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之章：美人心
凰殊還來不及驚訝就看見自己溫熱的血液從胸腔裏面撒落出來。淩厲的刀鋒停留在與凰泉心臟部位輕輕相觸地距離，然後，掉落。他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斬殺了自己性命的人，那人分分明明的就是早已因當已經自笏了的凰靈。
凰靈額間的幽冥的黑色靈印閃閃發光，眼中是一片絕然的冰冷。他手持著漆黑的劍柄居高臨下的看著倒落在地上的凰殊。
[我說過，泉有我保護著，誰也別想傷害他。]
[靈…]
凰泉臉色蒼白看著倏然當在自己前面的哥哥，思緒間錯綜複雜。他沒有想過殺掉凰殊，然而並不代表凰殊沒有想過殺了自己。如果剛才不是凰靈，只怕現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會是自己了。然而自己卻又一次的依靠了凰靈，只要有凰靈在的地方，他凰泉就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凰靈呼呼的喘著氣，冬日的寒風凜冽的吹著他紅色的發。
這雙手，已經，沾滿太多的血了。
[凰靈，沁說的沒錯，像你這樣的人終會孤寂一生。]
殊倒在雪地裏，看著身後已經全數投降的士兵不禁開口笑了。雪花一片一片的將自己的視線全部覆蓋，腦海中只出現一個倔強又驕傲的小女孩的影子，是自己追尋了一輩子的夢境。
恍惚中，他喃喃念道...
亂，黃昏的時候我沒法回去接你了…
[靈，你還好麼。]見凰靈雙手捂住前額站在原地不說話，凰泉有些擔心的上前去抱住他。
凰衍站在遠遠的人群的另一邊，沒有多說什麼，轉身整理這混亂的場景去了。很快的整個磐龍正殿除了這兄弟兩人就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屍體和一片白皚皚的冰雪。
[我沒事。]
額間的印記劇烈的灼燒著，就像什麼東西即將要崩毀了一般。凰靈的心底充滿了濃重的恐懼感，什麼也聽不進去，什麼也不想聽。
[額頭怎麼了，讓我看看。]凰泉見他不像沒事的樣子，移到浮靈零面前想將他擋在額前的手拿開，卻不料凰靈緊緊地捂著。
凰泉只見自己的哥哥緊閉著眼睛咬著嘴巴，像是在極力阻止什麼似的。就這麼僵持了一段時間，隱約可見凰靈複在自己額前的雙手滲出紅紅的顏色，像極了血液。這一見血的顏色，凰泉便再也等不住了。他一手抱住凰靈，一手用力的拉開凰靈額前的手。
[凰靈！給我看看！！]
[不要離開我！！]
在手被拉開的瞬間，凰靈猛地睜開眼睛，淡紅色的液體順著眼眶洶湧的滾落下來。凰泉看著凰靈滿額的鮮血和極度絕望的眼神驚呆了，連忙緊緊將凰靈抱在懷裏。可是凰靈卻不如之前一般順從，不停的凰泉懷中掙扎著，嘴裏不停的喊道方才那五個字。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偌大的皇宮殿外，只能聽見凰靈一聲比一聲絕望的哭喊聲。
卻不知，此語對誰說。
冬天過去，春天來臨。
凰泉也說不上這是自己登上王位的第幾個年頭了，他急急忙忙的處理完今天的正事就連忙趕去鑠穹殿了。
年輕的王急匆匆地跑過走廊，被剛巧從這走過的侍衛看到。那侍衛立刻臉紅了停下來打招呼。
[凰泉王上，你這又是急著趕去見凰靈殿下吧？]
[是啊，這還用問麼。]凰泉理了理自己跑亂了的衣衫，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大志，過了這麼久你說話終於不再結巴了，恭喜。]
[哪、哪里的話！]侍衛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髮，臉更加紅了。
凰泉不屑的白了他一眼，繼續保持著端莊的儀態朝著鑠穹殿趕，果然還是治標不治本。
鑠穹殿內灑滿了溫和的陽光，凰泉穿過直直的走廊直奔內殿去了。遠遠的就能感受到凰靈獨特的氣息，再走近些就能看見凰靈倚在床沿看窗外的小橋流水豔花飛。眼眸是清明的藍顏色，紅色的頭髮比園中的花朵還要豔麗，神色寧靜安然，只是臉又更加的蒼白了。
[靈，今日的早膳還用的習慣麼。]凰泉故意生了個懶腰坐在了凰靈的床邊。
[恩，還不錯，味道有些淡了。下次叫他們加重些。]凰靈隨手拿起身邊的一本書翻了翻，不經意的說道。[舉在邊關做的不錯，一直到現在那些小國家都很安分，沒弄出什麼亂子來。過陣子叫他回來吧。]
[好，我也正想叫著他回來。]凰泉抬手掖了掖凰靈的被角。[吃藥了麼？]
[今天早上的還沒吃。]凰靈彎眼笑，凰泉深深的看在眼睛裏。只怕自己這一輩子也不會擁有這樣的笑容了。
[那我這就去煮給你吃。]凰泉說著便站起來向外走，卻被凰靈拉住了。
[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做什麼事都這麼急可不行。]
[還要說什麼？等我回來說不行麼？]
[現在朝中還有一些不穩定的因素，你將這些拿去，上面有我的一些建議也許會對你有用。]
凰靈從枕邊摸出一個做工精美的冊子，很厚，看來是他天天都在寫的。凰泉翻開第一頁，一隻蝴蝶纖然立於花間，再往後偏是凰靈硬挺秀麗的字體了。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會出現什麼變動，將來會是什麼樣的局面，該如何面對。整整齊齊的，全部寫在上面。凰泉看著看著竟覺得莫名的悲傷。
[我送你的禮物，還喜歡麼？]
[喜歡。]凰泉孩子氣的笑，反復摩挲著那只蝴蝶。[這封面的蝴蝶畫的真漂亮。]
[是蝶那時候教我畫的，隔了那麼久，我卻也只能畫出現在的這個樣子了。]凰靈有些洩氣的搖搖頭，而後又苦笑了一下。[我果然不是萬能的。]
[在我眼裏，你就是萬能的！]凰泉將畫冊收好，摸了摸凰靈的頭。[哥，你今天真好看。]
[是麼？]凰靈的頭在凰泉手心輕輕蹭來蹭去，似乎是在貪婪著他手心的那一點點溫暖。[從小到大難得聽見你誇我，乍聽之下還真高興，可仔細想想這不是在拐著彎的誇獎自己麼。]
[我沒有想到自己！我真的是在誇獎你！]凰泉發現自己又被凰靈捉弄了，一掌拍在桌子上。
[桌子可沒有得罪你，快去煮藥吧，喝晚了不好。]
聽見這句，凰泉也不再鬧了，趕緊臺步準備去煎藥。卻再一次被凰靈叫住。
[又是什麼事了？]
[泉，現在有你陪著我，我是不是不算孤寂一生？]
[那當然了！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陪著你。]凰泉正經了臉色，非常堅定的說到。[你別亂想些有的沒的！再喝些藥說不定就能下床走走了，等過陣子我就帶你去鳳都玩，蝴蝶也在芙蓉院等著我們過去呢，說是找了好些個有趣的東西。]
[知道了，等我能下床的時候就一起去。]凰靈自己鑽進被子裏躺好，朝凰泉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凰泉也不多留，直奔凰靈的專用藥屋去了。
鳳都說戲的先生們又有了新的說法。
說是浮雲觀被當年的鳳凰王上滅觀了，現在山頂上光禿禿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說是鳳凰王上竟為了一個不到從哪里冒出來的男寵丟棄了鳳凰的神力。
說是浮雲觀的大師哥浮瀲灩為了保護浮雲觀與鳳凰王上同歸於盡。
說是浮雲觀的小師父一時間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說是所有的仙徒都沒有飛仙成功，散落凡世命運未知。
說是…
太多太多的說是，確是這天底下再也沒有神仙一說。
凰靈躺在暖暖的床上，樹枝尖頭的那一朵火紅的花隨春風掉落，被吹進窗裏來落在他的枕邊。
他微微合上雙眼做起夢來。
那是一條明媚的長街，街的左邊是人群熙熙攘攘，右邊是一泓寧靜的湖水。
年少的自己穿著破破的布鞋開心的向前跑著，一直跑到柳葉輕垂的小橋邊。
樹下站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自己身形修長。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琉璃色的光澤，遙遠高貴卻又熟悉不已。
他小小聲的叫了一下那個人的名字，那人便回頭對著自己有些邪魅的笑了。
這一笑便讓他心神蕩漾，連忙緊緊地撲進那個人的懷裏，摟緊那個人的腰。
感受著那暖暖的擁抱，他輕輕的說道。
“對不起，讓你等久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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