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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晴日方好》作者:蓉島【完結+番外】

《(家教)晴日方好》作者:蓉島【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9704個瀏覽者
文案:

我所看到的未來
那些與你息息相關的影子
在黑暗中交織成一張光彩絢爛的網
古老的巫術
抵不過你流轉的眸光
蔓延在高牆之端的流浪玫瑰
與你精緻的面容一同
消失在水晶球裡

賦一支鏡花,
收一輪水月,
我為你記下流水帳。

內容標籤: 天作之合 種田文 少年漫 復仇虐渣
搜索關鍵字:主角:Cicely ┃ 配角: ┃ 其它:棉花糖,水晶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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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我與棉花糖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3點40分,鑲嵌在牆壁上的方形電子鐘自動轉換成鄉野田園的背景,紅色的數位在螢幕上一閃一閃的,將時間有形化地顯示出來。我不知道人類最先創造出鐘錶,是因為對時間的珍惜還是敬畏,或者說兩者都有。我只知道,對我而言,無論是時間還是鐘錶,都沒有任何意義。我能做的而且一直都在做的,只是活著,沒有目的的、單純的活著。

  水藍色的落地窗簾被風揚起,溫熱的陽光從窗外斜灑在床上,與米色的被褥融為一體。我裹著薄薄的被子在柔軟的大床上翻滾了幾下,終於決定起床洗漱覓食然後開店。我的小店在一所理工大學旁,不起眼的小巷中間,平時光顧的大多是大學裡的學生,以及附近的小孩。

  賺的錢不多,有時甚至連店租都不夠,我的房東太太曾經好奇地問過我,這樣沒有錢途的小店為什麼能維持那麼久。我記得當時我一臉深思地回答道:存在即合理。然後她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我,大概是覺得我的大腦結構和常人有點不同。不過這種事情她也許見得多了,畢竟這裡有全美國最好的理工大學,彙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高科技人才,你知道的,高智商的人總喜歡做一些令人費解的事,他們稱之為「超乎世界的天才的思維」。

  當然,我不是高智商的人,我的智商只夠在這個世界上平凡地活著,像絕大多數人一樣。之所以一直維持著那個近乎虧本的小店,只是因為我沒有一定要去的或是想去的地方,而這個人口不多的小鎮,恰好有我鍾愛的陽光和藍天。於是就這樣留了下來,三年來沒有離開過。

  我走到與住處隔了一條街的小店時,剛好聽見旁邊大學放學的鈴聲,那是學生開始狂歡的興奮劑,可是對我來說,一個小時之內都別想安靜地看書了,三三兩兩勾肩搭背的學生不斷從店門前走過,打打鬧鬧的歡笑聲一直傳到耳底。

  我從手提袋裡掏出鑰匙來開門,門後的風鈴叮噹作響。這家店叫Cotton  Candy,從字面上就很容易看出,店裡經營的商品是棉花糖。通俗一點來說,我在一條不起眼的小巷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店裡賣棉花糖,各種口味五顏六色的棉花糖。

  風鈴又響了,有人推門而入。我一向不喜歡說「歡迎光臨」「多謝惠顧」「請慢走」這些把顧客奉為上帝的言辭,所以有客人來的時候我通常說一句「請隨意」,便低頭做自己的事,除非他們有問題問我。店裡有自動收銀機,客人選好商品後只需把錢投進去就可以了,偶爾也會有人拿了棉花糖就想溜走的,這個時候店門會自動鎖上,然後提醒付款。科技是個好東西,至少在我的生活中是。

  「下午好啊,Cicely。」進來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白髮青年,總喜歡眯著眼睛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他是店裡的熟客,說起來還是我的第一個顧客,據說從義大利不遠萬里來到這裡念書,是因為覺得美國的女孩子很像棉花糖。我不知道他這樣的認知從何而來,可是在我看來,這裡的女孩子更像她們國家的特產漢堡。

  「下午好啊,白蘭。」我應道,側著身把新出的棉花糖擺上貨架。這人長得很不辜負他的名字和髮型,像一朵綻放著的妖豔的花,蕩漾著搖啊搖啊。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甜食控,經常把棉花糖當飯吃,雖然我曾懷疑他會不會得個高血壓啊糖尿病啊之類的,但看他一臉樂在其中的無所謂樣子,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啊咧,是新出的棉花糖呢。」他將我剛擺好的棉花糖一把掃下來抱在懷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直接撕開封口一顆一顆地塞進嘴裡。我說過的,他把棉花糖當飯吃。

  我早就習以為常,於是繼續忙我手中的事,反正他走的時候自己會去收銀機那裡投幣。其實白蘭這個人雖然有時說話毒舌了點惡趣味了點,總體上還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只要給他一台電腦和若干包棉花糖,他可以在角落的椅子上靜坐一個上午或下午,對著電腦螢幕莫名其妙地笑得花枝招展。

  平時無聊的時候我們會討論一下「世界真無趣不如把它毀滅了玩玩」這樣的話題,白蘭似乎很熱衷於這種事情,據他說,他已經想好了毀滅世界的9999種方法。我沒有聽他一一列舉,因為數量太多,等他列舉完可能這個世界早就被外星人毀滅了。

  「可以毀滅世界的可不只是外星人哦。」他咬著藍莓味的棉花糖說道,紫羅蘭色的瞳孔裡滿是輕鬆的饒有興致的笑意。

  「比起毀滅世界,你不覺得去統治外星人的星球更有創意麼?」我說,想要毀滅世界的大有人在,不過還沒見過成功的。什麼□□啊氫彈啊隨便往地上扔幾顆的話,世界不就沒了,又簡單又方便。

  白蘭聽完後哈哈哈地笑,把棉花糖彈上半空然後用口接住,「說不定我就是從外星球來統治地球的王子呢。」

  我白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棉花糖星球的王子麼?」

  我們之前聊起世界歷史的時候,白蘭很遺憾地說要是他再早生幾十年就好了。我說,幾十年前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大家都忙著逃亡活命去了,誰還有空給你製造棉花糖啊。他說世界大戰時期才好呢,那樣他就可以殺了希特勒,然後接管他的事業。以他的相貌才華能力,比起希特勒一定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是這樣說的。還有,大不了等他統治世界後再建立一個棉花糖王國。

  「哦,原來你是個想做國王的王子啊。」我說。

  「不,」他搖搖食指,眼睛眯成一條縫,「我只是想成為新世界的神而已。」

  我忍不住自己一個人在笑了很久,緩過氣來才說道:「需要給你燒香或是做禱告麼?」這孩子果然屬於高智商人群,理想比那些普通人的找個好工作娶個好老婆之類的高遠偉大得多了。不過,也許他本來就不是普通人,因為我從水晶球裡看不到他的過去和未來。

  這麼多年來與我形影不離的是一個淡紫色的水晶球,我不知道它是幼時的我從哪裡偷來的搶來的或是撿來的,從我有記憶開始它就一直在我身邊,儘管失竊被搶這種事沒少發生,但很奇怪,它從來不曾丟失。現在我把它擺放在店裡臨窗的桌子上,平時沒事的時候我就坐在那裡,窺看別人的人生。

  很早以前我就發現,只要有意願,那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球可以倒映出一個人的整個人生縮影,從過去到未來,還有各個平行世界。所以我每天坐在水晶球旁,看一幕幕的喜劇悲劇滑稽劇不斷上映,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到活著的真實感。特別是,看到平行世界裡的自己一個個死去,陰謀或者意外,對僅存的這個世界的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那是既定的事實,沒有人能夠改變。

  我願意就這樣繼續在這個世界上苟延殘喘。

  房東太太來收店租的時候,我正在看剛才進來買糖的小孩20年後殺了監獄長越獄,從現在孩童時代的小男生純真的笑容來看,完全看不出他以後會是一個掌控著全美不法軍火的走私商,統治了美洲最大的地下軍火集團。

  「Dear  Cicely,今天是交租的日期了哦。」房東太太擠弄著兩道短短的粗眉,故作親熱地笑著拖長尾音,一口金燦燦的假牙讓我想起對面五金店裡沉甸甸的銅鎖。她之所以在叫我名字的時候加上Dear,大概是因為我總會按時交租,不像隔壁的內衣店老闆。我曾經見過房東太太與內衣店的老闆破口對罵,一個在巷頭,一個在巷尾,中氣十足。

  當然,我也從水晶球裡看過房東太太的命運縮影。還有五年,她將死於一場車禍,原因是在紅燈時闖過馬路撿一張10美元的鈔票。她的丈夫在葬禮的半個月後娶了小他20歲的法國情人。

  不過,我按時交租並沒有夾雜著同情她的意思,只是純粹的怕麻煩而已。況且,我在水晶球裡見過她丈夫私房存摺的密碼,交租的前一天把剛好的金額劃過我的帳戶,3分鐘足矣。

  白蘭第一次進入我的小店時,我詫異地發現水晶球裡居然還是一片瑩透,幾分鐘後才慢慢浮現出青年俊美的臉,沒有其餘劇情的,一張一張相同的俊臉不斷掠過,帶著三分邪魅的笑意。後來我試過很多次,無論怎樣集中精力,都看不到任何有關這個青年的畫面,除了那張微微嘲諷的笑眯眯的臉。

  水晶球的靈力並不足以窺探他的生命軌跡。

  我並不是有意要窺視別人的人生,只是無聊而且順便罷了。所以,預知不了的東西,不必強求,任由其自然發展就好了。

  白蘭倒是成了店裡的常客,時常翹課窩在坐墊柔軟的椅子上,一刻不停地咀嚼著棉花糖,說起他要統治世界的美好夢想。

  對我來說,世界被誰統治都無所謂,我只是一個賣棉花糖的閒人。


第2章 02、白蘭與小正

  我端著兩個聖代走進店內,白蘭正坐在我前天剛換的絲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幾包不同口味的棉花糖封口被撕開,隨意地擺放在玻璃茶几上,那廝用手背托著下巴說了句什麼,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越發燦爛。

  站在他面前微微俯身的紫色卷髮女子含嬌帶嗔地朝他拋了幾個媚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踩著十五釐米的高跟鞋噔噔噔地一步一扭向門口走來,經過我旁邊時還趾高氣揚地瞪了我一眼,然後鼻子朝上哼了一聲,一甩卷髮揚長而去。

  ……自認識白蘭以來,已經不是第一個無名女人對我擺出這樣的pose了。

  我後退一步,把手中的聖代舉遠一點,乾枯暗紫的發梢剛好拂過杯底,濃郁的香水味在周圍漫延開來。我松了一口氣,幸好,杯中的聖代沒有遭殃,不然上帝肯定不會放過那暴殄天物的女人,至少白蘭不會。我曾經見過白蘭用某種手段把當地一個富商的所有股票低價拋出,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結果當然是血本無歸了。後來我隨口問起原因,那傢伙只雲淡風輕地笑道:「啊,誰讓他使我最喜歡的蛋糕店倒閉了呢。」

  「你回來了啊,Cicely。」白蘭背靠在沙發上,大拇指和食指捏著白色的棉花糖,嘴角勾起得恰到好處,看似極親切友善的,但實際上不過是個沒有任何感情和意義的裝飾性笑容。

  我把那個巨無霸聖代推到他面前,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我說白蘭,你還真當這裡是你家啊。」平時自由出入就算了,居然還招蜂引蝶,污染了店裡的一方空氣。

  「啊呀,Cicely計較這種事情做什麼呢,女孩子都是很可愛的哦。」白蘭舀起滿滿的一勺子雪糕塞進嘴裡,微微笑道。正當我準備說「既然這樣你乾脆找個女朋友算了不要老往我店裡跑」,他卻忽而笑容一凜,接著說:「當然,前提是——不是自己女朋友的話。」

  我瞟了他一眼,難怪這傢伙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的不少,卻沒見哪個有實質性發展的,原來是他有特殊愛好。這樣也好,一輩子打光棍吧,給別的男人留條活路。

  於是我說:「如果是你的話,只需考慮嫁給哪個牌子的棉花糖就夠了吧。」

  白蘭輕笑:「難道在Cicely眼中,我的腦子裡只是塞滿棉花糖的麼?」

  「當然不是,」我正色道,「不是還有聖代蛋糕泡芙和巧克力的麼。」

  兩天后我才知道,原來除了毀滅世界和統治甜食,白蘭還會對別的東西感興趣。因為那天上午他帶來了一個紅色頭髮的青年,很普通的長相,戴著一副中規中矩的眼鏡,斯文靦腆,站在白蘭身邊尤為遜色。是屬於那種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群淹沒的人,平凡得像樹上任何一片綠葉,這種人,最適合當須把個人光芒完全褪去的臥底。

  白蘭拍著他的肩膀對我說:「這位是來自日本的小正,是唯一一個玩The Hell時能和我打成平手的人哦。」

  The Hell是白蘭無聊時隨手開發的一個電腦遊戲,玩家通過其扮演的王子角色救出被惡魔囚禁在地獄裡的公主就算贏。不過至今還沒有人贏過,因為身為反派終極Boss的白蘭並沒有遵循主角不敗的定律,把前來救援的王子一個個殺死。我懷疑這就是這個遊戲不怎麼受歡迎的緣故,儘管它設計得比市面上一般的電腦遊戲都要完美。

  紅色頭髮的青年朝我點頭道:「Shioichi Irie。你好,Cicely小姐。」

  「你好,和白蘭一樣叫我Cicely就行了,Irie……君?」後半句我嘗試著用蹩腳的日文說,也許發音並不准,又換回英文:「在日本的話,是這樣稱呼的吧?」

  青年微笑,有些局促的樣子,「嗯,叫正一就好。Cicely懂日語?」

  「談不上懂,只是前幾年去日本旅行,學了兩句而已。」說到這裡,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於是笑道:「不過,日本人還真是多種多樣啊。」

  早幾年我還沒學會屈服於命運,仍然想著尋找自己的生活,於是像我遙遠的祖先一樣,到處流浪,四海為家。之所以對日本人特別留意,是因為有一次路過日本,在一個叫並盛的地方發生的一件事情。

  那日我在並盛車站出來的時候,灰色的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銀針似的雨絲打在臉上並不疼,只是前方的視野有點模糊,再加上人生路不熟,我幾乎是摸索著往前走。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點,最容易發生些偷拐盜騙之類的事了。所以當後面有個人沖上來扯掉我的手提袋時,我也只是鬆開手退到安全的地方,連詫異驚慌都省了。

  錢財身外物。從很小的時候起我的長輩就這樣教導我。

  我沒有追上去,因為深知即使追到了也打不過高大健壯的他,更何況,幹這一行的大多數都有同謀。我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而且不缺錢。

  可是,那個人並沒有就這樣逃脫掉。在離我十步遠的地方他莫名其妙地栽倒在地,伴隨著一聲慘痛的叫聲。我走近了幾步才看清楚,他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旁邊站著一個輕蔑地獰笑著的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黑色的頭髮被雨打濕,柔順地貼在前額,一張臉是極清秀好看的,特別是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是我見過的東方人裡最漂亮的。

  「嗯呼……又違反風紀了啊。」

  我的日語不太好,隱約聽到少年說的應該是這樣的話。車站附近的人很多,但不是遠遠躲開的,就是熟視無睹的。從他們的神情中倒也可以看出些許端倪:早就習以為常的了。

  少年慢慢地蹲下,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外套的衣擺被風輕輕揚起後露出的白襯衣。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趁機過去拿回我的袋子,卻見他從地上躺著的男人身上搜出了我的錢包,把袋子裡的其他東西隨手扔在一邊,熟練地抽出錢包裡的錢直接塞進自己的口袋裡。然後踩過男人高大的身軀離去。

  我想我當時的表情肯定很精彩,腦子裡忽地想到了一句中國的俗語: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許我是那只倒楣的蟬,啊不,我覺得真正倒楣的是那只螳螂,到手的獵物飛了,還被打了個半死。

  所以從那時開始會有意無意地觀察起日本人,卻沒有再看到像那個少年一般漂亮清魅的人。

  而眼前的這個長相普通的青年,和善溫順,沒有當初的少年那種畢露的鋒芒,也不像白蘭那樣七分紳士三分邪氣。身姿直立地站著,說話時有點拘謹,像鄰家還沒長大的大男孩。

  「正一是救出了公主的王子嗎?」我問,難道真的如同白蘭所說的,是因為在遊戲中打成了平手,才對他有興趣的麼。

  「嗯?」青年不解,疑惑地看著我。

  倒是白蘭笑眯眯地說道:「不是哦,小正是王子假死計畫的最大功臣呢。王子通過假死騙過了惡魔,遊戲沒有分出勝負呢。」

  我笑著睨了白蘭一眼,「像你這種惡魔也會被騙麼?」

  白蘭反倒無所謂地笑道:「沒辦法,小正的障眼法技術太高了呢。而且,」他拖長了聲音說,「適當的時候被騙一下也很好玩啊,總是預先知道結果的遊戲很無趣呢。關於這一點,Cicely應該也有同感吧。」

  我沒有把水晶球的事告訴任何人,但白蘭卻像是比我知道的更多,而且更懂得給自己找樂子。

  「可是很多人都渴望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呢。」我把手放在水晶球上,冰涼的觸覺從掌心傳遍全身。可惜,我所能看到的未來都不是自己的。不過有時候覺得慶倖,看到了又能怎樣,人活到最後不都只剩一堆白骨,徒增空慮罷了。

  「所以啊,真是無知的人類。」他嘴角勾出的弧度露出淡淡嘲諷。

  「不要說得好像你不屬於人類的一份子似的。」

  「我和這個世界的人類本來就格格不入。」

  「那是可以改變的吧!」被忽略的紅發青年突然插話,語氣堅定,見我們看向他,又局促地解釋道:「呃……我是說,那個,即使是被預知了的未來,也是可以改變的吧……只要在過去或是現在做出不同的決定,所有的未來都是可以改變的吧……」

  我注意到白蘭紫羅蘭色的瞳孔有一瞬間加深了顏色,雖然時間快得不真實,但我可以肯定的,白蘭的笑容越發璀璨得耐人尋味。

  後來我坐在水晶球前,突然想看那個說可以改變未來的青年的未來。一片黑暗過後,我終於看到了青年痛苦的面容,臉上流著血,眼鏡破碎地散在一旁,周圍是急促驚恐的人聲。

  那個青年,在很多年以後,死於一場恐怖襲擊。

  如果真的有機會改變未來,那麼,祝你好運,Shioichi Irie。


第3章 03、居家好青年

  我一直想不通,像入江正一這種純良的好好先生,怎麼會和白蘭走到一塊。但有一點是無需置疑的,自從入江來了以後,我算是省心了不少,店裡的門鎖啊燈泡啊冰箱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壞了的話都是他幫忙修好的。我記得以前曾經拜託過白蘭幫忙修理店裡的電腦,結果那傢伙修著修著一時興起把州政府的網路中心給黑了。

  「所以說啊,正一比你可靠多了。」我端著一碟提拉米蘇窩在沙發裡,看入江站在梯子上穩穩當當地換上新的光管,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白蘭說著話。

  白蘭咽下一大口芝士蛋糕,滿足地眯起雙眼,難得地說了一句公道話:「在居家生活方面,小正確實是比我可靠呢。」

  從梯子上下來的青年面容腆然,動作熟練地把梯子折疊好放回牆角,「不,這沒什麼,我在家的時候也經常幫母親和姐姐做家務。」

  「這樣啊,」我拿起第二塊提拉米蘇,咬著叉子說,「正一你什麼時候有空也幫我修一下家裡的微波爐?」

  白蘭終是看不過他的人被我奴役,在入江答應之前笑道:「我說,你當小正是你家的電器維修工人麼?」

  ……不,我只是當他是免費的雜物維修師而已。當然這種話是不能說出口的,於是我頗為無辜地說道:「哪有?是正一說的哦,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對吧,正一?」

  「啊,這句話你倒是貫行得很徹底啊。」

  「彼此彼此而已。」我說。像白蘭這般鬼畜的男人,我就不信你沒有欺壓奴役過耿直靦腆的純良青年。

  「如果Cicely方便的話,今天下午可以麼?」入江推推眼鏡,把茶几上白蘭隨手亂扔的棉花糖包裝袋掃進垃圾桶。

  我不禁感歎果然是居家出行必備的好男人啊,思想覺悟跟白蘭都不是一個層次的,於是打趣道:「正一以後如果沒地方去,來找我吧,我養你。」

  正在喝水的青年猛地被嗆到,咳嗽不已。倒是白蘭輕笑一聲,嘲諷道:「你靠什麼來養?賣棉花糖麼?」

  我笑著微微揚起眉,別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再多人我也養得起的,你知道的。」只要有水晶球在,很多事情我都能做得到的,沒有是非好壞善惡之分,我只遵循自己的原則。

  白蘭意味不明地笑著應道:「是的呢。」把兩塊棉花糖放進嘴裡慢慢咀嚼,神情自得,仿佛在品嘗什麼新奇有趣的東西。

  入江好不容易順過氣來,扶了扶並沒有歪的眼鏡,佯作若無其事地說:「要女生來養活,這有損一個男人的尊嚴吧。」

  「會嗎?」我斂了笑容反問道,「我家裡可是養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個美男哦。」

  青年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極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話語也說得結結巴巴,「一一一一一二三四五六七個美男?!」

  白蘭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轉過頭對我說:「我說的沒錯吧,小正可是很可愛的哦。」

  我忍不住哈哈地笑了,點頭道:「的確是很可愛呢。」這樣的人留在白蘭身邊,恐怕最終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到你家裡去不太合適吧。」青年沒有理會我和白蘭的取笑,皺眉道,「不如Cicely把微波爐拿到店裡,我幫你修吧。」

  如果早個十年,我肯定會笑得在沙發裡打滾,而現在,我只覺得這樣的青年真應該被列入世界瀕臨滅絕生物的保護範疇中。真傻也好,裝傻也罷,純良好青年這個角色他扮演得很好,至少讓白蘭樂在其中。

  「我說白蘭,以後你毀滅世界的時候,記得把正一留給我。」

  「那可不行,」白蘭想都沒想就拒絕道,彎起的眼睛藏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意圖,「小正可是使遊戲變得更加有趣的不可或缺的人呢。」

  「真是小氣呢。」我無所謂地笑笑,早就預料到的了,白蘭看中的人,要麼與他共存,要麼被他滅亡。

  「兩位,我們說的是微波爐的問題吧?」青年看著面前的兩個人興致勃勃地談論他,絲毫沒有顧忌當事人在旁邊,無奈說道。

  「是是,」我說,笑也笑夠了,是時候把話題轉回到民生大事上了,「抱歉啊,還是去我家吧。」

  「可是……」

  「開玩笑的,」我斂起了調戲的笑意,端端正正地微笑道,「沒有什麼美男哦。」

  青年抹了一把虛汗,說道:「果然是吧,Cicely這樣正經的女孩子怎麼會做那樣的事情呢。」

  我一下子愣住了,這樣正經的女孩子……他說的,我肯定我沒有聽錯,從來不曾有人說過的,正經的女孩子。我遙遠的祖先,我的至親,以及我,那些到處流浪居無定所的歲月裡,從來沒有人認為我們是正正經經的人。我的民族,從來都是被當做可以隨意戕害的異類存在的。

  白蘭閒不住了,微諷笑道:「都說了啊,小正看人的眼光真的有待提高呢。Cicely怎麼看都像是很有可能養了一大堆小白臉來伺候自己的人啊。」

  我才不管他的胡言亂語,雙手按在明顯被嚇了一大跳的青年肩上,目光直視他,嚴肅道:「我是說真的,正一,如果以後白蘭欺負你,來找我吧。」在發生了很多事的後來,入江正一已經不是眼前這個單純善良的青年,我偶爾會想起,這個時候說的這句話,多少是有幾分真心的。

  下午入江在廚房裡修微波爐的時候,白蘭很反常地靠在窗臺上安靜看風景,一聲不響的孤寂地站著,我甚至懷疑其實他的眼裡根本裝不進這個世界。

  「看到了什麼?」我把自己調製的奶茶遞給他,站在一旁,遠方滿眼的茵綠最常讓人想到生命啊生機啊希望啊之類的。可是我知道,白蘭肯定不會想到這些,他的眼裡,說實話,容不下半分美好。

  「毀滅,欲望。」他說,紫羅蘭色的眼瞳深不見底,握住杯子的修長手指緊了緊,又慢慢放鬆了。

  我笑:「還真像是你的答案呢。」連思考和猶豫都不用,根深蒂固般的,直接忽略了所有欣欣向榮的美好。

  「不然呢?」他嘲諷道,「你總不會以為我會說些什麼綠色的蓬勃生命力之類的話吧?只有無知的人類才會對這個世界懷有希望。」

  「哦?正一可不會這麼想。」

  白蘭的笑容頓時妖孽了起來,「這就是小正有趣的地方啊。」

  我笑笑沒有接過話,關於入江正一的未來我是早就看到的,這個青年縱然是為數不多的與白蘭走得比較近的人,然而三觀卻是極不相同的,甚至可以說是分在水火不容的兩端。他贏不過白蘭的。

  「話說,你跟著來做什麼?會修微波爐麼?」

  「啊,那種事情會不會有什麼所謂呢。我來看好你啊,不然的話你欺負小正可沒人管得著了呢。」

  「欺負別人這種事情,不是你最擅長的麼?」

  「那真是天大的誤會呢。」

  「好了,Cicely,可以正常使用了。」入江從廚房裡出來,臉上表情輕鬆,機械方面的事情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謝謝了啊,多虧了正一呢。」

  「不,Cicely一個女孩子自己生活,照顧自己也不容易吧。」入江說,眉目間的關心之情真真切切,一如他對身邊的每一個家人朋友。這是在白蘭身上絕不會出現的情感,無論他對誰怎樣的好,都不會是因為單純的關心,而是,說得直白一點,是因為對方有他感興趣或是用得著的地方。

  朋友啊……雖然我和白蘭一樣,也不大待見這樣的東西,但有生以來被別人這般對待,終究是不排斥的。

  「習慣了啊。」我說,這樣的生活,無論是一個人流浪,還是一個人居住,早就習慣了天黑天明日出日落只有自己一個。之前聽人說過,與家人同飲的便是美酒,與朋友共賞的便是美景。如此說來,這麼多年兜兜轉轉,我是既沒飲過美酒,也沒賞過美景了。

  「如果有什麼需要,請一定不要客氣。」入江說。

  「噗——」,白蘭將不屑藏在笑容背後,說道,「你們是在上演溫情檔對白麼。」

  我對他隱藏在眼底的譏諷視若不見,或者,更確切地說,在某種程度上,我是認同這種不屑的,只是嘴上依然不甘示弱,「所以說,像你這種冷血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他並不立即搭話,而是笑著欠了欠身,將杯中已經冷卻掉的奶茶一飲而盡,出門的時候在入江看不見的角度對我低聲說了一句:「你明白麼。」

  ……我當然不明白,但至少不會像他一樣覺得可笑。我尊重每一種感情,親情,愛情,友情,雖然我不曾擁有過任何一種。

  我以為日子會這樣笑笑鬧鬧平平靜靜地過下去,有時也會對著月亮裝憂鬱感慨一下這樣的生活其實蠻不錯,不會驚險也不會無聊。每天和白蘭吐吐槽,和入江客串一下溫情檔,懶懶散散打理著我的小店,在水晶球裡看看別人的悲喜劇。

  我幾乎要以為這就是生活,或者說,我幾乎想要就這樣一輩子地過下去。

  直到有一天,白蘭來到我的店裡,瞳孔中的紫羅蘭色璀璨得發亮,笑容也比以前的更意味深長。他把左手覆在我的水晶球上,語氣中帶著幾分誘惑地說道:「呐,Cicely,要不要跟我去另一個世界做點有趣的事?」

  我的眼睛承受不住這樣強烈的光芒,只覺得周圍的世界搖搖晃晃地轉了一圈,外面午後熾熱的陽光一絲也照不進來。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於是點頭道:「好。」

  不管去到哪個世界,我都可以繼續賣我的棉花糖。


第4章 04、最美遇見你

  我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河邊,潺潺的河水清澈見底,將岸邊大大小小的石塊沖刷得光滑圓潤,棱角全無。其實說起來,人就像是岸上棱角各異的石塊,而時間就是最綿長的河流,再怎樣的鋒芒畢露,光華璀璨,都經不起時間漫長而細緻的沖刷,終會平庸得如芸芸眾生。

  我就著河邊洗了一把臉,冰涼的河水順著臉頰慢慢滴下,理智一寸一寸地歸位。很好,白蘭。我暗自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原來那廝叫我跟他去另一個世界,是指隨便把我扔在一個山頭荒嶺就完事。

  小小的旅行袋離我不遠,應該是和我一起被遺落的,水晶球,幾包棉花糖,除此之外別無它物。我開始打量現在身處的環境,鬱鬱蔥蔥的樹木,半黃不綠的草地,有一處沒一處的砂石路。看樣子,我是落在一片無人監管的樹林裡了。

  要麼自力更生,要麼自生自滅。我自嘲地笑笑,拿起旅行袋在樹林裡閒逛,白蘭肯定知道的,只要有水晶球在我身邊,我一定找得到他。真是不負責任的人。我狠狠地將腳邊的小石頭踢向遠處,把它想像成白蘭的腦袋。

  「什麼人?」

  石頭滾去的方向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沒有規矩地延伸出來的樹枝樹葉被拂開,踩著枯葉的腳步聲沉穩地向我的所在地迫近。

  我又看到了那雙微微上挑的漂亮的鳳眼。

  與幾年前不同的,來人是一個俊秀的青年,黑色的西服順順貼貼地將他修長的身材勾勒得完美不可挑剔,臉上的神情漠然得出塵,眼中的興致乏乏也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請等等,恭先生!」

  嘴裡叼著一根草的飛機頭青年從他身後小跑過來,氣喘兮兮地站在他身旁,豆大的汗珠從粗獷的不符年齡的臉上滴落,與被叫做「恭先生」的青年精緻淡漠的面容形成鮮明對比。

  根據之前白蘭給我的這個世界的情報,和我無聊時在水晶球裡看到的場景故事,我知道他們是誰。

  世界最大黑手黨組織彭格列家族的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和他最忠誠的下屬草壁哲矢。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草壁哲矢見到我時詫異地皺眉問道。

  我卻看到了雲雀恭彌好看的眸子深處的波瀾不驚與事不關己。那又怎樣,我曾經從水晶球裡見過的,他殺人的時候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仿佛他做的任何事都無需解釋而且不容置疑。

  「郊遊的時候不小心迷路了。」我說,提著袋子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依照雲雀恭彌的性格,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安然無恙地找到白蘭。如果今天遇到的是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或晴之守護者,倒是很可能會得到好心的幫助。

  但是可惜,似乎我今天的運程並不是很好,我遇到的是被稱為「最可怕守護者」的雲雀恭彌。

  「這樣啊,」草壁哲矢若有所思地沉吟,臉上的警惕不復剛才的強烈,終是不能拿定主意,看向身旁沉默不語的青年,「恭先生……」

  我知道考驗我運氣的時候到了,一咬牙把袋子往前方一伸,低頭道:「要錢的話你們全拿去好了,我不會報警的!」

  「啊?!」草壁哲矢一愣,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小姐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強盜……」

  我的眼睛盯住地上一片滿是蟲眼的樹葉,感覺到一股冷然的視線掃過我的腦袋和我伸出去的袋子。微微抬眸,目之所及,雲雀恭彌雙手滑入褲袋,邁著來時穩健的步伐轉身走開。

  我心底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小姐,」草壁哲矢向我邁近一步,憨厚老實的面龐彰示了這位老好人不同于入江的純良,「一個女孩子在樹林亂走很危險的,要出樹林的話……」

  「哲,」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雲雀恭彌腳步不停,連頭也沒有回,只冷冷地說道,「少管閒事。」

  「啊,是!對不起,恭先生!」草壁哲矢趕緊快步跟上去,卻還是在走了幾步後回頭向我喊道:「沿著水流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見村莊了!」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說不上美好或是驚險什麼的,後來也是安安穩穩地走出樹林找了個樸實的農家借宿一晚。郊外的空氣清新得讓我忍不住深深呼吸,從窗子裡看外面漆黑的閃爍著繁星的夜空,安然入夢。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久到我的記憶已經開始泛黃,依然清晰地記得這一天的那片潮濕的樹林和在農家人眼裡猶如日常瑣碎的燦爛星空。那時候的我是清楚的,並非這天的景色有多麼醉人,而是,一種無關風月的微妙感覺。

  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是因為,在這一天,我遇到了雲雀恭彌。

  當然這是後話。

  而目前最要緊的莫過於儘快找到白蘭,沒了他當然我也能夠很好地生活,但終究是他把我叫到這裡來的,換句話說,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熟悉的人。

  來到密魯菲奧雷家族的總部是第三天的事情了,建造奇特的恢宏大樓直沖雲霄,我在門口處被門衛攔住了。

  身穿白色西服的中年男子職業性地打量了我一下,問道:「這位小姐,請問是哪個家族派遣來的?找誰?」

  我看著大廳的玻璃門開開合合,來往的人不外乎穿著黑白兩種制服,暗暗感歎白蘭那傢伙真是有錢啊,家族辦公大樓裝飾得像最高檔的珠寶店一樣。

  「密魯菲奧雷家族……大概吧。找白蘭•傑索。」我說。

  「白蘭大人?!」門衛吃驚道,伸手想要按上牆壁的按鈕,不知道是不是想喚來保安把我轟出去。

  「這位想必就是Cicely小姐吧,」一位身穿白制服的年輕男子走過來微笑說道,「我是白魔咒第六部隊的卡維爾,白蘭大人讓我在這恭候您多時了。」

  「那麼,我現在可以見白蘭了麼?」我語氣有點不善地說,還「恭候多時」,要是真有點人性也不會把我隨便扔在個荒山野林裡。

  「當然,請。」他依然不改微笑,伸過手想要幫我提行李,被我淡淡地說聲「不用,謝謝」後欠了欠身,紳士地在我旁邊帶路。

  紅色的地毯沿著樓梯層層遞進,走廊過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擺上一瓶正開得妖嬈的白蘭花,窗戶上玻璃一塵不染閃閃發亮,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天花板高得仿佛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觸摸。

  這一切,很符合白蘭一貫的風格。

  卡維爾把我帶到一扇雕刻著精美圖案的大門前,推開門止步道:「白蘭大人在休息室裡等您,請進。」

  我走進去,大門自身後被輕輕關上。偌大的房間裡,擺設很簡單,幾張長長的真皮沙發,低低的玻璃茶几,當然少不了沙發旁插在水晶瓶裡的嬌豔白蘭花。

  雙手交疊枕在腦後背靠沙發的白髮青年偏頭笑道:「真是遲呢,Cicely。」

  我把旅行袋往沙發上一扔,不客氣地將自己重重地摔進彈性頗好的沙發裡,不爽地冷笑道:「這完全是因為某個不負責任的傢伙把我半途丟落到荒野老林裡的吧。」

  「呀,」白蘭笑容欠扁地上揚嘴角,「這種事情就不必計較了嘛,利用指環火焰來維持的瞬間轉移系統還沒有全部完成,我也不知道Cicely會降落在哪裡啊。」

  「什麼系統也好,」我總算明白了,「你是拿我來當實驗的白老鼠是吧?」

  「別那麼說嘛,我可是因為要和Cicely分享有趣的事情才費了這些力氣的哦。」白蘭不以為然地笑著說,轉過頭看向剛進來的紅發青年,「小正來了啊。」

  同穿著白制服的入江正一頷首道:「白蘭桑,找我什麼事?」

  吃過鬼畜的虧之後,見到純良的好青年我終是歡喜的,微笑道:「嗨,好久不見了,正一。」

  青年沒想到還有旁人在,又見我向他熟絡地打招呼,疑惑道:「這位是?」

  「啊,就當重新認識一次吧,」白蘭笑著翹起二郎腿,「在另一個世界,Cicely可是小正的一個很熟的朋友呢。」

  我斜了他一眼,又在誇大其辭了,這個傢伙。就算是在原來的世界,我和入江也不過是認識了不久,經常討論些民生問題而已。很熟的朋友……虧他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出來。

  「那麼說,Cicely小姐是從另一個平行世界來的?」入江驚訝問道。

  「是的哦,」白蘭回答道,「小正也知道的,憑密魯菲奧雷的技術,這完全可以做得到的呢。」

  「是這樣沒錯,可是……」

  「好了,這種問題沒有必要深究下去。」白蘭打斷他,輕笑道,「從現在開始,Cicely就是我們創造新世界的同伴了呢。」

  入江垂眸,眼底似有陰影,半晌,籲出一口氣,低聲道:「我明白了。歡迎你加入密魯菲奧雷家族,Cicely小姐。」

  我想我終於能理解白蘭為什麼會將入江一直留在身邊,就能力和為人處事方面來說,入江無疑是優秀的,可是白蘭看中他的原因,更多的,或許是因為他斂起眸光拼命壓抑在心底的未知的秘密。這些東西讓白蘭感到有趣,像他說的,人類活著不過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時光。

  「這樣嗎?」我說,「我只是想找個地方賣棉花糖而已。」

  「啊,說起這個,」白蘭故作開心地說,「我可是很懷念Cicely的棉花糖呢。」

  我像是回到了那段以和白蘭相互吐槽為樂的日子,睨向他說:「所以說,你就是為了棉花糖才把我叫過來的吧。」

  「嘛嘛,那樣的事情無所謂啦,密魯菲奧雷可以給你的小店提供經費哦。」

  「我說過我不缺錢的吧。」

  「總是去偷窺別人的銀行帳戶密碼是不好的事情呢。」

  「你這個黑了福伊爾銀行VIP專用系統的傢伙有資格說我麼。」

  …… ……

  於是,我成了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棉花糖供應商。


第5章 05、怪物集中營

  午飯的時候白蘭把我叫了過去,美其名曰我和他和入江好久沒有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了,今天趁著人齊不如大家在他那邊聚餐,實則我看他只是想讓我把新出的棉花糖帶去而已。

  「啊,今天的午餐是拉麵和餃子哦。」白蘭揮手示意侍衛將大碗大碟的拉麵餃子擺在桌上,手背托著下巴笑道。

  ……拉麵和餃子。我皺了皺眉頭,不是因為這些東西不好吃,而是,我根本不會使用筷子。雖然早幾年有一段時間在東方流浪,但對於筷子的繁雜用法,我始終沒有耐心學會。

  「麻煩給我一副刀叉。」我對侍衛說道,無視白蘭那傢伙乾淨俐落地用筷子夾起餃子的興致勃勃的表情。

  「啊,抱歉,忘了Cicely不會使用筷子呢。」白蘭沒有絲毫誠意地笑著道歉,又轉頭看向坐在一旁安靜進食的入江,說道,「說起來,還是小正教我用筷子的呢。」

  青年疑惑地抬頭,蹙眉道:「不,我並沒有……」

  「是另一個世界的小正哦。」白蘭笑盈盈地說,又問我:「還合口味麼,Cicely?」

  「還好吧,」我說,白蘭本就是對飲食極挑剔的人,出現在他餐桌上的食品,總不會難吃到哪裡去,「我還是喜歡乳酪製品。」

  白蘭笑容一怔:「沒有人往拉麵里加乳酪的吧。」

  我瞥向他:「只是覺得你興趣太過廣泛而已。」好像全世界的東西他都感興趣,不過我有時候會懷疑,總是嚷著生活太無聊的白蘭為什麼不大對女人感興趣,其實如果白蘭好色一點也不壞,醉死在溫柔鄉里最好,這個世界不知省了多少事。

  「沒辦法,為了打發時間嘛。」白蘭故作無奈道,「而且,這個世界也太過老朽了啊,重新創造出另一個新世界才是順應了事物發展的潮流呢。」

  入江聞言一頓,我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還真是對這件事情樂此不疲啊。」

  「因為有趣啊。」白蘭遞給我一個紫色的小盒子,笑眯眯說道,「這是我為了歡迎Cicely來到這個世界而準備的禮物,打開來看看。」

  我狐疑地瞟了他一眼,這樣的說法真是不可信呢,卻還是按照他的意思打開小盒子,一陣紫色的光芒奪目而出,晶瑩剔透的寶石款款流轉著光彩,寶石的兩邊是一對翅膀模樣的雕刻。

  「指環?」

  「瑪雷指環?!」

  前一句是我說的,後一句是入江幾乎喊出來的。

  我拿起來細細觀察,是上好的玉石呢,「給我這個做什麼?」

  白蘭輕笑:「放心,不是求婚用的。關於這個指環的用途,小正應該很清楚吧。」

  青年面容嚴肅地解說道:「瑪雷指環,擁有和彭格列指環相同的力量,原為基裡奧內羅家族代代相傳。後來基裡奧內羅家族與白蘭桑所率領的傑索家族合併後,被白蘭桑奪……咳……保管。Cicely小姐手中的,是雲屬性的瑪雷指環。」

  「雲屬性的指環,特性是增殖對吧?」我問。

  「是的,」入江說,「雲屬性的瑪雷指環,與雲屬性的彭格列指環一樣,增殖的速度不可估量。」

  「真是狡猾呢,白蘭。」我將指環放在掌心中把玩,抬頭看到白蘭臉上出現一瞬間的不解和疑問,接著說道:「送給我雲屬性的指環,不就是想叫我無止境地給你增殖棉花糖麼。」

  白蘭一愣,頓時笑得不可抑止,翹起的白色發梢像是在微風中搖曳的白蘭花,半晌,才說道:「Cicely要這樣理解也不錯啊。」

  倒是入江忍不住說道:「白蘭桑是想讓Cicely小姐成為密魯菲奧雷的六吊花之一?」

  「啊,反正那個指環放在我這也是閑著。」

  「……所以說其實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給我的?」我早應該料想到白蘭這偽紳士根本就沒有給女生送禮物的習慣。

  「呀,都說了那樣的事情不必計較了。Cicely的指環和小正的是同一套的哦。」

  很久之後,直到入江和白蘭攤牌爆出自己的臥底身份那天,我才明白白蘭現在的這句話的真實含義。我的指環和入江的是同一套的,而他所持有的和我們的卻是不同,說的更確切一點,他的才是貨真價實的具有強大力量的瑪雷指環,我和入江手上持有的不過是高仿的假貨。

  「那麼,白蘭桑準備安排Cicely小姐到哪個部隊?」入江問。看樣子,他像是比白蘭更關心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人員安排。

  白蘭略微沉吟:「唔……白魔咒第六部隊好吧?」

  「情報部門?!」入江驚異。

  白蘭笑了:「Cicely可是很適合情報部門呢。」

  我聳聳肩說道:「我無所謂。」情報部門……不就是專門去偷窺別人的秘密的麼,雖然很是不想承認,但白蘭和我都很清楚,這種事情我做起來還真是出乎意料的拿手。

  「不過,」白蘭說,「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Cicely呢。」

  ……我早知道,像白蘭這樣的鬼畜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折騰別人的機會。沒辦法,現在他是我Boss,而我還不想沒開始上班就被炒魷魚,於是點頭道:「你說吧,我儘量。」

  三個小時後我站在密魯菲奧雷總部大樓富麗堂皇的大廳裡,總算明白了白蘭今天給我雲屬性指環的意圖。

  大廳的中央最顯眼的位置,我的身旁,是一座三倍真人大小的白蘭雕像,我的雕工還是很不錯的,栩栩如生的白蘭雕像往大廳裡一站,笑容妖孽得堪比日本新宿男妓一條街裡的頭牌牛郎。

  ……還真是個明騷自戀的傢伙。我在心裡誹謗道,臉上依然保持著一副欣賞佳作的模樣。大廳裡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無一不是面顯尊敬與忠誠經過雕像,但真正表裡如一的人,又有幾個。

  這座雕像的最大特點在於它的製作材料,當然,這就要歸功於我右手中指上的指環了。就是它的力量,不斷增殖出源源不盡的棉花糖,才使得雕像能夠最終完成。

  這是一座用棉花糖做成的雕像。

  也許是黑手黨世界裡絕無僅有的,所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我想可能說的就是白蘭這樣的人。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他的玩世不恭並沒有使他所做的一切顯得兒戲不著邊際,相反的,越來越多的人願意忠心耿耿地站在他身邊,至死不渝。

  所以,與其說白蘭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禍害,我更寧願這樣形容,他是使世界變得多姿多彩的最大亮色,儘管以前現在後來他給別人帶來的災難從不曾間斷過。

  在這個世界逐漸習慣了之後,我的生活比之以前倒是有趣了許多,或者說,因著白蘭的緣故,我開始不再排斥與一群人生活在一起。有時會很認真地想,我現在之所以會在這裡,也許出自心底那抹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對白蘭的信賴。

  我是說真的,在某種程度上,白蘭的確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密魯菲奧雷其實更像是一個怪物集中營。

  白沙衲的嵐蛇從視窗爬入我的休息室的時候,我正和愛麗絲在喝著下午茶,探討著美容養顏護膚修身這樣的話題。巨大的嵐蛇在大理石地板上滑行,留下一條條濕陋的痕跡。我討厭這些表皮濕答答的生物,它們讓我覺得噁心。

  「愛麗絲,」我說,伯爵紅茶的清香在舌尖縈繞不止,「可以借你的死莖隊來用一下嗎?」

  「做什麼?」對我突然提出的要求,她略略一驚。

  「捉蛇,煮蛇湯。」我眼角的餘光瞥到那條巨大醜陋的嵐蛇將我的地板弄得髒濕不堪,暗想著要不要讓人去叫白蘭和正一今晚過來喝蛇湯補補身子。

  愛麗絲一撩松蓬的大卷髮,莞爾道:「如果你幫我在水晶球裡看看我未來的男人在哪裡,我就把我最忠實的部下借給你。」

  我給自己斟滿了茶,說道:「你的男人還不夠多麼?」

  她深深地勾唇,眼中的精光頓泄,「男人我從來不嫌多。」

  我忽然想試試白蘭在他下屬心中的魅力如何,於是問道:「白蘭怎麼樣?」

  愛麗絲似乎驚嚇地打了個寒顫,穩了穩心神,才勉強開口說道:「Cicely你是開玩笑的吧,白蘭大人是猶如神一般的存在,我怎麼敢有那種逾距的想法?」

  ……猶如神一般的存在啊,白蘭想要的就是這個吧。我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開個玩笑。」

  「真是的,」她驚魂未定地埋怨道,「居然開這種玩笑。」

  白沙衲自認為很悠揚其實效果很詭異的笛聲在遠處響起,嵐蛇一聽,扭著歪歪曲曲的身子爬了出去,尋找它主人去了。

  愛麗絲一看,有點得意又有點不屑地說道:「前段時間白沙衲想追我,我沒答應。現在竟然把嵐蛇派出來探看我的所在地,真是個不死心的男人!」

  我端起茶杯的手一頓,默默地吹了吹不斷浮上來的熱氣。大姐,如果你早說那條蛇是來找你的,我何必忍讓它那麼久?直接把你們倆都請出去不就得了。還省了我待會兒清掃地板的功夫。

  「啊咧,兩位真是好興致呢。」津嘉•佈雷德的木偶人傀儡騎著掃帚突然出現在半空中。

  此刻,我對他的到來絕對是持歡迎態度的,微微笑道:「來的正好呢,津嘉,借你的掃帚給我打掃一下地板。」

  於是,我看到木偶人的嘴角明顯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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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蘿莉收藏品

  我提著一盒新鮮出爐的披薩來到入江的工作室門前,被兩位守在門口的切爾貝羅攔住,古銅膚色帶著面罩的女生面無表情,連聲音也是平板無波:「Cicely大人,入江大人正在工作中,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

  我將披薩提到眼前晃了晃,說道:「現在可是午餐時間啊。」

  「抱歉,Cicely大人……」

  「什麼事?」工作室的門突然開了,入江揉著太陽穴走出來,白色的制服搭在手臂上,一臉倦色。

  我幾乎要以為,眼前的青年就是兩個月前疲倦地從實驗室裡出來,跑到我店裡在沙發上倒頭呼呼大睡的入江正一。

  我想我是患了常見的水土不服,最近總是頻頻將現在身處的世界和原先的世界混淆,然後驚異地發現自己時不時會覺得莫名其妙的不舍。

  「Cicely小姐找我什麼事?」入江定眸看向我,又問了一遍,客客氣氣的,聽不出語氣中是否有不耐或是應酬的情緒。

  我看著他反光的鏡片,對這樣正經嚴肅的入江正一深感不習慣,心底不禁歎氣,我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他到底經歷過什麼,白蘭到底要他做過什麼,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的入江正一,不會有這般鋒利的眼神和深沉的心機。

  我只能接受這個悲哀的事實,於是笑道:「找正一吃午飯來了。」

  青年一愣,接過我遞到他面前的盒子看了看,詫異道:「披薩?」

  我點點頭:「是正一最喜歡的芝士披薩哦。」忽然想起他已經不是以前的入江正一,便補充道:「雖然是換了個世界,但口味總不會相差太遠吧?」

  青年的眼神終於溫和了下來,微微笑道:「那個世界的我也喜歡芝士披薩?」

  「是只喜歡呢,」我說,「無論白蘭用怎樣可口的甜食在一旁誘惑,正一始終不為所動呢。」

  「是麼。」青年低喃,眼底深處有大片的陰影,卻故意提起盒子笑道:「謝謝你的披薩,Cicely小姐。」

  我突然意識到,那個世界的入江正一,比起我面前的青年,要單純快樂得太多太多。

  「不用謝,」我學白蘭眯起眼睛笑道,因為這個動作最容易把情緒很好地掩藏在眼底,「吃完之後幫我修一下追蹤系統。」

  青年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正一聽說過的吧,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況且,正一可是密魯菲奧雷最可靠的技術師哦。」

  青年撓撓頭,似有為難,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抱歉啊,Cicely小姐,我還有工作在身。不過我可以向你推薦隸屬于黑魔咒的機械師斯帕納,他在機械工程領域的實力絕不亞於我。」

  我開始懷念熱心幫我修微波爐的紅發青年,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在現在想起來卻是意外的溫暖。我也不是厚著臉皮不知進退的人,微微扯了扯嘴角,答道:「既然這樣,麻煩了。」

  斯帕納來到我所在的白魔咒第六部隊的專屬樓層後,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徑直走向鑲嵌在牆壁上的追蹤系統,往嘴裡塞入一根棒棒糖,拿出工具開始工作。

  ……密魯菲奧雷的人,還真是各有個性啊。被無視得很徹底的我只好走到一邊洗茶具泡茶,產自中國的烏龍茶葉在滾燙的開水中沉沉浮浮,清芬四溢,煞是好看。

  過了好一會兒,正在修機械的金髮青年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和我說了第一句話:「大廳裡的棉花糖白蘭雕像是你做的吧?」

  「是啊。」我應道,「有什麼問題麼?」

  他語氣平平地說第二句話:「今天早上飛來了一隻小鳥,把白蘭的鼻子撞歪了。」

  「噗——」

  我口中的清茶一噴而出,忙抽出紙巾狼狽地擦乾嘴邊的水跡。可是心中的愉悅實在抑制不住,翹起的嘴角怎樣也撫不平。我多想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白蘭你這個鬼畜也有今天啊!

  「哪來的小鳥?」我故作鎮定地問。這等聰明懂事的動物當然應該特別保護,我祈禱它不要被白蘭捉住烤了吃。

  「不知道,從外面突然飛進來的。」斯帕納想了想,繼續說:「是一隻會唱歌的黃色小鳥。」

  呵,有趣了。「唱什麼?」

  「聽不懂,不過好像是日語。」他把吃完的棒棒糖棍子往旁邊隨手一扔,在空中劃過漂亮的弧線後準確無誤地落入牆角的垃圾桶內。

  我重新斟上一杯清茶,希望不會再聽到震驚的消息浪費了這杯好茶,見他還在一旁忙活,於是問道:「要喝茶嗎?」

  「不了,謝謝。」他低頭擺弄著零零碎碎的機器零件,遲疑了一會兒,又說道:「有棒棒糖麼?」

  也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棉花糖控和棒棒糖控是有相同之處的。

  「沒有。不過,棒棒糖形狀的棉花糖行嗎?」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想了一下,說:「那給我一個吧。」

  「Cicely大人。」一位穿著蕾絲花邊裙子搭黑色短外套的切爾貝羅站在門口,大門敞開著她卻沒有進來的意思。

  「什麼事?」我不知道這位是不是入江身邊的切爾貝羅,她們幾乎全長得一模一樣,像是照著某一個模子複製出來的。

  「白蘭大人叫您……」

  「我知道了。」我好心情地笑著打斷她,這個時候白蘭找我,無非是為了那件事,我早就想去看看樓下那個歪了鼻子的白蘭了,「請你轉告白蘭,我立刻下去給他老人家整容,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他五官扭曲。記得原話轉告。」

  饒是面上猶如一潭死水的切爾貝羅,嘴角也有一瞬間的鬆動,「……是。」

  五分鐘後我站在白蘭的雕像前,幾乎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句「Good job」。那只可愛的小鳥不知道是不是受過專業訓練,撞技甚精湛,歪歪斜斜的鼻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掛在白蘭俊好的臉上,連密魯菲奧雷裡的精英部隊也捉不到它。

  偶爾這樣的惡搞也不錯,我想,下一秒便開始歎息,不過肯定沒有第二次了,白蘭這種人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形象受到一丁點的扭曲損害。

  直到晚飯的時候我還在想那只頗有創造性的小鳥,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它終是為廣大被白蘭壓迫的群眾出了一口氣。我不禁想像它唱著歌撞在白蘭臉上的情景,不知道大廳裡的監控器有沒有記錄下這一歷史性的時刻,不過就算有,也肯定被白蘭毀屍滅跡了。

  如果我也有這樣一隻小鳥……我搖搖頭擺脫掉這個危險的想法,寄在白蘭籬下的我是沒本事養活它的,白蘭必定會將它蒸了燉了或烤了。

  我乖乖點燃指環上的紫色火焰,為我們密魯菲奧雷家族的Boss修正尊容。

  很久以後,那個時候密魯菲奧雷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正廝殺得火熱,白蘭通過立體影像在人家總部妖豔地笑著炫耀我們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力量是多麼多麼的強大,要收拾你們彭格列家族簡直易如反掌之類的。

  結果被對方某個同為鬼畜屬性的守護者不冷不熱地嘲諷道:「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鼻子吧。」此言一出,對方家族裡有人莫名其妙有人嗤笑,當然,也有人很厚道地出來阻止自家守護者明顯的人身攻擊:「雲雀前輩……」

  我那時在白蘭旁邊,看到他差點真的氣歪了鼻子,轉過頭去咬住下唇心底偷笑,同時不由得對乖巧站在黑髮青年肩上的鵝黃色小鳥心生愛慕。

  於是那段炫耀以近乎搞笑的形式不了了之。

  ……扯遠了。

  晚飯過後我就被我的頂頭上司白蘭Boss叫了過去,還特別囑咐要帶上水晶球。雖然白蘭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笑容,可是相處了這麼久我多少能夠感覺到的,他笑容背後的那抹銳利不同以往。

  這一次,或許他真的是認真地在做一件事。

  依照他的指示,我來到的是一間不透陽光的小房間。窗簾被全部拉上,我打開燈後才發現裡面原來不止白蘭一個人,一動不動坐在他對面的,還有一個十來歲左右的小女孩。墨綠色的短髮,深藍色的像可愛娃娃一樣的瞳孔,只是大大的眼睛裡卻是空洞洞的眼神,仿佛遺失了最珍貴的靈魂。

  「來了呢,Cicely。」白蘭招手讓我過去,雙手環臂靠在沙發上笑道,「在水晶球裡看看,小尤尼的靈魂去了哪裡。」

  我坐下,在他的旁邊,小女孩的對面,拿出水晶球擺在桌上,偏頭看向他:「靈魂這麼玄的東西,又沒有實體,不一定能找得到。」

  「沒關係,」白蘭無所謂地笑意輕鬆,「隨便看看就好。」

  「白蘭,」我說,「你什麼時候對小蘿莉感興趣了?」

  「沒有那樣的事,」白蘭不以為然,笑容卻越發妖魅,「只是,小尤尼可是我很寶貴的收藏品哦。」

  我終於明白入江為什麼會變成那樣了,如果說這些年來他一直待在白蘭身邊,那麼,不是被同化得如白蘭那般玩世,就是愈加堅定自己的信念,離白蘭越來越遠。

  很明顯,就算他想拼命掩飾也無濟於事,他是屬於後者。


第7章 07、大牌了正一

  閑來無事的時候我去找白蘭聊天,那傢伙似乎每天都很悠閒地在休息室裡待著,比起整天忙得不見蹤影的入江,仿佛他才是對密魯菲奧雷的事情最不上心的一個。

  我並不是因為寂寞,只是白蘭的休息室比較寬敞明亮,視野最佳,長長的真皮沙發坐起來很舒服。——這是我對自己頻繁出現在他休息室裡的解釋。

  「反正你平時也是一個人待在這裡,總是沒有人在一旁聊聊天的話,很容易變成悶騷的。」我邊吃著烤肉味的薯片邊說,說服自己也順便說服一下他,我真的不是因為寂寞,只是如果大家都變成悶騷的話,這個世界該有多灰暗啊。

  棉花糖我是一定記得帶過來的,不過這段時間我莫名其妙的對甜食相看生厭,從而把注意力轉向高熱量的膨化食品。這並不是一個好現象,雖然我吃進去的還沒在身材上顯現出來,但擁有一個超級甜食控的Boss,我想我應該無時無刻都保持著對甜食的熱愛和景仰,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白蘭不在意地笑笑,優哉遊哉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風景,良久,才涼涼地吐出一句:「我以為Cicely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呢。」

  ……還真是個混蛋。我是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如果……你們沒有出現的話。如果沒有在那個世界裡的那段笑笑鬧鬧的日子,我肯定比現在更耐得住孤獨,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可是這個如果不成立,我來到這裡之前最開心的時光,全都不是一個人走過。

  「最近義大利的天氣不大好,老是陰雨濛濛的,人也容易變得多愁善感傷春悲秋呢。」我為自己辯護道。其實他肯定是知道原因的,畢竟,像他這種只願意站在最高處的人,一定比別人更懂得「一個人」的含義。只是,我也不知道猜測得對不對,緣由不明的,白蘭他始終不願意對任何一個世界的人事物傾注感情,哪怕只有一丁點。

  在情感方面,他吝嗇得可怕。

  白蘭輕笑,因為背對著我而看不到的俊臉上,不知為什麼我直覺那裡會有濃濃的嘲諷,「原來你從小正身上只學到了這些拖泥帶水的東西啊。」

  「是麼,」我偏頭想了想,「原來這是從正一身上學到的啊。我還以為是我天生感情豐富呢。」還真是失敗,我倒願意學到些機械維修電子力學之類的。

  「啊,說起來,小正應該從羅馬很快回到總部了吧。」白蘭依然面朝落地窗望向遠處,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的棉花糖被彈捏得失去了原本的形狀。

  「真是偏心啊,白蘭。」我無聊地拖著長長的語調說道,「公費旅遊,好像是只有正一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呢。」

  白蘭看膩了風景,走回沙發旁坐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標誌性地眯起眼睛笑道:「小正可是我最信賴的副官啊。」

  我斜了他一眼,慢慢說道:「難怪。」

  「難怪什麼?你使喚起小正來不是從不嫌麻煩麼。」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白蘭也一定清楚的,此入江非彼入江,「我哪敢使喚密魯菲奧雷家族最得力的副官?」

  「呵,我說你這副怨婦的口吻是怎麼一回事?小正招惹你了?」白蘭好笑地說道,眉目間隱隱約約流露出幾分原先世界裡唯恐天下不亂的普通大學青年的影子。

  我卻知道那是對再也回不去的一切的決絕,不禁有些沉悶地玩笑道:「不,是我招惹不起他了。身為大Boss手下最得寵的小Boss,他大牌了。」

  白蘭難得有心情地發出一聲不具譏諷意味的嗤笑:「這是什麼話。」

  叩叩叩——

  有力的敲門聲過後是切爾貝羅平板無瀾的聲音:「白蘭大人,入江大人回來了。」

  「啊,叫他進來吧。」

  紅發的青年推開門徑直走入,將僕僕風塵隔絕於門外,不同往日的,白色制服整整齊齊地穿著在身上,眼鏡的反光度似乎更亮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苟,看不出其中的更深層的情緒。

  這是密魯菲奧雷家族白魔咒第二部隊隊長入江正一。

  一向自詡聰明的我居然愚蠢得直到今天才肯承認這個事實。

  「回來了呐,小正。」白蘭說。

  「是。」青年不苟言笑,微微頷首道,「白蘭桑,Cicely小姐。」

  我笑,跟風說道:「歡迎回來呐,正一。」

  白蘭仍然保持著嘴角上揚的樣子,說:「事情都辦好了吧?」

  「是,」青年的語氣嚴謹而認真,「一切都準備好了。」

  「不愧是小正呢,這麼快就把事情辦穩妥了。」白蘭讚揚道,聽不出是真心還是假意,「等這邊的非73射線完成後,就可以開始獵殺彩虹之子和彭格列了哦。」

  「獵殺彩虹之子和彭格列?!」青年一驚,蹙眉道,「這似乎並不在計畫之內啊!」

  白蘭笑著搖搖食指,悠悠說道:「這也是計畫的一部分哦,只是之前時機不成熟,沒有和小正說而已。我也是不想增加小正的工作負擔呢。」

  「可是,」青年辯解道,「就算彩虹之子在非73射線下無力反抗,但彭格列的諸位也都是不容小覷的……」

  白蘭笑著打斷他:「我們密魯菲奧雷的各位也是不容小覷的呢。」

  青年貌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推了推眼鏡,右手虛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我的意思是,即使彭格列那邊已經沒有了彭格列指環,我們依然不能輕敵。」

  我突然發現,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推眼鏡、虛咳,都是入江緊張時無意識做出的小動作。

  「啊,」白蘭做恍然狀,笑道,「我果然沒看錯呢,小正考慮的事情總比別人多。」

  青年說:「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對彭格列宣戰?」

  「這個不急吧,」白蘭悠然地說,「至於宣戰什麼的,也沒有必要,到了該獵殺的時候,自然就會動手了。」

  「不宣戰直接動手?!」青年驚異叫道,有點狼狽,聲音比平常提高了好幾個分貝,「這不符合黑手黨的道義吧?」

  「道義?」白蘭狹長的眼縫中眸光一閃,仿佛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字一頓地反問道。

  太明顯了。我搓搓臉頰,微不可見地搖搖頭。入江驚慌的表現,雖然已經盡力地掩飾,但在白蘭面前,還是流露得太明顯了。或者說,在白蘭這個妖孽鬼畜面前,正直善良的青年稍顯嫩弱。

  「正一怎麼老是幫著彭格列說話啊?」我笑著看向他,青年眼底的驚訝還沒來得及褪去,厚厚的鏡片總是容易讓我想起初識時那個有些拘謹的靦腆青年。

  「不是……」

  我接著調侃道:「是因為彭格列那邊的美女比較多嗎?」像很久以前在我的小店裡,和白蘭相互挪揄不擅言辭的青年一樣。

  「原來是這樣啊,」白蘭幫腔道,很明顯他也不想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我以為我把Cicely叫過來已經足夠了呢。」

  「太看得起我了,白蘭。」我說,半笑不笑地睨向他,「對方可是有一個叫庫洛姆的大美女守護者呢。」

  「庫洛姆醬啊,」白蘭忽然心血來潮用流利的日語說道,「還真是個美女呢,對吧,小正?」

  入江猛的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垂下的眼瞼遮掩了眼中的情緒,散落在前額的劉海恰到好處地保持沉默,嗓音是極低沉的:「我明白了。失去的彭格列指環,我會儘快把它們帶到這個世界。那麼,我先去工作了。」

  說完,不等白蘭的反應,便轉身走出去,手勁堅定地關上門,徒留白蘭的一句「啊,那辛苦小正了」空蕩蕩地飄落在身後。

  「是吧,」我對白蘭說,「他大牌了。」

  白蘭摸摸下巴說道:「小正好像不太贊同我所做的事呢。」

  我也學他摸著下巴說話:「你做事情什麼時候需要別人的贊同?」

  他點頭笑道:「也是呢。」不安分的白色發梢隨著他的動作亂翹。

  我和他隨便聊了幾句後便離開,電梯到了我部門的樓層時停了一下,我的食指在按鍵處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按下了另一個數字。偌大的四方空間裡只有我一個人,繼續升起的電梯叮的一聲,門自動打開。外面沒有人要進來,於是我慢吞吞地挪著腳步走出去。

  甬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聽說他不喜歡留太多的部下在身邊,專屬樓層也是簡簡單單的擺設,沒有一絲多餘的花樣。腦海中的兩個紅發青年重疊在一起,我忍不住微笑起來,還真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我最後是在走廊轉彎處的角落裡見到那個青年的,他捂著肚子蹲靠在牆壁的交界處,表情隱藏在昏暗的光線中看不清楚。

  我走到他面前停住腳步,蹲下到視線與他持平的高度,不管他願不願意,用力掰開他的手把一個玻璃小瓶子放在他的掌心中。

  「正一,」我說,把聲音放得很輕,「白蘭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只要我們把該做的事情做了,就會感到很幸福。」

  說罷,我站起來,不理會他眼中的詫異,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放在他掌心裡的,是我所熟悉的那個世界的入江正一最常吃的胃藥。

  就當我多管閒事,那個青年曾經待我真誠如朋友,我始終記得。


第8章 08、伽馬與尤尼

  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能去店裡了,不知我的棉花糖是否還安好,倒不是擔心失竊被盜什麼的,密魯菲奧雷的技術我還是信得過的,更何況我店裡現在使用的防盜系統是Boss白蘭開發的。所以我掛念的,只是被冷落的棉花糖是否寂寞得心生悲傷。

  我把這個想法和白蘭說了以後,他瞥了我一眼輕笑道:「寂寞的棉花糖啊……物似主人麼?」

  我張張嘴又閉上了,聳聳肩拿了塊抹布開始拭擦我的水晶球,晶瑩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球體微微泛著紫色的光澤,和我右手中指上的紫色指環相映成趣。那一刻我其實很想問,如果真的是物似主人,那麼,那些棉花糖的終極主人到底是我還是他?

  「滾開!」

  砰呤嘭啷——

  有人大力撞開休息室的門沖了進來,門口的守衛撲過去攔住他,被他一手甩開。

  是一個淺黃髮色的高大男子,棱角分明的臉算得上是英俊,只是眼中的憤怒強烈得仿佛要與白蘭同歸於盡。如果現今的技術已經足夠高得可以將憤怒化為武器,恐怕就算是白蘭也無法抵禦這樣可怕的攻擊。

  可惜,如今的世界還沒有進化到這種程度,白蘭還是密魯菲奧雷家族最強大的存在。

  所以,白蘭依然悠然自得地笑道:「喲,是伽馬啊,好久不見了,黑魔咒的各位還好嗎?」態度漫不經心的,似乎對他的到來早就意料之中。

  「白蘭,」被叫做伽馬的男子忍住要衝過來與他廝殺的怒氣一字一頓地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哎呀,」白蘭揚起欠扁的笑容,故作驚奇地說,「伽馬這是什麼意思?身為密魯菲奧雷家族的Boss,我當然是想給作為家族成員的各位帶來最高的榮耀了。」

  伽馬輕蔑地冷笑道:「白蘭,我們不必兜圈子,你到底想對公主做什麼?!」

  我捧著一大桶爆米花坐在旁邊看戲,劇情發展得越來越有狗血的愛恨情仇言情檔的味道了。伽馬的話語和語氣悲憤陰鬱得好像惡霸白蘭搶了他的女人一樣。我看了看白蘭弧線漂亮的側臉,有一下沒一下地咀嚼著微甜的爆米花,暗自思索道:這人雖然鬼畜了點,但怎麼說也長了一張妖孽的俊臉,應該不至於做出這種沒品的事吧……

  白蘭一副「就算我想做什麼你也阻止不了」的嘲諷表情,明顯的沒誠意地笑道:「我怎麼會對小尤尼做什麼呢,不過是見她生病了,一個人待在房間裡,才讓Cicely去陪她說說話,解解悶而已了。」

  我總算聽明白了,原來伽馬口中的公主就是小女孩尤尼啊。我充滿歉意地看了白蘭一眼,對不起白蘭我誤解你了,原來你不是蘿莉控,前面的那位伽馬先生才是。

  事情發展到這裡就不得不說一下我最近沒空去店裡的原因了,我這位密魯菲奧雷白魔咒第六部隊的掛名隊長終於不再無所事事了,前不久白蘭直接給我下達了任務:照顧小女孩尤尼。

  於是我每天都要花好幾個小時待在那個小房間裡,面對著不會說話不會動的就像布偶娃娃一樣的小女孩,琢磨著怎樣消磨時間。有時候我看著她純真的面容,突然想到,也許自己和她是有代溝的吧。

  ……先不說這個。

  憤懣難抒的伽馬先生緊皺著眉頭,明顯的不信,警惕的眼神猶如最鋒利的刀片一般向我射來,仿佛要把我的五臟六腑刮出來看看哪裡對他的公主不利。

  我被他不善的目光從頭打量到尾,很奇怪居然還能淡定地坐在那裡津津有味地吃著爆米花,也許是跟在白蘭身邊久了,人也變得百毒不侵臉皮尤厚。

  我想這個時候我應該緩解一下緊繃著的氣氛,於是抬頭向他笑道:「嗨,伽馬先生是吧,久仰了。」久仰了當然是一種客氣的說法,但願聰明如他,不會真以為自己的名氣有多大,而做出什麼不自量力的事情來,比如說,和白蘭硬碰硬地打起來。

  從第一眼就可以輕易地做出判斷,面對白蘭,他根本毫無勝算,甚至,說的難聽一點,他根本就不值一提。

  良久,伽馬才不情願地開口說道:「新上任的白魔咒第六部隊隊長Cicely?」

  「是,」我笑著點頭道,「如果伽馬先生有什麼問題的話,歡迎隨時來我們情報部門諮詢。」白魔咒第六部隊,實際上就是密魯菲奧雷的情報部門,在我這個吃閒飯的隊長沒來之前,便以精准無誤的情報獲取技能聞名於黑手黨界。

  雖然有點打擊,但其實說白了,我只是白蘭一時心血來潮叫過來的一個可有可無的閒雜人等。

  「伽馬,你這樣胡亂沖進我的休息室,在密魯菲奧雷裡可是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哦。小尤尼如果知道的話,也不會贊同呢。」白蘭彎著眼睛輕聲說道,話外的威脅顯而易見:尤尼在他手上,以前的吉留羅涅家族成員的性命也在他手上,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的伽馬,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惹他生氣。

  伽馬的眼神黯了黯,低頭緊握住手中的檯球棒,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半晌,才抬起頭,眼中的情緒早已抹得一乾二淨,機械似的說道:「抱歉,是我太衝動了,您請隨意責罰。」

  「嘛嘛,」白蘭加深了唇邊的笑容,揮揮手說道,「這次就算了,畢竟伽馬也是因為過於擔心小尤尼嘛。不過,下不為例哦。」

  「……是。」伽馬沉聲答道,轉身走出休息室。

  鬼畜今天居然會大發善心,輕易放過頂撞他的人,還真讓我驚訝。

  「伽馬也算是吉留羅涅家族裡有重要影響力的人,現在和他們撕破臉,對我們也沒什麼好處。」白蘭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休息室大門的方向,眼底陰暗。

  於是我更驚訝了:「……你怎麼知道我想問什麼?」

  他偏過頭來半眯起眼睛看我:「我當然知道。」

  我被爆米花噎住了,灌下一大杯水順順氣,冰涼的白開水自喉嚨一路滑下,涼到心底。太糟糕了,這種被人看透想法的感覺,就像活生生的被人解剖開來,心肝脾肺腎一目了然。

  還沒等我內心徹底平靜下來,白蘭恢復了平日笑意盈盈的樣子,又說道:「那麼,小尤尼就拜託Cicely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儘快找到尤尼靈魂所在的地方。

  「是,Boss。」我說,特意重讀了Boss一詞。

  翌日。

  我又坐在小女孩面前,托著下巴歎氣道:「尋找靈魂這種飄渺的東西,怎麼也該是招魂師的工作吧。」

  小女孩依然紋絲不動,仿佛一具沒有生命的娃娃模型。我不禁想像,這副可愛至極的面孔,要是能幸福地綻開笑顏,那會是怎樣的溫暖璀璨。可是,現在的她是做不到的了。或許,以未來的某件事為契機,她能召回自己的靈魂。

  我重重地籲出一口氣,扯扯嘴角無奈地繼續自言自語:「看來我是老了啊,和小女孩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了。」我認真地直視她空洞的大眼睛,說道:「那我就隨便找點話來說說,你也就隨便聽聽。」

  我看向剛才辛苦搬來的高高一疊書,自上而下分別是:王爾德童話,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我揉著下巴抽出其中一本,翻開,準備給她講故事。

  小女孩都是喜歡美麗的童話的吧……我想。

  「快樂王子的雕像……鑲滿了薄薄的黃金葉片,明亮的藍寶石做成他的雙眼,劍柄上還嵌著一顆碩大的燦燦發光的紅色寶石……小燕子,我渾身貼滿了上好的黃金片,你把它們一片片地取下來,給我的窮人們送去……」

  讀到這裡,我皺了皺眉,翻到另一個故事。

  「……快樂起來吧,你就要得到你的紅玫瑰了。我要在月光下把它用音樂造成,獻出我胸膛中的鮮血把它染紅……夜鶯沒有回答,她已經躺在長長的草叢中死去了,心口上還紮著那根刺……」

  還沒有讀完我就讀不下去了,換了另外一本厚厚的書。

  「……小人魚高興起來,覺得當浪濤把他衝擊得半死的時候,是她來救了他的生命……巫婆說,在王子跟別人結婚的頭一天早晨,你的心就會裂碎,你就會變成水上的泡沫……然後她就從船上跳到海裡,她覺得她的身軀在融化成為泡沫……」

  我終於忍不住了,「砰」的一聲合上書本,「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故事啊?自找滅亡的王子,像飛蛾撲火不自量力的夜鶯,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人魚……」

  我皺著眉看向對面沒有絲毫動靜的女孩,想到白蘭曾經跟我說過的,在很多個平行世界裡,這個柔弱善良的女孩為了保護那些無辜的人們,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難道現在的小孩子都被這些不切實際的童話教傻了麼?

  「尤尼,」我難得的緩慢輕柔地說,不管她是否能聽得到,「如果隨隨便便就為不相干的人犧牲自己的話,那些真正愛你如至寶的人會很傷心到痛徹心扉的。比如說……伽馬也是其中一個吧。」

  我注意到水晶球裡有一絲微弱的橙色光芒一閃而過。

  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卡維爾過來報導說:「Cicely大人,黑魔咒第三部隊的伽馬大人在候客廳裡等您很久了。」

  ……伽馬麼,我揉揉眉心,那個執著的男人不好應付,難道我也要像白蘭一樣用威脅的話語把他趕走麼?

  我披上白制服外套走過去,伽馬神情平板地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滿滿的一杯茶水一滴未動。

  我微微扯出一個笑容問道:「伽馬先生來找我有什麼事?我記得普萊斯家族的情報已經送到第三部隊了吧。」

  他抬頭看著我不說話,眼神已經沒有昨天面對白蘭時那樣的憤怒,而是淡淡的不甘與強烈得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擔憂。

  我突然覺得室內的空氣沉悶得壓抑,便走到窗戶旁遙望燈火闌珊的夜景,晚風拂來,窗簾輕輕飄動。這分明是個星光燦爛的美好夜晚,我忽然沒有心思再玩這種欲擒先縱的遊戲。

  過了很久伽馬才開口:「Cicely小姐……」

  我想起剛才還和我相對而坐的小女孩,打斷他的話:「如果是問尤尼的事,我只能說,她現在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個答覆你滿意嗎?」

  他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大門打開後他頓了頓,我似乎聽到空氣中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打擾了。」


第9章 09、棉花糖之難

  我還是抽空去看了一下我的小店,儘管它離密魯菲奧雷總部有點遠,如果天氣晴朗的話,坐一個多小時的直升機就可以到了。但我的運氣實在不算好,那天天空灰濛濛的,有種暴雨欲來的趨勢。

  所以我花了兩個多小時才看到我的小店,在街角的一棟不起眼的兩層小樓裡,普普通通的店面,像所有生意不濟的拮据小店。

  我打開門,迎面撲來一股陰抑的氣息,裡面一片狼藉,貨架橫七豎八地倒在一起,棉花糖被毫不憐惜地灑落一地,堅實的牆壁上佈滿了一個個小洞,像是被某種渾身是刺的東西戳破而成,破爛的木偶碎片散落在牆角,整間小店裡唯一完好的是木偶碎片旁邊的一把掃帚。

  和我在水晶球裡看到的如出一轍。

  我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這些損失和接下來的維修費能不能向總部公費報銷,早知道我就多買幾個保險了。於是我認命地走過去拿起掃帚,開始清掃我的小店。真是的,這樣對待棉花糖,它們肯定會哭泣的,現在的男人真不會憐香惜玉。我碎碎念地將不能再吃的棉花糖掃成一堆,浪費食物是要被上帝譴責的。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見到我在掃地,猛的止住腳步愣住了。為首的飛機頭青年倒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朝我鞠了一躬說道:「不好意思,您就是這家店的主人吧?」

  呵,原來是曾經見過的人,雲雀恭彌身邊的草壁哲矢。不過他似乎並不記得我。

  我點點頭微笑道:「是呢。各位是來收保護費的麼?」

  「不,不是的,」一滴冷汗從他額上滑落,解釋道,「義大利這邊的保護費不歸我們管。事情是這樣的,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家Boss給您的小店帶來了不少麻煩,真是十分抱歉。」

  我環顧店內一周,淩亂破損的雜物堆塌在一起,像是不久前曾經經歷了一場打鬥劫後餘生的樣子,扯了扯嘴角說道:「的確是夠麻煩的了。」

  「抱歉!我們立刻為您修整打掃乾淨!」他又是鞠了一躬,看著我都頭疼,為什麼日本人總是喜歡鞠躬呢?

  他身後的人在他的一聲令下各自拿出工具開始幹活,搬貨架的,抬桌子的,補牆的,刷牆的,掃地的……動作迅速得不像一般的裝修工人,臉上也是面無表情像在完成任務似的,但手上功夫卻是無需置疑的,穩當而有秩序。

  我拿著掃帚站到一旁,看了看成堆的棉花糖,轉頭說道:「很感謝你們能來幫我清掃,不過,我店面的損失費和精神損失費……」

  「您放心,」草壁哲矢說,「所有的費用將由彭格列家族支付。」

  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再說道:「原來各位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啊。」

  「是的,」他站直了身子認真說道,「如果您還有什麼需要,不妨提出,我們絕對不會推卸責任的。」

  我輕笑道:「啊,不愧是享有極高名望的彭格列家族呐,替我向彭格列先生說聲謝謝。不過,彭格列先生光臨小店還真是我的榮幸呢。」

  「呃……」他遲疑了一下,說道,「不,您誤會了,不是沢田先生……」

  「嗯?」我雙手交疊搭在掃帚木柄的頂端,狀似疑惑地看向他,「各位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對吧?」

  「……是的。」

  「彭格列家族的現任Boss是Tsunayoshi Sawada Vongola對吧?」

  「……是的。」

  我攤攤手,繼續說道:「那麼,請問我的話有什麼問題呢?先生剛才不是說,我的小店變成那樣和你們家Boss有關麼?」

  「……是這樣沒錯,可是,」他似乎為難地猶豫著該怎樣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我們的Boss並不是沢田先生……」

  我想,欺負老實人也是會遭到上帝譴責的,便收斂了捉弄的笑意,說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來收拾殘局的各位和彭格列先生。如果有機會的話,真希望能和你們Boss見上一面呢。」

  「您的感謝我一定會帶到的,如果沒什麼事,我們先走了。」他第三次朝我鞠了躬,帶上那批手下消失在門外,我隱約聽到他邊走邊小聲念著的未盡的話:「恭先生的話,這位小姐你最好還是不要見了……」

  我看著店裡煥然一新的裝修,與之前的分毫不差,不禁感歎道,果然是白蘭無論如何也要獵殺的彭格列啊,辦事能力超一流。只是可憐了那堆還沒來得及實現糖生價值的棉花糖,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也許我應該給它們立一個碑,以作紀念。

  傍晚的時候下起了濛濛細雨,我乘坐密魯菲奧雷的專屬直升機回到總部,在一樓大廳裡遇到剛好到外面出任務的伽馬。幾天不見他倒是變了不少,英俊的臉龐神采奕奕,一點也看不出那日的頹廢氣息。

  或許是他想通了,像那樣和白蘭硬碰硬地起爭執,對他或是對尤尼都是毫無利處的,在什麼也做不了的現在,還不如養精蓄銳,靜觀其變。

  他還頗有心情地微笑著向我打招呼:「你好啊,Cicely小姐。」此刻我才意識到原來他也是極具紳士風度的義大利男人。

  「啊,伽馬先生今天心情不錯呐。」我說。

  他笑道:「因為接了一個有價值的任務呢。」

  我當然不會八卦地追問是什麼任務,每個部門都有自己的部門機密,這我還是懂的,便點頭道:「那祝你好運。」

  他紳士地欠了欠身:「謝謝。」

  我走進電梯,愛麗絲已經在裡面,原本松蓬的大卷髮有點亂,臉上精緻的妝容也被弄花,身上的白制服更是沾了不少血跡和泥土。看來是剛剛出完任務回來。

  「好久不見了,愛麗絲,最近挺忙的?」我說,指尖在數位鍵中流連了一圈,終於找到想要的按鍵,按下。

  她勾唇笑道:「還可以啦,剛完成了一個有趣的任務。你按錯了吧?那個可不是你部門樓層的按鍵。」

  「啊,找個人。」我笑著說,「看來真的像白蘭說的那樣啊,事情變得越來越令人嚮往了呢。」白蘭的計畫是逐步深入了吧,接連碰到的兩個人都對自己的任務感到滿意,連我也忍不住有所期待了,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我還有一件事要先完成。

  愛麗絲眼中閃過不明的光芒,湊過來神秘兮兮地說:「我遇到了一個極品男人,所有的條件都剛好對上我的品味。」

  「哦?」雖然我對她的品味實在是有所懷疑,但仍然配合地興致勃勃說道,「那你將他降服了麼?」我的長輩曾經教育我,如果有人興致高漲地要告訴你什麼事情或秘密,出於禮貌,你應該表現得很有興趣地拋出問題讓他/她一抒所感。

  「那倒還沒有,」她不無遺憾地說,才一瞬間,神情又轉為得意與傲慢,「不過,他一定逃不出我的掌心,從來都沒有男人能夠抵擋得住我的魅力呢。男人啊,就是欠 調—教。」

  我撲哧一笑,倒是很認同她的最後一句話:男人啊,就是欠 調—教。

  「你怎麼不問問是誰?」她不滿地看向我。

  好吧,我說:「是哪位先生那麼有福氣?」

  她得意地撩了撩本就淩亂的頭髮,對著空氣拋了一個媚眼,才說道:「彭格列特殊暗殺部隊巴厘安,Levi•A•Than。」

  我在腦海中自動搜索有關這個名字的情報,很快的,像資料輸出一樣,一個木瓜臉章魚嘴外加三撇鬍子的粗獷男人浮現在我眼前。

  ……還真是「極品」啊。

  愛麗絲這獨特的品味……

  我不禁好奇地問道:「可以冒昧問一下麼,愛麗絲,你是看中他哪一點?」

  她陶醉似的眯了眯眼睛,又睜開,說道:「健壯,忠誠。只有這樣的男人才有資格加入我的死莖隊。」

  我要去的樓層到了,電梯的門慢慢開啟,門口站著幾位白魔咒的低級隊員。

  「Cicely大人!愛麗絲小姐!」

  我微微頷首表示回禮,走出電梯,回頭向愛麗絲笑道:「希望你早日得償所願,愛麗絲。」

  那麼,巴厘安的列維,你自求多福吧……

  我走到一個房間前,向門口的侍衛出示白蘭給我的密魯菲奧雷無阻礙通行證,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大門卻突然從裡面自動打開,我走進去後,又自動合上。目之所及,滿屋子一模一樣的木偶,團團圍在我身旁。

  「猜猜哪個才是真正的我——」木偶們搖晃著頭上的大帽子,異口同聲地說。

  ……真是惡趣味的傢伙。

  我在心裡低詛了一句,抄起門後的掃帚往中間砸去。

  砰——

  正中。木偶們倒向一地。橄欖色頭髮的青年揉著微紅的額頭從牆後的暗室走出,低聲笑道:「呐,我該說真不愧是密魯菲奧雷情報部門的隊長麼?下手又准又狠呢。」

  「不敢當,」我說,「稍微打偏了點,原本我只想把你的鼻子打扁的。」

  吉普賽人的穿透力和直覺一向精准得驚人。

  而我恰好有一半的吉普賽血統。

  他在沙發上坐下,右手隨意橫搭在椅背上,笑問道:「Cicely小姐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你還真敢問呢,」我雙手環臂倚在牆上,嘲諷地說,「沒本事招惹得起雲雀恭彌就繞路走唄,被人碎屍萬段就算了,居然還逃到我的店裡,你是對我或是對棉花糖有什麼意見麼?津嘉•佈雷德。」

  「啊呀,Cicely小姐真是冷漠得讓我傷心呢,」他搖搖頭假裝歎息道,「怎麼說我們也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呢。」

  我笑著「哼」了一聲:「那也不代表我有義務替你收拾爛攤子吧。」

  「啊,」他還在揉著他的額頭,「女人還真是小氣又記仇的生物呢。」

  「所以說,」我打開門準備出去,「你這個月的工資和獎金,我就不客氣地接收了,就當是精神損失費。」

  「彭格列不是已經賠了給你麼?」

  「當然,彭格列是賠了給我的,」我將眼睛彎成月牙形笑道,「所以,你賠的是棉花糖的精神損失費。」


第10章 10、講故事的人

  作為一個閒人,我在密魯菲奧雷裡混吃混喝的小日子過得很滋潤。平時在自己的休息室裡看看書喝喝茶,有任務的時候再擦一下水晶球順便窺取情報,或者去那個小房間裡照顧小女孩。不然就跑上白蘭的休息室找他聊聊天吐吐槽,反正那傢伙一個人也是閑得無聊。

  偶爾,心血來潮的時候,也會和白蘭一起跑去入江的工作室裡找他聯絡聯絡感情,不過他一般都很忙,不太搭理我們。於是我和白蘭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一句一搭自娛自樂,通常這樣的結果是被入江以妨礙他工作為由婉言趕出去。

  直到有一天午飯的時候,白蘭興致高漲地對我說:「Cicely,你公費旅遊的機會到了哦。」

  從此,閒人的舒適生活宣告結束,我開始了舟車勞頓奔波保命的艱苦日子。很久以後,在我為了完成任務飛完了二十五個國家回到總部的時候,白蘭在休息室裡用棉花糖排成多骨米諾牌的樣子,食指輕輕一推,棉花糖一個接一個地倒在茶几上,他偏過頭朝我笑道:「是Cicely回來了啊。」

  我終於明白,原來密魯菲奧雷裡最大的閒人,是Boss白蘭。這混蛋整天閑得想著怎樣折騰別人。

  我切牛排的動作一頓,抬頭問道:「去哪裡旅遊?」

  他給我一張長長的名單,笑眯眯說道:「找到這些人,拿到他們手上關於匣子的資料就行了,要趕在彭格列的人之前哦。憑密魯菲奧雷的力量和Cicely的能力,這應該不是難事吧。」

  我流覽了一下名單上長短不一的陌生名字,說道:「這些事不是應該派遣蝦兵蟹將去做的麼?」

  「啊,」白蘭說,搖了搖杯中的紅酒,「我覺得Cicely也應該出去適當地運動一下了哦。」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對這樣的說法不置可否,不過,謝天謝地,他還算厚道,沒說出「你不就是蝦兵蟹將的其中一員麼」之類的話來。

  「那尤尼的靈魂怎麼辦?」我說。

  「這個不著急,」他說,眼底是成竹在胸的笑意,「彩虹之子也差不多被清除乾淨了。」

  既然他都不著急了,那我更無所謂了,聳聳肩說道:「好吧,我回去準備一下。我不在的時候,記得幫我看好我的棉花糖啊。」

  他笑得燦爛如跟著太陽打轉的向日葵:「放心吧,我一定會照看好它們。」

  ……不要不遺餘力地把它們全部照看到你的肚子裡啊。我在心中補充了一句,只是沒膽子說出口。

  翌日。

  柏林,唐娜•菲爾德。

  我站在菩提樹下大街的街頭,兩旁高大的椴樹整齊地排列成行,蒼翠欲滴的葉子漏過暖暖的陽光,投在地上的影子斑駁而瑣碎。我不禁仰起頭望著蔚藍如鏡的蒼穹感歎,這麼舒服的天氣和城市,還真是外出旅行特別是公費旅行的首選啊。不過,要是沒有那些所謂的任務就更完美了。

  裝模作樣的抒情過後,我低下頭,將手上那個叫做唐娜•菲爾德的目標女人的資料捏緊了再仔細看了看,便塞入手袋中,邁著不大的步伐悠閒地走向目的地,一如所有留戀風景的遊人。

  二十分鐘後,我坐在一家金魚店的櫃檯內,把玩著剛剛拿到的綠色小匣子,隨手翻了翻那疊唐娜•菲爾德視如生命的白色演算稿紙,形態各異的符號密密麻麻地堆砌在一起,霎時間令人眼花繚亂。我只能說,密魯菲奧雷技術部裡的那些人果然是天才,長時間和這些繁雜的公式符號打交道,難怪一個個性格越來越古怪。

  不過,天才都有一個致命的共同點,他們一般都英年早逝,而且,大多數是死於非命。比如說,我剛才還見到的美女天才唐娜•菲爾德。我不知道他們怎樣處置她,依照白蘭說的,我只負責搜尋有價值的匣子和相關資料,至於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之類的事,與我無關。

  現在整間店裡只有我一個人,偌大的水族箱裡設備良好的過濾系統依然在正常運行,發出微微的水流聲。任務算是很順利地完成了吧,我想,猶自輕笑了起來,以密魯菲奧雷強大縝密的情報網,獲取消息和封鎖消息的快速嚴密在黑手黨界無人能及。更何況最近彭格列為了彩虹之子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匣子的事情。

  我看著牆上掛著的紅色怪物面具,這一次,真的是你多慮了,白蘭。

  水族箱裡全是五彩斑斕的熱帶魚,很多種我都叫不出名字。到底是孤陋寡聞了呢,我自嘲道。都說天才除了擁有不同于常人的大腦之外,還會擁有許多怪僻的嗜好,果然如此。唐娜•菲爾德在常年氣溫偏低的柏林街頭開了這麼一家熱帶魚店,要耗費多少資金技術先不說,單從顯眼特別的店鋪來看,就不是一個適合研究匣子這種危險武器的地方。

  但是,越是危險之處越安全,或許她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也說不定。

  我走到了門口準備出去到處逛逛,想了想又折了回來,背對著大門的方向趴在冰涼的玻璃上看熱帶魚。這些在歐洲並不常見的品種,從熱帶或是亞熱帶的故鄉遠道而來,到底要經歷怎樣的艱難險阻才能存活至今?水質,溫度,光線,氧氣,食物……稍有不慎便客死他鄉,偶爾憑著運氣和耐力活了下來,很可能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個。

  我想起年少時曾經想要養一條屬於自己的魚,因為那時候覺得似乎每一條在水中來回遊動的魚都很快樂,它們不爭不搶,只是守著自己的一方水域,獨自快活。

  我的長輩曾經說過,如果你不快樂,就去看看正在快樂著的其他生物,即使它們不能感染你同樂,但至少不會使你感到世界總是黯淡無光。

  有風吹過,牆上的紅色面具微微一動,我的直覺令我豎起十二分的警惕,儘管腳步聲和殺氣都被掩飾得完美無缺,但多年來的獨居感使我隱約感覺有人在朝著我所在的方向靠近。

  我仍然是背對著大門的姿勢,卻能清楚地看到,水族箱的玻璃內壁上,映出了一張清雋俊秀的臉。我愣在原地,注視著青年倒映在玻璃上的俊容,特別是,我一直記得的,很久以前第一眼見過就不曾在腦海中抹去的,那雙魅惑得讓人心動的鳳眼。

  應該是第三次見面了吧,Hibari Kyoya。

  「唐娜•菲爾德?」他冷清的聲音在我身後低低地說道。

  我知道此時應該想辦法儘快脫身,我所獲得的一切關於這個男人的情報,無一不在提醒著他的危險性和可怕性。就連得知我要外出任務的入江,沉吟了許久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可以,儘量不要和彭格列的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正面起衝突」。

  可是很多時候,人做出的決定往往不是由理智來主導的,像現在,莫名其妙的,我說出了這樣的話:「有沒有興趣聽我講一個故事?」不等他回答,我指著水族箱裡的魚繼續說道:「聽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所以當它從魚缸的一端遊到另一端,就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游過的路和遇到的魚。你看這種kissing fish,當兩條魚彼此相遇的時候,就會相近而吻。可是,它們一旦分離遊開後,又會吻上另一條魚。所以,每次相愛的記憶只有七秒,七秒後又用空白的記憶愛上別的魚。這到底是一種幸福還是一種悲哀?」

  他的鳳眼微微眯起眼神冰冷,從西服內側的口袋中拿出紫色的匣子,好聽的嗓音仿佛帶著柏林冬天的寒氣:「你是誰?唐娜•菲爾德在哪裡?」

  我轉過身面對著他,倚著水族箱堅實的玻璃外壁微笑不語。

  他似乎也並不在意我是否回答,燃起指環上的火焰,開匣,握住拐子,動作流暢一氣呵成,「無論怎樣,將你咬殺掉就行了吧。」

  我看了看他中指上和我同屬性的紫色指環,笑道:「這種C級精緻度的指環,用來戰鬥太勉強了吧。」

  彭格列果真是越來越衰退了,其最強守護者所用的指環,在密魯菲奧雷裡只有中下級的隊員才使用。如此懸殊的差距,Tsunayoshi Sawada Vongola他到底能拿什麼來與白蘭對抗?

  「是麼,」他譏諷地勾起嘴角,似笑的眼睛中沒有笑意,眸光倒是極尖銳的,「那就試試吧。還有,kissing fish彼此相吻不是因為相愛,而是因為——在打鬥。」

  話音未落,淩厲的攻勢隨著拐子毫不留情地向我砸來,一陣強勁的風吹過,牆上的紅色面具被高高揚起,水族箱的玻璃碎了一地,水嘩嘩地流淌下來,整間屋子像是被擠壓得搖晃變了形。

  濃濃的靛藍色的霧在空中彌漫起來,像未曾被人踏入過的魔境的入口,一片誘惑人墮落的幻象。

  霧氣散去之後,那家小店裡,只剩下一個緊握著雙拐的黑髮青年。

  我坐在柏林郊外密魯菲奧雷分部的沙發上,輕啜一口黑咖啡穩穩神,淺笑道:「謝謝你啊,狼毒。」

  站在牆角的陰影裡披著巨大斗篷帶著紅色怪物面具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和我一樣,狼毒也是白蘭從其他世界帶來的人,但從來沒有在密魯菲奧雷裡露過臉,就連白蘭經常掛在嘴邊的「最信賴」的入江,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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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女王的迷宮

  哥本哈根,伊諾千堤。

  我站在哥本哈根的美人魚銅像前,手裡拿著一支巧克力味的大雪糕,感歎著原來這就是教壞小女孩的小美人魚啊,我們要從中吸取教訓不要愛上不該愛的人,否則的話,就像這美人魚一樣在童話裡化為了泡沫灰飛煙滅,在現實中還要被擺在海灘上頂著日曬風吹雨淋。

  因為不是旅遊旺季,海邊的遊人並不多,偶爾聽到相機的快門聲哢嚓哢嚓地響,三兩個說著一口美式英語的遊客嘻嘻笑笑地從我身後經過,漸行漸遠。

  我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雪糕,牛奶和巧克力的香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安撫著我的舌尖,雖然我很不爽旁邊站著的那個人,但這也絲毫影響不了我對雪糕執著的熱愛和追求。

  美人魚銅像的前方,我的旁邊,站著一個和我一樣拿著一支大雪糕的青年,橄欖色的劉海隨意散落在前額上,眉梢間流露出與白蘭不同的玩世不恭,青色的眼眸裡毫無感情,視線久久地停留在美人魚像的脖子上。

  「聽說這條魚的頭被盜了好幾次了。」他含著雪糕說道。

  「……這與你無關吧,」我說,微涼的海風舒服地吹到臉上,原本清爽的心情因著身旁青年突如其來的出現而變得陰涼,「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我要帶著你一起出任務?津嘉•佈雷德。」

  青年將剩下的雪糕一口塞進嘴裡,拿出紙巾優雅地擦了擦嘴,頗感無辜地說:「這是Boss的安排我也沒辦法啊。還有,不是你帶著我出任務,而是具有縝密戰術和豐富經驗的我特地被派來協助你完成任務,Cicely小姐。」

  他頓了頓,雙手插在夾克外套的口袋裡,接著說道:「至於為什麼身為白魔咒第六部隊隊長的你需要總部派人來協助……這個你應該懂的。」

  我差點被雪糕噎住,有什麼意見你不能直接跟白蘭說麼,省得在這裡明嘲暗諷的影響我吃雪糕的技術。我斜著眼睛看他:「不用感到委屈的,津嘉。雖然不是在同一個部隊,但你好歹也是一個隊長,只不過是前面加了個『副』字而已。」

  他輕笑出聲,帶著幾分恃才傲物的不屑,「我對那種事情沒興趣,只要使我不感到無聊就好了。」

  我忽然很好奇白蘭究竟怎樣招攬了密魯菲奧雷的一堆怪人:「這就是你加入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原因麼?白蘭給你開出了什麼條件?」

  他眨眨眼睛笑道:「原因很簡單,好玩唄。至於Boss給我開出的條件,我沒必要對你推心置腹吧,Cicely小姐。」

  我「切」了一聲聳聳肩,表示他愛說不說我都無所謂,「只是想對比一下看看白蘭有沒有偏心而已了。」我突然意識到,其實白蘭並沒有對我開了什麼條件,甚至連個虛幻的承諾和鼓勵都沒有,於是我得出了一個結論:虧大了。

  津嘉把外套的拉鍊拉到最頂端,將停留在人魚銅像脖子上的視線轉到了我的脖子上,「我說Cicely小姐,站在這裡吹冷風也是任務的一部分麼?」

  「你可以將它視為任務前的熱身運動的,」我不舍地舔完最後一口雪糕,說道,「難得你今天把真身放出來了啊,我都快習慣了你的木偶人形象了。」

  他縮了縮脖子,「這哪裡熱身了?分明就很冷好吧。」之前聽白蘭無意間提過,津嘉的真人體質怕冷耐熱,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啊。我一直覺得,其實白蘭才是密魯菲奧雷裡最大的情報提供者,這個世界上還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麼?

  「那走咯。再見了,小美人魚。」我朝著美人魚銅像揮手告別,轉身向阿馬林堡宮殿的方向走去,感覺到津嘉的腳步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便開口說道:「我說津嘉,你要是拖我後腿被捉了,可別指望我去救你啊。」

  他睨了我一眼:「你只要顧好自己別拖我後腿就行了,Cicely小姐。這次的目標,是一個叫伊諾千堤的男人吧?」

  「啊,使匣子得以重新面世的三位天才發明家之一,」我將在水晶球裡看到的情報滾瓜爛熟地背出來,「威爾帝死於非命後從義大利逃到了丹麥,現在躲在阿馬林堡宮殿的地下室裡。說起來,你前段時間不是被派去獵殺彩虹之子麼?」

  「嗯哼,」他像想起了什麼愉快的事情,勾起的笑容一直延伸到青色的眼底,「我可沒有出手哦,只是在一旁提了一個有趣的建議罷了。」

  慈愛萬能的主啊,請寬恕這個罪惡的人吧。我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又加上了最重要的一句:至少不要在和我出任務的時候懲罰他。我對遇到津嘉的彩虹之子表示人道主義的同情,這個惡趣味的傢伙肯定是提了什麼變態的建議。

  比起津嘉,我更願意和狼毒出任務,雖然他長得遠不如木偶人的主人俊俏,但人家好歹幻術高超而且沉默寡言,一看就知道是個可靠的搭檔。而津嘉,綜合他參與的密魯菲奧雷對其他大大小小的黑手黨家族的殲滅戰來看,那傢伙根本就是憑著自己的喜好做事的人,操控著他的木偶人傀儡用匪夷所思的手段使敵人不得好死。

  我雖然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但也不想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實話,這絕對會影響到我以後的食欲,而我目前還沒有想要節食減肥的打算,於是我轉過頭對正在打呵欠的青年說:「津嘉,我們打個商量吧。我把你上個月工資的一半還回給你,你這次動手能乾淨俐落一點一招索命麼?」

  他看了我一眼,又抬起眼睛看天,悠悠地走著,並不回答。

  「……要不就上月一整個月的工資吧。」我說。

  他依舊沒有理我,眼中卻明明確確傳達出了這樣的話語:天真,太天真了。

  我咬咬牙說道:「好了,把你的工資和獎金都還給你總行了吧,這樣還不願意的話,我就告訴正一之前你又扮成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在他工作的樓層裡搗亂!」

  他終於開口了,拖著長長的聲音說:「好吧,既然Cicely小姐都這樣低聲下氣地求我了,我就勉為其難破例一次吧。」

  ……誰低聲下氣地求你了……

  趁著夜色,我和津嘉避開巡邏的守衛,從早就探聽好的秘密通道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地下室。阿馬林堡宮殿裡甚至是女王身邊都有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人,這也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所以我才說啊,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能躲過白蘭的消息網麼?

  「哇哦,地下室還弄了這些玩意兒,真不愧是王室居住的宮殿啊。」我舉著水晶球,看著面前錯綜複雜的迷宮和牆上令人眼花繚亂的豔麗壁畫,忍不住感慨道。如果我沒有水晶球,恐怕都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走出這個佈局精密的迷宮。

  津嘉湊過來看了一下水晶球,涼涼地說:「你應該感慨的是,真不愧是天才科學家伊諾千堤,居然能找到這麼一個棘手的地方躲起來吧,Cicely小姐。」

  我沿著水晶球顯示的安全路線行走,不耐煩地投給他一個白眼:「意思都差不多啦。」

  他不再接話,跟在我後面興致勃勃地觀看牆上用色華麗豐富的壁畫。

  十分鐘後,我站在與目標照片裡所差無二的男人面前,微笑道:「別來無恙吧,伊諾千堤先生。」

  男人抬頭打量著我們,臉上並無驚恐慌張之色,用帶著南方口音的義大利語問道:「兩位是哪個家族派來的?」

  臨死之前也要弄清楚奪命債主麼?在這方面我倒是很好說話的:「伊諾千堤先生喜歡死在哪個家族的手裡,就把我們當成是哪個家族的人好了。」

  他竟然微微笑道:「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來,只有密魯菲奧雷家族才能做得到吧。」

  「過獎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刺眼的黃色光芒閃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兩眼翻白倒在地上,咽氣了。

  我看向津嘉,略顯不滿地說:「我還沒說完呢……」

  他熄滅指環上的火焰,說道:「不是Cicely小姐你叫我手腳乾淨俐落一點一招索命的麼?」

  我走過去從伊諾千堤的身上搜出一本寫滿演算公式的小冊子,對著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可憐男人說完剛才的話:「我們的Boss叫白蘭•傑索,你變成冤魂也好厲鬼也罷,儘管去找他吧。」

  突然間「轟——」的一聲,離我最近的一堵牆像是被一股非同尋常的強勁力量擊中,猛的倒塌下來,揚起厚厚的灰塵。我下意識地轉頭想問問津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發現那傢伙不知何時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

  待我的視線逐漸恢復清明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西服搭配紫色襯衣的青年跨過牆壁的殘骸走來,那雙鳳眼在濛濛的灰塵中依然清亮得出塵。

  「嗨,好巧啊。」我笑意盈盈地和他打招呼,看來還是不能小覷彭格列的情報部門啊,連續兩次都只比我晚了一步。

  「要再聽我講一個故事麼?」我說,「知道丹麥的國鳥嗎?和你有點淵源,也叫雲雀,丹麥人認為雲雀為人民帶來了美好和吉祥,他們熱愛自然,還對鴨子有特殊感情,當汽車和行人在馬路上遇到鴨群時,都會心甘情願地禮讓鴨子通過……」

  他似乎對我的故事聽若未聞,看了看地上的伊諾千堤,便把目光轉到我身上,微微揚起的鳳眼危險地半眯,幽黑深邃的眸子讓我想起傳說中蠱惑人心的異世妖精,薄薄的雙唇一張一合間吐出清冽好聽的聲音:「你殺了我的獵物,這一點讓我很不爽。」

  我無奈地撇撇嘴:「關於這一點,你應該去質疑一下你們彭格列情報部門的辦事能力吧。」

  「彭格列什麼的,與我無關。現在,只要能咬殺你就行了。」他說,又是在話音未落之際揮著拐子砸向我,黑色的西服衣擺隨風飄起,劃出好看的弧度。

  我被一記拐子擊中,身體裂成了兩半,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角還是保持著剛才笑著的淺淺弧度,沒有一絲氣息。——這是我從水晶球裡看到的畫面。

  而此時我已經趴在阿馬林堡的屋頂,看著地下室裡的自己「血肉橫飛」,打了個輕輕的寒顫後說道:「還真是糟糕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秒殺,雖然只是木偶人傀儡但總覺得心有餘悸。」

  旁邊的津嘉翻了翻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和我一同看向水晶球,說道:「所以我從來不做和自己長相一樣的木偶人啊。」

  我想起他那些如同天真小孩子的木偶人,斜了他一眼說:「那為什麼要做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木偶人?」

  「啊,」他事不關己地說,「因為時間太緊迫了,我來不及給你構思新的形象啊。」

  「胡說!那連身高都精確到毫米的木偶人分明就是早有準備的。」

  「嘛嘛,不過話說回來,Cicely小姐,」他揮揮手趕了趕蚊子跳過了這個話題,「Boss讓你來出任務不是叫你和敵方的守護者調情的吧。」

  我用看鄉巴佬的眼神白了他一眼:「這是一種高雅的生活情趣你懂不懂?妒忌的話,你也可以找對方的霧守大美人庫洛姆小姐調一下情啊。」

  「那是古羅隊長喜歡做的事情啦。」

  …… ……

  丹麥,哥本哈根,任務結束。


第12章 12、以墓碑之名

  義大利,米蘭。

  我沿著狹長但平坦的山路徒步行走,靴子高高的鞋跟噔噔噔地在山谷中響起,利索清脆,聽在我耳中卻是夾雜著幾分沉悶和壓抑,我想我知道原因,果然登山的時候不應該穿超過10釐米的高跟靴子。

  兩旁高大郁蔥的樹木密密地長在一起,粗壯的樹幹沖天而上,仿佛要直達雲霄,縱橫交錯的枝葉隨心所欲地生長著,一層一層重疊在半空,將頭頂的陽光隔絕在外。不遠處有水流的聲音,嘩嘩作響,還可以看見淡淡的白色水霧在林間冉冉升起,如同傳說中神仙居住的仙境。

  雖然是午後,山中卻是寒氣逼人,連陽光都照不到的小徑上只有我一個人,偶爾有幾聲蟲鳥的鳴叫,也是懶懶的沒有一絲生氣。我裹緊了身上長及膝蓋的燈芯絨外套,清新自然的空氣並不能使我感覺爽適,更多的,是一絲絲漸漸侵入五臟六腑的寒意。

  也許我需要一杯龍舌蘭酒。

  視野越來越清明開闊,我終於走到了半山腰的那一大片平地上,天空蔚藍而純淨,像是時時被沖刷抹擦。那是主居住的地方,我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地上的枯枝落葉積聚得並不厚,水泥鋪就的地面一直延伸至平地的另一邊,雖然有些許沙石塵粒,但就郊區山野而言還算乾淨,看來有人定期來打掃。

  這是一個隱藏在藍天下深山中的墓園。

  我走過雕刻著安琪兒圖案的石頭拱門,排列得整齊有序的百來座墓碑頓時湧入視線,儘管已經早有準備,但還是忍不住停在門口平復一下突然波動的情緒。早就知道的不是麼,何必來到這裡才膽怯,多矯情。我自嘲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把眼底微微的不安打入深淵。

  我刻意放輕了腳步,仿佛害怕驚擾了長眠於地下的靈魂,也許他們生前互不相識,死後卻同眠在同一片土地下,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緣分。我從一座座墓碑前穿梭而過,不約而同的,這些墓碑的碑面很樸素,沒有什麼華麗繁雜的裝飾,碑上的文字卻毫不含糊,看得出是用心雕刻出來的。

  所有墓碑的頂端都是同一句話:以彭格列之名,向XXX(墓碑主人的名字)先生/小姐致以最深誠的歉意。而立碑人位置都刻著同一個名字:Tsunayoshi Sawada Vongola。

  我想起今天清晨天還沒亮就被白蘭的電話吵醒,他在話筒的另一頭說已經準備好了直升機叫我立刻啟程去米蘭。我睡眼惺忪沒好氣地說,你夢遊麼,那張名單上根本沒有在米蘭的目標人物。

  白蘭突然意味深長地說:「可是Cicely,今天對你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

  我不耐煩地打著呵欠說:「什麼日子?」

  白蘭頓了頓,我不知道他在那邊是不是像以往一樣漫不經心的微笑,在我快要重新睡著的時候,他說:「今天是這個世界的Cicely的忌日。說起來,與彭格列有點關係呢。」

  我的大腦有三秒鐘的死機時間,重啟後頓時清醒了,一個激靈地坐了起來,拿著手機的左手不由得五指收緊。我記起來了,在原來的世界裡就看到過的,眾多平行世界裡的我早已相繼死去,當然這個世界也不例外。

  ……因恐怖襲擊而死於空難。我靠在床頭,閉上眼睛在腦海裡理順了整件事情的脈絡。簡單地說,就是某個家族發動了對彭格列Boss的暗殺,由於錯誤的情報,牽連了一整架飛機上的一百七十多名無辜人員被害,而我恰好乘坐那架飛機從米蘭飛往倫敦。

  約有一百來名能夠確定身份的遇難者葬在這個墓園裡。

  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墓碑,上面沒有照片,只有一個熟悉的名字:Cicely•Schlotel。Schlotel……看來在這個世界裡我的母親最終還是嫁給了那個男人,不管是因著怎樣的契機,她終是放下了對以往逝去歲月的固執。也許我應該感到高興,如果不是在自己的墓碑上得知這件事情的話。

  Cicely•Schlotel。我彎下腰輕輕撫摸著這個名字,本應該冰冷生硬的石碑,我卻覺得手觸之處一片溫暖與柔和,是在那個世界裡不曾擁有過的。

  輕緩的腳步聲從拱門的方向傳來,我站在原地轉過頭,一個面容清秀的栗發青年出現在墓園裡,右手捧著一大束盛放的白色菊花。他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微笑著向我點點頭後走到每一座墓碑前放下一朵白菊花,動作優雅溫柔,像是對待極珍貴的東西。

  他在我的墓碑前放下白菊花後,直起身來對我說:「小姐是來拜祭朋友的?」

  我意識到自己的指尖還停留在墓碑的名字上,便若無其事地收回來,說道:「來看一位親人。」雖是不同世界,但應該是至親吧,不會有人比我與自己更親近的了。

  他後退了一小步,鄭重地朝我微微鞠躬,聲音柔和而沉重:「……抱歉了。」

  我驚訝地看著他的動作,儘管知道日本人有鞠躬的習慣,但這位年輕教父臉上明明白白的歉意,確實是讓我心底角落裡隱藏至深的良知的一面小小地震動了一下下,這是在白蘭身上永遠不會出現的真誠與溫柔。

  我一直以為,由於力量差距的懸殊,彭格列被密魯菲奧雷所滅是必然的大勢所趨,是弱肉強食的世界生物鏈中理所當然的一環。而現在,我突然覺得,如果黑手黨世界裡還留下這樣一抹良善和真切,似乎也不錯。可惜,不幸的是,他遇到的是白蘭。

  「彭格列先生是嗎?」我輕聲說,不用擔心他會懷疑我為什麼知道他的身份,事實上,幾年前的那場空難發生之後,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出來向遇難者家屬道歉,雖然錯不在他。一身黑衣的青年出現在空難現場,臉色蒼白,卻堅定誠懇地說:「彭格列不會逃避責任。」

  他微微點頭道:「是。」

  「這都是命啊,」我看回自己的墓碑上,Cicely•Schlotel已化為塵土,而我還可以站在這裡悼念,「每個人的命運都像一個旋轉的轉盤,有的停下後指向的是繼續,有的卻指向了終止。這不是某個人能決定的,也不是某個家族能決定的。」

  「如果沒有某些中間的阻力,有的人的轉盤也許不會那麼快就指向了終止吧。」他說,語氣溫和,莫名其妙的就讓人感到親切。

  這就是彭格列家族的Boss,Tsunayoshi Sawada Vongola。是白蘭蓄謀已久的要殺的人,也許……也是入江一直以來努力護著的人。白蘭曾經說過,其實入江跟沢田綱吉•彭格列很像,或者說,跟彭格列家族的人都很像,因為他們都是一樣愚蠢地相信這個世界的美好。

  這是他們最大的致命點。白蘭說。

  「所以說,這些都是命啊。」我環視一圈那些大同小異的墓碑,它們的主人生前不管經歷過什麼,榮耀或卑微,富有或貧窮,都無關此時。這是每個人都無法逃脫的命運,自出生那刻起就逐步走向死亡。

  神賜福于眾生,同時也為他們鋪排好了歸宿。

  青年不語,優雅地欠了欠身,從我身旁走過繼續抽出白色菊花放在每一座墓碑前,神情虔誠得如同在上帝面前祈禱。頑固的陽光從茂密的葉子的細小縫隙中偷偷溜過,在他栗色的碎發上跳躍,色澤溫暖舒服,像初冬時從壁爐裡散發出的暖氣。

  墓園裡一片靜謐,只有微風拂過葉子的沙沙聲。

  我突然很懷念,在以前那個世界裡,陽光溫煦的午後,我在小店裡泡上一壺檸檬紅茶慢慢細閱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白蘭和入江各據一台電腦,任憑指尖在鍵盤上飛舞,那樣便足以使一整個下午充實而愜意。

  現在想來,那些簡單的日子居然讓我覺得窩心。果然是最近總在出任務太過勞累了。

  「十代目……」銀色頭髮的青年從墓園外快步走進來,臉上有一道不長的血痕,還在浸出細細的血跡,看來是不久前剛劃傷的,身上西服右手臂的地方也有好幾道像是被金屬利物飛速抽破的痕跡。

  栗發青年回過身朝他微笑:「是獄寺君啊。」

  被叫做獄寺君的青年還想說什麼,見到我站在離栗發青年不遠的墓碑前,頓時皺了皺眉,仿佛因忽然出現我這麼一個外人而感到由裡及表的不悅。

  我好笑地看著他,雖然這裡是彭格列的地頭,但我只是想來看看自己的墓碑,也沒想到會遇上他們的Boss。早知道今天這麼幸運,就把情報賣給那些想要暗殺他的黑手黨家族好了,讓他們埋伏在這裡伺機行動,總好過像無頭蒼蠅一樣隨身帶著個炸彈動不動就搞恐怖襲擊。

  栗發青年見狀,眼眸中無奈地流露出安撫的笑意,說道:「這位小姐是來拜祭親人的。獄寺君怎麼受傷了?」

  說到這個,銀髮青年憤憤地咬牙道:「還不是因為雲雀那個混蛋!那傢伙果然似敵非友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得到教訓……」

  我看到他的臉上分明還殘留著打鬥後的餘悸,語氣卻是死活不服輸的倔強,像一隻被惹怒了又打不過對方只能張牙舞爪虛張聲勢的小貓。

  栗發青年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縱容:「又和雲雀前輩一言不和打了起來啊……」

  「十代目……」

  我突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也許彭格列並不如白蘭所想的那樣容易擊滅。


第13章 13、維也納之夜

  維也納,喬納森•羅利。

  我來到維也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咖啡館坐下喝咖啡,背靠著絲絨沙發看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順便感慨一下以前悠閒舒適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復返啊。目標人物喬納森•羅利的資料還在我的手提包裡,維也納大學的一位元音樂教師,其貌不揚,平時也是老老實實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誰會想到原來他也是將匣子大量販賣給黑手黨的仲介人之一?果然人不可貌相。

  近一個月來的天氣倒是漸漸轉暖了,人卻越來越犯懶,我幾乎每天都在盼望著早點結束任務回到總部。肯定不是因為想念白蘭,經此一路以來的任務我早把他在心底偷偷詛咒了十萬八千次,像我這種好吃懶做的人就應該留在總部吹吹空調打打雜,而不是奔波勞頓外出任務消耗體力。Boss這回真的是用人不善,昨晚和白蘭視頻通話的時候我這樣抱怨道。

  結果那傢伙毫無反省之意地笑道:「啊,因為我沒有把Cicely當成是什麼也做不了的豬啊。」

  ……於是我想問這句話是褒義的麼?

  「小姐,你的卡布奇諾。」穿著白衣黑褲的年輕侍者把咖啡輕輕放在圓形木桌上,禮貌地欠身後便走向櫃檯。

  這是我連續喝的第三杯卡布奇諾,而一開始點的黑森林蛋糕還剩下一大半。我抬頭望著萬里無雲的淨藍天空,眯著眼睛幾乎想要就這樣睡著,這種舒服的天氣果然不適合在外出任務,無法控制的季節性懶散絕對會影響工作效率的。

  我低頭想了想,今天的任務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沒有搭檔雖說終於不用顧及別人的嗜好習慣,但凡事都要自己親力親為這一點很麻煩。我扯了扯垂至胸前的淡金色卷髮,真想無所事事地在這裡坐上一整天啊,陽光如此柔和,咖啡如此香醇,我卻如此忙碌,這樣不好不好。

  幸好今天的任務不沾血腥,殺人的事向來不歸我管,不知道是不是白蘭覺得我膽子太小無法勝任,於是我也正好樂得清閒順便叨念一句阿尼陀佛良善之人不殺生。可惜我不信佛,也不是良善之人。

  獲取喬納森•羅利在瑞士銀行的保險箱密碼。這種簡單的事情隨便在哪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裡都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有水晶球在,根本沒必要特地跑一趟維也納。所以昨晚我對白蘭的安排提出了質疑,是因為密魯菲奧雷的錢太多了無處可用,才不斷派遣家族成員外出任務得以揮霍麼?

  「密魯菲奧雷是財大氣粗沒錯啦,」白蘭這樣說道,「可是Cicely也是時候到外面的世界去跑動一下,見見世面了。」

  我睜著半月眼伸出手關掉視頻,將白蘭那張欠扁的笑臉隔絕在黑乎乎的螢幕的另一端,太過分了這傢伙,把我說的跟土包子一樣。雖然最近幾年我安頓了下來也不想再去別的地方,但我並沒有將以前到處流浪的記憶片段抹殺乾淨。

  很多人其實不知道,吉普賽人終年流浪,不是因為天性浪漫生性使然,而僅僅是因為,還沒有找到願意安頓下來的地方。

  日落時分我從維也納大學步行回到酒店,暮色四合,街道上倒是多了不少一家幾口出來散步的人們,太陽的餘暉氳紅了整個天際,極像一幅暖暖的彩色油畫。我倚在窗前吹涼風,隔壁房間的露臺上有人在拉小提琴,悠揚纏綿的琴聲飄浮在城市的上空,像一首綿長的詩。如果音樂可以實體化,恐怕維也納滿大街都是活蹦亂跳的音符了。

  我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著窗臺,吉普賽人的敏銳直覺開始莫名其妙地高速運轉,總覺得像是有什麼不在我應對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即將發生,或者說,像是有一股被隱藏起來的強大殺氣縈繞在這個房間裡。我隱隱地感到不安,右手拇指下意識地輕撫中指上的指環,據說這是擁有超自然力量的瑪雷指環,可是依然不能使我心安。

  天色越來越暗,像一幅巨大的黑色帷幕一寸一寸地慢慢降下,白日的光明終究是退散了,掩藏在黑暗中見不得光的罪惡因數開始蠢蠢欲動。這是屬於摒棄了天真和良善的黑手黨的夜。

  我突然想起在中國時聽過的一句諺語: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蜷曲著輕敲窗臺的手指一頓,我歎了一口氣,努力調動臉上的肌肉使好不容易扯出的微笑不至於顯得嘲諷,才偏頭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門後的那位先生或者小姐可以出來了麼?」

  然後,通往露臺的門被打開了,一個黑髮黑眸的青年邁著悠閒得如同諷刺的步子走進來,修身的黑色西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了青年頎長完美的身材,精緻的面容像是造物主鬼斧神工的傑作,眉目之間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像猛獸咬殺獵物之前的血腥興致,輕抿的薄唇邊倒是一如前兩次見面時的淡淡譏諷。

  我的腦海中此時只浮現出了兩個字:鬼魅。待在密魯菲奧雷風華絕代的Boss白蘭身邊那麼久,我想我並不是一個好色的女人,大概。可是現在,雖然不想承認,我很有興趣地想看,眼前這個俊美男人,弧度優美的脖子下,被襯衣上扣得整整齊齊的白色紐扣掩蓋著的,瘦削玲瓏的鎖骨。

  ……當然只是想想而已,我還不想這麼早就去見Cicely Schlotel。果然是維也納纏綿的音樂使我頭腦發昏浮想聯翩。我需要一盆冷水,如果被白蘭知道,肯定還會加上一句,和一個人模人樣的男友。

  把不太清醒的腦海中那些有的沒的東西統統收起來,我儘量微笑得自然淡定,至少不會顯現出好色這種猥瑣的特質,說道:「雲雀先生是特地過來聽我講故事的嗎?」

  一個男人出現在一個女人的房間裡,可以發生的故事有很多個版本,可是當這個男人叫做雲雀恭彌而這個女人叫做Cicely時,故事只有一個版本兩條支線:咬殺與逃命。

  他沒有理會我的話,鳳眼微挑,似有陰風陣陣而過,薄唇輕啟,好聽的聲音終於稍微有了語調:「密魯菲奧雷情報部門隊長Cicely是吧?」

  我一怔,隨即輕笑出聲,垂在身後的右手卻不由得收縮握緊,掌心是一片冰涼的冷汗,「看來即使是在兵荒馬亂的時候也不能小看了彭格列的情報部門啊,不過這麼快就收到情報了,可是很讓我懷疑密魯菲奧雷裡有內奸啊。」

  「那是你們的事。」他說,勾起的笑容傲慢得像君臨天下的國王陛下,「聽說你能夠預測未來,」說到這裡頓了頓,眼底升起一抹盎然的興致,對我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果然,他接著說道:「那麼,就預測一下,你將在第幾招的時候被我咬殺……」

  迅猛的攻勢像寒冬裡又疾又密的冰雹一般,靠著牆壁的大櫃子被他毫不留情的雙拐擊中,「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散成六塊,米色的壁紙被劃破,牆上凹了一個大洞。房間裡頓時狼藉得像廢墟,很奇怪這樣打鬥的巨大響聲居然沒有引來酒店管理員的干涉。

  ……肯定是一家黑店。而我在躲避的間隙竟然有時間閃過這個念頭,這樣看來還不算太糟,當然這要歸功於白蘭給我的指環,比起雲雀恭彌手中那個只有C級精緻度的指環,縱然他的火焰要強大得多,但純度不高,我還不至於要去見Cicely Schlotel。

  「不回擊麼?」他的攻勢愈加強烈,鳳眼中是一片顯而易見的危險意味,「是瞧不起我麼?」

  我依然在依靠中指指環上的火焰艱難地東躲西閃,剛才因躲避不及被砸中的左手上臂開始向大腦傳來劇烈的疼痛感,不知道是否是骨頭碎了。聽到他的話的那一瞬間我多想大叫一聲「國王陛下請饒命!」但這事關係著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尊嚴,對雲雀恭彌來說奏不奏效還很難說,而白蘭知道後肯定不會放過我。

  我想我是在玩命,於是在他拐子一揮一甩的縫隙中說道:「……不,是鄙人我配不上您的身手。」這句絕對是天地可鑒日月可昭的肺腑之言,雖然近來我一直都在收集匣子及其相關資料,但不幸的是,我現在根本沒有匣子可用。

  這不公平……我在心底對上帝怒言,我只是一個賣棉花糖的平民百姓,而對方顯然是打打殺殺慣了的人命販子!於是我聽見上帝說:我什麼時候公平過了?不過我不是給你開了一扇窗麼……

  我轉頭看了看旁邊大開著窗戶,外面夜景甚好,我想如果我不是住在27層的話肯定心情也甚好,可惜至始至終我都沒有長出一雙翅膀來。

  泛著紫色火焰的浮萍拐鋒芒銳利地向我步步逼近,我看著右手指環上的火焰在漸漸柔弱下去,咬了咬牙,抬頭正好對上那雙壓迫感十足的清魅鳳眼,轉身,從窗口一躍而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悲催地說:卡文了…… 【淚奔】


第14章 14、好色的下場

  我坐在從維也納飛回密魯菲奧雷總部的直升機裡,咬著牙給左手臂上的傷口做簡單的消毒包紮處理,血流的倒是不多,但裡面的骨頭估計是斷了。沾上藥水的棉簽一接觸到皮膚,立刻傳來火辣辣的痛感,疼得我呲牙裂嘴面目猙獰地倒抽冷氣。

  太狠了,那個男人。我靠在柔軟的椅背上喘著氣,眼前浮現出那張俊美無暇的面容,此時看來肯定不會是賞心悅目的,說是奪命修羅也不為過。白蘭曾經說過,彭格列家族最令人感到可笑的,就是他們心中那抹不屬於黑暗世界的天真和善良。可是依照我今天的遭遇,我從彭格列雲守雲雀恭彌身上看不到一丁點類似于所謂的天真和善良之類的。

  惡劣惡毒惡趣味這三點我倒是深有體會,難怪之前有情報說雲雀恭彌是彭格列最大的惡人,本來還以為是黑手黨家族中流傳的冷笑話,看過報告也只是一笑而過。現在想想,真應該聽入江的話,那青年雖然與我熟悉的入江正一大不相同,但為他人著想的良善之心並沒有泯滅,起碼給我的忠告是極真切的,可惜我沒有聽。

  我紮好繃帶,終於大大松了一口氣,閉目養神了片刻,才對坐在旁邊一直沉默著的、算是我半個救命恩人的男子說道:「謝謝你,幻騎士。」我從27樓墜落,本來想增殖棉花糖使之充當消防氣墊那樣的東西以起到緩衝的作用,不料卻發現地面近在咫尺而我居然沒有摔傷,回過頭才看到一身劍士打扮的橄欖瞳色男子站在我身後。

  雖然在總部不曾遇見過,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持有霧屬性瑪雷指環的六吊花之一,幻騎士。據說他在很久以前便開始暗中效忠于白蘭,是基裡奧內羅家族最大的叛徒。當然,後一句話是我在總部閒逛的時候,路過一個小房間,無意中聽見伽馬這樣和他的兩個叫什麼猿的手下說道。

  沒想到今天倒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希望不要趁機提出什麼奇怪的要求才好。

  「Cicely小姐不必客氣,我也只是剛好路過。」他說,聲音平板低沉,仿佛真的是恰巧碰上的舉手之勞,停頓了一小會兒,神情轉為崇敬莊重,又說道:「況且,大家都是在為白蘭大人效力的。」

  我安靜地聽著,並不急著搭話,嘴角淺淺地彎起,不知道看上去像不像是譏諷。我是從白蘭口中聽說過他的,「小幻啊,最可愛的地方就是那極其狹隘的心胸了。」白蘭這樣說,笑容裡是不經修飾的不屑與輕蔑。於是我閉著眼睛耐心地等著,等他說出最重點的那句話,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必定是要提出什麼要求的吧。

  我從來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那麼多微妙得讓人不禁懷疑的巧合。

  良久,他終於開口說道:「不過,我確實是有一件事想請Cicely小姐幫忙。」說完,目光炯炯地看向我,橄欖色的瞳孔中閃爍著一股強烈的光芒。

  我是真的想笑了,又怕笑得太得意扯動了傷口,真是沉不住氣啊,這個男人,「幻騎士有什麼事儘管直說好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聽說Cicely小姐能夠看到未來?」

  「是能看到一點,」我說,只是能看到一般人的未來,對於那些具有無限可能性的人,他們的未來可塑性和不確定性太強,我是無法看得清楚準確的,「幻騎士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啊,我只是想知道,未來的我是不是還一直受到白蘭大人的信賴。」他握緊了手中的劍,眼神中有某種不可撼動的可憐的堅定。

  原來是這件事,我安下了心,不需多想便可以告訴他:「幻騎士直到最後都是對Boss忠心耿耿呢,這可是在密魯菲奧雷裡無人能比的。」這個男人,直到死都是自欺欺人地固執地信賴著白蘭,連自己的心智和靈魂都拋棄了,只剩一副空洞的虛殼在苟延殘喘地叫囂著。

  而白蘭,從一開始,就沒把他放在眼裡的吧。

  「那是當然的,」他說,「白蘭大人可是猶如至高無上的神一般的存在,不會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忠誠於神。」

  還真是白蘭的好部下啊,我輕笑道:「是呢。」所以,到了利用價值所剩無幾的最後,他死得最為悲慘可笑。自以為是的人呵,下場往往是供人笑話的可悲。

  回到總部後我當然是第一時間來到醫療室,鬍子比頭髮還長的老頭子醫生看了我的傷口兩眼,直接拿出醫用的剪刀鑷子刀子之類的金屬利器準備工作。我驚恐地後退到離他五米遠的安全地帶,捂住上臂說:「這是要開始治療了麼?」

  「當然,如果你還想要那只手的話。」

  我重新坐了回去,看著身穿密魯菲奧雷制服的護士擺弄著棉花繃帶和白膠布,突然想起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不打麻醉麼?」

  「不打。」老頭子醫生專心清洗利器,頭也不抬地說道。

  我想拔腿就跑的心都有了,為了掩飾我的不安,於是故作淡定地又問道:「真的不打麼?」

  「不打。」老頭子說。我竟然能感覺出他語氣中淡淡的鄙視意味。

  「為什麼?」我不由得稍稍提高了聲音,恐怕我沒死在雲雀恭彌的手下,倒是死在了密魯菲奧雷總部的醫療室裡。

  老頭子被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惹煩了,火氣衝衝地抬起頭瞪著我,不耐煩地數落道:「就那一點小傷還打什麼麻醉啊?不就是骨頭斷了而已麼!我說姑娘你現在這麼一點痛楚都經不住,以後生孩子的時候還有得你受呢!」

  我看著他氣憤地吹鬍子瞪眼睛,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扯到了生孩子那邊去,但有一點是無需置疑的,落到這個古怪老頭子的手裡,我想直到傷勢痊癒之前,我大概都不會有舒服的日子過了。

  這無疑是我受傷之後的二重傷害。雪上加霜落井下石這種事,果然最適合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人不過了。

  入江來的時候我正迷迷糊糊的準備睡著,感覺到有人在門口刻意壓低了聲音交談,睜開眼睛便看到紅發青年似乎在向小護士詢問著什麼,面容依舊純良如初,而剛給我換完藥的小護士則低著頭羞羞答答地應答著,臉上有紅暈。

  好一派春意盎然的美麗景象啊,我在心裡吐槽道。右手撐在病床上坐起來,左手上臂的傷口依然像被撕裂一般疼痛。今年真是流年不順呐,幸虧我不是左撇子。

  「Cicely小姐沒事吧?」入江走過來站在我的病床前問道,平日不喜歡穿制服的他今天倒是一身整整齊齊,連紐扣都全部一絲不苟地扣上。看來白蘭又交給他什麼重要的任務了。

  我瞥了他一眼,挪動著身子靠在床頭,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後說道:「你看我像是沒事的樣子麼?」

  「啊,」青年一噎,方正規矩的鏡片下,一雙普通並不出彩的眼睛溫謙依然,「對、對不起!」

  我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說:「坐吧。」

  青年伸手扶扶鏡框,這個小習慣似乎跟了他很多年了,緊張也好尷尬也好,總愛撥弄鼻樑上的眼鏡,「不用了,我待一會兒就走。」

  我有氣無力地微微笑了笑表示請隨意,現在這種狀況下我可沒有心思招呼別人,左臂上一波接著一波的陣痛讓我懷疑白蘭是不是一時失策找了個庸醫回來。

  「Cicely小姐怎麼會弄成這樣?」青年問道,如果沒眼花的話,我居然從他不算英俊的臉上看到了關切的意思,真像那個世界裡單純善良的入江正一。也許有些東西生來就註定了的,無論環境和經歷如何變化,骨子裡的至真至誠始終不曾遺失。

  白蘭說的沒錯,入江雖然是密魯菲奧雷的隊長,卻像極了彭格列家族的人,對同伴對敵人都懷揣著過多的不必要的善意,還有,連虛偽都不懂得。我不知道對現在的入江來說,誰是同伴誰是敵人,但就我而言,我是不希望這個青年最終落得個背叛者的下場的。

  我歎了歎氣,懊悔萬分地搖搖頭說道:「到底是年輕沒見過世面,色迷心竅了啊。」

  「嗯?」青年不解地看著我,見我無意解釋,虛咳了一聲說道:「那Cicely小姐好好休息,我出去工作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叫住了他:「正一。」

  青年回頭,用眼神詢問:還有什麼事麼?

  我悠悠地說:「你探望病人的時候都是空手而來的麼?」

  青年一怔,局促地說:「……抱歉啊,因為我正好要去實驗室工作……」

  「哦,」我表情平淡地看向天花板,「原來是路過啊。」

  「不,不是……」

  多好,你看。我一直念叨著想回總部,不是因為對密魯菲奧雷的家族情結有多深,而是,除了這裡,我還能找到第二個地方可以這樣平靜地說說話調調侃麼?白蘭和我都清楚的,以我的性子,密魯菲奧雷是我唯一能夠生活得自在的地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依然很悲催地說:繼續卡文中……


第15章 15、美女庫洛姆

  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向白蘭提出了到小店裡暫居一個月,和我的棉花糖好好親近親近。這段時間白蘭的笑容越發深邃耐人尋味,好像之前籌畫的巨大陰謀正在一步步順利地實現。入江更是忙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待在實驗室,切爾貝羅給他端進去的飯菜總是涼了又熱熱了又涼。

  小女孩尤尼還是老樣子,不會說話不會動,一個人待在那個不透光的小房間裡,靈魂在遙遠的地方飄蕩。我去看過她兩次,給她講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和說說密魯菲奧雷的近況,順便就我先前的任務和極不人道的彭格列雲守雲雀恭彌發發牢騷。

  我想也許是手臂上的傷牽連到了大腦的神經,要不就是色迷心竅的後遺症,我居然對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說了這麼多無關緊要的事情。我一定是腦袋出問題了。

  「尤尼其實就像是正在沉睡的公主呢。」我離開的時候直視著她空洞洞的大眼睛說道,只是那個喚醒她的王子應該不是伽馬,雖然他一直在為此努力,可是實力這種東西不是說只要努力就夠了,有些東西確實是一開始就註定了的,比如說,命運。

  白蘭是被命運選中了的人,而伽馬不是。所以他註定了贏不了白蘭,救不了他的公主。

  前幾天伽馬來找過我,說是獵殺彭格列的計畫已經開始了,需要對方的情報。這些當然是由情報部門來提供的,我將部下艾登整理好的厚厚一疊資料遞給他,感慨道:「彭格列家族裡的美人真多啊。」

  他接過資料隨手翻了翻,只說道:「彭格列的守護者們的確不容小覷。」

  我想起了入江曾經說過的,基裡奧內羅家族和彭格列家族有著同等的長久歷史,便調侃道:「伽馬先生不會是想聯合彭格列來對抗白蘭吧?依現在的戰況來看,是沒有勝算的哦。」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說:「Cicely小姐多心了。」翻著頁的手指一頓,問道:「彭格列雲之守護者的資料只有半頁?」

  我瞄了一眼,摸著左手上臂答道:「啊,派出去調查他的情報員通通有去無回,我們也感到很棘手。而且,雲雀恭彌似乎與彭格列的其他人不和,向來都是無視總部獨自行動的。」

  「彭格列的內部分化麼?還是說只是故弄玄虛掩人耳目的策略?」

  「誰知道呢,」我喝了一口茶,輕笑道,「說起來,密魯菲奧雷家族也不是上下齊心的呢。」

  他笑了笑沒有接過話,收起資料本向我道別後離去。

  後來我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到店裡暫住,由於小店所在的街道不屬於觀光區,平日裡來往的人並不多。生意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但我開店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所以也沒有在意。話說回來,我最初開棉花糖店的目的是什麼來著?大概是打發時間之類的吧,現在換了個世界,我依然守著這個小店。

  真看不出來,原來我還是個念舊的人啊。我斜倚在沙發上打著呵欠自嘲地想著。

  砰——

  嘭——

  類似於激烈打鬥的巨大響聲從小店旁邊五層樓高的房子裡傳下來,我幾乎能看到店裡的玻璃櫥窗震了好幾震,棉花糖在貨架上搖搖欲墜。

  我睡意朦朧地耷拉著腦袋坐直了身子,尋思著要不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待著,可是我捨不得我的棉花糖,危難之際如果捨棄它們自己逃走了,雖然身為糖類它們也會很傷心的。

  棉花糖其實也有悲傷的感情呢。白蘭說。

  哦,棉花糖其實也有一顆玻璃心吧。我說。

  伸了個懶腰,我像蝸牛一樣蠕動到貨架旁,撿起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的棉花糖。這一帶一向平靜,今天不知道什麼原因居然發生了這樣激烈的打鬥,應該不是普通的糾紛吧,這種程度的力量。我看著被震動得微微搖晃的玻璃想道。最近的義大利真是越來越不和平了啊,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黑手黨之間的拼殺不斷,雖說大部分都是密魯菲奧雷家族挑起的。

  砰——重物從高處墜落著地的聲音。

  「啊……唔……」

  女子低低的□□聲在小店旁陰暗狹小的過道裡傳來,像是受了重傷咬牙拼命忍住疼痛的樣子,我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完全是因為前段時候差點死在了某個殘暴的男人手裡,如今聽到這種深受重創的喘息聲,驀然覺得同病相憐感同身受。

  右手臂上鮮血直流的女子踉踉蹌蹌地撞開店裡的玻璃門,慌亂地朝小店後門的方向走去。白色的上衣被鮮血染紅了一大塊,各處有打鬥中被利器劃破的滲出血的傷痕,白皙姣好的臉上也是狼狽不已的模樣,只有那顆靚麗的藍色鳳梨頭整齊如故髮型不亂。

  打鬥廝殺的時候,根據個人的習慣愛好不同,有些人護住臉,有些人護住髮型。很明顯的,我屬於前者,而眼前的這個女子屬於後者。

  嗨,原來是彭格列的美女守護者庫洛姆小姐。百聞不如一見,我摸著下巴打量她,果然是個難得的大美人。

  哐當——

  玻璃門被人用力打碎,施暴者慢悠悠地大步走進來,質地良好的特製皮鞋踩在玻璃碎片上,發出細微的哢嚓聲響。來人一身密魯菲奧雷的白制服,玫紅色的中長髮垂至衣領處,狹長的泛出皺紋的臉上架著一副橢圓的無框眼鏡,令人惡寒的陰陰笑聲並不陌生:「你還能逃到哪裡呢?誘人的庫洛姆點心。」

  我不禁想要扶額歎息,如此變態得讓人噁心的話語,我該說真不愧是密魯菲奧雷白魔咒第八部隊隊長古羅•基希尼亞麼?

  大美女庫洛姆驚慌地掃了他一眼,左手緊緊握住三叉戟執著地挪動著腳步,鮮血不斷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小店的後門在她前方不遠處大開著。

  ……看來又要清洗地板了。我低頭無奈地歎氣,這個店面肯定是風水不好地相欠佳,時不時都無辜遭殃被弄得髒亂不已。我看了看虛弱得只剩下半條命的庫洛姆,和一臉洋洋得意從眼底放出猥瑣光芒的古羅•基希尼亞,擺明瞭就是變態男欺負弱女子的橋段,這樣子也不好意思向彭格列索要賠償了。但願回到總部後白蘭允許我報銷清洗費用。

  「嗯?可愛的庫洛姆從五樓的窗戶上跳下來,」古羅•基希尼亞咂咂嘴說,「嘖嘖,真是令我心疼啊——」

  我一聽,頓時對庫洛姆美女心生好感,原來是同道中人啊,跳樓這種事,果然是應對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時死裡逃生的必備選擇。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許我還可以和她交流一下高速墜落時的驚險感覺和著地時的姿勢問題。

  古羅•基希尼亞話音剛落,鞭子一掃,泛著青色光芒的貓頭鷹俯衝過去,帶著強大的衝擊氣流,把我店裡的棉花糖從貨架上橫掃下去,摔了個粉身碎骨。

  庫洛姆慌忙往旁邊躲閃,無奈傷勢太重無法做出有效的還擊,倚著牆壁勉強站穩後,捂住受傷的手臂表情痛苦卻心有不甘地看向後門的方向。明明只差幾步了——我猜她是這樣想的。

  店裡現在是一團糟了,倒塌的貨架尚且不說,可憐兮兮的棉花糖橫屍遍野,見者悲切。

  古羅•基希尼亞陰笑著走向庫洛姆美女,腳下毫不留情地將散落在地板上的棉花糖踩了個扁平粉碎,我聽見棉花糖在悲慘地痛哭著。

  「基希尼亞先生,」我出聲道,不滿之情溢於言表,「你這樣糟蹋棉花糖,我可是不能再袖手旁觀坐視不理了哦。」

  他停下腳步,看向我的所在之處,眼中有被人打擾了興致的不爽和驚訝,像是現在才發現我的存在,沉下臉來說道:「你是誰?」

  我一邊感歎著自己存在感的稀薄,一邊從貨架高大的陰影底下走出來,看著古羅•基希尼亞皺起的雙眉,幽幽地說:「看來白魔咒第八部隊的人都有欺淩棉花糖的嗜好啊,隊長和副隊長都做了個好榜樣呢。」

  他臉色不豫地沉吟道:「白魔咒第六部隊隊長Cicely?」

  我走到他面前,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裡,扯了扯嘴角表示承認。

  「笨蛋!」他眼神一閃,拔腿想往後門的方向沖去,踩踏著棉花糖屍體的腳底在我看來狠毒異常。

  「基希尼亞先生——」我燃起指環紫色的火焰將棉花糖增殖堆在他面前,他被迫停住腳步回頭瞪著我,「把我的小店弄成這個混亂的樣子就想輕易走人啊,雖然我們同為白魔咒的A級隊長,但我可是會向Boss投訴的哦。」

  「笨蛋!」他走回來朝我怒吼道,「你知道剛才放走的是什麼人嗎?!」伸手一指,後門附近早已不見靚麗的藍色鳳梨頭。

  「什麼東西都無所謂啦,」我漫不經心地說,「只是基希尼亞先生這樣惡劣的態度,連棉花糖都不會原諒的哦。」

  「你……」

  「古羅隊長,」橙色短髮的木偶人騎著掃帚出現在半空中,唇邊那抹詭異的惡趣味笑容像極了它的主人,「古羅隊長如果不妥善處理的話,可是會被扣一個月的工資和獎金的哦。」

  ……這個小氣的男人,我斜著眼睛看他,不知道一向神出鬼沒的他是什麼時候到來的,店裡已經夠糟的了,最好不要再給我添亂了,「你的錢不是早就全部還給你了麼?身為男人如果那麼記仇的話,可是嫁不出去的哦,津嘉。」

  木偶人的笑容一僵:「……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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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變異動物園

  密魯菲奧雷家族盛產變態,這在黑手黨界早已不是什麼需要避之不談的秘密,從家族成員到匣兵器,無一不將此特性彰顯得淋漓盡致,況且,Boss白蘭還頗以此為豪,縱容著下屬的一切變態行徑。

  我在總部也待了不少時日,自然是深諳此道的,對種種奇怪猥瑣的行為也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所以,當白沙衲的嵐蛇第十二次濕答答地從我身邊扭曲而過時,我也只是往它身上撒了點特製的硫磺粉然後淡定地轉身走開。等電梯的時候卻聽見了從遠處傳來的白沙衲大驚小怪的叫聲:「哦——吾的寶貝嵐蛇,汝是怎麼了——」

  津嘉的木偶人不知道突然從哪裡冒了出來,站在我旁邊扯著嘴角悶聲笑,刻意壓低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個臉,仍能感覺得到自主人處傳遞到傀儡身上的唯恐天下不亂的淡淡嘲諷。黑色的斗篷嶄新如故,衣角處一隻泛著微弱黃色火焰的小蜘蛛正在酣睡。

  我的視線斜著從他的帽頂滑過,定格在跟前閉著的電梯門上,無所事事地用高高的鞋跟輕敲地板,光亮的大理石瓷磚發出清脆的細微響聲,煞是好聽。我開始沒話找話說:「最近很閑啊,津嘉。」

  木偶人笑聲不止,沒有絲毫血色的嘴唇倒是一張一合地說道:「Cicely小姐的棉花糖店還安然無恙麼?」

  我撇撇嘴,真是個討厭的男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的小店接二連三遭受劫難,還不是拜他們那些惡趣味的打鬥方式所賜。在黑手黨界,殺人不過點頭之事,可是在密魯菲奧雷這些變態手上,卻衍生成為以折騰別人滿足自己為樂的低劣遊戲,還不忘順便殃及一下旁邊無辜的池魚。

  「是不是無恙,你那天不是看到了麼?」我沒好氣地說,我可憐的棉花糖,就是被古羅•基希尼亞那個變態糟蹋得慘不忍睹魂飛魄散了。那廝事後居然還屁顛屁顛地跑去跟白蘭告狀,說我阻撓他執行任務,放走彭格列的守護者,是非善惡敵我不分云云的。

  他說得慷慨激昂唾沫橫飛,我在一旁練習插花聽若未聞,將數朵開得正妖嬈的白蘭花依照白蘭的風騷髮型層層插在透明的水晶花瓶裡。白蘭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喝咖啡,淺笑著的神情儼然一個愛護下屬的好Boss,估計他也沒怎麼聽,只是想著晚餐準備吃什麼去了。

  最終的結果當然是白蘭裝模作樣地笑著敷衍古羅•基希尼亞幾句便把他打發走了。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對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白蘭從來就不曾關心在意過,他並不在乎具體殺了誰捉到誰放走誰,他一直以來執著的,只是那些小遊戲是否有趣是否能讓他消遣開心。

  其實說白了,于白蘭而言,密魯菲奧雷不過是他精心打造的一個遊戲王國,基裡奧內羅家族也好,彭格列家族也好,都只是遊戲裡的其他玩家。而不順從自己甚至會形成阻礙的人,總是應該被抹殺乾淨的。

  電梯的門打開後,空無一人的四方空間裡一隻純白色的貓頭鷹拍著翅膀撲面而來,我從錯愣中回過神來,慌忙往旁邊躲閃依然不免被它的羽毛輕劃過臉頰。身旁的木偶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消失無蹤了,不聲不響的,我已經習慣了津嘉無聊的所謂魔術。

  貓頭鷹在走廊的上空盤旋了兩圈後往樓梯的方向飛去,這已經是我第N次遇見這只在總部的各個樓層之間亂飛的貓頭鷹了,古羅•基希尼亞一向喜歡炫耀他的匣兵器,有事沒事就放縱它到處亂逛,引人注目。如果這只貓頭鷹身上裝有敵對家族的追蹤器,密魯菲奧雷總部的情報都不知被洩露了多少,我想。

  造物主創造了形態各異的人,並賦予他們千差萬別的性格習性和愛好,比方說,有人喜歡遛狗,有人喜歡遛鳥。而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人,有個嗜好卻是出奇的一致——都喜歡遛自己的匣兵器。所以有些時候我在總部閒逛,不經意地會有一種遊覽變異動物園的感覺。

  我坐電梯直達到第十二部隊,愛麗絲正在休息室裡饒有興致地把指甲塗成丹紅色,桌子上擺著形狀不一的三面大鏡子,將她不算姣好但妝容精緻的臉從各個角度映照出來。果然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不論年齡職業相貌。

  只是,密魯菲奧雷的高級幹部,生活也太悠閒了點吧……

  「嗨,Cicely,要試一下Brangwyn最新款的指甲油嗎?」愛麗絲向我晃了晃反著丹紅色亮光的指甲,側著頭說道,豔紅色的豐厚雙唇高高翹起,倒真有幾分黑美人的味道,難怪會將研究所裡的教授們盡數斬於石榴裙下。

  我一向沒有塗指甲油的習慣,便笑了笑說:「真是好興致呢,愛麗絲。最近好像大家都很空閒啊。」這段時間我在總部,頻頻遇見幾位熟絡的白魔咒高級幹部,平時經常在外忙著出任務的他們看起來悠然清閒,神情輕鬆地談笑著無關工作的事情。倒是黑魔咒的伽馬等人進出忙碌風塵僕僕的樣子。

  愛麗絲轉過頭去繼續塗弄她的指甲,不以為意地說:「是啊,最近都沒什麼大的case,那些零碎的瑣事交給不值一提的下等人做就好了。」

  我明白的,她口中的「下等人」,指的就是原基裡奧內羅家族,現隸屬于黑魔咒的成員。密魯菲奧雷家族內部向來不大和平,白魔咒的不屑和黑魔咒的不甘形成了兩股對立的力量,一直在隱隱地對峙著,可是表面上卻仍舊維持著風平浪靜的模樣,真心或是假意地為白蘭效忠。

  其實我曾經跟白蘭說起過這件事,當初我還開玩笑地問他說,怕不怕那些忠心于原主的基裡奧內羅家族成員時不時就來暗殺他。結果那傢伙輕笑了一下說道:「那不是很有趣麼,Cicely怎麼會擔心這種問題呢?」

  ……我當然不必擔心,像白蘭這種終極Boss,必定不會被若無其事地暗殺掉,禍害遺千年這句老話我還是記得的。

  稍晚的時候我回到了小店,這幾天水晶球裡不時會自動掠過一些奇怪的畫面,人物和景物雖然模糊不清,卻並不覺血腥,但我心裡依舊感覺不大安穩,像是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可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是我能夠把握的。

  所以我只希望身旁的一切安好,即使是暫時性的。我的小店已經是第三次被重新裝修了,雖說費用得以全部報銷,但犧牲了的棉花糖是無法挽回的,命運多舛的它們,但願在天國保佑著餘下的同伴平安無事。只是當我走到門口時,卻發現了一個不爭的事實——美好的希望總是破滅得如此之快。

  從晶瑩透明的玻璃門望進去,煥然一新的棉花糖小店裡,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時光。佔據著我的小店的是三隻並不陌生的生物,或者還可以說頗有淵源。背對著我的,是身穿白制服的玫紅色妹妹頭變態,和站在他肩膀上的純白貓頭鷹。而面對著我的,則是那個面容雋秀的頎長青年,多日不見,微揚的鳳眼依然清魅不減,很容易便讓我想起了之前那次色迷心竅的悲慘遭遇。

  「哇哦,草食動物居然還活著啊。」黑髮黑瞳的青年說,嘲諷的笑容犀利如故,殺氣倒不似那日一般的強烈,似乎還要別的事情在等著他,無暇在意我竟然還在他眼皮底下活得好好的。

  這對我來說當然是好事,起碼不必忙著逃命,於是我推開門笑盈盈地說:「托賴,還死不了。」

  我的話音剛落,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緊接而來:「你這個女人又來這裡做什麼?!」還伴著一記眼刀和扭曲了仍舊噁心的面容。

  「基希尼亞先生,」我難得的有耐心說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這可是我的店鋪哦。」

  他面目猙獰地朝我吼道:「笨蛋!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還不快和我一起對付彭格列的人!」

  我瞥了他一眼,相貌對於一個人來說還是極其重要的,像現在,我就不太願意和這個猥瑣的醜男人站在同一陣線,實在是有損品味啊。權量再三,我不緊不慢地說:「可是,基希尼亞先生,我並沒有接到要對付彭格列的任務啊。」

  「你……」

  我驚異於那個嗜血的黑髮青年居然在一旁站了這麼久都沒動手,看向他時只來得及見到他如鬼魅般離去揚起的衣角,和隱隱約約注意到的,他臨走前與古羅•基希尼亞肩上的貓頭鷹兩兩相望的不明眼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皺起眉頭萬分不解,彭格列的雲雀恭彌今天怎麼會就這樣甘休?肯定有什麼東西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然不對勁了。

  「笨蛋!」變態妹妹頭繼續朝我吼道,「又讓彭格列的守護者逃走了!傳出去的話還不是有損我古羅•基希尼亞大人的威名!」

  我看著他懊悔又得意的神情,腦子裡千回百轉,可就是想不通剛才的問題。於是我把視線轉向那只通體雪白的貓頭鷹,問道:「基希尼亞先生,你這只貓頭鷹是雄的還是雌的?」

  變態妹妹頭氣急敗壞:「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滾回來了。。。


第17章 17、故事開始了

  我接到通知的時候,正和古羅•基希尼亞的貓頭鷹在休息室裡大眼瞪小眼。通體雪白的貓頭鷹優雅地站在玻璃茶几上,微微昂著頭,漆黑的眼珠不躲不閃地直視我,眸中似有譏諷,倒是與雲雀恭彌眼底一貫的嘲諷有幾分相似。

  這一人一鳥果然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的JQ。我輕揚起眉在心裡暗想。

  至於隸屬第八部隊的貓頭鷹為什麼會飛到我的休息室裡來,我並不覺得奇怪,古羅•基希尼亞放縱他的匣兵器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不過,這只貓頭鷹以前常去的是密魯菲奧雷堪比皇宮禦膳房的偌大廚房,而現在,它似乎對我所在的情報部門更感興趣。

  原來是由飲食層次上升到文化層次了啊。我並不急著驅趕它,其實做一只有文化的貓頭鷹也挺好的,起碼以後跟別的雄性爭對象爭地盤的時候底氣也足點。而且,我不必擔心一隻鳥類動物能把密魯菲奧雷的情報洩露出去,連資歷最深的間諜臥底都做不到這一點。

  密魯菲奧雷總部的安保工作還是很令白蘭引以為傲的,雖然他並沒有把太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其中。其實對白蘭來說,情報是否被洩露出去並不重要,反正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實力就擺在那兒,要殺的人要滅的家族一個也逃脫不了,不同的也許只是對方幸運或不幸地提前知道自己的窮途和末日。

  「這樣對那些可憐的人來說很不人道呢,」之前偶爾提起的時候,白蘭斜倚在沙發上細細咀嚼著棉花糖,漫不經心地笑眯眯說道,「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卻無能為力去改變,可是很殘忍的事情哦。」

  我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後低頭整理他簽署過的檔。這個視生命為遊戲的男人,面容俊美的臉上,笑容沒有一絲溫度。獵物們所有卑微或崇高的掙扎,於他不過一場玩笑。沒有人能在密魯菲奧雷的強大面前苟延殘喘,更不用說什麼有效的反抗了,至少現在沒有。

  這幾天我一步不離總部,坐在水晶球前冥想,或到小房間裡給小女孩尤尼講故事。白蘭有時也會過來,坐在尤尼對面一起聽王子和公主的故事,表情莫名其妙地似笑非笑,難得地沒有嘲諷人類的天真愚蠢無知之類的。跟了他那麼久,我還不至於連他如此明顯的感情表露都看不出來:密魯菲奧雷的Boss,我的頂頭上司,白蘭•傑索,心情非常非常好。雖然原因不明。

  有關外面黑手黨家族之間激戰的情況倒是有各種各樣的版本傳回來,身為情報部門隊長的我還真是不怎麼稱職,整天就待在總部裡悠哉遊哉地自己玩樂。不知道下面的人會不會堆積了滿肚子的怨言和不甘不滿,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直接隸屬于大Boss白蘭,而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好吃懶做。

  桌面上的文件整齊地打開擺著,我剛剛大概地翻看了一下,視線不禁停留在檔中的一張照片上。那是一個面容清秀的栗發男子,笑容在唇邊微微蔓延,很溫暖。

  呵,很快我們又要見面了。Tsunayoshi Sawada Vongola。

  「身為密魯菲奧雷的A級隊長,看著敵對家族Boss的照片出神,要是讓白蘭大人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扣你的工資呢,Cicely小姐。」

  我合上檔,沒好氣地抬起頭看向倚在門口的橄欖發色青年,乾淨的白制服隨意地搭在左手臂上,修身的黑色T恤映得臉色越發蒼白,半藏在劉海下的雙眼細細長長,零星的笑意淺淺地浮現在眼角,也許將之稱為嘲笑更合適。

  「我想應該不會,」我說,「Boss才不會像你那麼小氣。」

  他用食指和拇指摸了摸下巴,故作思考狀,「如果Cicely小姐經常這樣奉承Boss的話,不被扣工資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啊,」我雙手抱臂翹起二郎腿靠在沙發上,語氣頗無賴地說,「我就是因為一直堅持不懈地奉承Boss,才坐上第六部隊隊長這個位置的呢。」

  他輕笑一聲,走過來坐在我對面,翻開文件仔細看了看,搖搖頭說道:「沒有白蘭大人長得好看。」

  我想起當日在墓園裡遇到的那個溫和青年,有些白蘭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在他身上卻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熠熠閃光。「那不一樣。」我說。

  聞言,他把檔重新放回我面前,笑道:「Cicely小姐不是才說了要奉承Boss的麼。」

  叩叩叩——

  敲門聲在我的回答之前有序地響起。門一直是敞開著的,門口的切爾貝羅規矩地站著,姿態嚴謹得無可挑剔,像最忠誠的僕人。只是,有著非同一般不明來歷的切爾貝羅群體,是不是真的會盡心效忠于密魯菲奧雷或是白蘭,無從得知。畢竟,她們先前毫不羞愧地背叛了原主彭格列。

  「有事?」我問。

  「是,Cicely大人。白魔咒A級隊長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白蘭大人請您立刻過去。」

  「嗯,知道了。」我站起來披上白色的外套,拿起桌上的檔走向她,「走吧。那麼津嘉,出去的時候記得給我關好門。」

  「可是你這裡也沒什麼好偷的嘛,Cicely小姐。」橄欖發色的青年拖著長長的尾音說。

  五分鐘後,我坐在偌大的會議室裡,對著前面的兩個人,無聊地看著天花板上華美的水晶吊燈說:「原來白魔咒的A級隊長就只剩下我和正一了啊。」

  「Cicely說的是什麼話呢,」白蘭那廝輕笑道,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桌面,嘴角的那抹笑容異常詭異,「我只是覺得,這件小事,有小正和Cicely就足夠了啊。」

  我不動聲色地在心底對他翻白眼,說得還真是輕鬆呢。這件所謂的小事,很可能決定了未來黑手黨界的勢力格局。

  密魯菲奧雷家族的Boss白蘭•傑索,和彭格列家族的Boss沢田綱吉•彭格列,將於三天后進行第一次正式的單獨會晤,共同商討黑手黨世界現存問題的解決之道和未來的發展大計。

  地點定在密魯菲奧雷家族的總部大樓。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入江一直專注於面前的電腦螢幕,鏡片下眼底一片堅決,與平日裡那張謙和的書生臉截然不同。終究是要開始了呢,那個也許會將世界徹底改變的秘密計畫。

  「白蘭桑,」入江終於開口說道,「會場已經準備妥當了。其他的準備事宜也差不多完成了。」

  「啊,辛苦小正了。」白蘭說,表情滿意地偏著頭,眼睛裡的笑意興致勃勃。

  既然事情都安排好了,那他還開這個所謂的隊長會議幹嘛……

  「那麼,有什麼是能為您效勞的呢?尊敬的Boss大人。」我正經八百地看向他,努力讓表情看起來真摯而虔誠。

  「肯定是少不了Cicely的。」白蘭用他那獨特妖嬈的聲線慢悠悠地說,淺淺的笑容在我看來陰森無比。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立刻正襟危坐表示萬分願意聆聽Boss的差遣。

  白蘭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三天后的單獨會議結束以後,Cicely就給彭格列發去一封哀悼信吧。」

  ……那不是明明白白地欠抽和找死麼。我在心底詛咒了白蘭一百遍後,皮笑肉不笑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為什麼這種事情要我來做呢?」這種貓哭老鼠假慈悲還專戳人痛處缺德無比的哀悼信一發,估計我以後走在路上都要時刻警惕著小心彭格列家族成員的暗殺或明殺了。

  白蘭無辜地攤攤手:「因為我覺得Cicely很適合做這樣的事情啊。」

  那一刻我多想投奔彭格列從此做個好人。

  三天后我在總部甬長的走廊上遇見了前來商談的沢田綱吉•彭格列,與當日初見時相比倒是稍顯消瘦,眼神溫柔依舊卻有著大片無法掩藏的陰影,也許是最近密魯菲奧雷家族對彭格列家族發起攻勢兇猛的獵殺讓他心神勞損了。

  「別來無恙吧,彭格列先生。」我微笑道,密魯菲奧雷式虛偽的明知故問。

  他並不回答,視線在我的白制服上停頓了兩秒,然後笑容很淡很淡地向我點頭欠了欠身,風度十足。

  擦身而過的時候卻意外地聽見了他的一句問話:「是因為親人因彭格列而喪生才加入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嗎?」

  我停住腳步,低頭感歎了一下這位年輕教父的良善與單純,他始終把當年的那場空難歸咎於己,才回過頭直視他清澈得不該在黑手黨人中存在的眼睛,說道:「不是。」

  他禮貌地扯扯嘴角,繼續跟隨領路的侍衛朝會議室走去。

  「Cicely大人。」

  在回休息室的路上,許久不見的下屬卡維爾向我微微鞠躬,手中捧著一個黑色的金屬盒子。

  「去會議室?」我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盒子裡的應該是技術部門最新研製出來的子彈了。我當然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是,這是白蘭大人的吩咐。」

  我看到了剛從電梯裡走出來的入江正一,「可是我對你上次提交的情報有幾點質疑,我希望現在就可以得到解釋。」

  他為難地看了一下手中的盒子,說道:「可是,Cicely大人……」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拿去會議室的。」入江走了過來,推推眼鏡,「正好我也要過去。」

  「可是……」

  我笑:「這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正一可是Boss最信賴的副官呢。」

  他終於把盒子交給了入江,深深地鞠躬:「麻煩您了,入江大人!」

  入江朝他點點頭,接過盒子,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曲了一下,盒子並不重,而他卻像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在卡維爾看不到的角度。

  呐,正一,如果你真的還堅持未來是可以改變的,也不妨去試一試。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表示她掩面中………………


第18章 18、甬長的前奏

  彭格列家族第十代Boss沢田綱吉•彭格列在密魯菲奧雷的談判桌前被射殺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黑手黨界。憤怒,驚慌,恐懼,震驚……種種負面情緒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此時的黑手黨上空。密魯菲奧雷的倡狂當然是眾所周知的,但居然會決絕地走到這一步,倒是令很多家族意想不到措手不及。

  榮耀與罪孽,百年不倒的彭格列家族竟衰落到如此田地,叫人如何不驚歎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它了,為所欲為的密魯菲奧雷家族將在Boss白蘭的手中發展成為黑手黨世界的唯一主宰者。

  白蘭,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吧。

  我看著各大報紙首頁用特大字體映出的關於沢田綱吉死訊的頭條,良久才把杯中的清茶一飲而盡。正一,這一步走了出去,真的回不了頭了。

  「啊咧,Cicely怎麼不和大家一起參加慶功宴?」白蘭端著一杯紅酒,笑容輕佻地走到我對面坐下。極好的波爾多紅酒,在杯中隨著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搖晃,微波蕩漾,豔麗得仿佛足以蠱惑人的心魂。

  我若無其事地把報紙放回茶几上,起身再沏一壺玫瑰花茶,答道:「人多,太吵。」他知道我一向不願待在熱鬧吵雜的地方,我也無需擔心他誤會我是因為沢田綱吉•彭格列的被殺而傷感,事實上我一點兒類似於悲傷的情緒都不曾出現,只是有些許的可惜和遺憾。到底是個風華絕代的男子,當今的黑手黨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如他一般溫和良善的年輕教父了。

  幹花瓣隨著滾燙的開水沉沉浮浮,慢吞吞地伸展開來,嫋嫋上升的水蒸氣在房間裡緩緩消散,清香四溢。真是一派舒適悠閒的景象,在外面兵慌馬亂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和我有點關係,我還真可以就這樣窩在總部裡安安穩穩地喝茶看報紙。

  可惜鬼畜是不會願意輕易放棄任何一個折騰別人的機會的。

  沢田綱吉的遺體早前已派人運回彭格列總部,造成的騷亂可想而知了。兩天后彭格列家族發出通告,將為其第十代Boss沢田綱吉•彭格列舉行一個簡短的追悼會,以示追憶緬懷他們最敬愛的首領。

  密魯菲奧雷家族將派出其白魔咒第六部隊隊長參加追悼會。

  我於一個小時前收到這個噩耗,冥思兩秒恍然想起那個倒楣的白魔咒第六部隊隊長就是我自己。我不會天真地奢望此次前往彭格列總部參加沢田綱吉的追悼會還能毫髮無損地回來。縱然沒有了彭格列指環,沢田綱吉的六個守護者也不是我能夠應付得了的主,尤其是那個總能讓我色迷心竅的黑髮青年,手段之毒狠我是早已見識過的了。

  看來白蘭是想要我給沢田綱吉陪葬去啊。想到這,我用最怨恨的眼神偷偷橫了白蘭一眼。那混蛋居然連一丁點舊情都不念就派我去白白送死。

  「Cicely這是有什麼不滿的麼。」白蘭說,指背托著下巴淺笑,將密魯菲奧雷的笑裡藏刀陰險狡詐發揮到極致。他肯定知道我想說什麼,也必定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會發生什麼事,卻只是一味地退居幕後,像個局外人一樣淡定地看戲。

  真討厭。明明是他挑起的事端,硬逼著別人加入遊戲給他當炮灰。

  我突然很想知道,純良好青年入江正一是不是也曾經這樣無奈過。

  「我只是對世界和平還抱有小小的希望而已。」我說,無視他那副欠扁的神情,給自己斟上一杯滿滿的熱茶。

  「啊,這也是我的夢想呢。」他說,喝著紅酒,唇角噙笑意。

  真會睜眼說瞎話。我低頭腹誹,原本還以為他會說出「這種彭格列式不切實際的幻想不適合我們密魯菲奧雷」之類的話,看來還是低估了他的狡猾和虛偽。

  我吹開杯中不斷往上冒的白氣,半晌,才聽見他似笑非笑地說:「Cicely是不是在心底裡暗暗罵我虛偽?」我心下一驚,看了他一眼,不做聲。他又接著說:「可是,Cicely不也正是這樣的人麼。」

  無法反駁的一語中的,我想,我最討厭白蘭的一個原因,就是他時常把我不得不承認卻總是設法去逃避的事實赤-裸-裸地攤開在我面前,成為一道不容忽視的嘲諷。也許,這也是我跟隨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緣由之一,不會再有別人能像他一樣,如此輕易地挖出我心底深處最不願見光的自己。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不像入江正一。

  「不虛偽,怎麼活。」我說。如果一切都光明正大坦坦蕩蕩地擺在陽光底下,那些習慣於隱藏在黑暗角落中的醜陋將會是何等的觸目驚心。我不願意把自己都不想看到的東西擺在明處給別人看,每個人都應該有權利保留住自己的陰暗。

  其實說起來,也許白蘭才是最不虛偽的一個。他最可恨的殘忍任性狡詐決絕,從不掩飾,倒是經常喜歡說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冠冕堂皇的廢話。不過,鬼畜的嗜好總是難以用常理去解釋的,這一點大家都明白。

  後來沢田綱吉的追悼會我還是沒有去成,因為前一天晚上和白蘭吃完飯後遇見入江正一,純良青年見我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樣子,好心說道:「如果Cicely小姐不想去的話,我可以代勞的。」

  我微微驚訝了一秒,自然是樂意至極的,不用去面對彭格列那群足以威脅到我生命的人,真是松了一口氣。雖說彭格列家族以Boss沢田綱吉為首好人倍出,但在這種痛失Boss悲慟欲絕的情況下,以敵對家族代表身份出現的我,還是不要去檢驗他們的善良底線。

  不管是為了什麼目的,我始終要感謝這位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的好青年。

  密魯菲奧雷家族的獵殺計畫並沒有因為沢田綱吉的死而終止,反而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似的變本加厲。「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呢。」白蘭在一百零六層樓高的螢幕中妖嬈笑道,清晰的影像連他眼中絕不善罷甘休的意味都顯露無遺。

  彭格列家族也不是沒有過反擊的,只是,以現在群龍無首的他們來說,根本不足以撼動密魯菲奧雷的一分一毫。然而,奇怪的是,幾乎所有的彭格列家族成員,用盡了一切手段的他們,獵殺的目標卻不是密魯菲奧雷的Boss白蘭•傑索,而是出席追悼會的入江正一。

  我不知道入江在追悼會上曾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但他自回來後便一直埋首於實驗室,鮮少離開總部。我並不認為他是害怕了外面彭格列針對他的瘋狂襲擊,密魯菲奧雷還不至於連自己的高級幹部都保全不了,況且他還是白蘭最得力的副手。他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重要得眼中容不下其他,更無暇顧及外界與他有關或無關的一切。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我得到了消息:沢田綱吉的遺體被其家族中心成員護送回了他的家鄉日本。彭格列的義大利總部已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了。其暗殺部隊巴厘安倒是動作不斷,不過白蘭似乎另有安排,並不急著對付他們。

  有一點我是注意到了,在這場事故發生之後,彭格列家族的核心成員相繼登場,卻唯獨少了兩個人:雲守雲雀恭彌和霧守六道骸。據收集回來的情報顯示,六道骸至今還被關押在復仇者的水牢中,自然是無法參加這場家族捍衛戰的了。而雲雀恭彌一向與彭格列關係不好,雖說身為守護者之一,但他幾乎從來都不參與彭格列的一切行動。

  如果事情真有如表面所見,那世界該有多麼和平與簡單。

  越平靜,越洶湧。吉普賽人的直覺告訴我,這兩個人必然會掀起一陣大浪,不管是以什麼作為契機。

  「這樣真的好嗎?不趁著彭格列正是四分五裂疲憊不堪的時候將它徹底摧毀,要是等它喘過這口氣來,恐怕就沒那麼省事了。」我和白蘭說。

  「省事?」他嗤笑,眼裡滿是不屑,「那還有什麼意思?Cicely知不知道,貓捉老鼠最大的樂趣,就是一點一點慢慢玩,看著那只可憐的老鼠做無謂的垂死掙扎。」

  我白了他一眼:「小心玩過頭了,被老鼠反咬一口啊。」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依然無所謂地笑著,「玩得盡興就好了嘛。」

  果然是個玩物喪志的男人啊,不惜一切代價地只求自己盡興,也不怕埋下將來被絕地反擊的禍根。但願不要連累到周圍無辜的池魚,我覺得在必要時刻還是離他遠點比較安全。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正一明天起程去日本?」

  「嗯,分部那邊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處理呢,Cicely也和小正一起去?」他偏著頭笑問道,無關上級下屬命令吩咐,只是隨隨便便的一句調侃。

  我當然不會搶著當勇士:「才不要。日本那邊比義大利還亂,我還是在總部安分守己地混混日子好了。」

  況且,我想要見的那個人,短時間內也不會在日本。


第19章 19、後會有期了

  入江正一不在總部,白蘭好像忙了不少。電梯裡進進出出的大多是將檔送往Boss辦公室的情報員,而其中我最常見的,是一個面容斯文的墨發少年。按理說,身為情報部門的隊長,本應該對自己的下屬瞭若指掌。但遺憾的是,密魯菲奧雷的情報部門早在我到來之前就已經發展成熟頗具規模,加上我的認人能力又不是十分突出,所以很多情報員我也只是留有個印象,並不熟悉,那些在更早的時候便被派到其他家族做臥底的,更是連面都沒見過。

  叮——

  我等的電梯到了,剛踏進去便聽見一聲恭敬的「Cicely大人!」抬眸所見是一個穿白制服手持檔的少年,十七八歲的樣子,深墨色頭髮,臉上卻沒有這個年紀的稚氣。

  「給Boss送文件?」我問。

  「是!」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打量起他,他也不躲閃,只是有些局促。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有種感覺,少年所表現出來的局促與不安,並不是他的真實情緒,事實上其實他鎮定得很。但感覺這回事在很多時候並不能用做判斷的吧,我暗笑自己多心了。果然入江正一不在,密魯菲奧雷就少了一層安全感。

  半晌,我才說:「新來的?以前好像都沒有見過你。」

  「啊……是這樣的,」他頓時成立正姿勢站好,回答道,「屬下是前不久剛在索加達家族執行完臥底任務歸來的雷歐那魯德•利比!還是Cicely大人將屬下分配到白蘭大人身邊的呢。」

  「雷歐那魯德•利比……」我沉吟,有點印象,好像我曾在白蘭的專屬情報傳送人的名單上寫過這個名字。但就現在眼前的少年來看,還真有點對不上號的感覺。之前分配情報員的時候,是入江還是誰曾經跟我說過「雷歐大叔當白蘭大人的傳送人很合適」這樣的話來著……我揉了揉太陽穴,興許是記錯了也不一定,最近任務繁重,人也容易衰老啊。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聽說Boss給正一送花了?」

  少年像是沒有料到我會提起這件事,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白蘭大人讓屬下給遠在日本的入江大人送去了堆積成山的白色秋牡丹。」

  「啊,」我笑,「還真是滿滿的期待呢。」

  少年仿佛偷偷揣量了一下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其實白蘭大人也是很看重Cicely大人的。」

  ……這算是安慰麼?我嗤笑一聲:「雷歐君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要是哪天我也收到了白蘭送的白色秋牡丹,估計是要命不久矣了。

  「對不起!」少年向我鞠了個躬,道歉到。

  我擺擺手示意無所謂,電梯在我部門的樓層停了下來。

  「那麼,我先走了哦,雷歐君。」我說。

  「是,您慢走!」他又行了一個禮。

  真是個有禮貌有教養的孩子。只是在電梯合上的那一刻,我看到站在黑暗陰影裡的少年的最後一個眼神,竟莫名地覺得似曾相識。那並不是一個下屬在面對上司時該有的眼神。

  呵,我想起來了,那個少年的眼神,跟古羅•基希尼亞的貓頭鷹看我的眼神,何其相似。

  我踩著灑在地上的燦爛陽光,高跟鞋與大理石碰撞出「噔噔噔」的清脆響聲。看來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呢,也許我應該出去逛逛街曬曬太陽殺一下菌了。

  ///

  即使是白天,街上的人也並不多,想必是和密魯菲奧雷近來瘋狂的獵殺活動有關了。真是可惜了呢,明明是個萬里無雲陽光溫暖的好天氣。

  我朝著太陽的方向逛了一圈,漫無目的地讓視線滑過路邊的一片片綠葉,蒼翠的,嬌嫩的,完整的,殘缺的,蛀有蟲眼的,欲墜的……不管世界亂成怎樣,它們自成一片生機。

  回程的時候特地去常常光顧的店裡買了披薩,大大的披薩提在手裡頗有質感,讓我不禁想起剛來密魯菲奧雷的那段日子,局勢還沒有這麼動亂,起碼整個世界看起來還是和睦親切的,我就是時常這樣提著個大披薩回去,找白蘭和入江喝下午茶。

  走了好一會兒終於記起,入江去了日本,白蘭此時大概也是沒有空閒的。哎呀呀……我心中一沉,最近果然是壓力太大記憶力衰退了呢,女人啊真的不宜熬夜過多。這麼大的披薩我一個人必定是吃不完的,浪費真是一種不好的行為呢。

  路過一個昏暗的小巷時我突然心情大好,也顧不上手中那個苦惱的披薩了。果然世界上大多數美麗的邂逅都是上帝出其不意的傑作。我抑不住唇邊的微笑,看向小巷的盡頭。那邊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巷口的我,敏銳如他,總是不會錯過身邊的絲毫動靜呢。

  好久不見了,幽黑漂亮的丹鳳眼的主人。

  長輩教導,見到認識的人是要打招呼的。於是我愉悅地開口說道:「真是巧呢,彭格列的雲雀先生。」

  他無聲地微笑,像西西里地下世界俊美的血族親王,泠洌好聽的聲線還是一如既往嘲諷不可一世:「看來今天密魯菲奧雷的獵物還不少啊。」

  我稍稍有點不解,隨即便聽到了一聲大吼:「女人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點幫忙對付彭格列的守護者!」

  我皺著眉揉揉不堪重負的耳朵,往粗暴聲音的方向一看,真是掃興呢,如此良辰美景,還有不常見的美人在前,為什麼這個沒有任何觀賞性的妹妹頭也在……我這才發現,黑髮青年手中的雙拐泛著紫色的火焰,像剛剛打鬥過的樣子。

  妹妹頭青年離他不遠,臉上,手臂,腹部都有被強力抽打過的明顯血痕,中指指環上的青色火焰正在漸漸弱下去,連站起來都要扶著牆壁才能勉強穩住身體。不過,與他一同戰鬥的貓頭鷹倒是毫髮無損的樣子,沒有半分匣主人的狼狽不堪,悠哉遊哉地站在牆沿上,不知情的人,也許還會以為那是雲雀恭彌的匣動物呢。

  我搖了搖頭走上前去,已經糟糕到連匣動物都嫌棄他了麼,古羅•基希尼亞這個第八部隊隊長還真是丟盡了密魯菲奧雷的臉啊。真懷疑半年多前他上報的輕鬆打敗了彭格列霧之守護者六道骸的消息是不是確有其事。

  「哇哦,要一起找死嗎,那就快點開始吧。」黑髮青年雙拐上的火焰越來越旺盛,耀眼得如同赤道地區午後的陽光,他身後的牆壁仿佛融入了一片紫色光芒。

  「真是狂妄的小子,」憤怒的聲音從妹妹頭青年口中一字一頓地擠出來,「我基希尼亞大人賭上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榮耀發誓,早晚有一天,你也會像你們不堪一擊的霧之守護者一樣,敗在我的手下!」

  我注意到古羅•基希尼亞說完這句話之後,黑髮青年好看的丹鳳眼似笑非笑地睨了一下那只雪白的貓頭鷹。

  貓頭鷹拍拍翅膀,盤旋一圈後落在古羅•基希尼亞的肩上。

  我看向妹妹頭青年,為難地說道:「基希尼亞先生,你這樣輕易就賭上了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榮耀,Boss知道的話,恐怕會不開心的哦。」

  「什麼!」他朝我面目猙獰地吼道,「你這個女人還在囉嗦什麼!還不趕快拿出匣子點燃火焰!」

  這個要求真是叫我為難了,「基希尼亞先生,」我學著津嘉拖著長長的尾音說,「雖然我們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但是,我也沒有一定要幫你的義務吧。」

  妹妹頭青年氣絕,雙眼怒瞪,好像我才是敵對家族的人似的。

  「喂,你們兩個,要打就快點。我對你們之間的內訌沒有興趣。」黑髮青年抬起右手,泛著火焰的拐子閃電般地朝我和妹妹頭青年的方向襲來。

  我在千鈞一髮之際點燃火焰迅速向後退去,而受了傷躲避不及的古羅•基希尼亞下巴則是受了重重的一擊,我都擔心他以後恐怕是要借假牙度日了。雪白的貓頭鷹高高地飛起,避免了古羅•基希尼亞的鮮血濺到它身上的悲劇。

  我忍不住輕笑,別的匣動物在戰鬥的時候一般都捨身護主,而這只貓頭鷹,我卻看到它眼底隱約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黑髮青年踩過妹妹頭青年傷殘的軀體向我走來,微微勾起的笑容在陽光下燦若星辰,傳遞出來的卻是一股懾人的冷意,「不還手麼?會死的哦。」

  我歎了口氣,果然是對好戰的俊美青年沒轍啊,要是真的動上真格的話我估計是小命不保了。「我在想啊,反正沢田綱吉•彭格列都死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加入密魯菲奧雷家族?」

  「哦?」他危險地微笑道,「你說呢。」拐子逆著風向朝我抽來,「嗖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周圍一陣寒意逼人。

  「這樣啊,那沒辦法了。」我遺憾地說道。加大火焰的強度,往後退的同時增殖出成千上萬的棉花糖,在我面前堆出一道白色屏障,然後迅速往總部的方向撤退。

  雖然每次相見都來去匆匆,但還是忍不住期待和你的下次見面呢,Hibari Kyoya。


第20章 20、玩命之匣子

  津嘉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對著窗臺上的盆栽發呆,外面的天氣晴朗依舊,我卻宅在辦公室裡無所事事,實在是浪費了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大好青春。還真是不習慣呢,少了白蘭和入江的日子,無聊得像天氣煩悶知了聒叫的盛夏午後,甚至連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時間都懶得去打發。

  橄欖發色的青年和我打個招呼後便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自顧自地拿起茶壺和杯子給自己斟茶,熟練自在得猶如在自己的地盤。

  我也不想說話,只是將視線移出窗外,定格在遠處被陽光照耀得熠熠生輝的琉璃屋頂上,繼續發呆。

  可是津嘉肯定不是來光喝茶的,氣氛安靜了許久,終於聽見他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聽說是Cicely小姐打電話為古羅隊長叫的救護車哦。」

  我不必回頭也想像得到他眼中的戲謔,懶洋洋地說道:「到底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嘛,這點同伴愛我還是有的。」

  「是麼,」他語氣中的笑意更濃了,「Cicely小姐真的有將古羅隊長當作一起並肩作戰的同伴麼?」

  這話題扯遠了……「津嘉,」我轉過頭來正經八百地看著他,將臉上的笑意抿成一絲,「如果是你的話,我可是會願意為你收屍的哦。」

  「嘛,」他倒是開心一笑,神色中帶有一流殺手獨有的驕傲,「能殺我的人,在如今這個世界上還真是屈指可數呢。」

  這話說得雖然狂妄,但倒是一點兒也不假。先不說他的真身鮮少有人見過,而更為人熟知的那個木偶人傀儡,總是在遭到殘酷滅門的黑手黨家族的血腥現場詭異地出現,卻從沒有人能夠摸清他的真實行蹤。幾年前曾有個中等規模的家族懸賞數千萬要買他的項上人頭,三天后該家族遭到滅門慘劇,家族首領的人頭甚至被掛在了城堡的最高處。從此以後,津嘉•佈雷德成為黑手黨界一個恐怖的存在。

  可是就外表而言,明明就只是個在人群裡隨手一抓便一大把的普通青年。我越來越懷疑自己的眼光,雖然很早就有人不可貌相一說,但我看人的眼力好像真的是退步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世界,腦子也變得遲鈍了。

  「所以說啊津嘉,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哎呀Cicely小姐問得那麼直接真叫我傷心呢,我可是特地來跟Cicely小姐辭行的哦。」青年將茶杯捏夾在指尖旋轉,靈活花炫,滿至杯口的茶水蕩起一圈圈漣漪,卻穩穩妥妥得沒有濺出一滴。這位被稱為「命運魔術師」的青年,此時更像是一個雜技師。

  我把視線從他玩弄杯子的修長手指上移開,輕笑一聲,不無歡快地說道:「你終於被白蘭踢出密魯菲奧雷了?」

  他倒是不惱,依然笑意不改,「Cicely小姐果然是太天真了啊。很抱歉令你失望了呢,我只是要前往日本執行任務而已哦。」

  我頓時覺得頭疼,本來日子就已經夠無聊了,要是又走了一個津嘉,那以後我真的是連擠兌的物件都沒有了。況且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白蘭在短時間內都不會有閒情逸致來搭理我。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崩啊。我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

  「不是說主戰場在義大利麼。」我問,無聊地將手邊仙人掌細細的刺一根一根地□□,怎麼一個兩個都跑到日本去了……

  津嘉作勢認真想了想,忽而勾唇一笑,多多少少有些奸險的意味,「啊,誰知道呢。」

  我明顯的不信,卻不想再問下去。白蘭曾經和我說過,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無知,是最愚蠢的一件事。至今我越來越弄不清楚白蘭到底在密謀些什麼了,雖然說鬼畜的思維是常人難以理解的,但如果只是想毀滅彭格列統治黑手黨世界,根本就不用這樣婉轉迂回大動干戈。

  接二連三地把白魔咒的高級幹部派去日本,看來好戲是要在遙遠的島國上演了。

  半夜的時候我是被餓醒的,休息室的冰箱裡已經空無一物糧絕彈盡了,我只好披上外套向樓層的儲糧室走去。長長的走廊上燈光微弱,因為最近總部人手不夠的緣故,值班的人員並不多,只安排在各個樓梯口處。這當然不是什麼大問題,密魯菲奧雷的安保系統本來就是絕一無二無懈可擊的。

  入夜的總部大樓一片安靜,鞋子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悄無聲息,我路過資料室時卻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緊閉的大門看起來毫無異樣,可我到底是有著以強烈直覺著稱的吉普賽血統,而且好歹也在情報部門混了不短的時日,我深信自己突如其來的感覺,在這扇門的背後,必定有些什麼在擾亂著夜的寂靜。

  我拿出總部的通行卡放在門邊的讀卡器下,細微的「哢嚓」一聲,門開了。推開門,室內果然不是全然的黑暗,不遠處的辦公桌上,電腦螢幕亮著藍色的幽光。

  桌前的少年倒是大大方方從容不迫地站起來回過頭,向我微微行禮,「是Cicely大人啊。」

  我看著少年白皙的面龐映著藍光忽明忽暗,依然一身白制服,桌上打開著數份文件,待我走過去才發現那是一張張地形圖和建築的結構圖。「這是……日本基地的結構圖?」

  「是的,」少年回答,「屬下想儘快熟悉地圖,才能更好地為白蘭大人效力!」

  我笑了,並無意去探究他的話中有幾分真假,「這麼晚了還在忙工作的事情,雷歐君真是努力呢。」

  少年欠身,「為白蘭大人效力是屬下的榮幸。」

  這話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可信度,不過和我也沒多大的關係,眼前最要緊的當然是先解決溫飽問題了。於是我說道:「雷歐君繼續吧,我就不打擾了。」轉身,捂著餓得難受的胃走向門口。

  身後少年清脆的聲線在靜夜中尤為清晰:「Cicely大人慢走。」

  我拖著慢吞吞的步子繼續挪向儲糧室,其間遇到了正在值班的保衛人員,他們似乎十分驚異在深夜時分還見到我,「是有什麼異常嗎,Cicely大人?」

  「不,」我搖搖頭,居然會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我只是睡不著,起來隨便看看。」

  ///

  儘管夜裡睡得並不好,我還是一大早就起了床,吃過早餐後便直達白蘭的休息室。說起來,還真是好久沒來了呢。

  「早啊,Cicely。」白蘭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沙發背上,慵懶地坐著,一如當初那些嘻嘻鬧鬧的日子裡的懶散模樣,絲毫看不出這段時間為了黑手黨事情的忙碌。

  知道他如今的時間寶貴,我也不打算和他閒聊,道個早安後便直入正題,提出了我也要到日本去協助入江的想法。雖然入江那邊也許用不著我,但與其留在總部發黴,我更願意換個新環境調節一下心情。

  白蘭對棉花糖的興致倒是雷打不動的執著,豐盛的棉花糖早餐陸續被擺到桌上,他慢條斯理地咀嚼,笑得人畜無害,「Cicely之前不是說不去的麼,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呢?」

  我歎了口氣:「那是因為我覺悟了要為家族做出自己微薄的貢獻啊。」

  他笑得越發歡樂,「那真是個難得的覺悟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

  「啊,我當然很高興Cicely能有這樣的覺悟了。」這人口是心非胡亂瞎掰的技術向來比我更上一層樓,說起這種話來更是得心應手,只是話鋒一轉,笑容燦爛得讓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件事要拜託Cicely的呢。」

  我頓時覺得兩邊眼皮都開始不受控制地亂跳,「什麼事?」

  「也沒什麼,」他漫不經心地笑道,「Cicely應該也聽說了吧,第14部隊和加百羅涅家族的戰爭還相持在膠著的狀態中。」

  原來是這個……我心裡安定了不少,介面道:「你要我去支援第14部隊?」

  「這麼說也沒錯,」他笑著說,「更具體一點,我是想Cicely去阻止加百羅涅家族與彭格列雲守之間的接洽。」

  我一臉認真地看向他。

  我覺得他就是在耍著我玩。

  白蘭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輕笑著拿出一個小匣子,「這是我為Cicely特地準備的匣子,所以Cicely不必擔心打不過彭格列的雲守哦。」

  我拿起匣子狐疑地研究了一下,雖然依舊不太放心但還是應道:「好吧。」

  ///

  根據白蘭的指示,我在半路堵住了那個清雋的青年。

  「你還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被我咬殺啊。」青年說,眉目間依然清魅得如同初冬的淡淡星辰,薄唇勾出的笑容幾乎看不到弧度。

  「唉,」我裝模作樣地歎氣,心情卻出奇的舒暢歡悅,「所以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孽緣啊,雲雀先生。」

  我看到他鳳眸深處類似於嘲笑的零星笑意和嗜血的興致,浮萍拐不知何時已緊握在手,正一步步地緊逼過來,紫色的火焰襯著他幽黑得像是要把人吸進去的眸子,煞是好看。「這一次,可不要又是不還手了哦。」

  「啊,幸好白蘭給了我一個匣子呐。」我點燃指環中的火焰,注入匣子內。到底是蘊含強大力量的瑪雷指環,還有白蘭給的匣子,總不至於連條小命都保不住吧。

  我聽見他饒有興致地「哼」了一聲,濃濃的血腥意味在四周蔓延。

  然後。

  我的匣子打開了。

  從裡面迸出一個人偶大小的白蘭形狀棉花糖。

  落到地上時還發出了跟白蘭一模一樣的笑聲:「大家好喲~」

  活了二十幾年我從未像現在這樣淩亂過,此刻我多想找一面牆來撞死算了!

  白蘭!你是在玩我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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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指環的故事

  我悲催地看著跟前的棉花糖人偶,幾乎要單手扶額無語問蒼天了。白蘭的任性妄為我是早已見識過的,但像如今這樣因其而切身地處於危境之中,倒還是第一次,我幾乎要懷疑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了。

  說來奇怪,人總會在危難的境地中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事情,至少我是這樣。像現在,我居然還有心情向上帝祈禱,願慈愛萬能的主大發慈悲,讓雲雀恭彌感染上他Boss沢田綱吉•彭格列些許的良善和純真吧……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天地間的各種聲音太嘈雜,神似乎總是聽不見我的禱告。

  站在離我不遠處的青年,黑眸裡的精光由最初見到匣子時的興奮,瞬間轉為一片黑暗。天地仿佛驟然失色,他身後的黑色低氣壓凝成一團,像突如其來的強大而不可預測的龍捲風,時刻準備著毀滅周遭的一切生命。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青年剛見到人偶時俊臉上出現了一秒的愣意,然後腳步滯止不前,垂眸,身姿筆挺地靜靜站在原地,遺世而獨立,緊握拐子的雙手關節突出,看得出力道是不可抑止地漸漸加大,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只覺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我決定回去之後將紮小人奉為畢生的事業,照著白蘭的樣子往死裡紮!!!

  半晌,青年終於抬眸,眼神中的銳意讓我不禁後背發涼,如同置身於一月寒冬。俊臉上的笑容居然比剛才更為明顯,卻明明白白地令人從腳心寒至發梢。我從未見過比這更能稱之為猙獰的修羅笑容了。

  他慢慢地,字字清晰地說:「你這是在……戲弄我麼。草食動物。」

  我此時是真的想捶地大哭以示清白,什麼叫百口莫辯欲哭無淚有苦說不出,我今天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托白蘭的福,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這條小命就像是波濤洶湧的無邊大海裡孤苦飄搖著的小小木船,只要稍有些風吹雨打的,明年今日就該有人來祭奠我了。

  我長歎一聲,無限悲涼地說:「雲雀先生你誤會了,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我的風格啊,我還想留著條命給你講故事呢。」戲弄彭格列的最強守護者?就算我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啦……

  「嗯哼,」他哼笑一聲,本就極冷冽的聲線從黑色氣壓的中心穿射出來,帶著猶如百萬年冰川的寒氣,「你好大的膽子嘛。」

  我哪有!!!

  這個時候估計說什麼他也是聽不進去的了,還不如快點想個辦法儘早逃脫,管他愛支援加百羅涅家族就支援個夠吧,反正我和黑魔咒的那些人又不熟。

  這麼想著的時候,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如閃電般的一劈而過,險險擦過我的臉頰。我在慌忙中往旁邊踉蹌了兩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驚魂未定地轉過頭來無奈地直視臉色陰沉的俊美青年。

  他又露出了那個極具嘲諷意義的魔鬼笑容,漂亮的薄唇微微彎起,竟是像一種禁忌似的別具風情,我不由得在心底搖頭輕歎,妖孽啊妖孽。

  「哇哦,草食動物又想逃了啊。」他說,一雙鳳眸穿透力十足,我仿佛可以看見自己倒映在那雙黑瞳中的身影。

  我認命地笑了笑,將垂至胸前的淡金色長髮捋到耳後,明明我只是一個混吃混喝的情報部門成員,為什麼總是遇上這種血腥的打鬥場面。想到這裡我不禁羡慕起那些不必在外抛頭露面的技術部人員,于他們而言,實驗室永遠是最安全的存在。

  「能逃去哪裡呢,雲雀先生。」我笑道,竟然還有興致胡扯,「孽緣這種東西,還真的不是想逃就能逃呢。」說完,我偏了偏頭,看向在一旁不動聲響的白蘭人偶,又忍不住想要扶額歎氣了。

  沒想到這人偶居然還能發生表情變化,接觸到我的視線後它露出一個白蘭模式的笑容,語氣輕快地說:「呐,不要擺出那麼丟臉的神情嘛,Cicely。」

  還敢說!!!我怒瞪它,把它想像成此刻也許正在休息室裡悠哉遊哉的白蘭,用眼神發洩我的憤怒和不滿。真是不靠譜,我暗暗扼腕道,以前怎麼會以為他或許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呢,果然是瞎了狗眼。

  難道我在潛意識裡也有著些許彭格列式的天真麼。我不想就這樣含恨而終。

  又一道強烈的紫光朝我迎面襲來,我最後瞟了一眼沒有任何作用的白蘭人偶,被迫抬起右手加強指環上的死氣之焰。純淨的深紫色火焰高高燃起,炫麗的光芒燦得人眼睛難受,仿佛要直射天際。果然不愧是與彭格列指環有著同等力量的瑪雷指環,比白蘭那傢伙靠得住太多太多。

  然而我似乎過於樂觀了點。儘管面前的青年只有純度不高的C級指環,但對於這種人命買賣他不容置疑地比我熟練得多。身手敏捷地揮甩著浮萍拐,迅猛而兇狠,起起落落間,近乎招招致命。

  「戰鬥的時候,最好專心點。」他說,冷冷清清的聲音使我想起那些優質玉石的碰撞聲,清脆而婉轉,像初冬時節自山間緩緩流下的山泉水。

  「戰鬥麼,」我重複念道,忽而莞爾,自下而上打量著他那被西服完美勾勒出來的頎長身材,最終將目光停駐在那張五官精緻的面容上,由衷地讚歎,「這樣的身手要是在舞會上,必定能跳出最優雅的舞步。」

  他頭微微一偏,額前的碎發零落至眉梢,唇邊的笑意漸漸隱去,「侮辱我麼。」

  我無可奈何地歎息,躲閃著他犀利的攻擊,「雲雀先生總喜歡曲解我的話呢。」

  話音未落,金屬拐子的抽甩帶來的強勁氣流從我胸前「嗖」的一聲劃過,脖子上的項鍊隨即斷開,閃著透明紫光的金屬吊墜失去牽絆,跌落在地,滾動了幾米後停在青年的腳邊。

  那是一個指環。

  前段時間我剛好經過一家二手首飾店,不知是不是上帝有意或無意的安排,我一眼便看中了它。樣式很精緻,可要說有多漂亮多名貴那倒不是,普普通通的玉石,精緻度只有D的等級,比起我右手中指帶著的這個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看到它時我的心忍不住一下一下地抽痛,不可忽視的,像是從心底最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猛烈地顫動。

  那個指環的內側,刻著小小的字母,我毫不費勁便能辨認出來:Cicely Schlotel。

  很可能這是Cicely Schlotel留在這個世界的唯一念想了。我甚至難以控制地小言了一把:它流離輾轉至此,也許就是為了遇見我。

  於是從那天起我便將它套入項鍊中,貼身隨帶。

  青年眼角的目光不經意瞥過指環,突然停下了攻勢,俯身,修長的手指拿捏起精小的指環,指尖如溫潤的白玉。他沉吟片刻,忽而五指一松,指環便落入他的掌心中,然後朝我微笑道:「雲屬性的指環啊,那我就收下了。」說罷,將它放入袋口,依然用那雙泛著紫色火焰的拐子對著我。

  「你確定嗎?」我略顯驚訝地說道,一掃剛才戰鬥時處於下風的劣勢,笑靨漸開,暫時忘了當下技不如人的危險境地,「那可是求婚戒指哦。」

  「哼,」他貌似不理會我的胡言亂語,揮出的拐子力道絲毫沒有減弱,「你倒是挺會逞口舌之強的嘛。」

  我身形移動稍慢,只好用指環射出的紫光與他的拐子正面硬碰,像火花似的白光四溢,我硬生生地被一道強力擊退至十米開外,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正在懊惱著這回是真的要生死未蔔的時候,莫名其妙出乎意料地從天而降了兩個人,攔在我前面。

  我頓時愣住,這又是幹什麼的呢,於是問道:「切爾貝羅?」

  「是。」粉色長髮妹妹回頭道,「我們是來支援Cicely大人的,Cicely大人沒事吧?」

  「啊,」我心情立刻好轉,笑道,「是白蘭讓你們來的?」看來白蘭那傢伙還算有點良心,終究不忍心我客死他鄉。

  「不,」切爾貝羅接著回答,「是遠在日本的入江大人的意思。」

  果然!我咬牙暗罵,純良正直的青年果然要比白蘭那個鬼畜可靠得多!我也約摸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必定是入江和白蘭視頻通話時得知了白蘭的荒唐舉動,念在到底同事一場的份上,才示意總部的切爾貝羅過來解圍。

  轟隆隆——

  巨大的響聲從空中傳來,一架刻著「並盛風紀財團」字樣的直升機徐徐降在半空,飛行師位置的視窗內探出一個飛機頭,我認得他是雲雀恭彌的隨身部下。

  飛機頭青年大聲說道:「恭先生!迪諾先生……」

  俊美的青年鳳眸微哂地看向我,把拐子收回匣子裡,「這一次又要暫時放過你了,草食動物。」然後向上一躍,跳進機艙內,西服的衣擺在空中劃過的弧度,很好看。

  直升機轟隆隆地向遠方的天空飛去。

  我重重地放下一顆心,玩味著是該感謝入江呢還是該感謝迪諾•加百羅涅。

  一回到總部我就直奔白蘭的休息室,把類似於玩具性質的匣子扔回給他,怒氣衝衝地瞪著他散漫依舊的笑容。

  「哎呀,Cicely這是在做什麼呢。」他明知故問地欠扁笑道。

  我下巴一抬,眼中悲憤更增:「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有嗎,」他輕笑,低低的笑聲聽不出情緒,「可是我看Cicely玩得挺高興的呀,還順便連婚都求了呢。」

  我理虧吐血,果然是斤斤計較的男人,連這個都知道……


第22章 22、從過去而來

  歷經悲催輾轉後我終於如願來到了日本。

  並盛這個地方雖說以前曾經來過,但畢竟是那個世界的事了,再加上年代久遠,我對這個小鎮幾乎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只依稀記得那應該是個祥和安寧的好地方啊。然而此刻我站在氣氛異常壓抑的街道上,卻莫名地湧上一股強烈的感覺:這不是我當初來過的並盛。

  穿著黑色西服戴墨鏡的男人隨處可見,還有一身密魯菲奧雷黑制服的人也正在兇神惡煞地搜尋著什麼。我忍不住輕笑了起來,這分明就完完全全是密魯菲奧雷的並盛嘛,雲雀恭彌你這個並盛地下之王去哪裡了呢。

  拐彎的時候一個奔跑過來的短髮女生迎面撞進我懷裡,只到我胸口般高的女孩慌慌張張的,小鹿一樣的大眼睛裡竟全是驚恐,十三四歲的模樣,卻全然沒有這個年紀裡特有的活潑與生氣。

  不過也難怪呢,如今的並盛就像一座被無邊烏雲緊緊壓迫的城鎮,死氣沉沉的有如所有被密魯菲奧雷佔據了的城池。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它們便會成為白蘭開創新世界的墊腳石。

  「對、對不起!」女孩說,連聲音都是戰戰兢兢的,卻意外的甜美。我突然感慨,這才是有著無限青春的少女應有的活力呢,無論世界如何黑暗殘酷,自內心底處喉嚨深處所發出來的聲音,始終不會因被灰暗現實吞噬而顯得沙啞難聽。

  我想起了此時還在總部小房間裡的小女孩尤尼,那孩子面容純真可愛得猶如不諳世事的娃娃,如果有朝一日能開口說話,一定會是最甜美的天籟。

  在這一點上我是難得的不贊同白蘭的做法,不管是要爭奪世界也好摧毀世界也罷,這些都是被欲望束縛驅使的大人們的事情,用不著把沒有自保能力的孩子利用破壞至此。或許是自己的童年不怎麼美好,我始終不願意對小尤尼的事情冷眼旁觀。雖然白蘭不止一次地笑道:「小尤尼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哦。」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記得當時這樣跟他說,竟然還像他一樣笑著,「可是,就算是彩虹之子的boss,現在不也是被你捏在手裡當成玩具麼。」

  白蘭仍舊眯著雙眼沒心沒肺地笑:「啊,說來也是呢。」

  「對不起……」女孩柔弱的道歉聲小心翼翼地又一次響起,抬頭看著我,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中似有淚光,眼底一片驚慌。

  我頓時回過神來,心中不由得覺得好笑,我居然直愣愣地望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失了神,思緒一直飄到總部的事情上。果然是因為時差倒不過來而昏了神智麼。但願我此時的表情不會顯得像個誘拐可愛女孩的怪阿姨。

  「呐,沒事的哦。」我儘量微笑得親切和藹,安撫一般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栗色短髮柔軟溫順,很好的手感。

  女孩受驚似的往後一縮,瞪著大大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我,不知道是不喜歡陌生人的觸碰而條件反射,還是因為我面上的笑容看起來像是猥瑣的不懷好意,白皙的雙手攥成拳半舉在胸前,明顯的警惕防禦姿勢。

  果然我是跟小女孩有著不可逾越的代溝麼……我想我應該回去自我反思了。

  「快點!你們,去那邊看看……」男人粗糙的說話聲從附近傳來,看不到人影,但可以非常清晰地聽見皮鞋走動的聲音,人數不少,估計是在被庭院圍牆隔開的另一旁街道上。

  女孩一驚,眼眶中的淚珠似要溢出,拔腿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像一隻被兇猛野獸追趕著的小兔子。

  我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不遠處的轉角,才緩緩將停在半空的手收回。這樣慌不擇路地亂跑,不會出事吧,那個看著就純真善良的孩子,到底在恐懼些什麼呢。

  「誰!誰在那裡?!」粗糙的叫喊聲忽然響起。

  皮鞋沉重的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收拾好飄得不著邊際的思緒,將落到肩上的枯葉拍掉,走向來人。

  兩個穿著黑制服的男人攔在我前面,打量了我一下然後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我眼前,語氣凶煞地問道:「有見過這個人嗎?」

  我仔細看了看照片,那是個栗色長髮的女子,面容姣好,笑容溫和,一雙大眼睛明亮清澈,明明就是方才那女孩的成人版。原來是被黑魔咒的人追捕啊,難怪那麼驚慌,那孩子是和彭格列有什麼關係麼。只是,那年輕了不止一圈的模樣又是怎麼一回事?

  還有,那女子溫暖如春的笑容,與我之前見過的沢田綱吉•彭格列和煦的眸光,多麼相像。

  「沒見過。」我說。就算是同一個家族的成員,我也沒有義務為你們的工作提供方便,黑魔咒的各位。

  「想清楚一點!」男人煞氣衝衝地說,「這女人叫笹川京子,是彭格列晴守的妹妹,隱瞞的話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的!」

  ……這話聽得真狗血。我輕笑一聲,把蔑視與不耐深藏於眼底,抬起右手將中指上的紫色指環向著他們晃了晃,不出意料地看見剛剛還很惡煞的男人臉色驟變。所以說啊,仗勢欺人什麼的,還真是最簡易方便的做法。

  「是、是第六部隊的Cicely大人啊……對不起!」男人行禮道歉,全然不見剛才的囂張,但也沒有真正恭敬的意思,倒是從言行舉止中滲透出一絲絲在密魯菲奧雷總部也頗為常見的不甘。

  無論是在總部還是各地的分部,黑白魔咒之間的明爭暗鬥從來不是什麼家族秘密,也從來沒有間斷過。可惜的是,多多少少因為白蘭的緣故,白魔咒向來都是獲得壓倒性的優勢。就算再怎麼心有不甘,整個家族都被控制住了的黑魔咒成員們也只有無能為力了。

  「兩位是第幾部隊的?」我問,這裡的人不像總部那樣在胸前別上銘牌。

  「屬下是黑魔咒第三部隊的隊員!」

  「原來是伽馬先生的人啊……」我點點頭笑道,「真是辛苦了。」在黑魔咒的眾人當中,就數與尤尼關係至為密切的伽馬對白蘭的敵對情緒最強烈了。白蘭把他派到日本來,恐怕是要對尤尼的靈魂有所行動了。

  「為白蘭大人效力是屬下的榮幸!」

  又是這句話,還真是熟悉呢,我想起不久前才從那個叫雷歐的少年口中聽過,半假不真的,倒是很符合白蘭的調調。

  我笑了笑,將話題轉向另一個問題:「知不知道去並盛神社的最短路線?」

  「呃?」男人愣了一下,隨即遞給我一張電子地圖,「那個地方已經荒廢許久了,Cicely大人要去那裡……」

  「啊,」我笑著打斷他,低頭研究起手中的地圖,「聽說日本的神仙很靈驗呢,我去求個姻緣看看。」說完,越過他們朝選好的路線走去,不用回頭也可以料想得到他們腦後的黑線。「那麼,兩位再見了。」

  昨晚我對著水晶球冥想今天的行程時,淡紫色的水晶球體裡,並盛神社的標誌可是在閃爍不停呢。也許會有好事發生也不一定。

  我一路慢悠悠地晃到神社旁邊的小樹林裡,正好聽見伽馬在進行敵方對手的資料分析:「啊,我想起來了。你是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聽到這裡我腳步一頓,不再打算立刻走出這個樹林,而是找了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一躍而上,坐在足以看清前方的樹枝上。

  伽馬接著自顧自地說:「關於你的情況,就連我們的情報部門也束手無策。究竟是彭格列的同伴還是敵人,完全抓不准你行動的真正意圖。但是,根據最可信的傳聞,執著於這個世上的七個不可思議,似乎到處在調查匣子的事情呢……」

  我真想單手掩面搖頭歎氣,現在不是兩個家族的高級幹部狹路相逢要決一生死的關鍵時刻麼,你居然還有閒情在曝自家情報部門的短……你到底是對我有多大的意見啊伽馬先生……

  在我埋頭於碎碎念的時候,前方對峙著的兩人終於開打了,戰火猛烈異常,很快便蔓延至方圓百米,我連忙點燃火焰增殖出成排成排的樹木擋在我的藏身之處前。

  半晌,伽馬的火焰漸弱力不從心時向上空撤退,被雲雀恭彌的匣刺蝟刺中,然後對方守護者露出一個極其魔王的笑容,對準他的下巴用力一抽,浮萍拐在夕陽的餘暉下閃爍著晶亮的金屬光澤。

  至此,我方完敗。

  我正想著要不要聯繫一下日本分部的救護隊,青年冷清的嗓音在靜寂的樹林裡尤為動聽,只是說出的話卻一點兒也不和善:「喂,躲在樹上的那個,再不出來的話我就過去將你咬殺了哦。」

  唉,真是的,我居然有心情微笑著跳下樹枝,朝他走去。不是說戰鬥的時候要專心的麼,他什麼時候有空注意到樹林裡的異常的。

  我走到一片開闊的空地上,才發現在這裡的不止雲雀恭彌和昏迷了的伽馬兩個人,還有一個披著斗篷的藏青發色女子,很是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你是什麼人?!」女子立刻用她手臂上的武器對準我。

  青年瞥了她一眼,又把視線轉到我臉上,勾起的淺笑讓我後背發涼,「這可是我的獵物。」

  我輕笑,接下他的話:「那真是我的榮幸呢,雲雀先生。不過,請恕我冒昧問一句,剛才跑進樹林裡的那個孩子,是從十年前來的彭格列先生麼。」我非常確定剛剛沒有看錯,在伽馬從半空墜落到地上的那一刻,有個與沢田綱吉•彭格列相貌相同卻小了一圈的孩子,跑進了另一邊的樹林裡。再聯繫起之前遇到的那個女孩和他與伽馬的對話,那麼也就解釋得通了。

  話音剛落,藏青發色的女子眼神一緊,咬牙道:「你……」握著武器的右手蓄勢待發。

  「嗯哼,」青年哼笑,「你不是可以預見未來麼,我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

  真是熟悉的說法。我笑:「啊,那也是呢。」轉頭看了一眼不能動彈的伽馬,我揉了揉眉心,說道:「那麼,如果雲雀先生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可是要回去報導了呢。」

  青年哼了一聲,不再理會我。

  我朝來時的方向走回去,身後的兩句對話悉數入耳。

  「就這樣放走她沒事吧?雲雀。」女子的聲音。

  「草食動物自然有草食動物的用處。」青年說。

  我看著即將沒入地平線的夕陽,不禁莞爾。是要我把事情轉告入江麼,你這是對密魯菲奧雷赤.裸.裸的挑釁呢,Hibari Kyoya。

  不過,我的腦海裡卻想起了另一件事:我們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見面,也正是在一個荒靜的樹林裡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完結後姐要堅定不移地做個2000+黨!!!-_-#


第23章 23、惡劣的趣味

  離開樹林後我也不急著回分部的基地,只不緊不慢地在城鎮的大街上亂逛,反正我和入江伽馬他們不一樣,不是帶著任務而來。雖說是為了協助負責日本基地的入江,那也只是一個好聽的說法而已,不過是為了堵住總部其他高層的閒言閒語,總不能說我是閑得沒事跑來日本玩樂吧。

  白蘭倒是知道我那點小心思的,只是不在意罷了。原本他就是閑來無聊才想著毀滅世界的,現在這場遊戲愈演愈烈,也算是對了他的胃口。其實說起來,撇開他那些頑劣糟糕的惡趣味不談,在某種程度上白蘭也是會縱容別人突如其來的小任性的,只要不觸及到他的忌諱的話。

  這時已是傍晚時分,夕陽剛剛落下,一望無垠的天空還是光亮光亮的,鑲著霞暉的雲朵稀稀疏疏地飄浮在天際,帶著幾分白日不切實際的夢幻。

  其實今天是個好天氣。

  可惜塵世間太過喧囂雜亂。

  我站在一個分岔路口思索著要不要買個披薩帶給入江當做見面禮,突然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朝著我所在的方向小跑而至。大概是來不及退避了,我站在原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是剛才見過的那個披著斗篷的藏青發色女子,和叫做笹川京子的栗色短髮女孩。

  女子看到我時微微一愣,然後蹙起雙眉,不悅地開口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的視線錯開她,落到她身後的栗發女孩臉上,大大的眼睛裡沒有了之前的驚恐,取而代之的,是與照片上一樣,與沢田綱吉•彭格列相似的溫暖眸光,我不由得微笑起來,說道:「沒事吧?笹川—京子醬。」

  女孩驚訝地看著我,不著痕跡地往藏青發色的女子身後縮了縮,看起來還是餘驚未定的樣子。畢竟是從十年前而來,這個世界於她而言還是陌生得沒有安全感吧。

  聞言,藏青發色的女子臉色一沉,眉頭蹙得更深了,「你怎麼會知道……」

  你怎麼會知道……這是笹川京子。我猜她是想問這個問題。認得沢田綱吉•彭格列並不奇怪,說到底他曾經是黑手黨界的第一把手,以彭格列家族的名望,沢田綱吉•彭格列說是家喻戶曉也不為過。

  可是,笹川京子向來低調,並未在任何場合上宣告過與彭格列的關係。所以,對於我這個似敵非友的人會知道笹川京子,而且還是從十年前來的笹川京子,她一定很不放心。

  我看著她右臉上覆蓋在長髮下猶如刺青一樣的疤痕,心中有些東西破繭而出,我想我知道她是誰了。也許我可以讓她更加不放心,於是笑得越發燦爛,不知道看上去會不會有種惡劣的感覺,說道:「雲雀先生沒有和你說嗎?我可是密魯菲奧雷的人呢。拉爾•米爾奇小姐。」

  在義大利的時候就聽津嘉說起過這個名字了,那時還是重點獵殺彩虹之子的時期,執行完任務後津嘉跑來我的休息室裡喝下午茶,心情很好的模樣,手裡一直拿著個奶嘴在把玩。

  我好奇地拿過來仔細觀察,問道:「這就是彩虹之子的奶嘴?」小小的奶嘴並不精緻,反而是破破爛爛的,像是被強行摘下來的樣子,很難想像這就是最強嬰兒的力量之源。

  他將伯爵紅茶冒上杯口的溫熱白氣吹散在半空,笑容輕蔑地說:「啊,是呢。我正準備把它裝到匣子裡呢。」

  我把奶嘴還回給他,不解道:「你又不是彩虹之子,要這種東西做什麼。」

  他突然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好一會兒才說道:「這可是送給拉爾•米爾奇最好的禮物呢。」

  我記得當時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暗想著這惡劣的男人不知道又在謀劃些什麼變態事情了……

  聽到密魯菲奧雷的名字後,女子臉色大變,紅棗色的眼眸中仿佛燃起一股熊熊怒火,抬起系著武器的左手對準我心臟的位置。

  「啊……」栗發女孩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兔子,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我定定地看著她微笑,一點兒也沒有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身為彭格列門外顧問的拉爾•米爾奇,自然深知現在的處境,要是在這裡貿然地向我出手,她們必定不能全身而退。我就是算准了她不會拿笹川京子的安全來做賭注,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說笑。畢竟,那孩子可是沢田綱吉•彭格列很重要的人呢。

  我忽然有個惡趣味的想法,如果我說出津嘉和雨之彩虹之子的事情,她會不會連理智都不要,就這樣給我一槍?

  果然,跟著白蘭時間長了,人也越來越渣了。

  從遠處傳來皮鞋走動的聲音,像分散到各處似的,整齊而規模龐大。應該是在執行24小時不間斷搜索任務的密魯菲奧雷成員了。

  良久,女子像是慢慢平復了情緒,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放下左手,一副不以為然的冷漠模樣,淡淡開口道:「嘛,算了。雲雀的東西還是留給他自己收拾。」

  你才是東西!!!我估計我現在的臉色肯定不會好看,可是要說是受到了多大的侮辱那也不至於。到底是待在白蘭身邊久了,對待和接受冷嘲熱諷的能力還真的是與日俱增。

  或許是經過舟車疲頓導致了思維混亂,我終於難得的做了一回好人,側開身子給她們留了空路,說道:「還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哦。」

  女子最後看了我一眼,戴上護目鏡帶著小女孩離去。

  我一路走回基地,天色也慢慢暗了下來,白日終是悄然退了場。呐,津嘉,說不定以後她會成為你的好對手呢,那個連怒火都帶著恨意的女子。

  密魯菲奧雷的日本基地建造得並不是隱秘而無跡可尋,我不知道當初設計師是出於怎樣的考慮,把這麼一個浩大的工程選址在並盛車站的地下。但就常識來講,一個城市的車站往往是最魚龍混雜人來人往的地方,作為秘密存在的黑手黨基地建造於此,是怕別人不容易發現麼……

  算了,現在不是吐槽自家基地的時候。

  剛踏進入江的工作樓層,迎面走來一位穿白制服的黑髮男人,在我跟前站定,行禮道:「Cicely大人,入江大人等候您許久了!」

  「啊,」我應道,示意他帶路,「抱歉,應該早點來報導的。」說起來,我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入江了,不知道那個純良的青年是否還時常因為工作忙得忘記了吃飯,或是因白蘭有意無意施加的壓力而胃痛頻發。

  走廊的盡頭,白色的金屬大門被緩緩推開,觸目之所及,整個工作室裡一片純白,當然,除了各種膚色的工作人員。我走進去,剛好看見白蘭和入江視頻通信的畫面。

  「喲,是Cicely呐,」白蘭首先看到我,語調歡樂得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在和下屬討論正事,話題自然也是無關緊要的,猶如在和平時代的平日,「日本好玩嗎?」

  我笑著應了一句:「還行,到底是正一的故鄉呢。」

  入江轉過身來看向我,厚厚的鏡片底下一雙眸子比以前暗淡了許多,仿佛隱藏了太多太重的陰影,整個人也愈加清瘦。我現在才看清楚,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形成一個很堅定的形狀,像是一直都沒有舒展的樣子。

  「好久不見了呢,正一。」我微笑道。

  「Cicely小姐不是應該早就到達日本了麼。」他說,語氣中似有幾分不悅與煩躁,口吻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這種時期還是不要隨意亂走為好。」

  我突然有種像小時候不聽話被長輩訓的感覺,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前方青年的眼眸裡流露出些許不甚明顯的關切,才無奈地笑道:「好歹我也是密魯菲奧雷的六個A級隊長之一,不用太過擔心的,正一。」

  「啊,說的也是呢,」白蘭插嘴笑道,眼中的調侃卻通過螢幕明明白白地顯示出來,「雖然是最不成材的一個。」

  真是不爽。我撇撇嘴,走到入江身旁,朝著螢幕裡花枝招展的鬼畜說道:「這種小事就不用計較了嘛。」然後轉向旁邊的純良青年,略略帶著歉意說:「真是抱歉呢,正一。因為一些事情,沒來得及給你買見面禮。」

  「啊?」青年驚愕,眼睛裡氳上了一層薄薄的類似於不好意思之類的窘迫,像當年的那個不善言辭的、稍顯羞澀的普通大學生,「Cicely小姐太客氣了。見面禮……這個,沒有必要吧。」

  「嗯……也是呢,以後有的是機會。」我說。

  「喂喂喂,你們這是在忽視我嗎。」白蘭故作不滿地叫嚷道,妖嬈的聲線通過機器傳播更顯磁性,「不過,我很期待Cicely在日本的表現哦,總感覺會有很多奇怪有趣的事情將要發生了呢。」

  「才不會像你那樣惡趣味!」我回道,說完後卻頓時覺得底氣不足。

  「啊,那可難說了呢。」鬼畜笑眯眯地說。

  入江估計是對他這個劣性不改的Boss忍無可忍了,說道:「我和Cicely小姐還有些工作的事情要商量,白蘭桑下次再見了!」說罷「啪」的一聲關閉了視頻,將白蘭欠抽的笑臉隔絕在島國週邊。

  我簡要地跟他說了今天的事情,當然略過我遇到十年前的笹川京子那段。說到十年前的沢田綱吉•彭格列,他也並不驚訝,仿佛意料之中,只是很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低聲歎道:「果然黑魔咒的都是一群不聽指令的野蠻人……」

  這是我來到日本的第一天。


第24章 24、偷窺者之禍

  徐徐下降的電梯裡只餘我一人,四四方方的空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氧氣的供給還是很充足的,只是始終存在著一種閉塞煩悶的感覺,如同被包圍在自己無法意料和應付的壓迫中。果然無論過了多久,都沒有辦法對電梯這種盒子物體心生喜歡,儘管它帶來的便利不可忽視。

  我試著調節一下呼吸,揉著太陽穴的指尖稍微加重了些力度,腦子裡卻仍是渾濁一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將電梯停在醫療室的樓層。

  寬闊的過道上空蕩蕩的,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只有我一個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的光亮白瓷表面,靴子低低的鞋跟一下一下地敲打著地面的大理石,清脆的回音在半空中縈繞不散,像恐怖電影中妖魔鬼怪出現時的背景音樂。

  啊,說起來,聽鞋跟與大理石敲打碰撞的聲音,也是我人生的一大愛好呢。

  日本基地的設計頗有匠心獨運的味道,兜兜轉轉曲曲折折的,像遊樂園裡的大型迷宮。我拐了六七個彎後,終於在一扇閉著的病房門前停下。

  抬起手敲了兩下門,男人低沉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進來。」

  推開門,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個男人身上多處纏著繃帶,紅色的鮮血淺淺地浸了出來,吃力地撐起上半身靠在床頭。男人英俊的面龐上也是不乏傷痕,尤其是下巴處被厚厚的紗布包裹住,突顯著那裡曾受過極大的傷擊。

  「是Cicely小姐啊,真是稀客呢。」他說,嘴角輕輕扯起,因受傷的緣故動作幅度不大,語氣跟平時無異,眸底卻是一片陰沉。

  我對他這句話不置可否,微笑道:「伽馬先生的傷勢沒什麼大礙吧?還是聽醫生的建議,暫時不要亂動比較好呢。」雖然隸屬白魔咒,但我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也不算陌生,在總部的時候時常碰見,因為尤尼的事情也接觸過好幾次。

  「啊,托賴。」他拖著重傷的病體說,面上的微笑依然不變分毫,語速有點慢,可能是氣力消耗太多的原因,「這點小傷算不上什麼。聽說是Cicely小姐通知的救護隊,還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伽馬先生說的是哪裡話。」我垂下眼簾,前額的劉海似乎又長了許多,都快要遮住眼睛了,「身為同伴這也是我應該做的呢。」這是我在密魯菲奧雷學到的最經典的官話,很滑稽是不是,同伴呵,在這個人人各懷鬼胎的家族裡,誰又是誰的同伴。

  或許他也不知道,那天我可是坐在後方安全的領域裡,看著他被雲雀恭彌擊敗並打成重傷,還真的沒想過要出手相助之類的。撇開我們各自所屬的陣營相異不說,就算同在白魔咒,見死不救也是家常便飯。再說,打擾別人的戰鬥可是一種不好的行為呢。

  後來我仔細想了想當時的無動於衷,其實更傾向於這樣的原因:我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與這個時代的最強守護者為敵。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是密魯菲奧雷的生存法則之一。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Cicely小姐今天特地來看望我。」男人的笑容中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依然在語言上用官話與我周旋,傷勢過重的身體半靠著床頭,說話時氣息有點跟不上。

  我想起以白魔咒成員的身份,不宜在這裡待太久,於是向他點頭告辭道:「那麼,我就不打擾伽馬先生休息了。再會。」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便轉身向門口走去。右手握上門把的那一刻,男人沙啞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猶如帶著壓抑許久的沉重。

  他說:「公主她……還好嗎?」

  我腳步一頓,突然不知道怎樣回答他。雖然之前在總部一直是我在照看小尤尼,但那也是受了白蘭的吩咐在尋找她的靈魂,說是不懷好意也不為過。我很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位置,就算我再怎麼同情那個孩子,也不會為了她去違逆白蘭的意思。

  那個孩子,現在應該……不是很好。

  「嗯。」我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真相肯定是不能說的,黑魔咒這邊一亂,很難說入江能夠完全掌控得住日本分部,到時候外患內憂的,麻煩的事情必定會接踵而至。

  我拉開門走了出去,在空無一人的過道上輕輕籲出一口悶氣。真是令人頭疼,那個有著至珍貴牽掛的執著男人。如果那孩子對他而言重要珍惜得無以復加,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守護好她?

  想著想著我不禁搖頭輕笑,最近果然是腦袋不清醒了,淨想到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有白蘭這個鬼畜存在,其他人的執念與意願根本就是輕如鴻毛呐。

  回到休息室後我給自己泡了杯紅茶,便蜷成一團窩在沙發上。眼皮越來越重,茶水的熱度透過瓷杯傳到手上,竟是異常溫暖。芳清的茶香充斥在口腔內,卻依舊不能將倦意驅散。果然,在勞累的時候,就算是喝咖啡也會睡著。

  水晶球就擺在我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悠悠地散發著淡紫色的光芒,一幅幅從未見過的畫面像轉動著的膠片一樣,在晶瑩剔透的球體中輪番出現。

  那是一個綠草如茵的城堡後院,午後的陽光和煦而舒適。金髮的英俊男人坐在草地上,修長的十指在跟前的電腦鍵盤上敲敲打打,神情專注無二。墨綠短髮的女孩一身白裙,八九歲的樣子,幸福的笑容滿滿地掛在臉上,從男人身後小跑而來,將手中的鮮豔花環輕輕放在他的頭上。男人先是露出一個無奈的眼神,然後回頭對她報以縱容的微笑。

  男人和女孩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一組新的畫面覆蓋在其上面。

  應該是在某所大學的圖書館內,兩個青年坐在臨窗的座位上,不知在低聲說些什麼,但看得出來相談甚歡。桌上是一疊字跡清晰的演算稿紙,兩瓶喝了一半的可樂並排而立,裝著棉花糖的袋子隨意放在白髮青年的手邊,裡面早已空空如也。戴著一副藍框眼鏡的青年是純東方的面孔,較白髮青年相比長相稍顯普通,卻自有一番書卷氣,眼神溫和良善。

  我看得出神,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後,水晶球裡又換了個場景。

  偌大的會議室裡只有一個面容清秀的栗發男子,一動不動地坐在彰顯最高身份的位置上,彎曲的背脊像是被重重的負擔壓著,猶如一座精美的雕像。陽光從窗外稀疏而至,在他的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半晌,他仍然紋絲不動,只靜靜地看著桌上的那頂破爛的黑色禮帽。

  一股濃濃的哀傷從水晶球裡慢慢散發出來,很快便在我的四周彌漫開來。我驚異地看著那個眸光溫柔的男子,明明只是水晶球裡的鏡像,竟有著如此不可思議的感染力。

  我把掌心覆在水晶球上,深深換了下呼吸後才拿開,裡邊的畫面已不是剛剛的景象。

  這大概是一間休息室,純日式風格的裝潢,空闊而整潔,也許屋主人有著輕微的潔癖也不一定。一身黑色浴衣的青年席地而坐,低頭專注於眼前的書。胖墩墩的鵝黃色小鳥站在他的肩上,不吵不鬧,看似安靜乖巧。矮矮的木頭桌子古香古色,杯中的清茶還在冒著白氣。

  我的心緒隨著這寧靜的氛圍漸漸平靜安穩了下來,仿佛剛才的繚亂不過是一場不安分的幻覺。直到青年毫無預兆地突然抬起頭,一雙鳳眸威迫感十足,面無表情定定地看著我的方向。

  有那麼一瞬間我被嚇得往後縮了縮,隨即想起這是水晶球裡的景象,他一定不可能看得到我。這樣想著就放下了一顆忽然懸在嗓子裡的心,不由得覺得好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做賊心虛麼……於是我湊到水晶球旁,挑釁似的揚起一個惡劣的笑容,看進他好看的黑眸子裡。

  此時我與水晶球挨得極近,光滑的額頭幾乎與球裡的青年相觸,四目相對的情形稍顯曖昧,倒是有幾分含情脈脈的意思,如果不是那青年的眼神太過鋒利的話。

  可惜了呢,這樣屈指可數的旖旎景象終是被青年眼中逐漸流露出的諷意打破,這是我熟悉的屬於那個青年的危險意味。我回到沙發上坐好,心中莫名其妙地浮現一股不安的情緒,一直握在右手的紅茶已漸漸變涼,始終不明白他現在的譏諷從何而來。

  水晶球裡,青年不偏不倚的視線讓我心底發慌,這種不祥的預感在我看到青年唇邊的似笑非笑時驟然直升至頂峰。我閉上眼睛,心中默念二十遍「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然後猛地睜開雙眼,驚恐地看見那個青年竟然抱著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嘴裡悠悠地吐出這樣一句話:

  「草食動物又在幹些偷窺別人的勾當了呢。」

  「砰!」

  我的茶杯直直地下落直至親吻地面成為了碎片。


第25章 25、故事綜合症

  我愣愣地看著青年眼中頗為譏誚的惡毒笑意,一時間根本反應不過來,腦子裡一直在無意識地回蕩著他的話。怎麼可能,水晶球裡的青年居然能看得到我,這樣的事情從來就沒有從我的長輩那裡聽說過,我堅決拒絕相信這種不靠譜的事!

  「你……確定自己在和我說話?」我有點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心中始終存著一絲僥倖,也許他是在和別人說話,或者自言自語也說不定。這是與我形影不離二十餘年的水晶球,無論是窮困潦倒還是身陷險境之時,從來都是我最信賴的存在。我絕對不願相信它會將我暴露在另一個人面前。

  「哼,」我絕望地看見青年獰笑著冷哼,唇邊的譏諷已經濃烈得不可忽視,「果然草食動物最拿手的就是自欺欺人了。」

  這個世界肯定是混亂了。我為自己哀悼,連水晶球都有出意外的時候。不過就算被看到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他現在衣冠端正地在宅子裡看書,又不是在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沒必要為此感到心虛吧……大概。

  於是我低頭看了看瓷杯的碎片,不由得浮上一陣悲傷,它終究是不能在我手中得以善終。無奈地歎了口氣,才抬頭與青年平視,說道:「很貴的,那個杯子。最要命的是這是密魯菲奧雷的公有財物,估計又要被白蘭扣工資了。」

  那瞬間我分明看到青年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一下,雙眼微微眯起,像平日裡準備亮出獠牙咬殺獵物一樣。而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情,陰沉的表情舒緩了下來,露出一個更為恐怖的陰險笑容。他說:「十分鐘內去到並盛中學的接待室,不然就咬殺。」

  我的眼皮開始不受控制地跳動,定定地看了好幾秒青年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心中估摸著大概他是無聊透頂想找人來咬殺才這樣說道。自動送上門去挨揍?我腦子進水了麼……於是我很純良地笑道:「難道我的樣子像是蠢到會乖乖聽一個敵對家族守護者的話麼,雲雀先生。」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越發淡定,如果忽略唇邊那個線條詭異的弧度的話,還真可以說是傾城一笑。只是我又莫名地湧上一股後背發涼的感覺,越看越覺得他的這個笑容竟然眼熟得可怕,仿佛我應該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時時見到的。

  「蠢倒是挺蠢的,」他說,語氣裡全是毫不留情的刻薄,「如果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雲雀先生,」這回輪到我慢悠悠地說道,得意地笑啊笑,「如果你要來密魯菲奧雷作客的話,我倒是很歡迎的。所以啊,請彭格列的各位繼續加油哦,我本人可是很期待能夠親自招待你們的那一天呢。」我學他抱著雙臂悠哉遊哉地坐在沙發上,一臉「你奈我如何」的欠扁表情。雖然我對分部基地的選址存在深深的質疑,但既然白蘭都認可了的,那必定是不存在安全問題了。而且,以我在總部的經驗,密魯菲奧雷的保全系統我還是大大的信得過的。

  所以,若是按照事情正常的發展規律來講,等到彭格列的人發現密魯菲奧雷基地的位置時,他們的基地也已經被摧毀得差不多而自顧不暇了。

  我這個時候是確確實實這麼想著的,可是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自我來到這個世界開始,有哪件事情是按照它應有的軌道發展的?很遺憾並沒有。等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那已是另一種局面了。

  當然這是後話。

  現在我就是篤定了就算身為這個時代的最強守護者,雲雀恭彌也不可能在一時半刻找到密魯菲奧雷基地來將我咬殺,最多不過是在語言上諷刺恐嚇一下,這種沒有實質性損害的行為我還是可以很淡定地接受的。

  然而他依舊面不改色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仿佛我剛才明目張膽的挑釁不過是個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的冷笑話。那副輕蔑的神情竟然讓我生出一種自己是個傻瓜的感覺,我收斂了笑意,還真的有種惱羞成怒的不爽和火大。

  「你以為,」他一字一頓地說,聲音冷銳得像從口中發出的薄刀片,臉上還剩一抹沒有任何善意的笑容,「在並盛還有我去不了的地方麼。」然後話鋒一轉,明顯是帶著惡意的鄙視,說道:「不過,如果你一直待在那個老鼠窩裡的話,倒是可以多活幾天的。」

  我想我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不必細想也十分清楚他的意思,而且以我對並盛情況的瞭解,雖然密魯菲奧雷的成員到處都是,但如果雲雀恭彌真的要做什麼,絕對沒有人能阻擋得了的。

  除非我從現在起一步不出基地,否則這條惹惱了並盛之王的小命還真的不容易保得住。可是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找我做什麼?倘若是戰鬥情緒作祟要找人咬殺的話,大街上的密魯菲奧雷戰鬥系人員隨處可見。而我這個濫竽充數的除了會耍耍半吊子的占卜外,暫時還未發現有別的長處。

  大概是見我神色過於糟糕,青年露出一個「很好心」的惡毒笑容,說:「你還有5分鐘。」

  呀,我記起來了,這種眼熟得可怕的笑容,原來時常在白蘭的臉上出現。只是那些時候他計算的不是我,才沒有特別的驚悚感覺。現在想起來,果然我居安思危的能力欠缺甚多。

  我用了兩秒迅速在心裡衡量一下利弊,最終決定能屈能伸才是高等生物的生存法則,更何況「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這句話一直被我奉為真理。於是拿起一旁的外套走向基地門口,以最快的速度朝並盛中學的方向走去。

  終於在4分59秒之際推開接待室的大門,面容俊秀的青年端端正正地坐在紅木辦公桌後面,對我的到來擺明瞭就是意料之中的樣子。這裡的裝潢與在水晶球裡看到的並不一樣,分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呵,不愧是被喻為鬼魅的守護者,速度真快。

  我慢慢走進去,現在才想著轉身逃跑那肯定是笨蛋了,努力讓臉上的笑容顯得真誠而無害,說道:「雲雀先生找我有何貴幹呢?」

  青年扔給我一個印著不知名圖案的匣子,卻用著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裡面是什麼。」

  我掂量一下手中的小物體,笑了:「哎呀呀,居然淪落到要問我這個敵對家族的成員,不會覺得自己的情報部門很無能麼,彭格列的守護者先生。」

  果然平時深受白蘭的荼毒,總會在一些氣氛微妙的場合上說些明顯找抽的話。

  「嗯哼,」我暗道不好,青年薄薄的雙唇抿成一個危險的笑弧,從椅子上站起朝我走來,聲音很輕很薄,「這麼說來,你似乎不願意說?」

  我用盡全力才勉強克制住自己沒有條件反射地後退,努力扯出一個看上去稍微淡然穩重的笑容,說道:「你為什麼確定我會知道呢?」

  「哦~」這個字的尾音絕對是帶著危迫感向上揚起的,青年鳳眼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蘊含的狠毒和危險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顯而易見的威脅口氣,「你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當年我和津嘉出任務,借著水晶球的優勢比他早一步找到伊諾千堤,殺了那個科學家後便將他所有的匣子拿回總部,後來清點數目時才發現少了幾個。現在看來估計是在這個青年手裡了。

  這個看似普通的匣子最特殊之處就在於,要打開它,並不是僅僅依靠指環和火焰的能力。

  伊諾千堤製作的匣子被譽為世界七大不可思議之一,而我恰巧對那些匣子知之不少。原來雲雀恭彌是為這件事情而來。

  「這是雲屬性的匣子。」我說。

  「不可能。」他立刻反駁道,眼神中是對我的明顯不信和不滿,還有幾分懶得掩飾的蕭殺意思。

  我知道他一定是用火焰試過,可是匣子卻沒有打開。瞟了一眼他中指上的紫色指環,我用很平很淡的語氣愛莫能助地說道:「你那種三流的指環肯定打不開。」見他不懷好意的視線落在我右手的指環上,連忙又補充道:「我這種三流的火焰也打不開。」

  他臉色一沉:「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乾笑了兩聲,看著青年沒有半分玩笑意味的俊臉,知道肯定是不能蒙混過去的了。其實告訴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怕他聽了之後更想殺我。於是我揚起一個久違的招牌笑容,像當初在柏林第一次對著他講故事那樣,笑道:「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聞言,他眸光一斂,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一根閃閃發亮的拐子橫在我眼前,仿佛我要是再敢說多一個字,便立刻命喪於此。

  唉,我不禁歎息,這年頭,連想給人講個故事都不容易呐。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混亂了……

  請用浮萍拐抽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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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情人的禮物

  他認識她那年不過十五六歲,還是對愛情懵懵懂懂的年紀,更何況他成日泡在實驗室裡做研究,滿腦子只有一道道不可更改的化學方程式。

  那是他最為坎坷潦倒的時期,父母早在兩年前捲入一起黑手黨之間的槍擊案而意外身亡,天才的科學思維剛嶄露頭角便不斷遭到嫉賢妒才的前輩打壓輕視。親人朋友全無的他蹲在小巷的角落裡,一邊躲避著父母仇家的追殺,一邊苦惱這具三天沒吃飯的身體要怎麼熬得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而她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面前,十一二歲的少女模樣,小巧的臉上笑容明媚溫暖。她拿著熱牛奶和三文治放在他手中,沖他善意一笑,看著他由警惕轉為狐疑再轉為猶豫然後是忐忑最後狼吞虎嚥,才心滿意足地走開。

  很多人萬萬想不到,後來名揚世界的天才科學家伊諾千堤,居然有過這麼一段落魄艱辛的日子。而多年後他想起這一幕,總感慨她是他人生中最燦爛的一道陽光。

  「你有完沒完?」青年揮出的拐子劃破空氣間的寧靜,險險地擦過我的臉頰,一對陰沉的眸子倒是沒有生氣時的怒意,只明明白白地彰顯此刻不耐煩的情緒。

  我的話音被迫到此止住,意猶未盡地在心中歎了口氣,這還只是故事的開頭呢,天才少年與美麗少女的邂逅,不知能衍生出多少曲折婉轉的故事。我腳步虛浮地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一棵大樹上調整氣息,向青年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微喘著氣說:「停戰,中途休息。」

  果然我今天是來找死的……對著那根冷冰冰的拐子居然還能興致勃勃地講起故事來。當然,上面嘮嘮絮絮的一大段肯定不可能是坐在接待室裡喝著茶嗑著瓜子講的,事實上,我遠沒有語氣中表現出來的氣定神閑。從故事的第一句開始便遭到青年惡意的暴力干擾,左躲右閃避免命喪拐下之時還要保持故事的連貫性,這對我來說實在是有點困難。不過幸運的是,青年擔心這種難以控制的武力會殃及到他的接待室,於是將戰鬥的場所轉移到了樓下的操場上。這樣一來,我倒是多了許多可以躲閃的空間。

  「休息?」青年冷笑一聲,揮甩拐子的力度依然沒有減弱,「誰理你啊。」話畢,我身後粗壯結實的樹幹生生地凹下了一塊。

  意料之中的結果。我忍不住想要扶額,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青年,哪裡還會對他的愛好和平抱有幻想。我說:「呐,雲雀先生,美麗的故事是要靜靜聆聽才會身同感受的哦。」

  他終於抬起眼簾正眼對上我的視線,下手卻越發兇狠,「你廢話太多了,草食動物。」

  「哪裡是廢話,」我無奈地辯解道,「這可是事關那個匣子最重要的資訊呢。」

  「我對那種無聊的愛情故事沒有興趣。」

  「啊,這個我當然知道。」我說,作為黑手黨界唯一沒有緋聞傳出的守護者,我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到現在都還是個處……當然,在沒有做好受死的準備之前,這種話是絕對不能夠說出口的。

  「既然知道,那你是在故意浪費我的時間咯。」他說,面無表情的俊臉上看不出喜怒,進攻的腳步倒是停了下來,右手緊握的泛著金屬銀光的拐子依然高高舉起。

  ……這人果然老是喜歡歪解我的用意。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我頗感無力地歎氣,卻還是忍不住說道:「你真的不聽我把故事講完?這可是傳聞中伊諾千堤最珍惜的匣子哦。」

  聞言,青年鳳目一凜,手中的拐子毫不遲疑地向我劈來,西服的下擺隨著動作輕輕揚起,紫色襯衣下精瘦的腰部輪廓若隱若現,規規矩矩扣著的黑色皮帶讓人不禁遐想連篇。這個男人肯定不知道,此時在他身上所體現出的一股類似於禁忌的美感,對任何女人而言都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我的視線就這樣不加掩飾地停在他的腰間,直到青年清冷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惱怒,「喂,你在看什麼。」我這才回過神來,千鈞一髮之際憑著吉普賽人的直覺和本能側身躲過那記淩厲的拐子,心中暗罵自己果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色迷心竅這種東西還真的是防無可防。

  錯開青年的攻勢後我勉強穩住身子,心有餘悸地抬起頭想要抒發一下劫後餘生的感慨,不料白鬍子的上帝老爺子居然跟我開了個玩笑。鬼使神差的,我的嘴唇從青年俊逸的臉頰上劃過,光滑的肌膚觸感頗佳,所觸之處一片冰涼。我頓時怔住,腦子裡只餘一個念頭:糟了,不知道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青年大概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愣了一下,然後止住腳步回過頭來瞪著我,俊臉青黑,眼中的怒火估計足以將我燃燒成灰燼,眸子深處浮現出一片意味不明的陰影。

  我一驚,當下脫口而出:「我什麼都不知道!」然後看見青年鳳眸危險地半眯起,突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可是回念一想,不就是不小心親了他一下麼,至於要用這種殺人的眼光來看著我嗎……果然東方人的觀念就是保守啊。

  半晌,青年一字一頓地反問道:「你不知道什麼?」

  在這種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識時務者為俊傑,於是我繼續裝死道:「雲雀先生希望我不知道什麼,我就不知道什麼!」

  青年定定地看了我兩秒,居然勾起薄唇笑了,笑容裡明明白白就是陰險的味道:「這樣嗎。」

  我霎時覺得有一股冷氣流從腳底直竄至心底,猶如一片落葉在寒風中蕭瑟。好吧,你贏了。我認命地將話題轉移到另一件不那麼危險的事情上,帶著十二分真誠緩緩開口說道:「傳聞沒有錯,那的確是伊諾千堤至珍愛至寶貴的匣子。」

  青年蹙了蹙眉。

  我連忙接著說下去:「裡面裝著的是一枚印章。」

  那是他最愛的女人親手為他刻的印章。

  玉石的質地並不見得有多名貴,雕工也稱不上精湛,可那枚印章確確實實是伊諾千堤視若生命的寶貝。

  她患上重病的時候他並不在她身旁。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醫院一向為她所厭惡,反正早已被告知那是無藥可醫的絕症,她乾脆獨自一人搬到一個寧靜的小鎮上,安然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不是不孤獨的,也不是不想依靠在另一人的懷裡,只是,她找不到他。她已經有好一段時間聯繫不上他了。

  如今的天才科學家當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潦倒失意的少年,她與他相識相知相愛,看著他在那個黑暗的地下世界裡一步步走到常人難以到達的高度。名利錢財接踵而來,殺身之禍也惹了不少,可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他總是在忙,忙著他偉大的實驗,忙著東奔西走躲避被派來暗殺他的人。

  所以,儘管是在生命最後的一段時間,她連想要他陪伴在身邊的請求都無處可訴說。

  不過這樣也好,她安慰自己,被病魔折磨得蒼白憔悴的面容,不會再有機會暴露在他眼前。這樣的話,他記得的她,永遠是在她最美麗的時刻。

  可是總會不甘心的吧,她這麼一走,便只能成為他生命中無跡可尋的存在。於是她決定給他留下點什麼,但願它能夠代替她繼續愛他。

  他後來終於回來找她,只是一切已晚。原本只想著自己引開仇家,避免牽連傷害到她,誰想到這一別竟是天人之隔。他在她墓前失聲痛哭,手中緊緊攥著一枚她在病中為他雕刻的印章。

  TIAMO

  這是印章上僅有的五個字母。

  要打開那個匣子,除了足夠強大的火焰和指環,還有一樣東西是絕不可缺的,——那便是充滿愛意的心情。

  我一口氣把那些事情簡要地說明,看著青年臉上本就捉摸不透的表情越發深沉。無需得到證明,我就是賭定了青年之所以打不開匣子,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過那種深愛別人的心情。

  青年把小小的匣子捏在指尖間,聽不出感情的聲音沒有一絲漣漪:「你的意思是,這個匣子裡不過是一枚無用的印章?」

  ……無用的印章。

  我當然不會期望他跟沢田綱吉•彭格列一樣,感情細膩而溫潤。這個猛獸戰鬥系屬性的青年,在對感情的判斷上完全依照自己那套苛刻的標準。我無奈微笑道:「雲雀先生不是一直游走於世界各地,執著於七大不可思議麼?」

  青年把匣子握在手中,抬眸看向我:「那又怎樣。」

  「那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青年沉默。

  午後的微風輕拂過在陽光下愈顯蒼翠的葉子,沙沙作響。

  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

  ——就是愛情呢。


第27章 27、所謂的愛情

  我坐在休息室裡閉目養神,卷起袖子的左手小臂□□在夕陽的殘暉下,一道長長的淤青猙獰無比。果然是腦子犯傻了才會用手臂生生接下那記拐子,明明是可以避開的,卻在那一瞬間閃了神,茫然地看著青年的拐子近在咫尺了才想起要抵擋。

  當時在想著什麼呢?呵,是那個最不可思議的愛情吧。我不由得苦笑,怎麼會因那種飄渺虛無的東西而失神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麼。幸虧終究是留著一條小命回到了基地,不然因為深思神秘的愛情而命喪拐下這樣的事情要是傳到白蘭的耳中,肯定會被那個混蛋笑死。

  「那種東西要來有什麼用呢。」青年是這樣說的吧。

  是啊,有什麼用呢。不能吃不能穿,也無法成為更強大的戰鬥力,以愛情之名害人害己的事情倒是聽說過不少,早已沒有了新意。可是,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的人,飛蛾撲火的,去追尋所謂的愛情。

  唉,想不明白。

  世間癡兒無數,並不一定凡事都能有解釋。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

  我果然是個庸人。

  叩叩——

  溫和有禮的敲門聲。我想我知道是誰,整個密魯菲歐雷最良善的人,白蘭口中的與彭格列一樣有著愚蠢天真的青年。

  「請進。」我說。但願我之前任性的行為不會給他帶來麻煩,畢竟有個惡趣味的鬼畜Boss已經夠頭疼的了。

  面容純良的青年推門而進,白制服的外套搭在手臂上,神色疲倦,像很久都沒能好好休息似的。他透過厚厚的眼鏡看著我,很容易便讓我想起當年那個時常抱怨實驗太多睡眠不足的普通大學生。

  不能再這樣老是受過往日子的影響了,我提醒自己,這裡是密魯菲歐雷基地,他是白魔咒第二部隊隊長入江正一。於是我不動聲色地放下左手的袖子,微微笑道:「是正一啊。」

  他點點頭,在我對面坐下,說道:「Cicely小姐在日本還習慣麼?」

  「啊,」我笑道,沒有敷衍和玩笑的意思,「像我這種流浪慣了的人,在哪裡都差不多。」

  他眼神中透出不贊同,卻沒有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斟酌話語的用詞,才慢慢開口道:「Cicely小姐……剛才,去了並盛中學?」

  我心下一突,隨即便平緩開來。這裡是他的故鄉日本,他是基地的最高負責人,當然有的是辦法知道我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現在我名義上也算是他的下屬,說不定還應該向他彙報我的一舉一動。

  既然是這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還不如乾脆大大方方地承認:「嗯,有點私事要處理。抱歉呐,下次一定記得跟你打招呼。」

  他意義不明地看了我好幾眼,推了推鏡框,虛咳一聲,說:「與彭格列雲之守護者之間的私事?」

  我輕皺眉頭,面上的笑容卻絲毫不退讓,一字一頓地問:「正一是懷疑我私通彭格列?」趁著青年愣了一下,笑得越發開心,「這個罪名可不小哦。」到底是誰私通彭格列還不一定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青年急急解釋道,眉心皺成一團,顯然是因為我的話而打亂了他原本的講稿。「我沒有這個意思。」青年重複道,低低的嗓音輕柔緩慢。

  我但笑不語,只是看著他。

  他像是無奈地歎了口氣,振作一下精神接著說道:「雖然彭格列總部已將近毀滅狀態,但我們仍然不能掉以輕心。伽馬不是才被彭格列的守護者打成重傷了麼,Cicely小姐還是萬事小心為好。」

  青年眼中的真誠與關切不似虛假偽裝。

  我的神經頓時鬆弛了下來,拿起杯子想給他泡杯清茶。一時忘記左手剛受過重創,根本不能使力,現在只是稍微端一下茶杯就感覺到一陣疼痛傳來,手一松,瓷杯「砰」的一聲落到地面。

  又報廢了一個。難道我是註定了不能與茶杯和平共處的麼。

  青年驚異,看向我:「怎麼了?」

  我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正一。手滑了一下,我去拿一個新的杯子。」正想轉身走向牆角的儲物櫃,卻被青年叫住。

  「不用麻煩了。」他說,「Cicely小姐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吧。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告辭了。」說罷,向我欠了欠身,朝門口走去。

  我看著他一步步離去的背影,在傍晚昏黃的光線下,消瘦而孤獨,有一種深深壓抑著什麼的悶塞感。不由得開口叫住了他:「正一。」

  這時青年已經走到門外,正握住把手準備給我關上門。聞聲,抬頭疑惑地看我。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堅定了想法,說道:「我不會背叛家族。」

  這話確確實實是出自真心。無論白蘭要做什麼,毀滅彭格列也好,創造新世界也罷,我沒有任何理由站在他的對立方。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知根知底的人,除了他我不知道還能信任誰,這是我一直以來不願承認的事實。我和他都非常清楚,除了密魯菲歐雷,我不知道還能去哪裡。

  青年的鏡片一陣反光,表情藏在光線射不到的陰影裡,我看不清他的面容。良久,才聽到他低低應了一聲:「嗯,我也是。」話畢,門被輕輕關上。

  我維持著定定盯著門板的姿勢,如果不是這個話題太過敏感,我倒是很有興致問問,他所堅定了不會背叛的家族,是密魯菲歐雷家族還是彭格列家族?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入江最終決定站在哪一方,白蘭自有他的應對方法。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像一張黑色的帷幕一寸一寸被放下,白日的舞臺劇正式宣告結束。

  水晶球裡突然有光亮一閃而過,我將它擺放在面前,收斂了飄散得漫無邊際的思緒,正準備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結果毫無徵兆地出現了白蘭那張欠扁的笑臉,妖嬈蕩漾的聲線比以往更甚:「嗨~Cicely~~~」

  我著實嚇了一大跳,眉頭緊皺,怒瞪著他:「你們把我的水晶球當成免費的視頻通訊器了是吧!」一個兩個這樣突如其來地出現在水晶球裡,還能將我這邊的情況盡收眼底,真是讓我安全感盡失。

  「呀,Cicely的火氣怎麼那麼大,是日本的菜式不合口味麼。」白蘭徹底無視我的憤怒,一如既往的笑眯眯表情。

  我實在是沒有心情吐槽他無聊的調侃,揉揉眉角,說:「幹嘛了?」

  他拿出一個空空的棉花糖袋子,袋口朝下搖了搖,笑容中帶著饕餮大餐後的滿足,說道:「總部沒有棉花糖了~」

  我一驚,咬牙切齒道:「我走的時候明明留下了一噸!」

  「吃完了嘛。」他笑得人畜無害,頗像萬聖節時到處向大人們討糖吃的小孩子。

  不要裝無辜啊,你這個吃貨!我是想這麼罵道,但作為一個混吃混喝的閒雜人等,當然要切記時刻保持著尊重Boss的職業道德,於是我很溫婉地笑道:「那我待會兒讓人給你空運回義大利。」

  「啊,辛苦Cicely了。」他毫無誠意地笑道,「不過,『你們』說的是我和誰呢?除了我,還有誰可以透過水晶球看到Cicely了呢?真是令人好奇呢。」

  我看著他那張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臉,思慮著要怎麼回答,只覺得頭疼不已。

  他也不催促,饒有耐心地微笑著,儼然一個體貼下屬的好Boss。當然這只是表面的幻象。

  「我說,白蘭,」我沉吟了許久後開口道,「你知不知道……」

  他偏了偏頭表示認真傾聽,唇邊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你知不知道……」我說,「什麼是愛情?」

  白蘭一愣,而後笑得花枝招展,誇張的猶如上氣不接下氣。很久,他才像勉強忍住笑意一樣,嬉戲道:「愛情啊……難道Cicely最近是在為那種東西煩惱?」

  我瞟了他一眼,撇撇嘴,不欲搭理。果然對付這種無聊的人就是要秉承沉默是金的處世原則,不能稱了他的意。

  「啊,如果是Cicely的話,不知道什麼是愛情也不足為奇了。」

  ……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不像好話。我挑了挑眉,聲調平平地說:「請賜教。」

  白蘭眯眼一笑:「可惜了呢,能教會Cicely這個問題的人一定不會是我。」

  我不以為然,本就沒打算能夠從他那裡得到答案的。這個視一切為遊戲的男人,于他而言,毀滅世界都要比愛情實在得多。我肯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問出這樣不著邊際的問題。

  「呀,Cicely不覺得創造一個新世界比愛情這種東西更有趣麼。」白蘭說。

  這個我倒是贊同的。畢竟創造新世界的話,有計劃有藍圖,就目前來說實行的還算順利,最終的勝利仿佛指日可待。而愛情,無形無影,不過自傳聞中聽說,根本就無從得知能否有機會遇上它。

  誰也不能否認的,世間就是有這麼一些人,也許終其一世,都只能與愛情擦肩而過。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交論文

  下下週期中考

  估計本月更新龜速

  阿門,抽打請隨意


第28章 28、少年兔子君

  我想我上輩子很可能是只日本妖怪,不然怎麼總是喜歡在黃昏這種逢魔時刻出來走動。儘管入江已經再三提醒過我,沒事不要老在外面亂逛。可是多年來養成的在傍晚時分散步的習慣卻一直改不掉,我始終對夕陽的余暉有種莫名的眷戀。

  從基地出來後一路漫無目的地閒逛,左手小臂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爾有些輕微的疼痛,並無大礙。以密魯菲歐雷的醫療技術,應該不會留下疤痕。我擔心的當然不是這個。最近總覺心緒不寧,似乎有著什麼難以估計的事情要發生了。

  昨天拭擦水晶球的時候,裡面映出了一幅從未見過的畫面,像天地未開仍是混沌一團似的,一片朦朧。我直覺那並不是這個世界的景物。但有一小簇橙色的光芒卻是極耀眼的,像大空屬性的火焰那樣,只是看著就覺得溫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簇形狀不大但極為純淨的光芒,與當初消失無蹤的、代表著尤尼靈魂的橙色光芒,竟是一百二十分的相似。

  難怪一直都找不到尤尼的靈魂,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它已游離于其他平行世界的可能性。

  本來是想和白蘭商量的,後來話到嘴邊的時候又覺得沒必要。平行世界何其多,要是一個一個找起來的話,恐怕直到地老天荒都一無所獲。而且靈魂這種東西飄渺虛無又沒有實體,就算動用白蘭強大的能力也未必能感應到它的位置。

  況且,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我的猜測。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我還是謹慎少說為妙,免得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白蘭又不知道要想出什麼法子來折騰了。

  前方的半空中,絢爛的大空火焰一閃而過,卻沒有聽到打鬥的聲音。我不禁皺眉,雖然現在對橙色的光芒極其敏感,但我肯定剛才並非眼花。不由得加快腳步走過去,如果沒記錯的話,前面應該是個廢棄的工廠。

  穿著黑制服的男人倒在地上,受傷昏迷的樣子,手邊的匣子已被損壞。我正好趕得上,與那個栗發少年打了個照面。和他一起的還有三個女生,粉紅長髮的女子一身狼狽傷痕,十四五歲的少女懷裡抱著個雞蛋頭小孩。

  「密魯菲歐雷的白魔咒!」粉發女子驚呼。

  我才意識到身上還穿著白制服的外套,難怪這一路走來毫無阻礙和盤問。

  栗發少年警惕,並不高大的身軀擋在三個女生的前面。我看著他的這一舉動,心中感歎,危難之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擋在同伴面前麼,這孩子果然是彭格列的十代首領沢田綱吉。

  繞過地上的男人,我站在離少年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微笑道:「你好啊,十年前的彭格列先生。」無關家族立場,也無所謂善意不善意,我始終對那位溫潤良善的年輕教父心存好感。

  四人依然是如臨大敵的模樣,眉頭緊皺。少年清秀的面容與十年後相比還稍顯稚嫩,眸中的堅定卻是如出一轍。他慢慢地開口:「你是……」還處在變聲期的少年嗓音清脆柔和,像一汪淨澈清澄的碧潭。

  「無名小卒罷了,」我笑道,「與彭格列先生並沒有直接的聯繫。」

  粉發女子美目怒瞪,身上傷痕累累氣勢卻不甘示弱:「你想怎樣!」

  我看了她一眼,視線又回到栗發少年臉上,輕笑道:「放心吧,捕捉從十年前來的彭格列一行並不是我的工作。」

  少年遲疑:「那……」

  「可以幫我帶句話給雲雀先生麼。」我說。

  「雲雀前輩?」少年一愣,稚氣未脫的面容,像一隻溫純的小兔子,才答道:「呃……你說。」

  我突然興起一股惡意捉弄的念頭,學白蘭那樣笑得唯恐天下不亂:「啊,請你轉告雲雀先生,就說我很想他。」

  「啊?!」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也是呢,就算是這個世界的沢田綱吉•彭格列,大概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敵方的家族成員當著他這個Boss的面,明明白白地說很想念他家的守護者。

  「呵,」真是可愛的反應,我頓時樂了,繼續火上澆油笑意盈盈地說,「還要請他保管好我的求婚指環哦。」

  少年霎時間風中淩亂了。他身後的少女和她懷裡的雞蛋頭小孩依舊一臉茫然,完全搞不清狀態。

  我當然十分清楚,如果少年真的將這些話如實轉告雲雀恭彌,以那個人的性子,恐怕會二話不說直接舉起拐子遷怒於他。即使是具有最高權威的Boss,也要適當忍受家族守護者各種惡劣的性格不是。

  呵,光是想著那個淩厲的青年憋著一股怒氣發洩在無辜的同伴身上,就覺得身心一陣愉悅。或者這樣說吧,有人做小羔羊滿足我的口舌之快又能順便代替我挨拐子,感覺真好。

  我果然徹底地渣了。

  「阿綱,不要聽這女人亂說!」粉發女子像是終於忍不住,怒氣衝衝地咬牙道,「密魯菲歐雷的女人,你說這些話究竟是有什麼企圖!」

  「企圖啊……」我作勢蹙眉思考,然後彎著眼睛看向只到我肩膀高的少年,「彭格列的超直覺可有告訴你我的企圖?」

  哪裡有什麼企圖,不過是日子無聊了製造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而已。入江曾經告誡過,要是遇到從十年前來的彭格列一行,沒有他的命令切勿輕舉妄動。我看著地上的黑魔咒男人搖了搖頭,竟然妄想打敗有著彭格列指環的沢田綱吉,還真是愛麗絲所說的只懂得依靠蠻力的低等人啊。

  「不過,」我忽而心情很好地說,「要是你因此而懷疑雲雀先生私通密魯菲歐雷的話,我可是會很高興的哦。」

  「雲雀前輩一定不會做出這種事!」少年脫口而出,眼底深處那片對同伴的信賴堅如磐石。果然是與密魯菲歐雷截然不同的彭格列呢,我在總部待了那麼久,何曾見過家族成員間這樣堅定的信任。

  「是嗎。」我笑,「那麼,你也不妨懷疑一下是我私通彭格列呢。」

  我可以感覺到少年腦後的冷汗和黑線。

  「你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密魯菲歐雷的人啊!」粉發女子忍無可忍道。

  我當然是。

  如果是在彭格列或其他家族,必定沒有人敢用這種事情來開玩笑。畢竟衡量一個家族成員是否能被信賴,最首要的因素就是他的忠誠。可是在密魯菲歐雷,真正打從心底對家族忠誠的人又有幾個呢。白蘭肯定是心中有數的,不過似乎這也妨礙不了他創造新世界的計畫。

  反正在密魯菲歐雷,三觀端正思維正常的人還真是屈指可數。

  「呀,」我看著遠方逐漸暗下去的天空,雙手抄在外套的口袋裡,悠悠說道,「天色不早了呢,也該是晚飯的時間了。再見了,十年前的彭格列先生。」說完,邁開步子走回分部,無心探問他們基地的資訊,也絲毫不必擔心他會悄悄尾隨尋找到分部基地的位置。

  雖然很不厚道,但我終究覺得,密魯菲歐雷的日本基地建在那種特殊的地段上,也許就是為了被發現。

  晚上和白蘭視頻通信,當然入江也在旁邊。

  兢兢業業的純良青年有條有序地向白蘭彙報日本的工作情況,順便控訴一下對黑魔咒那些野蠻人屢次違反他指令的不滿。視頻裡,鬼畜右手撐著下巴眯著眼睛笑,都不知道有沒有在聽。我想起今天傍晚的那個兔子少年,不由得無聲微笑。但願他能用濃濃的同伴愛去感化他家那個毫無情面仁慈可講的守護者,阿門。

  「Cicely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白蘭突然開口笑問道。

  我不否認:「啊,算是吧。」

  「是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麼?」他說,紫羅蘭顏色的眸子藏在長長的睫毛下,笑意似真似假。

  我笑,坦白道:「遇到了一個有趣的少年。」

  「哦?」雖然是疑問的語調,卻沒有意料之外的意思,依然是那副三分笑意七分散漫的調子,「見到十年前的沢田綱吉了?」

  「嗯,還真是個令人期待的孩子。」我看著白蘭,應和了他的笑容。

  「既然連Cicely都這麼說了,那我可真的要深深期待了哦。」

  晾在一旁的純良青年這時才插過話來,驚訝道:「Cicely小姐今天遇見從十年前來的彭格列一行了?」

  「是的哦。」我說,偏過頭看向他,「我可是好好聽了正一的話,沒有輕舉妄動呢。」只是和他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他緊張道:「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分部?!」

  我眨眨眼睛:「只是碰巧遇見而已,沒有必要勞師動眾吧。」

  青年急切:「可是……」

  「嘛,小正。」白蘭打斷他,笑得大度而寬容,竟是可怕的大空Boss包容一切的模樣,「這種事情一時半會也急不來的嘛,貓捉老鼠要有耐心喲。」

  青年歎了一口氣,無奈撫額:「我明白了,白蘭桑。」

  今天還真是和平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看回前文,發現這文的調子越來越歪了= =

  淚。。。~~o(>_<)o ~~


第29章 29、會議的序曲

  休息室裡的感應器「滴滴滴」急促地響個不停,我從睡夢中被驚醒,緊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按下開關,語氣不善地沖著牆上閃爍紅光的按鈕說道:「什麼事?!」一大早擾人清夢,就算是天塌下來也蓋不住我的起床氣,雖然明知道這樣不好,但還是改不掉這種被睡眠左右的壞脾氣。

  「早安,Cicely大人。」切爾貝羅平板無波的聲音傳來,一言一語頗像技術部研發的高智慧型機器人,「家族的全17部門隊長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白蘭大人請您起身準備。」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伸手拍了下臉頰,腦子也逐漸清醒過來了,儘管睡意還未褪盡,但頂頭上司的吩咐總不能忽略。只好拉開被子披上外套向浴室走去,不情願地應道:「知道了。」

  鏡子裡的女子掛著兩隻大大的黑眼圈,明顯的睡眠不足使臉上的表情呈現出類似於呆滯的狀態。用冷水洗一把臉後,我開始意識到白蘭要在今天的隊長會議上宣告的事情,估計是不免一番口舌之爭了。這個時代已經死去的彭格列十代首領沢田綱吉從十年前穿越而來,希望不要太嚇到黑魔咒的那些老頑固。

  顧不上吃早餐了,洗漱完畢後我徑直走到入江的指揮室,白蘭的俊臉已經在大螢幕上投放出來,居然是一副難得的正經模樣。入江正在向他彙報黑魔咒第三部隊的事情,言語中諸多無奈。

  「哦呀,Cicely來了呢。」白蘭笑道,制服領口的扣子扣得整整齊齊,倒真有幾分家族首領的莊嚴味道,「今天居然那麼早,真是令我驚訝呢。」

  我抬起手掩著嘴邊打了個呵欠,想起那些盡責的切爾貝羅牌機器人,涼涼地說道:「都是多虧了你的人工智慧鬧鐘呢。」向入江點頭道個早安後又接著說,「不過,你今天開會竟然沒帶棉花糖,也真令我驚訝呢。」在我的印象裡,似乎每次會議都少不了各式棉花糖的光顧。下屬一邊彙報工作,白蘭一邊毫無影響津津有味地吃他的棉花糖,仿佛各不相干,已成為密魯菲奧雷的一道獨特風景。

  「因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佈嘛。」白蘭說,笑眯眯地看向入江,「你說是吧,小正?辛苦了哦。」

  入江氣結,最近老是在面對這個Boss的時候容易脾氣失控,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到了忍耐的臨界點了呢。純良的青年頭疼道:「不要說得跟自己一點兒關係也沒有的樣子!」

  「哦呀哦呀,小正惱羞成怒了喲。」白蘭繼續不遺餘力地調侃道。

  我的心情終於舒緩了下來,不再是帶著起床煞氣的緊緊繃著,瞥了一眼惱怒的青年,向白蘭笑道:「Boss要是還不給正一加薪水的話,小心他跳槽了哦。」

  像一直以來的每一次吐槽那樣,白蘭立刻從善如流地接道:「不要趁機教唆同事要脅上司嘛,Cicely。最近棉花糖的價格都漲了好幾倍,這你也是很清楚的呢。」

  青年對我的推波助瀾雖已習以為常,仍舊無奈地揉揉太陽穴:「Cicely小姐……」

  「好了,」白蘭收斂了玩笑的神色,恢復起初時看似正經的Boss模樣,說道,「小正也不必為彭格列基地的事情太過煩惱,據我所知Cicely的水晶球並不只是擺設哦。」

  說起水晶球,我倒想起了之前在裡面看到的那團橙色光芒,於是問道:「尤尼還好吧?」

  白蘭頓了一下,像是沒有料到我會突然問起這個,微笑答道:「啊,還是老樣子呢。Cicely待會兒不就可以見到她了嘛。」半晌,又問道:「Cicely是在水晶球裡看到什麼了麼,小尤尼的靈魂可是一直都沒有找到呢。」

  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等先繼續觀察一陣子再說,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估計白蘭也沒興趣知道,「沒什麼,你知道我一向都很愛護小女孩的嘛。」

  「那還真是與喜愛小正太的大叔一樣的惡趣味呢。」

  我投給他一個白眼,這傢伙根本就不能夠理解我作為知心姐姐對下一代的關心。到底是給小尤尼講了那麼多的故事,不可否認她才是我最好的聽眾,尤其是與那個總是進行暴力干擾的俊秀青年相比,我由衷地感受到了小蘿莉的乖巧可愛。

  「說起來,最近黑手黨裡的匣子可是氾濫成災了呢。」這段時日我在外面閒逛,看到的各式各樣的匣子不計其數,不只是密魯菲奧雷,就連其他一些不起眼的小家族,擁有的匣子成倍增長,數量頗為可觀。這樣一來,雖說對白蘭構不成威脅,但就整個世界的秩序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會影響到密魯菲奧雷在匣子的佔有上一手遮天的老大地位。

  白蘭輕笑,不以為意地說道:「這個啊,Cicely還記得那個仍在苟延殘喘的三大科學家之一麼?」

  「肯尼希?」

  「嗯,」白蘭說,「最近那傢伙為了籌集研究資金,以無法想像的低價將匣子賤賣給了眾多黑手黨呢。」

  「可是,如果只是金錢問題的話,」入江插口道,「密魯菲奧雷大可將所有的匣子都收購回來。」

  「哦呀,這可是最無趣的做法呢,小正。」白蘭搖搖食指笑道,半眯起的雙眼透露出興致勃勃的獵奇意味,「況且,匣子的事情我可是交給Cicely負責的哦。」

  我心虛地一噎,見他臉上並無半分不悅,也沒有責怪我辦事不力的意思,才暗暗松了一口氣。幸好,被鬼畜盯上的感覺可不是用糟糕就能形容得了的。我掂量了一下,問道:「你要我回去解決肯尼希?」

  白蘭笑:「不,Cicely還是留在日本吧。我可是得到消息,伊諾千堤的終極匣子現在在並盛哦。」

  我當然知道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便點頭道:「在彭格列的雲守手裡。」

  那個關於愛情的匣子,說是伊諾千堤的至寶也不為過,除了裡面裝著他情人唯一的遺物,還有一種鮮為人知的強大力量——保存在匣子裡的那枚印章,被植入了終極密碼,可以控制所有出自伊諾千堤之手的匣子。而在密魯菲奧雷家族,有近乎一半的成員使用的是伊諾千堤製造的匣子。

  也就是說,要是能打開雲雀恭彌手中的那個匣子,就等於控制了密魯菲奧雷將近一半的戰鬥力。這肯定不是件小事。在一場千絲萬縷浩浩蕩蕩的戰爭中,通常是由高級幹部的力量決定成敗,但蝦兵蟹將的作用也是不容小覷的。

  這些事情雲雀恭彌當然是不知道的。

  白蘭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像看好戲一樣笑道:「那Cicely準備怎麼辦呢?」

  我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慢吞吞地答道:「敵人太過強大,不宜硬碰,只宜智取。」

  聞言,他不懷好意地提議道:「美人計?」

  我在心底暗暗咒駡他,挑了挑眉:「你要親自示範?」

  他松了松衣領,笑道:「Cicely不要這麼掃興嘛,物件是彭格列的雲守你也不虧啊。」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揉開就要皺成一團的眉頭,我想了想,說道:「短時間內雲雀恭彌也打不開那個匣子,我會看著辦的。」

  「啊,那就拜託Cicely了。」他也不做糾纏,螢幕那頭響起「叮」的一聲,白蘭將視線轉過去,然後對我和入江說道:「來了呢。」

  偌大的會議廳內,各部門的隊長魚貫而入,按身份入座。在白蘭正對面的位置上,我又看到了小女孩那張像娃娃般精緻卻面無表情的臉孔,大大的眼睛咋一看仍是像往常一般空洞洞的,然而若是仔細琢磨,便會發現不似以往那樣無神,竟意外地蘊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

  我心中一閃,沒有靈魂的人又怎麼會有感情呢。看來那團橙色的光芒是該好好注意一下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確是一場爭執四起的無聊會議。入江一說出彭格列一行從十年前而來的事情,便立刻成為眾矢之的,遭到黑魔咒頑固老頭的一派質疑。無知,不滿,驚慌,逞強,會議桌前一片毫無技術含量的口水戰。

  入江擦乾不斷冒出的冷汗,嘴上不忘利索地分析當前的形勢,到底是白魔咒的第二隊長,無論多麼良善,膽量與見識卻還是高人一等的。見此情況,我深感白蘭那套「老朽腐敗的舊事物必將為生機勃發的新事物所取代」的洗腦言論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才是物種進步的王道。

  倒了杯涼開水放在入江面前,若是撐不住了要服用胃藥也好方便些。我趴在桌子上搖搖頭,悠悠地說了一句:「果然是一群只會大驚小怪不肯接受現實的老頑固啊。」又把視線落到坐在一旁無法言語的小女孩身上,難怪連他們之前基裡奧內羅家族的Boss都保護不了。

  等鬧得差不多了,白蘭終於開口闡明事情的前因後果,妖嬈卻不失威嚴的聲線死死地壓住所有反駁的聲音。反正也沒我什麼事了,眼皮倒是越來越重,於是我也順其自然地進入夢境與上帝相會去了。


第30章 30、遊戲結束了

  幾天前難得的接到了白蘭的電話,驚訝之餘還是要盡責問問Boss有何吩咐。雖然鬼畜經常無聊地喜歡拿別人來尋樂,但這種特殊時期會在三更半夜給我打電話,肯定不會是消遣。

  「第8部隊明天一早就要啟程前往日本了呢。」他說,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第8部隊……我一怔,蹙眉道:「原先不是說好了派第11部隊過來的麼。」

  「啊,可是我收到報告,說是第11部隊的4名隊員被暗殺了,正在調查呢。」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輕笑道:「是雷歐君的建議哦。」

  「雷歐?」我的腦海裡映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墨發少年模樣,呵,是那個與古羅•基希尼亞的貓頭鷹有著一模一樣眼神的少年呢。

  「說起來,雷歐君可是Cicely派遣過來的呢。」妖嬈的聲線從冰冷的金屬傳至我耳中,跟了他那麼久,我還不至於聽不出他漫不經心語氣中的戲謔與危險。

  「因為是正一的推薦啊。」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我決心坦白從寬,供出幕後主使者。之前不是沒有懷疑過那個少年的,還特地為此做了一番調查,最終結果當然是不失所望,只是我一直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白蘭。不得不說,把雷歐留在白蘭身邊的我還真的是有點不懷好意。

  我絕對不是在報復他當初給了我一個玩具性質的匣子,讓我去跟雲雀恭彌對戰,結果差點死在浮萍拐下,如果不是入江的切爾貝羅及時趕到的話。

  「可是Cicely是早就知道了的吧,那個人的真實身份。知情不報的行為可不好呢。」他半開玩笑地說,沒有責備或質問的意思,又或者是我太愚鈍,聽不出上司的言外之意。

  「那還真是抱歉了啊。」我輕笑出聲,知道是時候見好就收了,玩笑開過頭的話遭殃的還是我自己,畢竟這可不是如沢田綱吉•彭格列一般的善良好Boss,於是將我所知道的情報如數傾出:「古伊德•格雷科,17歲,義大利人,是殺害了15人的窮凶極惡的犯人,一年前從監獄中逃獄,具有同庫洛姆•髑髏一樣能被彭格列霧守六道骸附身的特殊體質。如今化名為雷歐那魯德•利比。」

  我聽見電話那頭咀嚼棉花糖的聲音,他恢復了平日裡那種熟悉的懶散口吻說道:「啊,Cicely果然是個稱職的情報部長哦。既然這麼清楚,為什麼一直沒有上報呢。」

  我倚在床頭,把被子拉至胸前,空閒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垂下的發梢。沒有開燈,窗外的月光透過簾子的縫隙灑在地板上,清冷如水。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需多想就可以回答的吧,可我卻猶豫了起來。要說一點私心都沒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相較于對白蘭的信賴,我始終記得那個純良的青年真誠流露出的關切與溫情。

  只是我一定不可能為了他,與白蘭作對。

  該做的我還是會去做的。

  「是你自己說過的吧,」我說,「貓捉老鼠要慢慢來,才有意思。」如果沒有古伊德•格雷科從中作梗,將日本分部基地的結構地形圖傳送出去,僅憑幾個從十年前來的孩子,那彭格列一行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密魯菲奧雷的基地呢?

  是,他們當然有這個時代最強的守護者,但雲雀恭彌再強也是個人,是人就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更何況面對的是由非人鬼畜白蘭•傑索領導的密魯菲奧雷家族。

  白蘭笑:「這也是我將雷歐君留在身邊的原因呢,我該說Cicely真不愧是我親自找來的人麼。」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上樑不正下樑歪?」我說,中國的成語真是難用啊。

  「Cicely在說什麼呢。」鬼畜笑道,「不能親眼目睹小正見到第8部隊隊長古羅•基希尼亞時的表情,真是遺憾了。」

  我介面道:「卑鄙無恥卻具有強大的實力,是正一最討厭的類型呢。」其實說起來,我也挺討厭那個妹妹頭青年的,不過卻是因為他對棉花糖的糟蹋和醜陋不堪的樣子,啊,還有就是時常出現我與那個鳳眸青年中間,敗壞了多少來之不易的良辰美景。

  「日本那邊可是即將有好戲要上場了,Cicely真是幸運呢。」白蘭裝模作樣地用濃濃的寂寞語氣說道,聽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就不信那鬼畜在總部會閑得發慌。

  「你打算怎樣處置他?古伊德•格雷科,很可能就是彭格列的霧之守護者六道骸。」我問道。

  不用看我也知道電話那頭的青年此刻正笑得如同一朵開在枝頭的桃花,連聲音都膩得勝過我所有的棉花糖:「這種小事Cicely就不用擔心了,正好可以當做飯後運動呢。」

  我為那個墨發少年和彭格列的霧守默哀。

  第二天入江接到古羅•基希尼亞率第8部隊到達日本的消息後,臉色果然很不好看,像是被迫要與一隻噁心的蒼蠅為伍的厭惡表情。我理所當然地深表同情和理解。緊接著,身受重傷的古羅•基希尼亞在黑曜中學被發現,進行急救治療後絲毫不能動彈,就跟一個廢人沒兩樣,入江的臉色更難看了。

  幾天後我去了趟並盛中學。並不是特意要去的 ,也沒有什麼實在的目的,只是逛著逛著便覺得那條街道有點眼熟,抬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就是那個黑髮青年最鍾愛的學校。腦子還沒有多想,腳步就邁了進去。

  我細細琢磨,還是對自己的此番舉動百思不得其解。這又不是我的母校,我何必對它這麼感興趣。

  校園並不大,卻看得出是時常精心修護過的,就連校道兩旁的蒼翠樹木都是極優良的品種,一枝一葉似乎都是被仔細修剪而成。就算是在如今黑手黨激戰的混亂時期,這裡的校舍仍是完整無損,一磚一瓦安然無恙,不像其他一些早已被殃及淪為廢墟的學校。

  還真想不到,處在並盛中心地帶的無人校園裡,竟是這樣一派安寧恬靜的景象。

  必定是那個青年的功勞。

  我沿著校道一路走過去,茂密的大榕樹間不知名的蟲鳥唧唧喳喳地鳴叫著,午後的陽光猛烈而熾熱,卻被茂盛的枝葉嚴嚴實實地遮擋在外頭,樹蔭下陰涼一片。

  我倚在粗壯的樹幹上,望向遠處空曠的操場。若是在和平時期,那裡必定人聲鼎沸,笑語歡聲直沖天際。

  「彭格列的守護者都是像雲雀先生這樣空閒的麼?」我說道,偏過頭看著坐在樹上的黑髮青年。他背靠著樹幹,一隻腳踩在坐著的樹枝上,微微蜷曲,右手臂就這樣隨意地搭在膝蓋上,目光看向遠方的校舍。明明是十幾歲不羈少年才會有的舉動,現在由他做來,竟不會覺得絲毫突兀不適,反而有種優雅自然的氣度,很適合那張雋秀冰冷的俊容。

  「你有意見麼。」他甚至沒有看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微笑道:「只是好奇而已,在彭格列兵慌馬亂的時候,雲雀先生居然還有興致來緬懷逝去的中學時代,真是淡定得令我吃驚呢。」

  他終於將視線收回來,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對付你這種草食動物費不了多少力。」

  「是麼。」我仔細端詳他此時冷得如同北國冰雕的俊臉,不出意外地得出了個結論:這個青年今天心情很不好。於是開始考慮是否應該儘早脫身,以免待會兒被無辜遷怒。

  不過看來是來不及了。青年從樹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西服的下擺在空中飄揚後立即順貼地歸位,頎長削瘦的身材被完美地勾勒出來。只是那根不知何時已被緊握在手中的浮萍拐光澤銳利依舊,「你來這裡做什麼。」青年冰冷地說。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半真半假地笑道:「雲雀先生相不相信緣分?無論是姻緣還是孽緣,冥冥之中都是早已註定了的呢。」不過是突發奇想進來散個步,竟又遇上了這個清俊青年,不得不說上帝老頭子對我還算不錯。

  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話:

  呐,你敢不敢承認,其實從走進校園的那一刻起,心底便泛出莫名的隱隱期待。

  你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青年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緩緩開口道:「你相不相信,今天你就死在這裡。」話音未落,金屬拐子帶著急勁的氣流向我砸來,周圍的空氣像是被硬生生地撕裂開來。

  這一拐又狠又厲,若不是我早有準備,恐怕已被劈成兩節了。迅速退開後站穩身子,右手的指環已燃起紫色火簇,我抬起手往空中一揮,成千上萬片綠葉從樹上飄落下來,在半空凝聚成如龍捲風一般的綠色漩渦,將青年團團圍住。

  半晌,一道紫色強光自漩渦中心直射而出,薄薄的葉子頓時散開,支離破碎地落到地面。青年毫髮無損地站在那裡,只西服的袖口處留下幾道像被鋒利刀片劃破的裂痕,眼神越發尖銳,與平時的嘲諷譏笑很不一樣。

  「雲雀先生今天似乎心情很不好。」我輕笑道,算了算時間,約摸也猜到發生了什麼事,白蘭在總部應該玩得很高興吧。見青年不說話,我接著笑道:「啊,是因為擔心性命危在旦夕的霧守先生麼,真是令人感動的同伴愛呢。」

  「你的話令我很不爽,草食動物,」青年開口道,一步步向我迫近,像地府下修羅的那種預示著死亡的步伐,「誰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是麼。」我笑,「霧守先生如今身受重創,那個從十年前來的孩子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吧。真是可惜呢,明明十年後就出落成彭格列裡數一數二的大美人。」

  「果然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他似不耐煩地揮出拐子,紫色的死氣之炎耀眼得像是要將空氣都燃燒殆盡。

  我不再躲閃,任憑冰冷的金屬穿過我的身體,以腰部為界散落成兩半,卻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景象。青年和校園慢慢離我遠去,身處之處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如果沒猜錯的話,我現在應該是在離並盛中學很遠的一個廢棄倉庫裡。

  「以這樣的方式出場,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趣味啊。津嘉。」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還有10章就完結了吧……我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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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變故之前夕

  橄欖色頭髮的青年從門後的陰影中走出來,削瘦的身子緊緊地裹在大衣裡,猶如一個披著人類外衣的會行走的木偶人。現今正是初秋時節,涼意不過絲絲縷縷,舒適之感沁人心脾,但青年畏寒的體質似乎並不怎麼喜歡這島國的氣候。臉色依舊如平日一般的蒼白,像一副沒有血色的精緻面具,可一雙青色的眼眸卻是少見的神采奕奕,計算捉弄的光芒蘊滿了整個眼底。

  我抬頭看著他,口氣不善地揚眉道:「這就是你別出心裁的驚喜麼,津嘉。」

  這傢伙早就說要來日本出任務了,結果在總部有事耽擱一拖再拖,被我搶先一步抵達分部。臨行之際我在家族機場看見他的木偶人,純真的孩童面容勾起不懷好意的笑,怪裡怪氣地說:「再見的時候我會給你帶去驚喜喲,Cicely小姐。」

  青年豎起外衣的領子,低低地笑:「Cicely小姐是在怪我打擾了你與敵方守護者的調情麼?對象是那個人的話,可是會死的哦。」

  我雙手插在上衣的口袋裡,走到光線明亮的地方,不以為然地笑道:「你居然這樣為我擔憂,真是令我受寵若驚呢。不過你不覺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麼,基希尼亞先生可是還躺在病床上哦。」後一句明顯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棉花糖的詛咒果然沒有白費。

  聞言,青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混雜著塵灰飛舞的淡黃色光束打在他身上,愈顯詭異。他說:「啊,這次真是多虧了古羅隊長呢。Cicely小姐還不知道吧,彭格列的基地被找到了哦。」

  我心中一凜,入江從未跟我說過這件事,不知白蘭是否已預先知道了,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剛才Cicely小姐與對方守護者私會的時候哦。」青年半眯著眼睛笑,一副無害的單純善良好同伴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白蘭的真傳,「古羅隊長在戰鬥的時候將發信器藏進對方霧守的書包裡,剛剛已經被技術部破解了喲。」

  這樣啊……我垂下眼簾盯住地板,白蘭口中的好戲終於是要上場了麼。彭格列的那些孩子恐怕是逃不過白蘭的掌心了,真不知道入江哪來的信心和勇氣,將他們從十年前召來經歷生死劫。如果真的是同伴的話,以那個純良青年的性子,到底要痛下怎樣的決心,才能說服自己付諸行動,把他們推進現在這個無路可退的險境中?

  入江這一賭,怕是凶多吉少勝算甚微了。

  何必呢,讓他們安安穩穩地再活十年,然後遵循既定的命運死去,不是更好麼。

  果然,時刻懷揣著希望的人的想法真是理解不了啊。

  「Cicely小姐是在擔心彭格列的雲守先生會落入他手麼。」青年突然又開口了,戲謔形於色,「儘管放心好了哦,除了Cicely小姐,我想應該沒有別人那麼重口味的了吧。」

  我斜了他一眼,說道:「你話太多了,津嘉。」

  青年裝模作樣地搖頭歎氣:「連說話都仿若對方雲守,Cicely小姐你的中樞系統已經被彭格列入侵了呢。」

  此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雲雀恭彌喜歡抽人的熱誠持之不減。

  有這麼一類生物,本身就是一種無需置疑的欠扁的存在。

  「我說,津嘉,」看著眼前這張蒼白得近乎病態的臉,電光火石間我想起了一個面容英氣堅毅的女子,心情頓時愉悅得蕩漾開來,微微笑道,「很快,你就會遇到一個有趣的故人了哦。」

  那個叫拉爾•米爾奇的女子,眼眸裡滿滿裝著的是對密魯菲奧雷徹心徹骨的恨,連一丁點空隙都無暇留出。如果日本妖怪的傳說成為真實,她一定是最難纏的怨靈。所以說啊,一直身處於光明正義之下的人們,那般深入骨髓的純淨恨意最是令人難以消受。

  至少在密魯菲奧雷,除了入江和伽馬,我何曾見過這樣強烈的愛恨分明。

  青年伸出拇指和食指揉捏下巴,一樣為難的思考模樣,忽而勾唇一笑,拖著長長平平的調子說道:「我可不像Cicely小姐呢,舊情難卻的故人什麼的,一點兒也不會在乎的哦。」

  「是麼。」我直接忽略他的調侃之意,笑道,「但我卻是很期待你們的相見呢,要是能擦出點什麼火花之類的就更令人欣喜了。」

  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除了愛情,就是女人植入靈魂的恨了。也許拉爾•米爾奇的戰鬥實力不及津嘉,但受怨恨控制了心智的女人,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卻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那就希望如你所願,Cicely小姐。」青年輕笑道。

  鑲嵌在耳釘裡的通訊器微微震動,我抬起手按下開關:「什麼事?」

  切爾貝羅略帶磁性的聲音傳來:「Cicely大人,入江大人請你立刻回基地待命。」

  我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頭,停頓了一會兒,才答道:「知道了。」

  「看來入江終於是要有所行動了呢。」青年眼底的光芒在一瞬間璀璨得可怕,轉身悠悠地向倉庫出口的方向走去,「Cicely小姐也早點回去吧。」

  我沿著平日常走的道路回基地,一路上隱約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行人還是不多,林立的店鋪冷冷清清的,空闊的街道上尤為蕭條。直到路過商業街的時候我頓時恍然大悟,難怪今天的並盛一派寧靜得詭異,原來是之前24小時不間斷在街上巡邏的密魯菲奧雷隊員急劇驟減了。

  恐怕這與入江突然將我召回基地有關吧。

  20分鐘後我回到分部,地下大廳裡一片忙碌,各樓層間人員來來往往,奔走匆匆,像大雨傾盆之際忙著搬家的螞蟻。好不容易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我立刻迎上去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穿著白制服的卷髮女子見是我,停下手中的事情,紅豔的厚厚嘴唇綻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說道:「Cicely怎麼現在才回來?大家都正忙著呢。啊,不得不說,獠牙盡露的入江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可愛呢。」

  ……完全沒有說到重點。不過,聽她稱讚入江可愛也真令我十分意外,只是入江本人大概不會感到高興就是了。

  「有新的任務了?」我挑了個最有可能的情況問道。

  「啊,我的死莖隊很快就能一展雄風了呢,Cicely肯定也會為之著迷的。」她像是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濃豔的妝容下笑容扭曲。

  我忽然覺得自己和她無法再溝通下去了,大步邁進旁邊剛剛打開的電梯中,直接按下入江所在樓層的數字鍵。

  電梯緩緩上升,我無聊地靠在金屬內壁上思緒亂飛。

  以前在總部的時候,我也是經常這樣搭乘上升的電梯去找白蘭喝下午茶。往往去到白蘭的休息室時,總會不出意外地看見先到了的入江在和他談論著無關工作的事情,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無所不及。很多時候還能聽到白蘭不遺餘力地調侃入江的糗事:「小正啊,在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怎麼怎麼怎麼樣」之類的。然後入江像個大男孩一樣微紅著臉說:「白蘭桑居然連這個都記得……Cicely小姐別聽他胡說……」

  叮——

  短促刺耳的響聲將我從回憶裡撈起,現實是我現在身處於四四方方的金屬盒子中,而不是在白蘭那個寬敞舒適的休息室。腦子裡不期然地回蕩著津嘉的一句話:「我可不像Cicely小姐呢,舊情難卻的故人什麼的,一點兒也不會在乎的哦。」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突然有種強烈的直覺,或許我最終就是死在舊情難卻的故人手下了。

  我閉了閉眼睛。

  如果真是這樣,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結果。

  電梯的門打開了,出口處站著一具貼著密魯菲歐雷標籤的切爾貝羅牌機器人。「入江大人在等您。」她說。

  我一踏進入江的工作室,就被裡面一股緊緊繃著的氣氛悶得難受。這分明就是電閃雷鳴前的壓迫之感。

  「Cicely小姐終於回來了。」入江繃著眉頭向我走來,腳步比平時急切了一個半節拍,「從現在開始,請在基地裡隨時候命。」

  「我可以先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麼?」我說。

  「當然。」入江點點頭,眸底一派認真,「我們已經找到了彭格列的基地,正在準備乘其不意發起突襲。」

  我想了想,還是問道:「是白蘭的意思?」

  入江推推眼鏡,說道:「已經征得白蘭桑的同意了。請Cicely小姐務必留在基地配合我的工作。」

  這是無可厚非的命令,上司對下屬。可從這青年口中說出來,卻絲毫感受不到有強制性的意思。很奇怪,我竟沒有半分不悅的感覺,反而在潛意識中一直認為,青年不會算計加害於我。要是面對的是白蘭,我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篤定。

  說起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同伴好下屬。

  他曾經告誡過我,不要招惹雲雀恭彌,不要在出任務的時候大意閃神,不要太過依賴手中的指環和匣子,不要在兵慌馬亂的時候到處亂逛……

  可是我都沒有聽,從來都是將他的話當成不必要的善意嘮叨。現在想起來,之前幾次受過的大大小小的傷,幾乎都是因為不聽他的勸告。

  我看著跟前面容淳厚的青年,由衷地覺得就算他真的是彭格列的人,也無法將他看作是背叛者,於是微笑道:「一切聽你的指示呢,正一。」


第32章 32、不知道的事

  在入江發動對彭格列的突襲的時候,分部的基地也遭到對方的入侵了。呐,時機不偏不倚,不早不晚,恰好是密魯菲歐雷的大部分兵力外派之際,真像是一場經過完美策劃的計謀呢。

  我待在休息室裡,透過水晶球觀看基地的戰況。和我一樣正在待命的津嘉就坐在旁邊,翹著二郎腿,手指蜷曲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背後的沙發。

  水晶球裡,正在上演一場好戲,拉爾•米爾奇VS津嘉的木偶人,真是個令人期待的組合。從一開始便佔據上風的木偶人得意忘形起來,不斷對一個叫可樂尼洛的彩虹之子進行惡意的語言攻擊。我白了身旁的青年一眼,這個惡趣味的傢伙,在戰鬥中做出這樣的舉動,是想激起對手的憤怒從而做出喪失心智的事麼?

  最終木偶人被拉爾•米爾奇撕成碎片,津嘉的表情卻是一副發自內心的愉悅,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身心歡暢的享受,沒有一絲一毫戰敗者的難堪和惱怒。

  「這樣好麼?津嘉。」我幸災樂禍地看向他,「沒有接到命令就擅自行動,還輸得那麼難看。」

  「Cicely小姐這是什麼話呢,我可沒有輸哦。」他輕笑道,眼底的興奮全然未退,「只是讓那幾隻小蟲子再爬行個一時半會罷了。何況,那個半吊子的Arcobaleno可是讓我玩得很高興呢。」

  「那還真是恭喜你了。」我涼涼地說,站起來披上外套,檢查口袋中的匣子。

  「同樣沒有接到任務的Cicely小姐這是要去哪裡呢?趁著大家都在忙而偷偷去私會彭格列的守護者的話,說不定入江隊長會生氣的哦。」一臉死賴在沙發上的青年抬頭看著我似笑非笑地說。

  「呵,」我微微笑道,「只准你自己玩得盡興啊?津嘉。尋歡作樂可是人之本性呐。」

  「所以啊,Cicely小姐果然是在妒忌麼。女人這種生物還真是小氣呢。」

  「你想多了,只是想出去走走,一直對著你這個變態很無聊呢。」說完,我走出休息室隨手關上門,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我在等一個人。

  而且,我想我知道在哪裡會遇到他。

  一路過來都沒有碰見彭格列的人,想必他們是被纏得無法脫身了。密魯菲歐雷的人雖然各有各的變態,但實力確是無可置疑的。一個新興的家族何以在幾年之內便稱雄於黑手黨界,除了Boss白蘭的非人能力之外,其麾下幹部當然也是功不可沒的。

  在離入江的研究室一步之遙的地方我停下腳步,轉身,倚在牆壁上閉目養神。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猶如踏入無人之境一般從容不迫。終於來了呢,我一直在等待的客人,連空氣的流動都顯得那樣的緩慢安詳。縱觀整個密魯菲歐雷,除了此刻在總部的白蘭,還能有誰會有如此令人安心的步調呢。

  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講,這人與白蘭其實有著一抹驚人的相似之處——都是強大的令人忍不住傾付信賴的存在。雖然我驚異於自己怎麼會突然浮現出這種感覺,但這個時候似乎也無暇深究了。

  腳步聲依然一起一落地踏在地板上,像是要無視我直接穿過此處了。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我的本意可不是特地跑來這裡COS一座雕塑。

  睜開眼,所見的是一個穿著白制服的中年男人,肥臃的面龐,稀稀疏疏的鬍子,可一雙眼睛卻不似這個年紀應有的渾濁,竟是清魅得出塵。

  一個人的眼睛就是他的靈魂。

  我絕對不相信,在密魯菲歐雷,會有這樣惑人心扉的靈魂。

  「請等一下。」我開口說道,不禁想要微笑起來,等男人在離我不遠處停住,才繼續說道,「彭格列的雲雀先生,你這樣偽裝成我們的隊員混進來,可是讓我很為難呢。」

  「被看出來了麼,」男人說,冷清好聽的聲音與這副外表極不搭,似乎是輕笑了一聲,接著道,「不過也好,這副草食動物的模樣讓我很不舒服呢。」說罷,男人站著的地方冉起一團靛藍色的霧氣,卻是在一瞬間便消散殆盡,一身黑色西服的雋秀青年落入我的視線之內。

  我的目光不加掩飾地在他的俊臉上梭巡,五官精緻,眉目姣好,便笑道:「還是這個樣子適合你。」

  青年不置可否,似挑釁般的看著我,話語依舊刻薄如平日:「我的對手是你?哼,密魯菲歐雷的那窩老鼠都死絕了麼。」

  「很遺憾不是呢。」我說,搖頭輕笑,半身的重量依然倚在身後的牆壁上,像一隻沒有骨頭的蝦,「只是我之前說過的吧,如果雲雀先生來密魯菲歐雷作客的話,我可是會親自歡迎你的哦。」

  「是麼。」青年說,薄薄的唇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眸色幽黑得發亮,「可是我覺得你很礙眼呢,一看就想咬殺掉。」說著,從西服的口袋中掏出匣子,卻不急著打開,只輕握在手中,連指環都沒有點燃。

  「那還真是抱歉了。」我惋惜地笑笑,右手的指環像受到感應似的燃起一小簇紫色火焰,純淨明亮,這也許是我所能燃起的最高純度的死氣之炎了吧。將火焰注入匣子中,一隻渾身泛著紫光的蝙蝠破匣而出,停在我面前的半空中。

  「本來不想再和你做對手的。」我說。可是更不能不還手,畢竟是在密魯菲歐雷的基地,作為東道主,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況且,要是被白蘭知道我放任敵方守護者入侵基地而不抵抗,估計我的後半輩子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雲蝙蝠?」青年打量了一下安靜地守在我跟前的小動物,近乎譏笑地說道,「據我所知並不是像這樣弱小得不堪一擊呢。」

  我看著他依然沒有點燃火焰的打算,便提醒道:「是不是弱小要試過才知道喲。」憑他那些三流指環喚出來的匣動物,肯定不能成為戰鬥中決定勝負的關鍵。

  青年不以為然地掃了我一眼,神情高傲,唇邊的嘲笑之意越發顯著,半晌,才幽幽說道:「果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無法激發出這個世界的匣子最大的特性。」

  我一驚,頃刻連呼吸都幾乎滯止了,臉色沉了下來,嘴唇乾澀得難受:「你怎麼會知道……」

  青年像是不理會我的話,視線在我的臉上停頓了好幾秒,眼底有種我看不懂的東西在流動,緩緩地,仿佛是從遙遠的記憶中截取而出。

  短暫的沉默過後,待我忍不住想要再追問他究竟如何得知這件事情,他終於開口說道:「死了的人就應該好好地被埋在地底下,這樣突然冒出來跟著那只大老鼠興風作浪,還真是令人莫名的火大呢。」語調很平緩,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或許他是真的覺得無足輕重也說不定。

  我現在是徹徹底底地懵了,感覺正在靠著的牆壁離我越來越遠去,靈魂仿佛從身體中游離出來,飄在半空可憐地看著這具木然的軀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覺零零碎碎地將乾涸了的軀體一點一滴填滿。

  這個男人竟然知道所有的事情。

  而且一直都沒有拆破,只是靜靜地冷眼旁觀。

  我絲毫琢磨不出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左腕上的無線通訊器開始「滴滴滴」地響,切爾貝羅清晰沙啞的聲音將我拉回到現實:「Cicely大人,Cicely大人請立刻回指揮室待命,收到請答覆。」

  我把左手抬至嘴邊,對著手錶大小的機器說了一句:「忙著呢。」便直接關掉。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知道又怎樣。按照白蘭的進度,彭格列已經時日不多了。

  哪怕我的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之下,也無所謂了。

  我直視著青年深黑如無底深潭的鳳眸,輕笑道:「就算不是在同一個世界,可到底還是同一個自己,如果這個世界的我還在,說不定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呢。」

  「哼,」青年哼笑,眼神像是透過我看到了什麼,「她比你安分多了。」

  心底的某一處猶如被重物狠狠地擊中,我頓時驚呼出來:「你認識這個世界的我?!」除了因彭格列的連累而遭到空難,白蘭從未跟我說起過這個世界的我的其它事情,而我也沒有在水晶球裡見到更多關於Cicely•Schlotel的瑣碎。

  這個世界的自己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青年低頭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再抬頭時面上眸底已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往常神情,「這個問題我不打算回答。不過,你最好不要擋著我的去路。」

  話畢,不知何時燃起的火焰被注入匣子中,雲刺蝟伴著一束強烈的紫色光芒徑直沖向我身後的牆壁。刹那間,光華四射,地崩牆倒。

  那裡是入江的研究室最後的一道防線。

  可是此刻我眼中只有那個步步逼近的俊秀青年。

  也許應該感到高興麼?

  這個世界居然還有人記得Cicely•Schlotel。


第33章 33、主人與遺物

  厚重堅實的鋼牆在頃刻間倒塌瓦解成一堆碎片,雲刺蝟毫髮無損地繼續增殖膨/脹,被迫打通了的房間頓時空闊得稍顯寂寥。

  這樣的話,共處一室的就不再僅僅是我與雲雀恭彌了。

  而是變成了一場對峙,密魯菲歐雷家族與彭格列家族。

  我緊跟在青年身後,看著他中指上的雲屬性指環因承受不了如此強烈的波動而破碎,由衷地讚歎道:「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真是強大得可怕呢。」

  青年哼笑,似嘲諷道:「當然了。和你相比,我畢竟是這個世界中真實的存在。」

  「這有什麼關係呢,雲雀先生。」我笑道,心中有些本以為堅不可摧的東西開始動搖,「我現在,不也是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了麼。」

  青年回頭掃了我一眼,腳步不停地越過兩個房間的臨界點,揚起的濃濃塵灰將他的身影縈繞得若隱若現。他說:「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就沒有參與這個世界的資格。違背自然法則的話,會死得很難看的哦。」語氣悠哉遊哉,漫不經心,像是在談論今天突然間晴轉多雲的天氣。

  聽到最後一句,我低低地笑了起來,眼睛卻有點酸澀,大概是灰塵太渾濁了的緣故,「若是真的如你所說,這個世界的我安分地遵循自然法則活著,可是,因空難而粉身碎骨的下場,又好看到哪裡去呢。」

  他腳步一頓,轉過身半眯起鳳眼,距離那麼近,我可以毫不費勁便將他眼底寒若冰川的冷意看得清清楚楚,他的聲音忽然如同嚴冬之時未化的冰渣,是浸心浸肺的寒,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果然很欠咬殺。」

  「誰在那裡?!」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守在最後一道防線上的,是那個人吧。

  塵灰終是完全沉落到了腳下,站在我和青年前面的,是一身劍士打扮的男子。

  「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和……Cicely小姐?」男子看到青年旁邊的我,皺起眉頭,約摸是在懷疑為什麼我會和敵方的守護者在一起,片刻後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再開口時竟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勸導口吻:「Cicely小姐是想報當初在維也納被雲雀恭彌重傷之仇麼?請放心,作為白蘭大人最忠實的信徒,我馬上就可以讓所有彭格列的人葬身於此。」

  聞言,青年嗤笑,唇邊的蔑視顯而易見。

  「幻騎士辛苦了,Boss知道肯定會很高興的,」我笑道,如果他這樣認為的話,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呢。」

  「Cicely小姐請說。」

  「不知幻騎士是否介意我在一旁觀戰?」我說。

  男子眼神堅定地說道:「當然不會。Cicely小姐對我的戰鬥感興趣,那是我的榮幸。」多一個人見證他為白蘭做出的貢獻,或者還可以傳誦出去,最好天下皆知,他求之不得。

  轟隆——

  雲刺蝟無徵兆地突然直沖向正在說話的男子,我身邊的青年指環又碎了一個,一張俊臉似不耐煩地說道:「草食動物的遺言真多。」說著,邁開腳步走向房間的中央,卻像十分隨意似的扔給我一件東西,「還你,已經沒有用了。」

  銀白色的金屬光澤在空中劃過一個淺淺的弧度,落入我張開的掌心中。

  是一枚指環。

  準確地說,是一枚最原始的指環。之前鑲嵌在上面的雲屬性玉石已因承受不了青年強烈的波動而破碎了,只剩下一隻小小的光滑的銀圈,還有那刻在內壁清晰依舊的十四個字母。

  ——Cicely Schlotel。

  這個世界的我的遺物,在雲雀恭彌那裡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我將它套在左手食指上,細細摩挲,喃喃自語道:「突然很想知道關於你主人的一切事情呢,是否像在另一個世界那樣無親無故,一個人流浪,是否以為自己早已看透命運如今卻被命運玩弄。」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傷春悲秋抒古懷今的時候,那邊已經開打得如火如荼了。靛青色和紫色的火焰光影交加,金屬兵器的碰撞不斷閃爍銀白色的火花,雲與霧,真實與虛幻,交織成一張張層層疊疊的網。

  多麼俐落漂亮的動作。我說的是那個鳳眸青年。基於他異常符合我的審美的緣故,從戰鬥的一開始,我的視線便只隨著那個青年移動,跳躍,落地,開匣,揮拐,一套動作乾脆利索,沒有半分華麗的累贅,卻優雅得如同一曲華爾滋。難怪他剛才一直視我的挑釁若無睹,原來是為了保存體力與幻騎士周旋。

  哦呀哦呀,我竟不及一個男人對他有吸引力。

  真是傷心呢。

  到底是虧在沒有強大的指環上,青年應對幻騎士的攻擊開始有些吃力,一個漂亮的後空翻穩穩落地後,青年站在離我不遠處,無意外地響起「砰」的一聲,又一個指環化為灰燼。

  「真是可惜呢,這種三流的指環,根本就不能夠將你的火焰完全轉化為有利的戰鬥力。」我在旁邊閑閑地說道,不知臉上是否浮現出幸災樂禍的欠扁意味,順便把他的話還回給他,「再這樣下去的話,會死得很難看的哦。」

  青年側對著我,沒有回頭,明明是個男子,白皙俊秀的側臉卻有著比女子更優美動人的弧線。只見他從口袋中掏出三個指環,依次套在食指和中指上,明亮的火焰倏地高高揚起,像條源源不絕的紫色彩帶,仿佛死氣之炎的波動早已時刻待命。

  他哼了一聲,說道:「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雲刺蝟突然爆發出一陣強光,向四面八方膨/脹開來,將戰鬥的兩人納入其中。

  呵,是這個青年最擅長的雲刺蝟內部球針態吧。作為彌補指環不足的手段,他對自己的近身格鬥倒是挺有信心的嘛。

  我抬起右手燃起火焰,既然說了要觀戰,當然是要看完全場的了。卻被青年一拐甩出刺蝟球體,不及他強大的火焰在指環中熄滅。

  「滾到一邊去。」他冷冷地說,視線依然直視前方,強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討厭別人打擾我的戰鬥。」

  向著我的這一邊球面,雲刺蝟增殖出密密麻麻尖銳的刺。我皺起眉頭,連忙向後跳開到安全區域,直到雲刺蝟完全形成一個封閉堅實的球體。才不情不願地站直身子,將由始至終都沒能派得上用場的雲蝙蝠收入匣中。然後走到旁邊踢了踢被幻騎士打倒的彭格列雨守和津嘉的故人拉爾•米爾奇,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暈死過去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叫人來把他們回收走,腕上的通訊器猛然劇烈震動,估計是從終端被強制打開了。入江急切的聲音在此刻波動零亂的空氣中異常清晰:「Cicely小姐!」

  「在呢,正一。」我答道,作為不聽話的下屬,大概是又免不了挨他一頓訓了。

  他像是稍稍松了一口氣,聲音淩厲:「Cicely小姐請立刻回指揮室,見到彭格列的人請先向我報告,不要擅自採取行動!」頓了頓,又語氣不善地補充道:「還有,請不要隨意關掉通訊器!」

  「可是,白蘭吩咐我的事情還沒完成呢。」我說,這邊的戰鬥都還沒有結束,觀眾中途退場可是不禮貌的行為呢。

  「Cicely小姐。」他的聲音頓時沉了下來,卻聽不出是否不悅,「白蘭桑說讓我全權負責日本分部的一切事宜,Cicely小姐也是聽到的吧。」

  「……」在這種關鍵的時刻還讓上司頭疼,我想我一定是個糟糕的下屬。

  「請Cicely小姐配合我的工作。」他重複了之前跟我說過的這句話,一模一樣,像是盡了自己最大的耐心。

  「是,是,我知道了。」我無奈應道。這樣限制我的行動,真不知道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還是對我的不信任呢,正一。

  正當我轉身準備返回指揮室,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在身後響起,回首一看,幻騎士有些狼狽卻仍算安然無恙地佇立著,而鳳眸青年本應出現的地方卻是一堆狼藉的瓦礫,和半空的滾滾塵灰。

  我一下子怔住了,腳步不自覺地停在原地。

  這是……結束了嗎?那個青年也好,彭格列也好。

  拇指無意識地死死摳緊食指上的指環,金屬的冰涼仿佛要蔓延至全身。

  幻騎士舉起劍,如同向神明示意,自言自語道:「一切都結束了。如您所願,我最敬重的白蘭大人。」

  隨後是一片靜默。白蘭最忠誠的僕人大概是在向他祈禱,而我,連自己也不知道站在那裡要做什麼,原本準備做什麼。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直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唱起一首日文歌曲。我抬頭一看,是青年的寵物鳥,在空中盤旋歌唱。呵,從此以後便成為一隻孤鳥了呢。

  它最終落入它主人消失的那堆瓦礫中。

  然後,一個帶著睡意的聲音從那裡傳來:「好吵啊。」


第34章 34、女人的稱謂

  穿著日式學生制服的少年從碎瓦礫中坐直身子,俊臉上明明白白的是酣睡時被打擾了的不爽情緒,右手食指上停著一隻鵝黃色小鳥。他往我和幻騎士間掃了一眼,仿若君臨天下地傲慢說道:「呐,我說你們,知道打擾我午睡會是什麼下場嗎。」

  雲雀恭彌。

  是年輕了整整十歲的雲雀恭彌。

  「原來如此……」幻騎士緊皺眉頭打量著少年,自顧自地說道,「難怪那個男人當時是那種神情,居然和十年前的自己調換了。可是,以彭格列的技術,根本就無法做到這個程度才對……」

  我看著眼前對現今情況一無所知的少年,心中卻似有塊重石悄然落地。白皙的臉龐姣好依舊,但還是缺少了這個時代的青年面不露色的沉穩和老練。到底是從和平時期穿越而來,沒有經歷過家族同伴乃至Boss被獵殺,如今已經無路可退的逆境,少年渾身的光芒璀璨而純粹,自內而外無法掩蓋。

  這當然是一個賭注。

  賭上十年前後兩個他的性命,真不知他是哪來的信心。

  少年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十四五歲的孩子,竟全然沒有無故落入陌生環境的驚慌失措,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渾然天成的可怕的淡定。他徑直走下亂石堆,視線最終停在幻騎士的臉上,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喂,如果在並中的話,你那眉毛可是違反校規了。」

  我當然是料不到他竟會在現今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如此自然地說出這種話來,於是禁不住輕笑出聲。雖說幻騎士的眉毛確實是有點與眾不同,但大概也從未遇到有人會對此提出批判。

  「真可愛。」我笑道,將他與這個時代的青年相比較,「可惜我對小孩子沒有興趣。」這是真話,我仍舊覺得還是成熟穩重版的青年雲雀恭彌比較有吸引力。

  少年冷冷地看向我,緩慢地開口說道:「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那叫法讓我聽著很不爽呢。」

  「沒關係的哦,」我乾脆大大方方地坦白道,「反正我說過的讓你不爽的話又不是一句兩句了。」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終於看到了暈死在地上的雨守少年山本武,語氣不悅地說道,「只是,為什麼我校下落不明的學生會倒在那裡。」

  我聽他的口氣,仿佛是私有財產遭到侵壞的質問和不快。雲雀恭彌愛校成狂我是知道的,視並盛中學為所有物也不足為奇,只是,難道連並中的全體學生也一併附帶成為他的所有物了麼?

  哦呀哦呀,男人太過博愛可不好呢。

  幻騎士回答他了:「山本武是我打敗的。」

  「你嗎,那就好說了。」少年突然興奮得如同看見獵物的猛獸,「你的行為將視為對並中的攻擊,就由我來給予制裁吧。」說完,揮甩著拐子沖向幻騎士。

  這樣不是明擺著找死麼,我暗暗歎息。

  如果這個時代的雲雀恭彌在沒有彭格列指環的情況下與幻騎士勢均力敵,那十年前的少年則是毫無疑問仍差了一大截。這個被白蘭費了點力氣救活的年輕劍士,多少還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

  果然,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少年被劍士拔劍一擊,便倒退跌落回瓦礫廢墟中。

  要是不小心劃傷臉就糟糕了,好不容易長成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容。

  我燃起火焰,將之直射至少年身後,縱使不能護他毫髮不傷地落地,好歹也能起到一點緩衝作用,不至於被亂石尖銳的棱角劃得傷痕累累。

  「Cicely小姐?」幻騎士見我這番舉動,蹙眉道。

  我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微笑道:「呐,作為成年人,欺負小孩子可是不好的行為呢。」

  少年那邊傳來石頭響動的聲音。我轉頭一看,只見他抬手擦擦臉上的血漬,踢開石塊站起來,握緊雙拐又向幻騎士沖了過去。倒是還有閒暇涼涼地說道:「我討厭戰鬥的時候有礙事的人存在,可以請你滾開嗎,那邊的那位歐巴桑。」

  我在心中默念十遍「成年人不應該跟小孩子一般計較……」然後退到一旁觀看他與幻騎士未完的戰鬥,作為觀眾原本就應該安安分分地看戲的,絕對不是因為被他的那句「歐巴桑」打擊到了。

  憑藉著資歷和指環的優勢,幻騎士不留餘力地將少年的攻擊化為烏有,並再次把他重重擊落入廢墟裡,看得出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幻騎士請等一下。」我在他再度舉起劍準備發起攻擊的時候叫住了他,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此時不乘人之危還待何時,「白蘭曾經吩咐我,要從雲雀恭彌那裡取回一樣東西呢。」

  他停頓了一下,疑惑地看了我幾眼,最終頷首道:「既然是白蘭大人的吩咐,Cicely小姐請便。」

  我走到離少年只有兩步遠的距離,看他傷得並不算重,一雙鳳眸還頗有精神地瞪向我,便眯起眼睛笑道:「不要以為自己年少就可以隨便叫別人歐巴桑啊,死小孩。」

  然後低頭,彎腰,撿起青年雲雀恭彌散落在地上的一個匣子,對少年說道:「這本來就應該是我們密魯菲歐雷的戰利品,我拿走了。不過想必你也不明白我說什麼。」

  是那個關於愛情的匣子。當然也是關係到密魯菲歐雷的大部分兵力。我沒有能耐從這個時代的雲雀恭彌手中奪回,現在在十年前的他面前拿走也是一樣……的吧。我在心底小小地鄙視了一下自己,但不管怎麼說,終歸是有東西向白蘭交差了。

  「Cicely小姐!」入江氣急敗壞的喊聲從通訊器內直震我的耳膜,「不是早就讓你回指揮室了麼!!為什麼你還在那裡!!!」

  我自知理虧,只好賠笑道:「抱歉啊正一,現在馬上回去。」

  「請讓我在五分鐘之內,看到你在指揮室待命。」

  「是,是。」我點頭應道,快步向這個房間的出口走去,不忘給身後的兩個人作最後的道別:「我先走了,你們慢慢玩吧。」

  再這樣任性下去的話,恐怕入江就要暴走給我下禁足令了。

  基地的內部結構早就被入江移動拼湊得面目全非了,我憑著直覺在一個個被戰鬥毀壞了的房間間隙兜兜轉轉,找尋指揮室的位置。一隊正在巡邏的白魔咒成員迎面走來,兢兢業業地向我行禮道:「Cicely大人辛苦了!」

  辛苦倒不至於,一直被入江催著回指揮室,還嚴令規定遇到彭格列的人不准私自行動,估計他是沒將我納入戰鬥人員的範疇了。雖然我也確實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情,但這樣有意無意地被排除在外,感覺真微妙。

  「你們過去那邊搜一下吧。」我隨手亂指了一個方向,即使身為閒雜人等,最低限度也還是享有指揮蝦兵蟹將的權力的。

  「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小跑遠去。

  我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竟然又遇上了幾個白魔咒隊員,見我走來便低頭恭敬說道:「您辛苦了。」一貫的規矩用語,在黑手黨界各個家族裡都通行的下屬對上司的敬語。

  唯一與前面剛離去的隊員不同的,不過是沒有了名字的稱呼。

  我笑了,也不能怪他們,畢竟,密魯菲歐雷的各級幹部一向神出鬼沒,各種變態總是出其不意,不認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伸出手搭在離我最近的那名隊員的手臂上,感覺到他似乎顫慄了一下,又勉強維持著平靜站立的姿勢,抬起頭神情疑惑地看我。

  多麼逼真的表情,我不禁暗暗讚歎。可是在這種重傷的情況下,這樣大量消耗精神和體力的舉動又能維持得了多久呢。

  果然,旁邊的另一名隊員立刻說:「大人,我們去那邊巡視了。」語氣中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焦急與不安。

  我笑了一下,沒有放開那名隊員的手,只狀似隨意地說道:「不急。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屬下是白魔咒第八部隊的隊員。」他答道。

  我輕笑道:「哇哦,是號稱打敗了彭格列霧之守護者六道骸的基希尼亞先生的手下啊。」

  「……沒有。」被我拉住的隊員仿佛艱難地發出細細的聲音,一雙眼睛裡竟是蓄滿了堅定無比的明亮光芒。他的手臂在我手中掙扎了一下,沒能掙脫出去。

  我就這樣用眼神和他對峙,忽然覺得自己很惡劣,於是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樣逞強地使用幻術真的好嗎,明明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彭格列的各位。」話音剛落,手上頓時沉重了許多。低頭一看,藍色鳳梨頭的嬌小女孩倒在我懷裡。

  其他各人也恢復了原本應有的模樣。草壁哲矢背著一個方形大籮筐,左右兩手各扶著一個男人,傷勢不容樂觀的晴守笹川了平和嵐守獄寺隼人。呵,彭格列還真是麻煩了。

  「庫洛姆小姐!」草壁哲矢急切叫道,卻無暇空出手來護著她。

  哎呀哎呀,連站著都困難,最終倒在了敵人的懷裡。這種情形還真是大大的不妙呢。

  女孩再作掙扎,表情痛苦卻還是咬牙勉強站穩了身子。我順勢放開她,指著來時的方向說道:「要找雲雀恭彌的話,他在那邊。」

  草壁哲矢皺眉看著我:「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我輕笑:「你們現在這種殘兵傷將的狀況,除了壓上性命賭一賭相信我,還有更好的選擇麼?」

  男人仍在猶豫:「為什麼要告訴我們?」

  我想著若不趕快回到指揮室,又要挨訓了,便邁開腳步越過他們離去。不管他們相不相信,該說的我都說了。

  「不過是念在之前與雲雀先生的一點情分而已。」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在暑假之前完結它= =


第35章 35、另一個自己

  我在基地裡兜兜轉轉走了許久,平日無比熟悉的建築物在今天卻猶如一個新建的迷宮,錯亂拼湊的房間打破了我平時對基地的認知。看來津嘉說的沒錯,沒有水晶球在手,我不過是個沒有了法術的冒牌巫師。

  過道上空無一人,有時倒是會看到兩旁的牆壁上映有斑斑血跡,風乾了的暗紅色,分辨不出是彭格列家族還是密魯菲歐雷家族的血。我一個人的腳步聲不斷在這空闊的空間裡回蕩,難免生出一股人類已經渺小得被世界遺棄的感覺。到處都找不到指揮室,甚至連自己現在身在基地的哪一個部分都一無所知。

  此時此刻若我還感覺不到怪異,那這幾年跟著白蘭真是白混了。顯然,那是一個幌子。入江急切地叫我到休息室待命,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舉動,真實意圖大概是將我調離彭格列的人身邊吧。

  終於要進入正題了麼,那場經由入江精心策劃的年度大戲。

  我想起了幾天前的一個傍晚,飯後我照例到並盛車站附近的一條小河邊散步,卻不期然地遇見了在橋上沉默地看著河水流動的入江。平時由於工作繁多,他極少會離開基地,更不用說像這樣無所事事地站在河邊發呆。

  「真是好興致呢,正一。」我走到他旁邊笑道,「不過你也是應該時常出來透透氣,總是待在工作室裡的話,很容易就以為自己是台機器人了呢。」

  青年微笑了一下,沒有接過話,視線從河面移升至天邊的落日。半晌,他才轉過頭來看向我,說道:「Cicely小姐可以和我說說,另一個世界的我,是個怎麼樣的人麼?」

  我一時愣住,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我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他幾乎從來沒有向我問起過另一個自己的事情。

  「當然。」我說道,青年眉目間是不論如何也無法拒絕的溫淳,厚厚的鏡片下是一片無關家族、戰爭、計謀之類的坦率,兩個世界的入江正一仿佛重疊在一起,模模糊糊地在夕陽下映出不真實的影子。

  我想了想,竟覺得那已經是幾個世紀以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生活簡單而平淡,沒有密魯菲歐雷,沒有彭格列,也無需為了任務四處奔波。我記得我在一所大學旁邊開了個賣棉花糖的小店,收入僅夠維持日常開銷,有兩個青年時常光顧,總是一待就是一整天。

  「善良,熱心,拘謹,平時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其實很好相處。」我將印象中的純良青年如數傾出,嘴角不自覺地想要上揚,「經常在言語上被白蘭欺負,雖然很無奈但一直縱容著他。每次從實驗室出來就倒在我店裡的沙發上呼呼大睡,醒後低著頭被我嘮叨幾天不洗的衣服熏臭了我的沙發。和這個世界一樣一緊張就會肚子疼胃疼,跟女孩子說話會臉紅,暗戀著比你大一屆的一個學姐。」

  「這樣啊……」青年也微笑起來,撥了撥垂下的劉海,「還真像是我會做的事情呢。」

  我看著他眼中無法掩蓋的疲倦之色,聲音不禁放輕,說道:「可是你很快樂,偶爾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也只是沮喪一會兒,然後便拋諸腦後,繼續做自己喜歡的事,和所有的普通大學生一樣。」

  從剛來不久就覺得,這個世界的入江正一,遠不如那個世界的青年活得開心自在。

  青年雙手扶在欄杆上,轉過頭去又盯著底下的河水,那裡倒映著他這個世界最真實的影子。

  「呐,Cicely小姐覺不覺得,其實就算是在不同的世界,如果遇上同樣的事情,無論哪一個自己,都是會浮出相似的想法,做出相似的選擇的吧。」他說。

  「是麼……」我細細思考,可是根本就不知道其他世界的自己的事情呢,除了各種不同場合的死亡鏡頭,不過都無所謂了,我閉了閉眼睛,睜開後應道:「也許吧。」

  青年偏頭與我對視,緩緩開口問道:「那麼Cicely小姐呢,難道不會好奇這個世界的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認識了什麼人,過著怎樣的生活麼?」

  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的,只是知道了又能怎樣,Cicely Schlotel已經安息在墓碑之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世界的我遭遇空難那年不過21歲,而那個時候,另一個世界的我也才剛剛認識白蘭,只知道他是附近大學的學生,以棉花糖為摯愛。如果我也在那時死去,說不定也不會有人記得曾經有個叫Cicely的女子存在過。

  「人要著眼於現在啊。」我對青年說,語氣中沒有半分關於蒼涼啊惋惜啊堅定啊什麼的,只是在單純陳述一個事實。自我決定跟隨白蘭來到這個世界時起,便決意要好好討好自己,怎麼高興就怎麼生活。

  青年笑了,搖搖頭說道:「Cicely小姐看得真開。那白蘭桑呢,那個世界的白蘭桑又是怎麼樣的人?」

  居然問起這個,我頓時失笑:「無論是哪個世界的白蘭,都是同一個人啊,正一。」

  青年一頓,微不可察地籲出一口氣:「也是啊。」

  隔壁房間傳來「轟隆——」的一聲巨響,我霎時收回飄遠了的心緒,思索著現在的處境。指揮室估計是去不去都沒有關係的了,沒有水晶球我也很難找到迷宮的出口,還不如找個舒適的地方休息一下,等白蘭的下一步指示。

  拐了個彎後我突然看見了一扇熟悉的門,便走過去推開它,果然,是我的休息室。居然能夠被移到這裡來,這座建築的構造還真是異常精巧呢。

  牆壁上的大螢幕竟是亮著的,畫面中一個巨大的白色圓形裝置讓我心頭一明,那裡應該是入江死守著的實驗室。裡面的人物我也不陌生,闖入基地的彭格列眾人,密魯菲歐雷的天才技術師斯帕納,入江身邊的兩名切爾貝羅,當然,還有這出好戲的導演——入江正一。

  我進去的時候,剛好趕得及看到切爾貝羅被入江射倒在地,然後是入江脫下白制服向彭格列表明臥底身份。關於這齣戲的幕後製作細節被一一闡述,果然是心思縝密的青年啊,一個人默默地完成了這樣一部宏大的劇作。啊,不,還有身為編劇之一卻早早退場的沢田綱吉•彭格列,和在後面戲份中不斷與他暗中接應的雲雀恭彌。

  但是,那是白蘭啊。你要與之對抗的那個人,是力量無法預測的白蘭•傑索呢,正一。我在心中這樣說道,對青年的最終下場並不抱有多少樂觀之意。

  我一直待在自己的休息室裡,不想出去也沒有地方可去,大螢幕漸漸暗了下去,裡面那些人的聲音也變得模模糊糊然後逐漸消亡。我打了個呵欠,慢慢沉睡過去,直到白蘭膩得像塗了蜜的聲線毫無徵兆地響起。

  我抬起頭,大螢幕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還是剛才所見的那些人,只不過多了個白蘭的全息影像。雙方叭啦叭啦不太友好地交流了一番後,入江頗為激動地沖他說道:「會這麼簡單就如你所願嗎!你現在已經失去了七枚瑪雷指環中的五枚,不過是一隻被扯下了翅膀的鳥!」

  白蘭勾起唇角笑了,真眼熟,是他一向計謀得逞後慣用的笑容呢。他慢悠悠地說:「如果你們的指環是真的話,我確實會是一隻斷了翅的鳥。」

  話音一落,我的右手中指便感覺到一陣細微的疼痛。低頭一看,原來是指環自動破碎了。是仿製的高級A貨呢,不過於我而言,真的假的瑪雷指環對我也沒差,反正依我的火焰,也做不出什麼足以扭轉時局的事情來,只是一直以來用得挺順手的,多少也有點感情了。

  「我來介紹一下,他們才是密魯菲歐雷家族真正的六位守護者哦。」

  如白蘭所說,五個和白蘭一樣的非人類正式公開亮相。我當然沒有像入江那樣大驚失色了,畢竟我對此也不是毫不知情的,很久以前,我還和狼毒一起出過任務呢。不得不說,的確是個可靠的隊友。

  介紹完家族的王牌後,白蘭突然話鋒一轉,笑道:「哦呀,Cicely看了那麼久的戲,也是時候出一下場了呀。」

  我就知道那傢伙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免費看戲的機會,自己演完了也不會讓別人閑著。但上司的話我還是要聽從的,轉動了一下他之前在義大利時給我的金屬鐲子,將自己的全息影像投放到入江的實驗室內,站在白蘭旁邊。

  「Cicely小姐!」入江叫道。

  我掃視了一下在場的眾人,在少年雲雀恭彌身上停了幾秒,最終看向入江:「很精彩呢,正一,雖然我就當了一回路人甲。」

  白蘭笑,不懷好意地說道:「呐,Cicely要不要跟小正一起投奔彭格列呢?如果Cicely真的這樣決定的話,作為Boss我雖然很傷心但也不會勉強你的哦。」最多只是按心情來清除叛徒而已。我在心中幫他補完最後一句。

  「說什麼話啊,白蘭。」我斜了他一眼,說道,「彭格列的工資會比密魯菲歐雷高嗎?無端端的我幹嘛要跳槽啊。」

  「我以為Cicely捨不得小正嘛。」他繼續笑得人畜無害。

  我順勢歎了口氣,故作痛心道:「是很捨不得正一啊,可是我在密魯菲歐雷待慣了,投奔到其它地方恐怕會水土不服呢。」

  「但是……」入江張了張嘴,吐出兩個字後便遲疑了一會兒,才像下定決心一樣朝我說道:「但是,這個世界的Cicely小姐,原本就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啊,已經從雲守雲雀恭彌那裡得到證實了!」

  我一怔,轉頭看了看白蘭,他沒有絲毫吃驚的模樣,還是一如既往地看戲笑容,也不打算插話。

  「啊,是這位小姐,之前還叫我轉告雲雀前輩……」少年沢田綱吉忽然指著我說道,扭頭看了一眼他家十年前的雲之守護者,立刻又噤聲了。

  我此刻就像站在一塊浮在水面的木板上,不知是該繼續漂浮還是索性跳進水裡。Cicely Schlotel還真是給我留下一個難題了呢,不過依照我的情況,要做出選擇也不難。

  我走到少年雲雀恭彌身旁,因為高跟靴子而比他高出半個頭的身高優勢讓我很滿意,伸出手覆在他的黑色發頂,不出意料地被少年狠狠一拐子甩開,全息影像頓時四分五裂,漸漸消散。

  「都說了我對小孩子沒有興趣了嘛,要是這個時代的雲雀先生的話,倒是可以考慮的哦。」

  這是我的最後一句話,剛好趕在影像煙消雲散之前說完。

  我還是坐在自己的休息室內,大螢幕瞬間黑了過去,腳下的地板開始劇烈地晃動,是那種天崩地裂的震撼。然後,我眼前一黑,便意識全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哪裡,我聽見有聲音在說話:

  「先生,你是來參加彭格列十代首領的繼承儀式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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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殘留的記憶

  「先生,你是來參加彭格列十代首領的繼承儀式的嗎?主會場在那邊哦。」。

  「從今天開始的未來一年裡,我就是您的助理了,直到您指定的助理從日本正式到任,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

  「下個月的家族聚會,您的拒絕已經遣人告知總部了。」

  「岡薩雷斯先生是義大利最好的廚師呢,從十代Boss那裡將人挖過來真的可以嗎?」

  「基地裡被損壞的部分已經修好了,帳單也已經全額寄到加百羅涅家族了。」

   「我們為六道骸先生精心安排的禮物,這個時候估計他已經收到了哦。」

  「雖然只是初秋,但您還是帶上一件外套吧。」

  「岡薩雷斯先生即將退休了啊,等我從倫敦回來,再為您挑選最好的廚師。」

  腦子裡有個聲音在不斷絮絮叨叨,雖然頭疼得像是隨時要炸開,但這個聲音卻依舊清晰異常,猶如從遙遠的過去流傳下來的留聲機。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對我而言,還不是用熟悉兩個字就能形容得了的,仿佛是與生俱來,鑲嵌到骨子裡的本能。

  那是我自己的聲音。

  像掉進黑暗漩渦裡的人終於有了力氣,眼皮猛地一睜開,突如其來的光明刺得眼睛發疼。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看清楚自己如今身處的環境,白色的天花板上吊著一盞蓮花形狀的華麗水晶燈,室內的擺設簡單卻精緻,桌子上一瓶妖嬈的白蘭花開得正豔。

  當然還少不了坐在我旁邊的白髮白制服男人,此刻正半眯著眼睛看著我笑:「Cicely醒了啊,臉色不太好呢,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麼。」

  我揉著腦袋坐起來,猶豫著要不要先去洗一把臉,見身旁的男人還是像之前看戲那樣的表情,便靠回沙發上,斟酌著準備出口的話語。

  我有很多話想要問他,關於我,關於Cicely Schlotel,關於這個世界裡一些理應已經跟隨主人被埋在墓碑底下的過往。可是猶猶豫豫的不知從何問起,最終脫口而出的卻是這麼一句話:

  「好久不見了,白蘭。」

  他的表情大概有一秒鐘的錯愣,然後立刻恢復如常,我甚至從他臉上找不到剛才意外的痕跡。他從茶几上拿起一袋棉花糖慢慢撕開,動作優雅得如同即將品嘗山珍海味,臉上依然掛著一貫的笑容,只是不知道眯起的眼睛裡是否有笑意。他說:「啊,如果Cicely指的是這樣面對面的說話,是好久了呢。」說著,往嘴裡塞進幾顆純白的棉花糖,悠悠地咀嚼完之後,又慢條斯理地說道:「可是,我以為Cicely還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呢。」

  我抬一抬眼瞼,早已深知他唯恐天下不亂的惡劣趣味,於是淡淡接道:「比如呢?」

  「比如,」他靠在沙發上偏著頭笑道,「Cicely剛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吧。」

  我直直地看進他紫羅蘭顏色的雙眸裡,在那裡找不到尋常人應有的情感,可是,如果面對的是他的話,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整理了一下思緒,良久,才慢慢地說道:「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話。」

  他輕笑,仿佛盡在意料之中,說道:「Cicely說錯了哦,那是Cicely Schlotel的聲音。」

  我一時間不明所以,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漸漸明白過來,到底是隔了一個世界,Cicely Schlotel並不等同於Cicely,就好比說,Cicely Schlotel是彭格列的人,而Cicely只有密魯菲歐雷一個容身之地。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執起我的左手,盯著食指上的小小銀圈笑道:「沒有人和Cicely說過嗎,這枚『記憶之戒』可以保存主人的部分記憶哦。」

  我早應該猜到的,那些在黑暗中絮絮不絕的話語,其實就是Cicely Schlotel的記憶。而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那個「您」到底是誰。

  「呐,白蘭,這個世界的我,不過是彭格列家族裡的一個小小助理對吧。」我說,「那麼,我的上司是誰?」

  「嗯哼,」鬼畜一副瞭若指掌的樣子,惡質地笑道:「你猜~」

  我白了他一眼,真想鄙視地吐槽他一句「無聊」,突然想起了之前入江的那句話,便不確定地說出了一個名字:「雲雀恭彌?」

  白蘭故作興奮地打了個響指,毫無誠意地笑道:「哦呀,真不愧是Cicely,一猜就猜中了呢。」

  我忽然沒有了心情和他笑鬧,竟然真的是雲雀恭彌,他果然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卻一直冷眼旁觀仿若看一場與己無關的戲。說不清是惱怒、失望還是其它什麼之類的,我一點兒也不想相信,那個縈繞在Cicely Schlotel記憶裡的人是雲雀恭彌。

  「那我一定是個不討他歡心的下屬。」我輕聲歎息道。

  這回白蘭終於有了一丁點的意外:「Cicely為什麼會這樣想呢?」

  我怎麼會不這樣想呢。但凡是一般人類,看見自己認識的但早應該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無論是平日熟絡也好,泛泛之交也好,都會感到奇怪或驚訝的吧。再怎麼沉著鎮定的人,只要有情緒波動就不會無跡可尋,從他的言行舉止中必定可以察覺異常,等到真相被揭開的那天,便會恍然明白:當時那些深覺不解的蛛絲馬跡,原來如此。

  可是如今我回想起所有有關那個青年的一切,除了他在日本基地說的那番話,我根本看不出他和這個世界的我有過一絲一毫的牽連。從來,不是敵人就是陌生人,不是忙著如何躲避他的拐子就是被漠視得徹徹底底。

  這樣想來,Cicely Schlotel在雲雀恭彌眼裡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閒雜人等,是死是活與他何干。

  為什麼生前剩餘不多的記憶裡全是他。

  你到底在期待什麼。

  愚蠢的女人。

  我閉上眼睛,將胸腔中莫名其妙一湧而上的類似於悲傷的情緒壓回心底深淵。「一點都看不出他曾經認識這個世界的我呢。」我說,不可抑制地帶了點鼻音,不知白蘭有沒有聽出來。

  白蘭笑了,是那種恍如洞察一切的造物主的笑,也許是錯覺,我感覺到了他的開心,不過鬼畜一向視別人的困擾為己樂,或許他就是當做一個笑話來看也不一定。

  「原來Cicely是在意這個啊,」他說,「對方是雲雀恭彌的話,Cicely看不出來也很正常呀。」

  無論是在戰鬥還是情緒的外露方面,我都不是雲雀恭彌的對手。

  我猜他是這個意思。

  真是個喜歡說風涼話的傢伙。

  我終於忍不住吐了他一句:「雖然不指望你做知心Boss,但也不用這樣不遺餘力地踩下屬啊。」

  他繼續接著自己的話,輕笑道:「而且,Cicely看不透的話,可能就不止是認識的關係也說不定哦。」

  「什麼?」我完全不明白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白蘭但笑不語,笑容中是難以捉摸的詭異,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半晌,他說道:「呐,Cicely還記不記得,這個世界的自己是怎麼死的。」

  因為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從米蘭飛往倫敦時的空難。」

  「啊,據我所知,Cicely是因為公事才要去倫敦的呢。」

  什麼緣由都無所謂了吧,我斜了他一眼:「難道你想說因公殉職,要我向彭格列索要賠償麼。」

  他笑,紫羅蘭色的眼瞳中綻放出一抹不明光彩,然後緩慢地,像怕我聽不清楚似的,一字一頓地說:「是你的上司,雲雀恭彌讓你去的哦。」

  我頓時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岡薩雷斯先生即將退休了啊,等我從倫敦回來,再為您挑選最好的廚師。」

  這應該是Cicely Schlotel對雲雀恭彌說的最後一句話了。我猜。

  她始終沒能從倫敦回來。

  來的是我。

  這都是命呐。人生無常,這並不是誰的錯。我倒是漸漸平淡了心境,既然一切都不可更改,再深究那些初始的緣由又有什麼用呢。「你是想激發出我的鬥志,讓我找雲雀恭彌報仇麼,白蘭。」我半開玩笑道,「可是現在的雲雀恭彌不過十四五歲,成年人欺負小孩子很可恥啊。」

  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吃完一袋棉花糖,正著手撕開第二袋,涼涼地笑道:「鬥志這種東西Cicely也有的麼,身為Boss我怎麼不知道。不過Cicely後面那句話似乎是意有所指呢,難道是為十年前的沢田綱吉打抱不平?」

  「呀,原來在你眼中我竟然是如此高尚的人呐。」

  「啊,畢竟這個世界的Cicely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呢,就算善良一點也沒有關係的哦。」他說。

  我被他裝模作樣煞有其事的語氣徹底打敗,於是拖著平平的調子說道:「你這樣抬舉我,我真的承受不起。」

  即使是不同的世界,同一個人的靈魂也是有相通之處的。我一直深知自己不是什麼好人,紮堆於變態雲集的密魯菲歐雷也自覺理所當然。可是如果是浸泡在以Boss為首好人雲集的彭格列,不知道會不會從根本上改變性情,搖身也變成一個好人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許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的自己會是雲雀恭彌的小小助理,而不是隸屬其他守護者了。

  「哎呀,Cicely別這樣嘛,我可是關心下屬的好Boss喲。」鬼畜笑得花枝招展。

  「這種角色一點兒也不適合你,真的。」

  白蘭笑著看了我好幾眼,直到我心底發毛打冷顫,才慢悠悠地說:「其實我也想看看,如果是不同世界的兩個生命,比如說兩個Cicely,會不會愛上同一個人呢。」


第37章 37、你說的愛情

  如果是不同世界的兩個生命,比如說兩個Cicely,會不會愛上同一個人呢。

  白蘭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見他眼中不懷好意的光芒忽而璀璨得奪目,紫羅蘭的眸色流轉得宛如誘惑人墜入地獄的惡魔。一切都不過是個惡作劇,他要看所有人的笑話。

  「那你得到答案了沒有?」我問,伸手揉揉眉心,剛才劇烈的頭疼已經緩和了不少,Cicely Schlotel的一切正在慢慢浮出水面,而我卻越發覺得白蘭所精心策劃的這個遊戲也該有個結局了。

  「那就要問Cicely了,」他笑道,半眯起了眼睛,猶如一隻得意的黃鼠狼,「Cicely有沒有和這個世界的自己愛上同一個人呢?」

  我不禁笑了,戲謔地盯著他的俊臉,說道:「我也很好奇呢,這個世界的我愛上了誰?」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愛情呢,連現在這個真真實實的自己有沒有愛上誰,我都不得而知,更何況是已經和大地為伴的另一個自己。

  他將棉花糖一顆接著一顆地塞進嘴裡,邊咀嚼邊笑著說道:「無論是哪一個自己,都應該是最瞭解彼此的人吧。那麼Cicely認為,這個世界的自己,愛上的是誰呢?」

  我應景地做苦苦思考之狀,半晌後玩笑似的扔給他一個名字:「沢田綱吉•彭格列?」

  白蘭笑容一僵,扯了扯嘴角:「你還真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覺悟啊。」

  我攤攤手:「不然呢。」其實自己也百分之百地相信,無論是哪一個世界的自己,都不會愛上如沢田綱吉•彭格列這樣的人,太過溫暖太過善良,猶如冬日裡最燦爛的陽光,我害怕他會將我周圍的黑暗驅散得不留餘地。

  光彩得讓人沒有辦法不對他傾付真心的人,最討厭不過了。

  白蘭笑,眼底卻是一片洞明,托腮看著我說道:「既然這樣,不如我們來猜猜現在的Cicely愛的是誰好了。」

  「這樣啊,」我輕鬆一笑,盯著他那雙紫羅蘭色的眸子說道,「我最摯愛的,當然是將我帶去新世界的神了。」

  這話半真不假的,如此輕飄飄地從我嘴裡說出來,更似一句戲言,不過也無所謂了,我也不指望誰會相信。說到愛情這個問題,雖然我自己只是一知半解,可我敢肯定,白蘭瞭解的並不會比我多。從認識到現在,還未曾見過他對哪個女人或男人投注過這樣的情感呢。

  無論是這個世界的自己,還是現在真實存在著的自己,我都不會願意將內心深處最在意的感情曝光在別人面前,哪怕這個人是最瞭解我的白蘭,這是我一直以來無以名狀的堅持。

  白蘭漸漸收斂了漫不經心的笑容,俊臉上的玩味之意倒是越發明顯了,他開口說道:「那還真是我的榮幸。」緩慢而清晰,像一個真正的義大利紳士。

  我笑了笑:「可是你臉上表現出來的卻不是這個意思呢。」

  他偏著頭笑道:「哦?那是什麼?」

  「大概是覺得我的話很可笑之類的。」我坦白道。

  他笑:「Cicely想多了。」說著,他伸直了搭在沙發背上的手,食指撩起我的發尾,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圈,笑意不明地繼續說道:「我只是覺得很遺憾呢,Cicely已經懦弱到,連承認自己愛上一個人的膽量都沒有了麼。」

  我心底仿佛重重落下了一塊大石,不偏不倚地壓在最柔軟的地方,連呼吸都覺得略顯沉重。早就說過了的,白蘭對我的瞭解,絕不比我自己少。有這樣的Boss,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悲哀呢。

  不等我接話,他還在說:「不過,這也正是我認識的Cicely呢。」

  我靠在沙發上不想動彈,只微微笑道:「你說的這麼明白,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呢。」無需置疑的,這個世界的Cicely Schlotel也一定沒有跟別人說過她愛上了誰。她和我,到底是同一個人呵,都是沒有勇氣承認自己感情的膽小鬼。可悲嗎?也許吧。但這卻是最有效的保護自己的方法,永遠不承認,就永遠不會遭到拒絕。心中或許會留有遺憾,但起碼不會留有傷口。

  「嘛,Cicely高興不就好了嘛。」他又像往常那樣笑得妖孽,鬆開卷著我的頭髮的手指。我這才想起來,他剛才撥弄我頭髮的手,拿過棉花糖後還沒洗呢……

  我細細端量他臉上的神情,從唇角到眉心,一直延伸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愉悅,他向來不是一個喜形於色的人,如今流露出的這種顯而易見的高興,看來是真的有什麼事情大大取悅了他。

  其實要猜到也不難,在當下的情形中,除了從十年前來的彭格列一行,還有誰能令白蘭興奮至此呢。想到這裡,我不禁深深懷疑起白蘭向彭格列提出「choice」一說的必要性,怎麼來看都是一個多餘之舉嘛。如果他真的只想要彭格列指環,大可不必這樣大費周折,不過是幾個還未成長的小鬼,就算全部交給六吊花處理也盡可高枕無憂了。

  「呐,我說白蘭,這樣和幾個小鬼玩你追我趕的遊戲,很有意思麼?」我仰起頭盯著高高的天花板,說道。

  「啊,用來打發一下無趣的時間,沢田綱吉他們是不錯的人選呢。」他說,翹起的嘴角含著類似於譏笑的意味,「而且,就算得到了所有的彭格列指環,也總覺得還是缺少了什麼呢。」

  我不解道:「彩虹之子的奶嘴,瑪雷指環,彭格列指環,這個世界裡不是齊集了創造世界的全部基石麼,還缺什麼?」

  他不語,將棉花糖倒在茶几上排起多骨米諾牌,直到圍成一個白色的圈,才轉頭看向我,卻直接跳過了剛才那個問題,笑道:「呐,Cicely要不要見一下我真正的守護者呢,都是很有趣的人哦。」

  鬼畜的思維一向是常人難以理解的,雖然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扯到這個事情上,但似乎也無需深究。除了狼毒,其他人我也只是略有耳聞,還未碰過面,不過作為不被納入戰鬥力的閒人,我自然不會是即將與他們並肩作戰的同伴,見不見面什麼的也就無所謂了。

  「沒有必要吧,」我說,「又不是相親。」

  他笑道:「那隨便Cicely了。不過,我倒是有一件事要拜託Cicely呢。」

  「什麼?」

  「我想要給沢田綱吉君他們一個驚喜呢。」他像是忽然來了興致,興奮地說道,「作為choice決戰的開端,要有一個很拉風的出場造型哦。」

  我頓時想起了總部大樓富麗堂皇的大廳裡的白蘭形狀棉花糖雕像,估計他又想要我為他做那種東西了,我瞟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的惡趣味還真是有增無減呐。

  「要不做個巨大的頭部雕像好了,」我看著他那張妖嬈的俊臉,惡意地建議道,「像廣告氣球那樣的,高高飄浮在半空中。」

  誰知竟一舉迎合了這個騷貨的口味,他點頭爽快道:「好啊。不過要用棉花糖作為材料哦。」

  哦呀,我應該是個善於討好上司的稱職下屬才對嘛,為什麼這個世界的自己就沒有討到上司雲雀恭彌的歡心呢。

  我將右手往他眼前一伸,五指上乾乾淨淨,只有中指根部殘留著一個小小銀圈的痕跡,那裡原本應該有一枚紫色的指環。「沒有了雲屬性的指環,我拿什麼來增殖棉花糖。」我說。

  他輕笑:「原來Cicely是在意這個啊。」

  「不,我一點兒也沒有在意你給了我一枚仿貨然後連聲招呼都不打就令它碎裂。」

  「哎呀這點小事就不用計較了嘛,又不是求婚指環。棉花糖增殖的話,Cicely可以找小桔梗哦。」

  「真正雲之瑪雷指環的擁有者?」

  「嗯~Cicely也知道的吧,瑪雷指環可是會自己挑選主人的哦。」他笑意盈盈地說,只是我卻莫名地感到一股冷風從背後吹過,「如果是Cicely的話,那半吊子的覺悟是不能夠得到指環的認可的呢。」

  他說的沒錯,我這個人懶散怠慢,既沒有要保護的同伴,也沒有要拼命死守的東西,不過是悠悠蕩蕩地在混日子,無論是在哪個世界。人家說愛情可以使一個人變得執著而堅韌,可如果是我的話,大概連承認愛情都不敢吧。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根本就沒有駕馭瑪雷指環的覺悟和能力。這是事實。

  「嘛,時間也不早了,Cicely就好好休息吧。」白蘭說完,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我想他應該是要去找他的守護者策劃「choice」的事情了,作為無關人員,我當然是不便跟著去的,而且也沒有興趣與那幾個強大的怪物打交道。

  「啊,對了。」

  白蘭無徵兆的話音將我從自己的思緒中喚回來,我抬頭一看,門已經被打開,他站在另一側倚著門邊,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說道:「Cicely也好久沒見小尤尼了吧,從現在開始,又要拜託Cicely好好照顧小尤尼了哦。」

  我當然是聽明白了,他整句話的精髓都落到了「好好」這兩個字上,連笑容都是不同以往的銳利。

  小尤尼啊……我心中頓時豁然明朗,那個有著最純真面容的孩子,遠去的靈魂是否已經歸來?白蘭所說的缺少了什麼,大概指的就是那個孩子了。

  真是的,成年人的賭注呵,為什麼一定非要用孩子作為籌碼。


第38章 38、玩偶的靈魂

  我又恢復了照顧小女孩尤尼的知心姐姐(偽)的平淡生活,只是把厚厚的童話書換成了厚厚的莎士比亞全集,也不用擔心她是否能聽懂。小小的人兒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雙手覆在膝上,猶如最乖巧的安琪兒。誰能想到這孩子會是大空的彩虹之子呢,背負著重若世界的使命,在成人的遊戲裡沉沉浮浮。

  白蘭來過幾次,交叉著雙臂坐在沙發上看著小尤尼若有所思,眼底大片的陰影讓紫色的眸子越發陰沉,像一隻捉不到獵物的鷹。他近來總是和六吊花待在一起,鮮少回自己的休息室,更不用說像以前那樣有事無事與我笑笑鬧鬧。事實上,在當初我醒過來時突然心血來潮和我吹了很長很不懷好意的水之後,幾乎沒有再跟我說過其它與工作無關的事情了。

  在如今的這個時期,我是他的下屬,存在的價值是為了完成任務,僅此而已。

  啊,說起最近最得寵的六吊花,前幾天我倒是和真正的雲之守護者桔梗見了面。怎麼說呢,咋一看上去的確是個很溫柔的男人,行為端正,舉止有禮,很靠得住的樣子。

  我是聽從白蘭的建議請他來增殖棉花糖的,他沒有拒絕,而且出乎我意料的熱心,讓我一時間錯覺——啊白蘭怎麼會找到這種脾性溫和的紳士好男人呢。半分鐘後我終於醒悟,深深鄙視自己的識人能力。他站在大廳中央,詳細地聽了我的設計方案之後,沉穩地說道:「為白蘭大人效忠是我的榮幸。」不是客套,我看得見他眼底的堅定與崇拜。

  呵,又一個虔誠的白蘭信徒。這種信仰足以毀滅一個世界。

  然後他的火焰純淨而猛烈,像是燃燒了整個指環,棉花糖不可抑止地瘋狂增殖,幾乎淹沒了整棟大樓。

  我好不容易從中逃脫,站在頂樓的天臺上俯視樓下,那裡已成一片白茫茫的棉花糖之海。被棉花糖淹死這種死法,會讓哪個世界的我都覺得很丟臉,真的。

  白蘭大頭像不稍多時便已完成,作為設計師我是挺滿意的,我身旁的材料師桔梗看來也是。他朝它單膝跪地行禮,幾乎可以說是膜拜。「這必定是震驚世界的傑作。」他說。

  我突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等到白蘭創造了新世界後,他一定會壟斷整個世界的棉花糖產業,也許我可以去應聘他的產品設計和製造總監。這個我第一次對白蘭的新世界有了確切的遐想。

  也許是因為我看到他的守護者太可靠了,我想。

  有時給尤尼講完了故事,我會神經質地對著小女孩自言自語,漫無目的地說著些不著邊際的事,有關白蘭,有關小正,有關我,有關Cicely Schlotel,有關雲雀恭彌……很多很多。

  但是更多的時候,我凝視著她空洞的大眼,企圖從那裡窺視些許靈魂的痕跡。以前的那些懷疑,我不相信只是一個意外的巧合。我早就承認了的,如此接近小尤尼,絕不是因為善良和好意,Cicely Schlotel供職于善良的彭格列,可我不是。

  我的Boss叫白蘭•傑索,也許會成為新世界的神。

  日子這樣不緊不慢地過去,終於到了choice那日。

  白蘭率領著他的守護者遠赴戰場,我依然留下來循著每天的習慣照看小尤尼。還是那間小房子,那個女孩,和我。我一如往常地翻開書本先講一段故事,然後看著她發呆,等待時間從不知名的縫隙中流淌過去。

  「你說白蘭會怎麼處置那些孩子呢。」我又開始對著她自言自語,想像白蘭勝利後的情形,「彭格列完了,這個世界也完了吧。」說不定,這場choice之戰,是為新世界而鳴的鐘聲。

  「不,這不是最後的結果。」

  與往常不同的,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不期然地在房間內響起,清晰得如同在我跟前。

  稚嫩,但很決絕。

  我頓時愣住,然後立刻明白過來,看著坐在我對面的女孩微笑道:「是你嗎,小尤尼。」

  她的眼中有光華在流動,很溫暖的眸光,讓人不禁憶起幼時母親的懷抱。我一時失笑,這明明還只是個孩子。

  「是的,Cicely小姐。」她頷首道。

  「歡迎回來,最可愛的天使。」我說。

  她雙眼純真地看著我,輕聲說:「謝謝你平日的照顧。」

  我笑,真是個好教養的孩子。她不會不知道我照看她是為了什麼。

  「我想去choice現場。」她說,眼裡的光芒一點一點地溢出來。

  還真是叫我為難了,我只是一個聽上司命令做事的小小下屬,沒有權利決定上司收藏品的去留。我笑道:「那要問過白蘭呢。」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終於慢慢地開口說道:「你不會強行阻止我的。」

  「哦?為什麼。」我饒有興致地問道,靈魂剛剛歸位的大空彩虹之子,能力並沒有完全恢復,再加上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孩,要阻止也不難。

  「你不是壞人。」她說,大眼睛中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篤定。

  我輕笑出聲:「只有小孩子才會以好人或壞人來區分人類。」看著她的小臉泛起羞澀的微紅,我又笑問道:「那我可是一個好人?」

  她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忠於誠實,答道:「不是。」

  「那就是了。」我攤攤手笑道,「如果我放你出去,白蘭不會放過我的。」

  「你不必這樣忠誠於他。」她說,稚嫩的聲音一本正經,「這個世界的你本來就是彭格列家族的人。」

  「哦呀,這樣可不行哦,小尤尼。」我伸出手去拍拍她的頭,戲謔道,「趁別人Boss不在的時候挖角,不是大空的彩虹之子應有的行為哦。」

  「忠誠於誰,對Cicely小姐來說並不重要的,不是嗎。」她說,本應不諳世事的小孩子,眼底竟是一片通明透徹,「Cicely小姐只是不想一個人而已。」

  我由衷地喜歡這個女孩,於是笑道:「你真有趣,尤尼。不過,於我而言,選擇白蘭比選擇彭格列要可靠得多。」

  她低頭沉默了半晌,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小臉上神情平靜得不像一個孩子,只眼角眉心處隱隱透著凝重。「我想出去走一下。」她說。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畢竟她已經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裡很久很久了,呼吸新鮮空氣才有益於小孩子的健康成長。我當然不會連這個都不同意:「好啊,我陪你。但不要走出總部,外面很危險。」

  她點點頭,站起身來,小小的人兒只到我肩膀般高,纖弱得猶如一個珍貴易碎的玻璃娃娃。我為她打開門並走在她的左側,幾乎可以說是亦步亦趨。我們就這樣在總部的大樓裡閒逛了十來分鐘,直到她在一扇門前停下腳步。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隔著一扇門在凝視什麼,數秒後,伸出小手,似欲推開門。

  纖細的小手在即將觸到門板之際被我輕輕握住。我低下頭看她,擋在她及閘之間,輕聲說道:「不行哦,尤尼。這可是白蘭的私人重地呢。要進去的話,還是先問過主人比較好哦。」

  「請讓開,Cicely小姐。」她抬起小臉堅定地與我對視,「裡面有我最重要的東西。」

  一陣耀眼的橙色光芒從她胸前的奶嘴中驟然四射。很刺眼,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偏了偏頭。

  她順勢越過我,推開門走進房內。一時間,整個房間裡光華璀璨。四隻小小的奶嘴被她如珍寶似的抱在懷裡,與她胸前的那只一同發出炫目的光亮。

  我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想起白蘭先前看尤尼的眼神,心中一下子豁然開朗。

  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尤尼吧,白蘭。一個有靈魂的……玩偶。

  「尤尼,」我突然改變了主意,不知道看上去會不會太過居心否測,「我帶你去choice現場吧。」現在的你,正是白蘭最想見到的樣子,他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這樣的你。

  她愣了一下,看向我,抿著雙唇輕輕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

  我笑了:「你知道不用謝的。」聰明通透如她,一定明白我是為了什麼。

  ***

  被白蘭與凡世隔絕的異空間裡,choice之戰已經接近尾聲。我們去到的時候,只見彭格列一行有些狼狽地聚在一起,隔著一條馬路與白蘭對峙。那些孩子,傷痕累累,臉上顯而易見的黯然。傷勢最嚴重的是躺在地上的入江,那種痛苦到骨子裡的神情,仿佛身心巨創。

  白蘭看到尤尼時,俊臉上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驚訝,然後看向女孩身後的我,眼神犀利地笑道:「這樣隨便把小尤尼帶出來可不好哦,Cicely。」如果只是因為同情或憐惜之類的可笑理由,我想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我。

  幸虧不是。我沒有這種捨己為人的高尚品德。

  「可是白蘭,」我離開尤尼走向他,在他跟前駐足,很認真地說,「這才是你最想要的尤尼吧。」

  他的視線轉到尤尼身上,那裡的光芒耀眼奪目,是彩虹之子的靈魂共鳴呢。

  見狀,白蘭臉色一變,瞳孔霎時放大數倍,深邃而意味深長。

  「Schlotel小姐?!」

  在這種緊張的時刻,一個不合時宜的男聲突然響起。我看過去,是加百羅涅家族的迪諾•加百羅涅。他像見鬼一樣看著我,又看了一下一旁的雲雀恭彌,不可置信地說道:「Schlotel小姐不是已經……」

  我真要懷疑Cicely Schlotel和雲雀恭彌是有什麼更深層次的關係了。不然的話,迪諾•加百羅涅幹嘛要像做賊一樣偷看他學生的臉色。況且,十年前的雲雀恭彌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事,他必定只是條件反射。

  倒是入江回答了他:「這是另一個世界的Cicely小姐。」這是密魯菲歐雷的Cicely。

  從小長輩就教導,要做個有禮貌的孩子。於是我向他頷首道:「你好,加百羅涅先生。」

  「Cicely,」是白蘭的聲音,「現在可不是閒聊私事的時候哦。」

  那邊,桔梗石榴狼毒已經飛上半空,與突然冒出來的斯貝爾比•斯誇羅開打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期末。。。= =


第39章 39、世界結束字元

  這場尤尼爭奪戰在一時半會兒也定不下結局,最後還是被那群孩子幸運地逃脫掉了。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倒不是因為對Cicely Schlotel的舊主彭格列有著什麼異樣的感情,而是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成年人,我並不願意親眼目睹白蘭虐待兒童的慘劇。

  在此期間還見到了之前化身雷歐那魯德•利比潛伏在白蘭身邊的彭格列霧守六道骸,靚麗的藍色鳳梨頭與我曾經見過的庫洛姆美女如出一轍,只是腦後長長的馬尾辮被幻覺製造出來的風吹得晃啊晃,其蕩漾程度竟絲毫不亞于白蘭。如果不是處於水火不容的對立家族,也許他們可以共同組織一個蕩漾協會什麼的。

  在這種兵慌馬亂的逃亡時刻,鳳梨頭青年在應付白蘭的間隙,居然還很好興致地向我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了,從輪回盡頭回來的Schlotel小姐。」

  我當然明白他刻意說的是Cicely Schlotel,便幫這個世界的我向他應道:「你好啊,喜歡當間諜卻從一開始就暴露了的六道骸先生。」

  「KuFuFuFuFu……」他笑得花枝招展,可聲音卻像咬牙切齒般惱怒而尖銳,仿佛我令他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果然,無論是哪個世界的你,都令我非常的討厭啊。」

  我一時沒忍住便發出了類似於嘲笑的笑聲,說道:「榮幸至極。」

  然後他用更加嘲諷的口吻笑道:「不過,你竟然投奔了密魯菲歐雷,雲雀恭彌這個上司還真是無能得可以了。」

  我早就從各種情報中得知,彭格列的霧守與雲守向來不和,每次相見都必定會大打出手。現在這個世界的雲雀恭彌不在,六道骸倒是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他進行語言攻擊了。

  呐,雖然我不是Cicely Schlotel,用不著對上司忠心耿耿,但對於那個異常符合我審美的俊秀青年,始終忍不住偏袒道:「相對于雲雀先生,我反而比較懷疑,在復仇者的水牢裡泡了那麼長時間的你,應該更容易無能吧。」

  我承認我是一個渣。故意將話題曲解到另一個極易引人遐想的意思上,還對別人進行生理上的人身攻擊,真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呢。然後我聽到了白蘭的輕笑,那群孩子中有疑惑的有臉紅的,一時間我倒是忘了這是個兒童不宜的□□話題。啊,還有那邊的迪諾•加百羅涅,不要以為你把頭轉過去別人就看不出你在偷笑。

  鳳梨頭青年臉色一黑,舉起三叉戟扔向我,卻被白蘭中途截住。不得不說,除了一些極致的惡趣味之外,白蘭這個Boss還是挺值得信賴的。就像此刻,他笑眯眯地對臉色不豫的青年說:「你的對手是我哦,在某些方面很可能無能的骸君~」

  這叫有其下屬必有其Boss,下樑歪了上樑也不會正到哪裡去。我從來不曾質疑過白蘭的猥瑣性及其惡劣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話徹底激怒了六道骸,導致他的戰鬥力猛然直升,攻勢狠中帶絕,集陰險狡詐於一體,竟真的阻擋住了白蘭接近小尤尼。最後彭格列一行啟動火焰轉移裝置得以脫身,霧守六道骸功不可沒。

  白蘭臉色很不好地看著獵物從眼前消失,給六吊花下達了追捕命令後,便一聲不吭地轉身返回基地。由於沒有接到任何指令,我自然是跟著Boss隨時候命了。一路上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白蘭的白色後腦勺和黑色背影,他沒有和我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個表示知道我存在的眼神都沒有。

  直到回到基地的休息室,他終於轉過身來盯著我,卻仍是沉默不語。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陌生目光,在那裡看不到絲毫的情感,像打開了大門的地獄通道,冷冷森森的流露出一股殺意。

  然後,他突然笑了,低低的聲音猶如修羅的催促。下一秒,我感到呼吸一窒,一隻節骨分明的大手緊緊地掐在我的脖子上。順著這只修長有力的手臂往上看,是一張無比熟悉的俊臉,只是那些淩厲尖銳的殺氣,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沖著我來。

  「Cicely把小尤尼帶去choice現場,難道就沒有一點私心嗎,嗯?」他輕輕、慢慢地說,聲音尖利得像一把正滴著血的匕首,臉上卻仍是笑著的,仿佛在述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我明白他的意思。其實,于他於我而言,最不能容忍的,不是無人並肩作戰的孤獨,而是背叛。我一直擅自猜想,那些孤身站在高處不屑同伴的人,比如白蘭,不過是為了避免將來有一天被毫無預兆地背叛。是了,沒有同伴,就談不上背叛。

  只是,對他來說,我也算不上是同伴吧。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從另一個世界隨手牽來的路人,縱然擁有水晶球的靈力,可是與他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就算是以桔梗為首的真正的守護者,恐怕在他眼裡也只是幾件利用價值稍高的工具。

  這樣想著,我倒是鎮定了下來,儘管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可他的話語卻仍舊清晰地傳達到我的耳中。

  「我原來以為,若是Cicely的話,一定不會懷有小正那樣愚蠢可笑的天真,你們真的認為,憑那幾個乳臭未乾的小鬼,就能阻擋得了我創造新世界的步伐麼。」

  我看到他笑得異常溫柔,怕我聽不清似的,一字一頓地說:「別開玩笑了。」

  身上的力氣和理智似乎正在慢慢被抽走,眼前熟悉的死神卻並不使我感到恐懼或是害怕。如果我是註定了要死在故人的手裡,那白蘭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只是,有一句話我是一定要說清楚的。

  「你和彭格列之間最後的了斷,並不是在choice一戰中。」艱難地,卻總算說了出來。

  我擅自把小尤尼帶出密魯菲歐雷,要是說真的一點私心也沒有,那肯定是最不可信的謊話。不得不承認的,在我的潛意識裡,並不希望那孩子像其他平行世界中的那樣悲慘地死去。畢竟我與她朝夕相對了好長的一段日子,那些平日裡無人訴說的絮語,在她面前我可以毫無保留。彭格列一完,即使再找不到尤尼的靈魂,白蘭也不會再對她手下留情了。

  可是,當時佔據了我的大腦並支配了我的行動的,並不是這個原因。見到尤尼的靈魂和彩虹之子的奶嘴產生共鳴的那一刻,我第一時間的想法竟是,白蘭一定很想看到這樣光芒燦爛的尤尼,他一直尋找的靈魂,終於在新世界即將開始之際回來了。這才是我把她帶到choice現場的主要原因呢。

  「哦?那是在什麼時候。」他笑眯眯的,漫不經心地應道,手勁一點兒也沒有放鬆。

  我對著死神微笑,將之前在水晶球裡看到的如實告知:「明天天亮之時。」

  突然間,我脖子上的力量全然消失,身體猶如一棵被連根拔起的草,軟綿綿地跌坐在地板上,使不出半分力氣,只有無盡異常難受的乾咳。對於可以重新獲得充足氧氣的人來說,生命仿佛在鬼門關前復蘇。

  「嘛,這個世界的Cicely是因空難而死的。」白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出了這麼一句話。這與我們剛才的話題並沒有什麼聯繫,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提起這個。

  仰起頭望向他,我不知道此刻自己應該說什麼。

  「但是,那場空難可是與我無關哦。」他繼續說道。然後轉身走出了休息室,皮制的靴底踏在大理石上的響聲,沉重得猶如敲打在心頭。門不輕不重地被關上,我聽見他的腳步聲在走廊上漸漸遠去。

  ——這個世界的Cicely是因空難而死的。

  ——但是,那場空難與我無關。

  我仍然在揣摩他這兩句莫名其妙的話,身體上的不適暫時被擱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Cicely Schlotel的死與他有關。其實,對現在的我來說,哪個世界的我的死亡與誰有關都不重要了,我連現實都無力掌控,更何況是那些異時空的過往。

  不過,他會說出這種話來,一定不會只是剛好順口。

  刹那間靈光一閃,我想我明白了。白蘭與彭格列最後的對戰,若是他輸了,所有平行世界中由他引起的事件都會被全部抹消,那些被獵殺的人們,被滅掉的家族,都會得以重生。但是,這個世界的我所遭遇的那場空難卻是與他無關,也就是說,就算彭格列抓住那百萬分之一的機會贏了,Cicely Schlotel也不會再復活。

  他是想告訴我,所有世界中剩下的這個Cicely,生死由他來定。

  我坐在地上開始輕聲發笑,沒有原因的,一直不停地在笑。這算什麼,人類連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都沒有了。然後一股前所未有的倦意洶湧襲來,我靠著牆角沉沉睡去。

  醒來時發覺腳邊一道暖煦的陽光,已是第二天早上,所有的一切都該有個了斷了。

  我低頭仔細察看腳踝處的異樣,開始以為是陽光的光線所致,後來發現其實不是。那裡,從我的腳踝延伸至小腿並且正在慢慢地蔓延到腰部,漸漸變成一片透明,像本就不應該存在似的。我已然非常平靜,就這樣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地消失在空氣裡。

  果然呢,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就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資格。

  這樣看來,白蘭終究是輸給了那些孩子。

  真是可惜了呢。

  你所憧憬的新世界,在還未開始之際就已結束。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正文完結。。。

  這文的男主真的是雀哥嗎= =

  突然覺得好坑爹啊……


第40章 40、另一個未來

  「Cicely小姐。」

  「Cicely小姐……」

  「Cicely小姐!!!」

  好吵……我努力睜開眼睛,艱難地將仿佛被緊緊縫上的眼皮重新一分為二,揉揉眉心,頭昏腦脹的感覺持續了將近兩分鐘才漸漸好轉。目之所及是一片藍得發亮的大海,與蔚藍的天空渾然成一體。眺望遠處的海平線,根本分不清哪裡是海,哪裡是天。

  純藍的畫面中間有一抹孤寂的白。是一個青年的背影,淩亂翹起的白色頭髮,白T恤,還有褲腿卷至膝蓋的白色休閒褲。因為背對著我看不見表情,我卻突然從心底湧上一股篤定,他在凝視這個世界。

  這麼想著,我一下子就笑開了。

  哦呀哦呀,這種45度仰望天際的慘綠少年樣一點兒也不適合你呐,白蘭。

  不過,好像有什麼不太對勁的樣子啊……我環顧一下四周,明顯的,我是在一個海灘上,頭頂上是一把巨大的遮陽傘,灑落下一片圓形的陰影。周圍沒有其他遊人,想必是個私人海灘了。

  啊,我想起來了。抬起手虛握成拳輕敲自己的前額,最近腦子似乎不太好使,看來真的是老了呢。

  今天一大早就被白蘭吵醒,那廝不知道為什麼突發奇想說要來海邊思考人生哲理,作為傑索家族Boss的小小助理的我自然是苦逼地拖著副睡眠不足的軀殼隨他來到了這裡。然後一不小心就睡著了啊……不過,好像做了一個不得了的夢呢。

  我靠回沙灘椅上,看著那個站在淨藍之中的白色身影,很像是他會做的事情呢,剛才的夢境中,我所熟悉的這個青年,差點顛覆了整個世界。

  可惜,終究只是個夢呢。

  浮生如夢。

  「Cicely小姐……」

  我一驚,就是這個聲音,剛才把我從似是而非的夢中吵醒。轉頭,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穿白色制服的年輕男子。他離我大概半步遠的距離,臉上的表情頗為無奈。

  「卡維爾?」我問道,「有什麼事麼?」

  他貌似很無力地歎了一口氣,然後立刻恢復恭敬的模樣,半屈著腰說道:「總部那邊打來電話,說彭格列的代表已經到了,您看,Boss他……」

  是了,白蘭約了彭格列的人今天談公事……那還一清早跑來海邊COS慘綠少年!真是任性得可以了。彭格列啊……我暗暗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可是夢裡的救世主呢。

  站起來準備去提醒白蘭,作為一名紳士的黑手黨Boss,遲到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卻看見他像是收到感應似的自己走了過來。

  「早啊,是彭格列的客人到了麼。」白蘭笑眯眯地說道,心情很好的樣子。

  卡維爾頓時站得筆直,回答道:「是的,彭格列十代Boss及其守護者已經抵達總部了。」

  白蘭把笑臉轉向我,說了一句「那我們也回去吧,Cicely」,便邁開步子往前走,並示意我跟上。

  我走在他左側與他並肩而行,對他莫名其妙的好心情無法視若無睹,於是開口說道:「我剛才夢見你成為破壞世界的反派Boss但是最後被打敗了。」

  他輕笑出聲,悠悠地說道:「Cicely怎麼會做這種夢呢,我的夢想可是世界和平哦。」

  我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騙鬼去吧,明明就長著一張唯恐天下不亂的臉,見不得別人半分安樂。我是不止一次吃過這個鬼畜的虧的了,從兩年前認識他開始,特別是當年年少無知少不更事被他嗦擺加入傑索家族,麻煩事就不曾斷過。不過好在日子過得還算安穩,平時閒暇的時候和他和入江笑笑鬧鬧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偶爾執行一些無關緊要的所謂任務,倒也並不討厭這樣的生活。

  其實說起來,除了喜歡看別人的好戲來娛樂自己這一點之外,白蘭確實是個異常可靠的Boss。而且,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有這點認識,入江也一定是這麼認為的,說不定比我還堅定不渝。不然的話,像他這樣的善良溫純居家好男人也不會跟在鬼畜白蘭身邊那麼久了。

  外人可能不知道,其實傑索家族內部有近乎一半的事務都是入江在打理,說是白蘭對他的信任也好,或是他的能力尤為出眾也好,反正作為傑索家族實際上的第二把手,他時常比白蘭還要忙。由此我常常感慨,如果入江是個女人,一定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

  呐呐,我突然想到,這個和夢境很不一樣。如果沒記錯的話,夢裡的入江是彭格列的臥底吧,任務是來阻止白蘭摧殘世界。可是在如今我真真切切生活著的世界裡,入江對傑索家族的熱愛與忠誠是任何人都不可置疑的,這不是靠演技可以做得到的,我時常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璀璨無比的奕奕神采。

  他是真心愛著這個家族和他身邊的人們。

  雖然入江曾多次表示過他對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綱吉的濃濃欽慕之情,而這次與彭格列的合作幾乎可以說是他一手促成的,但每個人都有可能對另一個人產生莫名其妙的好感,這也已經不足為奇了。況且,如果從傑索家族長遠的發展來考慮,這無疑是最正確不過的做法了。

  從海灘回到總部不過十來分鐘,白蘭徑直走向他的休息室更衣接客,家族間的事有入江和他就夠了,我無所事事,為了打發時間於是繞了遠路打算散散步再去會議室。

  穿過後院的時候我在走廊的第三根柱子旁停下了腳步,距離這裡不足五米的地方有一個偌大的人工湖,湖上有座雕刻了滿滿的白蘭花的石橋,橋上有個人,背對著我的方向,站在欄杆旁低頭看湖面。

  黑髮,西服,從後領處顯露出來的一小截項上肌膚白皙精緻得猶如藝術品,意外的性感惑魅。

  呀,是這個人呢,我特地走了遠路,也許是因為上帝安排了這場邂逅。

  我倚著柱子微笑,以剛才那個夢境為契機,我們可以說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呢,聲音從喉嚨深處自發而出,竟是少見的愉悅:「在別人的總部裡亂逛,這樣真的好嗎,彭格列的雲守先生。」

  他轉過身面對著我,雙手滑入褲兜,鳳眸幽黑如故,目光與我的視線連成一條直線,「傑索家族的人都是這麼愛管閒事的麼。」

  我想起夢境中一幅幅與這個青年相遇的畫面,那些算不上旖旎美好的時刻,卻在夢境內外一樣讓人莫名其妙地心動。

  呐,也許是地球兩極磁場相吸的緣故,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對另一個人產生一種無可名狀的好感。

  「不是閒事呢,雲雀先生。」我說,「你的任何事情,於我而言都不是閒事呢。」

  他沉默地看了我幾眼,然後把右手從兜裡抽出來,小臂往上一抬,一個閃著銀光的小小東西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抛物線,最終落在我條件反射伸出去的左手掌心中。

  真是的,無論是哪個雲雀恭彌,都喜歡毫無徵兆地向別人扔東西。

  是一枚指環,款式簡單得仿佛未經雕琢,倒不如說是一枚銀圈更適合。

  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夢裡的一切在現在看來如此清晰真實,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過那些經歷。

  Cicely Schlotel。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指環的內壁上應該是刻著這14個字母。

  我把左手抬高至眼前,以便更清楚地看清指環上的字。小小的銀圈在我的掌心中閃閃發亮,將陽光折射圈縛在其中,光彩炫目。然而,內壁上一片光滑平整,根本沒有雕刻過的痕跡。

  沒有所謂的Cicely Schlotel這個名字。

  我一下子愣住了,反應過來後抬頭看對面的青年,他面上依然波瀾不起,隻眼中也殘留著一絲疑惑,我聽見他這樣說道:「是你的東西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這種感覺。而且,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呢。」

  我心中一動,奇怪的夢麼,也許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呢。傳說在初世中結下羈絆卻不得廝守的人,各自經過六世的輪回,最終會在相通的夢境中找回對方。當然這只是從長輩那裡聽來的古老傳說,雖然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情從不欠缺,但所謂傳說,不就是超越世界法則的存在麼,可信度實在有如天邊之浮雲啊。

  可是,那個夢境實在是玄虛得讓人覺得真實呢。我笑了,將指環套進食指上,抬起手背對著他,陽光經由小小的銀色金屬反射到青年的領口處,似要將他周身的淡漠驅散。

  「呐,關於這個指環,」我說,「可是有一個美麗的故事哦。」

  一瞬間我分明看到他眼角處微不可見的抽動,轉身,邁開長腿意欲離去,只餘一句語氣平平的話飄了過來:「你果然和夢裡一樣令人很想咬殺。」

  我快步跟上去,抑制不住自心中一湧而上的好心情,笑道:「啊,是呢。」

  從這裡到會議室路程並不長,青年一路無言,像是只顧著走他的路,腳步卻不算快,正好是我能跟得上的步調。奇怪的是,這樣的沉默並沒有令我感到不適或難堪之類的,反而是一股無法言喻的自在,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感知使我微微吃驚了一下,抬起眼角瞄了一眼身旁青年從容得若無其事的臉色,我將這個不解之謎靜靜埋入腹中,人和人之間的感覺真是奇妙得有趣,就是會有這麼一個人,讓你打從心底裡覺悟到:之前所走的那些路,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在途中遇見他。

  呐,世界上總會有兩個本該相遇的人。

  走到會議室的時候,剛好聽見白蘭的這樣一句話:「那可不行哦,綱吉君。小正可是我們傑索家族必不可少的存在,不能作為交換人員派到彭格列家族哦。」

  青年的大手在我之前推開門,會議室裡的人一下子將視線集中在門口。我看見白蘭眸光一閃,俊臉上頓時一片明亮,十足一副將要算計別人的樣子。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而這種稱之為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往往該死的異常靈驗。

  「喲,是Cicely和彭格列的雲守先生呢。」白蘭笑道,「看來兩位的感情真好呢,那就由Cicely代表傑索家族調往彭格列家族好了。啊,綱吉君不是說雲守部門剛好有個空缺麼。」

  坐在白蘭對面的年輕教父溫文爾雅的像個真正的義大利紳士,對著白蘭這種總是笑得人畜無害實則不懷好意的偽紳士,估計也頗感頭疼的。此刻,他笑容溫和,語氣帶著三分無奈地說:「雖然你這麼說,可是……」

  他旁邊的銀髮青年眼神不屑表情憤怒地小聲說道:「切,雲雀那傢伙才不會同意……」

  我抬頭看向身旁一直不做聲的青年,只見他目無表情掃了會議室裡的眾人一眼,然後視線停在他家Boss身上,抬起手放在唇邊打了個呵欠後說道:「快結束了是吧,那我走了。」

  說著,不等裡面的人反應,自顧自地沿著來時的方向走了,只留下一句不知道對誰說的話:「明天九點到我辦公室來報到,遲到就咬殺。」

  我呆了幾秒,眨眨眼睛回頭看向會議室,只見白蘭笑意盈盈的滿意地端起杯子喝茶,彭格列的Boss和入江在意義不明地兩兩對視,我猜兩人是深表遺憾倍感惋惜的意思,另外,銀髮青年表情驚悚,落了一地的下巴。

  哦呀哦呀,我透過會議室裡的玻璃窗望著外面蔚藍澄淨的天空,義大利的晴空真是美好的令人醉心呢。

  從明天開始,就是一個新的未來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晴日》至此終於完結正文,番外待續……

  這大概是我寫得最糾結最坑爹的文了= =

  中間有幾個月的離奇消失…我對不起大家。。。淚o(>﹏<)o

  最後……關於男主問題…雖然雀仔出場率不高但大家請相信我那貨真的是男主o(╯□╰)o

  最後的最後,新文位址:<a href=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1154654 target=_blank><FONT face=華文行楷 size=5 color=blue>[家教]山有木兮木有枝</FON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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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番外)埋沒的過往1

  [一]

  奈良由美現在很苦惱,在出任務的途中車子竟然拋錨了。如果打電話回總部求救的話,支援人員至少也要兩個小時才能趕到。這樣時間就白白浪費了,說不定還會被同樣愛慕著十代目的死對頭相田紀子嘲笑。

  當初誇下海口說這點小任務她一個人就足夠了,真是魯莽。

  作為黑手黨第一Boss沢田綱吉•彭格列的助理,奈良由美這次的任務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算簡單——將名廚岡薩雷斯招入彭格列麾下,擔任十代首領的主廚。說不難,是因為這並不是什麼需要穿梭於槍林彈雨中的任務,岡薩雷斯廚師也不是危險分子。而說不簡單,則是因為只知道這位名廚大概會出現的地方,對他的確切行蹤無從得知,而且,沒有人見過他。

  於是,奈良由美一大早出發,打算在西西里島進行地毯式搜索,尋找目標人物。

  可惜今天並非黃道吉日,出門不利,無緣無故地在半途遭遇車子拋錨,她昨晚檢查車子時還明明好得很。

  [二]

  Cicely Schlotel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腦子裡不斷重複播放著昨天上司雲雀恭彌交待任務時的悲催情景。

  俊美的青年坐在大大的紅木辦公桌後,口氣不容置疑地向她吩咐第二天的任務:把名廚岡薩雷斯找來當他的私人廚師。

  小助理Cicely Schlotel當下眼角一抽,雙眉似要皺成一團。您這是要湊熱鬧特地和十代Boss對著幹是吧,明知道沢田Boss有意要招募那位義大利名廚了……她在心中腹誹道,自然沒敢直接違逆上司的意思。

  「可是,這樣明擺著跟十代Boss搶人真的可以嗎?」她猶豫著問道。雖然雲守部門已經不是第一次跟總部對著幹了,但要是把Boss惹急了一怒之下撤銷了這個部門怎麼辦,那他們可都要成為失業人員了。

  不會不會,Cicely Schlotel隨即否定了剛才的想法,十代Boss是個極其善良的好人,不會忍心剝奪他們的飯碗的。

  「哦?你這是在質疑我麼。」上司簽署檔的手突然停住,看著她似笑非笑,那雙微微向上挑起的鳳眸怎麼看怎麼陰險。

  「啊,屬下不敢。」苦命的小助理立刻低頭,視線在大理石地面上左右移動。十代Boss有一顆熱愛體諒員工的心,可遺憾的是她的頂頭上司並沒有。質疑上司的話,估計雲守部門還沒被廢掉,她就已經被雲雀恭彌廢掉了。

  作為助理,要時刻懂得察顏觀色。「那我們要怎麼做呢?」她很虛心很誠懇地向上司請教道。

  雲雀恭彌將手中的筆往桌上一擱,大爺似的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道:「那是你的事情了。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的話,這裡不養無用之人。」

  真狠。

  考慮到直接給她出糧的是雲守部門,Cicely Schlotel眼中光芒一閃,答道:「……是。」

  於是大清早的她就坐在車上,準備執行任務。

  今天陽光明媚萬里無雲,一掃前幾天細雨綿綿的陰沉,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可惜如此良辰美景竟然要用來出任務,Cicely Schlotel在心中直歎氣。

  司機是個長著一張娃娃臉的青年,此刻正對著無線話筒與那頭的同伴交談。兩分鐘後,他轉過頭對正在假寐的女子說道:「一切都準備好了,Schlotel小姐。總部的車子在前方一千米處出現故障。」

  Cicely Schlotel睜開眼睛,眼眸裡睡意朦朧,看了看車窗外蒼翠欲滴的葉子,答道:「啊,那走吧。」隔了一會兒,又補充道:「請了巴厘安的幻術師來幫忙這件事情,不必讓雲雀先生知道了。」

  司機青年受命:「是。」

  Cicely Schlotel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開始計算要付給巴厘安幻術師的金額。

  [三]

  奈良由美覺得自己也不算很倒楣,雖然車子在半路拋錨,但幸虧遇上了剛好路過的家族成員,得到了好心的幫助。她此時已經坐在同事的車子後座,繼續前往尋找目標之路。旁邊坐著一名金髮女子,是雲守的助理,之前在總部見過幾次。

  「真是幫了大忙呢,Schlotel小姐。」對於這名肯載她去目的地的同事,奈良由美萬分感謝。

  Cicely Schlotel笑得無害,一副好好同事的模樣:「奈良小姐不必客氣,雖說是不同的部門,但到底是一個家族的同伴呢。」

  「這樣陪我去那麼遠的地方真的沒關係嗎?會不會耽誤了你們的事情?」奈良由美繼承了她家Boss良善溫純的美好品性,有些擔憂地問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啊,我們也是正好順路呢。」Cicely Schlotel笑容誠懇,煞有其事地說道。

  奈良由美一陣歡躍:「那真是太好了!」

  車子在一家餐廳前停了下來。

  奈良由美環顧一下四周,不確定地說道:「是這裡嗎?好像和之前的描述不太一樣啊……」

  Cicely Schlotel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前方的青年。

  司機青年會意,應道:「根據奈良小姐提供的位址,是這裡沒錯。」

  「這樣啊……」奈良由美一笑,「可能是我多心了。」

  三人下車,走入餐廳內,直奔主廚而去。

  奈良由美在確認主廚的資料:

  姓名,弗朗克•岡薩雷斯。正確。

  出身于廚師世家。沒錯。

  在義大利廚界赫赫有名。很對。

  …… ……

  大概就是他了。奈良由美合上資料簿,雖然對這次任務出乎意料的順利有股莫名的不踏實,但總比任務失敗要好得多。不過,真沒想到這位響徹義大利的名廚只有三十來歲。

  江山代有才人出。這話真不假。

  「那麼我們就此告別了,奈良小姐。雲守部門還有點事情要去處理。」

  在餐廳的門前,Cicely Schlotel這樣和她說道。還很大方地把車子留給她,讓她和廚師岡薩雷斯先回總部覆命。

  奈良由美明白,各部門都有自己的私事,於是不好多問。由衷地向這名好心的同事道謝後,帶著目標人物返回總部。

  這次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吧。奈良由美心想,將心底殘存的一抹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感覺拋之於腦後。

  [四]

  Cicely Schlotel和司機青年坐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另一輛車,繼續往前行駛大約半個小時。下車,步行五十米拐入一條幽暗的小巷。兜兜轉轉終於來到一家不起眼的餐廳門前。

  抬頭看了一眼油漆幾乎全褪的招牌,Cicely Schlotel看向身旁的青年,他朝她點點頭。

  推開玻璃門,一名五十多歲的義大利老頭正在認真研究他面前的各式調料。

  Cicely Schlotel徑直走上去,笑道:「你好,岡薩雷斯先生……」

  弗朗克•岡薩雷斯,出身于廚師世家,是義大利廚界的重量級人物,精通各國料理。

  然而鮮少人知道的是,名廚弗朗克•岡薩雷斯的獨子與他同名,也是廚藝了得的烹飪好手。父子倆最大的差別是,小弗朗克•岡薩雷斯是個素食主義者,只烹飪素食。

  [五]

  一個月後。

  聽說總部那邊不大平靜。

  據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說,總部一個月前新來的廚師不但廚藝精湛,還是個極富感染力的演講好手。一個月來在總部熱情洋溢地宣傳素食主義對保護地球的重要作用和對個人身心健康的百益而無一害云云,俘獲了許多虔誠的信眾。

  信眾之一,笹川京子。

  善良的笹川小姐決心要為保護地球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呐,眾所周知十代Boss平時是和笹川小姐一起共進早午晚餐的吧。

  據說十代Boss已經吃了整整一個月的素食了,寸肉未進啊。那身材越發纖細,大空的笑容也越發飄渺了。

  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Cicely Schlotel不自覺地抖了抖。

  而她的上司,最近胃口很好的雲雀恭彌又停下了簽署檔的筆,嘴角上揚三分弧度,怎麼看怎麼像獰笑,說了一句:「反正也是個草食動物。」

  Cicely Schlotel揣摩上司的話,決定回去後google一下草食動物和素食動物的關聯性與差異性。

  外面又是晴空萬里,太陽懶洋洋地掛在空中打瞌睡。

  Cicely Schlotel仰望天空在胸前劃了個十字。主啊,她有罪。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起這邊還有番外……= =

  以下敘述用第三人稱視角


第42章 (番外)埋沒的過往2

  [一]

  這天是義大利最普通不過的晴天,早上九點一刻,剛上班不久,雲守部門的各項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氣氛一派祥和安靜。Cicely Schlotel像往常一樣,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送往上司的辦公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停下來再次數了數手中的文件,27份,沒錯,剛從總部送過來的加急文件。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碎發,然後準備敲門向上司道早安,一如每一個陽光和煦的清晨。

  然而事情就是在那一瞬間發生了。門邊的那堵牆突然轟然倒塌,刹那間猶如地崩山摧,卷起灰塵滾滾。混亂中,Cicely Schlotel看見兩道人影從殘垣碎石上一躍而過,轉而摧毀走廊上的一排窗戶。破碎的玻璃飛濺一地,引發一陣陣尖叫。

  員工們紛紛散開避難,驚嚇連連,已經顧不上手中的工作了。Cicely Schlotel抱緊懷中的文件,一雙高跟靴子噔噔噔地和幾位女同事一起跑進茶水間。

  雲守部門裡,塵煙四起,半空中不斷飛過桌椅、石磚、玻璃、檔的殘肢敗體,各種辦公用具屍鴻遍野,儼然成為一個修羅場。日常工作根本無法繼續進行,這樣看來,接下來的連續一個月內都要加班了。

  原本想去法國度過一個美好週末的Cicely Schlotel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假期無預兆地從眼前飛走,不由得眸光一閃,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剛才那兩道製造了這場混亂的人影,她看得清清楚楚,一個是她的上司雲雀恭彌,另一個,哼哼哼,是此刻應該還在復仇者監獄裡的霧守六道骸。

  作為雲守的助理,前輩們早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點過她:無論什麼事情,上司都是沒有錯的。如此說來,那位不安分地跑到人家部門來搗亂大鬧的霧守先生可真是不能原諒。

  說起來,這個清晨與兩個月前的那個留給雲守部門員工無限陰影的糟糕清晨幾乎如出一轍。一樣是這位霧守先生不請自來,一樣是差點毀了半個基地。

  最惡劣的是,Cicely Schlotel深深地記得那個月的帳單金額,那後面帶著N個零的數字數得她手抖,基地的修整費用居然是雲守和霧守兩個部門平攤!

  天理何在,明明就是霧守先來挑的釁。雲守部門那個月猛增的支出令她很是不爽了好久,不公平啊不公平,她們明顯就是受害者嘛。這樣想的Cicely Schlotel忽略了一個事實,或者說根本就是刻意遺忘的——部門裡的各處公物,其實大部分都是被她家上司抽毀的,那一道道拐子的痕跡可是異常顯眼。人家霧守用的是幻術,斯斯文文的幾乎沒破壞到什麼。

  可是于助理而言,上司是絕對沒有錯的。更何況門外顧問早已強調過,強敵當前,要一致對外。雖然說的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可是人的理解總是各有差異。於是,那外來人士霧守先生便成了罪魁禍首。

  塵灰漸漸散去,視線恢復清明的Cicely Schlotel,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地悲慘的狼藉。有個女孩倚著牆壁站著,神情一片茫然,像是還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招呼好客人是東道主的責任。於是Cicely Schlotel壓下對霧守的怨念,微笑著走過去扶住她,說道:「你沒事吧?庫洛姆小姐。」

  看來六道骸的精神體已經從庫洛姆的身體裡抽離出去了。本著同一家族不同部門之間的同事要加強交流相互協助相親相愛的原則,Cicely Schlotel開始與庫洛姆進行各方面的深層次的溝通。

  [二]

  是夜,附身在庫洛姆身上的六道骸一回到臥室,便看見房間裡不知何時多出的幾隻比基尼生物,從左到右分別是:眨巴著大眼睛的小蘿莉,黑髮白裙的清純女生,不斷向他拋媚眼的美豔波霸,古銅膚色棱角分明的肌肉女,還有,蹲在牆角一副楚楚可憐模樣的纖瘦……男人!

  全部統一穿著只勉強遮住關鍵部位的比基尼泳衣。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與室外落葉紛飛的蕭瑟秋景形成鮮明對照。

  六道骸頓時愣住了,饒是自稱輪回了六世無所不敵,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擺出何種表情。一團靛青色的霧氣揚起,精神體從庫洛姆身上抽離,站在她對面,見女孩一臉忐忑不安地看著他,六道骸壓下怒氣,發出一陣標誌性的笑聲:「KuFuFuFuFu……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親愛的庫洛姆。」

  女孩迅速瞥了一眼那排姿態各異的尤物,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您還滿意嗎?骸大人。」

  六道骸嘴角抽動,皺起好看的眉頭反問道:「什麼?」

  「這些都是為您準備的,您喜歡嗎?」女孩輕聲細語地解釋道,一臉緊張帶著小小的期盼。這可是為您精心準備的驚喜呢,不知是否合您口味,我最敬愛的大人。

  六道骸怒極反笑,藍色的鳳梨葉子搖啊搖:「誰告訴你我喜歡這種東西?!」

  女孩睜大眼睛認真思考,將今天早上那個女子的話如數傾出:「骸大人在復仇者監獄待了這麼長的時間,一定會感到孤獨和寂寞,也會渴望觸摸到真實溫熱的軀體,所以骸大人才會珍惜每一次短暫的放風時間去找雲守先生……不過、不過,就算骸大人的身體還不能得到自由,但是也可以憑藉精神體來享受歡樂呀……」

  六道骸寬大的手掌覆在女孩的發頂,另一隻手中的三叉戟幾乎要被捏碎,卻是眯起眼睛笑得異常溫柔:「來,我的庫洛姆,告訴我,是誰給你灌輸了那些東西?」

  女孩誠實地全盤托出,語氣中流露著由衷的感激之意:「是雲守先生的助理Schlotel小姐啊,她說我太不瞭解男人了。不過因為不知道骸大人您具體喜歡的類型,所以Schlotel小姐就幫忙多找了幾個人呢。」

  「哼呵呵,原來是這樣……」六道骸眼神危險陰陰地笑。

  「那……骸大人您喜歡嗎?」女孩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可是我的庫洛姆,」六道骸大掌停留在她臉側,口吻循循善誘道,「我如今只能附身於你,用你的身體來做這種事情也沒有關係嗎?」

  女孩白皙的臉龐一紅,低著頭含羞帶澀聲音細細地說道:「Schlotel小姐說了,要為骸大人後半生的幸福著想,骸大人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您真的忍不住了,我也願意為您效勞。」

  六道骸的表情頃刻僵住了,像是一道大雷轟隆隆地劈了下來,半晌,他面容扭曲地猙獰一笑,咬牙道:「KuFuFuFuFu……雲雀恭彌和那個叫Cicely Schlotel的女人,我一定要送你們去地獄輪回啊啊啊!」


第43章 (番外)埋沒的過往3

  [一]

  這是全意最高級的日式料理館。

  現在是下午三點十五分。陽光斜斜地灑在淺藍色的四方餐布上,青年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白瓷杯身。杯中的清茶已漸漸變涼。

  白蘭•傑索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喝清茶,他嗜甜,飄著奶香的濃濃奶茶才是最合他的胃口。另外,他也不喜歡吃日式料理。

  貼著米黃色牆紙的牆壁上,圓形的木頭掛鐘被陽光氤氳成金色,秒針滴答滴答地在行走。

  又過去了五分鐘。現在是三點二十分。

  他在等人。

  他一向不喜歡等人。

  只是今天,他突然想試著做些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因為是午後,大多義大利人都沉浸在午憩的夢鄉中,街道上行人很少。

  這個世界很安靜。

  安靜得令人想要毀滅。

  館內傳來杯碟的碰撞聲,不大,有點笨拙。

  他把視線轉到長長的料理臺上,那裡有兩個人正在忙碌。一個是純東方面孔的主廚,另一個,應該是實習生之類的,五官不算特別漂亮,可組合在一起卻恰到好處,一頭及腰的金色長髮,但不是那種會令男人一見鍾情的夢幻金色。

  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

  大概有一半的吉普寨血統。白蘭•傑索突然直覺作祟。

  [二]

  Cicely Schlotel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的雙手可以這麼笨拙。她在全意最高級的日式料理館中,跟著主廚依葫蘆畫瓢。不,她畫的不是瓢,是長歪了的南瓜。

  事情要從一個星期前說起。在出任務的途中,她那挑剔的上司因不滿菜色的口味,直接把人家飯館給砸了。這已經是第九家遭遇劫難的飯館了。雖然雲守部門較其他部門而言是財大氣粗了點,但再這樣下去恐怕整個義大利都沒有敢接待他們的餐館了。

  唉,可惜出任務不能帶著個廚師去。

  作為身處於上司黑色低氣壓中心的小小助理,Cicely Schlotel決定要自謀出路。與義大利餐飲界為敵,無疑是極其不明智的。當然她沒敢這樣直接跟上司說。

  雲雀恭彌會不鹹不淡地掃她一眼,然後獰笑著說道:「哇哦,違逆我麼,膽子不小嘛。」

  光是想著上司宛如修羅的反應,Cicely Schlotel就覺得一陣寒氣直逼背脊。

  於是她做出了一個重要又艱難的決定——犧牲小我,取悅上司,拯救義大利餐飲業。

  咳,扯遠了。

  總之她今天來這裡就是學習烹飪和食的。雖然過程進展得不是很順利。天分這種東西果然比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還要重要。

  [三]

  三點三十分。

  白蘭•傑索撕開一包棉花糖。雖然在料理館中吃棉花糖有點砸人家場子的意思,可他臉上根本沒有半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年輕的女侍者站在他旁邊,眼冒紅心,細聲細語地向他搭話。見他的目光掃過料理台,便絮絮地說起事情的緣由:「Schlotel小姐是來學習製作和食的,為了她的上司呢,真是令人感動……」

  猶如窗外樹上聒噪的知了。

  白蘭•傑索紳士地保持著如一的笑容,眯起的眼睛裡儼然一派與周圍世界的格格不入。

  [四]

  面前擺著一大盤比目魚的背鰭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疊放得整整齊齊。Cicely Schlotel滿意地舒了一口氣,心裡暗暗將自家上司咒駡了一百八十遍。

  她記得那天上司坐在全米蘭最好的餐廳的貴賓席上,面沉如水,滿桌子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只有面前的壽司動了一小口,然後極其優雅淡定地放下筷子,冷冷地說了一句:「連菜都做不好的草食動物。」

  於是方圓百里內一陣黑色氣旋襲來,經此之後聞者色變,大難不死的倖存者無一例外表示往事不堪回首。

  站在上司身後的Cicely Schlotel對此早習以為常,只是今天的這家餐館特別倒楣。早上被十代Boss的電話吵醒,一向就有起床氣的上司更是看什麼都不順眼了。

  Cicely Schlotel瞟了一眼在旁邊一頭冷汗戰戰兢兢的餐廳經理,走到了離黑色氣壓中心較遠的窗臺前,經理先生立馬會意忙不迭地跟了過來,開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訴說他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個花錢如流水的老婆要養云云。

  簡直是聽者悲傷,聞者落淚。

  「你放心,先生,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也要勸說雲雀先生,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如果她是深受溫柔的十代Boss薰陶的助理,一定會這樣說道。

  可惜不是,她是近墨者黑的雲守助理。

  於是她面無表情地斜了一眼那倒楣的經理,淡淡地說道:「不想死的話,到對面買個漢堡過來,要溫的。」

  經理先生似遇大赦,飛奔而去,仿佛身後有鬼怪追尾。

  Cicely Schlotel歎氣,雖然這是不得已之策,但漢堡那東西,熱氣上火無營養,雲雀先生還是少吃為好。

  從工作到上司的飲食健康,這年頭,助理不好做呐。

  手機鈴聲響起,Cicely Schlotel將最後一塊壽司放進便當盒裡。

  按下接聽鍵,一個冷清而強勢的聲音映入耳中:「我在總部,十分鐘內過來。」

  還沒等她回答「是……」,那頭便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Cicely Schlotel無奈,真是個任性的上司。

  收拾好東西離開料理館,她看了看交到她手中的學費帳單,開始詛咒料理館的老闆。

  [五]

  三點四十分。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白蘭•傑索拆開第四包棉花糖,金髮女子拿著滿滿的便當推開玻璃門,門邊的風鈴「叮叮噹當」地響成一片。

  一位紅發的年輕男子剛好與她錯身進入料理館中,厚厚的鏡片下雙眼略帶倦意,在見到白髮青年時驚訝地叫了一聲:「白蘭桑!」

  他記得他向來不喜歡等人。

  「喲,小正來了啊。」白蘭•傑索倒是一臉自然地笑著和他打招呼。

  「白蘭桑怎麼那麼早?」

  「呀,沒事就先過來了。」

  「白蘭桑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紅發青年推了推眼鏡問道,臉上純良溫順。

  白蘭•傑索目光無意中掃過料理臺上剩下的比目魚背鰭肉,唇邊的笑容深了深,說道:「真想新建一個棉花糖部門呢。」

  紅發青年一愣,遂為難地說道:「資金和人手方面恐怕有點困難……」

  考慮到傑索家族正是用錢用人的關鍵時期,年輕的黑手黨Boss也不再堅持,依然是笑眯眯的樣子:「這樣啊……」

  他面前的清茶只喝了一口,精緻的料理更是一動未動,窗外的街道上仍是一派祥和。

  不喜歡的東西還是不喜歡。

  這個無趣的世界果然還是令他忍不住要摧毀。

  可是呀,白蘭•傑索漫不經心地聽著對面的青年在彙報這段時間的工作進程,為什麼他就沒有一個死心塌地為他製作棉花糖的助理呢?

  [六]

  九分五十七秒的時候Cicely Schlotel來到了雲雀恭彌面前,總部門口一堆群聚的「屍體」,她認得那是嵐守部門的人。

  她的上司意猶未盡地收起拐子,貌似遺憾地看了她一眼:「挺準時的嘛,真是可惜了。」

  Cicely Schlotel的小心肝頓時拔涼拔涼的,心有餘悸地抹了把虛汗,幸虧沒有遲到……

  「走吧。」雲雀恭彌長腿一邁,坐進車中。

  她自然是跟了上去,今天的行程早已爛熟於心,她是來接上司前往家族專用機場,準備飛往佛羅倫斯的。

  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賓士。

  「雲雀先生吃過飯了嗎?」她問道。

  「沒有。」

  Cicely Schlotel一聽,連忙十分狗腿地打開便當的蓋子,遞到青年面前。

  那裡是雲雀恭彌最喜歡的比目魚壽司。

  青年只是看了一眼,隨即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一股若有似無的怨念在車子內部蔓延開來,Cicely Schlotel開始在心中紮她家上司的小人。

  「帶到飛機上吧。」青年閉著眼睛這樣說道。

  在機場遇到了總部的醫生夏瑪律,猥瑣的中年大叔一下子就張開雙臂撲了過來:「哎呀呀,一下飛機就見到可愛的女生真是幸運啊,女孩子們都跟我約會去吧~」

  嘭——

  電光火石間浮萍拐一抽,醫生大叔成大字型趴在地上,口中喃喃抱怨道:「這不解風情的暴力還真是五年未變啊……」

  雲雀恭彌走過去,在他的白大褂的口袋裡翻了翻,然後繼續往前走。

  Cicely Schlotel為猥瑣大叔默哀0.1秒後緊跟著上司。

  有什麼東西從上司手中被扔了過來,像紙片一樣輕飄飄地落在她手上。

  是一張創可貼。

  Cicely Schlotel一怔,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上司的背影,再低頭,卻發現自己左手的拇指上不知何時劃出一道細細的刀口,浸著血。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對不起我最近萌上了白毛於是白蘭又出場了……【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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