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組」的勢力遍佈世界各國、黑白兩道通吃,旗下影子專職暗殺任務,而「影皇」神海羲──則是統治眾多影子的男人。他是活在黑暗的惡魔,性格冷靜、手段殘酷,權威更是不容挑戰!然而這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年──靈,卻讓他失去了慣有的冷靜。因為他是唯一敢跟他回嘴的「影子」,也是唯一敢在他頸項劃上一刀的人,這筆帳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十年前與這男人的初遇,靈已經決定這輩子為他生、為他死!只因神海羲承諾:永遠不會讓人傷害他,永遠不會丟下他。即使要他犧牲色相為神海羲殺人,也在所不惜;效忠主人是他的本能,所以要他「貼身」保護主人,他也毫不遲疑。然而,讓他不明白的是,主人對待他的態度卻一天比一天曖昧,他該不會把他當成女人了吧?……
楔子
凜風如劍,淒寒地吹襲大地。
通往山區的偏僻道路,在深夜倍顯闃黑,透出詭譎戰慄的氣息,除了風聲,周圍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直至一輛黑色奔馳轎車駛入,沿著蜿蜒的道路往上而行,打破此刻的寧靜。
車上除了司機之外,後面還坐著一位身著西裝、體格臃腫的男人,他心情極壞地扯斷手中的雪茄,嘴裡不停咒罵,扭曲的臉孔憤怒不已,似乎剛跟人爭吵完,惹得他心煩氣躁,只想趕快回到山上的別墅裡,好好思考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當車子轉過彎時,輪胎突然在瞬間爆裂消氣,整個車體搖晃不穩地滑行數尺,司機趕忙穩住車身,最後在道路中央停下。
「搞什麼鬼?」後座的男人怒吼一聲,狼狽地起身。
「抱、抱歉,關巖議員,可能是輪胎破了,我下去看看。」司機慌張地道,隨即下車查看。
司機查看之後呆愣地望著車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車子的四個輪胎全數爆破,沒有一個倖免,這未免太離譜了。
他著急地想著要如何跟議員解釋,因為備用輪胎只有一個,而現在是深夜,他們又位在偏僻的山上,冷得要死,他要到哪裡去找修車廠啊?
「不必費心了。」
突然,一道平淡的聲音傳來。
司機轉頭想看清來人,卻不及對方的速度,霎時,他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刺入自己的額頭,接著便失去意識,暈倒在地。
還在車上的關巖廣感到不對勁,也跟著下車查看,發現一抹纖細的人影佇立在車前不遠處,由於車燈大開,光線極為刺眼,因此無法看清那人的長相。他向前幾步,不耐煩地道:「你是什麼人,別擋在路中央,快走!」
只見來人緩步朝他踏近,動作輕巧無比,完全無視對方的問題與怒氣,像個傀儡般,淡淡說道。「關巖廣,現在我將替昊組對你進行天誅。」他面無表情,平靜得嚇人,從身形來看,不過是個少年。
「你、你說……昊組……」聽到這兩個字,關巖廣駭然地倒退數步,冷汗不停冒出。
「是的。」他仍舊平淡地回道。
「啊——」
下一秒,少年身形一晃,隨即立於關巖廣的眼前,少年猛地伸出手揪住他的臉,五指陷入皮膚,力道大得幾乎要揉碎他的臉骨,關巖廣痛叫出聲,少年卻不為所動,一雙墨黑瞳眸幽黯無神,似乎對一切事物皆不在乎。他飛快地自胸前掏出一把尖銳短刀,利落地割破關巖廣的頸子,阻去他的哀號。
關巖廣頓時血流如注,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眸駭然圓睜,接著他倒臥在車前,拚命忍住最後一口氣,直視那暗殺他的人。
對方是一名少年,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穿著的衣物普通無異,體態瘦弱矮小,力氣卻大得驚人。一頭過肩的黑髮紮起辮子,兩耳旁的髮絲則放任它垂落飄揚,襯著秀氣精緻的長相,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魅惑:他晶瑩雪白的皮膚讓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還得從他平坦的胸膛斷定性別。
那雙瞳眸平靜無波,全然沒有一個孩子該有的活力光彩,彷彿殺人對他來說像是吃飯一般簡單自然,想來是受過極為嚴苛的訓練,他知道,被昊組盯上的人絕不可能有機會存活,他亦然……
「影皇……神海……羲……」關巖廣吐出一口鮮血,以僅存的一絲力氣微弱地道。
一旁的少年聞言立即再補上一刀,確定他已無生息,少年將利刃上的血漬甩掉,收回胸中。
「請不要直呼主人的名諱。」他內心是生氣的,可臉上的表情卻毫無變化,彷彿早已忘記怎麼在臉部做變化。
他拿起口袋裡的手機,悠然地撥出電話,等待對方的響應。
(喂,我是現在很忙碌的萌。)俏皮的女聲傳來。
「我是靈,任務已完成,請通知清道夫。」名為靈的少年以一口流利的日語清楚且平淡地報告自己的情況,美麗的臉龐仍如同娃娃般沒有動靜。
(我這邊也差不多了,沒想到那死老頭子把芯片藏在牙刷裡面,浪費我不少時間,現在還在拷貝檔案耶!)她朝靈忿忿抱怨著。
「萌,何時和主人會合呢?」他邊說邊跳下山壁、身形快如閃電,不疾不徐地離開命案現場。
(主人今晚在函館過夜,明日一早飛往台灣處理公事,兩天後才回京都,我們得盡快回到本館。)看著計算機上那已跑到95%的顯示,萌終於露出燦笑,她往嘴裡塞了一片餅乾,輕鬆回道。
沉默了約兩秒,靈順從地道:「是的,那麼我就先回去了。」他掛斷手機,旋身落於下面的山區道路。
一輛銀白色的車子等著他的出現,待他上車後便迅速駛離,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還是一點都沒變。」萌喟然淺笑地搖頭,隨即撥了另一個號碼。「靈已完成任務,可以清理現場了。」她打了個呵欠,在數據拷貝完成後快速收起手提電腦,自後方庭院離開別墅。
到這邊來「作客」沒有其它原因,跟靈一樣,他們都是為了完成主子指派下來的任務,不僅動作要快,而且要做得完美,若是有任何失誤,十條命都不夠賠。
生為主子賣命、死為主子守護,這是從小就被灌輸的信念,絕不允許有人懷疑,也沒有人敢懷疑,因為他們的主人是影皇……神海羲!
昊組,是一個聞名於各大國家、高官政府及黑白兩道的組織,專行無人能成之事,它隱身於暗處,為政府除去無法解決的禍害、替黑道搜集珍貴的情報、更受警政署秘密委託偵破多年懸案,在國外亦是如此。
聽起來,像極了偉人的工作——替天行道,實際上,它卻是最神秘的暗殺集團。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殺手能像昊組培育出來的菁英一樣優秀,下手迅速狠毒、偷竊機密不著痕跡,推理案件比起知名偵探有過之而無不及,完美且毫無瑕疵。昊組的殺手好比影子,躲藏在人後,只有在必要時才會現身,而掌控這些影子的人,便是影皇——神海羲!
他是一個從頭到腳都極為神秘的男子,看過他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數,就連政府官員有事請托,也未必能夠見上一面,總是得透過第三者洽談任務內容,地位之高,顯而易見。
神海羲為人謹慎狡黠,處事大膽而小心,他雖是殺人無數,可從未經自己之手,那些由他教導出來的手下一個個身手不凡,他只需要開口,就會有無數的人為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若是影子處於暗處,那麼神海羲便是在最深、最暗的地方,揚笑觀察控制外頭的光明;若是有充滿幸福的天堂存在,那麼神海羲便是在最底層的地獄,掌管所有人的生死。
他是活在黑暗的惡魔,跟隨他的人,要是沒有相當覺悟,只會將自己推向死無全屍的下場。
影皇,幾乎是人人敬畏,又非得依附他而生的存在,是正或邪,想必是無人能解了。
第一章
「本館」位於京都,是神海羲的王國,也是天皇居住都城的原意。
據說他特別偏好這座融合現代與古味的藝術城市,由於它是以模仿長安城建造,因此所建的廟宇、神社及許多知名景點,都透著相當濃厚的中國氣息,加上後來增加的現代建築,讓人不禁產生時代交錯的錯覺。
在京都,隨處可見傳統簡樸的木造房子沿著巷道排排站立,臉部塗滿白色粉匠的藝妓更是它的特色之一,碩大的城府顯得莊嚴傲美,彷彿闡揚著日本偉大的武士道精神,置身其中,可以感受到一股豪壯的氣勢,教人心生敬佩。
而本館的構造,其實也與中國建築大同小異,唯一的差別就在於本館的外觀全是一片雪白,圍牆以水泥石頭堆砌,高度約兩個成人的身長,進入大門後,看到的是兩旁寬廣的空地,中間以碎石作為分割線,直直通往前方的本館:玄關的小徑上鋪滿鵝卵石,四周皆是小橋流水、竹林假山,以及人工瀑布,造景奇美無比,令人歎為觀止。
進入主屋前,得先經過坐落兩邊的房子,左邊「恆之間」,右邊則是「煉之閣」,這是神海羲以外的人所居住的地方,靈與萌就是其中之一。
恆、煉兩館與主屋之間有著長廊銜接,形成一個大三角形,換言之,若有人想入侵本館,得要有命能突破無數像靈與萌這樣實力的菁英份子。
他們兩人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神海羲帶在身邊,學習許多非人能為的技巧。
好比殺人、偷竊、使用各種軍火槍枝,考取所有聯想得到的高等執照,任務有需要時,還得要配合演戲,藉此接近敵人,進而剷除。
要想達到這樣的程度,別說是小孩,連成人也不可能辦到,但神海羲就是有辦法將一個人的潛能完全激發出來,若加上此人有天分,那麼對神海羲來說就更加完美了。
靈在完成暗殺關巖廣議員的工作後,就先行回到本館。
雖說是本館,但靈所能觸及的範圍也只有在主屋前,煉之閣才是他居住的地方。
在這裡,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房間,佔地約十五坪,傢俱、浴室、對講機和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跟住在旅館裡頭沒什麼兩樣,不同的是,你得要會殺人才有資格住進這裡。
靈的房間位於三樓走廊的最裡面,他喜好清靜,因此沒有執行任務時,常常一個人待在房裡發呆,或是翻看各國的書籍。
而他特別喜歡坐在和窗戶連接的平台上,從這裡可以將主屋的美麗景致盡收眼底,還有後面那片湛藍的海洋,能讓人的思緒瞬間沉澱,感受一股平靜安詳。
但這些對靈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始終停在主屋的某一角,神海羲的書房。
這是多年來隱蔽在靈心中的秘密,坐在這個位置,剛好能瞥見那間書房窗戶的一小角,神海羲時常在那裡閱讀、沉思、打盹,甚至,有時會在書房與女人歡愛。
其實靈看到這些景象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他的眼睛總是會追隨神海羲的身影,這一輩子,靈只服從他一人,為他生、也為他死!
明早,神海羲將會去台灣,兩天的時間見不到他,想來應該是會有點無聊。
是去台灣……自己有多久沒有踏上台灣那塊土地了呢?
第一次殺人時七歲。
看到血從眼前噴灑出來並不會讓他覺得害怕,反而有種放心得救的感覺,安全感也是那時候體驗到的。
強暴自己多次的親生父親倒臥在血泊中,動也不動的模樣讓靈笑了。
他趁父親熟睡時拿起菜刀砍下他的男性象徵,在他淒厲的哀號聲中,靈沒有停止地繼續劈砍的動作,技巧十分粗糙,完全沒有殺人美學可言。當時的他,什麼也不懂,只是單純地想要父親消失,這樣的想法促使七歲的他犯下第一件殺人案。
可他不是故意的,因為……他明明有說不要啊……他明明就有說……
爸爸不要……爸爸——不要——不要啊——
靈猛然睜開眼睛,額頭上也冒出冷汗,他趴在桌上,淡漠的神情呆滯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回復,他知道,那是夢!
「靈,你不舒服嗎?」萌關切的聲音傳來。
「萌何時進來的?」合上書本,靈的表情仍是一貫的平淡。
「還何時?我進來五分鐘超過了,你竟然一點都沒察覺。」萌坐在他對面,難掩驚訝的神情。平時一個極輕的聲響,靈便會立刻清醒,但是今天她不僅大步而入,還在房裡走動,這小鬼卻絲毫沒有察覺,真是太奇怪了。
會錯萌口中的意思,靈冷靜的分析道:「五分鐘足以讓敵人殺了我再進入本屋,的確相當危險,以後我就淺眠吧。」他將書放回櫃中。
「我說你是不是感冒了?現在是寒冬,你竟然在冒汗。」她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檢查是否有發燒,流露出像姐姐般的關懷。
萌比十七歲的靈整整大了四歲,早他兩年進入昊組,當時她對靈的印象僅止於面無表情的瘦弱小男孩。
靈的話不多,會講的大部分都是任務及訓練上的事,雖然也會和別人打招呼,但是話中的內容十分明顯都是公事,不似萌和其它人會有自己的思想和情緒。
喜歡和靈在一起,是因為他在執行殺人任務以外的時間,完全沒有威脅性,就像一個普通的孩子般純樸無邪,加上他那與世無爭的個性,讓萌待在他身邊時絲毫感受不到壓力,時間久了,兩人的感情也越來越好,靈當她是唯一可以談心的朋友,萌則將他視為自己的弟弟看待。
「不是感冒,剛剛我做惡夢了。」不會說謊大概是靈唯一的破綻,但也僅止於在神海羲與萌兩人面前,對於其它人,靈只會選擇沉默,或者輕描淡寫地帶過。
「嗚……我可憐的靈,一定很恐怖吧?」萌將他擁入懷中,寵溺地安撫他。
她知道靈的遭遇,他平淡靜默的樣子,是在他殺了自己父親之後才有的,當時產生的衝擊力震碎了靈對於臉部的知覺,從此就喪失變換神情的能力,從醫學上來看——無解。
但是萌知道怎麼分辨他的喜怒哀樂,就因為知道,所以心疼。
「只是個夢,不要緊。」他由著萌把自己抱在懷中,沒有抵抗掙脫之意。
有時,他總覺得萌把他當作洋娃娃玩,在他臉上塗抹女人用的化妝品、半強迫地要他穿上自己剛買的洋裝,甚至拉著他一起去女性專櫃看內衣,其實組織裡也有別的女生,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萌總是喜歡找他一起做這些事,偏偏他又不討厭這種感覺,也就任由萌三不五時纏著他了。
「我看你臉色真的有點差,好蒼白,去給順平看看好了。」萌托著他的臉,皺著眉頭道。
「不用了,只是頭有點暈,睡一下就沒事。」他避開萌的手,躺在地板上的床鋪,他不喜歡看醫生,因為他不想承認自己有病,不,他根本沒病。
「我說靈啊……」正當萌想繼續勸說時,外頭廊道傳來一陣急奔的腳步聲,聲音很小,但對於萌跟靈這樣的人來說,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事啦,不要大呼小叫的行不行,靈身體不舒服。」萌早一步去開房門,沒好氣地盯著來人。
「萌妳也在啊,難怪我怎麼找也找不到。」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笨望別怪我沒警告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講完快滾!」萌手叉著腰,陰森地威脅望。
「不是我要吵你們,是主人提早回來了,所有人都在下面等著迎接,就差你們了。」望急忙地道。
他也是組織的一員,年紀跟萌差不多,長相還算清秀,平時跟萌和靈走得最近。
「什麼?」萌驚訝地張大眼睛,「我怎麼沒聽人提起過?」
「我也是前幾分鐘才知道的,說是台灣的事情辦完了,所以便搭最後一班飛機回國。」他解釋著。
除非有重要的事情非得處理,否則神海羲幾乎是足不出戶,一旦他出外回來,本館的人就要上前迎接,這是一直以來不變的規矩。
「望,主人到本館了嗎?」靈走向門口,淡聲問道。
「我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你們兩個快來,我要先下樓去了。」要是讓主人捉到有人在他回來的時候躲在房間裡,不被扒皮才怪,他說完,便飛也似地跑了。
「我們也下樓吧。」靈穿上一件外套,準備下樓。
「可是你明明不舒服,大冷天的就別出去了,主人若問起我再跟他解釋。」她試著阻止靈。
「我只是有點頭暈,況且迎接主人也花不了多少時間,我一切都是以主人為重,不能有私心的。」連拒絕都是如此平淡。
不顧萌的擔憂,靈一心只想趕快下樓見神海羲,他邁開腳步,在望之後迅速離開。
萌在原地按著額頭,以一種無語問蒼天的口吻喃喃道:「還是老樣子,有了主人就忘了自己。」
神海羲對於靈,真是相當重要的存在。
深夜,在本館裡沒有一個人進入夢鄉,庭院空地的燈全部大開,直直照著中央的石子路,所有人皆整齊地站在兩旁,依序是傭人、清道夫、保鏢,最後是像靈這樣的暗殺者,總計約有百人,全數屏息等待神海羲的歸來。
幾分鐘後,一部長型黑色禮車自大門駛入,在中間停下,後座的神海羲在司機開門後踏上本館的碎石路,那俊挺昂然的身軀幾乎要奪去大家的呼吸,一見到他,所有人莫不低下頭迎接他。
神海羲五官輪廓極深,有著夜空一般的瞳孔,深邃且冰寒,彷彿隱藏了許多秘密,讓人好奇卻又無法上前窺探。
他穩步向前,臉上滿是強悍的氣勢,劍眉俊鼻、銅膚黑髮,一身黑色西裝讓他碩壯的體格更顯傲然,渾身上下透出無可比擬的冷邪氣息,只要瞧一眼,就能知道此人的身份與地位特殊非凡,影皇,他當之無愧。
靈低下頭,僅敢以眼角餘光偷看他,但不知為何,神海羲越往前走,靈就覺得他的影像越模糊,直到他抵達玄關,準備進入本屋時,靈已經失去意識倒在雪地中。
神海羲停下腳步,淡瞇著眸瞳看向右後方的他。
「靈!」在旁邊的萌脫口而出,趕忙將他扶起,可靈已經完全昏死過去,額頭上不停冒出冷汗,整張臉紅通通的,像火燒一般燙人。
其它人也被靈突然的暈倒嚇了一跳,全都盯著他瞧,神海羲只是站在原地,以一種近乎冷眼旁觀的態度審視靈,幾秒後,他終於沉聲開口:「順平,去替他看看。」說完,他便進入本屋。
「是的,主人。」一旁的男子恭敬地目送他入屋。
順平年紀約莫四十歲,是昊組專屬的醫生,當然還有幾名護士,昊組裡有人受傷或生病,都由他來診治。雖說是醫生,但順平也會殺人,不僅是他,身為昊組的一員,若沒有所謂最基本的自保能力,就形同廢物一般,沒有生存的價值。
「順平,你快幫他看看,靈的身體好燙,剛剛還不會的……」萌脫掉自己身上的外套幫他蓋著,心急地道。
「望,先把靈抱回恆館的醫務室,另外需要護士一名。」瞧他毫無意識的模樣,八成是病了好些天,順平當機立斷地吩咐。
「靈真輕耶,他有在吃飯嗎?」抱起靈,望甚感驚訝,同樣是男生,手中這個人估計連四十五公斤都不到。
「你少囉唆啦!靈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就砍死你!」萌拍了他的頭一下,狠聲威脅。
「妳真兇,當心以後嫁不出去。」望非常「好心」地提醒。
「找死是不是!」她從胸前掏出把匕首,揮向望。
「開玩笑的,大姐不要生氣啦!」這次望可真的要逃命了,手中抱著靈,他立即飛奔往恆館而去。
病倒的靈不清楚自己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感到全身無力,彷若被黑暗吞噬,沉沉墜入睡夢中……
第二章
一連幾天夜裡都下著好大好大的雨,還有雷聲吵得男孩不能入眠,全身上下又酸又痛,可父親卻躺在客廳呼呼大睡。
他憑什麼如此安穩?
不,他應該一直睡下去,這樣他就不會再欺負他了,沒錯,他得讓他一直睡下去,無法再醒過來……
小男孩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光,稚氣的臉龐漾著天真靦腆的笑容,他以前看過媽媽拿著菜刀殺過雞.流了血,雞便不會再動了,那也讓父親流一點血好了。
他搬著一張板凳走入廚房,不敢出半點聲音,生怕吵醒在客廳的父親,他踩著板凳,伸出小手拿到放在流理台上的菜刀,緩緩定到父親的旁邊。
接著,模仿媽媽的樣子,小男孩兩手握緊菜刀一舉高,使盡全力朝熟睡的男人砍下,男人哀戚的聲音讓小男孩的動作加快,他再度舉起兩手,讓菜刀狠狠嵌入他的胸膛,看到鮮血噴灑讓男孩有種說不出的快感,他拼了命地揮砍,即使血濺了他一身,他仍毫無知覺,嘴角反而揚起一抹快樂的笑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男孩發現父親再也不會動了,他平躺於沙發上,身體不斷冒出血,一直流到地板,眼睛所見皆是一片紅。男孩大口喘著氣,幼小的身軀坐在血灘中,菜刀也順手放下,他擦拭掉臉上的血漬,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去的模樣。
一會兒後,男孩笑了,笑得好天真、好可愛,白淨的臉孔充滿教人憐愛的氣息,他站起身,到房裡拿出一條毛毯,很輕很柔地為父親蓋上,接著安哄道:「爸爸,你要記得一直睡喔,我給你蓋被子你就不怕冷了,要乖乖的喔。」
說完後男孩的情緒便降到冰點,沒有懼怕、沒有慌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提著一桶水跟抹布,跪在客廳地板上來回重複擦拭與擰乾的動作,水若染紅,就倒掉再換,如此不斷的重複,直到他覺得乾淨了才停下動作。
之後整整兩天的時間,男孩沒合過眼,他蜷縮著身軀坐在客廳的角落,眼神呆滯地陪伴著父親,連身上的血衣也沒換掉,像是要確定他真的不會再醒過來,等到凌晨時,他終於放心,這才覺得肚子好餓,他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
男孩拿了衣櫥裡的零錢,離開家裡,在無人的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蹣跚的步伐寸步難行,大雨淋濕他一身血衣,樣子看起來十分狼狽駭人,又累又餓的他,終於在經過馬路中央時倒下,恍惚中,聽到像是車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不到幾秒的時間,兩三名男子便圍繞在他身邊,為首的一個踏步向前,其它人則負責幫他撐傘。
「主人,是個渾身沾滿血的小男孩。」一名男子道。
「傷得重嗎?」
為首的男子開口,那醇厚沉斂的聲音令男孩印象非常深刻。
「這……他並沒有受傷,反倒像是被血潑了一身。」
聞言男子輕笑了一下,饒富興味地看著地上瘦弱的身軀,幾秒後,他笑意更深,像是發現什麼寶物似的。「這可是殺人的眼神啊……」他蹲下身。
「你……是誰……」男孩無力的開口,只剩一雙晶亮的眼睛還能動。
雨讓視線模糊,也打亂他的心,他看不清楚男子的長相,但知道他有一雙陰冷的瞳眸,像是能看透一切般。
「我?」男人噙著一抹淡笑,狂傲地道:「我是掌管生死的人。」
「真了不起呢……我是不是就快死了?」男孩雙眼迷濛,已然快失去意識。
若有人能掌管生死,那麼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好了不起,他跟上帝比,究竟哪個厲害呢?
「你想死,若是我將你丟在這邊,死,不會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他的聲音顯得森寒,彷彿不將男孩的生死放在眼裡。
男孩顫抖地伸出小手,使盡力氣抓住他長褲的一角,瞳眸盈滿一種強烈堅毅的求生意志,他哀求道:「我……不想死,我想讀書……上學,我想要長大……救我,救我……」他緊抓著他,生怕一放手男人真的會丟下他。
「救你?」男人挑高眉,對他的話感到好笑。「首先,你跟我毫無關係,這構不成我救你的理由;第二,我只對有價值的人感興趣,你有什麼優點能吸引我,或者是……你能殺人?」他對他做出評斷。
「不能……」這是不對的行為,是壞人才會做的事。
「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僅殺了人,還渴望著鮮血啊,那人……還是你的親人。」他殘酷地道出事實,藉此想測試男孩如何承受這罪惡。
沒想到他一點都不感到愧疚後悔,反而理所當然地反駁男人:「我沒殺人,只是……讓爸爸睡覺而已……睡了,便不會再欺負我……」他表情木然地像石頭。
聽到這番回答,男人意外開心地朗笑出聲,「告訴我你的名字。」
「劉……雨……凡……」他好餓好睏,只想吃東西然後回家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可是他卻無法拒絕眼前這個男人的聲音,只能不由自主地回答他。
「劉雨凡,要不要跟著我?」這孩子是個驚喜,他從來不會看錯人,只需要一些時間,他便可以成為一塊價值連城的璞玉。
「跟……跟著你?」劉雨凡趴在地上,空洞的眼睛疑惑不已。
「是,跟著我,只要你肯為我做事,就可以離開那個有你父親在的家,而我給你的承諾,便是永遠不再有人敢傷害你。」他說得字字清晰,自信的語調不容忽視,緊緊鎖住劉雨凡。
「只要為你做事……就不會有人……傷害我嗎?」聽起來好簡單,他應該可以的,而且父親清醒的時候好可怕,常常看著他笑得好猥褻,他不想再回去了啊!
「我保證。」男人伸手撥開他濕透的發,望著他清楚地道:「唯一的條件是,你只能為我而生、為我而死,必須視我如命,不得有貳心,這樣你做得到嗎?」他斂下眼,等待著答案。
七歲的劉雨凡根本無法思考,但是一想到不會再有人傷害他,心中就湧起一股對男人難以抗拒的依賴,他怔愣許久,終於開口:「好啊……我答應你……」
男人笑了,一雙大手將他抱起。「那麼今天開始你叫靈,瞧你的眼神沾滿血腥,卻沒有半點靈魂可言,希望這個名字能為你帶來一點生氣。」
「靈……靈……」劉雨凡重複了幾次,無力地依偎在他懷裡,微熱的溫度傳來,讓他更加依賴。「那……你叫什麼名字?」
他看起來好年輕,可能才二十多歲,也許更少。
站在雨中,他慎重地朝懷中的人兒自我介紹:「我叫神海羲,人們稱我為影皇,以後我將是你的主人,記住,為我而生、為我而死,我也絕對履行承諾,永遠不會有人敢傷害你!」
「影皇……神海羲……羲……」這是昏睡前的靈最後聽到的一句話。
影皇神海羲從此是他的命,為他生、為他死,而神海羲給他的,是世界上最珍貴最珍貴的禮物。
永遠不再有人敢傷害他……永遠……
***
睡夢中,靈再度被驚醒,瞳眸淡漠如常,心裡面卻是一陣蕩然,他有多久沒再做過那個夢了?
「靈,你終於醒了,我好擔心你呀!」看到他醒來,萌終是忍不住地飛撲過去,柔美的臉龐激動無比,綻開笑容摩挲著靈。
「萌……」頭還有點暈,他希望萌可以不要再搖他的身體,才要開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阻止。「我怎麼會在醫務室?」而且居然在打點滴。
「你發燒暈倒不省人事,還是望把你抬到這裡來的。」想起昨晚的情形,可著實讓萌擔心不已,居然在迎接主人回館時暈倒,她差點以為他要沒命了。
靈的記憶慢慢回復,轉問道:「主人有說什麼嗎?」他是心急的,可臉上怎麼樣也表現不出來,永遠都是那麼平淡無波瀾。
「主人什麼也沒說,甚至沒生氣,算你好運。早叫你在房裡休息,就不聽。」她捏著靈柔軟的臉頰,不悅地斥責。
「我沒事。」靈起身,扯掉手腕上的點滴,意圖下床。
「不行,你得要在這裡好好休息才行,順平說你病兩三天了,氣都還沒回復,不可以亂動的。」萌壓著他的雙肩要他躺下。
「我沒病,只是累了點。」為什麼說他病了?他沒病,根本沒有!
「萌說得沒有錯,你再掙扎下去只是是浪費更多體力,人都會生病.你要認清這個事實,別老是堅守自己那無聊的原則。」順平走了進來,看到被靈扯掉的點滴,頗感無奈。
聽到順平的話,靈心中燃起一道火苗,他翻開棉被固執地想下床,卻反被萌壓制回去。
「靈,聽話!你昨天發燒差點燒壞腦子知不知道。」這孩子外表文靜優雅、清冷如水,內心卻倔強地像顆石頭,有時真拿他沒辦法,但現在的情況怎麼也不能對靈妥協,萌壓著他,不讓他起床。
「我要回煉館。」他抓住萌的手,使勁想撥開,但感冒發燒已經奪去他大半體力,自然是敵不過眼前的萌。
「不讓你回去,給我養病!」萌大喊,把他壓得死死的。
正當順平以為他們會就這樣僵持不下時,神海羲的身影毫無預警地出現在醫務室,甚至沒有人聽到腳步聲。
順平低頭鞠躬,卻也感到訝異,神海羲平時是不出本屋的,怎麼今日卻到恆館來,而且看這情形……是要來看靈嗎?
「主、主人好。」萌終於放開手,在病床旁邊乖乖站好。天啊!主人是何時出現的?嚇死她了。
「躺著。」神海羲手背在身後走向病床邊,立即阻去靈想起身的動作。
「是。」
果不其然,靈只願服從神海羲的話,而且百依百順。
「順平,靈還需要多久時間恢復?」他頎長的身影坐在椅子上,瞳眸微瞇地觀察著靈,朝身後的順平問道。
「大約兩個星期身體才會完全調養好,但要他肯合作。」他補充著。
「是嗎?」神海羲扯動唇角,「你們先下去吧。」他揮手遣退萌跟順平。
在他離開前,萌不甚放心地看了靈一眼,搞不懂主人今天來的目的。
等他們兩人部離開後,神海羲隨即開口:「還是認為自己沒病?」
「是。」幾乎是沒有考慮就脫口而出,靈始終不認為自己身體有何問題。
「能在我回本館時暈倒,你是頭一個,想申訴什麼嗎?」手指輕輕撫過他的髮絲,卻透著幾分冰冷。
「靈沒有想申訴什麼。」他誠實地回答。
「還記得你進入昊組時的使命嗎?」淡漠的語調是絕對的冷然,神海羲垂下眼盯著他,剛毅的臉龐似寒非寒,讓對上的人都會不由得一悚。
「記得。」怎麼可能忘,神海羲……是他的命啊。
「那麼就別做出會讓我生氣的蠢事。」他收回手,口吻已然是警告,「靈,別忘了你的立場,能在嘴巴上逞強,不代表身體就會聽你的,只要我沒開口,煉館就不該是你現在要待的地方,明白嗎?」他揪著他的下巴,目光冷冽無比。
「明白。」靈絲毫沒有反抗,他輕輕轉向他,緩緩問道:「主人,我是否真的有病?」幽黯的眼眸渴求著答案。
「你認為呢?」似乎對他突來的問題感到興趣,神海羲反問。
「主人曾經說過,我的眼睛沒有靈魂,順平也說我得了心病,可是為什麼我感覺不到心痛,生病不就是痛苦,感覺不到痛苦,又怎麼會生病?靈不明白,也不喜歡醫務室的味道,會讓我變得很混亂……」他閉起眼睛,臉色愈顯蒼白,腦中閃過順平當時所說過的話。
對於他的難受視若無睹,神海羲只願給他提示。「靈,你很優秀,卻無法看清自己,但我不會給你答案,也無法給,你若真想要知道,去看看鏡中的自己到底跟別人有什麼不同吧。」他逕自步出醫務室。
「鏡中的我……和別人……有什麼不同嗎?」靈躺在病床上撫摸自己的臉,怔怔地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
他有多少年沒仔細看過鏡子裡的自己了?
三年?五年?或是更久?
他不敢看啊……一旦見到鏡子中真實的一面,也許就應驗了順平說的,他確實得了無解的心病。
靈已經忘記當年在鏡子裡面看到什麼了,他想不起來,怎麼樣也想不起來,殘存的只有一張模糊的臉,再無其它……
劉雨凡,不過是個地地道道的台灣小孩,平凡、嬌小、純真,外表脆弱得不堪一擊,可是卻因為弒父,為他的人生帶來驚天動地的轉變,身、心,都病了。
靈,是個擁有奇特能力的暗殺者,只為影皇存在,他有一張對萬物皆平淡漠然的美麗臉孔,在他優秀的能力背後,卻隱藏著童年抹滅不去的傷害,他,亦病了。
七歲那年,看到鏡中面無表情的自己,他幾近崩潰,摔破了鏡子,再換一面新的鏡子照,結果仍是一樣,他再摔破,不斷重複,直到腳底傳來被玻璃刺痛的感覺。
他捏扯自己的臉頰,撐大瞳孔想做出變化,放開手後,臉又回復到跟死人沒什麼差別的模樣,他甚至連大叫的聲音都一樣輕然,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於是,他選擇忘記身體上的殘缺……
但是沒關係,至少他不用再受到欺負,吃苦不算什麼,殺人也不算什麼,只要他不背叛神海羲,就不會受到傷害。幸好當時答應跟著他,因為神海羲是個守信的人,他確實給了他唯一想要的東西——安全。
這一輩子,他是忘不掉那場大雨了。
被大掌和暖懷包覆住的觸感他仍深烙心中,儘管因為父親的關係讓他極討厭男人的碰觸,但神海羲卻讓他意外感到安心,七歲的他清楚地知道,他會為了這胸膛而活下去,即使只有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也無所謂。
靈跟著他回到日本,剛開始對所有事情一無所知,但是他不怕,讀日語、練刀劍、學軍火槍枝,還要考取所有的執照,日子過得異常辛苦,一點都不像是人在做的事,不過他全忍了下來,一句怨言也沒有,加上天分使然,十歲時他便為神海羲完成第一個任務。
在他的心裡,可怕的不是他為影皇手刃無數的生命,而是神海羲給他的承諾有一天將會消失,為了要他繼續遵守大雨中說過的承諾,他不容許自己出錯,即使他已經擁有一身自衛的能力,不再像兒時受人擺佈。卻仍然依附著神海羲,他無法否認,七歲開始對他的依賴,至今,已經是根深蒂固,脫離不開了。
第三章
整整兩個星期,靈都在恆館的醫務室被順平「監禁」,過著他自認為非人的生活,就算萌天天來看他,他還是覺得無聊至極。
至於神海羲,在給了他病情一個含糊答案之後,便沒有再來過,這是很理所當的,他若再出現一次,靈才真的會覺得奇怪。
回到煉館房間的靈頓時如獲新生一樣,舒適地躺在床鋪上環視著他的小天地。
正當他想閉目養神時,三個細小的腳步聲自走廊傳來,不用看,他也能分辨雙腳的主人是誰。
萌與望,還有一個中年男子進入房間後,表情略感嚴肅地在桌子三邊坐下,一股默契讓靈明白他們的來意,他起身拉上窗簾,同樣跪坐於地。
每當這個男子出現,他就知道又有任務指派下來了。
大塚禾介,是最親近神海羲的人,主要負責洽談工作、傳遞訊息,他做事極講效率,又對神海羲忠心耿耿,因此也成為他重用的人之一。
接著,他將手上的一張紙攤平於桌面,清楚地道:「這是飯店的路線圖,地點在二十五樓,時間是五天後的凌晨二點,望會處理監控攝影機的問題,到時整個樓層放空,你只要準時進入房間完成任務就好,但前後只有四十五分鐘,二點四十五分萌的車子就會離開,你要拿捏好。」他一邊解說一邊指示著地圖上的位置。
「從逃生門離開到樓下搭電梯只需要十五秒,幾乎節省一半時間,當然,那邊的攝影機我也會處理掉。」望接續道。
將桌上的數據記在腦中,靈問道:「對象呢?」
「鄭勇權,台灣人,從事毒品買賣的工作,與大陸、歐美、日本、新加坡都有往來,可是一直找不到他犯罪的證據,讓台灣政府很頭痛。」大塚禾介翻開手上的資料遞給靈。
一如往常,靈仔細瀏覽著這次暗殺對象的檔案,照片上的男子長相還算俊,身材相當魁梧,與以往遇到的感覺有幾分不同,在瞥到他的經歷時,靈終於知道心中的疑問所為何來。
「他曾經是美國特種部隊的一員,受過的訓練我想不用多說你應該明白,況且他在台灣也擁有相當的勢力,這次的任務沒有這麼簡單,但主人認為只有你可以勝任。」將神海羲的話一字不漏地帶到,大塚禾介看了靈一眼。
「禾介,他有弱點嗎?假設在房裡跟他打起來,勢必會引起騷動,到時驚擾到飯店的人,靈也會有危險。」收起平常嘻笑的臉孔,提到任務時,萌的神情相當嚴肅。
「有。」他回答。
望好奇地問著:「什麼弱點?」
大塚禾介停頓了幾秒,這才開口跟他們說明鄭勇權的致命傷,以及當天執行任務的細節行程。
而當聽到答案後,靈這才明白,神海羲為什麼會說這個任務只有他能勝任……
***
「萌,隨便一件就可以了。」
午後,萌的房裡傳來靈平靜的聲音,然而,他的心情實際上是無奈。
一旁的萌背著靈,低頭猛翻著自己的衣櫃,不停從裡面丟出一件件女性洋裝、女性內衣褲、女性襯衫,她喊道:「你不要吵我啦!攸關任務,怎麼可以隨便!」
不消幾秒,房裡已經堆滿一堆衣服,靈的頭上還掛著一件小背心。
懶得再對萌的「熱心」提出異議,靈把飛落在頭上的小背心拿下,默默地幫她把散落一地的衣服折好,一層層迭起來,心裡卻仍是對神海羲將這次任務指派給他的原因耿耿於懷。
鄭勇權愛男人如癡,尤其對十幾歲的少年沒有抵抗力,私底下他包養許多男寵,個個絕色美艷,專供他玩樂縱慾之用。不僅如此,他常常要男寵換上不同的衣服,玩著角色扮演的遊戲,性生活可以說是十分淫靡。
此次受台灣政府所托,昊組接下了暗殺他與奪取販毒商數據的工作,靈是昊組裡最優秀的殺手,由他來執行這個任務再適合不過,但神海羲這次可不是因為他身手好、速度快才派他出任務,而是因為他有著一張像傀儡般的絕美臉孔。
不論再怎麼厲害的殺手,接近敵人時神情一定會有細微的變化,在動手的當下,更會有一股殺氣飄散出去,即便是刻意抑制也無法完全隱藏,面對像鄭勇權這種受過特殊訓練的人,很容易就會被察覺。
但是靈不同,他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反應,若不是深入瞭解他的人,根本無法從他的表情察覺一絲喜怒哀樂;內心,他依舊純真地像當年那個七歲小孩,因為那過於純真的靈魂,使他打從心裡就認為自己不是殺人,只是讓對方長久地睡著罷了。
神海羲指定要靈執行任務不是沒有道理,單單以上幾點,就足以讓鄭勇權死在他手下,而且,心甘情願!
靈在心裡一笑,他並非不知道自己患了心病,只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他想活得正常、活得自在,至少在昊組裡,他不要自己是特殊的,可事實呢?
如同神海羲說的,他是傀儡,一具沒有表情的傀儡,連聲音他都無法控制,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點的他,有什麼資格有意見,反正神海羲要他殺誰,他就殺誰,只要他能安全就好,至於鄭勇權,他自然不會讓他碰自己的。
但是……心裡頭那種不舒服,像是被利用、推上死刑台的感覺,讓靈很難細想下去,神海羲向來把人當工具,有利用價值的他留下,沒用的就好比垃圾,他一眼也不願多看,現在的他,是否就是剛好有那利用價值……
好煩!這問題太困難,他根本不會解,總之,他必須讓神海羲需要他,只要自己永遠有用處,那麼他便不會遺棄他!
「找到了!就是這件,實在是太完美了!」在萌丟完幾百件衣服,靈也收得差不多的情況下,她突然大叫,讓靈也跟著停下折衣服的動作,緩緩抬眸看向她。
「和服嗎?」怎麼不是繡花洋裝或窄身短裙?靈在心中甚感奇怪,平常他在萌的「調教」下,女裝他是穿慣了,可從來沒穿過和服。
一旁的萌眼神很詭異、很邪惡的轉向靈。「根據我的判斷,你穿起和服一定沒有人能抗拒得了,加上我一雙巧手為你上妝,到時鄭勇權那變態不僅會對你失去戒心,下場還會很淒慘,哈哈!」她仰頭大笑,任務真的很重要,只要出了點差錯靈可能連命都沒了,不過此刻她心裡想的是把靈妝點成娃娃的模樣一定很美。
靈不語,只是默默地收著衣服,對萌毫不矯作的樣子感到好笑,也勾起了一絲絲的……羨慕。
「萌,有空嗎?我想跟妳確認一下當天的細節……靈也在啊。」望走進來。
「只要是你就沒空。」萌把和服攤開,壓根兒沒抬頭看望。
「哎喲!不要這麼無情嘛!妳對我跟靈的態度差好多喔。」他隨地一坐,皺著一張臉向萌抱怨。
「啐!少在那邊裝可憐,你要是長得有靈一半可愛,我就會疼你。」萌白了他一眼,跟著揚起酸溜溜的笑。
「女人真是可怕又現實的生物,靈待在妳身邊真可憐。」望撇撇唇,跟萌鬥嘴似乎已經成了生活中理所當然的一環。
「你找死啊!」萌氣呼呼地迸出話。
「妳看妳看,才說妳一句就生氣了,這樣妳可要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喲。」望再度以自殺式的方法激怒她。
「喂!你現在是嫌活太久,要我幫你了結是不是?」萌從牆上抽出武士刀,美眸透出殺意。
「靈你看,這就是她的真面目,好可怕喔!」望不怕死地朝靈說道,身子也從地上躍起,準備逃命。
接著是兩人一前一後追逐的場景,這畫面本館的人已經看過不下百次了。他們吵鬧的聲音讓其它人都探出頭來,感到無奈又好笑,也因此出現了習慣性的對話。
「唉,望跟萌又吵架了。」甲傭人歎氣道。
「他們不吵才真的很奇怪,別殺到我房裡來就行了。」乙殺手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
「靈天天跟他們在一起也真是可憐,耳朵都不能清靜。」丙護士倒頗感同情。
其實靈一點也不會感到心煩,要老實說的話,他還滿樂在其中的,萌和望自然的作風能讓他覺得安心,應該說,他喜歡任何能讓他安心的東西。
靈自動把萌的衣服放回櫃中,這才離開房間。踏出本館,散步到另一個他時常去的地方。
本館後方的海邊,是靈第二個活動場所,偶爾,他會在這邊待上一下午,吹吹海風、看看夕陽,一直到萌找到他。
由於這裡是屬於神海羲的土地,因此平時不會有外人靠近,喜歡寧靜的靈自然是不會放過這裡。
靈在沙灘上屈膝環抱而坐,看著美麗的海景發呆,徐徐吹來的涼風吹得他一頭黑髮飛揚,拂過紅嫩的嘴唇、小巧的鼻子,最後落向白皙的頸子。
這樣一個美人,任誰看了都要心動的,可惜,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外表有多麼勾人心魂,十年了吧……他有十年左右沒有照過鏡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關係,風吹得他一陣濃烈睡意襲來,漸漸地,他合上眼睛,倚著兩手入眠,絲毫沒有察覺身邊有人靠近,還坐在他前面審視他。
在這裡遇見靈是個巧合,神海羲三不五時就會到這裡沉澱一下思緒、放鬆心情,只是沒想到,今天似乎有人的休閒活動跟他一樣,他盯著靈,臉上不自覺地泛起笑容。
神海羲知道靈長得絕色,儘管他的男性身份讓人感到可惜,卻無法抹滅他外在的美好。會選擇他進行這次的暗殺行動,自是有他的原因,眼前這個孩子從來沒讓他失望過,他的確是近乎完美的殺人工具,儘管他那多年來的病情依舊不見起色,可在工作上卻未曾出錯,因為他的過於優秀,也讓神海羲特別重用他,到醫務室探視,已經算他破天荒的關心了。
見自己待了這麼久靈都沒動靜,抑海羲故意抓起一手沙,製造出些微聲音。
他才一動作。靈就警覺地睜開眼睛,意識到有人接近自己,他飛快地掏出防身的匕首朝前方揮去,只是在清楚見到眼前的人時,他運勁而出的手倏然停下,停在男人的頸子邊。
是自己看錯了嗎?神海羲怎麼會在這裡?
靈心裡顯得相當驚訝,這讓他的手一直僵在原地忘記收回。
不過,神海羲非但沒有被嚇到,反倒對靈奇快的動作揚起滿意的笑容,他撥開他凌亂的髮絲,因他的呆愣感到有趣,調侃道:「怎麼?不動手殺我?」
靈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他抽回手,誠實解釋:「靈不知道是主人,下意識便做踰矩的動作,請原諒。」自從上次發生了沒察覺萌到他房間的事情後,他的警覺性更高了,只要一點點風吹草動就能讓他醒過來。
「沒關係,你也不過是證明了我的眼光沒有錯。」神海羲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幽黑瞳眸緩緩飄向他。
「靈不懂。」老實說,他現在覺得很尷尬,這是十年來,他頭一次與主人這麼近距離對看,覺得有很大的壓迫感,可以的話,他比較喜歡獨自待在房間窗戶的那一小角,不會被發現,他覺得自然多了。
「很多事情你不必懂,知道之後,只為讓你更痛苦……」神海羲話中藏話,刻意不說明。靈太過純真,這並非壞事,但身為一個殺手若還保有如同孩子般的純真,就顯得太悲哀了。
「主人,你的話好深奧,能不能用比較簡單一些的說法,好比像萌那樣講話,一下子我就明白,否則我會以為你的表達上有些問題,或者我們有代溝。」他確實聽不懂神海羲在說些什麼,他會講多國語言,懂得多國歷史,這些從書本就可以學到,但是跟神海羲講話他就覺得自己愚笨,為何他說話總要拐彎抹角?
沒料到會從靈口中聽到這麼老實的回答,神海羲難得開心地朗聲縱笑。
竟然要他學習萌講話的方式?還以自己不認為是責怪的方式指出他可能表達方面出了問題?簡直是鬼扯,虧這孩子敢當著他的面說出口,有趣!
「很好笑嗎?」靈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這可不是笑話,至少……沒人敢對我這麼說話。」神海羲盯著他,神情倏然一沉,只因方纔的一瞬間,他差點將靈當成一個女人。
他體格嬌小,厚重外套裡的身子瘦弱得像個需要人保護的花朵,柔亮的烏緞秀髮看得出來不常整理,總是隨意地在後頭紮起辮子,其它垂下的青絲便會貼著他雪白的臉頰,教人忍不住想伸手撫摸。
一雙平靜的黑眸淡得不起漣漪,卻相當清澈晶瑩,燦如星月、魅如秋水,一股不染塵世的高雅氣質隨之散發,讓他美得像個天使。
打量的視線在靈將身子往後挪的動作下停住,神海羲觀察的眼光讓他覺得彆扭,他下意識地拉開一些距離。
把他的不自在看在眼底,神海羲淡瞇起幽瞳,悠然地扯動嘴角。「我讓你感到不安全?還是……男人始終令你覺得噁心。」再怎麼美,靈終究是個男人,他還不至於會慾求不滿到找上他。
「靈不知道,但主人並不會讓我覺得噁心,待在你身邊很安全。」他望進他眼裡,睜著一雙澄澈的眼眸。
神海羲沉默了幾秒,充滿興味地勾起笑痕。「難怪萌這麼喜歡找你,看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察覺靈後方奔來的人影,他但笑不語,始終將目光停在處於疑惑中的靈身上。
「你跑去哪兒了?找你很久了耶……咦?主人?」萌邊叫嚷邊跑來,直到眼睛看到神海羲,才驚愕地發出非常詫異的聲音。
她是又見鬼了嗎?居然看見主人跟靈一起出現在海邊,還靠這麼近講話!
「來找靈?」他挑眉睨著萌,神情倍顯慵懶。
只見萌用力點了點頭,結巴道:「是、是的,不過主人如果有話……要跟他講的話,我就、就先……」
「退下」二字還沒講出口,神海羲便揮手打斷她的話。
「我想靜一靜,你們兩個都離開吧。」他轉身面向大海,遣走他們兩人。
「是……」眼前的男人好可怕,光是聲音就可以控制一個人,連平常說話非常流利的萌都禁不住結巴,小心應對。
兩人隨即轉身離開。
「靈。」神海羲的聲音傳來,靈停下腳步,他沉穩說道:「四天後的任務,可別讓我失望了。」
「是的。」他當然不會失手,但就像是要對方記住很重要的事情般,他慎重地朝神海羲提醒:「主人,我會讓自己永遠都有用處,希望你也不要忘了曾經許過的承諾。」
很平靜的聲音,沒有一絲紊亂緊張,卻讓周圍氣氛瞬間冷凝。
站在旁邊的萌一聽到臉色立刻刷白,睜大眼睛盯著旁邊的靈,替他捏了一把冷汗,這傻小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代表什麼意思?
她真的很想幫靈解釋,不過神海羲沉默的背影實在是太教人害怕,她連空氣都不敢多吸一口,怎麼可能還會有能力說話,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壽命會因為靈的「不知死活」而驟減,甚至最後會引發心臟衰竭死亡。
表達完自己的意思,靈逕自離開現場,萌見狀趕忙跟上,獨留因為靈的一番話而感到有趣的神海羲。
「呵……」他開心朗笑,心情突然大好。
不知有多少年沒聽過有人敢在言語上威脅他了?而且那根本是沒有經過大腦思考就說出口的話,如小孩般無邪,卻又像刀一樣鋒利。
神海羲拂上額頭,喃喃笑道:「優秀的靈,你的意思是,若我敢讓你受到傷害,摧毀承諾,你便會殺了我嗎?」
三十幾年來,他還未曾像現在這樣受到手下如此直接的口頭威脅,畢竟,這種不要命的舉止,可不是正常人有膽子做的,他是影皇,支配世上所有的影子,但如今看來,似乎有個影子特立獨行,不畏恐懼地對上他,很好……
「就讓我看看你的用處吧,靈……」
第四章
執行任務的當天,皓雪不停飄落,寒冷得幾乎要把人凍僵,也讓街道幾乎見不到行人的身影。
萌、望、還有靈三人為一組,開著一部銀色廂型車前往飯店,並在不遠處的偏僻街道停下,開始準備暗殺計劃。
等到凌晨一點三十分,望先行離開車子,潛入飯店的警衛主控室,偷偷調換鄭勇權住宿樓層的監視錄像帶,並且對逃生門的攝影機動了手腳,極有效率地完成前置工作。
這段時間內,靈則在車內換衣服,喬裝成女人的模樣藉此進入飯店。鄭勇權這次到日本表面上是觀光,實際上卻是要跟販毒商見面,今天是他待在日本的最後一天,自然不可能錯過召男妓這個精采的節目;而靈,就是代替那原本要「伺候」他的少年。
「你好美喔!」看著眼前的靈,萌忍不住發出讚歎聲。
他穿著一襲淡紫色和服,下擺襯以粉色花紋,振袖為素雅碎花點綴,腰帶則纏上純淨雪白,繡上幾何圖形做小裝飾,纖弱的身軀在和服包覆下,更顯體態嬌柔、風情萬千。
原本習慣綁著辮子的烏亮黑髮如今也披洩而下,加上萌為他上了淡妝,一張白皙的小臉也有了柔媚的氣息,晶眸亮如秋水、唇瓣紅艷似花,比真正的女人還要美上千百倍,真是教她們自歎不如。
「這和服穿脫都很麻煩……」靈非常難得地發出小小抱怨,美不美對他來說根本不是重點,他只怕會影響到行動。
「別這樣嘛!根據我身為女人的直覺,鄭勇權一定會被你這身裝扮迷得團團轉,等他獸性大發的時候,你要下手就簡單多了。」這倒是真的,身為女人的萌看到他,都差點飛撲上去了,更何況是好色成性的鄭勇權。
「萌,我可以在裡頭穿上長褲嗎?」他輕扯著領口,很不習慣。
「不可以!」萌激烈拒絕,飄出一顆大冷汗。「有誰這樣穿和服的?再說了,鄭勇權不是像普通人這麼好對付的,今天是要你去勾引他,趁他失去戒心的時候殺掉他,不是要你直接去跟他打耶!」要是真的讓他在和服裡頭穿上長褲,別說美麗的靈不見了,馬上直接變成搞笑版。
「我知道了。」他向來說不過她,也懶得反抗,只得乖乖聽話,他在身上藏好武器,開始倒數。「萌,現在是一點四十三分,我該進去了。」他將車上的黑色布掀開一些,探察外面的情況。
「對時OK,記得時間是二點四十五分。」萌看著表叮嚀道。
見外面沒人,靈打開門迅速下車,朝飯店前進,而另一邊的望,早在靈踏入門口那一剎那,就自側門離開,回到了車上。
「全部處理完畢,接下來就看靈了。」將一袋裝滿工具的黑色背包丟入車內,望隨即打開筆記型計算機。
「二十五樓的老鼠有幾隻?」萌鎖上車門,謹慎地問著。
「四隻,逃生門一、門口二、還有電梯一個,不是很棘手,只要鄭勇權不發現靈的身份,以靈的身手很快就能解決。」望連上飯店的攝影機,將二十五樓整條走廊的畫面完整地呈現出來。
「不可能發現的,靈現在的樣子,只會讓鄭勇權獸性大發而已。」萌自信地一揮手,要望別擔心。
「什麼意思?你把靈打扮成什麼樣子了?」望皺眉,相當不解。
「秘、密!」萌狡詐一笑,擺明故意吊他胃口。
「別那麼小氣,跟我講一下嘛!我沒看過靈穿女裝的樣子耶!」望撒著嬌,俊秀的臉孔很感興趣。
「嘿嘿……不告訴你!」萌壞心地朝他柔媚詭笑,她古靈精怪的美眸轉了轉,就是要給他小氣到底。
「妳現在的臉……好欠扁喔。」望看著她那副陰險的模樣,終於領悟到什麼是最毒婦人心。
萌聽到馬上一拳從他頭上招呼過去,「找死!給我好好看著屏幕,一直到靈安全離開為止。」
「是,我的大姐。」望溫文一笑,扯開的嘴角顯得很馬屁。
萌瞪了他一眼,身子往椅背一靠,後座的望又傳來聲音。
「對了,我想到以前也有一次是派靈執行這樣的任務,那時候他回到本館好像吐了。」望回想著,眼睛依舊盯著計算機屏幕。
「不只吐了,還病了一場,躺在床上兩天一直做惡夢。」萌對此事記憶猶新。
那件々j約發生在兩年前,當時的靈只不過是被暗殺的對象摸了上半身,就忍不住提早出手殺了他,幸好最後成功交差,否則她真的不敢想像下場會如何。
成功是成功了,但是靈一回到煉館後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吐個不停,什麼東西都吃不下,什麼人都不想見,最後還是萌踢破門,把食物硬塞到他嘴巴裡。
那兩天,靈都是在床上度過的,睡了又醒、醒了又吐,折騰下來,居然整整掉了三公斤,還堅持不肯讓順平看診,最終萌使出的方法就是打暈他,讓他不能再反抗,這才救回他一條小命。
「照妳這麼說的話,今天的任務會不會有問題?」望只求靈別一見到鄭勇權就大開殺戒。
「我也不知道……」想到那時靈的模樣,萌不禁擔心起來,希望不要出什麼狀況才好。
這段時間他們無法跟靈取得聯繫,只能在車裡頭等待,不管成功與否,時間一到萌就會離開現場,因此獨自一人在飯店奮戰的靈,實際上是很危險的。
即使是5%的機率,只要鄭勇權稍微懷疑靈的身份,就可能會有狀況發生,況且他身上穿著不方便行動的和服,要是出了差錯,別說失手,靈的生命恐怕會受到威脅。
但是神海羲卻判斷,這是最安全也最有勝算的賭注。
讓靈穿上和服執行任務是萌的想法,當初告訴神海羲時,原以為會被打回票,沒想到他卻稱讚萌頭腦聰明,搞得她一頭霧水。
其實神海羲贊同的原因很簡單,莫過於人性中最原始也最單純的慾望。
像鄭勇權那種本身對於慾望就難以控制的生物是最好對付的,只要有那麼一瞬間能讓他陷入失去理智的狀態,他會立刻失去防備,瘋狂沉淪於情慾泥淖中。
神海羲擅長觀察、攻擊人性的弱點,當他一抓到對方的把柄時,就會毫不留情地徹底摧毀,今天的靈,便是他最美的致命武器。
***
當靈的身影一出現在大廳時,即刻引來所有人的注意,他的美、他的艷、他的柔,連女人們都無法克制地凝視著他,但靈絲毫不理會別人的眼光,逕自走向電梯,搭上往鄭勇權房間的樓層。
他外表看來平靜,心裡那偶爾泛起的煩躁卻始終消除不去,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有多麼抗拒這次的行動,可神海羲的聲音一直在他腦中迴盪,硬是讓他想離去的腳步不得不往前邁進。
別讓他失望!絕不能讓他失望!
靈整了整衣服,在兩個體格壯碩的守門保鏢面前停下,他拾起一張荏弱雪白的小臉,柔聲道:「我是來服侍鄭先生的人,請讓我進去。」
兩個男人被他的美麗惹得心一飄,差點忘記自己的任務,在重整了呼吸後才得以恢復原本的嚴肅。
「進去吧。」其中一名開口。
靈穿過他們兩個中間,身上飄散出一股幽香,保鏢們聞得過癮,腦海中想的儘是眼前少年銷魂的模樣,當主子還真幸福,要什麼樣的男寵、女人都有。
對於他們淫穢的眼光靈視而不見,他踏進房內,自動將門鎖上,現在開始,才是他的作戰……
進入房裡的靈,並沒有馬上尋找鄭勇權的身影,他往前走了兩步,靜靜打量屋內。
這是最頂級的總統套房,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前方一座暗紅色牛皮沙發,後頭的落地窗上垂掛著金銀交織的鑲鑽珠簾,與偌大的觀景陽台連成一室,相當奢華;牆壁上的雕花,彎彎連綿地和樑柱銜接,最後在起居室前形成一道白色拱門,手工之精緻著實教人讚歎。
視線跟著來到擺設方面,歐風檯燈、希臘地毯、中國風味的古董紫壇木桌,甚至是燃著烈火的壁爐,全部都是物價百萬以上的昂貴珍寶,餐桌上的刀叉碗盤,少說也要幾十萬,整個房間,所用所見,只能用金碧輝煌、價值連城來形容,這樣的地方讓鄭勇權如此下流的人住進來,簡直是一種侮辱,靈在心裡想著。
他再度踏出腳步,想往房內走去,卻被一個高碩魁梧的身影抱個滿懷,一股噁心的氣息立刻飄入靈的鼻間。
「我的美人!你真美!」鄭勇權心急地環住他,以日語發出驚艷的聲音。
從靈進門的那一刻,他便在一旁悄悄地觀察他,等他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剛剛竟然因為他的容貌失了魂。
他是截至目前為止,自己所見過最美的人,台灣養的那些男寵根本比不上他的千分之一。鄭勇權看過的銷魂男寵可說是不計其數,但能讓他不脫掉衣服、光是瞧一眼就著火的,這男孩卻是第一個。
沒想到在日本有如此嬌艷的男妓,鄭勇權可算是見識到了,他聞著靈身上的香味,兩隻大掌也爬上他柔白的臉頰。
「小美人……你把我的身體弄得好熱……」他在靈耳邊細語,一手隔著衣服撫摸他的胸膛。
靈不動,由著他對自己上下其手,剎那間,鄭勇權竟毫無預警地扯住他纖細的手臂,將他嬌小的身子丟向床鋪。
他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靈低叫一聲,鄭勇權神情複雜地看著他,慢慢步向床前,靈則有些困難地爬起身,心想,沒有讓肌肉神經有所防禦地被丟出,果然是有點痛。
幾秒後,鄭勇權輕笑了一下,他極為小心地解釋:「美人,別怪我,你實在是太美了,美到讓我不得不產生懷疑,倘若不謹慎一點,恐怕會對我自己不利。」剛才自己那樣使勁摔他,都沒感到對方有半點警覺,如果是職業殺手,再怎麼樣也會有下意識的防禦動作,況且他一點也看不出來這男孩有任何威脅性,也許……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對方的懷疑,似乎都在靈的掌控中,他垂下眼,開始照本宣科地演起戲來。
床上的靈黑髮披散,背對鄭勇權,他以手掌支撐,柔柔地爬起身,接著伸手解開腰帶,讓兩旁的領口大敞,平滑白皙的裸背立即呈現於鄭勇權眼前,見到此景,鄭勇權倒吸一口氣,下腹的灼熱蠢蠢欲動。
靈緩緩轉過頭,一雙燦亮瞳眸無辜地盯著他,泛紅臉頰盈滿脆弱,他嫣唇微啟,像只受傷的兔子軟綿綿地控訴:「我不明白……難道你……不想要我嗎?」即使他的神情依舊平淡,卻早已教眼前的男人陷入瘋狂境界。
「你這妖精……」鄭勇權低喝一聲,他那柔弱的邀請瞬間將他的懷疑全部打散,他衝上前壓住靈,大掌揉捏著他胸前的粉紅,貪婪地啃咬他的頸子,粗壯體格不斷在靈身上大肆壓擠,這滋味實在是美妙,他決定要將這少年帶回台灣,好好藏起來享受。
「好香……」他的嘴唇越來越往下,邊吸吮著邊脫下自己身上的浴衣,黏膩的舌舔著他的粉色小乳,盡情享用他的絕艷。
靈用力咬住下唇,死命忍耐,只要再一會兒,他一定會讓這個男人付出代價,但心裡越想著要忍,怒火就燒得越旺,幾乎快到達臨界點了。
鄭勇權被靈完美的胴體惹得完全喪失理智,像一頭發瘋的野獸吻著他身上的每寸肌膚,抬高他的大腿,以幾近粗暴的方式搓捏,胯下的男性硬挺抵住靈,一隻大掌難耐地探入他兩腿間,即將展開更煽情的動作。
瞬間,一股似曾相識的強烈寒意襲向靈,像千萬根針刺進他被埋葬起來的回憶裡。不僅厭惡,更讓他痛得心一揪,恨與怨同時襲來,終於讓他爆發——
「唔……」幾乎是連一秒都下到的時間,鄭勇權自喉間發出掙扎的聲音,整個身體停在靈的上頭,佈滿血絲的雙眼緊盯著他。
這少年……竟然是殺手!
靈翻開他,將兩把個別插入他腦子與背部裡的刀子抽出,起身快速地整頓衣服,漠然地朝床鋪上的鄭勇權道,「現在,替昊組對你進行天誅。」他真的受不了這男人再繼續碰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再撐一下下、等他完全失去防備,可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提前動手,拿出藏在袖口的刀子刺向他。
「昊組……」鄭勇權萬分錯愕,他……是神海羲的手下!
台灣政府拿他沒轍,所以找上昊組是嗎?
鄭勇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自嘲一笑,怎麼也沒算到自己會落到這地步。警察無法捉他、黑道也動不到他,可如今,他卻敗在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手上,對方甚至輕而易舉就要到他的命,實在太諷刺了。
他躺在床上吐出一口鮮血,隨即揚起一抹笑,緩緩道:「真是教我意外……這麼美的一個孩子……」
「資料在哪裡?」靈問著。
「我以為……自己夠聰明……沒想到還是敗給……影皇……」神海羲果真是一個可怕的男人,知道他天生抗拒不了男色,便狠狠地從此處下手。中國有句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來不是電影才會看到的這樣情節,這可是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的啊!
「我要所有販毒商的完整資料。」靈不想再聽他自言自語。
鄭勇權一點都不管靈的話,只是癡憐地望著他,虛弱地道:「你……好美……你叫什麼名字……」如果眼前的少年不是身在昊組,也許他真會愛上他,甚至對他寵上了天,太可惜了……
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起碼他最後還能死在美人手上。都怪自己被情慾沖昏了頭,怨不得誰。在知道對手是神海羲後,他幾乎是馬上就認輸了,只是,他仍然捨不得這絕美的少年啊!
「資料呢?」得不到回應的靈將刀子刺入他的掌心,並鎖住他的咽喉,防止他大叫出聲。
而鄭勇權非但沒動靜,還朝他微笑著,這讓殺人無數的靈也錯愕地放開手。
「你真是……好美啊……告訴我,究竟誰才有資格擁有你的美麗……」他反握住靈的手,百般深情地望著他。
靈抽回手,男人的眼神讓他感到極度噁心,一時間竟產生錯覺,好像看見睡著的父親清醒過來,熟悉的身影緩步走向他。
剎那中,靈的腦子一片空白,頓時燃起的毀滅殺意讓他忘記任務,他失控地一刀揮向他,隨即再刺上一刀,直到確定鄭勇權再也不能廢話……
第五章
不知過了多久,靈才倏地清醒過來,看著床上的屍體,他踉蹌地倒退數步,一種不可置信的情緒染上他。
這不是他該犯下的錯……他居然沒問出最重要的事情就失手殺了鄭勇權!如果不把販毒商的資料帶回去給神海羲,任務失敗……會有什麼後果?
「不行……」他無意識地喃語著,幽眸飄匆無光,慢慢走出內室。
別丟下我……別丟下我,不准你丟下我!
靈垂下眼眸,一股莫名的執著讓他怎麼也不肯面對這種結果,他甩掉刀上的血漬,親自在房內找了起來。
鄭勇權死了,答案不可能問出來,只能靠自己完成任務了。
花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靈翻遍了行李、衣服、保險箱、浴室沙發,可最重要的檔案連個影子都沒瞧見,令他不禁有些心慌。
鄭勇權的確是做事極為小心的人,若不是性好男色這個缺點,今天靈可不會這麼順利就取得他的性命。這樣一個謹慎的人,究竟會把重要的東西藏在哪裡,靈開始冷靜思考著。
等等,如果依常理來判斷,保險箱會是最接近答案的地方,但是以鄭勇權這種受過特殊訓練的人來講,那絕對不會是理想之所,難道是……
靈停下搜尋的動作,回到床邊,他扯開鄭勇權的嘴巴,低下頭探視他的牙齒。
一會兒後,他從裡面拔出一顆假牙,以適當力道敲碎外殼後,發現芯片果然好好地藏在那裡,心中懸著的一口氣這才終於呼出。
靈把芯片小心收在帶來的盒子裡,不敢有半點差錯,因為他知道,這是讓神海羲遵守承諾的唯一方法。
如此一來,你就沒有話說了吧!
「靈出來了。」車內的望一看到靈,馬上向萌回報。
「謝天謝地。」萌終於放下心中一顆大石。「逃脫有問題嗎?」她朝後座的望問道,並且發動引擎準備接應。
「看來是沒問題,剩下三分鐘,他應該趕得上。」望在確定靈已經平安離開後,馬上切斷網路連線,避免之後可能會發生的追蹤。
「這次有點慢,不像靈平常的速度。」萌分析著。
「你要他穿和服去殺人,他想快也快不了啦!」望酸言酸語地反駁回去。
「搞清楚,主人也贊成這麼做耶!有空在這邊跟我抱怨,不會找主人說去。」萌怒視他,大聲斥喝。
望怯懦地說道:「那我可不敢。」
「諒你也沒那個膽子。」她打上D檔,一切就緒,就等靈上車。
後座的望聳聳肩,不否認萌的話,在他心裡,火箭炮都沒神海羲可怕,乖乖聽話才是明智之舉。
他慢慢將身子往後傾,算準時間後便極有默契地打開車門,外頭飛奔而來的靈剛好順勢跳進車子,萌即刻踩下油門駛離現場,接下來,就是清道夫的工作了。
「望,這是芯片,麻煩你交給主人。」靈從袖口掏出盒子遞給他。
「哇!你是靈嗎?」望發出驚為天人的叫聲,剛才在電腦螢幕上看得不是很清楚,現在近距離一瞧,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靈,你簡直是美呆了!」幸好他是男生,不然可能會墜入情網。
「笨望,你不要用那麼猥褻的眼神盯著我的靈,小心我砍死你。」萌威脅。
「哎喲,都是男生有什麼關係。」望從背包掏出一台立可拍相機,興奮地道:「給我拍幾張照吧!」這可是大八卦,他要回去本館跟所有人炫耀。
「不許你拍照!」萌大聲喝阻。
後座的望揚起很得意的笑容,邪邪地道:「萌大姐,小心開車啊。」他就不信萌可以一邊開車一邊追殺他,嘿嘿!
萌怒冒青筋,咬牙切齒地迸出話。「望,等回到本館,你就死定了!」
靈一句話都沒說,身體一直維持半躺的姿勢,任由望把相機對著他掹拍,完全不想理會。
事實上,從踏進車內那一刻,他就強烈地想吐,身體好像塞了許多噁心的東西,在他胃部不斷翻攪,四肢也跟著無力,現在的他只希望快點回到本館,其它的他懶得再去想。
將他的不適盡收眼底,萌甚感心疼,畢竟,她可是從小看著靈長大的,對他早就有著跟親人無異的感情了。靈不愛看醫生,卻偏偏體弱多病,這下,不知道又要折騰多少天了。
當萌將車子駛入本館,在空地停下時,一道吵死人不償命的鬼叫聲便赫然響起。
「大消息——快出來看喔!」望衝出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奔至庭院,大肆宣揚不久前的驚人發現。
煉、恆兩館的人紛紛探出頭來,有人聽到望的聲音好奇地走到庭院,有人則因為被吵醒,心情非常不佳地從窗口射出刀子。
「死望!三更半夜不睡覺,發什麼瘋啊!」住他隔壁房間的克已在窗口怒吼。
「白癡啊!我才剛去砍人回來,心情得High很,睡個屁啦!」望躲開自四面八方射來的暗器,繼續叫道。「快來庭院集合,有大發現啊!原來靈是個超級大美女耶!不來會後悔的喔!」他把數十張照片拿在手裡揮舞著。
炒熱氣氛向來是望最拿手的絕活,不一會兒,幾乎整個煉、恆兩館還沒就寢的人都集中在庭院,團團圍住望,熱鬧非凡,也成為本館難得一見的景象。
「大半夜的你在吵什麼?」正在寫病例報告的順平走了出來,他率先問道。
「現在都幾點了,你想辦派對啊?」順平身後跟著一位護士,打著睡意濃烈的呵欠,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順平,大消息耶!我發現一個大秘密。」望開始大嘴巴地張揚。
「秘密?」順平挑眉,這孩子又在搞什麼?
護士不耐地調侃道:「你會有什麼秘密,頂多是上你廁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個女人。」她伸著懶腰。
「啐!說的話沒一句能聽。」望不悅地一揮手,別開臉面向其它人,隨即揚起一張很八卦的臉廣播道:「告訴你們,我們本館出了一位任何人見了都要心動的大美女呢!」他以前只覺得靈長相清秀,沒想到打扮起來竟如此漂亮,不把這消息傳出去,就太對不起他與生俱來報導真相的使命感。
「美女?誰啊?」眾人語帶疑惑,百般不解。
「真討厭,不會是說我吧!」一旁的年輕傭人害羞地露出小女生的嬌柔笑容。
望翻了個白眼,打了一個寒顫,酸溜溜地道:「我說的是靈,你這發育不良的小鬼羞個什麼勁啊?」她到底從哪兒生出來的自信,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你說靈,他是男生耶。」小傭人氣呼呼地把拳頭揮向望,自己怎麼可能輸給一個男生,真是天大的笑話。
「拜託,小姑娘,美麗是不分國籍、年紀與性別的,請不要隨便以庸俗的價值觀判斷一個人好嗎,」拍開發育不良的小手,望義正辭嚴地對她機會教育。
「我才要拜託你不要在半夜鬼吼鬼叫的,精神這麼亢奮,我還以為你嗑藥了!什麼美女,是女鬼吧!」中國籍的克己自煉館走了出來,手跟著揮上,拍了望的頭一下,口氣不是很好。
其它人自然也感到不解,望平常瘋言瘋語慣了,隨便把一兩件事情扯到誇張是很簡單的,加上現在天氣又冷,根本沒人想待在屋外,他們沒什麼心情去管他口中的大美女,大家甚感無趣,紛紛想回房休息。
「相信我好不好,我可是有照片為證的,你們看——」望把手中的照片舉高,準備「公諸於世」。
「望!把照片還來——」
另一個怒喝聲傳來,萌指著望大叫。
「完了!」看到萌那猙獰的臉孔,望升起如貓般的警覺。
萌氣到發抖,手中握緊兩把劍緩步走向他。「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靈穿女裝一直都只有她才見得到,望居然敢白目地張揚出去,真是找死!
望受到驚嚇,兩顆眼珠子看著萌,慢慢躲到人群後,直到聽見萌飛奔而來的腳步聲,他寒毛豎起,索性把照片往空中一拋,開始逃命,順便跟萌玩起追逐戰。
「臭小子,有種就不要跑!」萌壓根兒忘記要撿回照片,只是一味地追著望。
「好東西要跟好朋友分享,不要那麼小氣嘛!」望邊逃邊喊道。
她怒揚手中劍,直直揮向望。「死到臨頭還在那邊跟我扯歪理!」
「哇咧……這兩個一見面就打架,是不會無聊喔!」克己看得都快煩死了。
「克己哥,發生什麼事了?」一名約十二、三歲的女孩抱著洋娃娃,伸手拉著他的衣服,稚嫩的聲音帶著迷糊睡意,她叫小綠,也是昊組的一員。
「什麼事都沒。」他根本懶得解釋。「這什麼啊?」順手接住一張還在半空中飛舞的照片,他皺眉道。
其它照片則在被望丟出後一張張飄飛各處,其它人無視萌與望的生死之戰,逕自撿起照片,人手一張地看著。
照片中的人,擁有一張世上罕見的美艷臉孔,他雙眸漆黑清冷,卻明燦如月,半垂下的眼瞼彷彿染上一層水霧,更加增添他的楚楚可憐;因為上了淡妝的關係,讓他原本看似清秀脫俗的面容更顯嬌媚羞澀,紅唇微啟、貝齒隱隱若現,一張小嘴嬌嫩欲滴,像熟透的蘋果,美味得讓人想一口咬下,加上他穿著一身最能襯托出氣質的和服,簡直美得教人屏息。
而相片中的人,竟然是跟他們朝夕相處數年的靈!
約十秒過後,原本睡眼惺忪的人皆忍不住驚訝尖叫,聲音幾乎要直達本屋!
「哇!真美耶!這是靈嗎?」小傭人忘了自己徹底輸給一個男生,眼中盈滿崇拜與愛慕。
「Oh My God!Oh My God!這是靈嗎?太美了!Very Beautiful!」美國藉的休斯保鏢以他的母語連連發出讚歎。
「嚇我一跳呢!靈真是……」幾名護士湊在一塊兒,興奮地欣賞手中的美人照,說到後面,競分秒不差地異口同聲激動道:「好可愛喔!」
「望,你不會是合成的吧?」鐵齒的克己狐疑問道。
「亂講!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真人照,別隨便給我冠一個偽造文書的罪名。」望仍在逃命中,他在空地附近揚聲澄清。
「那真人呢?」
「靈不就在那裡!」望指著前方。
眾人朝望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一抹身穿和服的纖細人影正朝煉館前進。
他緩緩走在碎石路上,抬起一張秀麗絕倫的面容,不明所以地停下腳步看著臉部盈滿詫異的眾人。
為什麼大家今天全部聚集在空地?而且還用一種好像見鬼的眼神看著他?
靈靜默的淡淡掃過他們,殊不知自己天生的美貌早就鎖住眾人的目光,大夥兒全部以近乎呆愣的晶亮雙眼盯著他瞧。
見大家都不說話,身體不適的靈也懶得開口說什麼。他的目的地是煉館,可全部的人卻擋在他面前動也不動,他只好繞過他們,踏著小碎步再度前進。
在這樣的深夜,就見和服美人倩影一現,從所有人眼前漫步而行,那出塵脫俗的氣質如雪般純淨,無論男女,目光皆被他奪去,屏住呼吸欣賞著,周圍更是安靜得幾乎都能聽到風掠過的聲音,直到美人飄然踏進煉館,身影消失於庭院。
「那……是靈?」其中一人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呃……以體型來看應該是沒錯,靈身高一百六十四公分,四十三公斤,還有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的確是靈……」才十二歲的小綠擅長推斷,可她卻回答得結結巴巴,一雙眼眸依舊盯著煉館的入口,她發現自己臉上竟然有溫度升高的跡象。
以前她只覺得靈是個奇怪的人,孤僻又獨來獨往,實在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可是今天的靈化了妝,又扮成女生的樣子,真的好像……好像天使喔!
「要死了,小綠,你臉好紅喔!」克己上前送她一拳,嘲笑道,「不會是愛上靈了吧。」女生都喜歡帥氣的男人,但這小妮子卻因為靈的美貌而心動,瞧她一副少女情懷的模樣,真是好笑。
「哪、哪有,你別亂說……」小綠急忙否認,雖然身處昊組,她卻還保有部分小孩的童真,一張臉漲紅,很是可愛。
順平走上前摸著小綠的頭安撫著。「克己別鬧了,待會兒她要是哭出來就讓你負責。」
克己吐吐舌頭,沒再說話,畢竟小綠一哭真的是停不下來的,他可不想接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靈進屋後,所有人開始卯起來討論,要不是親眼看見,他們還真不知道靈有那麼美,共事多年,居然到現在才發現昊組有這麼個「尤物」,太意外了!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靈有扮女裝的嗜好……」
「不過他扮成女人也太美了吧,你們不覺得嗎?」
「幸好他是男的,不然我一定會犯罪。」一些男生聚在一起開著玩笑。
「我……我輸了……」小傭人傷心地往地上跌坐,淚水滴落,無比挫敗。
始終沉默的順平這才終於明白,為什麼神海羲會毫不考慮地把這次暗殺行動交給靈執行。
看這情形,結果應當是成功的,但是靈必須承受的後果,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帶過的,他的心病不只沒好,還明顯變得嚴重,精神在如此緊繃的狀態下還去執行這種任務。以他醫生的角度來看,實在過於危險。
如果靈肯乖乖讓他診療、按時吃藥調養的話,身子骨也不至於變得這麼虛弱,不過要他聽話……順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唉,這下又得頭痛了。」順平拍拍自己酸疼的頸肩,無奈地步回恆館。
其它人則有說有笑的各自散會,話題依舊停在靈的美貌上。
而萌跟望的戰爭也終於落幕,萌根本就是殺紅了眼,她滿意地看著整個身子被她打飛,黏在牆壁的望,這才恢復理智地放下武器,開始尋找靈。
「我可愛的靈呢?」萌四處張望,這才發現人潮早已散去。
望滑下牆壁,頭破血流地好心道。「他剛剛……走進煉館了,順平……救人喔!」他順便求救。
「靈……」萌急忙跟在靈後頭,他現在的狀況,一定只能用糟糕來形容。
「萌,妳就這麼丟下我喔——」望趴倒在地,自怨自艾地道:「唉……我真可憐,到頭來,居然沒半個人肯理我。」他只好自動自發地往恆館的醫務室走去。
[
本帖最後由 bluebl 於 2016-6-28 23:05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