭,也不是誇大事實啊。
我又沒有刻意引誘北岡先生。而且,雖然只是襯衫被捲撩起來,可是我真的怕得想哭。
可是,我並不生氣。
想到這個人因為我而失去冷靜到這種程度,心情比得到愛撫更舒暢。
沒想到自己長久以來在後面追逐著的成熟男人竟然為了我表現得如此激動。
「嗯……」
他明明對我做出這麼超過的事情。
我明明不喜歡這種作法的。
可是,我竟可以欣然接受。
我……對木邊哥哥一點抗拒力都沒有。
「啊……」
自己喜歡的人施加的愛撫,我一點招架的能力都沒有。
「我甚至想警告你不準對別人笑。」
「哪有……這種事……」
「雖然我知道這是強人所難。」
他的手指還留在我身體裡,身體終於整個壓到我上面來了。
聲音就近在耳畔,我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
「因為太過珍惜,我遲遲不敢對你下手。我至少可以這樣想吧。因為太珍惜……太珍惜了,所以好想獨佔你,我可以這樣想吧?」
一股重量壓上我的身體。
他鬆開支撐住自己身體的手臂,把整個體重都加在我身上。
正狐疑他的手跑到哪裡去了,沒想到他的手繞到前面來,撫摸著我那已經濡濕的要害。
「……啊!」
被他的手指一碰,我就忍不住尖叫起來。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不要……不行……」
在我身體裡面的是他的手指,因此我感受不到痛處,只有快感。
「貴。」
他在我耳邊呼喚我的名字,他的聲音使我的身體頓時整個痙攣起來。
「要射了……要射了……」
我甚至說不出話來了。
再這樣下去,我恐怕會在他的棉被上醜態盡露吧?
不,已經低俗地漏出來的東西把他握著我前面的手給濡濕了。
「貴。」
他明明就在我身邊,可是看不到他的臉,不能抱住他的身體卻讓我感到恐懼。
「不要!」
「貴。」
「……不要……唔……啊……唔……」
「貴?」
「不要……」
「射出來不是比較舒服嗎?」
「不要……這個樣子……」
只要再受一點刺激,我怕我就會高潮了吧。
可是,這樣不能算是「互相擁抱」。
雖然得到了快感,但是心情卻無法盈滿。
「我……道歉,我跟你說對不起,所以……不要這樣……」
我淚眼婆娑地懇求著說,於是他抽出了不斷攻擊我的手指。
「啊……不行……」
本來事情應該到此要告一段落了,可是他的手用力地握住我前面。施加在那緊繃部位的疼痛感瞬間壓抑住了衝天的快感,我終於忍住了。
「木……木邊哥……」
咻的一聲,領帶被解開了。
本來被綁住而變得冰冷的手頓時竄過血流。
「讓我……看著你的臉……」
「自己壓住前面。」
「可是……」
「你不是不想自己一個人達到高潮嗎?」
「唔……」
當著別人的面握住自己的東西實在讓人難為情得不得了,可是我也沒辦法。
他說的沒錯,我不想一個人達到高潮。
我用麻痺了的手用力地握住自己那炙熱的東西。
自己的手和別人的手的觸感竟然有如此大的差異。
自己的手摸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可是,他那為我帶來的快感的手在這段時間當中可沒閒著。
木邊哥哥將身體縮成一團的我仰翻過來,當著我的面脫掉了衣服。
健壯的身體裸露在我面前。
他的表情僵硬得好像還在生氣,但是被他掏出來的勇猛分身再再告訴我,僵硬的表情並不是因為生氣的緣故。
本來我以為只是在懲罰我的木邊哥哥自己也有感覺了。
「把腳打開。」
「打……不開……」
「貴。」
「因為……我已經……」
「啐!」
他咋了咋舌,把手摸上我的膝蓋。
把我的雙腳大大地敞開之後,他的身體便欺了過來。
「插圖」
「啊……」
他的東西抵在我的入口處。
「放鬆。」
話是這麼說,可是在這種狀態下,我怎麼可能放鬆?
光是要放鬆雙腿以免夾住他就費了我好大的勁。
他撐開了入口,進到裡面,但是為了壓抑住即將來臨的高潮而使力的地方,卻只能容納他的前端。
「貴。」
木邊哥哥用手指撐開入口,那個地方終於得以將他整個含住了。
苦悶的呼吸。
他的身體像配合我的呼吸似地靠了上來。
因為感覺疼痛,不用手壓住也不會失控的高潮遠去之後,我伸手去環住他的身體。
我是想抱住他。
可是他距離我還是太遠,我的手指搆不到他,只能微微地抱住他的腰。
「呼……」
「你……想抓住我嗎……」
他的聲音是沙啞的。
「想……抓住你……想……抱住你……」
我的呼吸也一樣地急促。
「因為……你是我的,對吧……我是你……的……」
「……別說這麼甜蜜的話。」
木邊哥哥的手整個包住我,將我拉過去。
「啊!」
可是我卻沒辦法抱住他。
因為我整個人都沉溺於深深進入的他所帶來的快感當中,意識好像即將遠去一樣。
「啊……呀……」
光芒在我眼前綻放開來。
身體晃動著,每次一動,就竄過一股足以讓我全身顫抖的快感。
「木邊哥……」
儘管如此,我還是使勁地把手環上去,指甲嵌在他的背上,這時一隻大手在我們交疊的身軀空隙當中抓住了我的東西。
手指怱強怱弱地蠕動著。
「啊……啊……啊……嗯!」
前後方同時受到攻擊,我再也無法忍住不發出淫蕩的叫聲了。
「我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的。連一丁點都別想。」
就算只擁有這個人也無所謂。
只要有這個人就好了。
「你是屬於我的。」
不管人家對我做什麼事,說什麼話。
「只是屬於我的。」
只要有這個人像現在這樣抱住我就好了。
緊依著我的人只要他一個人就夠了。
「啊……啊……」
我感覺到滴落在滿溢的快感當中,忘情地呼喊著他的名字。
呼喚著我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得不得了的人的名字。
「木邊哥……哥!」
小時候。
我是一個只能跟在哥哥和他屁股後頭的小孩子。
每當通知大家黃昏降臨的鍾聲響起時,跟他們年紀有一段差距的我就會被獨自拋下來,那種感覺很不好受。
只要他不停下腳步,回頭看我。我就沒辦法站在他身邊。
這讓我覺得很悲哀。
即便互相傾吐「愛慕之意」,成為一對戀人,那種寂寥感依然存在心中的某個地方。
也許是因為我莫名地知道,就算我現在的立場可以對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說「不要離開我」,但是我能面對的畢竟還是只有背影。
被人用「某某人的某某」來形容的我。
只能被當成某樣附屬品的我。
我一直覺得這樣的我恐怕永遠都沒能站在他——木邊哥哥的身邊吧。
因為他比我年長,是哥哥的朋友,是有名的作家,是走在我前頭的人。我只能追上去叫他「不要走」,讓他停下腳步。
因為我覺得他之所以阻止我跟北岡先生的往來,只是在提醒一個一無所知的孩子小心注意罷了,內心可能因而產生了反抗。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只是我沒有發現,其實他早就牽住我的手了。
他早就跟我說,我可以跟他併肩同行了。
黃昏的鍾聲鳴響,逐漸遠去的背影。
我可以明正言順地對他說「不要走」。
他會停下腳步等我。
我往前跑,靠近他,站到他身邊。
「不要跑遠了。不要跟其他的人走。如果你屬於我,就待在我可以摸到你的地方。」
木邊哥哥這樣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