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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愛如霜----安倍夏侯

愛如霜----安倍夏侯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s021084 您是第1428個瀏覽者
文案
緣繫著你,我還有他......待到緣消盡,我們又該怎麼樣去面對
他,是上一輩矛盾的犧牲品,在以為已經與幸福就此分別時,卻遇上了他的太陽,同時也碰見了那專屬的溫柔,可那卻不是自己想要的。在痛苦的自我欺騙和刻骨銘心抵擋了溫柔。想要得到溫暖的太陽造就了折磨和糾纏,掩蓋了一切......是願意放棄,還是那也是一種擁有......而誰又能懂?
他,宛如神一樣的優雅,卻掩不住對愛的猶豫和不解,怎樣的感情才是愛?那算是傷害還是失去......原以為不是愛情的一切,卻有了一切愛情的痛苦......是愛上了,還是原本就愛,又或者是失去愛自己的人的惆悵......這誰又能懂
他,冷如冰川,卻愛上不愛自己的人,成全變成了必須,只能,無奈,痛苦以及對他的愛,但是我真的能放下嗎?又可以放下嗎?那個讓自己愛到血肉中的小人兒......能放下對他的守護嗎?還是已經逃不開了......從相遇的時候,已經注定了......那又有誰可以懂呢?
相遇,注定我愛你......愛了就是愛了,又有誰能逃得開呢 誰能懂情字為何物?空留悲歡離合,人聚人散......演繹這場緣

主角:水晴天,水未央,冷碧軒




君魂現世
序-------
茫茫星空,如同散落一地的珠子。人真的可以從星星裡看見自己的人生嗎?小小的白衣少年抬頭仰視蒼穹,秀麗的眉微微擰起。"晴天。"身後響起一聲呼喚,他回頭,看見師兄碧軒墨衫翩翩的剪影"父親正在找你。你看什麼呢?""如果我說我在看命運,你會笑我嗎?"晴天笑意淡淡。"命運啊`````"碧軒也抬起頭,漫天繁星倒映在他眼中閃耀。忽然萬千塵星裡他望見一顆不同尋常的星辰,銀色的流光好似水波--君魂?碧軒不禁一驚,君魂,意味新君降臨。難道``````他穩了穩神"那麼如果我說我看見了城傾的命運,有人會信嗎?" 晴天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垂下眼簾"誰知道呢?"碧軒不再多言。
那一年,君魂現世。
那一年,晴天十歲,碧軒十五歲。



命運的開端
第一章------
一片雲悠閒的飄過陰陽寮窗外的天空。看似漫長的歲月也如這雲一樣不留痕跡的滑過,距離君魂現世已過去整整十三年。軒窗邊翻著書軸的晴天早不再是那小小少年。一縷長髮優雅的垂在他耳邊,緊抿的唇菱角分明,微挑的狹目被細密的眼睫半遮半掩,有讓人移不開眼的幽雅。他與碧軒已成長為陰陽師界難有的名家。冷碧軒,陰陽寮寮頭。水晴天,天文士。兩人響噹噹的名號,甚至超過了他們的老師,碧軒之父--冷尚君。
比起晴天的幽,碧軒用俊來形容會更貼切吧?身為冷府最年輕當家的他,眼神中總有些冷漠。但配上如刀削的輪廓,他給人更多是一種大家公子的感覺。此時他正坐在離晴天不遠的地方,自品香茗"我沒想過你會殺他,陳曜可不簡單啊"看了一眼晴天的反應,碧軒繼續道"如果我沒記錯,他是東方軍副將。是為了沁兒?""現在他叫未央,水未央"晴天將書放回原位,輕歎"縱然是同母異父,我也不會允許我弟弟成為任人玩弄的男寵。"用手支住頭,碧軒的語氣淡的好像沒有感情起伏"以我個人立場,我認為將上一輩的問題歸咎到一個孩子身上,不太公平。"他頓了頓"那孩子````有十三歲了吧?還是老樣子?""若是以你五年前唯一一次見他時的樣子為標準看,他已經完全變了,他現在很````"晴天猶豫了一下"幾乎可以說是柔媚。""柔媚?"碧軒彎起眼"柔媚的小男生?""或許有時間你親自見見他會想到更確切的詞。"說這話時,晴天已邁出門外。碧軒直到望著他的背影全部消隱在朱紅色迴廊的盡頭,方收回視線,試著小小喚了聲尚顯陌生的名字"未央``````"開啟的齒間,暖暖的氣流帶出簡單卻清脆的音節。好名字,碧軒不易覺察的一笑。
"未央大人?您在哪?"平日裡寂靜水府今日卻是熱鬧非凡,晴天的眾式神幾乎亂成了一鍋粥。晴天早晨離開時千叮嚀萬囑咐要求他們看好未央,結果現在未央還是不見了蹤影。這可如何是好?式神們有欲哭無淚的感覺。而在離水府不遠的古樹上,一位纖小的少年優哉的擺著白皙的修腿,看戲一樣的看著下面因自己而起的混亂,他,便是未央。論容顏,未央在和晴天幾乎相同的秀中又有要比晴天更加隱媚幾分,那眼那唇,精緻如畫。可若要論神采,未央可就完全和晴天大相逕庭了。眼角靈動的一挑,薄唇淘氣的勾起,完完全全的小孩子樣,卻有不似人類的天真妖嬈。"待在家裡無聊死了,"未央不耐煩的都囔"死晴天死腦筋`````"提到晴天他突然安靜下來,那名字好像一根小刺扎進他心上,帶來清晰的痛。無預兆的傷悲湧上心頭,方纔還是無憂的笑臉現在黯淡了下去。未央憶起晴天一襲白衣在晚霞裡,溫暖微笑的樣子,真的好耀眼,仿若驅散一切黑暗的太陽,照亮了他墜入永夜的生命。自己就是喜歡這樣的他,不是嗎?不是對親人的喜歡,那種喜歡,是愛情,是明明知道注定不會有結果,卻讓自己連命都可以捨棄也要堅持的愛情。沒人會懂吧?這種不能說的隱秘愛意,從被他救走的那刻起就在心裡埋下的愛他的種子。
當時的自己叫沁兒,曾經的柳府少主--柳沁兒。
隨著玉杯落地的脆響,柳府僕傭總管信沆狗仗人勢的叫罵呈山崩之勢襲來,似一把尖錐刺進沁兒的耳膜。他咬咬牙,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拾起碎玉 ,這與一般小廝無異的模樣恰被幾名路過於此的僕奴看見"喲,柳少主正忙呢?大爺我看的好心疼啊!"有人陰陽怪氣的喊了一句,眾人哈哈大笑。沁兒低下頭仍是沉默"嘖嘖,你們還別說,我們的柳少主就是標緻。就算穿著粗布破衫,仍不減風韻。"信沆洋洋自得的伸手抬起沁兒的臉,譏諷的盯著他琥珀一樣的瞳"可惜``````是個野種``````"
話音未落,一片鋒利的碎玉已狠狠劃過他的臉,留下深深血痕。信沆發出聲慘叫,摀住臉連退幾步"你竟敢`````"沁兒迅速甩掉手中還在滴著血的玉片,猛的轉身推開尚未反應過來的僕奴們,衝出門外。"快抓住他!"信沆氣急敗壞嚷著。
一定不能被抓住,不然會沒命的。聽見背後追趕聲越來越近,沁兒慌不擇路的跑著。可連續幾日的飢餓讓他頭一陣緊一陣的暈眩。身體有些力不從心,腳步開始漸漸放慢,眼前的畫面也變的模糊。我``````我不要死`````不要`````慌亂中,沁兒似乎看見一個高健的身影向自己走來"救救我!"他孤注一擲的喊道,爾後無力的倒在地上,失去意識```````
醒來時,沁兒發覺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裡。這裡是`````他四處張望著。窗外人影成雙,私語竊竊。不時有一兩句傳入他耳中"他就是柳沁兒,是他逼死了許夫人。""是啊,聽說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在場。""這種人怎麼會是柳府的少主?""現在在柳府他比傭人還低賤。""那陳曜大人為什麼要帶他回來?"私語聲至此猛然停息。如暴風雨前的寧靜,忽聞一個低沉嚴酷的聲音"大膽賤婢,竟在這議論人主是非。帶下去家法處置!"沁兒正疑惑,突見房門大開,信步走進一名高大的中年將領,"你醒了?"他一改剛才嚴峻,沖沁兒露出關切的笑容"感覺好點了嗎?""恩`````好多了,多謝陳曜大人關心。"陳曜,沁兒父親東方軍統帥柳炎的副手,沁兒正欲坐起。陳曜搶先一步,來到床邊扶他起身。雖說是扶,但倒不如說是摟來得確切。粗糙的大手順著沁兒細緻瑩白的臂膀撫下,最後將那纖手緊緊團在掌心,而環過沁兒肩的手臂有力一收,便將沁兒嬌小的身軀整個囚禁在懷裡。這般曖昧的動作令沁兒感到一陣膽寒。
感覺懷中人兒微微發抖,陳曜柔聲寬慰道"你身體虛弱,要好生靜養才是。近日你父親公務繁忙。我又是你父親最信任的副將,所以你就先在我府中為我照顧``````"看來那男人終是忍不住要把我掃地出門 ,我真是他眼裡最大的沙礫。沁兒垂下眼睫,強顏歡笑"那就麻煩陳曜大人了。""什麼大人不大人的,何必稱呼的如此生疏?你就叫我,陳曜。"陳曜低首急切的看著沁兒,眼中笑意正濃,卻有看不透的成分"你叫叫看啊`````陳曜 `````"恐懼的感覺越發強烈,沁兒目光不禁躲閃著"陳`````陳曜`````"聲音細如蚊吶"哈哈`````真乖。"好像得到了極大滿足似的,陳曜大笑起來,把沁兒摟的更緊"我會好好待你的。"``````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沁兒偶一憶起這天的事,心臟還是會不斷抽痛。才明白原來人有時越是想逃出一場噩夢,越是容易落入另一場更恐怖的噩夢。
在廣明府,起初的日子沁兒過的很平淡,可隱隱間,不安總如影隨形。雖說不上到底是哪裡不對,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的不安,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陳曜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像現在這樣,感覺不遠處陳曜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定格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抬頭,只是加快步伐,匆匆躲回房間。
遙看見沁兒如驚弓之鳥,快步逃離自己的視線。陳曜腦海裡出現的是一個高傲美麗的女子,那是他注定得不到的芳魂,是注定只能在夢裡擁抱的一生紅顏,也是他親手毀了的人``````"夕顏,我是真的愛你,我比柳炎更勝百倍的愛你。""柳炎是我的夫君,我為他生養了沁兒,請你自重。"夕顏的離去沒有一絲猶豫,她冷漠的側顏讓陳曜憤怒``````為什麼,為什麼不接受我?你人生裡明明已經有了兩個男人,為什麼我不能成為第三個?難道你的清高,你的不屑只針對我嗎?你以為我不知道,早在柳炎之前,你是水寞的妻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兒子叫水晴天?你以為柳炎他愛你?好,許夕顏,我就讓你看看,你心愛的夫君知道你的過往後會怎麼對待你和你的沁兒!夕顏不堪折磨被逼自盡,沁兒一夜間從少主淪為連僕奴都可以肆意欺凌他的小廝。這樣的結果陳曜早已料到,柳炎的驕傲不允許任何背叛,他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況且自己還欺騙他說其實沁兒並不是他兒子``````我得不到的我就要毀掉。但讓陳曜意外的是哪怕自己已經毀了夕顏,可心裡還是對得不到她存有失落與不甘。不過,現在他帶回了沁兒,這個擁有酷似夕顏容顏的小男孩,不妄是為自己找到一劑心藥。路過庭院時,一朵薔薇的花蕾吸引了陳曜,暗綠的花萼間已露出一抹嬌怯的紅,開放後應該會是滿園最美的景致吧?陳曜撫著花枝,屬於我的花,一定會由我親自折下,就算,手略一加力,花枝生生斷裂,只是花蕾``````夕顏,我得不到你,但我一定會得到他。
今年的梅雨季節格外漫長,雨下個不停。沁兒在窗前出神看著,空氣裡腥潮的味道讓他本來煩亂的心緒更加理不清,斬不斷。冥冥間仿若又聽見那男人剝奪他姓氏時,冷冷指著他 ,表情蔑視的說"你不配。"這句話似驅趕不散的夢囈,海浪一樣不斷沖刷上來。沁兒長長歎了口氣,不懂,那男人身上發生了什麼,原來對自己的寵溺,對母親的愛憐,為何全變了?將手放在胸口,感受心臟在掌下平穩跳動,母親`````他痛苦的閉上眼睛"沁兒,原諒我,要好好活下去``````"夕顏哭泣的臉灼傷了沁兒的眸,"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他望著夕顏轉身執起桌上的剪刀,然後``````沁兒一生都不會忘記那道銀色的弧線在黑暗的偏房裡劃出訣別的螢光,而夕顏倒下時,臉上分明是釋然的笑意,剪刀直直紮在她心口,血爭先恐後湧出。沁兒站立不住的一下跪到地上,他想喊可張開的嘴裡發不出任何聲音,緩緩移到夕顏身邊,他顫抖的握住刀柄,用力一拔,夕顏尚溫的血液更加歡騰流淌,他眼前出現一片痛心的紅,生命的光明就此與他分離。回頭時,沁兒看到立柳炎在門口鐵塑一樣,看不清,他那是怎樣的表情``````
"喂!陳曜大人讓你去他書房一趟,"小廝不友好的打斷了沁兒的回憶,"不要磨磨蹭蹭的,我還有別的事""哦,好。我就過去``````"沁兒忙走出房間,小心追問"那個,陳曜大人有說為什麼找我嗎?""你管那麼多幹嘛?"小廝白了他一眼"你去就是。"雨越下越大。
在書房門外,沁兒遲疑著,"快進去啊!"旁邊的小廝催促道,他深深呼吸頭一低邁過門檻。聽見背後的門隨之緊閉,沁兒的心重重一墜。"你來了?"陳曜笑迎上來,他躲了躲"陳曜大人有事嗎?""不是說了不用叫我『大人'的麼?"藉機走近幾步,趁沁兒不備,陳曜將他一把抱住,輕聲耳語"我很想知道是否有人說過你和夕顏一樣美?""你!"羞憤夾雜著驚恐,沁兒還來不及掙扎,頸部便被死死扼住,"`````放`````手``````"抓在陳曜腕上的雙手做著無謂的反抗,拒絕的話語也因為無法呼吸而零亂,軟弱的淚水在他精巧的臉上崩潰。"你記住,"此時陳曜早是毫無理智,抬高扼著沁兒的手,看那張他所迷戀的臉顯出更痛苦的表情,"你是我的人,只有我可以碰你。"言畢,他強行吻上沁兒嫣紅的唇,粗暴的動作夾雜著莫名的興奮,沁兒死死咬著牙,做著最後的抵抗。那多年無法實現的夙願,那無止境的痛,麻痺了心靈,不自覺的陳曜加重了動作。沁兒的掙扎更盛,倔強的臉上用嫌惡將恐懼深埋。此刻的陳曜已陷入了瘋狂,一直被夕顏拒絕的痛在心中漲滿,他不停的啃咬著沁兒的唇,一手將沁兒的雙手反折在身後,另一隻手用力的拉扯著沁兒柔順的秀髮,力道之大好似要將沁兒的長髮連根扯下。頭頂上的劇痛讓沁兒一時無法忍耐的鬆了口,陳曜看準時機將舌探入沁兒口中,盡情的掠奪沁兒口中的蜜汁。一股巨大的屈辱從沁兒心中湧上,他奮力的咬上了陳曜的舌。"呸!"陳曜吐出了一口血,看著沁兒嘴角帶著血,滿臉透紅,一雙清澈的眸子裡寫滿拒絕,與那天仙似的人兒將自己的一顆真心踐踏在地時如出一輒,雙眸剎時染上嗜血的神情。"這就是你的答案。我告訴你,你沒有選擇。現在我就要讓你徹底變成我的!"陳曜用力將沁兒推倒在床榻上,一邊向床邊走去,一邊將自己的腰帶抽出。外面漸漸暗沉的天色掩飾了房裡的不堪,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我?慘遭凌辱的痛楚讓沁兒瞳中的一切都猙獰扭曲,黑暗不期而至。
不知昏睡了多久,朦朧中,有人輕撫去自己面頰上未干的淚痕,帶來暖暖觸感,游離的魂魄好像又回到了軀殼裡,沁兒睜開雙目。我`````死了嗎?他心中自問。不然為何,我看見了天上的神祇?映入眼眸的是坐在床沿清雅絕倫的男子,雨過天晴的晚霞給他不染纖塵的白衣鍍上夢的光暈,溫柔的目光快要將人融化,他眉頭微蹙,卻牽起嘴角,握住沁兒冰冷的手,傳遞安心的力量"已經沒事了,我帶你回家。"一剎那,久違的光明照亮了沁兒的天空,依偎在那寬廣的懷抱裡,被救離這惡夢之地的時候,沁兒看到了地上陳曜死狀可怖的屍體。
他說他叫晴天,他說,你以後就叫未央吧?水未央````他還說,未央,我是你哥哥。
"我一直覺得父親是一個懦弱人。因為懦弱,才會讓母親離開。因為懦弱,才會眼見自己的摯愛投入另一個人懷裡,不敢說不。"晴天說話時,表情隱在逆光中,虛幻笑的真實的傷"而我,沒有資格說我有多勇敢。遠遠看著你長大,不敢上前,不敢告訴你,我的存在。如果,我勇敢一點。或許,可以避免很多事。對不起,害你受苦了`````那麼,你願意你的未來,是由這樣的我來守護的嗎?"
人一生可以相信多少人?可以多少次無條件的將自己的未來交給另一個人保管?相信陳曜,卻被玷污的自己明明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為何還是不猶豫的投入晴天陌生卻又熟悉的懷抱?被世界拋棄身非完璧的自己明明不會再有笑容,為何還是願意在晴天面前扮演好一個沒心沒肺無邪幼童的角色?因為他是`````哥哥?自己從來沒這麼叫過他。也許一開始就已經把他視為神靈一樣的存在,也許看到他的第一眼靈魂就已經迷失在他的目光裡。也許,這一切都是命。就像飛蛾無法抗拒火焰的紅艷誘惑,我無力拒絕晴天蠱惑人心的微笑,支撐起我整個生命的微笑,我的太陽``````
習習夜風吹亂了未央的長髮也吹亂了他的心,他扯下髮帶,想將烏髮重新束好。晴天,我好希望你會明白我的心情,好希望能讓我疲倦的心與你合併。就當是我最虛榮的夢境吧,我真的```````一時失神,手中髮帶悠悠飄落。遭了!未央搶接不迎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那抹緋紅宛如凋零的紅葉恰巧落在路經樹下的墨衫男子肩上。男子不解的伸手取下髮帶,仰起頭向樹冠看來,他的視線不偏不倚撞上未央澄澈的眼瞳,那一刻,男子怔住了`````"未央?"他幾乎是脫口而出。第一次聽到除晴天外的人這麼稱呼自己,未央有些詫異"你知道我的名字?"輕盈的躍下樹,帶著好看的笑容近距離打量他"我們````有見過嗎? "眼前之人高挺的鼻樑,眼睛堅韌且俊朗的線條,眉宇間一絲淡漠似曾相識,可```"未央大人,總算找到您了。"趕來的式神鬆了口氣。當她看清未央身旁的人是誰後,忙恭敬行禮"見過碧軒大人。"碧軒微微頷首示意。原來他叫碧軒啊`````未央思忖道"大人快和我回去吧,主人要回來了。"發覺式神對自己的語氣都有了哀求的成分,未央無奈應著"好好好`````"在舉步離開前"你叫碧軒是吧?我會記住的。"他回眸向碧軒投去淺淺一笑。
未央回到安倍府,才注意到自己的髮帶還在保憲那,青絲緞子一樣披散著。乾脆盤起來吧?他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信手拿起晴天飾發的櫻珞放在發間比劃````就像``````未央看著琉璃鏡裡的人一剎那恍惚,晴天````他忍不住苦笑起來。垂下眼,笨手笨腳的開始束髮"都長這麼長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一隻手輕柔握住他越束越亂的長髮"還是我來吧。""晴天?你回來了?"對著鏡裡出現的另一張臉未央露出欣喜"恩,今天沒什麼事就早回了些。"耐心的用細梳盤好未央的墨發再隨意的繫上櫻珞。晴天看見鏡中兩人幾乎相同的面容,不禁笑了"未央就是我的鏡子呢。""誰說的啊?"回過身緊緊抱住他,未央將黯然的眼神埋進晴天胸口"我比你漂亮多了。""是`````"愛憐的拍拍未央的頭,晴天笑道"你是我弟弟嘛。"沉默了一會,未央攀著晴天的肩,伏到他耳旁,留下輕的幾乎像無意間觸碰的一吻"晴天,叫我未央。"
書已經反反覆覆的翻了三四遍,碧軒根本沒法集中精力看進去哪怕一個字。緋色的髮帶靜靜躺在手邊的桌上,讓他不斷想起未央離開前仍顯孩子氣的微笑,心無端的痛。晴天說的沒錯,這孩子完全變了,不僅僅是相貌。更多的,是眼神`````顧盼間的點點風華掩不住藏在笑靨背後的寂寞,有令人心疼的倔強。陌生的情愫如一株籐蘿爬上碧軒不曾有過太多情感的心,將其佔領,纏繞,織成他一生都無法掙脫的情網```````
沐浴在陽光裡的皇宮極其華麗,但華麗的背後是無聊與空虛。往來的宮女奴僕互相交流著一些蜚語流言 "聽說了嗎?新妃是上官珞的女兒。""哦?上官雪麼?一進宮就當上了貴妃,看來她頗受寵愛啊!""借過借過``````"一名剛任職不久的小陰陽師急匆匆跑過人群,婢僕自覺安靜讓出路,待他跑遠,竊語又起"你們有沒有看到他好興奮的樣子?" "估計有什麼好事吧?""不會吧,那可是冷寮頭書閣的方向。"
從書案上冷冷抬起眼"不行。"碧軒毫無餘地的拒絕讓小陰陽師滿心的歡愉頓時化為煙雲"可是,可是``````"他委屈的搖搖晃晃"算了碧軒,讓他去吧。"晴天輕執絹扇踱進書閣,小陰陽師像看見了救星"晴天老師!"晴天故作嚴肅對他道"可沒有下次了,聽到麼?""是的!多謝老師。"馬上快活的跑沒了影,晴天微微搖頭"小孩子`````""我不認為,這是我放他半天假去看戲的好理由。"碧軒隱隱有抹不滿"有何大礙?下午不是很空閒嗎?"晴天倒是滿不在乎"你偶爾也要休息一下吧?不如`````"他熱情邀約"今天去我那,正好見見未央。"這句話無意點中碧軒關於袖中髮帶隱秘的心事我已經見過他了,而且`````自嘲的揚起嘴角,我竟,對他動了感情。閣外蟬鳴連成一片。國都,步入夏天。



寒月相贈
第二章------
不請自到的雨,零零散散的撒落,美的很無奈。把好好一場煙花會毀了個徹底的同時也順便把未央和晴天困在了山間小亭裡``````"衣服淋濕了。"細心擦去晴天肩上水跡的未央根本沒發現自己的雪單衣已被雨濡成魅惑的半透明,隱約可見白皙的肌膚"早知道就待家裡。""我沒事。"晴天攬住未央,觸手之處均是雨的冰涼,不禁語露擔憂"不冷嗎?都濕透了。""不會啊!"撒嬌的蹭蹭他"有你在身邊,怎麼會冷?"未央揚起笑靨,輕撫那幾乎夜夜入夢的臉龐,眼神有不能明說的柔情"晴天`````我``````""你覺得碧軒這個人怎樣?"忽然晴天不明用意的一問,未央愣了愣"還好吧,算是一個好人`````怎麼了?""沒,我想到他最近似乎很喜歡往我這跑,你對他也不該陌生,問問罷了。"未央打量晴天無懈可擊的表情,還是有些難以信服"那麼,我在你心裡是怎樣的?"他反問道,晴天不假思索"未央嘛``````""我不想聽了。"打斷他的話,未央指指天空,稚氣的笑著"雨已經停了哦!回去吧?"不要說,一定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讓我知道,就讓我們這麼走下去,好不好?給我自欺欺人的餘地,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永遠``````
變幻的視角,什麼都看不清。可只要能看見那純白的身影,就會安心。拉著他的手,未央緊緊靠著他"我們不要分開。"他笑了,薄唇輕啟"你,愛我?"是熟悉的聲音,卻`````有說不出的陰冷。未央警覺退後"晴天?""你也配說『愛'?"那人不屑大笑,擰住未央的下顎"你用什麼來說『愛'?不潔之身麼?""你不是晴天!"未央拚命掙扎,那人的臉開始改變"你是我的人,只有我可以碰你。"陳曜?!````````
猛然坐起,青色的月光照亮整個房間。夢?未央驚魂甫定冷汗淋漓。對了,煙花會回來後,自己就很睏。他疲倦撫額,喚來晴天式神之一的晴月"備水,我要沐浴。"
桶裡水倒映自己的侗體,未央無言相望。不潔之身,不潔````他突然冷笑,狠狠一掌打下,倒影頓時四散``````
響了半宿的水聲在安靜的夜裡顯得那樣突兀,晴天輾轉反側難以成眠。什麼時候起迴避與那孩子對視?假設自己看不到他眼裡粉身碎骨的愛"晴天,我愛你,我愛的只有你。"琥珀色的瞳裡,像咒語一樣反覆呢喃,顰笑時有意無意綻露與年齡不符的蠱惑。晴天承認,他害怕那樣的未央,害怕他用和自己相仿的容顏,對自己說"愛"比起"弟弟"這個定義,晴天更願意說未央是"影子"不是嗎?既有勝過雙生的相同,又有照鏡時的相反,所以才會痛其痛憂其憂。可沒人會愛上自己的影子,他也不例外。忽聞門被輕輕拉開,晴天忙闔起眸。一個尚帶著水潮的小小身體滑入衾中,將自己摟住"晴天,我做惡夢了。"黑暗裡未央聲音有些單薄。晴天一言不發,回手環過未央的肩。兩人各懷心事,默默等待清晨第一聲鳥鳴響徹庭院``````
估計是昨日夜雨的緣故,早晨的空氣帶有清淡草香。"今天碧軒要來。"晴天放下竹箸看窗外開到荼靡的紫籐,而未央不慌不忙嚥下嘴中水晶餅"哦?他要來不是新鮮事了吧?要是哪天不來,才新鮮``````"正說著,青月通報道"碧軒大人來了。"晴天起身"快有請。"慇勤的怪異。未央微一皺眉,但見碧軒已出現在門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視碧軒如無物的往外走"我出去玩了,你們慢聊。"未央冷漠的態度讓晴天感到尷尬,他對碧軒解釋道"他已經被寵壞了。""沒什麼。"碧軒的目光追隨未央在亭宛裡蹦蹦跳跳的身影好一陣才收回,表面上卻是不覺介意的樣子。
"是寒月啊`````冷府家祭到了嗎?"碧軒落座時,晴天看見他雖一身文官打扮,腰間卻配著柄月白色的長劍"平常你不大喜歡佩帶她的。""很不習慣,"順手取下月蛟至於案上,碧軒瞟了一眼絕世白玉質地的劍鞘,"也很不方便。"晴天執劍出鞘"象徵冷氏家族的榮耀。我記得老師好像,就從來沒覺得,她麻煩。""可我不是父親。對於我,她不過只是一柄劍。"碧軒撫過劍鞘精美無雙的雕花,"比起鞘的華麗,我更賞識她刃的削鐵如泥,所以有時我想她或許自己也不願僅僅供人把玩。""晴天,我跟你說啊``````"一邁進廳內,未央的注意力就被寒月鎖住"靜影如月,動鳴似蛟。"他面露詫異"竟然是寒月?!""你知道她?"將寒月遞給未央時,晴天信口一問"當然,"未央如數家珍的細細道來"天地太晴,日月太明,陰陽太和。當時鑄劍師就是根據這十二個字將同一塊冰潭寒鐵鑄成炎日和寒月兩柄代表天地日月陰陽兩極的長劍。又以對應炎寒的金與玉製為兩劍劍鞘,是世間少有的珍寶。"仔細端詳劍刃,未央不禁讚歎"果然名不虛傳,太漂亮了`````""你喜歡就給你。"碧軒突然開口,語調很淡卻不似戲言,晴天很是驚訝"碧軒?!""一柄劍而已,"他淡笑"況且,寒月非常適合未央。"未央看著碧軒,遲疑一會終綻放笑容"謝冷大人割愛,改日未央一定登門道謝!"
若要說冷府和水府有什麼不同的話,那估計要當數給人的感覺了吧?就像書法裡的魏體與楷體,看上去是相似的行雲流水。可再一細看就會發現魏體比楷體的風之靈,雲之雅更加的穩重大氣。"山之韻,水之澈。"這就是未央對冷府的第一印象。
大約是晴天沒有陪同的緣故,獨自坐在冷府會客所用的萊茵軒裡的未央有點手足無措,他輕咬櫻唇不斷向外張望,一心只想盡快見到碧軒,然後道謝回家"主人還在書房會面其他客人,大人再等等吧。"溫婉的女子聲音似春風拂面,而來人卻擁有比聲音還柔順的氣韻。銀髮齊腰,點絳唇,紫色美瞳煙波流轉,好一個絕世佳人"哦``````"腳在地上來回划動,未央好奇詢問道"你,也是式神吧?""恩。"得到女子肯定的回答,他露出童稚一面"果然,式神都好美!"大大方方的上前"那你叫什麼名字啊?""九幻。"九幻很奇怪為何府上會迎來這樣可愛的客人,自己見過的訪客多是前來求事的溜鬚拍馬之徒,她不免和未央聊笑起來,竟忘記了碧軒吩咐自己幹的事`````待她回過神"主人要的茶,我還沒送進去呢!"未央並未多想,端起茗盤"我幫你好了。"說著便向內院行去。
好不容易送走兩位"高貴"的殿上之人,碧軒對自己的工作萌生出從未有過的厭煩。明明是為黎民生活安定而服務的陰陽術,為何卻成了沽名釣譽者看來絕妙的工具?是因為真言或者咒所擁有的超越人自身的力量本身是一種誘惑?還是因為作為這種力量操縱者的陰陽師,是人?撐住雕花廊格眺望天邊自由漂浮的雲。累了,多少年來一直有意把自己關閉,有意將自己劃出"人"的範疇,現在真的累了。偶一回首他恰見九幻朝自己走來,正準備責問她幾句。可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個端著茗盤跟在九幻身邊有說有笑的人`````未央?!驚喜有但意外的成分更多,早知未央會來,卻沒有想到會是他一個人來。應該是從來沒幹過奉茶這種細活吧?未央看起來笨笨的,甚至連茶已經濺了幾乎滿盤都不知覺。碧軒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果然還只是一個小孩子,他不禁提醒道"小心手。"而未央和九幻交談甚歡,碧軒無兆的提醒反而讓他一驚,滾燙的茶水全澆到了手上"疼!"丟開惹禍的茗盤,未央摀住手````
九幻是從碧軒還是學童時便伴隨他左右的,在如此長久的相處中她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碧軒,細看未央被燙傷的手,頻頻送至唇邊吹氣降溫"不是要你小心的嗎?"縱依舊不改少言寡語的習慣可語氣是那般溫柔。未央卻一副不領情的樣子"你幹嘛忽然說話?都怪你!"邊哭邊抱怨,孩子氣的蠻橫一覽無遺。記憶裡,碧軒是不會給予任何人任何一絲溫情,他冷漠的看待一切,以至於連他的父親都無奈的評價他"軒兒是一個優秀的陰陽師,但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去把藥拿來。"九幻的思索被碧軒的命令打斷,"是!"她忙應著,心中湧起莫名的歡愉。主人````這回算是有了"人"的感覺了吧?
素以繁華聞名的長街,人山人海,車水馬龍。未央挑開窗幕,興致勃勃的看著往來人群,過久沒有感受過這塵世喧鬧,他興奮不已。雖手還泛著隱隱的疼,但笑靨早已綻放。這個小東西不是來道謝的嗎?碧軒想著,結果要送他回去的同時還要想辦法補償他,但無論怎麼說`````手不知覺的撫上未央仿若華綢的長髮。只要看見他,心情總是好的"喂!我要那個`````"未央指向車外的同時不著痕跡的偏頭一躲,髮絲滑過碧軒掌心,堅定聲明他們間應該有的一尺安全距離。順著他的手望去,碧軒頗為驚異"那個?" "有意見?"未央秀眉倒立。
沒一會,未央便如願拿著想要的東西站在了水府門口--藍色的風車,風拂過,沉實的紙張便發出歡樂的低鳴"那麼,再見了,冷大人。"與碧軒道別後,未央徑直跑進了那扇緋門。是有意的疏離嗎?在登車離開前,碧軒聽到來自門扉背後,未央脆響的呼喚"晴天,晴天!"動作慢了半拍,對著火燒的夕陽,他彎起眼。我好像開始有一點嫉妒你了呢,晴天。
太陽最後的光輝讓小小房間裡的一切都變的有些陌生的縹緲,也連同他嗎?晴天望著矮凳上踮著腳,試了好幾次,終於把風車掛到牆上的未央。對他有陌生,有不熟悉,可是卻能清清楚楚聽見繼承於母親身上的那部分血液在他體內川流的聲音,他的容顏。"喂喂喂```又發呆,問你哪"不知何時,未央叉著腰立於面前,晚霞如夢的將他的輪廓進一步虛化"掛正了吧?""哦?"晴天抬眼瞟去"正的。"未央咯咯的笑起來"我怎麼不知道你還多了發呆的愛好?"是例行的擁抱"想誰在啊?"晴天有一剎那猶豫,最終他還是摟住未央"想到了母親,你很像她。"無心的話卻似刀正中心臟最痛的傷口,未央面色大變,語氣忽然冷漠似秋風"我````可以理解成這是你救我的原因麼?"晴天還未完全明白就以已被推開,莫名的憤怒燒紅了未央原本水澈的眼睛,竟隱約可見血絲"為什麼救我?為什麼救一個把母親害死的人?因為這張臉嗎?讓你有當哥哥覺悟?還是我讓你想到母親?""未央,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晴天解釋道"那又是怎樣?你知道嗎?"未央緩緩抽出寒月"我恨我自己````恨這張讓我失去所有的臉。"在他幾乎是咆哮著說完話的後半段,寒月帶著壓抑已久的傷痛劃過他的臉龐,血混著淚,鋪了一面`````
"這次祭典````晴天?"白衣男子依舊心不在焉的面向窗外,碧軒語調提高了些"晴天!"有同僚好心用手肘捅捅他"寮頭在叫你。""哦。"晴天歉意一笑端正坐姿,思緒卻立馬又從祭典上飄離。
陰陽寮長長的迴廊,碧軒和晴天一前一後的走著。"碧軒,這次祭典我沒法主持了。"晴天停下腳步"為什麼?"碧軒轉過頭"我一直以為你可以把公和私分得很清楚。""這次是特殊情況。而且``````准我一個月的假。"說是請求,晴天的表情倒在告訴碧軒,無所謂他准不准,接下來的一個月,他是不可能看見這個自幼就不受束縛的師弟。因為未央?碧軒想問,可真正出口的卻是"隨便你。"夏天最後一株櫻花此時也紛紛揚揚的飄落。


美好的回憶
第三章------
祭典的所有事宜,碧軒都處理的滴水不漏。"不是晴天他主持嗎?"散會後,一同朝中郎將自以為親近的拍拍他的肩,半開玩笑的問"你在打壓師弟啊?"碧軒不屑辯解,冷冰冰的拂開少將的手,離開會場。中郎將碰了一鼻子灰,他訕笑著對旁人道"他怎麼了?今天一直板著臉。""不要管他,他不是老是這樣嗎?""哈哈,被女人甩了?""一定是。"眾人有意在起哄
繫在書閣窗欞上未央遺失的髮帶,隨著夜風翩翩起舞,像迷路的翡蝶。用指尖輕輕摩挲髮帶,碧軒覺得自己忽然很想未央,如同在一間四閉的房間裡,思念田園上清新的風一樣,思念他。"如果可以,我希望現在你身邊的人是我。"風載著碧軒小聲的歎息隱入無盡的夜空。
在夜幕的另邊,正點燈的未央,手微微一頓。他狐疑的四顧,怪了,怎麼好像聽到那個人的聲音?空蕩蕩的庭院裡只有追逐嬉戲的螢火蟲,原來是幻覺啊,他自嘲的彎起眼不再理會,提起燈走入裡間。
晴天懶懶的靠著床欄,隨意瞅著手中詩集。未央倚到他身邊,撥弄他垂在胸口的青絲,好似順養的幼狐"你以前沒告訴過我,你除了水府外還有其他府邸。"從被晴天帶到這個山林小居時數起,他們已過了五天無關塵世的生活。那一天在小居前晴天笑著說,在這裡,只有我和你,穿越枝葉的陽光美的不真實,未央想到了天長地久,想到了山盟海誓。"不是府邸,只是我理想的居所。"晴天放下書"我很小的時候就期望可以住在這樣的地方,覺得這才是適合我的生活。""提到理想的生活````"未央似乎回憶起了什麼,語速減慢"我從小就經常做同一夢,一隻很大很美的玄龍,他溫柔的看著我,好像我是他的孩子,然後他喚我的名字指給我看一棟巨大的朱紅色府邸,說,這就是你的家。""巨大的朱紅色府邸?"重複著未央的話,晴天略略揚眉"你讓我想到了皇宮。"一伸手,未央擰住晴天的臉"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聽好了,我的以後就是還是在你身旁,毫無疑問。"我的愛太深,時間卻是那樣的淺,我的愛會因此而擱淺嗎?不,絕對不會。
斷斷續續的笛音喚醒了幽谷的清晨,"不行不行,太難了。"未央把竹笛丟還給晴天"氣都喘不過來了。"晴天也不惱,只是一轉手腕,將笛送到唇邊,一串清醇的音調有生命般從笛子裡傾瀉而出,盈滿小居。時而是泉的輕笑,時而是風的吟誦,手微一變位,就成了海的壯懷,山的巍峨,見未央已經聽呆了,晴天有意再加上一段飛指,似百鳥朝鳳,又似千軍萬馬,可若要細細聽去只聽到一片綺麗的揉音,來不及將其中任何一種聲音分清,音調就已漸低,低到最後,成了露珠滑落青竹時發出的似有似無的輕語。"想學嗎?"握笛在手,晴天狹目裡笑意的光芒,讓未央找不到一點拒絕的理由"想!""那就乖乖的先把基本功練好。""恩。"樂聲再一次生澀的響起```````
"未央,"竹門外晴天喚道"你來看。""什麼啊?"未央匆匆跑出門,只見晴天的雲袖裡護著一隻戰戰兢兢的小雪狐,小心翼翼的瞪著琥珀珠一樣的眼睛"哪來的?好可愛"揉揉小狐狸的頭,未央很快就喜歡上這個毛球,"在一個洞裡發現的,被獵狗咬傷了。"晴天揚起小狐的前爪,竟是一片血紅。
替小雪狐包紮好傷口,未央仔細的洗著手,"血污是最愛隱藏在指間的"晴天從背後伸過手來,"還有指甲,都要洗到。"手腕,手背,手指,透過已有些淡紅的水,未央看見自己的手在晴天掌中翻轉,心口一陣悸動"晴天,"慢慢與他十指相扣"看見沒有那隻小狐狸剛才一直很乖,虛弱的把頭擱在你臂上,信任的望著你,全心全意的信任,我覺得``````""不要想了,"晴天深深歎氣,溫暖的氣息近在未央的耳畔"不要再想了。"闔上眼未央扯起嘴角。
兩個人的生活,多了一個小小的"打擾者",行走尚不便的小雪狐,一顛一跛倔強的跟著晴天一步都不離,晴天也憐它,常把它抱在懷裡"落霜,落霜"的叫。"喂`````我吃醋了。"未央佯裝生氣,晴天把落霜交到未央手上,順手揉亂他的烏髮,溫和的笑。
山谷裡的時光用細細密密的針腳織成未央記憶裡關於晴天最華麗的綢,那綢千千層層的纏繞著他,令他窒息的幸福感,順著指尖爬滿他整個人,整個心。就像安靜的午後,抱著落霜依晴天身上,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懶洋洋的,感受他的體溫和他發間清幽蘭香。
如果沒有遇上那男人,是不是幸福還可以延續的久一點,再久一點,一直久到天荒地老?
怎麼形容未央看見柳炎時的感覺?恨?害怕?厭惡?不,都不是,那是一種寒意,一種如入冰窖的寒意,麻痺了所有知覺,他就那麼愣愣的隔著繁茂的樹葉,看著柳炎從出現到消失,大腦空白一片。過了很久,未央抬起手,輕觸上唇,指尖感覺到唇的顫抖,唇感覺到指尖徹骨的涼。
待晴天找到未央時,他正抱著膝在樹下蜷成小小一團,一剎那,晴天想到了落霜。"未央,未央````"聽到晴天的呼喚,未央仰高沒有焦距的眼睛,眼睫無意識的扇了扇,嘴裡不斷喃喃重複"我看見他了,我看見他了`````"晴天有些可以瞭解那個"他"是誰,永遠的心病啊。剛低下頭準備安撫未央兩句,未央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扯到面前,笨拙的吻了他。孤單苦澀,不纏綿不悱惻,沒有任何意義的吻,未央卻吻的那樣盡力,他要證明,晴天就在他身邊。
暮色悄悄的溜進房間,未央趴在晴天腿上,呆呆的看光線如何被帶走。我以為可以躲開的,以為可以忘,他輕輕的說,我們回去吧,回國都,晴天很低的應了一聲。兩人的手最後一次的扣在了一起。
在離開山谷前,晴天放生了落霜。落霜不斷徘徊不斷回頭,"走!"直到未央喊出聲,落霜才唸唸不捨的消失在林中。沒有說再見,因為我知道我們再也不見,謝謝你給的回憶,謝謝,向著落霜離開的方向,未央無聲的落下淚來。
時隔一個月再見到未央,碧軒永遠記得他衝自己疲倦的笑了笑"我累了。"然後撞撞跌跌的拉開房門,快要昏倒的樣子。而跟在他身後的晴天,臉色也不好看"可以陪我飲酒嗎?"一個勉強算笑的表情。
冷冷的般若酒,入口微甘。大多話,不知如何開口,晴天已是微染酒酡,仍手不釋杯,而碧軒從始至終一盞酒都還未飲淨。"要是有一天我把未央交給你,答應我好好待他。"晴天忽然道。聞此言,碧軒手中杯微蕩撒出幾滴美酒,抿了一下杯沿,他回答的靜如止水"晴天,你喝多了。""答應我。"碧軒聽出晴天言語間有些緊追不捨的意味,停杯站起"很晚了,告辭"燈的光亮由開啟的門扉溢出,照亮了本來漆黑的門廊,碧軒意外看到未央靜坐在廊格上,一抹光恰到好處的落於他的臉龐,襯的那秀媚的眉眼亦真亦幻,"不要多管閒事,別讓我討厭你"未央用唇語說道。
碧軒離開時,吹入廳的風讓晴天一個靈醒。我在說什麼?他撐住頭,額際一陣痛,"嘿````母親沒有對你說過不要喝酒嗎?"浸透冰水的布巾擦上額角"還是說````她比較針對我?"晴天抬起眼,未央的笑容比陽光明媚"我已經忘了的事,"布巾溫柔的擦過晴天的面頰"你可不可以也忘記?"久久對視之後的擁抱顯的那樣順理成章,越過晴天的肩,未央看見碧軒在門外注視著自己,有時死心是一件好事,閉上眸未央更加用力的摟緊晴天。
記不清最後自己是怎樣回到賀茂府,碧軒不想承認現在他的心,很疼。跳動的燭火無情嘲笑他的自欺欺人,明銳如他怎麼可能讀不懂未央看晴天的眼神?怎麼可能不知道,那種依賴名叫"愛情"?
秋風不合時宜的吹起,刮在身上一直涼到骨髓,原本快溶解的心又重新凍上。碧軒再也沒有踏進過水府一步,對你的感情,我即付的出,一樣收的回,這一刻他的自尊讓他自信到自負。



清明巧遇
第四章------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當書院裡稚童開始讀著有關清明的詩句時,國都裡為逝者買醉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清明節也如約而至。
在碧軒書房外徘徊了一會,晴天最後還是推開了門。"什麼事?" 書案後的碧軒頭都沒抬"如果是想今天請假,我勸你死心。"清明節皇家祭祀一直是晴天全權掌管,他沒有理由請假也不該請假。"無關請假,未央`````"晴天相信他與碧軒間的默契,幾個字足以說明他的想法。碧軒投來不解的眼神,自從沒再去過晴天那,"未央"這兩個字就幾乎成了他們的禁言,晴天回以苦笑"清明節啊,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家裡。"所以我就要去陪他?"我有事。"碧軒拒絕的乾淨利落。
其實光論有事這一點,碧軒並沒有說謊。每年的清明節,他都要去見一個老朋友,這樣的習慣,已經持續了六年。
一座深山裡的孤墳,很久沒有人來過樣子,墓碑上的字都有些斑駁,但還是勉強可認--"柳絮之墓",碧軒放下手中的白菊花,"柳絮`````"輕輕喚了一聲,沒有柔情只有愧疚。墳頭的荒敗,碧軒看的不忍,準備清除叢生的雜草。可他剛動手,就聽見墳後一人高的草叢裡響起小小的嚶嚀。"誰?"碧軒警惕的喝道,拈指結印,向聲源逼近"出來!"草開始顫動,忽而一個白色的剪影一越而出的想逃走,碧軒搶先一步拽住他,那白影驚慌的反手一扯,拉扯間兩人同時摔倒,若不是碧軒的手及時撐住地,估計他就會意外的"一吻芳澤",此時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感覺彼此的鼻息曖昧的交織在一起,"未央?!"碧軒發覺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幾拍,如此近的看未央的眸,晶瑩剔透的暗金色,讓世間最昂貴的琥珀都相形見絀,未央的臉紅的像火燒"什麼話起來再說````"
"於是我就迷路了````"細細拍著身上的草末,未央的樣子像在說一件習以為常的事,十四歲,正是男孩子發育的年齡,未央也不例外,少年的氣韻像正在破蛹的蝶,隨時準備撕裂稚嫩的兒童外表噴薄而出"對了,你怎麼會來?""和你一樣,來看他的````"碧軒的回答讓未央勾了一下唇"柳絮叔叔是一個很孤僻的人,每年只有我和柳宇叔叔會來看他````你````真是意外啊。"語氣裡的譏諷顯而易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看著碧軒伸來的手,未央搖搖頭"我不回去,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寧願留在這。"有一瞬間碧軒腦海裡響起晴天的話"清明節啊,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家裡。""那我陪你。"此話一出,碧軒自己都覺得詫異,更別說未央了,他愣了一下,然後用腳撥弄著地上的野草"你還沒死心啊?"畢竟年齡尚幼,說話還不懂委婉,就這麼直直問。死心?碧軒真的沒有認真考慮過,自己是否想自己想的已經死心,那些偶爾的思念,偶爾的失神,偶爾很想見他的衝動,是不是說明自己還沒死心,但他唯一確定的是,忘記未央,好難。"兩者間沒有關係吧?"碧軒嘴角微微上揚,避重就輕的道,"好吧,如果你堅持。"未央沒有繼續逼問。
下山時,夜色已籠罩了山路,碧軒幾乎是半強迫的牽起了未央的手,"我要告狀,你欺負我。""喂喂喂,你握疼我了""不要走那麼快!"````未央不滿的抱怨,撒了一路,別彆扭扭的跟在碧軒身後,可忽然他禁了音,突如其來的安靜倒讓碧軒有點不習慣"怎麼了?"不堪月光之重,垂下的眼睫給視線蒙上一層淡淡的淺灰,原來,笑是一個很簡單的表情。
拉開房門,未央偏偏頭招呼碧軒進來"有點亂。"首次有幸參觀未央的房間,碧軒看到的是滿滿一地的宣紙,竹片,竹絲。"我以為只有女孩子會編竹器"正收拾地面的未央聽到這句調侃,丟來一團揉成球狀的的報廢宣紙"問題就是我不會。""如果是要做孔明燈,你的竹條就剖的太粗了。"未央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在做孔明燈?""因為我做過。"碧軒聲音淡淡的。
厚薄一致的竹絲在碧軒指間游弋,扭繞削鎖,未央目不轉睛的看著,碧軒成竹在胸的神態,嫻熟的動作不亞於一個以此為生的編竹藝人,"最後加上宣紙就可以了。"一個精巧的孔明燈雛形誕生在他手中"厲害啊"接過燈骨,未央讚歎道。
入夜庭院裡還有一絲冬天的涼意,可開放的早櫻已在昭示春天的來臨。碧軒看著未央小心的點起火,抿著嘴緊張等待,"真的可以````"感覺孔明燈快要升空,未央快樂的嚷起來,有青澀的嫵媚凝結在眼裡,牢牢抓住了碧軒的目光,未央`````他的心在輕輕默念。
晴天擔心未央,竭盡所能的提早回家,門口有式神畢恭畢敬接迎他"主人。""未央還好吧?有沒有跑出去?"晴天邊問邊往裡庭走"未央大人很好,碧軒大人和他在一起。" 停住步子,晴天不敢相信的看著式神"碧軒?"
孔明燈搖搖晃晃的似要飛起,未央的臉因為興奮而嫣紅。"等一會再鬆手。"見未央準備鬆手,碧軒制止道,掌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維持燈的平衡。未央一驚,揚高頭,在孔明燈的光芒照耀下碧軒的眼睛溫柔的像水,兩人隔著燈默默對視。
明明是應該高興的畫面,為何心裡還是有一點難言的失落?晴天隱在迴廊黑暗的轉角,佔據眼瞳的是未央與碧軒畫一樣的身影,他一直在等這一刻,不是嗎?為何當它真正來臨,心裡會空蕩起來。算了,不想了`````本想就此離開,退後時晴天一個不小心撞倒了廊格上的花盆。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花盆落在青石板上,四碎開來。"誰在那?"未央和碧軒立刻尋聲望去,晴天極尷尬的出現在庭院裡,"晴````晴天?"未央聲音都變了,被燙傷似的抽回手,失去支撐孔明燈騰空不到一尺就墜地燃燒起來,三個人僵在原地,氣氛瞬時劇冷。
"祭典還順利吧?"最後打破沉默的是碧軒,他自幼練就的冷靜再一次發揮作用"恩。"聽到晴天回答,"那就好,我先走了。"碧軒點點頭,離開了水府。
看到未央低著頭,犯了大錯的樣子。晴天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上前搭著他的肩"天色很晚了。""晴天,不是那樣的,我們`````"未央小聲的解釋,晴天哭笑不得"我又沒怪你。""不是的,"不停的搖頭,未央的睫上都有了濕氣"我和他沒什麼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未央"晴天故意板起臉"不許再說傻話了,乖,快去睡覺""我要睡你的房。"見未央睫上的濕氣越集越重,馬上就要變成露珠隕落,無奈晴天只得妥協"好吧。""那我等你,要快一點啊。"未央重新綻放笑臉一蹦一跳的鑽回晴天的房間。
關上門,未央靠著門板,胸口悶的難以呼吸,不希望晴天誤會,卻有不希望他的反應是這樣的淡薄,矛盾的感覺反覆煎熬著自己,折磨著自己。一頭倒在床塌上,未央緊攥住衾角,貪婪的嗅著上面好似幽蘭的清香,"我又沒怪你。"他小聲呢喃,不斷冷笑。可不可以不要只當我是"小孩子"?可不可以不要無論我怎樣你都無所謂?可不可以怪我和別人的親暱?可不可以為我嫉妒一回?可不可以對我霸道一回?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是你的?煩亂中未央的記憶回到一年前,那個夜晚,他緊緊抱著晴天時他所看到的碧軒的眼神,一直以來他忘記不了的眼神。手上似乎還殘留有碧軒的溫度"你是一個好人。"攤開掌心,對著繁複的掌紋未央自語道


雪夜的擁抱
第五章------
春天的花語喧囂歸於平靜,夏天的吵吵蟬鳴也不再聽聞,甚至秋天的落葉無聲都成了記憶。未央在晴天家度過的第二個冬天送來了美麗的初雪。
下雪那天,未央醒的特別早。到不因為雪,而是因為今天,是夕顏的忌日。
一直很少有對晴天提到過母親,一方面是不願考慮晴天關於"哥哥"的身份,另一方面便是對自己害死母親的負罪感。其實,晴天應該很孤單吧?以前過多的思考自己的立場,才忽略了自己原來是晴天唯一的親人,當所有人都以為晴天喜歡孤單時,這個"唯一"似乎也不再是那麼刻骨銘心以及重要。
走過庭院,未央遠遠看見晴天靜立在雪中,白色的衣衫幾乎與雪融為一體,隨意束著的墨發落在肩上,在雪的映襯下,美的驚心動魄。晴天沒有注意到未央,他望著灰色的天空,長長歎息,呼出小小的白霧,對母親的思念惆悵,表達的這樣婉轉。未央的心口忽然疼起來,他默不作聲的回房抱出一件厚裳。無論如何,孤單始終是孤單,唯一永遠是唯一,不是嗎?
麻痺的身體感覺不到雪的冷,關於母親,晴天最深的印象是她離開時依依不捨的愛撫,"晴天,好好照顧自己,照顧你父親。"年幼的晴天一遍遍的點頭,本以為就此一別便無緣再見,卻時隔兩年在元宵熱鬧的園遊會上看到了雲鬢華衫的母親,還有她懷裡未滿週歲的未央,很多僕人圍著她,叫她"許夫人",四周的花燈照耀著她頭上的珠簪玉墜,眩目的讓晴天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待母親看見自己,對自己含淚微笑時,他已經沒有勇氣做出任何回應,逃一樣的離開園遊會。
雪在身上集了薄薄一層,晴天溫柔的抬手撫掉,還記得,小時候母親最不喜歡看自己在雪裡玩,她總會說`````"晴天,會病的。"身後的響起的聲音與記憶裡的愛喃重疊輝映,晴天愕然的回頭,未央踮起腳把厚裳披到他身上"我也想她。"雪越落越多,給人籠罩三千世界的錯覺,未央與晴天就相擁於這飄飄白雪中,分享著彼此的寂寞孤單。
火盆裡火燒的正旺,未央躺在床上,厚厚的暖衾把他包的像蛹。"你只穿一件單衫就敢跑出來?"晴天可笑又可氣的拿著未央褪下的衣衫,那衣衫濕的都快滴下水。未央調皮的吐舌"晴天```"伸出雪一樣的玉臂,他勾勾手"過來。""怎麼了?"晴天不解的走近,未央的手臂蛇似的纏上他的頸項,指尖輕柔劃著他的面頰,帶來酥酥癢癢的感覺,未央表情卻很嚴肅"你寂寞嗎?"晴天一怔,而後哄小孩子般刮了一下未央的鼻尖"你又說傻話了""你不會不寂寞,我可以感覺。"索性用雙手環住晴天,支撐自己坐起,衾滑落到未央腰間,露出他光潔的上身,髮絲水瀉而下,十六歲的未央蛻變的徹底和不可思議,與自己越來越像的同時,恍然間也更加尤似夕顏的重生。晴天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想推開未央,可身體根本沒法動彈,他直直望著未央的眸漸漸發大,最後幻化成一汪淹沒他的海洋"徹骨的孤單,無可救藥的寂寞,只源於對母親根深蒂固的思念。"未央的聲音在耳邊還沒完全散盡,唇上已印上他柔軟的吻,和第一次不同的,充滿誘惑的吻,靈活的舌順著晴天清晰的唇線一點點深入,挑戰他的理智。在布料與布料摩擦聲中,未央主動到放肆的扯開晴天的衣裳,兩人絕美的軀體擁抱的不留一絲間隙"晴天,抱我。"呼吸雖已急促但未央語氣仍像是命令。晴天抱住未央,狠狠吻他,擊毀理智的並不是未央的蠱惑而是壓抑已久的思念,還有他不曾正視卻一直存在的孤單。晴天,感覺晴天在自己熱情下有了回應,未央心裡歡愉的痛楚,我可以相信嗎?我可以像你溫暖我一樣溫暖你,至少,是你的人。雪依舊如漫天飛絮``````
因為下雪,街上的人很少,幾乎只有一輛行車迎著雪慢慢走著。在車裡觀賞雪景的碧軒,飛揚的雪花入的了他的眼卻入不了他的心,他所思所想的都是那個比雪還潔白的身影,想他的微笑,顰眉,想他的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想每個樣子的他。當對一個人的喜歡成了習慣,思念也就是必修的功課。似乎在經歷過一次失敗的遺忘後,碧軒的心態更像是一個瘋狂的賭徒,無關未央心裡有誰,無關結果,感情給的徹底和深刻。
在暖帳裡的未央依偎著晴天,氣息不平的微喘,汗濕的發粘在他頰上肩上,好像停止流淌的墨河,裂開的唇有凝固的血跡,妖嬈的不可一世。可與之相對的是激情退卻後,未央冷靜的有些冷漠的反應"欠你半生寒,償你一時暖。只可惜,"輕點晴天心臟的所在"我暖不到這裡。"過了很久,晴天才語帶苦澀的道"你不欠我。""晴天啊"未央笑起來"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喜歡自欺欺人。用心想,我是否欠你。"晴天還未回答,便聽蜜蟲在門外柔聲通報"主人,碧軒大人來訪"眉不由一擰"請他稍等片刻。"說著就準備起身,未央用力抓住他的手"別走。"那時晴天偏過頭,迴避他視線的側影,無論多久之後未央依舊會想起。原來晴天臉上溫柔的微笑並不是代表幸福而僅僅是種禮貌,原來感情早已動搖,是自己的誤會也是晴天的不願意揭曉````原來```有些問題的答案,不用找了,未央頹唐的鬆手。
晴天離開後,未央感覺身體一下冷了起來,他往衾裡縮了縮,想睡卻如何都難以闔目,呆呆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一些恍惚與迷茫,身上歡愛雲雨留下的張狂印記,還在微痛。晴天,他怕我````面對這個忽然冒出的念頭,未央眼角滑落溫熱。
雪遮掩了庭院裡所有景致卻別有一番風味,沒看到未央,碧軒有些失落,在會客廳和晴天草草寒暄,晴天滿腹心事,也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最後,竟只聽得雪飄落的竊竊私語,晴天與碧軒不自然的相視一笑。
忽而,廳門洞開,寒風裹挾著幾片飛雪襲來。未央虛弱的身影出現在門外,他扶著沉香木門框,臉蒼白的不見一絲血色,寬鬆的玄衫籠在他纖瘦的身上,衣擺被風牽動,彷彿天女的羽衣。他沒有看晴天,而是對著碧軒,微微笑了,很美很矜持的笑。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連雪下的有些微醺。


無奈的爭執
第六章------
冷府的冬景好像一幅被人描繪過很多遍的圖畫,松掛冰凌,山結雪衣,簷下的風鈴聲若冰裂,不能說不美,只不過美的太規矩。碧軒手執筆卻不記得自己是要書字詞還是抹丹青,便索性任筆在宣紙上自由來去。始終猜不透未央微笑的意思,至少那不是向自己示好的訊號,和晴天有關?碧軒走筆停,其實一直不明白,晴天與未央到底是以怎樣的方式相處,就晴天而言,從小就不會把喜怒形於色的他,連他自己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永遠是什麼都喜歡,什麼都好的樣子,那麼未央呢?是否就是太清楚要的是什麼?還是說,他和晴天是一樣的`````"主人,未央大人在萊茵軒。"似乎很高興未央會來訪,九幻面含笑意。碧軒愣了一下。
坐在位椅上,未央半靠著扶手,眼睫懶懶的垂著。感覺有人來了,他用餘光輕輕一瞟,唇角微揚,未啟言已露淺笑"真慢啊,冷大人。"碧軒輕笑,雪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
在冷府裡四處參觀"上次來時我才十三歲,時間過的真快。"未央輕聲感慨,撿拾起腳邊的石子,向凍住的荷花塘面擲去,聽得一聲冰碎"我有時很懷念那個時候的我,夠簡單。""難道你現在就很複雜嗎?"碧軒反問,未央搖搖頭"不一樣,我覺得我變了,不是你看到的我。"他自嘲的笑起來"在你們眼裡,我一直是小孩子。""我沒有。"凝視未央的落寞,碧軒誠懇道"那就陪我喝酒啊。"轉過身,未央用手肘支著背後的廊欄,笑的花枝明媚"證明在你看來我不是一個小孩。"碧軒沉默了一會,"好。"最終他點頭應許。
小小的涼亭裡按未央的要求幾乎擺出了天下所有美酒,桑落、新豐、南燭、元正、聲聞、琥珀、文君````隨意倒出一杯,未央急急飲下,立馬嗆紅了臉,灼痛了舌,眉也痛苦的顰起,卻不管不顧的立馬伸手再倒,碧軒拍拍他的背,沒有多加阻止,只是看著他的意識是怎樣的被烈酒一寸寸的燃燒殆盡,未央醉了。"碧軒,我好難受。"他抬起頭,大顆大顆的淚珠斷線一樣在他臉上肆意流淌,抓過碧軒的手放在胸口"這裡```好痛。"碧軒的心狠狠一抽。從沒看過未央哭泣的樣子,也不曾想像他哭起來原是這般憂傷無助,肩斷斷續續的抖動,嘴唇被緊緊咬著的地方沁出了血。用衣袖為他拭淚,碧軒不由摟住未央顫慄不已的身體"發生什麼了?"未央不回答,任由自己在碧軒懷裡哭到聲嘶力竭。
輕輕的把不省人事的未央抱回房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你這樣?碧軒端詳床榻上未央毫無防備的睡顏,心疼又憐惜的在他眼簾上留下溫柔一吻,抿去沾在細密眼睫上的淚,我必須知道,壓了壓已經壓的很好的衾角,碧軒決定去找晴天問個清楚。
晴天正為未央的失蹤而心慌意亂,所以在聽到碧軒那句"未央在我那"時,他安下心來長長舒了口氣"真是不省心啊。"苦笑著聲音低的幾乎是自言自語。這幾日晴天消瘦了很多,他背對著窗,灌入房裡的風吹起他的鬢髮,顯得他更加清秀飄逸,"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碧軒開門見山的問道,晴天眉角猛的一顫,不自然別過頭"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要是我說『必須'呢?""碧軒!"語調忽然提高,晴天鄭重裡帶點慍怒"你不要問了,對所有人都好。"說著便向外走去。對著晴天的背影碧軒冷笑"那麼未央說的是真的了?"腳步一僵,晴天轉身不敢置信盯著碧軒臉上瞭然於心的表情。兩人如此僵持了良久,晴天最後終是認輸般的移開視線,語氣疲倦裡夾雜懊惱的無奈"是,我是抱過他了。"身體先於言語作出反應,碧軒重重的一拳揮了過來,晴天措手不及,連退幾步,眼角出現一片青紫色的淤痕。他看見碧軒憤怒的樣子,好像一匹受傷的黑豹,眼睛紅的幾乎可以滴出血,克制情緒的劇烈呼吸讓他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
半餉碧軒緩緩鬆開緊握的拳強逼自己平靜下來,他偏頭看向窗外的大雪紛飛"你有什麼打算?"晴天沉默"沉默不能解決問題啊。"碧軒似乎又看見未央淚流滿面的臉"你從來就沒有心疼過他"
頭好痛````未央難過的摀住頭,痛苦的蜷起身子````快裂開了````"你喝太多了。"有人輕撫上他的額,是晴天嗎?未央努力仰高視線,可出現在眼睛裡並的不是預期中的溫暖笑意,甚至都不是預期中的人,他失望的別開臉"怎麼是你?"因為剛才的動作他的頭又是一陣難耐的疼,未央閉上眼睛低低的呻吟了一聲"這是我家。"碧軒沒有在意未央不那麼友好的態度,溫和揉著他的額角"什麼?"未央像受驚似一下的坐起"我要回去了"腳還沒有觸到地,天地旋轉,他向前栽去,碧軒忙伸手一接,未央便軟綿綿的落入他懷裡,手環過未央纖細的幾乎可憐的腰肢時,碧軒感覺到他驚恐的微顫"我送你。"為什麼已經疼到快要崩潰,還是願意回到那個人身邊,為什麼``````
水府的門口,未央的腳步還是踉蹌,他沖碧軒揮揮手"不用送了,你回去吧"碧軒看了一眼那扇方才剛剛進入過的門,點點頭。一聲微響,伴隨門的開啟,門外兩人同時看到猶如天降的晴天,不免詫異。未央先是視線略略一躲,繼而餘光看到晴天臉上的傷痕,擔心的感情立馬佔據了整個腦海"晴天````你的````"他擰起眉撫摸晴天的眼角,眼神裡的心疼滿漲的快要溢出"怎麼搞的?""不小心撞的。"投一瞥於碧軒晴天淡然道"是嗎?"未央的表情卻漸漸疑惑起來"不像是撞的啊```"猛然間他意識到什麼厲聲訊問"你被人打了?"碧軒目光跳躍了一下"沒有。"晴天矢口否認,可眼裡一閃而過的慌張還是被未央捕捉到了,他退後兩步,心裡大約明白了幾分。碧軒站在未央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在寒風好像蹁跆的白蝴蝶,有一絲不安的預感"冷碧軒。"陪同著咬牙切齒的語氣的是未央回手的一記耳光。就那麼毫不留情的摑下去,碧軒怔在原地,面頰火辣辣的疼"未央!"一把抓住未央的手腕,晴天緊皺的眉表明他真的生氣了"你幹什麼?"未央沒有理睬晴天,他沖碧軒大聲咆哮,白皙的頸上條條青色的經脈幾乎要斷裂般的緊繃"我不是要你不要多管閒事嗎?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有什麼資格動晴天?""不要胡鬧了!"晴天面對未央的失控也急了,手的力道不由的加大,有些粗魯把未央細瘦的手腕用力一折"我要你立刻向碧軒道歉!"一個動作一句話,卻像抽離了未央所有的力量,擊毀了他所有信仰。一剎那未央的一切動作都被定住,他的眼瞳絕望的渙散,唇微微發抖"你```吼我?"他回頭,用從沒有過的眼神的看著晴天,好像晴天變成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人"你會```吼我```"晴天一時語塞,未央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忽然掙脫晴天"我恨你!"他哭喊著跑開,消失在茫茫大雪裡。
那晚的雪下的無比大,而未央就像被這雪所掩埋的他的腳印一樣,失去了蹤跡。
未央,真的失蹤了。


注定的劫難
第七章------
玄武岩所築的幽暗地牢裡,充盈空氣的是淡淡的霉味和若有似無的血腥香。牆壁上隔近十步才有一把火把在無力的搖曳,讓人不至於陷入黑暗的同時也不讓人逃過對黑暗原始的恐懼。雖說擁有地牢的府邸不算少,可這柳府的地牢顯得分外的陰森恐怖,東方將軍柳炎拾階而下,如同冥府之王降臨。冷峻的劍眉星目在偶爾照過他臉的火光裡更加讓人心驚膽寒,恨不得立馬禱告上天一輩子不要落到這種人手上才好。
穿過長長甬道時,柳炎沒有聽到意料中的求饒聲和慘叫,死一樣的寂靜讓他不滿的擰眉。大步邁入位於地牢的最深處的刑堂。
刑堂在地牢本身的恐怖之上又添加了血腥和瘋狂。藉著刑堂裡尚可用明亮形容的燈光可以看到各種慘絕人寰的刑具滿滿的堆了一房,就算是強壯的青年將這些一一試遍,怕也會命歸黃泉。而那在刑具的圍繞下,雙手被縛高高吊在刑堂中央的人,別說強壯,連結實都談不上。估計是受不了酷刑之苦,他低著頭,長長的烏髮披落下來擋住了他的臉,似已昏死過去,粗硬的麻繩磨破了纖細的手腕,身上重重疊疊的鞭傷間甚至還夾雜著烙鐵肆虐過的的痕跡。"柳大人,"負責行刑的小廝低聲報告"他已經暈了三次,還是沒有求饒。"柳炎冷冷一揚眉,隨手拿起一碗的冰水潑到受刑之人臉上,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那人劇烈的咳嗽,抬起臉仇視倔強的盯著柳炎艱難喘息"睡的可好啊?"大獲完勝般的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血,柳炎撫著那人秀氣的臉龐"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見到為父,你不應該感到高興嗎?沁兒"未央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沒有絲毫力氣反駁,頭又低了下去。怎麼會這樣?是夢嗎?如果是夢,怎麼醒不了?漫天的白色,氣急時揮到碧軒臉上的巴掌,晴天第一次發的脾氣,任性跑開的自己,還有`````空曠街道上迎面而來的棕色駿馬,和那個穿著紅色鎧甲的惡夢````凌亂的記憶哽在咽喉中,一直疼到心裡,未央更加用力的咳起來,可吐出的不是回憶的碎片而是殷紅的血,本來霜白的衣襟頓時渲染上一片片硃砂的顏色。柳炎見此,笑的越發愜意,強行抬高未央的臉,直視他的痛苦,"唔````"未央耐不住疼的輕吟,曾幾何時,那個驕傲的紅衣女子也是這般在生死間苦苦掙扎,柳炎感覺掌下絕色的容顏似起了微小的變化,是了,這柳葉一樣的黛眉,自己曾怎樣忘情的親吻過,這明媚妖嬈眸子,雖然緊緊閉著,可顫動的眼睫還是顛倒眾生,但這一切都比不上那一點櫻唇,說過"愛"的唇,"向我求饒,求我放了你。"柳炎已分不清他眼前的是誰,竟垂下頭細細密密的吻未央的頸側"夕顏。"未央全身一顫,鼓起全身氣力向柳炎踹去。柳炎不愧為身經百戰的將軍,在輕易躲開未央的偷襲的一瞬手肘在他的胸口大力一撞,未央的嘴角頓時再次流出血來"看來你還是沒有學乖。"十指的關節發出脆響,柳炎活動著雙手"那麼我就來親自教導教導你,該怎麼低頭。"未央終於綻放出恐懼的眼神``````
六芒星陣無論動用多大靈力還是靜無聲息。那孩子到底怎麼了?睜開眸,晴天的惱怒為未央的任性,更為自己的衝動。完全感知不到他的所在,難道已經失去任何求生的慾望了嗎?還是他已經````晴天被自己的想法嚇倒了,不,不會的,未央是那麼堅強的孩子,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可一想到那時未央的眼神,希望的光芒就變的暗淡,自己終究還是傷害了他,傷害了一直在自己面前強裝笑顏的未央。你會原諒我嗎?穩穩情緒,晴天投入新一次的嘗試,未央,你在哪?
豆大的汗珠順著未央精緻的臉龐滑落,他高高仰著頭,一聲不吭,沒有掙扎沒有哀求,若不是每一針紮下去後,未央會不由自主的顫抖,柳炎真覺得自己在折磨的不過是一具死屍。無名業火燒的更勝,粗魯的抓住未央的手,那白銀質地有一掌之長髮簪粗細的針順著指甲斜刺進去,青色的淤血中冒出了新的紅色。嬌小的慘白身軀重重抽搐了一下,然後便不再動彈,到極限了吧,未央一直緊咬的牙緩緩鬆開。見他如此,柳炎並沒有將刑罰繼續,他什麼都沒說的看著未央,吻食未央指上的血珠,腥甜的味道充斥整個口腔"你的出現是夕顏對我的嘲笑,還是代替她回到我身邊?"一樣的高傲,一樣難以馴服。夕顏,你為什麼不可以愛我?"瀟湘雨紛飛淚"一生戎馬,南爭北伐,柳炎舞刀之餘也喜弄墨。寫給夕顏的詩詞大多已忘卻了,唯有這一句怎樣都難以忘懷。夕顏拿著詞,忽而淚沾裳"紛飛淚```分飛淚````"她念著哭著,留自己以莫名。若不是陳曜的告發,他永遠不會明白"紛飛淚"和"分飛淚"間的微妙差別,聯繫夕顏心的一直只有水寞。在夕顏面前,自己是徹底的輸家,那個木偶一樣美麗的小男孩柳炎傾注了所有慈愛,卻在見到水晴天的一刻土崩瓦解,柳炎終於認識到,他的愛有多愚昧。他希望夕顏解釋,可夕顏沒有,有的只是反抗只是拒絕"不要傷害沁兒,不然你會後悔的"她這麼淡淡道。後悔,我會後悔什麼?小野種。捏住未央的下顎,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骨頭弄碎"我竟要在你這個野種身上尋覓她的感覺"柳炎暴虐起來,堅毅的眼裡全是恨,長針再次進入未央的皮膚,但目標卻是未央腕部的關節。堅硬針體巧妙的嵌在筋骨間,稍稍一動便痛徹心扉,慢慢捻動長針,"不!--"像一尾活活被丟至油鍋裡的魚,未央身體扭曲,發出幾日來唯一一次撕心裂肺的慘叫,紅色的河流立刻淌過了手臂。
我會死嗎?靈魂快要被劇痛帶離身體,未央開始害怕,早已做好死的打算,在真正面對死亡時卻依舊不爭氣的怕,不是害怕死亡本身,而是,怕去那個沒有晴天的世界,怕永遠離開晴天,怕自己還來不及告訴他"我愛你"。就算晴天給的都收回,我也不要離開,我不要死````黑暗漫天襲來,與此同時晴天的六芒星陣終於散發出淡淡螢光,不僅僅是他在京都另一棟府邸裡有人同樣感知到了未央最後的求助。
"柳炎大人,有客來訪。""回絕他。"柳炎不耐煩的喝道,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完全喪失意識的未央身上"可是,"通報的小廝哆哆嗦嗦的補充"那個是冷大人。"冷碧軒?他來幹什麼?柳炎不解,難道````"你以為是冷大當家來救你,我就會放了你?"手指絞著未央的發,柳炎低聲耳語"當然,我會。如果你可以支撐到他來這裡的話。"退後半步吩咐左右"把他給我弄醒,繼續用刑,不許停止不然家法處置!"大步離開刑堂時,他聽著背後的嘈雜,微笑。
喏大的廳堂裡就只有碧軒一個人,他環視周圍,臉色陰沉。雖說冷柳同為名世家,但私下交情甚少,尤其是碧軒的父親尚君和柳炎由於多次政見不合,導致兩家關係一度陷入水火,這次貿然上門只怕難以如願,那麼我為什麼還要來,又或者為什麼來的是我"不要多管閒事,別讓我討厭你""怎麼是你?""你以為你是誰啊?"未央的聲音在碧軒腦裡迴盪,是啊,我以為我是誰,可我如何可以忘記你是誰,你要我如何可以在看見水月鏡裡你的樣子後仍平靜,但我又要用一個怎樣的立場身份來帶你走"冷大當家光臨寒舍有失遠迎。"官場措詞向來為柳炎所擅長,他似笑非笑的樣子高深莫測"不知大當家此行所謂何事?""帶一人離開,"無心多與糾纏,碧軒平淡道"貴府少主柳沁兒。"柳炎似乎冷笑了一下,但馬上恢復一副風平浪靜"沁兒在邊疆修行,"他故意停頓片刻,碧軒發覺在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處於絕對的下風,放在扶欄上的手指微緊。柳炎很滿意他這樣的反應,緩緩開口"但若是你想要地牢中人,我倒也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只是我有個條件。"清楚柳炎會借題發揮,碧軒不明顯的深呼吸"將軍請講。"不慌不忙的在廳堂裡踱了幾步,柳炎抬頭看著雕花屋樑,用幾乎戲謔的口吻"我要你向我行跪拜之禮,不是以冷碧軒的名義,而是冷當家,對我說『請'。"燭火瘋狂扭動,碧軒眉不由一揚,柳炎態度更加居高臨下"我的條件你可以選擇說不。不過,我要提醒你快點下決定,畢竟"語調減緩,他的表情陰森恐怖"我可不知道你要的人還可以撐多久。"碧軒握拳的左手有血從指間滑出,滴落在地上。
能讓政敵之子向自己屈膝,柳炎應該得意才對,他應該大笑,應該好好嘲弄碧軒一番。可事實是當碧軒向他行禮的一剎四周是死靜,他感覺到的不是快感,而是,傷口被扯開的疼。這一幕太熟悉了,折下的單膝,筆直的脊樑,"柳炎將軍,請。"字字落地有聲,決絕的眼神看不到一絲屈辱的懦弱,有的只是為了那個人什麼都可以放棄的決心和勇氣,那樣子就好似`````過去的自己。
百石階說漫長卻短暫,越接近未央,碧軒的心就越空虛,看到自己未央會說"謝謝"嗎?還是仍然的失望?"我沒有想到來要人的會是你。"柳炎冷不丁道,碧軒愣了一記"你是什麼事都願意為你師弟干呢,"手擱上刑堂的門環,柳炎頭半偏"還是,門裡人值得你這麼做?"值嗎?我也不知道,碧軒凝視掌心的傷口,沉默不語,我只是想這麼做罷了。
刑堂裡,未央的神智已經渙散不清,昏迷,甦醒,再次昏迷,再次甦醒,無窮無盡的循環讓他心理防線全部崩潰,除了虛弱到無的呼吸暗示生命的跡象,他便和一個死人無異。"放他下來。"看到碧軒震驚的樣子,柳炎帶著一絲自得的下達命令。吊著未央的繩子忽然放鬆,未央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砸在花崗岩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未央!"碧軒什麼都不顧的抱起他,這是未央嗎?是那個靈動如小狐妖的未央嗎?他真實的樣子比水月鏡裡的要恐怖百倍,身上除了傷還是傷,本能的驚恐顫抖著,明明連大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卻將傷痕纍纍的手沒入碧軒垂在胸前的青絲如抓住自己隨時會飄逝的是生命一樣攥住。見到最珍視的人被折磨成這副樣子,碧軒心疼不已,低頭偎了一下未央的臉龐"我帶你走。"彷彿聽到了碧軒的呼喚,未央露出淡若似無的笑容,嘴唇無力的張開,他發不出聲音,但他的唇型碧軒看的清清楚楚。
假如可以選擇碧軒願意騙自己,他沒有看到,他也不知道此時的未央在輕喚的人是--"晴天"你的心難道真的就只有他的位子嗎?!"是,是我"摟緊未央,碧軒自暴自棄的低聲道"我們回家。"未央放下心來又一次的昏迷過去。
小心抱著未央,碧軒頭也不回的離開。路過柳炎身邊時"曾經我和你一樣傻。"柳炎聲音很平靜也很疲倦,碧軒沒有反駁。已經一無所有又何懼傾家蕩產,心口滴血不過利息之一。
偶然和必然間有多寬的分界線?在柳府外遇到晚來一步的晴天是偶然還是必然?晴天來接你了呢,未央。一步步走向晴天,碧軒覺得自己踩在自己心上。未央,聽我說好嗎?認識你是在夏天吧,你說會記得我的名字,可是,你又真正那麼叫過我多少回?如果我僅僅是"冷大人",又為何要給我希望的幻覺。如果你的世界裡我是"碧軒",那又為何連可以假設你會看到我的存在的餘地都沒有?。痛惜但堅決的將未央交到晴天懷裡,碧軒將髮絲從未央手中抽出,就像想將未央抽離生命一樣仔細輕柔。未央,如果我不曾遇見過你,如果我不曾記得你讓我心疼的笑容,如果我不曾牽著你的手聽你說喜歡我笑的樣子,如果我不曾擁抱哭泣不已的你,我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的,髮絲全部脫離未央的掌心,愛過你。
白雪擁抱的世界悄然,唯聽聞晴天小聲的道歉"對不起"``````


傷痕的源頭
第八章------
那些因為我的降生而犯下的罪孽,是否注定會由我來承擔,當我的世界塌陷時,你是否還會向我伸出手。請救贖我,晴天,我唯一的太陽。
未央昏迷了整整兩天,除了偶爾會在午夜時分忽然喊出聲"晴天!"其他時間便是痛苦的沉睡。也因如此當他甦醒時,覺得恍然如夢的不只有他,還有守護在旁的晴天。
晴天感到時間好像倒退了三年,回到他們相遇的那天。床榻上比水晶還要易碎的人,帶著長夢初醒的朦朧,疑惑的打量自己,薄唇輕顫,好像想說些什麼,卻在最後化為一個淺淺的笑靨"歡迎回家,未央"探下身,晴天拂開未央軟軟的額發"你安全了。"
第一次晴天向未央提及到了夕顏提及到了她生命裡那場關於愛與不愛的追逐,不是輕描淡寫的閒聊而是細緻入微的講述,上一輩塵封的如一卷畫軸在晴天溫穩的聲線裡緩緩展開,其中愛恨依舊清晰,清晰到讓未央感到鈍鈍的痛楚。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侯門千金和貴家公子的故事如此的開頭,也注定會有"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的完美延續。夕顏和水寞就是這樣,從兩小無猜到舉案齊眉,生命的軌跡似乎早已定下,他們慢慢的一同前行,以為看到了永恆,等待著奈何橋頭相約來世的最終宿命。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昔日的誓言還在耳邊流轉,卻不知寒夜已然降臨。一封告密信,一條莫須有的罪名,夕顏眼睜睜看著父兄被綁赴法場,無能為力。在這樣風雨飄零的時刻,水寞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希望,她渴望水寞的懷抱可以為她擋去無助的痛苦"夕顏,父親他要我````要我`````""水寞?""休妻"那一年水府的夾竹桃開的很美,那樣的紅,像女人哭干淚水後流出的血。高傲如無盡夜空裡寒寒明月的夕顏,等不到那一紙休書就離家出走,拋棄年僅八歲的兒子和許諾過生生世世的丈夫,她要挽救她最後的尊嚴。"我明明已經決定一定要留下她,為什麼她還會離開?我的心,她看不見嗎?"平日裡溫文爾雅的父親失態的喝到酩酊大醉,晴天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遠遠看著。忽然一個酒盞摔落在他面前,碎成一地的晶瑩,晴天嚇的連退幾步。然後他看見水寞雙眼通紅,瘋狂的叫囂"你走,走!""父親````"晴天驚慌的喚了一聲,其他的話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滾出去!"又是陶瓷碎裂的聲音。
"我只是跑,不停的跑,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想離開,就像母親一樣。"說到這晴天竟微微笑了"那時天上沒有一顆星星,我就想是不是連星星都拋棄了我。不久我就遇到了老師,還有保憲,他說『你哭的時候真難看'從那之後我沒有回過家,直到兩年之後的元宵,父親來老師家找到我`````""晴天啊````"恢復往日樣子的水寞牽著晴天走在長街上,路邊的花燈好像人間的銀河"父親馬上要出家了,等你再長大一些就接管水府,不要讓我失望。"晴天沒有回答,他覺得父親老了,老了好多,才兩年````"晴天?"他回過神來"父親還有何吩咐?""那裡,"水寞用蒼白的手指指著一處繁華的光影"有一個好美的女人,你過去看看吧,走近一些。"很不解的猶豫一會,晴天終還是舉步上前。最後他看到了,那個"好美的女人"是剛回都不久的東方將軍柳炎的妻子,他的母親夕顏。倉皇逃離後的晴天再也沒見過水寞,但他發覺在不知覺間自己心裡裝進了另一個小小的影子,他異父的弟弟--沁兒,也就是未央`````
那段療傷的日子顯得漫長且艱難,縱是晴天悉心照料可情況並不容樂觀。"未央,你不能再不好好吃東西了"看著未央可以和落雪一較高下的臉色還有幾乎沒有動過的菜品,晴天忍不住開口責備"你這樣很讓人擔心。""我沒事,不餓。"冬天傷口恢復的本來就很慢,未央又是大傷元氣,以至於他一直處於虛弱不堪的狀態,連說句話都像要耗盡所有力氣一樣。即便如此他的臉上也總是掛著淺淺的笑,似乎他表達感情的方式就剩下努力的揚起嘴角,簡簡單單的對著晴天微笑"不要生氣,好嗎?"看到未央那樣的表情,晴天心裡亦憐亦痛,攬住他的肩"這句話應該是我說吧,不要生氣,不要折騰自己。"未央靠著晴天沒有說話。良久他忽輕歎一聲"好美啊。"順著未央的視線看去晴天看見窗外殘冬還留下的一點點余雪,黑色的窗欄白色的雪交織輝映,是否快要飄零的事物向來美的哀傷和刻骨?晴天看著雪思緒萬千回應道"是很美。""就像我。"見晴天似一怔,未央甜甜的笑了"隨時會消失,不留一絲痕跡,連你也會忘記我。因為````"後面的話未央沒有接著說下去,他開始毫無顧及的親吻晴天,揚起頭近乎貪婪的掠奪和享受。晴天沒有拒絕,安靜的任由未央為所欲為。你是想說是因為我不愛你吧?可是未央,人與人之間不是單純的只有"愛"或"不愛"可以用來形容一份感情。你相信命嗎?相信我們的命運一直以一種決絕的姿勢緊緊的纏繞,彼此的牽絆,讓"愛情"的是否存在顯得無關緊要。也許就是這樣,我無法用"親人"或是"情人"來定義你對我的所有意義。我愛你,只是無關風花雪月。
冬日晨曦明媚的暖陽照亮了整個朝堂,一聲長鍾伴一聲宣報"退朝--"眾臣恭恭敬敬魚貫而出。隨著人潮,碧軒目不斜視的緩步而行。一襲墨裳,腰間由碧藍如海的藍寶石精心雕琢的配飾上鮮紅的流蘇應和著他的步伐微微搖曳,給他平添幾分貴氣的同時也平添幾分冷漠。數日不見,碧軒似乎變了,可又說不出是哪裡。晴天遠望著他,隱約生出一抹擔憂。說實話,晴天並不知道柳府外一別對於碧軒究竟意味什麼。他沒有考慮過,也害怕考慮。大概是感覺到有人一直凝視著自己,碧軒漠然回頭,視線越過幾名重臣的肩後落在晴天臉上。晴天先是不由的微驚,然後他便詫異的看到碧軒看見自己後眉眼間竟無半絲改變,就那麼淡淡掃了一眼,然後又轉回頭去。他怎麼了?晴天疑惑,碧軒的身影漸漸消失,留下不解之謎。
朱紅色的迴廊依舊,晴天趕上碧軒的步調,幾次想開口喚他,又中途收聲,尾隨碧軒走了很久,也未曾叫住他。碧軒也如同不知晴天在身後一樣,不徐不急,他的反應更加重了晴天心裡的疑雲。今天一定要和他好好談談,想著晴天又加快了幾步。
聽到晴天越走越近的聲音, 碧軒眉淺淺一皺"碧軒!"肩忽然被搭上,晴天直視他態度誠懇"我覺得我們````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此時碧軒一改方才朝堂之上的器宇軒昂,面容蒼白,這讓晴天不免焦慮。"沒事。"撥開晴天搭在肩上的手,碧軒冷淡道"有什麼事?我很忙。""我````"被如此擺了一道,晴天滿腹的話頓時被堵在了舌根"如果沒有事,我先走了。還有,"碧軒也並不打算多做停留的樣子,說話間已走開數步。微側首他冷冷補充"我們,只談公事。"
事後晴天才陸陸續續從同僚口中知道,碧軒已經連續幾天未有休息,他的將全部的身心都用在了工作上,認真的可怕。
一切陰霾好像才剛剛降臨``````


最後的告別
第九章------
"你不是我的兒子,你這個野種!"
"沁兒,原諒我,要好好活下去``````"
"野種!野種!"
"對不起````對不起````"
不````不要說了````
"侍侯人的感覺如何啊?柳少主"
"去死吧,小野種。"
"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
"沁兒````"
"我不是柳沁兒!"寒月在月光裡閃過銀白色的光亮,長劍鳴叫著真的好似一隻蛟龍切開朦朧的夜色,劈在一棵古樹上。受過傷的手腕用力尚在顯疼,未央卻不停的揮動月蛟,突刺,蕩劍,一招一式乾淨利落。這是那男人除了傷害外唯一留給他的,那一手絕妙的劍術,曾經的驕傲,現在卻是他不願觸及的疼。樹上一道道劍痕像未央傷痕纍纍的心,似乎也只有在這樣獨處的時刻未央會撕下他快樂的面具,真真正正的痛苦與崩潰,讓鮮血淋漓的傷口暴露在空氣裡,暴露在晴天不曾看到的地方,就像他從未告知過晴天的劍術,絢爛的劍花只會在寂寞的角落,綻放直到力氣全部耗盡。連握住長劍的力量都不剩下,月蛟脫手落在被雪潤濕的地上。
污髒的泥水將月蛟白色的劍柄染上噁心的土黃,柄上綁著的紅色緞帶也一點點變黑變髒。未央彎腰撿起月蛟,他沒有握劍柄而是緊緊握著劍刃,血像一股細細的泉水流淌,紅色的溫熱的泉水。一直很討厭紅色,覺得那是一種殘忍的顏色,絕望的傷害,死亡的預兆。手順劍刃下滑,未央看著自己的血湧的更凶更歡愉。可有時又覺得紅色是那樣的溫暖,到他抓住劍柄,血已經染紅了腳邊一小塊土壤,溫暖的像飛蛾撲向的火焰,溫暖的像晴天白色的衣衫``````
最後,那只倔強又任性的小狐狸被晴天發現時,是他昏倒在樹下,血與泥沁了一身,手裡仍牢握月蛟的駭人模樣。
霜色被褥上擱著的蒼白纖細的手指微微顫了顫,隨後是柔柔的呼喚"晴天。"窗邊看著景色心亂如麻的晴天忙探過身去"我在。""你回來了````"剛甦醒過來的未央伸出手想撫摸晴天的臉龐,大概記起手上有傷,那手又緩慢收回,晴天搶先一步將其扣住"你們為什麼都喜歡自我折磨?"輕輕將夏的手放在面頰上暖著"未央,我該拿你怎麼辦?"未央表情茫然"你````們?""碧軒,"晴天微卷的漂亮眼睫不由垂下"他瘋了一樣的工作,我覺得他有事瞞著我。""哦。"簡單應了一聲權做回答,未央事不關己的樣子讓晴天有些驚異"你就不多問兩句嗎?""有什麼好多問的?你在乎他的感覺因為你們有十八年的感情,我沒有。"勾起薄唇,未央淡淡笑了"那麼我有什麼立場關心他?除非是你『要'我關心他。""不要這麼說話,"壓低聲音,晴天言語苦澀起來,他又看見碧軒將未央交到他懷裡的一刻,漫天飛揚的雪花"畢竟碧軒他救過你。"未央的微笑凍結在嘴角。
從晴天掌下抽出手,未央翻過身去背對他。好像正在強忍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劇痛一樣,未央把頭深深埋進衾中,蜷成小小的一團,手死死抓揉著被褥。"怎麼了?"晴天愕然,不由的去板未央的肩。未央掙扎著往衾裡躲,含糊的嘟囔"你騙我。"秀麗的華發蓋在他臉上,看不到他此刻是怎樣的表情。晴天沒有聽清,未央忽然的情緒異常讓他不安"未央````"一邊柔聲喚他,一邊扯那厚衾"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未央給的回答是倔強的拽著衾角,拒絕。嘗試了幾回,晴天最後終是放棄了,隔著衾溫柔的撫著未央的頭,久久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晴天忽然覺得很想抱抱未央,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很單純的想抱抱他。伏下身,連同衾一起的摟住未央,淺吻他落在外面的髮絲,晴明低聲如自語"還記得嗎?你剛來我家時,一到晚上就不停的哭。我都不知道怎麼安慰你,只好像哄小孩一樣,這樣的抱著你,跟你說話,講故事。"他輕輕的笑出聲,心卻無法遏止的微悸,那樣的時光也許再也無法回來,我可以擁抱你的時間,還剩多少,一時還是一刻?不由將未央擁的更緊了些,原來我的內心比你更加的潰不成軍"當時你好瘦弱,隨時會碎裂的感覺,就用那麼細的手指緊抓我的衣袖,帶著哭腔的對我說````""晴天,不要走"是誰?"不要離開我"在黑暗中哭泣的是誰?未央微微一顫,過去,曾經,多麼美麗的字眼,就像一幅退色的山水畫,看不清畫上的風景,卻不妨那景色成為一遍遍的入夢而來的現在,成為一遍遍讓的自己幻想,期盼的未來。猛的環上晴天的頸,他無力的將頭抵在晴天的下顎"為什麼?"為什麼你的溫暖我沒法留住?"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殘酷的把我推進別人懷裡?未央疲憊的質問著"救我的人明明是你,那個人怎麼會救我?怎麼會救一個無視他的尊嚴和感情的人?你對他有虧欠?那麼我呢?我算什麼?"
一切疑惑一切不解,剎那間清晰起來。碧軒的隱忍,未央的憤怒,自己的一無所知,原來都掩埋在那場風雪背後,未央的一時認錯。誤會?或者,這就是命?摟著未央,晴天感覺他的嗚咽與顫抖,體會他的委屈與無助,原來最堅定的信念是你相信救你的是我,原來最痛苦的表情是碧軒的沒有表情,原來最悲哀的事情是我沒法面對鮮血淋漓的真相,無論我們有多麼的希望,可救你的真的,不是我。"未央````救你的是碧軒,真的是他,相信我。"自己的語氣為何如此沒有說服力,就像重複一個謊言一樣,重複一個連自己也要相信謊言,這就是真相真正的樣子嗎?像謊言,你卻不得不去相信。"不,是你,是你!"未央用盡所有力氣的抱緊晴天,已經被逼到崩潰懸崖的邊緣,他哀求著,嘶喊著"求求你。告訴我,說那是你!說是你救了我!"求求你```放過我````不要再折磨我了"不是,那個人不是我。"晴天已然同樣陷入一個沼澤,越是掙扎,陷的越深。否認拒絕,謊言欺騙,苦苦相逼,節節敗退"真的不是我。"摀住雙耳,未央拚命搖頭。你一定要用這麼決絕的方式切斷愛情的線嗎?一定要用這樣的話來讓我忘記你,讓我忘記你讓我相信過幸福,讓我忘記那天你伸來的手多麼的溫暖?讓我忘記我愛你?我是愛你的啊我愛你"我愛你!"他忽然大喊出口,周圍瞬時安靜下來,晴天怔住了。未央緩緩放下手,吶吶說著"我愛你,從第一次見你,從倔強的拒絕叫你『哥哥',從學著你穿白色的衣衫,從瞭解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微笑,從你給一切對我都是甜美的回憶,從過去到現在還有未來。"抬起視線,未央注視晴天的眼睛,他看到琥珀色的深潭裡,自己的淚打濕了自己嘴角笑意的弧度"我該說謝謝嗎?謝謝你給的一切,謝謝你讓我愛你`````"伸出手想為未央抹去淚水,晴天說不出任何話來,他聽到有什麼碎裂的聲音,細小的卻讓人一陣心痛的聲音,他不知道此刻碎裂的是未央的心還是他們間那````本脆弱的緣分````
冷府與水府間的距離,碧軒從來不知道可以這麼的遙遠,也可以這麼的近。本來死水一樣沉靜的心,在看到晴天之後又沒有骨氣的開始生出小小的波紋,一點點的盪開隱隱的疼,鈍鈍的藏在內心深處,到底要怎樣才可以忘記你,看著水府朱紅色的大門,碧軒重重的歎氣。剛要轉身離開。步伐就被生生扯住,他錯愕的望著眼前的所出現的場景。
他再一次的與命運的源頭相逢,那棵百年古樹,吐芽不久的幼枝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一如樹下的人。未央靠在樹幹上,伸出手,白皙的手微微泛著青色"我是你的了,帶我走吧"他啟唇,一字一頓。
誰說雪化後春天就會降臨?如果是這樣,那麼天上又飄然而下的是什麼``````白色的冰涼````
下雪了`````



暗定契約
尾聲------
我和自己打賭,在我凍死在水府門外之前,如果碧軒會出現,我就把自己交給他。這不代表我會愛他,或是相信了晴天的話。僅僅只是給個機會,僅僅只是做晴天希望我做的事,僅僅只是這樣。
我和晴天的命運就此分離,裂開一道深淵,我沒有力氣再去考慮他是否愛過我,愛這個字還是不要輕易說出口的好。
記得以前在晴天書房裡看過一闕詞
短暫風月相聚,觥酬錯,寂寞雲寒誰聞烏夜啼。
緣字決,情難解,雁過處,別離匆匆徒留相見歡。
那詞就叫--《相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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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頂好的
有些感情描述很細膩.看了有感動到
但是...這算是沒結局的結局嗎?
留給讀者無限想像空間勒!
真彆扭啊我~
還有..建議能不能分段落多一些啊
看的過程蠻吃力的
一些內容得來回看幾次才了解
鬥雞眼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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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阿~
真說起來這3個人都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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