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作者：佚名【完結】(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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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
燒得通紅的陶罐裡，溢出了滿滿的藥草味，水已經滾開了但小屋裡卻沒有人有心思去將陶罐拿開。
「爹…爹振作點！」筱虹止不住的淚水一滴滴落下，看著已經陷入半彌留狀態的爹爹，筱虹整個人顫抖了起來，「爹爹…不要丟下筱虹…爹爹…」
阿俊也是紅著眼眶，一手將哭到哽咽的妻子抱入懷中，一手握著老丈人冰冷的手，想要讓老丈人的手再次溫暖起來。
「傻孩子…別哭…」老雁努力的想撐開昏花的雙眼，慢慢移動著沒剩下多少力氣的另一隻手，指著他的衣箱，「筱虹…去…去幫我把…把裡面…裡面的日記…拿出來……」
「恩。」筱虹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打開了爹爹塵封已久從不讓她打開的衣箱，衣箱裡用黑布包著許多東西，最上方正擺著一本繪有霓虹的老舊日記本。
「爹爹…我拿來了…」筱虹吸了吸氣，忍住不哭，將日記本拿給爹爹看。
老雁看著日記本上過了數十年依舊色彩亮麗的霓虹，不禁微微地笑了。
「爹？」阿俊疑惑的看著老丈人的笑容，那笑裡似乎摻雜著許多東西，有快樂有哀傷…似乎有種釋然的感覺。
老雁拉過筱虹的手，將雙手握住的手交疊在一起，低聲道，「阿…俊…我們家…筱虹...筱虹就...交給你了…要好好…帶她…知道嗎？」
「我會的，爹！」阿俊點點頭，堅定的道，「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愛護筱虹的！」
「爹…」筱虹好容易稍稍止住的淚水又崩毀直下，看著已經油盡燈枯的爹爹，還是無法接受爹爹即將遠離的現實。
「那…那本日記…你們看一看吧…我不想…不想讓哥哥他們…的故事…就這樣埋沒…在時光中……」老雁微笑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衷心的祝福著他們，「你們一定…一定會像『霓虹』一樣…幸福……」突然，兩人同時感到手中冰涼的手掌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鬆落在床上。
筱虹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痛哭失聲，「爹…爹！不要！爹！！」
阿俊將筱虹的手握的更緊，將筱虹牢牢的抱在懷中，「爹爹，我們會的！我和筱虹會像霓虹一樣幸福，我們會廝守到永遠的。」
※ ※ ※
雨落村是個位於江南附近的小村莊，在那兒山清水秀，前有小河後有小山，雖稱不上人間仙境，倒也是個景色宜人的好地方。雨落村的居民說多也不算多，卻也還不少，整村這樣算下來也還有個五六十戶，幾百個人頭在這。
說到雨落村就一定要提到一則傳說，相傳雨落村最早的一對夫妻是從一道巨大的霓虹中走出來的，兩人相愛廝守一生，所以雨落村每次在祝福新人時都會祝福他們像霓虹一般美滿幸福。
「相公…這裡就是雨落村嗎？」筱虹看著眼前寧靜祥和的村落，捧著那本日記本對照著爹爹貼在第一頁上的地圖，似乎有些對不上。
「恩，小鎮上的人都說是這邊。」阿俊湊過去看了看地圖，的確有些落差，「這是爹四十幾年前畫得地圖了，有所變化應該是正常的，那邊有個客棧，我們到裡頭歇歇，看看後邊的日記再說吧。」
「恩。」筱虹點點頭，和阿俊進了客棧後，隨意點了幾樣菜後便打開日記，開始閱讀……
筱虹阿俊，我似乎一直沒有跟你們說過我的故鄉其實是雨落村，那個景色優美卻時常落著雨水的江南小村。
其實我一直很猶豫要不要將哥哥與襲傲哥的事情寫下來，畢竟好一段時間裡，他們這段故事一直是一個禁忌，當時我沒有幫助他們得到幸福，也是我一生最後悔的事。
他們的事在我心中埋藏了數十年，越到後來年歲漸漸增長，越覺得不能讓這段故事埋沒掉。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人為什麼總可以為了一些奇怪的理由而送葬掉一條條寶貝的性命，更可以自以為定下了天地倫理而封殺掉一段段愛情。
什麼性別、門戶、貧富…等等，這些在愛裡到底是算是什麼？佔據了多大的成份？為什麼總是這些東西…在左右著我們？
我想一直到死我都會不斷的問…但又有誰能給我答案呢？
哥哥與襲傲哥之間致死相許的那份不悔…又有幾人能瞭解？即便是我…若不是遇到了筱虹的娘親…或許也不能有幾分瞭解哥哥與襲傲哥之間的痛苦與掙扎。
我很幸運的愛上了一個平凡的女孩，有著一場平淡的愛情。但是哥哥他們…同為男人…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或許有許多人是嚮往著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但那之後的代價有多重？重到了讓人無法想像……
一輩子無法得到諒解，直到最後只能用那種方式在一起，沒有人願意祝福他們為「霓虹」，他們不是一男一女的「霓虹」……
「原來爹爹有哥哥？」筱虹疑惑看著阿俊，「還有襲傲哥他是誰阿？從沒有聽爹爹提起過……」
「先繼續看下去吧，爹爹接下來一定會寫到的。」阿俊接過日記本，繼續念道……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襲傲哥的時候是我十五歲生日的那天，那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下起了大雨還打起了雷，一聲一聲轟隆隆的，當時我正在家裡等著哥哥從城裡回來，對了…忘了說，我哥哥他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師，最愛畫得東西就是一道又一道的彩虹，所以村里的人管他叫畫虹師。
那天哥哥回來得很晚，天都下山了我才聽見開門的聲音，我急忙的走出廚房，卻發現哥哥全身是傷的被一個衣著華美的陌生男人抱在懷裡。
當時我真的嚇壞了，驚慌失措不該如何是好，只得胡亂聽著那陌生人的指示，燒熱水拿衣裳…等等。
一直混亂了很久，好不容易我才平靜下來，聽著那個陌生人說，他叫做月襲傲，哥哥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跌落溝池，他正好路過將他救起……
一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想到，哥哥跌落溝池後已經昏迷不清，一個陌生人怎麼會知道我們家住在哪？還會知道哥哥與我的名字？
阿俊唸到著裡稍稍停頓了一會，只見一旁的店小二正凝精聚神的聽著故事，故事突然停了，讓小二楞了一下，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的縮縮脖子，繼續擦著其他桌子，但是那耳朵可豎的高高地，看來是個愛聽故事的人。
「姓月…這是個很少見的姓氏…」筱虹倒沒那麼注意小二的舉止，倒了杯茶水給阿俊，有些猶豫的道，「相公…你說伯父…和這月襲傲是不是……」
「是對可憐人吧……」阿俊微微搖搖頭，有些無法想像兩名男子像他和筱虹之間一樣，相知相惜相親相愛…想來當時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壓力…這段愛情從一開始就註定不被祝福……
襲傲哥後來並沒有離開，整夜不眠的守在哥哥的房裡，看護著發起高燒的哥哥，不斷地用溫水擦拭著哥哥發燙得身體，還輕聲換著哥哥的名字，那種神情…是擔心與心疼…只是在一個陌生男子的眼中看到那種神情，讓我直覺到有些不對勁，但當時卻也沒有多想。
直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哥哥終於醒了，我還沒撲進哥哥的懷裡，哥哥就被襲傲哥緊緊的抱住，哥哥也微笑著回抱襲傲哥…我似乎被排除在他們之外了……
我和哥哥一直是相依為命，沒有人能介入我們…但此時此刻我忽然有種預感…哥哥會為了襲傲哥拋下我…這讓我忽然間一陣惶恐。
那天開始襲傲哥便留了下來，親自照料哥哥的起居。剛開始真的很奇怪，一個陌生人就這樣理所當然的住進了我們家，但是哥哥沒有反對，我也就沒說什麼，只是看著一個氣質出眾分明與我們這種平常人家完全不同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哥哥，甚至還幫忙打理家務真的是一件怪異至極的事。
但是日子過久了也就漸漸習慣了，襲傲哥很快的就融入了我們的生活之中，自然的彷彿一開始便是如此，我本來也以為日子會這樣平靜的過下去……
直到有一天…其實我不記得日期了…只記得是個夏天的午後，那天異常的悶熱，我跟襲傲哥打了個招呼後，便跑到了附近的溪流去沖水，想說順道抓幾條魚回去，晚上便可以加菜了。
正當我要開始捕魚時，我突然想到我沒帶盆子來裝魚，便又回頭往家裡奔去，才剛踏進家裡就聽到了哥哥的房裡有著奇怪的喘氣聲，我好奇的打開一條門縫，往裡頭看去……
阿俊唸到這裡突然臉紅了一下，略為尷尬的看了看筱虹以及一旁豎著耳朵聽著的小二。
「怎麼了？」筱虹疑惑的問，「怎停下來了？」
「爹…爹怎連這都寫出來了……」阿俊看著日記，也不該如何說，明明是夫妻間一定會發生的事，但一想到爹寫得是兩個男人，他就不知如何是好，「真是荒唐！」
「寫了什麼？我看看。」筱虹伸手接過日記，一看也是滿臉通紅，「爹也真是的…這種事情有必要寫出來嗎？真是的……」
「跳過跳過！」筱虹將日記搶過來，急忙翻到下一頁，「你先吃，我來唸好了，爹真的是…」
看到這裡你們倆鐵定會覺得一陣荒唐吧！？我為什麼要寫下這種違反倫理的事？兩個男人和正常夫妻一樣行周公之禮…這事荒唐是吧？但什麼又是正常呢？
當時我除了荒唐以外還覺得噁心，兩個男人之間怎麼能如此！！而且其中一個人還是我最敬仰的哥哥，理智在一瞬間崩裂，我衝進房裡硬生生的將襲傲哥從哥哥身上拉開，隨手拿起東西就往他身上丟，狂叫著他滾出去。哥哥和襲傲哥似乎被我嚇到了，他們大概還沒準備好讓我知道吧？
哥哥慌亂的拉住我的手也顧不了身上的衣服只披了一半，大叫著要我別這樣！但是當時氣瘋了的我只想著將襲傲哥趕出去，用力甩開哥哥，嘶吼著將襲傲哥趕出去，將他鎖在屋外。
哥哥急的要我開門讓襲傲哥進來，但是我不讓！兩個男人怎麼可以在一起！我的哥哥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男人！！
後來鬧了許久，只聽到襲傲哥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我還記得很清楚他那時說的話。
「我們兩個是真心相愛的，就算這個世界都不承認我們也沒有關係，沒有任何人事物能阻止我們相愛，就算你是他弟弟也一樣！」
襲傲哥一說完，我看見向來堅強從不落淚的哥哥居然哭了，笑著哭了！哥哥拉開呆掉的我，將門打開緊緊的抱住門外的襲傲哥，不斷地說道，「沒有人能分開我們…沒有人…」
看著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理智慢慢的回來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哥哥的眼淚以及襲傲哥堅定的眼神，我到底該怎麼做？
我有些恍惚的走回自己的房間，將門反鎖起來思考，這種天地不容違背倫理的事，本該極力杜絕斬斷的，不是嗎？但是…我看的出來襲傲哥是真心愛哥哥的，哥哥也是一樣。
當時的我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說到這裡筱虹停了下來抬頭看向阿俊，有些思索的問道，「如果你是爹爹，你要怎麼辦？」
「我不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本就是天理難容，更何況其中一個還是爹的哥哥……」阿俊微微皺起眉頭又道，「但是他們這般相愛…到底有沒有錯？」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想必當時爹爹一定非常困惑。」筱虹輕輕嘆了口氣，又翻開了下一頁…
就在我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的時候，外頭又有事情發生了。
一名嚴肅的老人帶著一整隊的騎兵包圍了我們家，當我探出頭看的時候，正好看見哥哥和襲傲哥分別被人牢牢抓住，哥哥的嘴裡還被塞了布！
那個老人狠狠的甩了哥哥一巴掌大罵著，「不要臉的傢伙，明明是男人居然死纏著我兒子不放，你下賤的東西！」
「不准這樣說他！」襲傲哥怒吼著，眼睛充滿了血絲，「我們是相愛的！快放開我們！」
那個老人憤怒的回吼，「什麼相愛的！我看你真的被這狐狸精迷的暈頭轉向！」
「等我畫花著妖孽的臉後，你就會清醒了！」老人抽出一旁騎兵的長劍往哥哥臉上劃去，我來不及衝出去阻止，只見哥哥的臉上被狠狠劃上了一劍！
「不！」
老人怒氣騰騰的瞪了襲傲哥一眼，隨手就要砍下第二劍，我衝了出去想要阻止那個老人，卻被一旁的騎兵給抓住，動彈不得！
「我跟你回去！」襲傲哥著急的大喊，「不要傷害他！我跟你回去！」
老人冷冷一笑，「等我完全畫花了他的臉再回去，免得他又去迷惑你。」
「你要是那麼做的話，我就畫花我的臉！」襲傲哥怒吼著，「我說到做到！你畫他幾劍，我就往我自己臉上砍幾劍！」
「你…你這孽子！」老人一跺腳有些不甘心的丟下劍，又甩了哥哥好幾個巴掌後，才讓騎兵將我和哥哥放開，帶著襲傲哥離去。
我急忙的將昏迷的哥哥抱進房裡，連忙取出哥哥嘴裡的布，取過水來將哥哥臉上的血擦掉，卻發現傷口又深又長，血完全止不住，我匆匆忙忙的跑去請村里唯一的大夫來替哥哥看診，卻聽到了村人不像以往的和善，開始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猜疑、不齒、藐視…等等的言語針對著哥哥出現，讓我整個人非常不舒服，似乎一瞬間由人變成了泥，村人變得非常不友善。
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大夫治好了哥哥的傷，但疤痕卻是永遠也不會消失了，那可怕的傷口由右下眼一直蔓延到左下臉，把哥哥的臉畫成了兩半，哥哥原本好看的臉，變得有些可怕。
「我的天！」筱虹有些不忍的道，「他的臉就這樣毀了！」
「真是可怕，那老人到底是誰…？」阿俊皺了皺眉頭，「還有那些村人…爹爹當時壓力一定很大，人們的閒言閒語最可怕了。」
「你們別聊了，接下來呢？」店小二聽得正入迷卻突然斷了，也不顧兩人是客人，催著筱虹繼續講。
「相公…」筱虹看了看阿俊，有點不想讓小二繼續聽下去了。
「沒關係，爹爹不也是說他不想要讓這段故事埋沒掉？」阿俊接過日記繼續往後翻，笑道，「何況他都聽了一半了，不讓他聽完只怕他會心癢難止。」
「對對對！夫人，小的再給您上壺好茶就讓小二我繼續聽吧！」小二討好似的當真又捧來壺茶，一邊倒茶一邊繼續聽阿俊唸下去……
雖然哥哥的傷好了，但人卻有些…失常了。
從襲傲哥離開後，哥哥再也沒有踏出過家門一次，變得鮮少說話，常常整天下來說不到一句話。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將自己關在房裡不斷地畫畫，畫著一道又一道的彩虹，然後又將那些畫一張張的撕碎。短短一個月原本健康的身子瘦的不成人樣，我只能整天守在哥哥身邊，深怕他有什麼三長兩短的。
那時村人時常用鄙視的口氣談論著哥哥，有時甚至是用咒罵的……
我聽到時自然是很憤怒，但是我卻又無法反駁…兩個男人…一開始就是錯，我拿什麼去反駁別人？連我自己都無法認同了！
事情越傳越離譜，直到有一天村長領著十幾名村人闖入我們家，要求我們搬離村莊，原因是…哥哥…哥哥敗壞村里的名譽…
我那時整個是不知所措，離開了這裡我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我請求村長不要趕我們走，村長和村人卻執意要我們走，還口出惡言，至於說了什麼…你們就別想了……
那時村人們非常的激動，甚至闖入哥哥的房間將正在畫圖的哥哥拖了出來，打爛哥哥所有的畫具！
哥哥失控的想要搶下他的畫具以及圖畫，卻被壓在外面，只見村長拿起一幅繪有霓虹的畫，狠狠的撕爛。
「兩個男人也想變成霓虹！不可能！」村長接著撕掉剩下的圖畫狠聲道，「你這輩子永遠別想得到祝福！不要臉的男人！」
村長將圖畫的碎片用力砸在哥哥身上後，便帶著村人離去。
我走向哥哥想扶起他，卻被哥哥甩開手，哥哥抓起地上的碎紙便往嘴裡塞，嚇的我趕緊拉住他的手阻止他。
被我抓住雙手的哥哥也沒有在掙扎，只是不斷喃喃唸著，「沒有人能分開我們…沒有人…」
看到變成這樣的哥哥讓我既傷心又害怕，我原本溫柔堅強的哥哥到哪裡去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天晚上我一直到了快天明的時候才有點睡意，正想要回房的時候，卻發現哥哥房裡有聲響，趕緊打開房門進去一看，卻是襲傲哥從窗外翻進了哥哥的房間，背對著我抱著哥哥輕聲的說著話。
他似乎沒注意到我進了房間，我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當襲傲哥回頭的時候我整個嚇傻了。
由右下眼一直蔓延到左下臉，和哥哥一樣的傷口出現在襲傲哥的臉上！
「我說過，他的臉被畫了幾劍，我就往我自己臉上砍幾劍。」襲傲哥看我嚇傻了，微微一笑，「我怎捨得他一人受這苦難呢？」
說完襲傲哥也不等我反應，抱起哥哥便往窗外跑去，隨即跳上匹馬就走，我還沒回過神來，又聽到一陣陣馬蹄聲，那個老人領著一批騎兵追了上去！
一陣不詳之感突然產生，心頭鬱悶似乎有什麼事要發生了，我趕緊跳上馬兒追了上去。
襲傲哥沿著河道往深山裡騎去，不詳的預感越發嚴重，我改走小道想要搶先那老人追上襲傲哥，卻還是慢了一步。
等我追上的時候，騎兵已經將襲傲哥和哥哥包圍在瀑布旁的斷崖上。
那天哥哥笑得非常燦爛，襲傲哥將他抱在懷裡，毫不在乎四周包圍的兵馬以及暴跳如雷的老人，直接吻了哥哥。
那時我心裡一片發涼，看著他們兩人的眼神我忽然間明白了。
襲傲哥大笑的抱著面帶笑容的哥哥轉身便跳下斷崖，瞬間兩人的身影便被瀑布吞沒！
那時大概所有人呆住了，我只覺得手腳一陣冰冷，下了馬走到斷崖邊，瞪大著眼看著底下水浪翻掏的瀑布，失去了哥哥後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跟著跳下去。
但是有人拉住了我，老人淚流滿面的拉住我，叫我不要跳。
看著淚流滿面的老人我整個人呆坐了下來，看著眼前這個和我一樣痛失親人的老人。
忽然一陣驚呼聲讓我抬起頭看向瀑布。
一對巨大的霓虹出現在瀑布的上空，我死死盯著那道霓虹，眼淚也自己滑了下來，他們就這樣變成了霓虹！
得不到別人祝福他們變成霓虹，他們就自己變成霓虹
是不是這樣…哥哥？
「怎麼會這樣？」筱虹泛紅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他們就這樣…就這樣跳下去了！」
「恩…」阿俊沈重的點點頭，有些感嘆的道，「最終還是悲劇收場……」
「但是最後他們變成了霓虹了不是嗎？他們不是在一起了嗎！？」小二也紅著雙眼，激動的道，「這樣就沒有人能分開他們了！不是嗎！？」
「對…至少他們不會再分開了。」筱虹點點頭附和道，伸手抱住阿俊，「相公後面是不是還有？」
「恩。」阿俊抱住筱虹，翻開了最後一頁……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家中的，看著哥哥空蕩蕩的房間，眼淚又留下來了，那天大概是我這輩子哭最多次的一天吧？沒有什麼考慮，我隨意的收拾了幾樣東西就走，離開這個讓我痛苦不已的地方。
在遇到筱虹她娘親之前，我一直無法諒解哥哥和襲傲哥，甚至有些恨襲傲哥，偏執的認為是他偷走了哥哥的心，讓哥哥拋下我！
直到我也愛過了…才多少瞭解到哥哥當時的心情……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沒多久我也白髮蒼蒼即將死去…許多事情到了越老反而越看得開。
這本日記是哥哥送我的十四歲禮物，我一直捨不得丟也捨不得用，用它來寫下他們的故事應該是再適合不過了……
當你們看完這本日記的時候，我想你們也該帶著我回到雨落村了……
帶我到那個瀑布去，離開了一輩子，最後我還是想回來看看哥哥與襲傲哥，把我埋在斷崖上吧，讓我看看他們幸不幸福……
「爹爹…嗚…」筱虹不禁哭了出來，阿俊也將筱虹抱的更緊。
「原來…原來是這樣！」小二也有些哽咽，「難怪…難怪老人都不讓我們去那座瀑布…明明就那麼漂亮…」
「小二…你知道爹說得瀑布在哪？」阿俊有些急切的問，他想讓爹的心願早一點完成。
「我知道，你們等一下。」小二先去跟老闆說有急事要出去一下，隨後便牽來了兩匹馬。
「往這邊走。」三人上了馬後，小二便走在前頭領著兩人往深山裡騎去。
「我是小時候貪玩，不聽老人家的警告偷偷地跑進這座山裡，意外發現那座瀑布的……」小二一邊帶路一邊道，「老人家總是說那裡有妖精會迷惑人，然後把人拖進瀑布裡淹死，真的是胡說八道……」
「好好的一對愛人就這樣死了…還把真相扭曲成這樣！」筱虹有些生氣的道，「什麼妖精來的！他們是真心相愛的！」
「對！就算都是男人又怎麼樣？」小二怒道，「怎麼就這樣逼死了一對戀人！人都死了還不放過他們！」
阿俊沉默的聽著兩人的對話，想到了老雁一開頭寫的幾段話。
人為什麼總可以為了一些奇怪的理由而送葬掉一條條寶貝的性命，更可以自以為定下了天地倫理而封殺掉一段段愛情。
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或許有許多人是嚮往著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但那之後的代價有多重？重到了讓人無法想像……
一輩子無法得到諒解，直到最後只能用那種方式在一起，沒有人願意祝福他們為「霓虹」，他們不是一男一女的「霓虹」……
「到了！就是這裡。」小二跳下馬跑向斷崖邊，「就是這座瀑布，你們看！」
筱虹和阿俊一同看向眼前著波濤洶湧巨大寬廣的瀑布，很快的便被瀑布上的霓虹所吸引，捨不得移開目光。
「有看過這座瀑布的都管他叫霓虹，瀑布上的霓虹一年四季隨時都能看得到……」小二癡迷的看著瀑布上的霓虹，「我們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沒想到它有著這樣的故事。」
三人又看著霓虹好一會，阿俊才回過神來打開包袱拿出了老雁的骨灰。
「就葬在那顆樹下吧…」
筱虹指著最靠近霓虹的一株老松樹，阿俊點點頭便拿出小鏟子快速的挖了個洞，將小小的骨灰罈放進洞中。
「爹…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筱虹的。」阿俊和筱虹磕了三個頭後，重新覆上泥土，將骨灰罈埋入洞中。
「爹…您有看到伯父們嗎？他們幸福嗎？」筱虹低聲的問道，「是幸福的吧？對吧…爹？」
<<全文完>>
[ 本帖最後由 bluebl 於 2016-6-24 21:56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