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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一世安樂》作者:夜雨憑欄【完結】

第八十九章

  紫鵑的聲音驚擾了黛玉,她回頭見了雪雁道:「我派了她去做事,怎麼這會兒才回來?」

  雪雁跟紫鵑點頭示意上前答道:「多跑了下讓姑娘等久了。」而後將自己做的事情一一稟明,只最後道:「回來的時候聽見幾個丫鬟湊一塊說事情,我想著可能與此事有關,所以帶了回來,姑娘可要聽聽。」、

  黛玉微垂眼簾,並不言語,雪雁覺出不對忙看向紫鵑,卻見她對著自己微微搖頭,她忙要改口卻聽得自家姑娘道:「帶她進來吧!」

  話落,紫鵑就不贊成的道:「姑娘!」黛玉笑了笑「我沒事,橫豎都這樣了,總不能真做個瞎子聾子。」

  紫鵑聽罷不做聲只心疼自家姑娘,暗惱程瀟,原還以為是個好的,沒成想男人果然沒好東西。

  程瀟自然不知道自己受了無妄之災,這會兒尚無人通知他此事,黛玉不曾,行舟亦不曾。

  既然姑娘願意見,雪雁也沒耽擱忙將那丫鬟領了進來,她喚梨兒,進府不過幾年,一直也只是個三等丫鬟,不過她倒是沒說虛話,她娘是當年府裡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很有些體面,只是當年府中一場哀事叫整個府裡離散,小主子常年不在家,老主子的性子也一年冷過一年,府中的下人也不敢出頭。不過就算如此哪個府裡頭都免不了的閒言碎語,這樣人家的家僕最大的體面不過就是選在主子身邊侍候,這府裡除了老國公也就是世子了。

  只是行舟一手把持著世子身邊的人,等閒人卻是近不得生,加之她的性子是不容人的,等閒人不過眼。世子又信她卻是沒一個人敢得罪。

  梨兒知道的事情不多,只不過是那些從她老娘那裡聽來的隻言片語,至於那個被趕走的丫鬟倒是確有其事,只是內中尚有陰私事,沒叫人知道。她是個大膽的,一開始被雪雁帶來的時候尚且不安,等到見了黛玉反倒是安心了,她是個有氣性的,哪裡願意一輩子當個三等丫頭,她又不傻,如今難得的露臉機會,只要叫少奶奶瞧中了,往後只怕體面還在後頭。

  想明白後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的都告訴了黛玉,不過好歹記得分寸,沒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不過言語之中對著行舟亦是多腹誹。只說行舟一手把持著世子房中之事,等閒人都近不得世子的身,尤其是女子,就連宮中太皇太后賜下的都被送走了。府中早有傳言只道行舟遲早要開臉給世子當姨娘。

  黛玉只默不作聲的聽著,臉上的神情誰也不知道想什麼,紫鵑滿腹憂心卻不知該如何去勸只能嚇止道:「少奶奶面前也胡說,我看你是皮在癢,還不下去,明兒個告了管事們,好好的處罰!」

  這話嚇得梨兒面色立時變的慘白,黛玉輕聲道:「好好的,嚇她做甚,不過是個小丫頭說了幾句閒話哪裡就是錯,其實咱們倒不如人家看得明白,不然何至於白白的信人,反叫人家笑話。」

  說完和氣的對著梨兒笑道:「好丫頭你紫鵑姐姐也只是說說,不過府裡的規矩卻是不能壞的,也仔細著些別犯了。」又對著雪雁道:「前日個咱們收拾東西取一支釵給這丫頭。」

  雪雁度了下黛玉的臉色到底是答應了去,一會兒果然取了一支釵遞給梨兒,那釵都是黛玉從前戴的,如今成婚了許多東西都用不上,前幾日剛好收拾,紫鵑幾個得了不少,下剩的也只放著,既然是黛玉用的,自然都不差,梨兒哪裡見過這等好東西,當即向黛玉道謝。

  那副憨態實誠的模樣倒是讓黛玉微微笑了笑,從前兒只覺得這樣俗氣,現在想來過於從容的未必是真心,譬如那個,給她怎麼樣的尊榮都到不了她的眼底,她從前只當是大氣,如今看來何嘗不是不屑。

  倒不如這樣的真性情,黛玉笑了笑,囑咐雪雁將人送了出去。

  待到無人之事紫鵑才勸道:「那些個閒話姑娘聽聽也就罷了,當不得真的,不信行舟也該信世子才是。」

  黛玉只微微垂下眼簾,並不做聲瞧著紫鵑越發有些急了,只是姑娘不說有些事情卻不是她能問得,腦中轉的飛快,總算了想了個主意。見黛玉仍然不理就向外走去。

  「站住!」一聲呵斥傳來,黛玉叫住了紫鵑。

  「姑娘,我去看看香雪可醒了?」紫鵑回道。

  黛玉沒理會她的話只道:「這事不許驚動姐姐。「紫鵑原想著偷偷去報信,如今看來確實不成了,只得答應下來。

  見黛玉沒了別吩咐也就離了屋子,話既然出口倒不如去瞧瞧,算起來一切的事情都是從香雪身上起來的,如今可好,那個一睡不起的,倒是讓大夥不得安寧。

  紫鵑雖然要走到底不放心黛玉一個人待著,叮囑了白鶴幾句讓她進去陪著,這才轉身向著香雪如今的屋子而去,只不想她還沒靠近就見香卉躲在一旁的身影。

  登時眉頭就皺了起來,輕手輕腳的靠近拿住了香卉呵道:「你哪去了?」

  香卉轉身見了紫鵑,一臉的驚慌卻不做聲,紫鵑瞧著不對順著她的身後望去卻見遠處行舟正和人說話,那身影分明是府上的大夫,想起現在尚未醒來的香雪,紫鵑頓時只覺頭大,她們離得遠,也聽不清那兩人說什麼,只拉著香卉離開了這裡轉而回了主院。

  也不知是否嚇到了,香卉一路都不曾出聲只由著紫鵑拉著走。

  兩人正好碰上剛回來的雪雁,瞧著臉色慘白的香卉只以眼神詢問紫鵑。

  紫鵑搖頭不語,只拉著她進了屋子。黛玉見她們進來訝異道:「這是又怎麼了?」

  等到紫鵑幾句話將自己所見說完,黛玉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轉向香卉只道:「你今日也避得夠久了,還想瞞著不成?「

  一句話卻是炸出了香卉的恐懼,她撲通一聲跪下求道:「姑娘,好歹看我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了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一邊說一邊爬向黛玉哭求道,紫鵑看不過眼,一把扯過她斥道:「今日個不把事情說清楚,你休想好過。」

  黛玉微微的閉眼,良久才道:「說吧,你都知道什麼?」

  香卉偷覷了黛玉一眼才哭哭啼啼的將自己知道說了出來「我其實真的不知道什麼,只是前幾日香雪來找我,說是要我幫她一個忙,我瞧著她神色不大對頭就沒敢答應,她一氣之下就走了,我看她那樣子有些擔心就隨了上去,原想同她好生說,不想遠遠的看見她同一個男人說話,這內院裡頭哪裡來的男人,我當時就嚇壞了,沒敢出聲只躲了起來,也沒聽真切,只聽到隱隱約約的說什麼藥什麼的。姑娘,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今日聽到香雪的事情嚇壞了才躲了起來。」

  黛玉揉揉眉心,她之前還只當是行舟和香雪兩人之間起了衝突,不外乎是誰陷害誰的,如今看來只怕沒這麼簡單。想了想到底拿了主意只叫紫鵑去二門傳話,派人尋了程瀟回來。

  不管行舟的事情如何,若是真的有人算計,那麼目的只怕不會是自己,很可能是程府,由不得她坐視不理。

  北邊頻傳異動,朝中這些日子很是緊張,皇帝頻頻召見程瀟商議此事。皇帝正當壯年自然雄心壯志的想要建不世之功勳,還有什麼比得上開疆拓土。

  只是是否出征朝中爭執不下,更有上皇勢力在其中攪局,一時之間倒是拿不定主意。程瀟連著幾日被皇帝召見自己卻是也動了些許心思,只是亦在搖擺之中。

  他今日正在兵部議事,不想府中突然來人,也說不清什麼事情,他擔心之下快馬回了府,才從管家口中得知這一日的事情。

  臉色立時就拉了下來,知道是府中的大夫鳩羽看的,將手中的馬鞭折斷,冷著張臉讓管家先將鳩羽看管起來,而後才進了正院。

  如今黛玉跟前的只紫鵑和雪雁兩個,白鶴和白鷺被派去看著香卉和香雪。

  見了程瀟進來,兩人都只是淡淡的行禮,黛玉亦起身只是臉上的淡漠一眼可窺見。

  程瀟心中暗道不好,尤存僥倖之意笑著上前要拉黛玉的手「玉兒今日受累了,下剩的交給為夫就是,必給玉兒一個交代。」只是他話未說完就叫黛玉把手抽了回去淡淡的道:「雖然內院之事本不該叨擾夫君大事,只是如今看來是在有些不妥,我也不敢自專,紫鵑將情況告訴世子,這事自然有世子處置,咱們也好歇口氣。」

  紫鵑聞言上前一步將府中這一日的情況稟明,無視程瀟僵住的臉只道:「香雪未醒,個中情況如何姑娘也不清楚,行舟姑娘哪裡姑娘也沒去問,就等世子示下。」

  若是之前紫鵑一口一個姑娘的,程瀟必然要斥責的,只是他如今理虧只能暫且放下,遂笑著道:「辛苦你們幾個了,你們只好好侍候少奶奶,必然少不了你們的賞。」

  紫鵑福身道:「侍候姑娘是婢子們的本分,不敢當世子的話。」不管黛玉的身份在怎麼變,她在紫鵑心中的第一位都是自己的姑娘,從賈家開始,她一路護著的姑娘。

  少奶奶什麼的,都是姑娘說好才好,姑娘若是沒那心思,那就什麼也不是。

  對著紫鵑犯上的頂撞話程瀟眉頭皺起就要呵斥但是看向黛玉淡漠的臉還是咽了回去,只能歎氣道:「玉兒可願聽我一言?」

  「爺有話說,妾身自然聽著,爺請。」連妾身都出來,可見是不能善了。程瀟揉揉眉心道:「你等我一個時辰,我必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程瀟也不再多說,抬腳就出了門。見他那般模樣,紫鵑心中有些不安「姑娘是否不妥?」

  黛玉望著那門口的簾子沉默了會歎息道:「等會吧!」卻是不願再說。

  只是黛玉不管,紫鵑卻上心,進進出出的打聽消息,只一會兒的功夫就聽說世子帶了行舟和那大夫去了香雪的屋子,只是不知道問得怎麼樣。


第九十章

  紫鵑來來回回的報信,黛玉雖然看著好像不理會心中卻有些不定,拿著的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等到紫鵑又一回跑進來說話時到底有些惱了直接將書啪的一聲仍在桌子上只道:「這般吵吵嚷嚷的還讓人看書不成,好歹安靜會。」

  這一下果然安靜了,只是紫鵑幾個對視一眼,眼中具是笑意。雖然之前的事情叫姑娘委屈,但是紫鵑幾個也明白,姑娘既然嫁進來了,自然不可能一直跟著世子鬥氣。若是這事真的不關世子的事情那麼當然最好不是。

  瞧見丫鬟們眼中的笑意,黛玉越發有些惱了,只是卻說不出話來,只做不見的轉身不理會。

  程瀟進來的時候就見這幅景象,原先沉重的心見此卻是一樂。不過好歹記得自己沒脫罪很不敢笑出聲來。只對著紫鵑幾個使了眼色示意她們都出去。

  猶豫了一下,紫鵑幾個到底是退了出去,留黛玉與程瀟獨處。聽到聲響黛玉這才回身恰好見她們推出去,又見程瀟在一旁,強做冷顏也上前只道:「世子可是審清楚了?」

  程瀟伸手將黛玉攬在懷中,低沉的聲音略帶疲憊「玉兒,別生氣了可好?」黛玉本來要掙扎的,只是對上他似乎滿是疲倦的神色到底是心軟了,只由著他摟著不出聲。

  這般的靜默下程瀟的嘴角微微勾起,好在他也沒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也沒多推脫將事情的真相告知黛玉。

  他自己這回卻是無妄之災,香雪起了歪心思,他壓根沒看在眼裡,只是那會兒黛玉剛入門,貿然處置她身邊的丫鬟也不妥當,因此他圖省事直接把這事讓行舟處理了。從前這樣的事情都是交給行舟處置,他倒是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其中的不妥當之處。

  真要磋磨一個人其實並不需要真的怎麼樣,行舟的手腕自然叫香雪很是不好受,這其中的過程自是不必提,行舟將要出府,香雪原以為自己能夠解脫,不想得知行舟壓根沒打算放過她。恰好這時又被人挑撥,想趁此機會挑起府中內院之爭,因此才有最開始想著黛玉求救的一出。當然這只是表面的事情,行舟到底怎麼想的,程瀟不願多提,只道,她明日就會離府。

  黛玉怔怔的聽他說完,不曾打斷只是聽到行舟明日離府時忍不住抬起頭看向程瀟冷肅的面孔。張口卻不知道說什麼。

  察覺出黛玉的神色,程瀟用自己的手抱住黛玉柔嫩的小手安撫道:「其實這事我該早些處置的,只是念著同行舟這麼多年的情誼不曾挑明卻是讓玉兒你誤會了,但是我發誓,玉兒,我對行舟除了親情再無其他。」

  黛玉低頭不做聲也不知信還是不信,良久方道:「那府中大夫又為什麼說些混肴視聽的話,還有那挑撥的人可查清楚是誰不曾?」

  「鳩羽對行舟有意,此事不過是他想借此逼迫行舟死心離開,我已經讓他自己去領罰,私心太重也不能再留,看在他往日無錯的份上,也讓他離府。」這事程瀟倒是沒再瞞著,「至於那挑撥之人也已經查清楚了,是忠誠的人,北邊最近不太平,朝中有意出兵,陛下屬意我領兵,忠誠想借此才博最後一回,若是能領兵,他只怕還能再蹦躂斷時日,不過也不想皇帝許不許,也只他使得出這般下作的手段。」

  提起忠誠,程瀟很是不屑,甄家倒了後,忠誠已經是秋後的螞蚱,若非這會兒宮中傳來消息上皇抱恙,怕刺激上皇背上不孝之名,只怕忠誠這會兒早就被收拾了。只是一旦上皇有個萬一,忠誠的下場可想而知,也難怪他狗急跳牆。畢竟宮中傳出來的話,上皇的情況很不妙。

  朝中之事黛玉也只是聽聽,只是聞得程瀟要出征忍不住攥緊了他的手,帶上擔憂的神色。

  「什麼時候,可是已定下?」聲音之中難掩擔憂。程瀟忙道:「還不曾,玉兒別擔心,我會無事的。」

  雖有此事分了黛玉的神,不過她也沒忘了今日這事,程瀟避重就輕的特意避過行舟的事情,反倒是把那幕後之人引出來,只道要嚴查府中情況,可是黛玉卻沒叫他忽悠過去。

  只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情問程瀟只怕也問不出什麼來,不是他不願說而是他也說不明白,倒不如找當事人談談。

  只是當黛玉提出要見行舟時,程瀟卻是滿心不情願的,他鬧不懂行舟的心思,到如今也不想懂,只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順她的意讓她走就是最好的結果。若是玉兒見了她,聽她胡說些什麼,倒是他只怕跳進黃河洗不清,畢竟他和行舟雖然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但是一起的事情太多,只要她使點心計只怕自己就得遭。

  只是對上黛玉微挑的眉眼,他說不出反對,左右都得是自己的不是,程瀟狠狠心只道:「玉兒,你真的不信我?」那委屈的模樣沒了往日的氣概,他這會兒只能慶倖屋子裡沒別人。

  瞧著他委屈的模樣黛玉嘴角勾起捧著他的臉手指劃過他的菱角笑道:「夫君說哪裡話,妾身怎麼會不信夫君。只是好歹相識一場,既然要走總該見最後一面,還是夫君有什麼沒講明白的?」

  這會兒的黛玉沒有往日的柔意,多了點不一樣的風情,叫程瀟看了眼前一亮,哪裡還記得那些,伸手抓住黛玉的手就要方到唇上,卻被黛玉一把抽了回去「妾身是否可以去見行舟姐姐?」

  程瀟見她執意只能苦笑一回,不過好歹記得給自己預防一二隻道:「行舟這些年心思越發難猜,我同她打小一起長大,我的事情她基本都知道些,若是說了什麼玉兒你也別往心裡去,我發誓絕無逾越之處。」

  黛玉只睨了他一眼,也沒信,也沒說不信,只喚了紫鵑進來梳妝打理一番就出門。

  程瀟行事不比黛玉軟和,只不過個把時辰的功夫,該打的打,該攆的攆,此刻府中下人都老實的很。紫鵑瞧了這些滿臉笑容的只輕聲道:「可見姑娘往日裡還是太軟和了,還是世子的法子好。」

  黛玉笑了笑:「這法子也只雲昭用得,咱們用也該過些時日,我掌家也沒得多久,這些人也沒犯大錯就把人攆出去豈能讓人服氣。」她倒是有心立威,不過還在觀察就出了這事,倒是讓他幫著立,想到此也只能搖頭笑笑,只怕這一遭後這些人會老實許久。

  行舟雖然要出府,到底程瀟念著情分沒有看管起來,她這會兒回了自己院子收拾東西,香雪更是叫程瀟扔到了府中的柴院讓人看管起來,裡頭外人這是找死。

  這會兒行舟的院子已經沒了僕從在,出了這麼多事情,誰還敢到這裡來。黛玉她們來得時候自然是冷冷清清,連個應門的都沒有。

  及至進了院子,黛玉才看到倚門而立的行舟。淡漠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你果然來了!」似歎息又似低語。

  「自己進來,不要帶人,我沒工夫招待。」淡淡的丟下這句話,她先走了進去。

  紫鵑皺眉想跟著一塊進去,卻被黛玉攔住。她擺擺手,示意她放心,然後一人走了進去。

  倒真的沒丟了待客之道,黛玉走進屋裡,只見紫檀桌上擺好一副上好的茶具,渺渺的煙升起,已經泡好的茶擺在桌子上。行舟坐在一旁以手示意她坐到另一邊。

  黛玉也不多言只在位置上坐下,捧起一杯茶水細細的品味「好茶!往日卻是不知道行舟姐姐還有如此技藝。」

  行舟替她複又她斟上,卻不言語,遙遙相對的兩人離得近卻又很遠,在升騰的熱氣之中,行舟雙目有些迷離的開口「我同瀟哥兒打小就認得,記得初見的時候我五歲,瀟哥兒才三歲,明明才那麼點大,卻機靈的很,端著一張嚴肅的小臉給我母親問好,那模樣實在是逗得人好笑。」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想起那些幸福的記憶覺得溫暖。黛玉只靜靜的聽著,不打斷,是炫耀也好,挑釁也好,這點還傷不到她。

  迎向行舟轉過來的雙眼,黛玉淡淡的道:「人總該往前走,沉迷於過去並不是好事。」

  「嘩啦!」行舟驀地起身將桌子上的茶水打翻撐著桌面「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們一起長大,所有的事情他都告訴我,所有的委屈他都向我訴說,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你呢?你知道什麼?」嘲諷的話語掩不住的是諷刺,此刻的行舟沒有那份淡定,就像普通的為情而執著的女人一樣,不可理喻。

  黛玉有些疲倦,她突然想起曾經同蓁兒討論過的關於男人的薄情,原來這世間不是女人要為難女人,而是愛上一個男人就是一件不能用理智考慮的事情。

  「他承諾過你嗎?」黛玉的聲音很輕,輕的像是喃喃自語。但是行舟聽見了,所有的力氣在這個問題中被抽離,她頹然的坐下,雙手無力的抱住雙膝,明明沒有哭泣,淚水卻止不住的流淌。

  「沒有,他沒有瞞著我任何事情,從小就是這樣,我一直以為這是我們的默契,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相互依靠的在一起。可是他從江南回來後就有了心事,然後有一天他問我,行舟,女孩都喜歡什麼?」她停住了話語,大笑起來,笑得停不住,到最後甚至都開始喘不過氣來。

  黛玉見她這樣,伸手遞過去一杯茶水。行舟抬頭對上她的雙眼,四目相對,沒有厭惡,沒有嘲笑,從容淡定。

  這恰恰是對她最大的嘲諷,因為她是個失敗者,狼狽的轉過頭,不理會那茶水,重新坐了起來。「你把自己困住了,離開吧,去尋找自己的人生。」黛玉突然沒有興趣再聽下去了,其實行舟有很多次機會可以破壞,可以讓他們這段感情夭折,但是她沒有。也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的人生被困在程瀟的世界裡,除了他再無其他,捨不得他難過傷心,卻又放不開。

  行舟看著黛玉離去的背影不出聲,直到身影消失才閉上眼,結束了!

  紫鵑在外頭一直注意裡面的動靜,見自家姑娘出來才送了口氣忙幾步上前道:「姑娘,沒事吧!」

  黛玉搖搖頭不願多說,紫鵑的目光向著裡頭看去語帶猶豫的「姑娘,可要?」

  「不必進去,你從我的賬上提一萬兩的銀票,再收拾些行囊,明兒個一塊給她,出門在外總要有些銀子。」黛玉輕聲吩咐。

  「姑娘!」紫鵑聞言聲音頓時提高,很是不滿。黛玉微皺眉,示意她不必再言。

  紫鵑滿心不願也只能暫且罷了,黛玉踏出院門時又轉身瞧了眼那關閉的房門,最後離去。

  這一夜,府中很是安靜,她把程瀟趕去了書房,她知道他沒錯,但是這一夜她不想見他。對於男人而言,他們總是希望所有的事情能如其所願,心愛的妻子,善解人意的紅顏知己。卻不曾想過女人心中是怎麼想的,縱然不曾給過許諾,但是曾經兩小無猜,一同長大的情意,他真的沒有想過行舟會愛上他,或許想過只是自私的不願去捅破,心安理得的享受行舟為他做的一切,卻不去正式其中的情感,何其殘忍。


第九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行舟就離開了程府,也離開了京城,黛玉沒有去送,只叫了紫鵑去。昨日個一宿都不曾好好的休息,這會兒也只是無精打采的倚著窗戶。

  沒多久紫鵑就回來了,屋子裡鴉雀無聲的,雪雁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看向窗戶邊上的黛玉,眼中亦帶上詢問,這樣多久了?

  沒等雪雁張口答話,黛玉聽到聲響回身,紫鵑忙上前笑道:「姑娘,事辦妥了。」

  聽她這麼說,黛玉眉宇微微動了下,想開口問問行舟可曾說什麼,到底沒出聲,還是紫鵑察言觀色「姑娘,行舟走之前交給我已封信,姑娘可要瞧瞧?」

  「拿來吧!」黛玉聞言一愣轉瞬就到。接過紫鵑手中的信,拆開,只是一張紙,「望君珍重」四個字,沒有多餘的話只是這四個字,前事盡了,黛玉的嘴角微微勾起。只將這信好生收起來。

  她亦知道行舟此行只怕不會再有回京之時,但是世事難料,誰又能肯定將來的事情,若是可以,她希望還有再見之時,只希望那時候行舟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程府之中這件事情就不著痕跡的抹去,甚至都沒有驚動成國公。只是少了兩個丫鬟,香雪的事情涉及太大,叫程瀟親自處理。香卉卻有些難辦,固然不能留下,但是卻也沒多大的不是,黛玉尋問她自己的意思,放了她的身契讓她離開。

  不過這樣的事情瞞得住一般人卻不可能瞞住明軒王府,自然也就叫蓁兒知道了。

  這一日程瀟上朝,蓁兒過府尋黛玉,也不等她開口,直接就拿手戳她的額頭恨其不爭道:「枉費你平日裡的聰明勁,如今倒好,怎麼倒叫那兩個在你跟前鬧出這等事情,你倒好,還送這送那的,這心是多寬?還瞞著,不叫我知道。」

  這一連串的叫黛玉話都接不上,但是內中的關切之意卻是讓她感動的很。

  因此只拉著她的手笑著討饒道:「好姐姐,我知道,快別說了。」

  見她這般,蓁兒縱然有再大的不滿也發洩不出來,只洩氣的讓她拉著進門坐下。

  紫鵑幾個忙奉上茶盞,黛玉親自捧了給蓁兒,見她神色和緩才道:「我知道姐姐關心我,這事,原也怪不得她,若是論先來後到的,只怕我還是後來的那個!」

  蓁兒聞言立時不悅道:「那這話說得,倒是要叫你給她挪位置不成?那程瀟人呢?當初要娶的時候是在怎麼說的,早知道是這麼個結果,我怎麼也·····」下剩的話沒說,如今悔之晚矣又能如何。

  這幾日,黛玉心中未必好受,府中看著好了,其實也只是面上的。這幾日程瀟都是住在書房內,兩人都沒怎麼碰面,說到底還是黛玉自己沒想好要怎麼同他說。

  倒不是真如蓁兒說的氣話,要給人讓位什麼的,對於行舟她沒有怨恨,甚至有憐惜,但是感情的世界容不得他人。她不敢去猜測再她陷進去之前知道行舟的事情是否會猶豫,但是世間之事沒有如果。她甚至不能否認自己自私的慶倖過程瀟真的對行舟沒有男女之情。

  只是這些糾結她就算對著蓁兒也說不出口,只能錯開話題道:「我這些日子忙得很,也沒得空去看姐姐,姐姐可還好?」

  知道黛玉的意思,蓁兒雖然還是不滿,到底順著她的意不再提起。縱然親密,但是夫妻之間的事情如何能說得清,她也不是當年的閨中少女,嫁為人婦有些事情也比當初看得明白。

  兩人順勢說起了些其他的話,不過是些京中的奇事和一些瑣碎的事情。比起還要管著整個府邸的黛玉,只要管自家院子的蓁兒,明顯要空閒的多。倒是不介意在黛玉這裡多消磨些時日,可惜她願意,有人不願意。

  程瀟下朝正好在路上碰上梅淵,兩人一塊進了府,梅淵自然是來接人的。

  因著兩家親厚又沒外人在,也就沒講究,只叫人在庭院中擺了飯,四人一塊,沒隔開。

  當著蓁兒和梅淵的面,黛玉同程瀟倒是沒顯出什麼來。只是蓁兒心細還是在行動之間覺出有些不對來。

  程瀟一如既往的給黛玉夾菜,只是黛玉雖然淡笑的謝過,那眼底卻少了些溫情。

  到底不清楚情況不好多言,只是眼中閃過一抹憂色。就在這會兒,梅淵也給她夾了一筷子笑道:「這是你愛吃的,多吃些!」蓁兒回神對上梅淵關懷的雙眼,臉上一紅忙低下頭吃起來。

  黛玉在一旁瞧的分明,見此也是嘴角微勾,她這個姐姐總算是有一個好結果,她再沒什麼不放心的。

  一直關注黛玉神色的程瀟自然發現她的心情,心中有些微妙的難受,這幾日他歇在書房裡,不是不委屈,他承認在行舟的事情上有失策的地方,但是他一開始是真的沒發現行舟的心思,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又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拖著。

  只是黛玉的冷待叫他真的難受,他們是夫妻不是,倒最後玉兒卻為外人苛責他,不願相信他。

  程瀟雖然心底不悅,但是當著外人的面也不願漏了痕跡,叫人恥笑。因此這餐飯但是還算平淡,及至送走了梅淵夫妻,程瀟再不管其他,直接追隨著黛玉回了主院。

  見他跟著進來,黛玉也是一驚,前幾日她擺個臉色他也就知趣的回了書房,這會兒怎麼跟過來了?

  不待黛玉開口,程瀟冷著張臉吩咐道「你們都下去!」

  紫鵑瞧著他的臉色有些擔心的看向黛玉,黛玉微微垂下眼簾,心中歎息一回抬眼示意紫鵑幾個聽命下去。

  雖然仍不放心,她們幾個到底是領命下去。只是都沒站在門口,時刻注意著屋內的動靜。

  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程瀟幾步上前,一把摟住黛玉「玉兒,你好狠心,難道真的不願理我?」

  黛玉任由他抱緊,溫暖的懷抱,聽著熟悉的心跳眼底微微有些淚意,手慢慢的抬起來,回抱住身前的人。

  那動作刺激到程瀟,他眼底閃過一抹驚喜,原本想著今日個厚臉皮也要叫玉兒原諒自己,沒想到還沒做什麼就被原諒。

  輕輕的拉開彼此的距離,程瀟低頭看向黛玉「玉兒,你?」

  黛玉依然垂著眼簾,看不出眼底的情緒臉上卻顯出一抹微紅。讓程瀟喜不自勝,只是當他正要再次抱緊黛玉的時候卻被微微的掙開。

  「我從未不相信你!」黛玉突來的言語止住了程瀟的動作。知道黛玉願意好好的談話,程瀟也不急在這一刻,順勢鬆開了黛玉而是拉著她的手兩人坐在了椅子上。

  程瀟正色道:「玉兒,行舟的心意我亦不敢說全然不知,但是於我卻從未動過此心,行舟于我是親人摯友,但是再無其他,這事是我考慮不周方致與此,我該早些同你說明,不該瞞著你。」

  「我亦明白,行舟之事非是我不信你,只是就如你所言,雲昭你若是信我,就該早些告訴我。」黛玉苦笑道。

  最起碼不要讓她像傻子一般受到欺騙,而妄自以為自己做得極好。

  程瀟歉意的道:「玉兒,是我的錯。」

  黛玉微微搖頭「我亦有不對的地方,這幾日叫雲昭受累了。」她自然明白這幾日有些過了,這會兒見程瀟這般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也有些不好意思。

  見此,程瀟哪裡還忍得住,手一拉就將黛玉攬進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聲道:「玉兒既然知道委屈了為夫,可要好好的賠償一番!」

  黛玉的耳尖立時變的紅潤,想到這人耳中的賠償有些慌了,正要開口,卻被一把抱起,嚇得抱住了他的脖子。

  「快放下,這還是白天。」黛玉有些慌了。

  「我們是夫妻,這有什麼關係,好玉兒,你可知道我這幾日有多難過,你都不願理我。」程瀟一面抱著她走,一面委屈的道。

  床簾掀起,錦被之上,一雙麗人四目相對,吻住那早已品嘗過的甘甜,肆意的挑逗。雙手在遊走,點燃火焰。這一刻黛玉什麼都記不得了,緋紅的臉頰,迷離的雙眸沒了往日的清明。她愛這人,只願君不負。

  京郊折柳亭,送別故人行。

  京中之人若有人遠行,親朋好友皆喜歡在此送行,文人墨客好風騷,久之既成管理,更成風雅。

  今日乃是沈瑾瑜離京之日,不只是他一個尚有徐澄。就如他所言,縱然同紫鵑之事不成他還是要走的,他們兩個一個名義上的義兄,一個師兄,尤其徐澄,黛玉心中尚有愧疚。更有程瀟想著黛玉整日在家中必然悶得慌,就陪著她一道至折柳亭送行。

  徐澄見了黛玉自然極為高興,只是忍不住在她身後掃了下,沒看到熟悉的身影,眼中微微暗淡了下。

  黛玉見了,也只歎息,她亦考慮過後才決定不帶紫鵑的,不過出門前還是特意問了紫鵑一遭,紫鵑也不想尷尬不願來,這倒是好些。

  只是瞧著師兄失望的模樣,難免心中有些愧疚,只盼時間能夠沖淡一切。好在徐澄很快就回轉過來,又笑著同黛玉說了些閒話,不外乎是叮囑她好生注意身體什麼的。雖然這麼多年經他調理黛玉的身子早已沒什麼問題,仍是有些放不下心來。

  黛玉亦笑道:「師兄此去山高水長的,玉兒只在此祝願師兄一路珍重,早日歸來。」

  這頭師兄妹祝福送行,另一頭程瀟卻是陪著沈瑾瑜說話。折柳亭送別不過是朋友多些,不至於勞動長輩,他離家之時家中已經別過,這會兒自然沒在。只程瀟夫妻兩個,聽到那頭的笑聲,沈瑾瑜止住話語望了過去笑著道:「她很幸福。」

  「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好好的護著她。」程瀟亦隨著望過去,挑眉笑道。

  沈瑾瑜收回目光對上他的視線嘴角勾起玩笑道「聽徐澄說你應允他晚些生子?」

  程瀟沒想到徐澄會跟他說這個,微皺眉道:「那又如何?」

  「是該晚些,不然你們的孩子生下來,我還沒成親,年齡差太大可是不成。」沈瑾瑜笑道。

  這是想結兒女親家,程瀟嘲笑道:「誰讓你要拒婚,我和玉兒的孩子必然聰慧可愛,你家的就罷了,還不知道在哪呢?」

  沈瑾瑜捶了他一回道:「雲昭你也太不客氣了,好歹我也是狀元出身,將來孩子豈會差。」

  程瀟笑道:「成,既然狀元郎有意,我就等著!」他兩人相視一笑,也知道如今不過是戲言,不過若是將來真有兒女年齡相近,確是可以看看。

  「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日再聚,不過我相信兄長之能,回京不過是早晚之事,我在京中等著兄長回京之日。」程瀟捧起一杯酒敬沈瑾瑜道。

  沈瑾瑜亦回道:「他日朝堂之上,我兄弟二人自有共事之時,雲昭賢弟且等我歸來。」兩人一飲而盡,一切盡在不言當中。

  縱然有些波折,但是他二人其實當得上是難得的知己。

  黛玉和程瀟肩並肩目送他們離去的車馬,程瀟攔著黛玉輕聲道:「他們會回來的。」

  「當然,還有行舟,也許有一天她想通了也會回來。」黛玉抬起頭笑道。臉上滿是明媚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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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天氣漸涼,轉眼就將到中秋。黛玉少不得要做安排,宮中傳來的消息上皇的身子時好時壞的說不清楚,上次忠誠之舉到底惹惱了程瀟,連番出手叫忠誠再失幾個助力。兩方倒是成了不死不休之局,不過算來也算不得什麼,畢竟從林海算起,就算是有仇,到這會兒也沒什麼好說的。

  只是往年上皇身子尚好,宮中皆會有宴,程瀟也會要去,今年怎麼處也不知道。若是自家府裡頭準備也自然沒有不妥當,好歹是她進門準備的第一次中秋宴席,終歸要上心些才好。

  說是上心,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如今府裡的人都老實的很,就算是有些小心思的這會兒也收拾起來,不敢表露。

  平日裡黛玉都是等程瀟上朝才讓府中的管事娘子們來彙報事情,多是在上午,如是沒什麼大事,不過一兩個時辰也就完了。

  因著上回的事情,她也心中有些愧疚的,正好天氣漸涼想著做身衣裳以示補償之意。

  程瀟難得早點回府,自然也就直往內院而來,等紫鵑瞧見的時候已經晚了,正要請安,卻見他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禁聲。

  紫鵑瞧了眼還尚未所覺的姑娘老老實實的福了下身子就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黛玉低著頭一針一線的縫製著衣裳,只是低的久了,脖子有些酸軟,放下手中的針線抬起脖子正要叫紫鵑來揉揉,卻感覺到一雙溫暖的大手放到了她的脖子上,輕輕的柔捏,那力度分明是。

  「今日個怎麼這麼早就回?」黛玉起身笑著道。

  程瀟將她按了回去,站在她的身後為她柔捏著脖子回道:「沒什麼大事,也就早些散了朝。倒是玉兒這樣的事情讓丫鬟做就是,哪裡要你自己動手,累壞我豈有不心疼的。」那衣裳雖然尚未完全做好,但是瞧著款式自然是給他的,他雖然覺得心中很是歡喜,但是卻也心疼黛玉。

  「我橫豎沒什麼事情,也沒一直做,不過是得閒的時候紮上幾針,本來早就該做好的,叫我拖到了今日。」又起身拿起那衣裳給程瀟比了比笑道:「我的手藝不好,夫君可不許嫌棄。」黛玉笑道。

  「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回嫌棄,這是已經好了,我去試試?」程瀟眉眼帶笑亦道,說著就要把衣服拿去。

  黛玉忙搶了回來急道:「這會兒還沒好,你且等等,仔細裡頭還有針。」程瀟見她一臉慌張的模樣伸手將那衣裳拿住只道:「我瞧著呢。」卻也沒再逗黛玉而是將衣裳放了回去,拉著黛玉坐下兩人偎依著說話。

  惱他剛才作怪,黛玉米分拳捶了下他,引來程瀟吃吃的笑了,自己鬧了個紅臉。鬧了一通兩人才靜下心來好生的說話。黛玉自然問起中秋夜的安排「宮中可有准信?這離中秋不過是五日的功夫,若是府中單過,咱們也好好的準備,還有祖父尚在莊子上,也該你親自去接才是。」

  成國公前些日子忽然想去莊子上散淡,程瀟和黛玉勸不得,只得好生收拾了行裝送了他去,只是這會兒中秋佳節的自然要請他回來。

  程瀟一邊把玩著黛玉的秀髮,一面應道:「祖父那裡我明日個就去,瞧著宮中的意思,今年中秋只怕是不會擺宴席,咱們自在府裡頭過就是。」

  「那位當真····?」黛玉聽得這般說忍不住問道。

  夫妻之間說些自然也無礙,程瀟也沒瞞著只道「估摸著也就這一兩個月,你也心裡有些準備。咱們家人少,也不必弄那些玩意,只安安靜靜的吃餐飯賞回月就好。」

  上皇再如何到底是君,有些事情不好講明,這個時候低調些到底更妥當,黛玉自然明白,只點頭答應。

  只是不曾想他們夫妻打算的好好的,中秋前一日宮中突然傳旨,中秋夜宴,百官同樂。卻是叫人吃驚不已,不過聖旨一下,眾人也不敢多言,只領命就是。

  好在他們府中身份都夠,但是不用分兩撥,可惜到底沒有自家過來得自在。

  黛玉自從嫁與程瀟後很是進過幾次宮,到底沒什麼不安的,兼有明軒王妃遞了話讓她到時候同她一塊,自然也就不慌。

  至中秋日,程瀟攜了祖父妻子入宮,誥命同外官分開,入宮之後,程瀟就將黛玉交于明軒王妃才放心離開,言辭之中更是殷殷託付的,叫王妃取笑不已,惹得黛玉羞紅了臉不提。

  這宮中宴席規矩繁多,待到程瀟離開,王妃只攜著黛玉的手道:「這會兒時日尚早,玉兒同我去給母后請安當是。」

  黛玉自是笑著答應,雖然太皇太后疼程瀟,但是到底內外有別,也不好過於偏駁,因而這麼久她也不過是成婚那會入宮謝過一次恩,之後少有得見鳳顏。

  縱然是宮中盛宴,太皇太后處卻仍是清靜的很,自然不會是受到慢待,想來是她老人家自己想要清靜。

  只是不想只是數月未見,太皇太后的身上分明比起前些日子蒼老許多,那雙目依然叫人不敢直視,只是眼角的皺紋卻更多了。黛玉在心中暗暗驚訝,不過轉瞬一想卻也明白。

  上皇有再多的不是,那是太皇太后的親子,身為母親豈有不疼孩子的,向來為著上皇的病體憂心所致。黛玉推己及人,雖然知道皇家親情淡薄,卻不認為身為母親會不憐惜自己孩子。卻不知道身在皇家,親情二字多是癡望。

  黛玉心中所想,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只依禮請安。太皇太后見了她也算和善只笑著讓她起身對明軒王妃道:「哀家好些日子沒見雲昭,如今他成婚了,也算是徹底放心,只他們夫妻兩個年少,那府裡頭也沒個正經的內院長輩,你很該多看顧些。」

  王妃立在一旁笑道:「他們雖然年紀小,但是都是懂事的孩子,母后只放心等著瞧曾侄孫。」

  「若是這樣,哀家也就安心了,只是少年夫妻的難免有些磕磕碰碰,為人妻子的當要賢德些才是,玉兒說是不是?」太皇太后淡淡道。

  這話有些不對頭,黛玉微垂雙目,暗自心驚,怎麼像是知道什麼不成?她亦不敢問只低聲道:「娘娘說得是。」

  王妃見此想要岔開話題忙道:「兒臣之前見了皇嫂,聽說賢德妃有喜,這可是好事,咱們皇家又要添丁了。」

  只是沒曾想太皇太后只是淡淡的道:「算不得什麼,生兒育女的是為人妻子的本分,雖然剛成婚,但是有些事情也該明白,宜早不宜遲。」

  這句句敲打的,叫王妃眼底閃過一抹憂色,黛玉倒是神色如常,只低聲應道:「臣婦謝娘娘教導。」

  「明白就好。」太皇太后雙目淡淡的掃過立在殿下的黛玉沒再繼續,讓她坐下不提。王妃見此方松了口氣,忙趁勢說起其他的事情,這回太皇太后倒是賞臉聽了。

  黛玉自己也很是松了口氣,她這回已經確定太皇太后必然是知道了些什麼,不然不至於這般,前次之事她不敢說自己全無錯處,被敲打幾句倒也不敢說什麼。

  王妃同太皇太后說話她也插不上嘴,只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只一會兒後太皇太后發話了只道:「你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去園子裡玩玩吧!」

  黛玉只起身笑道:「娘娘的旨意本不該遲,只是豈有長輩在座,自己跑去玩的,還請娘娘疼臣婦一遭。」

  王妃聞言笑道:「母后的旨意,玉兒只去就是,橫豎咱們自己人不講究這個,你自去就是,只別走遠了,待會兒到時辰了,我讓人去尋你。」

  見王妃也這麼說,估摸著她們許是有私密話要說,黛玉也不再推只笑著道:「臨過來的時候瞧著園子裡的花開得極好,臣婦為娘娘摘幾朵插上可好?」

  「你有心了,去吧!」太皇太后點頭淡淡的道。

  聞言黛玉這才款款離位告退,只她離了殿內,王妃才有些遲疑道:「母后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囑咐兒臣?」

  婆媳多年,她一貫得太皇太后的青眼有些話倒是能說,果然太皇太后抬眼瞧了她一下並無不悅只淡淡的道:「我老了,有些事情也看顧不過來,你且上點心吧!」

  聯繫著之前的事,王妃心中一突,她倒不至於認為太皇太后是對玉兒很不滿,若是,只怕剛才就不會開口,那麼「母后可是有人在打什麼主意?」

  「這宮中什麼時候缺過蠢人,林氏女到底年幼了些,雲昭也寵著她,有些事情哀家也不願多說,說多了反倒是生了不是,你雖然不是正經的婆婆卻也算是長輩,且看著辦吧!」這話之後卻是不再提,王妃估摸著意思,只怕是有人要借著子嗣生事,且記在心裡留待之後細細查探。

  黛玉離了太皇太后的宮殿,只隨著宮中的女官前往御花園靠近這邊的那處。

  她說是要折花倒非虛言,正叫兩個宮女捧了一個瓶子跟著,那菊花開得正好,黛玉細細的瞧了,選那最妙的幾朵用剪刀剪了幾枝。

  插在瓶中細細的欣賞擺正瞧著正好,不妨突然傳來一聲呵斥「哪裡來的賤婢,也敢剪這菊花!」

  黛玉轉身卻見兩個宮女匆匆而來,看著那菊花怒目相對,她微皺眉頭尚未開口,領路的女官呵斥道:「閉嘴,你們是哪個宮殿的,既然敢衝撞貴人。」

  她是有品級的女官,那兩個宮女瞧了,頓時臉色一變,這會兒看清黛玉身上的誥命衣裳也明白自己只怕弄錯,忙轉了顏色道:「還請姑姑恕罪,奴婢非是有意的,實在是眼花沒瞧清。」

  雖然這般,但是眼底卻無多少驚恐之色,黛玉站在一旁暗自猜測,只怕是哪個貴人身邊的。

  果然那女官很是不滿,她是太皇太后身邊的,黛玉不明白,她心裡卻是門清,最多不過是哪個妃子宮裡的小宮女倒是膽子大的很。

  「既然知道錯了,還不退下。」

  那兩宮女之中的一人卻道:「回姑姑的話,奴婢乃是領了賢德妃娘娘的旨意前來給娘娘折花回去的,賢德妃娘娘有孕在身,用不得香料,陛下特許娘娘每日用花裝飾殿中。」說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的瞧著黛玉身後那一瓶菊花。其中的意味分明,嘴角勾起隱現得意之色,滿以為會叫這兩人退去,陪不是。

  卻不想迎接她的是一巴掌,那女官冷笑著給了那宮女一巴掌,揉了揉手只道:「娘娘身有皇嗣,你們還不小心侍候在這裡耽誤著,可見是沒有規矩,既然你們宮中的姑姑不管,那我就幫著管一回。」

  那個宮女被打蒙了,就要叫卻被她旁邊的那個拉住,顯見是比她聰明的,這宮中的人都不傻,明知道自己等人是哪的,還敢動手,也只可能身份更貴重。

  黛玉看了出好戲,也只是在心中搖搖頭,剛才母妃提起賢德妃懷孕,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會兒瞧著卻有些不大像,想來懷孕的時間應該不長,這身邊的宮女卻敢如此跋扈,惱不得為這位未曾蒙面的表姐擔心一回,只是這事不是她能管的。

  那女官回了黛玉身邊笑道:「讓程夫人看笑話了,既然折好了話咱們可回去?」

  黛玉點頭應道:「有勞姑姑。」卻是半句不問這事。

  一行人抬步就要走,不然身後忽然傳來叫喚聲「林姐姐留步!」


第九十三章

  這聲音,黛玉一驚,回身果然見到熟悉的身影,那款款而來的竟然是探春。只是比起在榮國府更加精緻華麗的裝扮叫她險些不敢認,不過讓她松了一口氣的是最少還是閨閣女子的打扮。

  可是她怎麼會在宮中,就算今日設宴,賈母也不可能把探春帶來,這不合規矩,更不要說看探春那姿態顯然不是這御花園不是第一回來。

  就在黛玉疑惑不解的功夫,探春已經走到了黛玉的跟前,笑著道:「遠遠看著就像是林姐姐,再沒有料錯的,林姐姐好。」雖然話語很是親熱,但是眼角的得意卻怎麼也無法說服黛玉,這僅僅是來敘舊的。

  她在賈府住了幾年,對於探春還算知道幾分的,那是個要強的,庶出的身份,越發的想要顯示自己,只是言語之間到底藏著一份小心翼翼。只是今日個那雖然看著很是親近的模樣眼底卻有些掩不住的得意。

  不過這與她何干,若是三妹妹這打著什麼主意到她身上,她也不是個軟柿子平白叫人捏著。因此只淡笑道:「三妹妹好,我也沒想到回在此處見到三妹妹。」

  探春聞言笑道:「也是我的福氣,大姐姐,哦,不,賢德妃娘娘懷有龍子想念家中之人,老太太和太太都不方便常來,陛下特許我進宮陪伴娘娘,實在是皇恩浩蕩。」

  黛玉聞言亦覺訝異,往日裡可沒聽說賢德妃多得寵,何至於懷孕就要將府中的姐妹接入宮陪伴。雖然心中納悶的很,面上卻不露聲色只道:「陛下厚恩,賢德妃娘娘好福氣,我這裡尚有事情就不叨擾三妹妹。」

  她無心摻和這裡頭的事情,也沒興致同她在這御花園敘舊。只是不想探春卻道:「林姐姐何必急著走,咱們姐妹難得遇上,林姐姐不去給賢德妃娘娘道個喜?」

  「宮中規矩深嚴,豈容我等亂走,還請三妹妹代為道賀。」黛玉淡淡回絕道。

  探春眉眼微皺「林姐姐說得哪裡話,這御花園姐姐都來得,不過是去看看賢德妃,如何就不成。大姐姐往日裡也是惦記著林姐姐。」

  這般纏著不放的,黛玉有些不悅,就要說什麼,卻不妨身後忽然傳來聲音道:「什麼時候皇宮之內也能由人亂闖,都把宮中當什麼地方?」

  幾人回身見轉角之處走來幾個人,領頭的是兩個年級不過□□歲的少年。那衣裳上的繡紋只一眼就讓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果然那些個宮女太監立時跪下請安道:「參見大殿下,二殿下!」

  黛玉和探春也隨著行禮,今上膝下有五子三女,分別是皇后所出的長子,五子,和長女,婉昭儀所出的次子,蘇妃的三子,次女,張貴妃的四子,還有陳修容的三女。

  皇帝正春秋鼎盛,將來宮中的皇子公主只怕遠不止這些,而皇子們也年紀尚幼,嫡長子亦不過才九歲,圍繞皇權之爭,也許尚有十年的時間。將來如何未必可知,黛玉也不過聽程瀟提起幾句,其他的也不大清楚。

  先前開口之人正是二皇子,他們正會兒在兩人跟前站定,一雙眼不屑的掃了下探春嗤笑道:「也不知道什麼身份,也在宮中亂闖,賢德妃娘娘也不教教規矩。」

  這話說出來實在有些難聽,皇長子輕聲斥道:「二弟!」

  二皇子不滿的嘟囔一句「我又沒說錯。」卻是轉頭不理會。大皇子這才淡淡的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那領路的女官忙道:「稟大殿下,這位是成國公府的家眷,奴婢奉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帶程夫人來賞花。」

  「程統領的夫人?」大皇子不待她說完,打斷道,眼神卻是看向黛玉。

  見此黛玉只款款應道:「正是!」

  大皇子的臉上帶上了些許笑意只道:「原來是表嬸,倒是我的疏忽,還請表嬸勿怪。」

  黛玉不想大皇子態度轉變如此快忙道:「不敢擔大殿下的話,臣婦擔當不起。」

  二皇子卻插嘴道:「表嬸別同我們客氣,若是表叔知道的話肯定要罰我們的,他凶得很。」說得時候還很恨點頭叫黛玉摸不著頭腦,程瀟這是做什麼了?

  許是覺得自家弟弟實在太過了,大皇子咳嗽了下拍了下二皇子的頭對著黛玉道:「表叔平日裡會指點我們武藝什麼的,所以關係極好,表嬸切勿見怪。表嬸這會兒可是要回老祖宗那,正好我們也要去給老祖宗請安,一道可好。」

  話都讓他們說了,不好又能如何。黛玉只能暗悔早知道就不出來,幸好這是撞上兩個未成年的小皇子,如是撞上其他人越發不成樣了。不過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也就點頭。

  自始至終兩位皇子都無視了一旁的探春,自然沒看到她眼底的不甘,就算看到又如何,賢德妃懷孕將自家妹妹弄進宮裡,宮中誰不看笑話。

  黛玉隨著兩位皇子一道走,一路之上兩位皇子各有表現,二皇子性子直爽,一直又言語控訴某個不良長輩的惡行,而大皇子雖然沒言說,但是卻亦有贊同之意。

  瞧著兩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告狀,黛玉嘴角強忍住抽動,程瀟做了什麼不提,但是皇子殿下這樣真的好嗎?

  好在沒多久萬壽宮總算是到了,黛玉也是松了一口氣。內侍入內通稟,王妃笑盈盈的出來了,黛玉忙上前,大皇子二皇子也跟著問安。

  王妃笑道:「母后知道你們來,快進去吧!」卻是對兩位皇子說的,黛玉知道沒自己的事,只陪在王妃身邊。

  兩位皇子聞言對著王妃和黛玉頷首而後才進去。

  離了王妃和黛玉,二皇子低聲對著兄長道:「皇兄,你說咱們說的那些話管用嗎?」

  大皇子亦輕聲道:「忠順皇叔應該不會騙我們,他說表叔是個耙耳朵,最怕表嬸了,咱們今天說了這麼多,肯定能叫表嬸好好收拾表叔。」不過言語之中也有些不確定。

  二皇子是個沒心機的,聽皇兄這麼說卻是放心了。

  黛玉目送兩位皇子進了內殿,才收回目光笑著攙著王妃道:「母妃,咱們這會兒去哪?」

  王妃自然注意到黛玉的動作只道:「你這是在哪裡碰上兩位殿下的?」

  黛玉將御花園之事說與王妃聽,聽罷,王妃皺眉只道:「你將來只遠著那府裡吧!」

  「沒什麼大事,平日裡也少有往來。前些日子,外祖母還托我為這位三妹妹尋一門婚事,如今開來卻是不用我多事了。」黛玉淡淡的道,想到探春之前的情狀,只是歎了口氣不願多提。

  王妃拍拍她的手道:「你心裡明白就成。」忽又道:「下回可不許這般了?今日個是母后不計較,你也是不省心的性子。」雖然沒有厲言但是也是語重心長之意。

  「什麼?」黛玉卻不承認眨眨眼,表示不明白王妃說什麼。王妃輕輕的點了她一下,她們的關係是婆媳其實更像母女一般,自然該教導的絕不會輕饒。

  見此,黛玉才老實的認錯。她承認她心眼不大,太皇太后不喜她,也就算了,還拿話戳她,不能生氣還不能使點小性子,她對著王妃是母妃,是自家人,對著太皇太后是臣婦什麼的,雖然禮節不錯,但是親疏明瞭。

  不過見王妃生氣,她也只能表示下回會注意。王妃知道她的性子也只搖搖頭道:「你呀,還跟個孩子似的。」這話黛玉是不認得,為了轉移話題黛玉倒是問起了兩位皇子的事,不過也沒好氣其他,只道兩位皇子似乎同程瀟有什麼誤會。

  「這我都是不清楚,你也多心了,兩位殿下多大能有什麼誤會,想來不過是雲昭教導的時候嚴厲了些,你也該同雲昭提提,左右皇子練武不過是強身健體的,也不需太苛刻。」有些話不好往深了說,王妃亦淺顯的提點道。

  黛玉領會只笑道:「是該說說。」

  這會兒時辰不早,她們也沒再晃直接去了宴席。因著太上皇身子不適,自然不會出席,連著上皇的賓妃一概不見。

  黛玉縱然不解朝堂之事,但是只瞧著上頭坐著的也明白了些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沒來,皇后主持宴會,其下也只是三位妃子,其他的人卻是沒資格出席的。賢德妃倒是夠資格不過她有身孕,這樣的場合也不知是皇后還是皇帝的意思,黛玉沒見到。

  榮國公府賈母卻是不曾來,想來應該是身子未曾痊癒,黛玉倒是瞧見邢夫人和尤氏,不過離得遠,就算離得不遠,也沒打算打招呼。

  宮中宴席規矩嚴謹,說是宴席不若說是一場大戲,好在黛玉身份不低,又坐在王妃身邊,有王妃護著,倒是波及不到她身上。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結束,夫妻兩個並著成國公在宮門口匯合,回到家中已經累得不願動彈。梳洗之後,黛玉著寢衣靠在床上,雙眼已經有些失神。

  程瀟上床攬住她道:「怎麼累成這樣?」他瞧著有些擔心「可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黛玉原先都有些困覺被他這麼一岔倒是好些了,順勢倚在他懷裡低聲道:「也沒什麼事情,不過是碰到幾個人,說了幾場話的。」想了想還是講今日宮中之事告知程瀟,只是沒提太皇太后那些個話,沒多大必要。只是想起那位皇子,她忍不住戳了戳程瀟「你平日裡真的欺負皇子了?」

  程瀟抓著她的手就要往嘴裡送,氣得黛玉米分拳捶下,這才道:「玉不琢不成器,陛下既然將殿下交給我教導,我自然要用心,不過是小孩子調皮些,你不用理會。」程瀟一臉正氣的道,不過心內卻是另一番打算,璞玉是要雕琢的,他很看好兩位殿下。既然敢在玉兒面前破壞我的形象,好得很。

  黛玉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想想亦覺不大可能不過仍然道:「雖然說是陛下的旨意,到底君臣有別,殿下們如何你也不要太過嚴厲才是。」

  「娘子的提點為夫收到,必然不敢叫娘子擔心。」程瀟笑著道。一邊說手卻一邊撫上黛玉的身子,春宵從來只嫌短,何不願日日不早起。

  第二日又起晚的黛玉也只能對著已經離開的人氣的牙癢癢,她昨日累狠了,卻不想幾番求饒那人還要。想起昨日夜裡,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羞的,臉上一片□□。

  好在身份服侍的人早已經習慣了,黛玉起身用過早膳將府中之事處理了下,想起許久不曾見蓁兒姐姐了。左右沒什麼事,乾脆往梅家遞了帖子請蓁兒過府說話。倒不是她不想自己去梅府,可惜她管著這麼一個家的,雖說這會兒沒事,誰知道待會兒會不會有什麼事情。比起來倒是蓁兒更瀟灑些。

  次後一想,既然要請不若多請幾個,她們姐妹好久不曾聚過,算起來她往年倒是不曾做過東道,如今能做主了也很該還席才是。這般一想,黛玉忙將前頭的人追了回來,另尋了一個日子,邀了眾位姐妹過府賞花吟詩。

  她正經的下了帖子,派了人送去,不過午間都回了,都應了下來,倒是沒有說不來的,下剩的不過是準備宴席之事。

  若是沒宮中那一出指不定她還會給賈家去帖子,到底應了賈母的託付,要尋一樁好婚事,總要叫人見見。不過如今瞧著只怕人家的意圖大著,她犯不上操這份心。

  府中之事,程瀟悉數交于黛玉管,再不會多言,黛玉既然要辦宴席招待姐妹,他自然只有贊同之語。更兼有讓人收羅一些難得之物與她增色。

  至那日,眾位姐妹果然應約而來,其實也不過是□□位,這是小宴,來者皆是平日裡關係極好的。黛玉親自相迎,姐妹見面都是喜不自勝。

  不過幾年的時光,如今這些不是嫁人就是備嫁,將來只怕能聚到一起的日子也少有,尤其是人這般齊,遠的不提,只說錢倩下月就要同夫婿調任外省。

  知道此事,眾人也是納罕的很,劉鈺笑道:「那倒是好,借了玉兒的宴咱們給你送行。今日個不灌醉可不許放。」

  錢倩立時駁道:「就知道你要作怪,今日個是玉兒的宴席再不聽你的,玉兒你說?」

  聽得她們這般說,黛玉忙擺擺手道:「我可不摻和你們的,姐姐咱們說咱們的。」說著就拉著蓁兒後退一步。

  氣的錢倩只道:「好哇,玉兒你也變壞了。」惹得眾人俱笑出聲來。


第九十四章

  姐妹之間情意深厚,加上離別在即自然有無數的話要說,縱然沒什麼有趣的節目亦是無妨,不過黛玉掌家日久怎麼可能真的沒有安排。

  只是何婉笑言:「咱們姐妹玩耍,何必弄那些虛,成日裡看那些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清清靜靜的說說話,若不然作詩什麼的也不錯,如今也就是同你們還能說說這個。」話語之中難免有喟歎之意。

  其餘之人聽了,具是點頭,待嫁的幾個還罷,已經出嫁的不管閨閣之中多喜詩詞,出嫁之後也再沒那個閒情雅致了,如今想來實在有些想念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黛玉聽了只道:「這有何難,只是雖然是玩,但是總該有個彩頭才有意思。」

  眾人具是稱是,不過遊戲,不過到底不過是遊戲,若是弄些俗物倒是有些玷污了,最後亦不過是道落第者罰酒三杯,眾人都道極好。

  黛玉忙遣了紫鵑準備了筆墨,另設宴席,飲酒賦詩,頗有魏晉之風,黛玉亦是許久不曾動筆,如今心情愉悅自然也暢快的很。詩興大發,拔了頭籌,眾人無不嘆服,好在皆是心寬之人,落第之人也是笑盈盈的飲下酒,並無不妥之處。

  不想就在眾人一團和樂之際,紫鵑匆匆而來,卻是宮中宣召黛玉入宮,如今人已經到了府門之外。這一下叫眾人大驚,蓁兒立時道:「宮中忽然召見必有大事,玉兒不必管我們,快去吧!」

  何婉亦跟著道:「我們出來也久,也該回去了,玉兒不必送了。我們自去就是,你快去換了衣裳,莫叫內侍久等。」她們皆是貴族出身,自然明白此中干係輕重,再沒有不理解的。

  黛玉亦知情況緊急只能對著姐妹們歉意道:「今日實在招待不周,待到來日咱們再聚,雪雁幫著送姐姐們。」交代了一番,才匆忙回主院更衣上妝。

  眾人也就三三兩兩的結伴而回,只蓁兒心中不放心,卻是沒有直接回自己府裡,而是轉道去了明軒王府不提。

  卻說黛玉這頭手忙腳亂的整理完畢,方隨著宮中內侍入宮。心中卻是有些惴惴不安,紫鵑早就試探過內侍的意思,詢問到底是何事,只是不想那兩位內侍態度客氣卻怎麼也不鬆口名言,好在也不是沒有收穫,從內侍的口氣中黛玉隱約覺出宮中只怕出了不小的事情。

  可是宮中之事宣自己入宮是何意,她之前就叫人去前院問過程瀟今日的行蹤,聽得他亦在宮中,心中越發的有些慌亂。

  成國公府離宮中極近,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宮門口,想來是早有人吩咐,他們一路之上放行的極快。

  此次做主宣召黛玉入宮的是皇太后,因此她們一行直接進了太后的慈甯宮,如今的太后其實並不是皇帝的生母,而是上皇的皇后,以嫡母的身份成為太后,雖然她早在當皇后的時候就失寵於上皇,膝下皇子亦沒能長到成年,雖說皇帝對她還算敬重,但是她自己卻也知趣,沒有出來爭這後宮之權,平日裡也不大理會上皇,只自己關起門過得倒也舒心。

  黛玉也不過在入宮請安的時候見過幾回,也沒什麼特別的交情,因此她怎麼也猜不著太后尋她能有什麼事情。

  待到進了慈甯宮見不只是太后,皇后亦在越發的有些不明白。

  見禮完畢,太后淡笑的讓她起身,眼神之中隱隱含有些愧疚之意,叫黛玉有些心驚。

  卻聽得皇后笑道:「玉兒快坐下吧,也沒個外人在,咱們自家人好說話。」雖然皇后一貫待她不差,只是這麼親熱的態度還是叫黛玉很不安心。

  「多謝娘娘厚恩,玉兒愧不敢當。」黛玉面上不露只微低著頭道。

  宮女給她搬來凳子,黛玉福身謝過方坐下,挺直了背等待著接下來的情況。

  果然皇后敘了下舊方似不經意的對黛玉道:「玉兒的外祖家是榮國府賈家,賢德妃可是玉兒表姐才是。」

  「回娘娘的話,正是。」此事可算是人盡皆知,她喪父入京,皇后娘娘可還派了人去賈府給她賜賞,這會兒忽然提起,黛玉心中暗籌莫不是賈家出了什麼事,可是賈家出事如何會驚動後宮,那麼是賢德妃?

  就在黛玉胡思亂想之際,太后開口道:「賢德妃剛剛失了龍子,程夫人既然是表姐妹也可去安慰一番。」

  什麼?黛玉心中一驚,面上也露出驚訝之色,怎麼會?她不久前進宮才聽說賢德妃有孕,之後賈府也為此事很是慶祝了一番,還派人給她下過帖子只是叫她給推了,怎麼這會兒卻流產了。

  眼見太后和皇后的神情,她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儀,忙道:「臣婦失儀請娘娘恕罪。」

  皇后自然不會為著這事責怪只道:「你原不知此事,何來失儀,賢德妃妹妹如今心情不好,玉兒正好可以去安慰一番。本宮前頭還想著宮中許久未有孩子出生,正可以熱鬧一番,哪裡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說得情真意切的,好像多盼著那個孩子出生,黛玉就算再不通事理也絕不會認為皇后會這般想,宮中之人大抵別的不會,這個是最擅長的。

  黛玉勉勵維持臉上的神情恰到好處,絕不至於讓人挑出毛病,心中卻有些難以言說的鬱鬱。她對賢德妃自然沒有什麼姐妹之情,但是想來如今卻有些同情她,深宮之中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到底有什麼好的。

  可是比起同情賢德妃,皇后這古怪的態度才叫她不敢大意,好在皇后總算覺得差不多了,既然真的叫人領了她去看賢德妃。

  這算什麼,宣她進宮就為這個,饒是黛玉強做鎮定也有些不能接受。不過懿旨在上,她也只能領命。

  卻不想她剛起身,太后忽然道:「罷了,賢德妃身子尚未復原,還是下回,程夫人難得入宮就留在這裡陪哀家說說話。皇后自去處理事情,不必留在這裡了。」

  「母后!」皇后大概是沒想到太后會突然這樣做,有些驚訝的急道。

  太后縱然不是皇帝生母,但是她到底是太后,只一眼就讓皇后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忙起身賠禮道:「兒臣失態,請母后寬恕。」

  「你宮務繁忙就不要在這裡耗著了,去吧!」太后也沒揪著不放只道。

  眼見太后意決,皇后眉頭微皺到底沒再開口只起身告退,對著黛玉道:「既是如此,玉兒你就陪母后說說話。」

  黛玉正被這突然轉變弄糊塗了,聞言只能笑著應下。

  待到皇后離開,太后方招了招手讓黛玉坐到了她跟前,因為不曾同太后打過交道,加上剛才的事情黛玉心中不安,只能小心的靠近。

  太后示意黛玉走到她跟前才讓她停下來,上下打量了一回笑道:「往日倒是沒大注意,程夫人生的極好,坐下吧!」

  早有宮女將凳子又搬了過來,黛玉欠身坐下。

  「娘娘過獎了,不過是蒲柳之姿,當不得娘娘讚譽。」黛玉謙虛回道。

  「哀家在宮裡這麼多年,什麼樣的沒見過,程夫人過謙了,算起來你如今也不過十五歲吧?」太后笑笑道。

  黛玉見太后似乎真的沒什麼惡意的,也慢慢放鬆了下來回道:「真是十五!」

  「才十五,若是哀家的皇兒還活著,今年也該十五了。」太后有些恍惚的道。

  世間最殘忍不過的大抵是喪親之痛,而母親失子更是痛入骨髓。黛玉瞧著太后的模樣略有不忍,她早就聽過這位太后不得上皇寵愛,早年能坐上後位不過是因為家世,後來也因為家族衰弱而能夠平衡後宮而沒有丟了後位,但是唯一的皇子卻在八歲的時候夭折,之後再無所出。

  縱然心中同情,這個時候也不敢接話,好在太后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她笑著對黛玉道:「如今老了,倒是想的多,程夫人勿怪。」

  「太后娘娘正是春秋鼎盛,哪裡老了,臣婦瞧著娘娘倒是年輕的很。」黛玉微微笑回道。

  這話說得人自然多,不過太后心情卻不壞只淡淡道:「你倒是會說話,我聽著皇后喚你玉兒可是?」

  「臣婦在家中時小名黛玉。」

  「黛玉嗎?好名字,那哀家也喚你玉兒可好?」

  「這是玉兒的榮幸。」黛玉雖然不知道太后忽然對她親近的原因,但是因著剛才那一下她倒是不討厭太后的親近,自然從善如流。

  太后聞言,眉眼帶著舒心,笑意越發親切,伸手拉著黛玉道:「玉兒,可是心中疑惑的很?」

  「不敢瞞娘娘,玉兒心中確有疑惑。」黛玉聽得太后願意說,當即也不藏著直接道,也是太后的態度讓她覺得可以說。

  果然太后只是拍拍她的手,眼中有憐惜之意只道:「賢德妃宮中有一個賈家的姑娘,你可知道?」

  探春,黛玉當然知道,這和她有關?「中秋宴時,玉兒曾在宮中巧遇過一回,是賢德妃娘娘的親妹。」她遇到探春之事知道的人不少,也沒必要瞞著,直言道。

  聽她知道,太后也就沒再瞞著,其實這事說起來,實在不知道叫人說什麼好。

  賈探春入宮的真正原因,宮裡的女人都門清,什麼叫姐妹進宮相伴,解孕期之苦,只怕是固寵才是。

  所有人都在看鳳藻宮的笑話,倒果然是一家子,聰明點的都在等著看賢德妃怎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怎麼想到大戲還沒開幕,賢德妃先流產了,這倒還罷。

  賢德妃流產,那麼宮中的賈探春就該回府的,卻不想就在今日,那位賈家的三姑娘在御花園落水,而當時在場的卻是陛下和程瀟。

  當時陛下和程瀟剛好在談事情就遣退了身邊的人,見人落水也不好不救,只順手救起,哪裡知道那賈探春今日的衣裳極薄落水之後卻是濕透。

  皇帝和程瀟將人丟給宮女就走了,可是他們前腳才走賈探春就撞柱求死,雖然被救了下來,但是頭上也傷的不輕,這一下卻是鬧大了。

  宮中上皇被誰遞了消息,明明病重尚要撐著一口氣管這回閒事,賢德妃也躺在床上為自己妹妹求情。皇后反應極快把這事壓下去,但是宮女太監能管,卻管不得上皇和太妃。

  現在這情況叫賈探春進宮,皇后如何肯,只怕皇帝要遷怒于她,著急之下想起尚有程瀟在,這才有了這麼一出,皇后來找她商量時她就不贊同,只是到底不是正經的婆媳管不得。

  皇后打的好算盤,只叫黛玉入了宮,將她引起鳳藻宮,下剩的就好辦的多。不想太后瞧著黛玉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卻要面對這些,動了不忍之心,救了她這一回。

  不過太后管不得皇后,就算這會兒把人留下又如何,待會皇后把人傳了去,黛玉還能真的抗旨不成。這也是皇后會離開的原因,不過是不想正面同太后起衝突。

  「玉兒,人生在世總有不得意之處,你,唉!」太后歎了口氣。

  黛玉的手緊緊的攥緊,臉上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表現,她想了許多,卻怎麼都沒想到這樣一個結果。宮中什麼意思,叫她同探春共侍一夫?

  身體的寒意讓她有些止不住的顫抖,太后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她如何會願意,雲昭答應過的。對,雲昭。

  黛玉猛地抬起頭,雙眼看向太后「這是皇后娘娘的意識?雲昭呢?」

  驟然發亮的雙目叫太后微微露出驚訝,對上那雙亮麗的雙眼,她有些失神,宮中的女人從進宮之時起就不再相信愛情,或許最初的時候是相信的,只是後來就再不信了。

  她恍惚間好像想起當年尚未入宮的自己,憧憬著有一位如意郎君,琴瑟和鳴。

  罷了,到底是老了心軟了。摸摸黛玉的頭「皇帝和程統領去了禦書房,知不知道就不清楚了?玉兒可要賭?「

  賭什麼?黛玉愣了,很快就反應過來,太后不認為程瀟會拒絕。

  她自然信他「請娘娘助黛玉一回。我信他!」起身跪在太后的腳邊,挺直了身子正視太后,眼中滿是堅定。

  太后伸手攙扶起黛玉「你既然願意賭一回,那哀家也就多事一回,終不過也就是如此。富安你去禦書房就說是哀家的意思,也不用提其他的,就把後頭的事情稟報皇帝,順道告訴程統領,程夫人在哀家這裡,其他的事情不必多提。」

  富安是太后的親信內侍,聽了立時就答應了去,眼見人走了,黛玉才松了口氣。只是剛才太過用力,手指甲卻是將手掐出了印子,如今隱隱作痛。

  太后拉起她的手,剛好碰上傷口,黛玉的手一縮,額頭冒出了汗珠,貝齒咬住唇吞下將要出口的痛呼。

  這一下自然叫太后覺出不對,翻過她的手掌,一上白皙柔嫩的手心中間一排的手指甲印,鮮豔欲滴,紅色的血跡隱隱可見。

  太后倒吸一口氣忍不住道:「你這孩子,何況來哉!快傳太醫。」

  黛玉見此忍著痛意道:「玉兒不礙事,娘娘莫擔心,待會兒就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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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太后被黛玉的決絕所觸動,不顧黛玉的拒絕親手將她安置在軟榻上。「你只安心!」

  「多謝娘娘!」黛玉沙啞著嗓子真心謝道,不管如何在這個時候太后願意幫她都是難得的,尤其是太后的處境未必多好,她非是皇帝生母,這個時候同掌宮權的皇后作對越發讓黛玉對她感激不盡。

  太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必多想,只等太醫先給你瞧瞧才是。」

  禦書房內,不止皇帝和程瀟在,尚有忠順王亦在,程瀟今日一早入宮同皇帝商量北邊用兵之事。事情妥當之後,皇帝卻讓人招來了忠順,提起兩人前兩日的衝突,笑著斥責了程瀟幾句。只說起程瀟揍了忠順之事,只是皇帝這般到底是調侃還是警告就看要怎麼想。

  自來君臣之道,張弛有度,他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只也心中有數,皇帝遠沒到疑心自己的地步,不過是擔心自己行事太過,惹起麻煩。忠順自己不介意,但是朝堂上的小人不少,若是真被禦史借此發作,他雖不會有事,但是也平添麻煩。

  因此當皇帝提起自然也順勢謝罪,同忠順和解,君臣私底下關係不壞,見程瀟領會意思,皇帝心情自然不錯,留了兩人用膳。、

  至於御花園之事卻是兩人都不曾放在心上,誰知道竟然生出這個後患。雖然太后無意引起皇后的忌諱不曾明言此中真意,但是在場之人具是聰明之人,只三言兩語就堪知其中真相。

  程瀟冷著一張臉強迫自己沒有當場發怒只對著皇帝道:「陛下,臣家中有事請准許臣現行告退。」

  「雲昭既然有事自去就是,其餘之事自有朕在,你大可放心。」皇帝心中也有些愧疚只道。

  程瀟聞言自然不再拖延,只隨著那內侍而去。

  事涉宮中陰私,待到程瀟離去,忠順也道:「皇兄,那臣弟也告退。」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成日裡也知道胡鬧,不知做點正事。」

  這無妄之災叫忠順瞠目不已,亦不敢反駁,只能連連應是,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沒放在心上。好在皇帝本意也不是此事,話鋒一轉只道:「你府中這些日子也沒添什麼人,倒是朕這個皇兄的虧待了你,既然這樣朕做主給你添幾個人可好?」

  京中上下誰人不知忠順親王好男色,喜養戲子,前王妃叫他氣得落髮出家,一般有點能耐的人家也不會將姑娘送進去,實在是這位息怒不定。

  皇帝這話叫忠順雙目一眯,這一轉就明白了自家皇兄的意思笑道:「左右臣弟府邸不小,幾個閒人還是養得起,皇兄隨意。」

  皇帝淡淡的一笑,捧著茶盞悠然的很。這宮中女子為了榮華富貴所使得伎倆太多,賈探春這個實在算不得什麼,若是不想擔負氣死上皇的名聲,他之間就會杖斃了哪個。

  不過想到皇后所為,眉頭微蹙。皇祖母不理宮中之事,看來還是該請母后多費點心思。他不是那等喜歡沉迷後宮的帝皇,但是也不想後宮不寧,只是後宮獨大遠非好事。

  程瀟隨那內侍前往慈甯宮,不想在宮門口撞上了太醫院的太醫。兩撥人見面,其中恰好有一位熟人,正是徐澄的堂侄。

  「太后貴體有恙?」程瀟輕聲問道。

  徐太醫低眉順眼的瞧了那內侍一眼「不是,聽說是程夫人受傷了。」程夫人,玉兒。

  程瀟一驚,立時就要往內而去,還不忘拉著徐太醫。宮中內侍忙攔住道:「程統領留步,待奴婢通稟。」

  「滾開,休怪我不客氣。」程瀟壓根顧不得其他,滿心滿眼都是玉兒受傷之事。

  眼見他滿臉寒意,內侍如何敢放他進去驚擾太后,好在程瀟也沒完全失去理智,在宮中動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著那內侍道:「那趕緊通報太后程瀟求見。」那幾個字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

  門口的幾人對視一眼,不敢再耽擱連忙進去通稟,只一會兒的功夫就出來讓他們進去。

  程瀟疾步而去,只一下子就進入殿中,其他的都沒看在眼中,只看到黛玉的身影,快步上前。

  黛玉躺在榻上見程瀟進來起身就要喚他,可是卻被他一把抱住,然後上下看著急道:「玉兒你怎麼了,哪裡傷了,快告訴我。」

  看著他焦急不安的模樣,黛玉忙道:「我沒事,真的!「

  程瀟仔細瞧了番見她神色確實不像有大事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聽得身後咳嗽之聲,鎮定轉身對著太后請罪道:「臣莽撞,請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淡淡笑道:「罷了,看在玉兒的份上,你也不過是情急,只是以後可要注意些。還不給程夫人瞧瞧。」不理會程瀟轉而對徐太醫道。

  徐太醫上前,黛玉張開手心,露出其中的紅痕,程瀟看了,滿是心疼之意。只一眼他就知道這是黛玉自己傷的,該是怎麼樣的傷痛才會讓她傷害自己,這一刻他分外的惱恨自己的無能,對著賈探春也動了殺意。

  若不是那個蠢女人何至於讓玉兒受這等苦,他可不信什麼意外,這世間哪裡有那麼多的巧合意外,上皇的插手,皇后的自作主張,賈家的女人果然小看不得。

  徐太醫仔細的瞧給黛玉開了方子,原本也只是一點外傷,不是很要緊,只是瞧程瀟的模樣,徐太醫還是開了方子,只叫好生保養就是。

  徐太醫退下之後,程瀟一面撫慰黛玉一面對著太后致謝「娘娘之日之恩,程瀟謹記在心。」

  「哀家原也不是為著你,程統領不必多言,只是今日這事哀家卻也做不得主,你還是自己做打算的好。玉兒是個好孩子,你切莫辜負她才是。」太后倒是沒自領這份恩情,話裡明明白白的。

  不過雖然這般說,程瀟卻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不管太后為著什麼,他恩怨分明,這份情是一定會記得還的。

  就在程瀟闖慈甯宮的時候,皇帝也往皇后宮中而去,皇后聽得皇帝前來,卻有些慌了神,她今日所為不曾先稟明皇帝,到底有些心虛。不過一下子又恢復了,她倒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那賈探春之事上皇插手就不能輕輕放下,既然非要有個結果,進程府比進宮還是好些,反正那賈探春識時務的很,願意去,再好不過。

  不過皇后想得好,只是面對皇帝的冷顏卻是說不出口,好在皇帝給皇后面子,不曾當著內侍宮女的面發作,只是待只剩兩人時,皇帝將茶盞重重的一放淡淡的道:「皇祖母病了這些日子,宮中瑣事繁多,皇后力有不及,以後還是讓母后管著,皇后只多跟母后學學!」

  「陛下!」皇后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帝,這是要奪她宮權,為什麼?

  沒有理會皇后的話,皇帝起身「母后是長輩,皇后知道該怎麼做的,有些不該管的事情,手還是不要伸出去的好。賈探春之事朕已經有決斷,皇后就不必再費心。」言罷也不理會皇后轉身就離開了。

  皇后起身要追不過幾步就停了下來,恨不得將眼前之物全部砸碎,好在她的奶嬤嬤及時進來攔住了,聽明白情況後很是勸了一回。

  一國之母若是愚笨之人豈能做得了,皇后冷靜下來就明白自己只怕是走錯了棋,好在皇帝不過是敲打沒有真心疏遠猜忌之意,若不然也不會叫太后掌權。

  不過經此一事皇后卻也明白這成國公府自己碰不得,也不知這成國公府哪裡來的運道,皇親國戚又如何,這皇朝之內,宗室國戚還少嗎?但是偏這府裡頭幾代都得皇帝倚重。

  皇后就算有氣卻也明白輕重只想著如何修好,卻是不敢在其中再生事,說到底她只是皇后,為了她的兒子,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敲打了皇后一番,皇帝轉身就給鳳藻宮去了旨意。賈探春這會兒頭上綁著紗布,躺在床上靜靜的等著,臉上卻滿是自信之意。

  很快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今日之事當然不是她一人所為,她沒這個本事,不過是她卻在其中做了一個小小的改動,她在宮中待的時間越久,越明白宮裡的女人豈是那麼好過的,縱然計畫順利她能夠入宮,但是以她的身份能得到什麼,不過是個低等的份位,而且經此一事皇帝必然心中厭棄自己,她如何還有出頭之日,但是那個就不一樣,那麼英俊年輕,而且溫柔。

  她自認不比林姐姐差在哪裡,皇后已經應允,讓她以平妻的身份入府,她不必她差,只要程瀟肯看她一眼,她一定能夠成為成國公府的女主人。

  可是一道聖旨徹底打碎了她的美夢,賈探春愣在當場。「賈姑娘領旨吧!」

  不,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是忠順王府,她被指給忠順王做庶妃。不,她不相信。眼中顯現瘋狂的賈探春起身就要往外走「我不信,我要見陛下。」

  「還不把她拉回去。」幾個內侍一起動手將她攔了回去,宣旨的內侍冷笑著近身道:「賈姑娘,這是陛下的厚恩,王府豈是一般人能進的,姑娘還是好好的準備才是。」說完揮揮衣袖就走了,只道是晦氣的很。

  鳳藻宮賈元春得知此事原本體弱的身子險些暈倒,若非她失孩子又臥病如何會願意讓庶妹進宮爭寵,可是如今卻成了一個顆廢子。

  可是為了家族,她沒得選擇,若是探春真的進了忠順王府那就無可挽回了,她強撐著身子求見皇帝想要以病弱的身體為庶妹求情,可是皇帝壓根沒來見她,只叫內侍讓她好生靜養,卻是不理會她的請求。

  慈甯宮中黛玉得知了皇帝的旨意心中松了口氣,不管怎麼樣,這事能解決就好,至於探春,她不傻,雖然不清楚其中的內情,但是最起碼探春自己只怕是願意進程府的,不然皇后絕對不會動這個心思,想到這裡僅剩的姐妹之情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程瀟倒是不意外這道旨意,只是心中仍覺不夠,玉兒心柔,只想著這樣就算了,可是他卻沒那麼好的脾氣,這事且看著。

  事情已畢,兩人也不在宮中久留,直接告退。太后得了皇帝讓她掌管後宮的意思,只是神色如常,拉著黛玉的手笑道:「今日之事委屈了玉兒,若得空就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

  黛玉福身笑道:「娘娘厚恩,玉兒領受,只娘娘不嫌棄,玉兒就多來打擾娘娘。」

  「不嫌棄,我就想著有人說說話。」太后笑眯眯的模樣瞧著可親的很。

  只是有些事情只怕不若這般簡單,一場風波,皇后失權,太后掌權,深宮之中的女人如何能簡單。只是黛玉覺得太后待她確實沒有惡意,有些時候真的沒必要分得太清楚。

  回府之後對著程瀟談起今日之事只道:「都說人心易變,只是人心怎麼能變得這麼快,變得這麼多。」這卻是說得探春。

  程瀟摟著她輕聲安慰道:「不是人心易變,只是有些人本來就是自私自利之人,想多了傷神,我很高興玉兒你能夠這般相信我。」輕輕的撫著黛玉的秀髮,程瀟嘴角勾起,眼中滿是自得之色。

  想起這事,黛玉起身面對程瀟,手指輕輕戳了他只道:「世子爺果然魅力大的很,也不知道多少姐姐妹妹的想著入府,可惜了才是。」眼波流轉間盡顯醋意。

  程瀟用手捧著黛玉的臉蛋柔聲道:「我早已說過柔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其他人如何與我何干,玉兒,此生我只要你一人足矣。」

  四目相對,脈脈溫情,足矣將人沉溺的柔情,黛玉雙手抬起保住他的脖子,雙唇貼近,將情意釋放。

  宮中之事自然輕易傳不出去,且不過是個五品官的庶女,給了忠順王做庶妃也不算什麼大事。王府庶妃說是妃,不過是個妾,明兒好聽罷了,何況還是忠順王府上。、

  其他人沒心思理會,但是對賈家二房來說卻是晴天霹靂,賈探春之事賈家二房自然是知道的,王夫人雖然不樂意,但是也明白賢德妃流產之後太醫已經斷定懷不得胎兒,那麼借腹生子才是賈家唯一的出路。可是這好好的卻出了岔子,她怎麼能不急。

  花園內,黛玉這在小心的剪一株墨菊,那是蓁兒送來的,她瞧了喜歡,這些日子大半的時間都消磨在這上頭,不想卻見紫鵑匆匆而來。

  「好好的,這是怎麼了?」黛玉笑著道。

  紫鵑福了身忙道:「少奶奶,賈府來人了。」

  賈家,黛玉的眉頭皺起,她現在實在不想聽到這家人的事情「來的是誰?」

  紫鵑自然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不過來者是客,也不好完全不理會「是賈家二太太和大奶奶。」

  黛玉聞言點點頭,她估摸著也是這兩位,大房的人只怕是不會摻和進這件事情裡頭,那麼也只是二房。她本心裡是不願意去見的,只不過那到底是長輩,沒撕破臉面子上的情分還是要給的。也只能歎了口氣將剪子一扔道:「罷了,瞧瞧去吧!」


第九十六章

  王夫人臉色不定的坐在椅子上,李紈陪在身後,眼見通傳的人去了這半日不見黛玉來,臉上越發的有些難看。

  有婢女送上茶水,接到王夫人的示意,李紈只得開口問道:「你家少奶奶如何還沒來?可是有什麼事耽擱不成?」

  「婢子不過是個奉茶的,這主子的事情如何知道,紫鵑姐姐已經去通稟,想來少奶奶若是得空自然會來,幾位客人還請耐心候著。」那婢女脆生生的回道。

  李紈聞言也是無奈,偷覷王夫人的臉色,果然見她臉色極為難看。不過好在她也明白這會兒要緊,沒有說什麼,叫她松了口氣。

  想起來之前府中的爭執,她微垂著頭掩住嘴角的苦笑,如是可以她實在不願意來。老太太和大房說得分明,如今娘娘沒了龍子已然是失寵,如何還能得罪了這府上。

  賈探春之事,其他人不清楚,但是賈府卻是知道的,不管是有心還是無心,探春差點入程府之事就把黛玉給得罪了,換了誰也不可能幫忙的。只是這話旁人說得,她卻是說不得,誰讓王夫人是她的婆婆。

  李紈能看清的事情,王夫人本來也該明白的,只是有時候人入了執念卻是走不出來。

  就在婆媳兩個各懷心思的當口,黛玉踏進了廳內,見了兩人淡淡的道:「今日個倒是難得,不知二舅母和大嫂子上門有何貴幹?」

  因著之前的冷遇,王夫人本就一肚子的火氣,如今再聽得這話登時臉就拉了下來「大姑娘如今越發的尊貴,做舅母的要見一面都是難事。」

  她自恃是長輩,縱然明白黛玉身份今非昔比,但是卻不肯低這個頭。

  黛玉倒是不理會只道:「二舅母若是為著這個,恕黛玉不奉陪。」她如今卻是連應付的意思也沒有。

  果然聽了這話,王夫人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道:「大姑娘這話說得,這不是這些日子太忙沒見都大姑娘,老太太想念的緊,特特叫我們過來瞧瞧。老太太這些年也就是惦記著大姑娘,如今臥病在床也時刻不忘。」

  「臥病?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前幾日遣人去還說外祖母身子好些了,都能讓人扶著走動,如何這兩日又病的起不來身?既然外祖母病著,二舅母不在跟前侍疾上我這來是為著什麼。」黛玉淡淡的打斷道。

  幾句話堵住了王夫人的口舌,她暗恨黛玉機敏,原想著借此給她抹黑一下,不想她不落套,不過這樣剛好只道:「大姑娘是自己人,也不瞞著,老太太前頭還好,不過是聽說三姑娘的事,一急之下就又病了,說起來三姑娘實在可憐,到底姐妹一場,大姑娘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幫一把才是,雖然不是我生的,到底是我跟前養了這麼多年,如今叫我們怎麼捨得!」說著就拿起帕子抹眼淚,一副傷心的模樣。

  李紈見了也忙跟著抹淚,一邊道:「太太快別傷心了,叫林妹妹見了也該跟著難過。」

  黛玉冷眼瞧著她們婆媳兩個一唱一和的,眼見差不多了才輕輕的將杯盞一放,捏著帕子抹抹唇角「大嫂子說錯了,我不難過。這事不必再說,老太太那裡我會下帖子請了太醫去瞧,二舅母若是沒其他的事情恕不送了。」

  這下叫王夫人和李紈愣在當場,還是李紈反應快些,她雖然知道此行不會順利,但是沒曾想黛玉會這麼不給面子只擠出一抹笑容道:「林妹妹有心,老太太必然高興的。」卻是不敢再提探春之事。

  黛玉沒再言語,只示意紫鵑送客。不等紫鵑行動,王夫人反應過來,怒目相對,瞪著黛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大姑娘如今這是嫌棄我們府上比不得這府裡,至親的姐妹卻是見死不救,那順王府是什麼地方,這滿京城哪個不知道,你卻是要看著自家姐妹去死,如何這般狠心!」

  句句斥責的話,叫紫鵑幾個登時變了臉色。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雪雁當時就要罵回去,卻被紫鵑拉住了。

  王夫人一連串話之後只覺得痛快非常,她等著看黛玉失色的模樣,卻不想等到的卻是腳邊的一盞破碎的茶盞。

  這一聲嚇壞了眾人,連著紫鵑也忙攙扶住黛玉「姑娘!」

  黛玉輕輕的擦拭了下手見王夫人不言語了才道:「既然二舅母今日說起,那麼我也就把話說明白,府中打的好算盤,可惜不過是癡心妄想。黛玉福薄要不起這樣的姐妹。紫鵑送客!」

  這會眾人卻是沒了面上的客氣,幾個婢女齊上,攔在了王夫人和李紈身邊,意思很明顯,不走那麼送你們走。

  王夫人縱然氣得半死,但是瞧著一個個滿臉怒氣的也不敢嘗試,只能拂袖而去。

  李紈忙跟著離開,只是心底到底打了個主意。

  紫鵑親自送了她們離去,回來的時候卻是對著黛玉稟道:「剛才賈大奶奶說,今日之事是王夫人的主意,賈太君沒答應,叫姑娘不要誤會了賈太君。」

  黛玉聞言歎了口氣,卻也沒說什麼。紫鵑瞧有些擔心的上前給她輕輕的揉捏背道「姑娘可是覺得賈大奶奶說謊?」

  感受肩膀上的力度,酸軟的身子舒服了些,昨日個被程瀟折騰的狠了實在有些難受。聞言也只是淡淡的道:「是或不是有什麼關係。」

  紫鵑手上的動作一頓,轉瞬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可不是,是或不是又能怎麼樣。只是王夫人今日來實在有些奇怪,她好奇的問道:「姑娘說她們到底要做什麼,這聖旨都下了,找姑娘又能怎麼辦?」

  只是沒想到這回黛玉卻是沒回答,微垂的眼簾,黛玉眼底是少見的冷意。她當然不能叫陛下收回聖旨,但是若是能說動她讓探春入府,那麼有什麼不可以呢,左右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去哪不是去,宮中自然不會有意見。可是憑什麼王夫人就以為能夠拿捏的了她,或者說她知道自己不會同意,卻還是要來,不過是想著讓自己不痛快。

  到底是哪個她也沒打算再理會,左右那府裡的人和自己沒多大的關係了。

  程瀟回府之後才知道賈家的人來過,當時就皺了下眉頭傳話給管家,只說以後賈家的人進門不要讓進也就是了。

  進了院子見黛玉正在院中的秋千上坐著,見了他來正要起身忙上前攔住,讓她做好,讓後在身後慢慢的推著。

  黛玉嘴角微微勾起仍由他推著搖晃「你才回來,也坐下吧!」

  「我不累,這樣就好,今日個做什麼了?」程瀟笑著道。

  知道瞞不住他,黛玉將今日之事說與他聽,只是也沒多言,只隨意兩三句的。

  程瀟輕輕的扳過她的身子心疼道:「哪裡用委屈你,有什麼事情只叫我來就是。」

  見他滿臉擔心的模樣,黛玉「噗呲」笑了出來,將手搭上他的脖子挑眉道「雲昭眼中我就這般無能,在自己府裡還能叫人欺負去?」

  程瀟輕笑道:「當然不是,只是我希望玉兒不要為這樣的事情煩心,在我眼裡,再無人比得玉兒你。」有些情話白說不厭,黛玉的臉立時就羞紅。果然有些天生的差距比不得。

  含情的雙目嬌羞的瞪了眼說情話的人,「油嘴滑舌的,再不和你說話。」說罷就起身進屋子。

  程瀟眉眼帶笑的瞧著她的背影,眼中滿是笑意,只是心中卻思量起另一事,賈家果然還是留不得,不過也不需等多久,那府裡的老太太沒多少時日了,罷了也給她點面子。

  不管賈家如何,其他人如何,探春到底是一乘小轎子抬進了忠順王府,她是個有韌性,不願服輸的。既然事已至此,沒有路她就搏一條路,忠順王爺好歹是親王,如今那府中連個正經的女主子都沒有,若是她能夠誕下子嗣,未必不能做那王府的主人。

  她雖然聽過忠順王府的一些閒言碎語,不過閨閣女子如何能知道的真切,只是等到她入了王府,才知道什麼青雲之志在這裡都是無用的。

  忠順王府的後院的混亂超過她的想像,也讓她徹底心死,很快她就在忠順王爺有心的放縱下被王府的黑暗所吞沒,那個時候至於賈家已經不能再為她出頭了。也許她會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接受黛玉的好意,讓她幫忙尋一個良人,或許不夠富貴榮華,但是舉案齊眉也是一種幸福。

  上皇的身體沒有撐到新年,不過剛剛入冬就已經傳出不好的消息,果然在今冬的第一場大雪後,一代帝王薨了。

  程瀟對上皇沒有多大的情分,只是叫他難以接受的是自入冬就身子不適的太皇太后竟然在上皇去後不過幾天也跟著去了。

  這一下對他的打擊卻是有些大的,他自幼在宮中長大,太皇太后說是姑祖母,但是和祖母無異,情分非同尋常。

  可是縱然關係再親密,到底是君臣有別,這一去他連最後一面都不得見。


第九十七章

  黛玉親手捧著一盅補品進了書房,程瀟見了忙上前幾步接過隨手放在桌上,拉起她的手細細的看著「紫鵑幾個幹什麼去了,竟然讓你動手,傷著了該怎麼辦。果然是太縱著她們了,莫雲通知管家·····」

  「不要!」黛玉阻止道:「原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也別生氣了,我會小心的。」

  雖然如此說,程瀟的眉頭仍然皺起,顯然仍有不滿之意,黛玉只拉著他的手坐了下去「這幾日你忙得很,連飯都不曾好好用,這是我親手燉的,你好歹用些。」說著將燉盅打開,遞到他眼前。

  瞧著仍然冒著熱氣的燉盅,程瀟一愣,好一會才回轉過來,牽過她的小手,將她攬在懷中「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柔嫩的小手撫上他的眉心,為他撫平眉宇間的皺眉「說得什麼話,咱們夫妻一體,你也要同我見外。只是逝者已矣,你也莫要太過傷懷,我想太皇太后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你這般頹然。」程瀟這些日子其實忙得很,宮中兩位先後逝去,為了葬儀之事,京中上下忙得團團轉,他管著京中的安全,自然不敢有絲毫馬虎。又兼其中為太皇太后之死而憂傷,越發的整個人都鬱鬱的很。

  知道黛玉是為自己擔心,自然無有不應的,又在黛玉的催促下用了補品,而後才道:「玉兒這幾日進宮可曾碰到什麼麻煩,可有欺負你?」

  「我又不是孩子,哪裡來得人欺負,況且我跟著母妃一塊,誰還能欺負我,你只放心就是。」黛玉笑著道。

  聽得這般說,程瀟才放心,旁人不說,有母妃在,確實不需要擔心。

  黛玉見他信了,這才松了口氣,想到宮中遇到的那人,眼中閃過一抹奇特之色。

  凡誥命等皆入朝隨班守制,黛玉每日裡也是一早就要出門前往宮中,如今這是天冷,每日裡這般折騰委實有些難受,幸而如今掌著宮權的是太后,對她很是疼惜,宮中內侍宮女不敢慢待,一應供給給的很足,也不為難,這才好些。

  雖然是隨祭,不能隨意走動的,卻也叫她認得幾個人,其中有鎮安候府許家的家眷,那家的兒媳之前隨夫君外放,前些日子才回來,因此黛玉卻是頭一回見,她原也沒當什麼,只是不想那位許夫人卻趁著無人之時問起程瀟之事,另有話裡之意,倒是一家人什麼的叫她驚訝莫名。

  好在很快就快就想起這位許夫人娘家姓陳,而程瀟的母親就是陳氏,這才沒當場失態,只是如此也有些為難,因著不明就裡的,只推脫了幾句也不應承什麼。那許夫人瞧了有些不滿,只是到底是在宮中也不敢真的癡纏。

  應付完這位許夫人,黛玉尋了個空閒找了明軒王妃問起了陳家之事。原先倒是她疏忽了,她嫁入府中這些日子,卻是沒注意到成國公府的人情往來裡,竟然沒有雲昭的外祖家,這實在有些不合規矩的。

  明軒王妃見她問也很是意外,轉瞬就想起什麼道:「可是鎮安候府的那位尋上了你,那家如今也就這麼一個在京中,再沒有哪個。」

  「母妃料的不錯,正是許夫人,這才要像母妃討教,這位許夫人忽然上前的,我也不知該如何應承,母妃也知道雲昭這些日子心情不好,兼又事務繁忙的,卻是不好再給他添煩惱,若是母妃知道些什麼還請告知玉兒。」

  王妃見此歎息道:「這也是難為你,左右只是一個內眷,你不提也不當什麼。那位算起來應該是雲昭舅舅的女兒,雲昭的表姐。她嫁入京中的時候亦成上門求見,我沒見,如今只怕是把注意打到你的頭上。你也別管,雲昭同那邊府上關係平平,也不來往其中涉及一些私事,他不願提你也不必問。若是那位許夫人再找你,你只推了就是。待到雲昭得閒了,再問他就是。」聽得王妃對這位許夫人很是不屑的模樣,黛玉也是納罕的很,母妃的性子極好,能讓她這般,這位許夫人也算難得。不過既然有母妃的話,她也就放下心來。暫且將此事掩下不提。

  很快就到了請入先靈的日子,她們這些人家自然還是要去送靈,待到入了地宮才方可回轉。

  這一來一往的少不得一月有餘,程瀟管著禁衛之事,實在顧不得黛玉,只能託付于王妃。王妃自然無有不應。

  明軒王府自然住在行宮之中,黛玉也隨著入住行宮,這卻是叫一心等著她落單的那個失望不已。不過巧的很,鎮安候府同北靜王府有舊,一日拜會北靜王府卻是碰見了賈家之人,想著賈府乃是黛玉的外家,少不得拉拉關係。

  只是賈家來人乃是邢氏,一貫愚鈍的很,好在被賈赦父子叮囑過,敬小慎微不敢混亂搭言。許陳氏亦是沒得收穫。

  不過邢氏不理會,王氏卻是動了心思,想著鎮安候府如今不壞的,又記恨林黛玉將她趕了出去,自然想著給她找些事情。

  兩人也不算是一見如故,許陳氏問起黛玉一些事情,王氏可以吞吐,最後只不過是幾句不實之言,只道是黛玉父母嬌慣,性子有些倨傲之語。

  許陳氏懷著心思卻是不覺不妥,反倒是聽進了心裡,因此牽出之後之事,只道是,因果自有定數,心存不善,自作自受也。

  匆匆忙忙一月有餘,諸事才畢,眾人收拾行囊回了京中,只是不等這些人修整過來,京中就發生一件大事。

  忠誠王府被抄,上皇剛逝就幽禁親兄弟,這名聲自然不好,皇帝其實不打算這麼急,只能怪忠誠自己找死,不過也是知道早晚不會有好下場,倒不如搏一回。

  逼宮造反這樣的重罪,就算是皇帝的親兄弟又如何,不過到底不想背負殺兄弟的名聲,忠誠一家不過是被剝奪爵位,貶為庶人,餘生將在圈禁中度過。從犯卻是沒有這個待遇,以此為開端,京中連著抄了幾家。

  一時之間倒是有些人心惶惶的,這事礙不到成國公府,黛玉也不過是理好府中之事,低調些就是了。

  只是不想這一日程瀟下朝告知她一事,賈家被參。

  黛玉歎了口氣,默不作聲的幫著程瀟解開大衣裳,好似沒聽到剛才的話。程瀟伸手抓著她的小手「玉兒可是擔心?「

  知道他沒個准話是不放手只抬眼道:「這事只怕不是今日個,就是明兒個,躲不得的是嗎?」

  程瀟知道她聰慧也不瞞著「賈家之事不是一朝一夕,從前兒朝中兩派爭鬥,也沒人管,如今上皇薨,忠誠倒了,京中這在大舉清算,自然有人盯上了那府裡。算起來也是他們自作孽,今日參他們的正是賈雨村,那是個小人,榮寧二府只怕都脫身不得。」

  見他說得嚴重,黛玉微垂眼簾只道:「那府裡的事情我也不大想管,只是外祖母還在,若是真的是重罪倒也沒法子,只是我瞧著那府裡早些時候就分了家,只是沒分府,大舅舅一家想來應該沒什麼大罪,若是可以好歹留一房人才是,也好有人照顧著外祖母。若是實在不行,你也別為難。」她心中亦有些矛盾,不欲讓程瀟為難,但是完全不管卻也不能。

  程瀟見她這般,只笑著道:「你只放心,我心中有數,若是整個府裡只怕不成,只大房倒是沒多大的事情,爵位保不住,人卻是沒干係。再說不是還有張家,賈璉為官不壞,陛下心中有數。」

  榮寧二府如何他早就心中有數,只是不想黛玉難過,這才試探一番,若是玉兒真的捨不得他多救幾個也不是不成,只是想到那府裡的人他就膈應的慌,實在不願多救,如今有了黛玉的准話自然無有不應。

  至於那個賈雨村,讓他先蹦躂幾日,過些日子再收拾不遲,竟然敢攀扯上玉兒,當真是找死。

  果然不過幾日的功夫,賈家就被抄家,榮寧二府一起,甯國府的罪名比起榮國府大的多,榮國府到底不過是牆頭草,兩邊投資,而甯國府卻是忠誠餘黨,只這個罪名,就叫賈珍父子再活不得。

  這次負責抄家的是忠順王爺,程瀟知道的時候很是無奈,依著他的瞭解這位顯見是太過無聊,才找了這麼件事情。他只怕忘了自己府裡還有一位賈家的姑娘。

  「我這不是看那賈探春還挺能耐的,才對著這賈家好奇的很。要說這府裡的男人都沒用的很,只是這女人倒是本事不差!」忠順笑嘻嘻的道。

  程瀟聞言眉眼微動「難得你會贊人,可不要昏了頭的好。」賈探春生死什麼的他不在意,但是如果可以他卻是不願意忠順看上這個,雖然概率很小。總要防著才是。

  果然就聽得忠順道:「你安心就是,這樣的我可沒興趣。」

  既然他這般說,程瀟也沒再追問只叮囑他幾句,甯國府就算了,榮國府有幾位注意些。

  忠順原也不大當回事,不過既然有程瀟的話到底給榮國府留了些顏面,比起甯國府,榮國府的女眷不過是被關押在府中,倒是不曾被收監。

  只是這不過是開始,因著案子多,榮寧二府的處置也沒拖多久。甯國府滿門抄斬,惜春早在抄家之前就落髮出家,黛玉求了程瀟,倒是讓她免了一死。只是將來青燈古佛孤寂的很。

  榮國府好些,大房被剝奪爵位,人卻是沒事。只二房,王夫人之前還仗著是賢德妃的生母,想著會被救,不過賢德妃自己都救不得,賈府被抄的當夜,賢德妃就在宮中病逝。

  王夫人同宮中甄太妃有往來,雖然沒有涉入忠誠謀逆一案,但是著實不乾淨,賈政算是被妻子牽連。夫妻兩個斬首,餘下流放。

  賈太君本來就身子不好,經此一事越發的躺在病床起不來身。好在大房無事,自有人照料,黛玉遣人送了東西,自己卻是不曾到。

  畢竟這個時候若是賈母求她就二房,她也不知該如何應,倒不如不見。自來善惡終有報,王夫人對她如何不算什麼,倒是禍及人命,自然要為此承擔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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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初春的和風吹走了冬日的嚴寒,也給肅殺的京城帶來了些許的暖意。整個冬天大概是讓人難忘的,朝堂之上權利的此消彼長,數十戶高門被抄家,血腥之意揮之不去。

  好在當今雖然不手軟,但也算不得暴君,再清洗過一遍朝堂之後,就開始用上懷柔之策,譬如那些犯官的家眷們就得以享受這份天恩。

  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賈家被抄後,一月之內,其餘四家皆步後塵,除了早已經沒落的薛家,其他人家都有不少的家眷。

  賈家大房無事,但是二房尚有寶玉夫妻同李紈賈蘭,皇帝恩旨,其餘不說,李紈卻是逃過一劫,只是寶玉和賈蘭這樣的男丁卻是不可能在恩赦之中。

  至於史王兩家也不過是些女眷,史湘雲亦在其中,本來她被史家送進了家廟,但是就算這樣到底是沒有被漏掉,史家被抄,她也被人從寺廟之中抄沒,不過史家已經沒落,親眷一概如此,縱然她今日被赦,也不知前路如何。

  賈赦縱然同賈政不睦,但是逝者已矣,到底寶玉賈蘭無辜,他們雖然被抄了家,沒了從前的富貴,卻也不能看著流放的侄子不管。

  因此出發那一日賈璉夫妻到底是來送行,畢竟除了賈家,尚有王家之人。皇帝的聖旨就是這個時候到的,絕處逢生,那些被赦的人對皇帝的感激之情只是不必名言。

  薛寶釵看著那些喜極而泣的人眼底閃過一抹失望,隨機苦笑。她兄長已經被處斬,薛家家產被抄,幸而寶琴兄妹無事,倒是可以照看自家母親,只是薛家已然一無所有,縱然薛蝌是個仗義的,寄人籬下豈有好的。可惜如此又能如何,偷眼瞧了下一臉冷淡,默不作聲的寶玉,心中湧起無限的悔意。

  薛寶釵如何想沒人關心,黛玉躊躇許久到底沒有前來,只讓紫鵑代替前來送行,另備了行禮給寶玉等人。

  聽了聖旨惱不得給李紈恭喜,只可惜寶玉。至於史湘雲她自然是沒有好臉色,也不會去管。

  倒是寶玉忍不住道:「替我多謝林妹妹,史妹妹如今倖免于難,無處可去,若是可以,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林妹妹不若幫一幫」

  「二爺還是不要管這些了,史家雖然抄了,可是史大姑娘難不成沒有母家,這是自然有她母親那頭照看,咱們姑娘不過是個遠方表妹的,也不是長輩,哪裡有這道理。二爺此去只一路保重才是。」紫鵑知道他的性子,但是要說史湘雲這事是萬萬不能,沒得領回去給自家姑娘添亂。薛寶釵到底更明白這些,只輕輕拉了一下賈寶玉,而後對著紫鵑歉意苦笑道:「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莫往心裡去,林妹妹的恩情我們都記在心裡。」

  當初一個院子住著的姐妹,如今確實雲泥之差,賈家這般算計,就算林黛玉不管旁人也說不得什麼,不過她遣了人來卻是給她們天大的幫助,不說其他,這護送的衙役見了,這一路上也不敢磋磨她們。

  她不是賈寶玉,就算到了今日仍然癡傻的不理世俗,叫她無力。、

  紫鵑為賈家人送行後回府向黛玉覆命,自然提起了史湘雲之事,「二哥哥的性子還是一如當初,史湘雲的母家可還有人?」

  「聽說是有的,只是不怎麼來往,要我說姑娘很不必管這事,她總想著壓姑娘一頭,從前做得事情也就是姑娘不計較。」

  黛玉搖搖頭,到底沒再說什麼,史湘雲之事她不至於落井下石,但是也沒做聖人的意思,不過是旁觀而已。

  賈家遭逢劇變,賈母到底沒有挺過去。賈寶玉流放之後不過幾日就過了。臨終之際念著黛玉,賈璉到底於心不忍遣人來求見。

  外祖母臨終一面,黛玉如何也不能拒,程瀟放心不下,自然親自送了她去。

  那會兒賈母已經口不能言,只是眼睛瞧著黛玉,伸出手顫顫巍巍,黛玉拉著賈母的手,「外祖母,玉兒來了。」

  不管有多少不快,這都是她的至親,在她失母之後疼寵過,呵護過她的親人。

  賈母一雙渾濁的眼看著黛玉,裂開嘴咿咿呀呀的說著什麼,可惜已經沒人聽的懂了,黛玉湊上前去只聽得斷斷續續的「玉兒·····,寶玉·····求你!」

  賈母最放心不下的到底是寶玉,她疼了這麼多年的孫子,如今流放酷刑,如何能承受的住。

  黛玉不是賈家人,自然不會為著這個難過,見著賈母如今的情景也不可能真的不理會只安慰道:「外祖母放心,若是有機會一定會救二哥哥脫離苦海。」

  許是有黛玉這一句話,賈母總算是放下心來,雙眼閉上,手一松卻是去了。

  黛玉的眼中蓄滿淚水,「外祖母!」嗚嗚的哭咽聲響起,一生富貴的賈母到底是去了,帶著對最疼愛孫子的掛念去了。

  賈母既然去了,賈家眾人忙著發喪,程瀟自然不會留黛玉在此,帶著她回了自家府邸。

  伸手將她攬在懷裡輕聲安慰「玉兒若是難受只哭出來就是,我陪著你。」

  倚著這個可靠的懷抱,黛玉悶悶的不想說話,她自然難過,但是這難過之中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這麼多年下來賈母從她心中的至親越走越遠,到如今她去了卻還是會難過傷懷。

  她不是不疼自己,但是這份疼愛實在有限的很,比不的賈家,比不得寶玉,只是她真的沒了,卻也讓她難受的很。

  程瀟知道她心底的難受,也不言,只是溫情的摟著她,輕輕的撫慰她。

  那溫暖的懷抱讓她的心暖和起來,沒有親人,她還有雲昭,可以攜手一世的人。

  賈母出殯的那一日黛玉還是去了,賈家已經沒落了,近親故交大多受了波及,沒受波及的也不可能來。

  比起當年秦可卿的風光大葬,如今的葬禮卻叫人噓噓不已,黛玉也沒久留,上了一炷香後就離開了。

  之後賈家人扶棺回南,回金陵守孝至此離開了京城。

  賈家的事情在京中早已經掀不起波浪,也無人理會。這會兒京中最風傳的事情的主人翁也姓賈,賈雨村也。

  大朝會上禦史彈劾賈雨村罪名,以妾為妻,亂綱紀法度,貪污受賄,徇私舞弊,更兼有與忠誠一系暗通曲款,一件件皆是重罪。

  賈雨村自然不認,他一貫善鑽營,自恃摸准了皇帝的意思,參下了不少老臣,等閒人雖然對他不齒,卻也不敢得罪,因此越發的養大了他的胃口。

  這次的事情可謂是他自找死路,賈史王薛的被抄與他關係極大,他忘恩負義的行為自然叫人底下恥與為伍,程瀟性子不算多好,看不起的人自然也不會多給面子,他也不認為自己需要給這種小人面子。

  只是這樣一來,原想接著黛玉攀關係的賈雨村自然懷恨在心,再有他擔心賈家之事會叫林黛玉嫉恨,既然已經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

  也是他自以為是,只當程瀟能有今日,不過是看在已經薨的太皇太后面上,如今太皇太后已經不在,陛下未必容得下這人。

  只是他還算聰明,沒有直接對著程瀟下手,反倒是扯上了黛玉,賈家之敗就在內宅不修,彈劾林氏黛玉未嘗不可以牽連上程瀟。

  有道是自尋死路,誰也救不得。為君者善均衡,賈雨村是小人,皇帝豈能不知,但是朝中有時候就需要這樣的小人。只是這小人太過的時候,也就必須要舍去。

  皇帝接到賈雨村參黛玉的摺子時就明白,這條咬人的狗留不得了。程瀟什麼樣的性子他自然清楚,林黛玉那是他的心尖子,這會兒就算他想保也保不得。

  不過當時局勢未定,他說服程瀟緩些時日,如今朝內安定自然也該履行承若。

  「賈雨村之事,朕不過問,只是到底是朝廷命官,有些事情你也該注意些。」

  程瀟淡笑:「陛下放心,臣心中有數。」

  禦書房內,皇帝與程瀟對談,見他淡定的模樣,知道他已有打算,皇帝也就不再多問。禦書房內如今也只是兩個人,程瀟坐下階下,皇帝安坐上首,漫不經心的捧起茶盞飲下一口,眼睛卻是落在下首的程瀟身上。

  兩人說是表兄弟,其實血緣已經不算多近,但是眉宇之間卻有些相似之意,尤其是鎮定自若之時。

  「賈家的那個賈寶玉聽說有塊石頭,十分難得,還曾得僧道上門,你可聽說過?」皇帝忽然道。

  程瀟皺眉,不知皇帝如何提起這個「不過是個妖僧,一個犯官之子能有什麼大造化,可笑的很。」

  「一塊頑石而已,陛下大可不用理會。」程瀟不屑道。

  皇帝只淡淡一笑「朕不過有些好奇,不過那僧道聽說有些本事,雲昭可曾見過?」

  他當然見過,只是皇帝是什麼意思?程瀟心中轉了幾圈,他一貫知道皇帝是個有心計的,這麼繞了一大圈,目的是什麼?

  這一瞬間他想了許多,最後還是老實答道:「那僧道兩人臣倒是見過一回,不過滿嘴的胡言叫臣打了出去,陛下可是要見?」

  」滿嘴胡言既然這樣那就算了,說起來雲昭倒是不大信這個?「皇帝眉眼微挑笑道。

  「臣一貫不愛同這些牛鼻子禿驢打交道,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成日的什麼因果的,有什麼意思。」程瀟倒是不改初衷。

  皇帝聽了卻只是淡淡的笑,也不苛責「你這性子,到底面上過得去才是。算起來你成親也不少日子,怎麼還沒個信,你也不小了。」

  話鋒一轉,皇帝問起了些閑言,程瀟臉上一頓「陛下怎麼也關心起這個,臣倒是不急。」

  「罷了,朕也就是這麼一說,你心中有數就成。」皇帝又說了幾句閒話才放了程瀟離去。

  只是待到程瀟離開後,一直溫和的皇帝臉上就散去了笑意,目光落在禦案的那一堆奏摺上,從中間抽出一本放在眼前,手指輕輕的敲擊著。


第九十九章

  從古至今,為君者除了明面上的監察,暗地裡也不會放鬆對臣下的監視,只是這樣的機構都是隱藏在暗處見不得光罷了。

  皇帝自然不是疑程瀟,世人對於成國公府幾代隆恩多有猜測,但是能猜到點子上的只怕沒有。有些事情如今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

  七殺將星!當年程瀟出生之時恰逢國師在京中,曾經為他批命,言他乃是七殺入世,只是這一件事情當時除了程瀟之父,也只是太皇太后知道。這才是太皇太后當年一應要他入宮撫養的原因。

  此事連太上皇亦不知情,當年舊事到如今也沒有深究的必要,是或不是,其實他不是很在意,也從來不曾同人談過,他少年認識程瀟後有很長時間夜晚總會做些夢,凡塵之事終要凡間了,若他入世歷劫,他護他一世完劫又何妨。喚人送進一盆炭火,將手中的摺子扔了進去,眼看著燒為灰燼。

  皇帝輕輕的擦拭了下淡淡的道:「傳旨,皇后身體有恙,即日起閉宮靜養。「

  內侍愣了一會兒,這是要關皇后的緊閉!可這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就領命而去。宮中從來不缺聰明人,但是自作聰明的從來都活不長久。不該過問的時候就要當自己是啞巴。

  不說這一道旨意,引起宮內外多少的紛爭。程瀟離了皇宮,臉色才微微下沉,遙望巍峨的皇宮,眼底閃過一絲晦澀。

  七殺之命嗎?那僧道之言到底有幾分可信,尚不好說,但是如今看來陛下應該是知道的。微微歎了口氣,將此事暫且放下,七殺又如何,左右他沒有不臣之心,護著玉兒就是。

  賈雨村得罪的人不少,程瀟只稍稍的露個口風,眾人就心照不宣的開始動作起來。由禦史台牽頭,下剩的附和者甚重。

  牆倒眾人推,這般情況下,賈雨村焉能有活路,他原本還指著皇帝救他,但是皇帝早已打算棄子,他的命運也就註定了。不過皇帝倒是留了他一命,滿門流放。

  黛玉並不知這其中尚有她的關係,只是惡此人壞了父親的聲名,見他惡有惡報,也就不管了。

  京中恢復平靜,各府之間的交際自然又密切起來,尤其是選秀將至,府中但凡有適齡女子的莫不動起了心思,尤其那些有門路的探知皇后失寵,越發的有些按耐不住。

  倒不是所有的人家皆是如此,有那疼惜閨女的自然不願她進去受那等罪。只是富貴榮華又豈是那麼容易看開的。當今正是年富力強之際,這次選秀又是大選,一朝選中得伴君前,若是再生下龍子,那至高之位也可一搏,家族最起碼興盛三代,這潑天的富貴怎麼可能不動心。

  程家身為皇帝跟前的寵臣,自然少不得有人拉攏關係,府中帖子不斷,黛玉亦是□□無暇。

  且對著這般局勢也有些惴惴難安,要說她多擔心皇后自然沒有,因著上次之事難怕她不計較,只怕皇后心中也生了嫌隙,因此皇后被禁足,黛玉也沒為其擔憂之意,只是聖心難測,若是他們一不小心行差踏錯的犯了皇帝忌諱卻是不妙。雖然對朝堂之事不是很瞭解,但是黛玉敏銳的覺出其中的不妥。

  趁著夫妻兩人難得的空閒黛玉少不得問起程瀟該如何行事,好歹要夫妻同心才是。

  程瀟撫著黛玉的雙肩臉色和緩只淡笑道:「他們既然請了,玉兒若是有空就去散散,若是嫌煩推了就是,不用多擔心。」

  黛玉推了推他嗔怪道:「我在這裡煩的要死,你倒是說得輕巧,若真是這樣,哪裡不得罪人的。你說,宮裡頭到底是什麼意思,皇后?」下剩的話說不出口,皇帝難不成真的要廢後?

  伸手撫平黛玉的眉,「玉兒可是想到了什麼,不若說說看!」程瀟玩味的表情惹得黛玉嗔怪的一眼,那含情的雙目掃過,程瀟頓時覺得心中微微蕩漾,哪裡還記得之前問什麼,摟著黛玉就要親上去,這會兒寢房之內又沒其他人。

  黛玉忙伸手推開「你再這樣,我可是生氣了。」

  見此,程瀟只能暗道可惜,黛玉推開他坐定如水的雙目盯著他「你可是知道什麼,快說說我聽聽。」

  偷香不成,程瀟只老實下來雙手隨意的搭著輕笑道:「還有什麼,京中之事陛下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怕是故意的,皇后不會被廢,陛下雖有不滿但是絕沒到廢後的程度,那些人不過妄想。」

  皇帝所為為的不過是均衡之策,之前上皇猶在,後宮之中甄太妃氣焰囂張,皇帝為後宮安穩自然一力扶持皇后。如今上皇已逝,若是仍有皇后獨大,在儲位微決的時候卻是不妥當,借著上回的事情打壓皇后的勢力,再選幾個高位妃子入宮,重新洗牌後宮勢力達到均衡的目的。

  這些個事情程瀟看得清楚,黛玉卻是不曾想到的,重情如她到底不能理解這般上位者的無情。程瀟摟過黛玉,將頭放在她的肩上,輕輕的嗅她發間的清香「這些個事,玉兒別管,若是有人問起你也不會應承什麼,左右她們不敢得罪你。」

  程瀟話裡有隱藏,黛玉稠度一番到底是放棄尋根究底的。

  「我倒是還有一事要同不說,後日是鎮安候府太夫人的生辰,你可要去?」黛玉忽然想起問道。

  程瀟這會兒摟著黛玉一副舒服的模樣,雙眼微微眯著嘴上只道:「往日裡也沒什麼來往的,不去,玉兒若是願意去坐坐就是了,早些回來。」

  黛玉也是個不喜應酬的,這鎮安候府若不是因著那許陳氏她也沒心管,只是瞧著程瀟這般模樣也有些不滿,只伸手戳了戳他的臉「我這裡為你發愁,你倒是好的很。」

  程瀟躲開,勉強睜開眼睛湊上去親了一口「玉兒又冤枉我,這鎮安候府同我可沒關係。」理直氣壯的盯著黛玉,大有要補償的意思。

  瞧著他這番作態,黛玉倒有些好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面對面的嘴角勾起「這是你說的,若是錯了,你該怎麼罰?」

  程瀟見黛玉模樣忙心裡轉了一圈,想了想確定自己同鎮安候沒什麼關係複又恢復鎮定的模樣「若是我的錯自然任憑玉兒處置,只是若是玉兒錯了,那我可就要·····」附在耳邊說的話,叫黛玉的臉頰立時變得鮮紅。其實成親這些日子,黛玉早已經不像開始那般讓他輕易逗弄的臉紅手亂的,只是今日個這話實在羞人的很。

  美色當前,程瀟不想忍耐,就要使壞,黛玉忙起身推開才道:「雖然同那邊沒來往,但是鎮安候府的少夫人卻是大舅府裡的表姐,如今她親自送了帖子來,你說咱們該不該去?」美目微轉,黛玉好笑的看著某人呆了的模樣。嘴角勾起,有些得意。

  程瀟還真的沒想到有這一出,頓時揉揉眉心哀歎了一回卻道:「雖然是外祖家,但是也沒多少來往,若是玉兒不想去,也不必為難。」複又想起什麼道:「可是她做了什麼?」

  黛玉聞言這才將今日這些事情說與程瀟聽,那許陳氏倒是個有耐心的,三番兩次的刻意靠近,但是要說她有意修好什麼的,卻也看不出來。她自來對於人心上頭很是敏感,那許陳氏眼底掩不住的輕蔑和嫉妒實在讓她納悶的很。若是一般人,黛玉只怕理也不會理,偏又牽著那府裡頭。

  許陳氏此番送帖子就名言,陳家也有人到場,更是有些居高臨下的示意黛玉應該前去拜會長輩,當時的場面饒是黛玉好性也是氣得半死。當時就冷著臉送客,只是事涉程瀟母族,思慮一番還是對他明言。

  黛玉自然不會真的跟著程瀟告狀,只是三言兩語的把事情講了,可惜程瀟是什麼人,只幾句話就猜測其中的隱藏的話語,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我也不知這事到底該怎麼處理,你倒是說說看,著舅舅他們來京也不曾遞個話,如今倒是要去別人府裡頭見,可曾什麼樣?」黛玉微蹙眉煩惱的問道。

  程瀟拉著她的手輕輕的安撫「她們說什麼,你大可不必理會,不過若是不去只怕還會煩你,後日咱們就去。我從前沒跟你說,只是不想你煩心,再有那府裡也不敢往我跟前來,玉兒你只記著,不管來得是誰,你也別理會,如是說什麼叫她們找我就是,我倒要看看她們可有這膽子。後日你把紫鵑幾個都帶著,還有張嬤嬤她們。」

  「你當咱們這是去幹什麼,這般去做客也不怕惹人笑話。」程瀟一副緊張的模樣讓黛玉忍不住笑道。

  「好哇,你還敢笑話。」程瀟佯怒道,說話間就伸手到黛玉的腰間,嚇得黛玉忙後退,可惜被程瀟一攬逃不過忙可憐兮兮的求饒道:「我錯了,雲昭饒了我。」

  伸出的手改捏為撫,「玉兒別讓我擔心好嗎?」

  黛玉抬眼對上一雙柔情的雙目,嘴角揚起,湊上去親住了那喋喋不休的口,唇舌相交,誰也不記得說話。


第一百章 完結章

  至壽宴當日,程瀟與黛玉皆前往,到底是應下程瀟的話,帶了幾位嬤嬤同紫鵑幾個一道。雖則她一貫不以排場示人,但是若是她想,旁人也說不得什麼。

  不管許陳氏心中打得什麼主意,鎮安候府卻是不可能慢待黛玉。聞得成國公府的轎子到了,鎮安候夫人親自領著兒媳迎了出來,黛玉是頭一回見面上倒還是客氣,只是眼睛看向隨在後面的許陳氏,微微一笑同鎮安候夫人客氣了幾句就進了宴席。

  鎮安候府這些年日漸沒落,雖然在京中尚有一席之地,到底不算什麼。因此,今日來得多是些二等的人家,論起來身份自然不及黛玉,因此雖然黛玉年紀輕但還是坐了上首。

  今日個也是巧,何婉夫家同鎮安候府有些親緣自然也來了,她離黛玉不遠,宴席未開少不得說幾句話,瞧了眼黛玉身後一溜的人趁著眾人不注意的功夫壓低聲音問道:「往日裡再不見你這樣的,今日個這是怎麼了?」

  黛玉只微微一笑「不過是多帶了幾個人,哪裡就不成。」何婉滿臉不信的,不過黛玉不願說她也不沒再追問,橫豎黛玉一向有分寸,總不至於真的砸了人家的壽宴。

  可惜何婉想得太好,黛玉自然不會這般不講究,只是架不住有些人喜歡找事。壽宴開始時倒是還好沒什麼不妥當之處。許陳氏雖然打的好算盤,但是鎮安候夫人可不糊塗。

  黛玉隨意的掃了下在場的人,離得有些遠的地方坐著一位中年夫人,那面相與許陳氏有幾分相似,眼睛也一直往自己這裡瞧。不過鎮安候夫人卻是沒有介紹的意思。她心中一轉也就明白了,成國公府與陳家沒有往來,很明顯這其中必有貓膩,在不清楚情況的時候鎮安候夫人只怕不會想出這個頭。這樣也好。黛玉心中微微點頭,不在理會那位婦人。

  只是宴席過半,黛玉飲了幾杯酒有些熱意少不得要去吹吹風散散酒意,轉頭同紫鵑說了聲,立時就有鎮安候府的婢女前來領路。

  只是黛玉前腳離席,那陳家的人也緊隨其後。黛玉冷淡的瞧著面前的人,紫鵑更是站到了黛玉面前,眼含防備。

  許陳氏臉露不悅「郡主就是這般教導下人的不成,我母親是長輩,如今要同郡主說幾句話都不成?」

  黛玉實在懶得同這位許陳氏說話,也不知這位哪裡來得這些敵意。這個時候紫鵑不能開口還有張嬤嬤。

  「許夫人這話倒是怪了,你們攔了我們夫人的路,上來就說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叫人聽不懂。我家夫人是陛下禦封的郡主,正二品的誥命夫人,也不是什麼人都能跳出來擺出長輩的款。」張嬤嬤倒是不客氣,果然陳氏母女臉色都是一變,就要發作。

  黛玉這才淡淡的道:「恕我無狀,我入門不久,若是府裡頭的親戚自然聽爺的,只是不曾聽提起過,這位夫人?」

  許陳氏氣得要發作,卻被她母親一拉,陳氏到底年長更能忍此刻只道:「原是我們的不是,外甥怪我們,也沒話說,只是對不起姑奶奶。「說著就掩面而泣。

  黛玉自然不為所動「陳夫人見諒,這歷來女子從夫,此事沒得我家爺的意思,實在做不得主,不若這般,明兒個陳大人同陳夫人上門一敘,我同爺必掃榻相迎。」

  這一句話卻是堵得陳夫人微微變了臉色,若是他們敢找程瀟何必這會兒堵住林黛玉。那是個不講究的,惹著了他只怕翻臉不認人。

  陳夫人臉色變了幾變「郡主說得是,是我等強求了。」

  黛玉含笑的對她點了點頭就要離開,陳氏母女攔不得,只得罷了。

  眼見黛玉風輕雲淡而去,許陳氏到底沒忍住對著她母親抱怨道:「母親何必給她臉面,不過是個孤女。」許陳氏難掩對林黛玉的嫉妒和憤恨,憑什麼一個孤女好運的嫁給表弟,能夠青雲直上,而自己卻困死在這做府裡,想到自己的丈夫費勁心思卻連留在京中都不能,她就恨的嘔血,若不是,若不是姑母去的早,成國公的女主人該是她的。

  許陳氏的心思黛玉卻是不知道,這其中卻有緣故,許陳氏不過比程瀟大一歲,當年程瀟母親尚在的時候同娘家很是親近,自然也曾動過親上做親的心思,只是當時孩子們年紀尚幼,又有程瀟父親似乎不大願意的意思,就沒強求。

  成國公府一夕之間連著幾場喪事自然少不得有那碎嘴的人說些閒話,陳家祖上不差,但是到了小一輩的卻是沒個能幹的,程瀟的兩個舅舅具是平庸無能之輩,尤其這位大舅舅又娶了個厲害的妻子,越發攪得家宅不寧。當初的事情早已無人敢提,後來的人只看到程瀟備受聖恩。只是在他父母剛逝時,因著朝中連番的變動,加上老成國公與明軒親王的衝突,有些眼淺的自然擔心被殃及而有意遠離,這其中就有陳家。

  待到後來程瀟入宮,成國公府漸歸平靜,陳家自然生了悔意,只是程瀟使何等人自然看不上這樣的,兼他又少在府中,陳家縱然想維繫兩家的關係也沒有門路。

  若只是這樣說不定也就不遠不近的處著也不至於招致程瀟這麼大的不滿。只是程瀟母親當年的心思沒說破,可是眼見程瀟地位穩固,陳家自然有有心人動了心思。

  只是明眼人都瞧的分明,程瀟的婚事要叫多方滿意才成,陳家自然沒這份本事。眼見許陳氏一年大一年的,陳府到底是個她選了婚配,也算是死心了。

  只是湊巧的很,許陳氏許婚之後,程瀟下江南到底念著母親的情分上了陳家的門,只當是普通親戚見見也就罷了。

  許陳氏將出閣卻見了程瀟,心中自然升起一些念頭,好在當日程瀟尚無功名,雖然不壞到底也沒怎麼樣只是可惜。

  有時候命運無常,如是許陳氏嫁的好,富貴榮華的未必會惦記著程瀟,只是當一個人過得不如意時只怕分外的想起自己錯過的,譬如那個少年郎君。想的多也就入了魔障,成了執念。

  程瀟因著自幼的際遇對著陳家這樣的人家很是看不上,他自來放誕不羈雖然陳家人能夠真心相待他指不定也就既往不咎,只是許陳氏的父母一個懦弱迂腐,一個滿心算計,如何可能讓他滿意。

  不願同這些人打交道,程瀟只停了幾日就打算離開,許陳氏卻是動其他的念頭,眼見的陳家沒落,程瀟與自家生疏,若是不做點什麼只怕將來想攀關係也不成。

  不要說親戚人家,就算是認識的人家刻意引誘別人家的男丁入歧途都是要結仇的,陳氏為了掌控程瀟,竟然刻意給他安排婢女行不齒之事叫程瀟當時就怒了,直接鬧了一場拂袖而去,只言兩家至此不必來往。這也是程瀟言他們不敢到他跟前的原因。

  陳氏不知反省自身,反倒是覺得程瀟假作正經不提。當時也就撂下了,只是眼見的程瀟如今入了朝堂,位高權重的,自然又起了心思。這才有今日的這一出,她不敢尋上程瀟,打定主意先拿長輩的身份彈壓了黛玉,再尋程瀟說話。

  有些個事情自然瞞不了人,黛玉看似不理會的回了席間,但是私底下早讓人去查了。

  等到散席回了府邸也就得到了消息,饒是她看過的人不少,但是這般沒臉皮的還是少「消息可屬實?」

  張嬤嬤低聲道:「應當不錯,少奶奶看,應該怎麼處置?」

  怎麼處置,黛玉有一瞬間也無語了,陳氏此次上京不是一個人,還帶了一個庶女,他們打算把這個庶女送進成國公府給程瀟。

  程瀟是成國公府的繼承人,將來自然要承襲國公的爵位,但是很多人都忘了,他身上其實還有一個爵位,當年程麟受封冠軍侯可是可以沿襲三代的。皇帝當日賞的這個爵位可能是給程瀟的兄弟準備的,但是誰想到程麟早逝沒能再有子嗣。

  至於這個爵位若是再傳一代給程瀟的兒子也未嘗不可,端看聖意如何。而陳氏記得這個,惦記的也正是這個爵位。榮華富貴迷人眼,有時候人泛起蠢來誰也攔不得。

  黛玉原還想著過幾日再見陳氏,看看她究竟打算幹什麼,得了這個消息,卻是一點心思也沒有。不過她沒打算插手,只是笑盈盈的把消息給了程瀟,贊了句「夫君英俊瀟灑的,這姐姐妹妹的念念不忘,好福氣!」暗含醋意的話叫程瀟哭笑不得,卻也看著欣喜。

  上手捏著黛玉鼓起的腮幫子「玉兒可是吃醋了?」黛玉倚在他的懷裡,不做聲。

  程瀟抬起她的頭吻上她的眉眼「還擔心?」

  對上程瀟的雙目,黛玉淡淡的笑了,她不擔心,這個人是她的,一生一世。

  次日陳氏夫妻上門,程瀟不過三言兩語的就將他們歇了心思,陳氏這樣的不過是欺軟怕硬。程瀟可不是內宅的婦人會跟她好言好語的。若是不想陳家出什麼事情就少算計什麼。

  世家大族乾淨的少,真要追究起來絕對一抓一個准。

  黛玉雖然說不管,但是怎麼可能不理會。等到陳氏服軟,黛玉才迎了出來,雖然語句柔和,和氣的很,但是句句都是提醒。陳氏經此一事果然歇了心思,不敢再動些心計。離了成國公府就帶著庶女匆忙離京,許陳氏沒了人撐腰,自然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一轉眼,國孝已經快結束了,京中又熱鬧了起來,不說其他的,這因著國孝耽誤的婚假之事自然也就不能再登。

  黛玉好些個閨閣中的姐妹都要出嫁,少不得到處的走動,也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其他她這些日子越發的有些沒了胃口,初時只當是累了,只是在家休息了幾日仍不見好。

  程瀟得知再坐不住,忙派人請了太醫來。黛玉雖然覺得她身子必無不妥的,只是瞧著程瀟擔心的模樣也沒拒絕。

  太醫來得很快,把脈之後立時笑著對程瀟賀喜道:「恭喜大人,夫人這是喜脈!」

  程瀟一驚,抓而就是一喜「當真?」

  又拉著黛玉的手叫道:「我要當父親了,玉兒,你聽到了,我們要有孩子了!」黛玉臉上也露出羞澀的喜意。

  程瀟喜不自禁,又陷入擔心之中,忙詢問起太醫禁忌之類的,瞧著哪裡有平日裡的精明果決。

  府中出了這樣的喜事,自然立時就傳得的闔府皆知,府中下人當即就被賞了三月的月錢,以助喜氣。

  程府之日恰有一熟客前來,見府中上下滿臉喜氣自然少不得問上幾句,得知是黛玉懷孕,當即就咬牙「程瀟,言而無信!」

  程瀟這會兒也得了下人的稟報,只道徐大夫來了。

  徐大夫,徐澄是也!程瀟被歡喜沖昏了頭的腦袋總算清醒了些,他好似答應過徐澄,玉兒十八歲再懷孕生子。玉兒今年好像才十七!大舅子臨門見還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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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這確定有完結嗎?
這樣收尾好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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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嫁人後風格有了變化, 行舟的出現和香雪的叛變都有點突兀, 尤其是香雪, 她是陪嫁丫環, 在小姐新婚燕爾時勾引姑爺, 可以再沒有頭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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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綿軟的性子不討人喜愛,當一國公府主母更令旁人眼紅不已
❀莫失๓莫忘๓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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