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你好，姐姐大人
回到旅館的天草沒有理睬一進門就抱著膝坐在角落裡的岩崎，而是拿起衣服進了浴室淋浴。一旁的中島幸代拿起桌上放著的書隨手翻了翻，扭頭去看一直沉默無語的岩崎。
“怎麼，覺得我說得太重了麼。”垂下頭繼續翻動手上的書，翻頁速度極快，“比賽的時候我就聽到天草她說的話了，”啪的一聲合上書扔在桌上，“她說的沒錯，岩崎亞梨，你果然該長大了。不要再哭哭啼啼的抱怨姐姐了，試著想想看你有沒有做過一件反抗的事情？把自己的弓術練好力求超越姐姐，或者在學業上表現得更出色一些，或者去學習一切能夠吸引父母注意的東西。你學過麼？你嘗試過麼？”
岩崎小幅度偏著頭，似乎在聽著中島的話，卻依舊不曾開口。
中島聳聳肩，倒是不在意：“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們還能夠追逐第三名的勝利。若是你依舊不會將壓力轉變成努力奮鬥的動力，岩崎亞梨，我敢斷定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戰勝你的姐姐，也不可能獲得什麼成功。就是這樣。”
正巧浴室的門開了，面無表情擦著頭髮的天草走了出來。“哦，出來了呢，現在的小優紀真是嚴肅。”中島對她笑了笑，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衣服進了浴室。
“吶，優紀。”
天草停下擦拭濕發的動作，任大大的乾毛巾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她並不搭腔，而岩崎也只是靜靜地說著話，如同自言自語。
“這樣的我……是不是一點都不像原來的岩崎亞梨了呢？”岩崎低笑出聲，可是手卻越發緊緊地抱著雙腿。“我真的很差勁，對吧？”
天草站起身來，半坐在窗台上，“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有活力的傢伙，從我第一天認識你開始，你就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同樣都是弓道二段，我並不覺得我們兩個相差多少。”
她轉過頭，看著陷入自我嫌惡中的岩崎，嗤笑，“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吧，岩崎亞梨。明天還有比賽，不想贏了麼？”
天草掀開被子，忽然想到了什麼，動作頓了頓，“啊，對了。沒志氣的傢伙，不去見見你的姐姐，兩個人好好聊聊麼？”窩進被子裡四平八穩的躺好，天草陰著的臉終於放晴，“岩崎桑大概在門口等好久了，快去吧笨蛋。”
岩崎亞梨擦擦溢出的淚水，撇撇嘴，“誰是沒志氣的傢伙了，你才是吧。”她站起身來拍拍有些發麻的腿，握住房門把手的時候停了下來，“我……我會努力克服的。不想再讓大家失望了。”
天草側過身子，看著從窗簾縫隙裡溜進來的皎潔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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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梨！”
岩崎剛剛關上門的瞬間，就聽到了自家姐姐的聲音。她轉過頭，姐姐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看著自己。
“你在笑什麼。”岩崎抿抿嘴脣，看著眼前這個讓她困擾的人，“難道不該擔心我給你丟臉麼？啊，其實你該嗤笑的，為什麼弓道天才岩崎麻衣子大人竟然有個差點射脫靶的妹妹？”
岩崎麻衣子垂下眼睛，“唔，既然你這麼說……好吧，我是不是該說‘難道不是麼’？”
岩崎亞梨冷笑出聲，“這還不得感謝你自我學習弓道以來都死死地壓製住我麼？這種壓力讓我沒辦法射好箭你也很開心吧？這樣所有人就只記得岩崎家有個國三就是弓道四段的天才姐姐呢。”
“哼，你們部長和你那個朋友天草優紀來找我和你談談的時候，我就應該拒絕的。有什麼好談的，你愛怎樣就怎樣，反正你現在這個樣子也只是毀掉你自己的人生罷了，和我是一點關係都沒有。”麻衣子用手指梳理著和岩崎相似發色的長髮，“不過，你該不會以為像現在這樣就能打敗我吧？”
岩崎靠著墻，扯扯嘴角，“我可是真心實意想打敗你。”
“就靠你現在這種水平？連你們中島部長和天草優紀都勝不了，還一點都不上進，要是真的想來挑戰我，就請贏了明天的比賽吧。啊，我想起來了，”麻衣子點點嘴脣做驚訝狀，“你個人賽也沒通過呢。快去給我好好練箭，一直在消沉個什麼啊，有這個時間你都能去考三段了。”
岩崎麻衣子伸出手戳了戳妹妹的肩膀，就算妹妹嫌惡地拍開她的手也不在意，“要不要做個約定？”
岩崎亞梨抬眼，疑惑地看著她，“什麼？”
“我給你兩年的時間好不好？兩年後的全國弓道比賽決賽，你高一我高三，我們來一場對決。如果你能打敗我所在的隊伍，從今以後我就離你遠遠的，怎麼樣？”
岩崎舉起手卻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和她擊掌。
“誒？怎麼了？不是一直都討厭我麼？還是說亞梨醬你忽然發現其實自己還是很愛我這個姐姐的嘛？”
咬咬牙，額頭青筋直跳，最終還是伸出手重重的與對方相擊，“約定。”
“啊，說不定以後就沒辦法見你了呢，真是……太高興了……”麻衣子彎彎嘴角，轉身朝她揮揮手，漸漸消失在旅店的迴廊盡頭。
而被留下的岩崎卻只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那是一雙因為弓道練習而布滿了薄繭的手。她扯出一個笑容，握緊雙手又張開，如此反覆。
“我……在做什麼……”岩崎靠著墻壁坐下，垂著頭，“明明那麼喜歡弓道，卻因為嫉妒而讓自己變成這種廢物嗎？”
“我只是想要贏罷了，我想贏啊，姐姐，我只是想贏了你罷了。”用盡全力握成拳頭的雙手，雖無指甲卻依舊讓她感覺到輕微的疼痛。
她剛剛做了什麼？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比姐姐從自己的視線裡消失嗎？
“我果然是個傻瓜，這樣的自己……真是令人討厭啊。”岩崎捂著嘴小聲的流著淚，嘴角卻微微翹起。
結果證明，姐姐還是最初那個保護她的姐，還是那個有什麼好東西都讓給自己的姐姐。她不是早就知道姐姐的性子麼，明明想要鼓勵自己卻老是裝出一副輕視的樣子。
她很早就知道才對了，為什麼自從將弓道納入自己的生活後，就開始對以往視而不見，甚至一點都無法理解姐姐呢？
那麼多次將姐姐暗含的加油鼓氣當做嘲諷和蔑視，岩崎亞梨你的腦袋真是塞滿了蛋黃醬吧！
岩崎使勁兒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雖然有些疼，但心裡卻漸漸開始釋懷。
“你們倆談好了？”
推開房門準備洗漱睡覺的岩崎聽到天草的詢問，點點頭，“嗯，談了一次。約定了兩年之後的團體賽對決，若我勝了她就離我遠遠的。”
“若你敗了呢？”
“啊，真是失禮！我一定會贏的！”岩崎鼓著臉拿起隨身攜帶的小玩偶就扔了過去。
“啊，知道了知道了。”天草抓住玩偶打量一番，“咦，好舊了誒，你怎麼不扔掉？”
不僅僅是舊，而且看起來是幾年前的樣式，現在的日本已經很少見到這種類型這種圖案的玩偶了。玩偶的縫合處還能看到粗粗的陣腳，一定是岩崎發現線松了自己封的吧。
“還、還給我！”不知為什麼漲紅了一張臉的岩崎連忙將玩偶從天草手中搶了回來，“不就是個玩偶麼，怎麼樣，不可以啊。”
“呃……”天草摸摸鼻子，那麼大反應幹嘛。
將那隻舊舊的玩偶放在枕頭邊，岩崎拍拍玩偶的頭，輕聲說：“晚安……姐姐。”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你好，四強之戰
“早安——！（??）”
房間窗戶的布簾被拉起來，八月的陽光直直的照了進來，鋪在窗邊倚靠著的桌子上，又順著桌腳流泄於榻榻米上，晃得依舊閉著雙眼的二人在一片漆黑裡看到了時開時閉的花。
這樣的情景讓天草忍不住——將自己的枕頭狠狠地朝中島扔了過去。
“中島前輩你……”天草坐起身子，一臉控訴，“你給我把窗簾拉上！”
“為什麼。”中島抱胸，靠著桌沿。
這時岩崎也掀開了被子，揉了揉因為睡覺而變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前輩，現在還很早呢，我們不是下午的比賽麼？”
“對啊，既然是下午的比賽就讓我多睡一會兒啦，真是的！”天草又窩回被子裡，理都不想理一大清早就喊什麼早安的傢伙了。
重重的嘆了口氣，走過來輕輕踢了天草兩腳，“平時不看你起得挺早的麼，沒想到這麼懶，以後你們家小白石該無奈了吧。”
“是啊是啊，他無奈就無奈吧……”天草翻了個身小聲嘀咕，“還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無奈呢。再說了幸代阿姨你關心這個幹嘛，還不如去關心你們家阿修……”
“我可是聽到了喲~”中島故意掏掏耳朵，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若我是阿姨，那隻比我小一歲的你，又是什麼呢？”
天草被噎了一下，確實，自己和中島的年齡差並不大，若是叫她阿姨的話，自己不也成了阿姨了？
“啊，那個……剛才的話不算。”天草鼓著腮幫子悻悻地別過頭去不看中島得意的臉。
中島笑了笑，聳聳肩，然後拉上了窗簾，明媚的陽光就這樣被阻隔在窗簾布外，只在房間裡鋪上一層淡淡的薄紗。“你們兩個也該醒醒了，早上去橫濱逛逛或者給朋友打個電話聊聊天，這樣可以緩解壓力喲。”
除了一開始說了句話就再無言語似乎又昏昏沉沉睡過去的岩崎這時候終於又睜開了眼睛，“我想吃好吃的……”
“……”中島扶額，“你被優紀帶成吃貨了！”
這時的天草完全不像剛才那樣鼓著一張臉了，她得意洋洋地比了個“V”，“所以說吃貨是世界的起源啦，你都不信。”
那麼天草的吃貨組除了自己和菊池外，再添加一名成員！天草把臉埋進枕頭裡竊笑起來。“啊，對了，上午我們去附近吃牛肉鍋吧，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亞梨你說怎麼樣？”
“可以啊！”就在剛才起身疊好被子的岩崎會以一個微笑，“若是我們的財政大臣小林惠小姐允許的話。”
中島大笑出聲，能夠看到天草被堵著憤憤不平的樣子實在是不錯呢，叫她剛才那麼得意。
最後的決定是大家自由活動，然後她們三個人自掏腰包去吃牛肉鍋。
在天草和岩崎洗漱完畢並且換好衣服的這段時間裡，中島已經通知了其他隊員上午可以自由活動，但必須保存好精力以確保下午的狀態良好。
“那麼，大家都必須在十一點鐘以前回到旅館，都明白了嗎？”
“知道。”
“那麼，我們幾個先出去了，有事情電話聯繫。”中島拍拍宮澤、小林和砂川的肩，“你們幾個不出門的記得十一點前通知一下我們，免得大家玩得太投入了忘記時間。”
宮澤她們點點頭，“放心吧部長，我們一定記得。”
說起橫濱，有的人會將它說成是僅次於東京的第二大城市。但是來自大阪的三人卻對此不以為然。說起“第幾大城市”這樣的排名，若只單論其人口，似乎多有不公。
的確，橫濱三百六十多萬的人口比大阪要多幾十萬，但若是提起大城市，則一定是“東京、大阪、名古屋”這樣的順序。
所以說，來自素有“日本第二大城市”之稱的大阪的幾個人自然會覺得有些不滿。雖然這種情緒看上去好像太幼稚了。
“幼稚就幼稚，反正我只是個十四歲的中二少女。”
“說的對，果然是‘中二’少女天草優紀。”中島摸摸下巴，忍不住取笑她，但立即就遭到了天草的回擊。中島揉著肩膀抱怨，“喂喂，好歹我還是你前輩誒，就這樣隨便捶我肩真的沒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反正前輩你皮糙肉厚，非常結實啦。”天草聳聳肩，完全不在意她的話給中島造成了嚴重的打擊。
“皮糙肉厚……嗎？”中島撲到站在一邊旁觀的岩崎身上，指著天草哭訴，“亞梨你看！這傢伙太可惡了，姐姐我雖然手上有薄繭，可是皮膚嬌嫩著呢！亞梨快幫我教訓她！”
岩崎僵著笑臉想要推開中島卻沒有成功，只能拍拍中島的肩說，“前輩，你假哭起來太損形象了——啊，優紀！那個我也要！”
原來就在中島跑去求安慰的時候，天草已經盯上了路邊攤。
“嗯……果然要吃章魚燒還是得回大阪啊……”天草戳了戳圓滾滾的丸子，“神奈川人是沒有辦法懂得我們關西食物的真諦的。”
“有的吃就不錯了，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和天草一同坐在路邊長椅上的中島對她的言論不屑地撇撇嘴。
“前輩今天一直在對反駁我呢，”天草不滿地瞪著她，“哼，這一次的個人賽若是對上你了一定要打敗你，奪下弓道部NO.1的寶座！”
“好啊，來試試看吧。”中島眯起眼睛，回以自信的微笑，“天草啊……”
重新埋首於章魚燒的天草久久沒有聽到下文，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前輩，後面呢？”
“天草你啊……”中島起身，將吃完的章魚燒盒子放進垃圾桶裡，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她，“……你還嫩著吶！”
而岩崎呢，則依舊坐在長椅上慢吞吞地吃著食物，咬一口章魚燒就嘆了三回氣，部長和部員都這麼有活力，也算是好事呢……
應該是吧。
之後三個人在山下公園附近的料理店中飽餐一頓，在夏季吃著暖呼呼的牛肉鍋雖然覺得熱，但是這股熱氣伴隨著想到下午的三四名決勝賽而產生的激動，令三個人更加有活力起來。
在大家準備回旅館的時候，正好接到了宮澤發來的時間提示。中島晃了晃手機，微笑著，“是時候了，走吧。”說著便大步離開。
天草和岩崎對視一眼，眯了眯眼睛，也快步跟上了中島的步伐。
要加油了吶，為了第三名。
“第二十八回全日本中學生弓道比賽女子組團體三四名決勝賽，現在開始。大阪四天寶寺中學代表：中島幸代，三年；岩崎亞梨，二年；天草優紀，二年；宮澤洋子，二年；砂川■，二年。東京都青春學園代表：相川彩，三年；安井敦子，二年；山內茜，二年；橫田杏子，二年；谷口晴香，二年……”
“優紀你在看什麼？”已經準備妥當的中島疑惑，昨天的準決賽天草也是這樣將手伸進背包裡仿佛在摸著某樣東西。
天草回過頭來對著中島笑了笑，“啊，比賽完了給你看吧。”
正要拿著弓和箭上場的幾個人，在中島的提議下相互擊掌，以此來約定拿下這場勝利。
今天的對手是去年在岩崎的姐姐麻衣子的帶領下取得全國大賽四強的隊伍，而岩崎麻衣子也擊敗了眾多選手摘得個人賽的桂冠。雖然之前的比賽，他們曾經兩度和去年的四強隊伍比拼過，還甚至打敗了去年的第二名北海道星前學園，但是她們依舊要謹慎對待此次的對手。
好的運氣，也許不會一直跟著誰，除開運氣外，也就需要自身的努力了，冷靜的防守和積極的進攻也必不可少。
雖然就弓道來說，似乎也扯不上什麼防守和進攻。
位置的排列方式同上次稍稍有些不同，雖然依舊由中島領頭，其後跟著岩崎，但岩崎之後跟著的卻不再是天草，而是宮澤和砂川了。
雖說天草已經習慣了原本第三位的位置，那個位置不像第一個和最後一個那樣飽受壓力，更顯得輕鬆。而砂川也曾來央求著換個位置，但天草總是以“這樣才能更好的鍛煉你的抗壓能力”為理由拒絕她，依舊穩穩地霸占著這個位置。不過這一次，是她在同中島商量過後，主動與砂川交換位置。
悄悄抬起頭瞥了一眼岩崎，雖然隔得有些遠，但原本還有些擔心的她確信自己隱約看到岩崎挑起了嘴角，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也許今天，這個一直出狀況的隊友真的沒問題呢，天草笑了笑，轉而專注地調整起和弓來。
中島的第一箭依舊那麼漂亮，黑色的箭矢劃出一道流暢的直線軌跡，準確的釘在了箭靶上。而第二箭也沒有辜負天草的期望。岩崎拿起放在身前的毛巾擦了擦手，將左手搭在弓上，而右手則連同箭的羽毛一起將弓弦拉開。
岩崎在比賽前特意去找天草調整了弓輪，雖然昨天已經調整過，但她還是不想出任何意外。
當時中島又提及以前曾經說過的話。
“弓的修整也是弓道的一部分，不要老是用‘不擅長’當做藉口，哪一天嘗試一下也好啊。”
之前的那次，岩崎是隨意的應付過去，而這次，她鄭重其事地道歉，說忽略了這一點十分抱歉，也答應了之後一定會好好克服。
從最初的幾秒鐘內覺得不可思議到到後來露出理解和放心的笑容，再到現在，中島與天草開始真真正正地意識到，岩崎的改變。
“所以呢，真弓啊真弓，我們也不能輸呢，對吧？”在宮澤和砂川也平穩地各自射出了一箭後，天草高高舉起雙手，緊緊握住放在頭頂之上的弓，然後再慢慢地降到合適的高度，微微眯起的雙眼絲毫沒有收到周圍的干擾，只死死地盯著視線前方的標靶中心點，“一起贏吧！”
放開弓弦的手根據慣性向後展開，這樣的動作還需要保持一會兒才算做完“留心”的動作。
箭穩穩地射中在中心點上，弓道場上立刻想起了整齊的叫好聲。
中島緊隨其後，射出了自己的第二箭。在箭飛快地離開弓弦朝標靶飛去的那一瞬間，中島也勾起了嘴角，露出一個滿懷信心的笑容。
接下來又是岩崎。
雖然對手是姐姐曾經呆過的學校，但是在這一場比賽中，岩崎已經漸漸學會了不在意——不去在意那一份壓力。雖然依舊以姐姐為目標，力圖打敗，但是她知道若現在不好好奪下這一場勝利的話，只能讓兩個人的差距越來越大。
岩崎的第二箭，很快就放了出去。這一次是比剛才更加平穩紮實的一箭。
也許是受到了前三個人的鼓舞，宮澤和砂川也是志氣高漲，信心百倍，之後的兩箭也是穩穩地與靶心相連。
並不僅僅是第一箭，之後的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四天寶寺都保持著正常的水準，甚至超常發揮。所有人都相信，這一次一定可以獲勝。
一直保持著高水準的部長中島幸代，實力不容小覷的主將天草優紀，和正在一點點的恢復正常的副部岩崎亞梨，再加上一直在成長著的部員們，這樣的弓道部，是一定可以贏得吧。
並不同於準決賽時大意放鬆而馬失前蹄，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相信她們這個才成立半年左右的弓道部已經成長成為全國四強的隊伍。
啊，其實進入了準決賽的他們，已經是四強了呢。
比賽結束後，青學弓道部的部長相川彩帶著部員們過來和她們握手。
“多謝指教。”
“啊，彼此彼此。”中島握著相川彩的手，笑容矜持地和平時天差地別。
“期待我們明年還能再見，”相川彩輕呼了一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忘了我們明年都是高中部一年生，能不能上場還不一定呢。”
“我相信有實力的人一定可以上場，相川桑，你很強呢。”
“謝謝。啊，我想起來了一件事，”相川彩忽然偏過頭看向站在一邊的岩崎，“這位是岩崎桑吧？”見她點點頭，相川彩繼續說：“麻衣子前輩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她從袋子裡找出了一樣東西遞給岩崎。
岩崎接過來一看，是一個布偶。
天草趴在她的右肩上，看著她手裡的布偶，驚訝地發現這個布偶長得和昨天晚上被她取笑針腳太粗的玩偶一模一樣。
“岩崎這個……”
“是我姐姐做的。按照那個玩偶的樣子自己做的，啊，就是昨天你看到的那個。”岩崎捏了捏布偶，裡面軟軟的棉花觸感就像是摸到了誰的心一樣，“那個是姐姐在我五歲生日的時候從零花錢買的，已經……很舊了呢。”岩崎笑了笑，眼睛卻忍不住濕潤了起來。
“麻衣子前輩還叫我轉告說，期待你來打敗她。”
“啊，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我……我會努力的。”可是這樣說著，手卻抓著布偶抓的更緊了。
天草有些擔心，卻不知道在擔心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也許有的事情是別人幫不了的呢。與其不知道原因就胡亂說幾句也寬慰的話，倒不如只是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回到旅館後，天草也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天草優紀，你已經敗了一場，現在只剩下一次機會了呢。”
第30章 第三十章 你好，背水一戰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天草拿著弓與箭上了賽場，表情嚴肅正經之極，竟是將性格中的散漫都全部掩去。
這是女子團體賽結束後的個人賽決賽，一共有五名選手，但只有一個能成為第一名。雖然團體賽結束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但畢竟經過兩天時間的休整，不管是體力還是決勝心都恢復到最初的水平。而她的弓術在這一段時間裡的勝敗之中又一點點的成長起來。
所以，天草優紀，你是可以贏的，對吧、
這一次的對手其中一個便是準決賽時遭遇過的鐮倉女中弓道部的部長，中澤夏美。天草上場的時候她們還相互點頭致意。
說來也巧，天草個人賽上一輪的對手當中也是鐮倉女中。杉山侑利子，二年級，今年升為初段便能成為鐮倉女中團體賽的代表之一，證明實力也很強，或者說發揮非常穩定。
若非與之同級的天草已經是弓道二段並且一直不敢放鬆警惕的話，也許會在第二輪就被杉山侑利子取代名次從而輸掉比賽。
想到這裡，天草不由得將手撫上胸口。
這一次的中澤夏美，是更難對付的人呢。雖然與天草同為二段，但畢竟是三年級的學生，去年也參加過個人賽並且獲得了第四名的成績。
儘管不是優勝和準優勝，但需要注意的是，第一名是三年級就考取了弓道四段的岩崎麻衣子，第二名則是團體賽優勝東京都和谷中學的主將上野光夕，而第三名則是去年團體賽準優勝北海道星前學園的主將三宅梨香。所以能夠擠進前四強，足可見中澤夏美的實力。
不過，她也不是輕易就能打敗的人啊。
從市大賽、府大賽和關西大賽上一路走來，她見識過很多類型的人，也和這些有著鮮明個性的人交過手，對方的弓術好壞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夠從中得到寶貴的經驗。
個人賽準決賽的前一天，她接到了吉田老師的電話，說這一天將會來到現場作為觀賽嘉賓。原本她也緊張非常，但吉田老師卻訓斥她比賽需要注意的是箭靶，而不是他這個兩鬢斑白貌不驚人的老頭子。
聽著老師的自嘲，天草終於放鬆了下來，連帶著因為知曉對手而產生的焦慮心情也平復下來。
是啊，吉田老師也不過是個觀賽者罷了，只要盡到全力，就算是輸了又能怎麼樣呢？而中澤夏美，也不過是她必須要打敗的對手罷了。
這一次她絕對不要輸，也絕對不會輸。
這一次的比賽場地設置與團體賽稍稍不同，放置座椅的地方鋪上了木質地板，與射位原本就鋪好的地板連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比較寬大的場地。
評審員也並非坐在她們的側面，而是每位選手座椅的縫隙之間。
天草上場的時候，摸了摸馬乘褲的右腰，右腰別著一塊標明了學校和姓名的布。
“四天寶寺中學，天草優紀。”
雖然寫著學校的名稱，但卻並非只是為了學校或者個人的榮譽呢。天草微微一笑，跪坐在射位上，將真弓拿在手上細細調整。
在場內廣播還在介紹比賽人員的時候，天草將箭架在弓上，令其與弓之間形成一個直角，之後再勾住弓弦。她站起身來，緩緩地拉開弓弦，遵照“射法八節”最終放開了弓弦和勾著的矢羽。
從射位到箭靶只需很短的時間，黑色的箭矢釘在靶心上發出的聲響在弓道館的靜謐的襯托下越發清楚，隨之而來的短促而整齊的喝彩聲出現與消失的時間都恰當好處。
將因放箭而向後擺去的手收了回來，天草側著的身子轉了過來，背對著自己的座椅，腳步平穩地擦著地板往回走，絕不輕易露出自己的腳底板——這也是弓道禮儀的一部分。
安穩地坐回了座位上，天草微微眯著眼睛盯著自己右前方的中澤夏美。
中澤不愧是被去年的四強隊伍交付重任的人。擁有優良的技術也絕不松懈的穩紮穩打型，中澤夏美不愧是戰勝她們四天寶寺的隊伍的領導者。可以說，不管是弓術還是心態，又或者是進退禮儀，都令人敬佩，也絕對是她天草優紀的學習對象。
不過，天草輕輕咬著下脣，她也絕不是隨隨便便就將勝利拱手讓人之人。已經細細觀察過中澤射姿的天草將頭微微朝左邊撇去，控制在微小而不至於令後面的評審員發現的範圍內。
左前方正是此次她最強大的對手，最不容易打敗的對手。
還記得爭奪第三名的比賽當天，她還曾經對對方說過，若是遇上了一定會打敗她。那麼這一次，幸代前輩，認認真真的決一勝負吧。
中島幸代的箭一直保持著高水準，雖然進入決賽的人大多都是二段，但即使是二段之間也是有一些差距的。天草可以斷定，中島幸代一定是這些人當中的佼佼者。
她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中島幸代的情景。
那時候弓道部剛剛建立，部員也不過是剛剛好五個人，就在她們以為很長一段時間內她們都只能看著其他四張臉時，中島推開了弓道部的門。
“啊拉，原來真的是弓道部呢，我可是等候多時了。”
當時天草正在打掃道場，門突然被打開的時候她還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去才發現是一個有著一頭火紅色頭髮和紫羅蘭一般瑰麗的眼眸的女孩子。
“那個……你是？”
“啊，我是三年級的中島幸代，希望加入弓道部喲。”
四天寶寺普通的深藍色制服穿在中島身上也顯得和別人有所不同，天草的視線圍著她轉了轉，“啊，明白了，是身材嘛。”她握著下巴小聲嘀咕著。
“咦，你說什麼？”中島掏掏耳朵，笑眯眯地看著她。
“……沒什麼。”
最初她還以為幸代前輩只是來玩玩的，為的不過是想要在國中的最後一年增加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不過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在弓道部內部的練習賽上，她敗給了幸代前輩，甚至是以令她羞恥不已的差距。從這一天開始她才意識到，中島幸代這個看起來又漂亮又時尚的前輩，並不只是來弓道部找樂子的無聊人士，而是一個比這裡任何人都要強的傢伙，或許她才是可以帶領大家前進的最合適的人選。
個人賽決賽的五個人全部都射完了自己的第一支箭，在座椅上休整片刻後，她們再次行走到射位上準備在箭靶上再添上一個痕跡。
不管是中澤夏美也好，中島幸代也罷，這一次，請讓天草優紀的名字排在你們的上方！
握著弓弦的手緊了緊，她甚至想摘掉?赤手摸弦，讓弓弦擦傷了手指或者染上了血跡似乎才能抵消了那股越積越滿的衝動和刺激。
天草眯著眼睛緊緊盯住前方的靶子，不算遠的距離，所以，再一次射中吧。
放開的手朝身體後側揮去，靜靜地停滯了一段時間。她看到箭靶中心果然牢牢地釘著那隻黑色的箭。她的耳邊似乎還迴盪著擊中靶子時產生的“篤”的響聲。
似乎一切都在向最好的方向發展，天草看似離優勝只有一步之遙。
不過，世事，果然難預料。
在還有最後一箭的情況下，在這一箭只要射得還不錯就可以拿下優勝的情況下，天草卻犯了一個大的失誤。
放開弓弦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什麼她的腳底竟然一滑，等到再次站穩的時候，她的臉已經變得慘白。
天草明白，這一次，輸定了。
雖然只是輕輕的晃了晃身子，但已經足夠影響到箭的軌跡，這樣的箭矢絕對不會按照之前的設想中的的。
天草苦笑。
沒想到，最後還是輸了，輸在自己手上。
“……沒關係的，優紀。”授獎儀式之後，中島將優勝獎牌放進帶來的包裡，然後走到天草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該明白的，只要是你的告白，對方無論如何都會開心的喲。”
這場失利看起來似乎對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去的天草沒有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甚至在吉田老師親自過來對她說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時也只是笑了笑，點點頭說自己還會繼續努力。但是天草無意識的緊緊抓在手心裡的第三名獎牌還是能夠說明她內心的震驚和失落。
她不知道該失落還是慶幸，慶幸最後那一箭終究沒有錯的太離譜，只是稍微偏了些，這為她贏得了第三名的獎牌，名次位於中島幸代與中澤夏美之後。
“我是想要用第一名的獎牌作為給自己的鼓勵。”天草轉過頭來，扯著嘴角，“我想啊，既然第一次上場的我都可以得到第一名了，那麼向藏之介告白的話也不必擔心什麼，也不比緊張的吧？前輩，你說是不是啊……”
“獎牌，不如我……”後面的話被中島咽了下去，天草望向她的眼神其實在嚴厲的制止她說出下面的話。
在話剛出口的時候，中島便知道自己錯了。
那並不僅僅只是個獎牌，而是一種意識，一種自我鼓勵的精神寄託。這樣的東西，是不能夠用別人贏來的獎牌代替的。
“前輩的好意，我心領的。只是，那終究不是我的呢，就算我把它要了過來，也不會是我的。”天草將自己的獎牌舉在眼前，輕輕地晃動著。
“唔。天意如此，我也只要接受咯。”將獎牌拋至空中再穩穩地接住它，這時的天草已經恢復了以往的神色，大大咧咧懶懶散散。
只是，中島知道，天草的自我恢復能力還遠遠沒有這麼高階。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地吃著晚飯，因為再過不久他們就能回到大阪，也因為第一次去全國大賽就奪下了第三名的優秀成績。
天草也在這群興高采烈的人中間。
她似乎很期待能夠快些回去大阪，甚至忘記了明天還有同學會要參加。
昨天就跑去東京找姐姐還別彆扭扭說只是來挑戰的岩崎亞梨今天下午也回了旅館。她從中島口中知道了比賽發生的一切，雖然為她惋惜，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想了想，最終掐掉了預備打給安田的電話——她並沒有白石的電話號碼，只能通過安田-小石川-白石的曲折路線找到白石。
所有的一切，還是等著優紀自己告訴他才好吧？
岩崎晃了晃手裡的電話，聳聳肩，將和天草一樣坐在房間裡的中島拉了出去。
“幹什麼？”
“給優紀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以便給白石打電話。”
中島默然不語，只微笑著點點頭。
如同岩崎的預料，不久之後天草撥通了白石的電話。
“怎麼了？一直以來都是發短訊的天草優紀大人竟然打電話來了呢。”
聽到白石的聲音，天草忽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出來。她盡力捂著自己的嘴巴，不想讓哽咽聲溢出來讓對方聽到。
“你……哭了？”電波與聲波相結合而傳來的聲音總有些失真，但就算是失了真的聲音也能聽出裡面的遲疑和驚訝。
“誰說的！”天草抹抹眼淚，抗議道：“我才沒有哭，只是最近有點感冒嘛，嗓子有點啞，也還有鼻音對吧？”
“……嗯。”
“我和你說喲，我今天的個人賽是第三名呢！雖然沒有打敗幸代前輩，但是天草優紀大人果然還是很強的，對吧！？啊啊，還有呢，明天趁著最後一天要去參加同學聚會。我可和你說喲，我的舊友裡面可是有一個長得非常美麗的男孩子呢，說不定我就會追求他喲！啊啊，還有還有，前幾天我們一起去中華街吃東西了，那裡果然是需要 餓著肚子進去的地方，一路走下來，吃的肚子圓鼓鼓的，下次你請客的話我們倆再一起去吧！啊對了！說起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幾次想插話卻都被天草的聲音蓋住了。長段長段的話說下來，即使發覺自己已經有些口乾舌燥了也不想停下。
一旦停下了，就又要聽到對方的聲音了呢，聽到了說不定又會哭喲，所以她才不要聽見。
一直她說他聽的電話打了近一個小時後終於再無力氣繼續了，天草已經絞盡腦汁地將最近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講給他聽，她再也找不到其他什麼可以說的了。天草只能扯扯嘴角，說：“藏之介，我輸了呢。”
然後，這時候的白石卻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的呼吸聲持續不斷的傳來。
她以為他睡著了。她想掛了電話，卻最終沒有掛。她又想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說。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天草窩在被子裡眼皮已經有些沉重，她開始真的考慮掛了電話。然而卻在這時，對方終於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讓天草微微紅了眼眶，卻掛起了自個人賽後半段便消失的真切的燦爛的笑容。
他說，笨蛋，回大阪來吧，在我心裡天草優紀一直都是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