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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知秋》作者:煙鈺離【完結+番外】短篇。

第28章 【28】躊躇

  「我……喜歡你。」

  對於後來隔壁發生了什麼毫無意識的梨乃心安理得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整理完自己就很快睡著了。

  蔥白在床邊團成一團,和大麥薑片縮在一起取暖。

  睡得早便也起得早,在旁邊的綾瀨杏還在某種想想就不大好的夢境裡掙扎的時候她想著現在也沒事幹,不如去散散步跑個幾圈。

  立即紮起了頭髮,梨乃穿著方便行動的衣物走了下樓,蔥白睡得很淺便被她的動作驚醒,之後就在她腳邊繞來繞去,她抬手揉了揉貓咪柔軟的腦袋,微笑著出了門。

  因為是早晨,旅店裡的人還很少,玻璃的窗戶上蒙了一層白霧,濕漉漉地往下淌著水珠。

  她頗為孩子氣地伸出手指去畫個笑臉,指尖觸到冰涼玻璃的瞬間瑟縮了一下。

  外面的冷氣從門縫中溜進來,梨乃便也放棄了外出運動的念頭,好在旅館的頂樓有方便旅客鍛煉的專用場地也不至於無功而返。

  專用的鍛煉場地不愧是這個地方引以為豪的一塊招牌,設施自然好得沒話說。

  然而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跑步運動的人,向來不借助任何機械完全靠著兩條腿的梨乃表示,器材太高端了她不會用怎麼辦,急,線上等。

  鍛煉的人並不算多,正當梨乃想要下樓放棄的時候她一抬頭,看見了指示牌上網球場三個字。

  不遠處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擊球聲令她的好奇心迅速滋長,在止不住的好奇心驅使下梨乃一溜煙跑進了場地。

  碧綠色的鐵絲網有著些許斑駁的鏽跡,她輕輕推開門閃了進去,明明是那麼正大光明的事情卻不知為何此時與做賊相差無幾。

  場裡沒有人,對於梨乃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消息,她迅速的插上耳機,繞著場地開始慢跑。

  半途中一隻鵝黃色的小球滾到了她腳邊,梨乃順便停下腳步休息一會兒,彎腰撿起毛茸茸的網球,收攏的五指順便捏了捏球的表面,不知經過多少次擊打依舊充滿著彈性。

  原來遠山和白石打的就是這個啊……

  她這樣想著,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鵝黃色的小球在手上上上下下被拋接著,劃出優美的弧線。

  「誒——什麼啊已經有人了嗎?」

  熟悉的大阪腔讓梨乃頓時停下了腳步,內心油然生出一種試圖奪門而出的感覺,介於對方所在的位置是唯一的出口她也只好在心裡欲哭無淚。

  梨乃扯出一抹微笑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喲遠山,早上好。」

  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茶色,她內心瞬間莫名地松了口氣,還好不在……

  遠山金太郎兩手枕在腦後,臉上是吃驚的表情:「梨乃姐,你到網球場來幹啥啊?」

  「……來晨跑而已。」扯下掛著的耳機線,梨乃按下音樂的暫停鍵,苦笑道,「我不習慣用樓下的器材啦。」

  「誒這樣啊……」遠山點點頭,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把撿到的網球遞給遠山,梨乃轉身欲走還留:「影響到你們了?」

  「怎麼會啦!白石都說了不能給其他客人添麻煩更何況梨乃姐呢!」

  「……話說你們訓練怎麼不見白石君?」略微躊躇了一會兒,梨乃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白石?」遠山金太郎四下張望了下,「他肯定比我們早上來的啦,這個球說不定就是他的咧。」

  心裡咯噔一下,接下來的事情便驗證了梨乃不早些溜走的極大失誤。

  「喲小金你們來啦。」

  她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被迫轉身去打招呼:「白石君,早上好。」

  「早上好,伊月。」

  儘管兩個人臉上都是微笑,但是內心的波濤澎湃估計是除了本人沒有一個人知道。

  完全找不到話題,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

  原本打算開口的白石藏之介卻在下一秒被人家妹子搶了先。

  「雖然……或許是奇怪的問題……」少女的棕紅色的眼眸直視著場上跳動的小球,微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對於你們來說,網球是……什麼呢?」

  聽她這麼問,白石卻也莫名地放鬆了下來,提了提肩膀上的網球包:「那是……我們自身的一部分啊。」

  「是嗎。」梨乃表示理解地側了側頭,手中耳機線靈巧地纏繞指尖,「不過看上去……真的很享受呢……」

  「每個人都有的啦,這個一部分。」

  「誒?是這樣就好了呢。」

  「那伊月覺得,那是什麼呢?」

  「……我麼?」

  看到人們能夠這樣沉浸在一件事情中,真的是很神奇。

  不過於她而言,什麼又足以讓她這樣對待?

  廚藝?那只是茶餘飯後練手的生活技能,並不足以讓她為之歡笑哭泣。

  如此細細想想或許只有在東京老家的時候,和老頭子一起擺弄花草的日子,不小心弄出的小傷口,打翻的花盆,第一次盛開的花朵……

  或許這些才是她伊月梨乃真真正正的一部分吧。

  並不是說現在在這裡的她就是虛假的,而是……

  她似乎並沒有什麼去填滿仿佛缺失了一塊的心境。

  除了那份陌生卻又溫熱的情感一直在心底悅動,不容忽視地幾乎脫口而出。

  梨乃輕輕呼出一口氣,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從很久以前就支持著我的東西,所有的好的不好的回憶,各種各樣的事情和複雜的情感體會……這些都是我。」

  「就像秋天的時候,會聽見窗外秋風落葉竊竊私語,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她抿起唇瓣,歉意的笑容浮現在臉上,「說了很奇怪的話呢……抱歉啊。」

  「沒事,完全沒有。」白石藏之介低頭看了看面色平靜的梨乃,少女栗色的髮絲梳成一束清爽的馬尾,一向溫婉有時也有些意外腹黑的樣子和滿地的廚藝技能毒草知識更是令他驚訝。

  他不得不承認,伊月梨乃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於他而言已經是一種特殊的存在了。

  有突兀的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路,身旁的少女連忙接起電話,幾句輕聲細語過後白石藏之介便看到少女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打算告別回去。

  「那白石君,我就先走一步了。」

  「嗯。」

  明明是簡單異常的對話,平常到不能再平淡的話語。

  然而兩個人卻心懷各異,糾纏不清的情愫纏繞著心臟,粘稠密集猶如無法掙脫的網。

  走上場的白石藏之介沒有看到,少女的背影在門背後消失的前一秒,開開合合的唇瓣所留下的,無聲訴說的心跡。

  「我……喜歡你。」

  私ゾやスギゎ好わザエ。


第29章 【29】莫離

  「茉莉,莫離。」

  寒冷的冬天很快過去,梨乃依舊對某個事情緘口不言,依然是微笑溫婉的樣子,仿佛不曾有絲毫變化。

  春風吹來,將一池湖水解凍,或許有人的心,也隨之溫熱融化。

  春天也是離別的季節,別情如同春草生生不息。

  三年級的畢業典禮,由他們二年級獻花致辭。

  手指擺弄著手中纖弱的紙花,親手製作的花朵嬌嫩、顏色鮮豔,盛開在少女的手心裡。

  對於梨乃來說這點手工自然不在話下,卻不知為何,她一直不太滿意地連續做了好幾朵。

  指尖被堅硬的鐵絲磨出紅色的印子,梨乃這才妥協般地鬆開手,身邊的時鐘指向七點半,鬧鐘的聲音倏然響起。

  她理了理校服的裙擺,擇了最好的一朵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去參加三年級的畢業典禮。

  臺上略晃眼的燈光令梨乃的眼睛有些疼,她低著頭隨著其他人一同上臺,為面前的前輩戴上手中的花。

  現實不允許想像的美好,她面前的自然也不會是想著的那個人。

  梨乃於是驀然綻開了一抹微笑,對面前學姐由衷祝福道:「之後的人生,還請前輩繼續加油。」

  「謝謝你。」黑髮的學姐愣了愣,也笑了,「你也一樣。」

  三年旅途的終焉,但是這絕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之後便是屬於個人的離別時間,梨乃陪著水島音同各個前輩告別,她一臉無奈地看著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控訴著往人家身上蹭。

  轉過牆角,窗外的櫻花樹下有一對少年少女的身影,手掌中似乎是一粒小小的黑色物件。

  第二顆紐扣啊,梨乃眯了眯眼睛,只要是這個年齡的女孩子當然都會知道的事情,她卻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去追著別人跑。

  剛才從樓下跑過的忍足謙也身後跟著一大群的妹子已經足以讓梨乃瞠目結舌,她實在不敢想人氣比忍足還高的某個人會是什麼下場。

  但是說到那個人,他現在會在哪裡呢?

  梨乃看了看天空中飛舞的櫻花瓣,不遠處水島音的頭髮被前輩狠狠揉亂,有什麼話語悠悠地傳過來。

  「有什麼話趁著現在說吧!不然可沒機會了!」

  沒機會了……嗎。

  她抿起嘴唇,接住那一抹粉色。

  此時的白石藏之介正在按著慶倖著躲在醫務室是個多麼明智的選擇。

  正打算觀察一下外面情況的少年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他立即轉頭看向聲源。

  透明的玻璃窗外栗色髮絲飛揚,少女上下起伏的胸脯昭示著跑過的地方之多,白皙的臉頰上帶了點運動過後的紅暈,棕紅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滿是某些情緒。

  白石愣了下,隨即走去開窗,在他走近的時候,窗外的少女卻往旁邊退了退。

  「……怎麼了?」他見狀便也只是搭在窗邊,問道。

  感覺到少年特有的氣息,梨乃低著頭不作聲,耳邊碰碰全然都是自己的心跳,耳廓開始升溫的感覺越發明顯,她深吸一口氣,禁不住將背靠在了牆壁上。

  微風吹起她的髮絲,不受束縛的細絲輕而易舉地纏繞上了窗邊少年的心臟,白石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伊月!」

  少女應聲抬起了頭,眼神相撞的一瞬令人腦中都是一片空白。

  呆愣了半晌兩個人都是沉默不言,最終白石藏之介取下自己制服上的第二顆紐扣。

  在梨乃睜大的棕紅色眼眸中,倒映出對面少年的動作,幫著雪白繃帶的手逐漸向她伸來,掌心中靜靜地躺著一粒黑色的物件,小小的紐扣。

  她微涼的指尖快速略過滾燙的掌心,注意到對方也紅了臉頰,梨乃勾起一抹笑容,心中溫熱的感覺幾乎要將她淹沒。

  「呐白石君?」

  「嗯?」

  「這算是……變向的表白麼?」

  「……」

  少年茶色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繼而極為認真地點點頭。

  少女的笑容更深,輕輕向前走近了一步。

  此時她的心聲,很好地傳達到了。

  ——那我也一樣。

  春天是櫻花的季節,是離別的時間。

  也是……

  充斥戀愛的日子。

  回到家中的梨乃才發現自己出門太急而沒有帶上的手機正躺在她的桌子上閃著光,她連忙拿起來看。

  是好幾個未接來電,來自東京爺爺家的座機電話。

  以為是出了什麼事的梨乃立即就回了電話,三聲提示音過後那頭傳來蒼老的聲音令她瞬間松了口氣:「爺爺?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啊,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你爸,那小子打電話說最近要回來了。說是要把你接回東京。」

  「誒?」手中摟著的衣服頹然落下,在地板上鋪張開一塊深色,梨乃咽了口口水,「那……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遠不近,估計是夏天吧。」伊月爺爺歎了口氣,話筒中傳來幾聲貓咪喵喵的聲音,「你要真不想回來我去說說也行……」

  「不,沒事的。」抿了抿嘴唇,梨乃向後躺倒在了床上,「夏天是吧?我知道了,告訴爸爸我暑假回來。」

  「嗯,你自己小心。」

  「爺爺你也是。」

  掛掉了電話,梨乃拿起桌上的日曆。

  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是……

  她歎息著埋進抱枕裡面,不經意間有溫熱的液體劃過一道痕跡。

  明明還有幾個月,而這件事卻仿佛貓兒一般在她心底不斷抓撓著。

  但是她暫時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最近埋頭於預習三年級課業的她並沒有在意自己去隔壁做客的頻率變得多了起來,而母親愛麗和隔壁白石太太一合計,估計都看出了個所以然。

  晚上似乎是商量好了的開始各自盤問自己的孩子。

  「梨乃啊,不是媽媽瞎猜,你和隔壁白石家的小子不會……」

  轉了轉眼睛,梨乃放下筷子,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嗯。」

  「啊哈哈我就說!」愛麗露出一臉人生贏家的表情,有誰能比她更瞭解女兒,隨即她想起了一個頗為嚴重的問題,「等等梨乃真的不要緊嗎?」

  自然知道母親指的是什麼,梨乃輕輕搖搖頭,彎出一個微笑:「我……會告訴他的。」

  有些擔憂,但是仍然相信自己的女兒,愛麗便也不多說什麼了。

  夜空晴朗,群星璀璨。

  梨乃仍然記得自己離開大阪的那天,是週末。

  水島音和秋山葵到家門口送她,梨乃拖著拉杆箱,本來平靜的眼眸突然間紅了起來。

  她突然很想哭。

  最後是白石送她到了車站,一路無言。

  走過這條兩年來每週必走一遍的路,梨乃的腦中閃過種種畫面,歡笑的,擔憂的,缺月的……

  最後她將手中一直拎著的盆栽交給身邊的白石,那是他們上次在冰帝學園祭一起獲得的獎品。

  不知是不是天意,兩盆盆栽都是茉莉花。

  茉莉,莫離。

  梨乃仰頭看著他的眼眸深深沉沉,卻有著星星點點的笑意。

  在列車帶來的風中,茶色頭髮的少年摟過身邊少女的肩膀,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茉莉,莫離。

  願有情人再不分離。


第30章 【30】知秋

  「我卻再也無法聽見你的聲音。」

  即便無法忘記那天的一切,而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回到東京的日子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平淡無奇,三年級逐漸繁重的學業也逐漸讓梨乃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其中,與周圍不算熟悉的同學們一起奮鬥競爭。

  她重新轉入的既不是青學也不是冰帝,而是一個不太有名的學校,沒有人認識她的日子,倒也挺不錯。

  而在如此平靜重複著的生活中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她們的大畫家涉谷涉江要出國深造的事情。

  一開始知道這件事的梨乃立即和其他兩個一合計,瞬間炸開了鍋。

  有抱怨有吃驚,然而最多的還是表示支持與鼓勵。

  那幾天她手機上的短信幾乎是天天十幾條這麼來,最激動的當然莫屬和涉谷涉江關係最鐵的原田雪奈。

  這種詭異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涉谷涉江真的要出發去義大利的那天,機場不算遠,三個人按照約定都趕到機場來送她。

  陽光明媚,萬里無雲。

  好天氣卻依舊無法阻擋離別。

  原田雪奈抱著涉谷涉江控訴著死活不撒手,一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種苦逼的阿娘的既視感:「涉江你到了義大利之後可要每天給我打電話啊!別嫌話費貴我會給你報銷的!還有還有,千萬不要被義大利的那群男人騙走了,萬一你一個不小心就嫁到義大利了怎麼辦!還有!如果那邊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回來我找人幫你報仇!」

  聞言面癱著的涉谷涉江瞬間一臉的哭笑不得:「我是學畫畫去了,又不是打架去了。」

  綾瀨杏倒是看上去挺開心,她伸手拍了拍涉谷涉江的肩膀:「涉江,到了那邊要好好學習哦~不是誰都有出國的機會的,記得經常聯繫我們,有空的時候我們幾個會抱著雪奈土豪的大腿去見你的!」

  「我知道。」

  梨乃則是一貫作風,微笑著叮囑:「涉江你要照顧好自己哦,記得隨著帶著藥,可別再廢寢忘食了。到那邊打個電話回來,不然我們不放心。還有……我們的大畫家涉江一定可以成功的!加油!」

  「放心吧,沒你這個賢妻良母在身邊,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涉谷涉江保證。

  原本九條玲子打算親自過來送行,奈何家裡人又給她安排了一場相親她根本跑不出來,只好期間一連給她們打了好幾個電話,活脫脫比涉谷夫婦還要激動的麻麻桑形象。

  看著涉谷涉江纖弱的背影消失在登機口來往的人群中,梨乃垂下眼眸,在心中默念著。

  保重,我親愛的涉江。

  飛機在未來的天空中劃過一道白色的痕跡,她們各自為自己的方向而努力奮鬥,縱使身在異國他鄉,四個人的心也永遠不會分開。

  她們是彼此永恆的支持,不變的力量。

  一年後的梨乃順利地考上了東京的大學。

  專業她當仁不讓地選擇了與植物研究有關的,曾從事此方面研究的伊月爺爺對此表示欣慰與高興。

  梨乃的父親自從從外國研究歸來之後,出差的機會也漸漸減少了,原來難得一見的一家人一起吃飯這種事情現在幾乎是天天的日常。

  有空梨乃還會回去大阪看看母親和從前的同學,秋山葵依舊開著花店,只是身邊多了個和她極相像的孩子。

  水島音雖然戴起了眼鏡,依舊會時不時露出那種高中時期常有的微笑。

  愛麗和加藤過得很好,梨乃想著或許自己也應該是時候不再去打擾了。

  路過隔壁白石家的時候裡面似乎沒人,都去出遊的樣子,遠遠的,她看到了樓上白石窗臺上一直擺放著那盆盆栽的地方空掉了。

  感覺心中忽然空掉了一塊,梨乃眨了眨眼睛,抿著嘴唇轉身離去。

  萬里青空無雲,秋日的曲聲漸強。

  轉著筆,坐在大學課堂裡的梨乃眼神逐漸聚焦,窗外的鳥兒時不時地鳴叫著,而樹上的葉子卻早已所剩無幾。

  「伊月!教授讓你去拿一下資料!」

  忽然聽見背後有人這麼喊著,她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應道:「啊好!我這就去。」

  教職員辦公室離他們上大課的地方不算近,不過聽著一路上女生激動地嘰嘰喳喳說來了個新助教是老頭子最滿意的研究生還是個男的而且長得好帥云云。

  嘛,也和我沒什麼關係。

  梨乃瞬間就覺得這種事情非常的熟悉,她歪頭想了想,抿嘴一笑敲開了辦公室的門:「失禮咯。」

  「哦,伊月你來了。」教授見她進來,沖她揮了揮手,臉上是淺淡的微笑,對於自己所鍾愛的學生他向來心情很好,更何況這回兩個都聚在了一起,「我來介紹一下。」

  「白石藏之介,伊月梨乃。」

  梨乃面上一直是得體溫婉的微笑,直到她看到了一大壘書本後面的青年,茶色的頭髮,熟悉的容顏。

  那種熟稔到心尖尖的聲音幾乎令人落下淚來。

  然而對方一臉遊刃有餘的樣子就是提前知道的模樣,挑眉看著她吃驚的樣子讓梨乃又好氣又好笑簡直是不知所措。

  白石藏之介卻仿佛戲謔一般地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白石藏之介。」

  她吸了吸鼻子,不甘示弱地握住,揚起頭笑臉相迎:「伊月梨乃,請多指教。」

  掌心傳來溫暖而有力的律動,在清涼的秋季將女子的周身全部包圍,滴水不漏。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驚喜。

  窗外最後一片秋葉搖搖晃晃地落下,落在下方的土地上。秋風蕭瑟迎面而過,卷起方才枝頭枯萎的葉子,徜徉著一同飄向遠方。

  忽然天空中的雲朵被吹散開來,淺金色的陽光落入眼中,織就成心上最美好的印記。

  你知道嗎?

  九月有種遲疑的暗示,猶豫著不知溫涼。

  秋日在耳畔竊竊地私語,而我卻再也無法聽見你的聲音。

  因為那是最深最終的情感,我早已將它烙在心底,此生不滅。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hhhhhh歷時兩個多月迎來的完結,依舊感謝陪伴的基友和小天使們,謝謝!

  知秋是我最喜歡的一篇聯文,裡面的女主梨乃也也加入了些許我的特點在裡面。和阿絀阿顏陌子一起寫聯文的過程真的非常令我開心,興致勃勃地揮筆而就的故事。

  雖然不大擅長純粹的校園言情,但是還是希望大家閱讀愉快ww

  煙

  於2015.10.04晚

  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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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む晨曦公主め缺月掛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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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th Orchid】幸福,蝴蝶蘭

第31章 番外•「共赴」

  秋山葵期待許久的聊天室聚會終於成功了。

  地點是在大阪的一家居酒屋,時間是梨乃和白石仍然讀著大學的時候。

  秋山葵瞬間覺得能夠有一天擺脫自己家裡那個小惡魔出來會會老友簡直是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然後便是她拉著伊月梨乃,其他男性拉著白石藏之介進了不同的里間開始談人生計畫。

  梨乃覺得他們一定是串通好的。

  秋山葵叫了一杯清酒和幾樣小菜,招呼梨乃坐下。

  「你當年,到底是怎麼喜歡上BIBLE那傢伙的?」

  「啊這個啊。」梨乃端起酒杯眯了眯眼睛,露出溫柔額微笑,「當然和秋山姐和姐夫在一起的時候差不多咯。」

  「梨乃你什麼時候腹黑成這樣了……」秋山葵捂住自己的額頭。

  梨乃挑眉,不滿地撇撇嘴:「我明明一直都是這樣啊。」

  當初回到東京以後她和白石的聯繫就只剩下了郵件和短信,一開始梨乃還是保持著聯繫但是後來三年級忙起來了便是聯手機都不大用了。

  有時候白石能一周聯繫到她一次已經很好了,不過通常都是週末的電話,父親或者爺爺接了再轉交給她。

  每每這時梨乃總安慰自己沒有涉谷涉江和越前龍馬這兩個跨國戀那麼辛苦和恐怖,雖然不太道德但作用還是挺不錯的。

  有一個週末父親和爺爺出去到兩個人常去的地方住幾個晚上,梨乃便一個人留在家裡和作業書本為伴,也不算孤單。

  就這麼靜靜處了兩個晚上的梨乃在第三個晚上徹徹底底地被驚到了,她昨天只是無意間同白石提了一句自己後幾天一個人在家看家複習的事情,第二天這個在大阪的傢伙就火急火燎地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東京來了。

  看到穿著冬裝外套根本沒有行李站在自己家門口的白石藏之介,梨乃一時間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先把人請進來再說。

  家裡的另外兩個人估計還有兩三天才會回來,梨乃便讓一時間也不方便回去的白石留下來住幾天,順便抽空給他介紹一下東京。

  出門的時候原本不習慣牽手的兩個人這次倒格外主動,或許也有許久不見的原因在裡面,不過梨乃微涼的指尖被逐漸地溫暖起來,一如她此時的心。

  晚上回到家裡自然是梨乃下廚做飯,這樣一副和諧無比的畫面倒真的仿佛人家恩愛的新婚夫婦一般令人咋舌。

  梨乃家的房子是祖傳的和室屋子,所以她便清理了一間客房出來給白石睡,而那個客房只和她的房間隔了一扇門。

  難得失眠的梨乃在門前轉悠著躊躇要不要打開門,正糾結著的時候突然對面傳來一個聲音:「梨乃?怎麼了嗎?」

  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白石的聲音離她很近,似乎真的就在門的那一側。

  「你也……睡不著?」

  「嗯。」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個人先是聊了會兒天然後將兩張被子並排放在榻榻米上,然後面對面這麼躺下了。

  兩秒之後兩個人都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啪嘰翻身整個埋在被子裡不敢抬頭,滾燙的溫度迅速蔓延至梨乃蜷縮起來的四肢百骸。

  忐忑不安了良久她才發出了極細微的聲響,悶悶的聲音被被子模糊成一陣振動:「話說……你怎麼一聲不響地就跑到這裡來了?」

  「……」身後傳來翻身的悉悉索索的聲音,梨乃的身子一瞬間繃緊了,然而後面平穩的呼吸聲卻並沒有什麼動作。

  她小心翼翼地轉頭去看他,平靜的表情顯然已經是睡著的模樣了。

  嘛,從大阪這麼過來肯定也沒怎麼好好休息吧,更何況還是學生……

  撇了撇嘴,梨乃也輕手輕腳地翻了回去,有些緊張地屏住呼吸湊過去一點點,對方溫熱的呼吸極輕地拍打在她的臉頰上,被拂過的髮絲撓在臉頰邊,癢癢的。

  舉起右手,伸出的食指將對方的容顏輕易勾勒,如同熟稔於心。

  梨乃撥了撥白石額前柔軟的髮絲,然後打了個哈欠,蹭蹭枕頭閉上了眼睛。

  她完全沒有發現,在自己入睡以後,對面的人睜開了眼睛。

  眼眸中的光芒,幾乎是能夠沁出水來的溫柔。

  梨乃不禁彎起了眼睛,棕紅色的眸中光華流轉。

  「你想起了什麼笑得這麼花枝招展?」一旁的秋山葵拎起一隻酒杯,給自己灌了一口,笑道。

  她眨了眨眼,聽出語氣中的調侃,用自己的杯子同對方的碰了碰,淡然一笑答:「嗯,一些舊事啦。」

  「那種一看就不對的表情,肯定想起了什麼東西吧誒嘿。」

  「想知道?」

  「不我拒絕虐狗!」

  「秋山姐你已經不是單身狗好多年了好伐……」

  「即使嫁了我也拒絕被虐!!」

  「……」

  於此同時男性的那邊倒是和平得過了頭。

  只問了一個直中紅心的問題。

  「話說你們倆誰先表的白?」

  「咦?誰先啊……」白石愣了下,想了想,「似乎……」

  其實也是沒有分先後吧。

  春天,他三年級畢業的時候。

  從二年級上臺獻花的伊始,他的視線就基本停留在栗發少女的身上。

  少女白皙的眼底上有著淡淡的黑色,看來是沒怎麼睡好的樣子,難道盤起的長髮垂下幾縷晃在臉頰邊。

  看著她對面前學姐的笑容,白石藏之介當時瞬間慌了神,直到面前臉紅心跳的小學妹輕聲細語地祝賀他的時候。

  「啊,謝謝了。」露出一如既往的禮貌笑容,白石向對方到了謝。

  隨後他便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順利地躲藏到了醫務室並關上門,看著手機上忍足謙也的求救電話笑出了聲,他憋著笑按下了接聽鍵:「……喂?」

  「白石你好小子躲到哪裡去了?!你的後援團現在竟然追著來逼問我是個什麼情況啊啊啊啊!!」

  「哈哈哈辛苦你了,我們的大阪的浪速之星。我想你還不至於跑不過一群女孩子吧?」白石藏之介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如此調侃道。

  「就算跑得過但是太恐怖了啊!辛苦你個頭快來救我啊喂!!」

  呼呼的風聲中忍足謙也只聽到對方幸災樂禍的聲音。

  「祝你好運,謙也。」

  「……我覺得我們可以友盡了,白石。」

  白石藏之介歪頭想了想:「不,我拒絕出櫃。」

  「……你走。」

  為什麼這種對話那麼熟悉……

  白石藏之介這樣想著,啪嗒合上了已經被掛斷的電話。

  剛才隱隱約約有聽到女生嬌聲尖叫的「第二個紐扣」什麼的,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制服上的紐扣,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位少女的容顏,清秀靚麗。

  栗色長髮披肩,棕紅眼眸溫和。

  白石一轉頭就看到腦海中的那個少女活生生地在窗外敲打著面前的玻璃,面上有些紅暈的樣子。

  他差些嚇得從椅子上摔下去,穩了穩自己的心神,完全沒有想過什麼對策的白石藏之介腦子裡突然冒出來一個神奇的想法。

  我們來愉快地告白吧少年!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啊哈請忽略這個奇怪的聲音。

  他一步步走到窗前,拉開了玻璃窗,看著往後幾步的少女:「怎麼了?」

  低著頭,栗發的少女動了動似乎並不打算開口。風吹起她的髮絲,白石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伊月!」

  原本低著頭的少女下意識應聲抬起了頭,眼神相撞的一瞬白石藏之介的腦子是一片空白。

  他仿佛下了一個很大決定一般,將衣服上的紐扣摘下,小小的黑色紐扣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向著少女的方向而去。

  對面伊月梨乃一臉驚訝的表情愣了下,隨即紅了耳廓極快速地拿走那個紐扣。微涼的指尖淺淺擦過滾燙的掌心,白石也感覺到自己臉頰的升溫。

  此時少女突然出聲喚他。

  「呐白石君?」

  「嗯?」

  栗發少女帶著清麗的笑容,紅著臉頰,這麼問道。

  「這算是……變向的表白麼?」

  他一時間啞口無言,因為的確是這樣沒錯。

  然後他看到伊月梨乃笑了,唇瓣開合輕聲吐出一句話。

  「那麼……我也一樣。」

  溫暖和煦的春風裹挾而來的,不僅是大自然的饋贈與溫度,更是帶來愛戀的顏色。

  「喂BIBLE!小姑娘找來了哦?」

  忽然有人在他肩膀上這麼來了一下,白石藏之介瞬間回過了神:「啊?」

  他望向門口,伊月梨乃正站在那裡沖他揮揮手,開來秋山葵那邊的「審問」已經結束了。

  「那我也先告辭咯。」他放下酒杯,起身打算離開。

  「慢走不送啊。」

  路燈搖曳,時不時身邊有汽車呼嘯而過,雖是繁華地段,夜裡街道上的行人漸少,三三兩兩地低著頭匆匆趕路。

  梨乃歪了歪頭,眼神看向自己的男友:「他們問了些什麼?」

  「……問我們倆誰先表的白。」白石藏之介露出苦笑。

  「啊哈哈,也算他們碰上個我們這麼奇葩的。」笑得眯起了眼睛,梨乃這麼感歎著,然後她想起什麼似的,問,「秋山姐說我們虐狗,你覺得呢?」

  「哪有虐狗,秋山店長自己秀恩愛那麼厲害。」想起那位已經有了家室的女店長抱著自家女朋友不肯撒手的樣子,白石藏之介不禁無奈,伸手牽過身邊女子的右手。

  溫熱的觸感傳遞,梨乃握緊了那只手,抿起嘴唇。

  夜色朦朧間,氣息繾綣。

  女子踮起腳尖,輕輕親吻摯愛之人,在心裡許下心願。

  只願今後的路,能夠依舊與你攜手共赴。

  【番外•「共赴」】

  【完】


【Papaver Rhoeas】悲歌,虞美人

第32章 番外•「1年2月20日」

  「1年2月20日」

  最後ズオバサ say goodbye/至少最後讓我說一句再見吧

  ェヒスわヒわゲシ私わゲシ/不這樣的話一定我一定

  ワтメ引わ止バグヒよろヘ/會忍不住想挽留你的

  *

  詩人泰戈爾在黑暗中拆了自己的肋骨以照亮路途,她如今一無所有,唯能拆了自己的一顆心,祭奠從前的年少輕狂。

  四季流轉,景色瞬息變化。

  春,那一艙載滿破碎的幸福。

  夏,那一通異常絕望的電話。

  秋,那一封遲來七年的信件。

  冬,那一張四人合照的相片。

  *

  伊月梨乃走出身後那棟人來來往往的大廈,青白顏色的纖細指關節握著一疊薄薄的東西。

  棕紅色的眼睛在那張紙上掃視了無數遍,最後她蒼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嘴唇緊抿起,將手中的東西一張張撕得粉碎。

  她轉身一揚手那些碎紙便紛紛揚揚地四下散開去,如同飛舞的梨花如雪,飄揚出淒美決絕的色彩。

  碎片的一角仍然清晰可見,那是她的姓氏,伊月。

  *

  時間是春天,山花爛漫的溫暖季節,冰雪消融。

  遠在義大利的涉谷涉江來電話了,跨國電話也不知考慮下價錢。

  不過她的語氣聽上去非常的幸福以及激動。

  「梨乃嗎?我要結婚了。」

  真是有她的風格啊,一如既往的單刀直入。

  躺在椅子上的梨乃眼裡映出的是本該空無一物的窗臺上,竟然出現了她們四個人的合照。

  「還真是……恭喜啊。可喜可賀,沒想到涉江竟然是第一個結婚的。」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而寧靜,走到桌前拿起了什麼塞進嘴裡然後灌下了半杯水,「這份賀禮看來我要好好準備才行呢。」

  「別光顧著說我,你和白石呢?」

  聞言梨乃想了想,露出一個苦笑:「我們啊,再說吧。」

  「那……再見?」

  「嗯,再見。」

  別想了。

  就憑現在的你,怎麼可能。

  一年兩個月。

  涉谷涉江再次來通知的提前到的那一天梨乃特地早起了一段時間,她還特地給自己畫了個淡妝,以免整張臉太蒼白了像鬼一樣。

  想著那位威脅說「你們要是一個不到場就給我等著」的面癱即將嫁作人婦,梨乃臉上的笑意就止不住。

  但是原本應該令她歡心的一天終止於那個電話。

  根本就沒有什麼婚禮。

  涉江根本就沒能回來。

  她……

  死於飛機上氣壓導致的心臟病突發。

  伊月梨乃連外套都來不及穿就匆匆奔出家門,她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沖進那個華美的教堂。

  那個原本是她見證友人獲得幸福的場所。

  她見到了那個深愛著涉江的男人,那個叫做越前龍馬的男人。

  耳邊原田雪奈聲嘶力竭的喊聲梨乃已經聽不大見了,她只是紅著眼眶用盡自己僅剩的力氣甩了對方一個耳光,胸腔中的氣體似乎已經不能支撐她說完一整句完整的話:「涉江她……無論生死都是你的人,她愛你。卻……為何是這個結果?!」

  甚至來不及深呼吸,頭暈耳鳴一瞬間席捲而來,梨乃連忙扶住了一旁的椅子,而整個人已經軟倒下去,來不及穩住。

  好在後面有人及時替她穩住身子,熟悉的氣息縈繞周身,梨乃差些淚流滿面。

  白石藏之介將自己的外套搭到幾乎要崩潰的自己女友身上,不過除此之外他也什麼都做不了。

  「冷靜點,梨乃,雪奈。」突然後面傳來一個聲音,是杏。

  「杏,你讓我們冷靜?」天旋地轉中原田雪奈的聲音尖銳異常,帶著滿滿的不可置信,「你不生氣嗎?你不恨嗎?在涉江上飛機的時候還和我通電話告訴我她要回來了,結果我來參加她的婚禮卻得知這要變成她的葬禮!我為了她提前了的婚禮撕掉了飛機票!告訴我的卻是她的死訊?!」

  「杏,你真的不傷心嗎?」看到綾瀨杏面無表情的樣子,雖然梨乃的確比雪奈要冷靜,只不過她也還是有些吃驚於她對涉谷涉江的死訊竟然是無動於衷的模樣。

  「我傷心,我恨,那又有什麼用。」綾瀨杏徑直走向頹廢的越前龍馬,伸手拽住了他的領帶,「你給我聽著,越前龍馬,人死不能複生,這一點我們都知道,但是——究根到底還是你害了她。這一點我想你也清楚的知道,否則你不會像這樣一蹶不振。」

  「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如果可以讓涉谷涉江回來的話,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就算是我代替她死也好。不只是我,梨乃和雪奈也會這麼想,這就是我們之間的感情。」

  「但是人死不能複生。呵,人死不能複生。」

  杏隨即走出了教堂,留下一句話:「我沒興趣參加這樣的婚禮,再見。」

  梨乃正想一起離開,卻整個人都是一暈,再沒了知覺。

  傍晚她才悠悠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這次又昏迷了多久。

  還好不算太長,只有四個小時。

  握在手裡的手錶依然殘留著溫度,桌上有燒好的飯菜。

  整個人蜷縮進被子裡面,梨乃死死咬住嘴角,任憑眼淚流了滿臉,在空氣中逐漸冰涼直至蒸發。

  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了啊。

  不然的話,那句話,我就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

  *

  初夏的天氣仍不算炎熱,卻已經有了太陽逐漸毒辣的跡象。

  蟬鳴打開了久違一年的開關,不知疲倦地鳴叫著。

  然而伊月梨乃從來沒想到,一直比誰都活絡看得非常開的綾瀨杏,竟然會是第二個崩潰的。

  她們的世界早已偏離了正規,再也回不去了。

  「——是梨乃嗎。」

  「我啊……有些話想和你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她說得很慢很慢,梨乃想要插上一句話,喉頭哽了哽,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和比呂士分手了。」

  「不用和其他人說……我,不想讓雪奈和別人擔心。」

  「我會處理好一切的,我一定會的。」

  「所以梨乃千萬不要擔心我,我……真的很高興遇到你、涉江還有雪奈。」

  那種絕望無助的聲音生生遏制住梨乃的咽喉,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謝謝你們,陪我度過了最孤單的時候。」

  「我愛你們。」

  電話立刻就斷了,嘟嘟嘟的忙音讓她心慌不已。

  連忙翻出手機,她打給了手機裡一向是存著意思意思的號碼。

  杏的前男友,柳生比呂士。

  她想要質問他為什麼。

  梨乃幾乎是無法控制住自己聲音的上揚:「柳生比呂士你給我說清楚你為什麼要和杏分手!!!」

  對面人沒有回答。

  她幾乎是崩潰的語氣,連帶著呼吸都不平穩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杏對我說了什麼?她說她會處理好一切,她的語氣有多絕望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失去涉江了不能再失去一個杏了……求求你行行好放過她吧……咳咳……」

  「等等,你說什麼?杏……她怎麼了?」

  劇烈的咳嗽梨乃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平復下來,以至於回答對方的問題也成了難事:「咳咳咳……杏她……咳咳咳……」

  最後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彎下腰去,手邊的相框被掃得落下,正正砸在她的手機上。

  她知道杏做了什麼,而現在的她已經無法阻止了。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她們終將一個接一個逝去。

  沒有人能夠阻止了,這場無法停下來的崩壞。

  *

  一如既往地,九月依舊是不知溫涼的時節。

  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依舊是飄下金黃色的落葉,而少見的是,這幾天居然開始下起了秋雨,一連就是好多天。

  伊月梨乃站在雨裡,身上是藍白條紋的病號服。

  一味的藥物治療不可能持續多久,梨乃最終還是在昏迷了整整一天之後被強制性入了院。

  瓢潑大雨順著她的臉龐滑下,她仰頭任憑那些液體滑落。

  打開手機,她過分纖細的手指輕輕按下了免提鍵。

  幾聲機械的聲音過後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的聲音。

  「喂?梨乃?」

  「啊……藏之介,這種時候真是不好意思啊。」

  「哈哈,你還跟我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身體還好嗎?」

  「嗯。」梨乃深吸一口氣,「呐,答應我一件事情,可以嗎?」

  「說吧,我一定做到。」

  「你說的哦。」她攢出一個極小的微笑,「那就,請你忘了我。」

  「再見吧。」

  絲毫不給自己希望一般,梨乃迅速地結束了通話,拔出電話卡將它折斷。

  再說下去的話,就糟糕了呢。

  她……不想後悔,也不能。

  在梨乃掛斷電話以後,在公司的白石直接從辦公樓裡沖了出來,以他今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對方的家門口。

  她這次下了最狠的手,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他。

  白石藏之介在花盤底下的老位置翻找出那把備用鑰匙,進入了屋子裡。

  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人去樓空。

  只剩下門前兩盆快要枯萎的茉莉花,病怏怏地垂下了葉子。

  然而他並沒有發現,正對面的街道上站著那個身著病號服的消瘦女子,她原本及腰的栗色長髮如今變成了俐落的短髮,正看著他恍然若失的背影,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

  「伊月小姐,該回醫院了。」

  「好。」

  她輕輕點了點頭,緩緩往回走。

  大雨落下的時候,街道開始溶解,自此她卻記起了一切。

  再見了,我最愛的人哪。

  水滴扯痛她的睫毛,撕裂開眼底的水紋,借著雨水她無聲慟哭。

  眼前所有的顏色倏然完全褪去,徒留下滿眼黑色肆意蔓延。

  早在入院的時候梨乃就賣掉了自己的那間小屋子,留下一部分自己用,剩下的都留給了分居兩地的父母親。

  她完全和外界斷絕了一切聯繫,沒有人找得到她,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不給自己留下任何後悔的餘地,任何一條退路。

  腳邊盛開的白色無名的花朵,就如同當時被她撕碎的紙片一般。

  那上面的字仍舊在她腦中依稀可見。

  惡性腦部腫瘤,是她家族隔代遺傳的疾病。

  梨乃的奶奶就是因此而去世的,所以當時她手裡的兩本診斷書幾乎是一模一樣。

  而這個病,她們家族的女子,被診斷出以後,最多只有一年兩個月二十天的時間。

  *

  昂貴的醫藥費終於將她的積蓄消耗殆盡。

  這家醫院的安樂死名單的最後一欄添了一筆,加了一個人。

  伊月梨乃,女,重症監護室。

  對著來給自己打點滴的護士微微一笑,梨乃用力撐開眼皮,定定地想像那些液體順著柔軟的橡皮管道流進自己的身體裡面。

  她幾乎已經快聽不見身旁的人在說什麼,被腦瘤壓迫的神經正在一點點剝奪她的五感。

  似乎輸液結束了,梨乃隱隱約約感覺到針頭退出自己的皮膚。

  突然間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不見,身子輕飄飄地仿若躺在雲端之上。

  我這是……要死了嗎?

  終於,可以……

  明明已經失去了視力,然而她卻在炫目光芒中梨乃看見身著正裝的涉谷涉江和綾瀨杏。

  她們站在藤原女子中學的那扇門前對她微笑。

  「歡迎回來,梨乃。」

  「我回來了,杏,涉江。」

  她對著虛空伸出雙手,對面涉谷涉江難得露出了笑容,綾瀨杏依舊沒心沒肺地跑來蹭胸。

  她們三個往那道光芒盡頭緩步走過去,手挽著手,就如同當年一模一樣。

  一旁測試心跳的儀器上拉出一條直線。

  她笑著,漸漸合上眼。

  伊月梨乃最後的世界,滿滿都是白石藏之介。

  少年自信溫和的笑臉,打網球時候那種暢快淋漓的動作,討論毒草的認真博學,第一次牽手的緊張心跳……

  幸福快樂的時光過得太快,甚至有時真的太過絢麗如同幻影,轉身試圖掬碰卻已是無物。

  秋日在窗外私語,卻再沒有一個人能夠聽見。

  「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呐,抱歉。」

  「再見吧。」

  *

  其實在離開她的房子去往醫院的途中,梨乃有下車寄了兩封信,算是她給身後的羈絆留下的最後念想。

  信封的一小角上,有著女子清秀的小字。

  「至我最愛的人們」

  *

  雪奈:

  近來可好?

  這封,大約就是我的道別信了吧。

  抱歉不能再在你哭的時候安慰你了,我知道你難過你自責,但記得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這一點我可是深有體會。

  最後剩下的我們兩個真的應該一起渡過,一起活下去。

  但是抱歉,似乎我……要先走一步了。

  其實涉江和杏她們離開之後,我就一直有種預感,我覺得下一個就到我了,說不定就是在秋天。

  算了,不說這麼不吉利的東西。

  ……

  認識你這麼多年,我們的小雪奈也長大了呢。

  雖然已經快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人了,可是路癡的毛病還得改改,不然可沒人找得到你咯。

  不過找你以後也不是我的任務啦,就交給跡部那個自戀得要死的傢伙吧!

  ……

  我會消失一段時間,下次再見或許已經是陰陽兩隔。

  只是在這之前,雪奈,不要試圖來找我。

  算是我拜託你,千萬不要來找我,我唯一期望就是在我走掉以後可以和涉江還有杏呆在一起。

  那樣肯定不會寂寞,畢竟我們仨有很多話題你懂的。

  ……

  不過雪奈你可別太早來,不然我們可會生氣的哦!

  說不定罰你沒有甜點吃。

  特別是涉江,她肯定會心疼會怪我當時怎麼沒有好好勸勸你。

  ……

  所以即便有一天我們都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堅強,代替我們活下去,你看跡部、你哥哥謙人、嫂嫂千代……

  畢竟,那麼多愛你的人都在你身邊。

  比起失去後的悔恨難道不應該在當下去珍惜它麼?

  ……

  日子總得過下去,過去的也就過去了。

  人死而無法複生,這道理誰都懂。

  但願你,我親愛的雪奈。

  能夠真的明白看開。

  好啦,就此擱筆。

  只願你一生無憂,幸福安康。

  ps:替我告訴跡部景吾要是這小子不好好待你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愛你的伊月梨乃

  親筆

  *

  藏之介:

  展信佳。

  大概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罷。

  其實在我們交往之前,我就已經關注過你了,在某些你不知道的時候。

  那時候剛從東京搬來的我人生地不熟,第一個認識的異形,當仁不讓就是身為鄰居的你。

  你媽媽讓你順路載我一程,當時真的是緊張到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那時候說出來的話……你肯定會笑的吧。

  後來又發生了好多事情。

  ……

  我就想著,糟糕了,伊月梨乃,你是不是動心了呢?

  ……

  而後我們就開始交往了,一切都是那麼出乎我意料的美好。

  美好到我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讓時間止住。

  所以說上天不會輕易如了人願。

  ……

  其實當初暑假去海邊游泳,救起涉江之後的脫力我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而拖拖拉拉地反而只是自欺欺人的無用功。

  自己的身體,果然還是自己最清楚。

  ……

  你知道的,上大學的時候一次在課上莫名其妙的暈倒,把同桌的人嚇了一跳,也讓我不得不去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也算是不出乎預料,兩本診斷書上的東西幾乎都是相同的。

  那是我們家族的遺傳病,奶奶也是這樣去世的。

  這是絕症,治不了的。

  ……

  所以我不想害了你,還有你的家人。

  友香裡需要一個健康溫柔的嫂子,而你當然需要給白石家傳宗接代的問題考慮周全,所以你一定要找一個可以一直陪你走下去的人。

  然後看著子孫滿堂,享盡天倫之樂。

  ……

  當初提出那樣的要求,我真的很抱歉。

  但是我真的不能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不然我怕自己會忍不住挽留你。

  所以我覺得那聲再見,還是由我來說比較好。

  ……

  請原諒那時轉身離去的我,為我的懦弱,與最終的無法堅持。

  彼時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給予你最真摯的祝福。

  願你一生平安喜樂。

  ……

  嗯,該解釋的我都交代清楚了,你應該沒有疑惑了吧。

  為什麼在這時候給你寄信?

  ……

  聽說七年時間,足夠把人體內的所有的細胞全部更新一遍。

  不會留下任何舊的東西。

  所以那時候,你就會忘了我吧。

  真好。

  伊月梨乃

  落款是她離開的秋天的那個時候。

  而離白石藏之介拿到這封信,整整差了七年。

  *

  四塊墓碑並排地放著,一模一樣。

  四張少女的絕美笑靨如花似玉,那是她們生前的最後的一個決定,她們和生前一樣手挽手,一起走。

  她們都在自己最美好的年華凋零,似乎害怕對方寂寞似的一個接一個離去。

  時隔七年,白石藏之介終於再次見到了自己仍然深愛的女子,卻只是冰冷石碑上的黑白照片。

  伊月梨乃同她的三位好友一起,永遠地長眠不醒。

  突然落下了雨,就如同她離開的那天一樣。

  白石蹲下身來,輕輕擦過那張面孔,卻如同失去了最喜愛的玩具的孩童一般流下淚來。

  淚水卻怎麼都止不住。

  *

  春夏秋冬,四季流轉。

  名叫伊月梨乃的少女有過最最要好的夥伴,也有過最最難挨的時間。

  好在她一直很堅強,最終也算是苦盡甘來。

  她也遇上了她的王子。

  卻終究與她的幸福擦肩而過。

  【番外「1年2月20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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