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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神雕)芙蓉出水》作者:SJJ【完結+番外】

《(神雕)芙蓉出水》作者:SJJ【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590個瀏覽者
文案:

襄陽城破,以身殉國的郭芙重回了小時候,她決定改掉自己的壞毛病,首先從不欺負楊過做起。

什麼!?

楊過已經被送往終南山全真教了!!!

內容標籤:原著向重生 青梅竹馬
搜索關鍵字:主角:郭芙、楊過┃ 配角:霍都、耶律齊、小龍女 ┃ 其它:神雕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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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金戈鐵馬,戰鼓震天,號角一吹,混戰正式拉開序幕。

  襄陽這個南宋最重要的兵家之地如今成了一座棄城,孤立無援。

  留在這裡的,只有死不投降,決意戰死沙場的她的生父郭靖,親娘黃蓉,以及小弟郭破虜。

  郭芙伸手將垂落的碎發拂到一邊,攏了攏身上寬大的披風,最後撇了一眼銅鏡中有了歲月風塵的自己,走出房門。

  夕陽染血,突然就想起15年前最後一次見到那人的場景了。

  那一天也是這樣,混戰中神雕大俠楊過從天而降,有如神助,擊斃蒙哥解了襄陽16年之圍。

  同樣的,也讓她明白了一份早已錯失的感情。

  南宋早已是強弩之弓,這點他爹娘甚至在此死戰的將士們都明白。

  聰慧的娘親早已對此做了安排,小妹郭襄帶著藏有秘密的倚天劍離開,城內百姓也已疏散離去。本來她也被娘親安排著隨她的丈夫耶律齊還有大小武的妻子耶律燕完顏萍一同離去,但她半路藉口她娘給了她秘密任務而回了襄陽。

  果然,一回來就看到駐守襄陽的太守命人關閉城門,絕了父母的退路和生機,用她父親和兄弟的人頭來向蒙古軍投降。

  她冷笑,難怪這位大人在這麼危及的情況下仍然反常留了下來,沒有棄城而逃。

  襄陽太守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很尷尬,隨著她父親長駐襄陽守城殺敵,他就被忽略得徹底,有時候更被娘親架空了。

  前任太守倒沒在意這些,那位大人只要能保衛襄陽也不介意父母的越權處事,可惜早年死在與蒙古交鋒中。繼任的這位太守實在沒容人之量,做事瞻前顧後,也怨不得娘親直接架空他以免誤事。

  其實很多人都勸父親離開襄陽安享晚年,但父親拒絕了,當時已經70余歲的父親豪氣不減當年,所說的話讓郭芙印象深刻。

  「人到最後都是一個死,老死病死不如戰死!郭某兒女雙全,更有愛妻相伴,還認識了諸位英雄豪傑,此生已經無憾!何懼之有?」

  所以,她回來了,回到襄陽,見證這最後的結局。

  她此生只會對兩個男人說對不起,一個是楊過,另一個就是她的丈夫耶律齊。

  楊過不肖說,他和她之間的因果從小就糾纏不清,15年前襄陽解圍時已經表面和解。想必此時他正陪著他的妻子小龍女隱居古墓,不理世事了。

  也罷,這終歸只是父親倔強的歸宿,不來參與這最後一戰也好,留待未來中原反擊的力量吧!

  耶律齊,這位寵她愛她的男人,她亦敬他助他。

  只可惜他與父親皆是以大局為重的男人,性格太過溫和。初時的好感愛戀很快磨礪成血濃於水的親情,再加上她自明瞭對楊過曾經的感情之後,兩人的相處的感情便不冷不熱起來,更多的時候,他們更似一對掛名夫妻。

  兩人夫妻將近20年卻無所出,而他仍舊寵她不納妾這點讓她動容。

  她沒做好一個妻子,他卻做好了一個丈夫。

  她一向是任性的,也有任性的資本,因為其他人都寵她愛她縱容她,就算犯了錯也會被原諒,所以,容她最後一次任□□!

  父親和母親身中數箭戰死,小弟也敗在蒙古鐵蹄之下,死也不肯離開,非要跟隨師父的大武小武也相繼殞命。

  在黑夜到來前,襄陽徹底失守。

  橘色的火把孤單的跳躍在牆頭,濃重的血腥味隨風傳來很讓人作嘔,整個襄陽的活物只剩下給忽必烈打開城門下跪求饒的襄陽太守和緩緩向他走去的她。

  手中的寶劍擲出,直直穿透跪地求饒的太守胸口,她緩緩迎上蒙古兵,笑語,「誓不投降,以死殉國,我們襄陽可沒有降兵一說。」

  「你是誰?」

  「我?」郭芙取回劍輕笑,「無名之輩罷了∼」

  這不是自謙而是事實,她從未在江湖留下過名號,也不在意,多的不過是戲稱『郭大小姐』而已。

  夕陽斂下最後的光輝,夜開始了,郭芙持劍立在城門前。

  「來吧,跨過我的屍體你們就可以進去了。」

  最後一次任性,她站在這裡,等著去和父母親友相會。

  她郭芙一生,終盡於此。

  
重生

  閉眼睜眼,郭芙愣在了原處。

  桃花紛飛,芳草如茵,前一秒還是血戰襄陽,下一秒就跳到面前人間仙境,她愣住很正常。

  舉目四眺,桃林落英滿地,一眼望去,沒有盡頭。

  她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哪裡——桃花島。

  正想穿過這佈滿奇門遁甲法陣的桃林回房間,遠遠就傳來兩個少年爭執奔跑的聲音。

  「芙妹芙妹,我拿到你想要的那枝花了!」

  「芙妹!明明是我先拿到被哥搶走的!你要相信我!」

  「哼,成王敗寇,勝者為王!」

  「不服,再來比過!」

  「來就來,怕你啊!」

  兩個10餘歲的半大少年就這麼在她面前爭吵著,更甚至還動起手來,久遠而熟悉的面容讓她覺得恍如隔世。

  但是下一秒,她怒而分開那下手越發沒輕沒重的兩兄弟,狂吼。

  「大武小武,都給我住手!」

  怒火沖天啊!她好久沒這麼生氣了!大武這是打算打斷小武的骨頭嗎!?小武也打算以傷換傷用氣勁傷大武內臟嗎!?

  「大武,小武是你親弟弟!你就是這麼做哥哥的嗎!?」

  「小武,那是你哥,兄友弟恭學到哪去了!?」

  正在氣頭上的兩兄弟顯然聽不進勸,動作一致扭頭賭氣。

  「我才沒有這樣的哥哥!」

  「我才沒有這樣的弟弟!」

  郭芙氣極反笑了,「好好!你們真是對好兄弟,怕是忘了武伯母是怎麼死的了吧?給我好好在桃林反省,我回去找娘了!哼!」

  氣哼哼走幾步發覺不對,她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居然也是一副五短身材小鬼模樣,到底怎麼回事?

  就在她驚疑不定的時候,後面傳來兩兄弟情緒低落的聲音。

  「芙妹,我們錯了。」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郭芙轉身,還是一臉生氣的模樣,「你們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

  然後只見眼圈微紅,似乎想起了傷心事的兩兄弟再次異口同聲。

  「修文,對不起。」

  「哥,對不起。」

  「這就對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郭芙歎了口氣,情緒有些低落。

  看來楊過說得沒錯,她就是這兩兄弟爭吵的源頭,也怪她當初在兩兄弟間徘徊不定,所以後來才引發了那麼多事非。

  回去的步伐很是急切,她非常想見娘,如果是娘的話,一定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遠遠望見曾是江湖第一美人兒的娘親佇立在院裡擺弄著花草,郭芙忍不住鼻頭發酸,哇的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裡。

  「芙兒?怎麼了?」

  一身婦人打扮卻依舊美豔脫世的黃蓉溫柔的拍著自家女兒的背,用眼神詢問和女兒形影不離的大小武兩兄弟。

  兩兄弟眼圈紅紅同時低頭,情緒低落沉默不語。

  郭芙埋首在自家娘親的懷裡,死死攬著她的腰,強忍的淚水終於有了發洩的口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太好了,娘親的身體是溫熱的,有心跳,會溫柔安撫她,是活的,不是冰冷的屍體……

  「娘,我看到你和爹都死了,還有大武小武,還有好多好多人……」

  「乖哦,娘好好在這裡,芙兒做噩夢了吧?」

  「不是噩夢!」郭芙用力反駁,抬起滿是濕痕的臉,卻又立刻驚慌失措起來,「我看得很清楚,娘死了,爹也……對了,娘,爹呢?我怎麼沒看到爹!爹!爹是不是已經……」

  「芙兒說什麼傻話,靖哥哥帶著過兒去終南山全真教了,還要幾天才能回來。」

  「!!!」

  郭芙震驚睜大眼,有種事情超出她想像的感覺,但下一秒,只覺身上睡穴被戳,立刻昏睡過去。

  溫柔將自家寶貝女兒臉上的淚痕擦乾,黃蓉將她抱到房間安置好之後,這才臉色有些嚴肅詢問大小武兄弟發生了什麼事。

  大小武兄弟也不敢藏私了,一五一十把他們去桃林的經過說了一遍。

  黃蓉認真聽著,姣好的眉輕促,腦子轉著各種猜測,最終有了定論。

  「你們是說,芙兒在你們打架時提到了你們娘?」

  兩兄弟嗯了一聲,黃蓉接著自言自語,「難道芙兒記起了1年前陸家發生的慘案?也不對啊,之前還沒做噩夢的,怎麼突然就做起噩夢了?」

  「師娘,芙妹沒事吧?」

  「師娘,芙妹還好嗎?」

  「嗯,你們先去做功課,我開幾副寧神藥給芙兒喝就沒事了。」

  「是!」

  ……

  轉眼兩三天過去,待到郭芙真正見到回桃花島的爹那張年輕卻嚴肅嚇人的臉時,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做夢,而是真正回到了她10歲那年,楊過被送去全真教那年。

  一向很怕爹爹黑臉的郭芙一反常態抱著郭靖不放手,不過這次沒哭了。

  那天被娘親點了睡穴,截斷了她未說完的話,後來她也不曾開口了。

  一直以來都是她依靠著娘親,以為娘親永遠會陪著自己,而不想獨立長大,現在是時候成熟了。

  突然想起娘親安排後事那天,小弟破虜跪在地上誓不離開要與父母和襄陽共存亡,娘親很生氣,打了他,落淚了,但最終還是同意。

  她很震撼,因為那是第一次見到堅強的娘親落淚,印象中無所不能的娘親砰然碎裂,留下的只是一位普通的母親。

  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一種難言的痛,她理解,所以作為娘親最寵的女兒,她跟著丈夫耶律齊撤離襄陽,以便讓她安心。

  最後,她悄然返回,親眼目睹父母身亡也不曾出現在他們面前。

  她不會像破虜那樣死在他們面前,要死,也只能死在他們後面!

  如今重回小時候,再次見到父母她已心滿意足,然她還是有些遺憾,關於楊過和耶律齊兩個男人。

  好吧,這時候楊過已經被她帶著大小武欺負得被送去了全真教……一定被他討厭了……

  至於耶律齊……希望他妻妾成雙,兒女滿堂吧!

  翌日,郭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留書出走了。

  她想要今生無憾,首先要從和楊過和好做起。

  依稀記得楊過曾自嘲在全真教過得並不好,她要悄悄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就將人帶回桃花島,她爹娘才不比那全真教教出來的差!

  
道歉

  一路舟車勞頓,郭芙高看了自己,或者高看了只有10歲的自己。

  她不是前世那個30多歲跑南闖北送過英雄貼的郭大小姐,而是現在武藝不精,人小腿短,很容易疲勞的小孩子。

  以前出門是有人給她郭大小姐面子,現在她才知道穿得太好長得太漂亮又有錢的小孩子獨自出門真心不容易。

  因為要避開父母的搜索,郭芙幾經周折才到達終南山,期間差點被人販子賣掉的黑歷史就不用再說了,早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但這些事哪來得切身體會更容易讓人得到教訓。

  沮喪的撇撇嘴,郭芙悶悶不樂,她之前的日子過得真是太幸福了,一旦失去父母的庇護立刻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無措。

  眼見除夕臨近,想著往年和爹娘一起過的熱鬧日子,郭芙生起一股倔氣——獨自前行而已,她又不是做不到,她不是那個需要人時時保護的郭大小姐了!

  全真派似乎有什麼活動,她上山時沒看到多少巡邏弟子,很容易就用自己三腳貓的輕功避過了。

  廣場上很是熱鬧,郭芙一眼就瞧見了坐在尾首的楊過,悄悄往那邊靠近。

  她未忘記此行的目的,借著石頭和常青樹的遮擋仔細打量著現在才14的楊過——眉目清秀,長得俊俏,只是神色憤憤不平,沒看出哪兒被虐待過。

  只是,她轉眼看向楊過的師父趙志敬,黑眸裡是掩不住的厭惡之色。

  心胸狹隘愛記仇,為了當上全真教掌門居然暗中和霍都裡應外合讓全真派陷入危險,當真是全真教的污點。

  正出神著,突然就聽到趙志敬讓楊過上場比試,一來一答幾句讓她也挑不出什麼破綻,畢竟趙志敬這個偽君子表面功夫做得很好。

  楊過氣憤著向場上沖了過去,趙志敬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得意,然後,郭芙就忍不住捂臉不忍再看。

  腳步虛浮,出手雜亂無章法,和他離開桃花島時沒有區別,顯然趙志敬什麼都沒教給他,或者說,他只教給他那什麼全真教的口訣。

  眼見楊過敗得狼狽,但倔著性子不要命的拼命,直迫得那名比武的道人心生怯意逃竄,她歎了口氣,伸手撿了幾塊小石頭準備出手幫他。

  沒想到楊過還是這麼倔,服個軟不就什麼事就沒有了,就像在桃花島,服個軟她也不會讓大小武欺負他。

  就這麼會兒功夫,裡面異變又生,道士中竄出個肥壯道人,一把拎起楊過啪啪就是兩記耳光,直打得楊過半張臉腫得老高,看得郭芙也跟著心生邪火。

  手用力一揮,石頭就砸在那胖道人頭上,准度夠,力道不夠,只砸出了幾個包。

  「誰!哪個龜兒子偷襲老子!」

  「本小姐!」

  在樹枝上借力一躍,翻過圍牆落地,「你們以大欺小,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楊過真讓人看不過去!」

  「是你!你來幹什麼!!!」

  楊過又驚又怒望著眼前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在發現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被看個正著,頓時自卑過頭成了自傲,情緒激動聲音幾近尖銳。

  為對方話語的厭惡和抗拒皺了皺眉,郭芙忍著心裡難過放軟聲音,「既然在全真教過得不好,我來接你回去,我爹可不比這些道士差。」

  「回去?」

  楊過像被戳到痛處,未曾浮腫的半張清秀的臉龐驀然變了臉色,雙眼氣極有了血絲,聲音帶著濃重的哽咽,聲嘶力竭的嘶吼像是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我才不要回去,你娘只會像這個臭道士一樣教我背書,半點武術都不教我!我又不是要考狀元!念那麼多書幹嘛!!你們也仗著自己會點武術就欺負我!!!」

  說要恨處,想到自己還受制於人,拼命扭頭,拽住那胖道人的肥手狠狠咬下去,幾乎要咬斷他骨頭。

  那胖道人慘嚎一聲將楊過扔了出去,楊過也不顧磕碰到哪裡,手胡亂往眼睛一抹,抹去搖搖欲墜的濕意,不管不顧往外面沖。

  他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趙志敬對他欺侮打罵他都不曾落淚,唯獨見到那個高貴漂亮像是的公主一樣的郭家大小姐就忍不住委屈。而且一想到自己的狼狽模樣皆落到她眼裡,一想到她眼中會出現的厭惡神色,他就覺得生不如死很想立刻逃開。

  楊過逃躥確實出乎所有人預料,但隨著胖道人怒極提氣一躍,很快就追上他。

  眼見要再落到這胖道人手裡,楊過驚怒之下覺得一股熱氣從丹田沖出,手自然揮出。氣勁一掃,直接將人掀飛,跌在地上不知死活。

  見沒了阻攔,楊過立刻躥出後門,沒了蹤影。

  郭芙緊隨其後,先前她被楊過帶著哭腔的聲音震得愣住了,回神才發現他已經跑出一段距離。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便自發追了上去,無論她想如何,也得先追上那個傢伙才行。

  臨離去前,郭芙冷冷對趙志敬道,好聽清脆的童音不算大,仍響徹整個廣場,「楊過我帶走了,不勞全真教教導,要不是丘師伯不在,哪容得趙志敬你欺負人!」

  整個廣場靜了一靜,然後就見趙志敬氣得臉色發黑,長袖一揮,下令,「哪來莫明其妙的小丫頭!還有楊過那個壞小子,全部給我抓回來!」

  後面的追兵暫且不提,跑在最前面的楊過慌不擇路,身上滿是灌木叢劃出的傷痕,他跑得筋疲力盡,還是被有著三角貓輕功的郭芙追上。

  「你跟著我到底要幹什麼!」

  楊過垂頭不敢看她的臉,生怕看到什麼厭惡之色,有些自暴自棄半跪在地上急促喘著粗氣,「郭大小姐,你在桃花島不好好當你的大小姐,幹嘛跑到全真教來!」

  郭芙緩緩地靠近他,為他的無聲抗拒表示難過,咬了咬唇,也側過頭不看他。

  「我,我來看你在全真教過得好不好,之前是我不對,不該讓大小武欺負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真的!」

  「喲,郭大小姐的道歉,我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可受不起。」

  「你!」郭芙驀然扭頭瞪他,「楊過,我都道歉了,你還要幹嘛!」

  身為江湖第一美人兒黃蓉的女兒,郭芙自是粉雕玉琢可愛得緊,此時那豔若桃紅的漂亮臉袋兒因為薄怒而更顯緋意,看得楊過瞬間一愣,臉上有些升溫。

  為了掩飾,他故意用吊兒郎當的語氣笑語,「當然是叫聲楊哥哥來聽∼」

  「你!」

  郭芙氣結,她怎麼不知道楊過有這種順著竿子就爬的能力。

  還想繼續和楊過對噴,後面突然傳來追兵的聲音,楊過順手抓著郭芙就開始逃躥,郭芙也很配合。

  兩人現在都對全真教沒什麼好感,自然也不想落到趙志敬手上,所以跑得很賣力。

  最後體力告罄,兩個孩子沒形象跌成一堆。

  「這裡是哪裡?」

  「我怎麼知道!」

  「楊過!你好歹也在全真教待了幾個月了,怎麼連路都不認識!」

  「囉嗦,全真教這麼多禁地,我哪兒知道這裡是哪裡!」

  兩人鬧得正歡,突聞嘿嘿一陣冷笑,扭頭往後望去,只見橫眉冷目長須垂胸的趙志敬不知何時追了上來。

  楊過當場就嚇得跳了起來,郭芙被他拽著連連後退。

  「你們兩個小兔崽子,讓我好找啊。」

  郭芙立刻反唇相譏,她長這麼大,還真沒怕過誰。

  「哪裡哪裡,哪比得上你這個會裝的龜孫子。」呵呵一笑,繼續挑對方痛腳,「可惜再會裝還是比不過尹志平,掌門之位,怕是與你無緣啊。」

  這還真是趙志敬的痛處,就因為這原因,他才會聯合霍都篡位,跳樑小丑罷了。

  趙志敬聞言大怒,伸手去抓兩人,不知不覺兩人被逼到一處深溝,那深溝太過陡峭,看不清下麵是深谷還是小溪。

  郭芙本人上得戰場,武藝自是不弱,但無奈重回10歲孩童之身,內力不濟,身體也不協調。雖有父母送的短刃在手,卻也在趙志敬身上沒討到好,只留下一道皮外傷。

  也就是這外傷徹底觸怒了他,他下手不再留情,掌風一掃,郭芙直直被擊飛從深溝掉了下去。

  「郭芙!」

  楊過驚大於怒,當下拋棄趙志敬跟著一躍而下。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變故,趙志敬往深溝一望,心有裡怯,轉而繞道下去查看那兩小鬼的蹤跡。

  
失憶

  楊過躍下深溝是一時衝動,落下時護著腦袋還是摔得七暈八素。

  急急四望,頭暈腦脹景色顛倒扭曲,唯有一抹漸漸暈開的鮮紅顯得刺目。

  說不出他現在有什麼感覺,只有一個念頭——千萬不能讓她死!

  連跌帶爬想將人抱起,卻腳下一軟,他攬著她的身體一同從斜坡滾了下去,徹底沒了意識。

  昏昏沉沉中只覺有惱人蜜蜂在嗡叫,身上又奇痛癢難忍,忽然口中被灌入一股冰涼清香的甜漿,一時間,仿佛所有的苦痛都隨著這份甜意消去不少。

  意識清醒,憶起昏迷前的事情,他猛然睜眼,卻被面前一張湊得極近的滿是雞皮疙瘩的醜臉嚇得差點再次暈倒。

  那醜老婦動作很快,掐住他下頜又灌了一杯甜漿,然後對他一笑,雖然醜陋不減,卻倍顯溫柔。

  楊過心思敏感自是能感覺到,回了一笑,心中溫暖,但馬上記起昏迷前刺目的鮮紅,急急問道。

  「婆婆,你有沒有看到和我一起掉下來的女孩子!」

  那老婦聞言側了側頭,聲音更加溫柔,怕嚇到人般柔聲安撫著,「那小姑娘就在旁邊躺著,中了一掌,還好她身上穿著護身軟甲沒傷到內臟,不過掉下來磕到腦袋,沒什麼生命危險,就是不曾醒來。」

  楊過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就見原本神氣活現的傢伙靜靜躺在那裡,頭上纏了厚厚的繃帶,原本健康紅潤的臉袋兒失了血色,蒼白羸弱。

  「好孩子,能跟婆婆說說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老婦聲音太過溫柔和憐惜,令楊過不由自主想到病逝的娘親,不由得鼻子發酸,沒忍住再次丟臉哭了出來。

  「這孩子醒了怎麼在哭?」

  忽然,外面傳來年輕女子輕柔的聲音,好聽卻因為沒什麼情緒波動顯出淡淡的冷意。

  楊過抬起淚目,就見到一隻白玉般的纖纖細手掀開帷幕,而後走進一位秀美絕俗的16、7歲少女。那少女除了一頭烏髮全身雪白,神色冰冷淡漠,潔如冰雪也冷若冰雪,讓人無法直視。

  楊過心下生愧,低頭飛快抹幹眼淚。

  老婦在一旁笑道,「還是龍姑娘有辦法,一出來就讓這孩子安分了。」

  龍姑娘也即是與全真教相鄰的古墓派主人小龍女,古墓與全真淵緣頗深,卻是全真的禁地。

  她用手碰了碰楊過額頭,雪白通透似沒有血色的掌心出乎意料的冰涼,讓楊過不由得被凍得一抖。

  「喝了玉蜂漿已經沒事了,你們怎麼會闖過林子?」

  小龍女語氣一直這樣淡漠冰冷,在幽深的古幕中更顯可怖,楊過很是不習慣。

  那老婦看出楊過的不自在,出言安撫,「這位龍姑娘是此間主人,她問你什麼,你自答便是。」

  楊過從石床上一躍而下磕謝救命之恩,然後被老婦慈愛塞了不少點心。他本身就是口齒伶俐之輩,娘親死後混在嘉興流浪學了不少討人歡心的法子,事情講起來娓娓動聽,比之說書人也差不了哪去。

  坐在石床上的小龍女靜靜聽著神色不動,那老婦卻明顯偏坦楊過,時不時附合兩句,說到最後,那老婦顯然不解。

  「既是這個小姑娘欺負你,為何還出現在全真教,和你一起被打落下來?」

  楊過也覺得不可思議,小孩子的世界本就反復無常,既然對方都千里迢迢跑來道歉了,他賭氣鬧彆扭就顯得矯情,算不上男子漢丈夫。

  但難得見那位大小姐示弱,他長期混混生涯的惡劣性子有了些許復蘇,腦筋轉得飛快,已經編出了一套合理的解釋。

  「她叫郭芙,是我媳婦兒,我們從小指腹為婚。」楊過回想起自己聽過的說書內容,好像裡面有指腹為婚這個詞沒錯,「當時我成了孤兒,她得知了這個婚約很不高興才欺負我,後來我被送來全真教,媳婦兒擔心我過得好不好才來看我,然後我們就被……」

  叫這位大小姐媳婦兒算是被欺負的利息,反正她昏迷著也不知道,自己偷著樂就行了。

  聽完所有事情,小龍女緩緩起身道,「他的傷不礙事,婆婆你送他出去。」

  老婦和楊過聞言一愣,老婦張口想說什麼,楊過先面露淒色,「婆婆,龍姐姐,別趕我走好嗎?只要芙妹醒來,我們立刻就離開這裡,真的,不騙你們!現在別趕我走!」

  那老婦也開口勸道,「是啊,龍姑娘,那小姑娘未醒也不好安置,更別提外面深更半夜,稍後我再送這兩孩子出去。」

  小龍女微微搖頭,說話斯文,但語氣威嚴,教人難以違抗,「婆婆,難道你忘了師父的規矩?這個小女孩我們可以稍後再送出,男孩子卻不能留下。」

  那老婦也明瞭,只是越發憐惜楊過,正待歎息將人送出,外面突然傳來陌生年輕的男人聲音,如此內力傳音,功力絕對不弱。

  「全真門下弟子尹志平,奉師命拜見龍姑娘。」

  楊過現在對全真教真是全無好感,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郭芙,氣衝衝就要跑出去。

  「來得正好,請婆婆和龍姐姐好好照顧芙妹,我去向他們討個說法!」

  老婦歎息著上前拉著他的手,「你不認得路,我帶你出去。」

  小龍女隨手扔過一個玉瓶,仍舊是清清冷冷淡漠的聲音,「帶著玉蜂漿蜜去,讓他們別為難孩子。」

  事情最後還是不歡而散,趙志敬和楊過看不對眼,八字不合,再加上一個偏坦楊過誓要護他到底的老婦,一語不合便動起手來。

  再次被帶回古墓,郭芙還在沉睡,婆婆說要去向小龍女求情便離開了,留下楊過孤單在這安靜的石室中。

  他小心的碰了碰對方的傷口,就怕弄痛她。想起在桃花島這位大小姐稍不如意就哭鬧的舊事,再看著面前這個靜靜躺在這裡的漂亮女孩,頓時覺得心裡悶悶的,很不舒服。

  「快點醒來好不好,我原諒你了,真的原諒了。」

  「你是不是怕痛才不醒過來,也是,你最怕痛了,哭起來哄都哄不住。」

  「我以後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傷的,所以快點醒過來吧。」

  那廂老婦沒能扭過小龍女的決意,心裡自惱,見到楊過可憐兮兮自說自話的模樣,更是讓沒孫兒的她心頭熱血上湧。

  「孩子,我先送你下山尋戶人家借住,小姑娘醒了立刻讓你們見面一起離開。」

  「多謝婆婆,你對我真好。」

  楊過又想哭了,但這次他強忍住沒落下淚來,他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才不要整天哭哭涕涕。

  出門時老婦想起自己未曾送藥,那老道教訓一下就夠了,傷及人命卻是不妥,只要日後不糾纏這兩個孩子,算是揭過。

  只是心思一轉,所有命運便拐了個彎,這次送藥之旅老婦搭上了命,卻也破格讓楊過有了能待在古墓的資格。

  小龍女不敵回山的丘處機,只得先帶回楊過和老婦的屍體。

  明明之前說好不哭,楊過仍然哭得傷心動容,他對自己發誓道,這真的是最後一次哭了,以後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會輕易落淚。

  就在這嚎啕哭聲中,昏睡的郭芙終於醒來了,她蜷縮著身體,陌生打量周圍,怯生生問道。

  「這裡是哪裡?你們是誰?我,我是誰?」

  說到最後已然驚慌起來,顯然被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嚇得不清,楊過也被嚇住了,收了聲抹了淚,不知所措奔過去。

  「郭,芙,芙妹!你別嚇我啊!」

  衣衫摩擦的聲音由遠及近,小龍女也靠了過來,一張漂亮的表皮果然是治哭的良藥。

  郭芙呆呆地看著她,然後被小龍女碰到後腦的傷口,頓時『唉喲』一聲皺出個包子臉,黑眸霧茫茫的浸出水汽,不知在向誰撒嬌般輕嚷,「好疼∼」

  離得太近的楊過沒有防備,被嬌軟蘿莉一擊必殺,臉上發熱氣血上湧,連忙下意識捂住脆弱的鼻腔,血條清零。

  於是,整個石室只有小龍女檢查完畢之後下了總結的清冷聲音,「看樣子傷到腦袋暫時失憶了,我是這個古墓的主人小龍女,這個孩子是你的未婚夫楊過。」

  「未婚夫?」郭芙奇怪的重複著,「那是什麼?」

  「就是要和你一生一世生活在一起,最親近的人。」

  一問一答,一大一小兩美女已經溝通完畢,快得楊過還沒來得及解釋。

  一句戲言終成真,他和她從此刻起終歸還是糾纏不清了。

  
原點

  因為郭芙的失憶,事情徹底亂套。

  失憶的人不可能記得回家的路,楊過更無法指望,畢竟桃花島他只去過一次。

  也因照顧小龍女老婦的慘死,小龍女破格讓這兩個孩子在古墓自由活動,卻也只是如此。小龍女大部分時間不見人影,兩個孩子相互依靠探索著在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古墓生活。

  楊過知道他郭伯伯定會差人來尋找郭芙,所以也不急,每天都帶著郭芙溜出古墓看看郭伯伯有沒有找來。

  全真教出乎意料的安靜,他們真的對楊過叛出師門的事表示沉默,但這也表示他們把事情瞞了下來,這樣郭伯伯肯定不會發現不對而找來。

  等了些時日,果然不見郭靖到來,楊過等得不耐煩,於是帶著郭芙告別小龍女下山——他就不信他一路走一路問會到不了桃花島。

  事實證明,他還真找不到回桃花島的路,桃花島在普通人眼裡和妖魔鬼怪差不了多少,他又迷了路,兜兜轉轉不知怎麼跑到有蒙古軍的鄰村。

  郭芙這段時間一直亦步亦趨跟在楊過後面,一副雛鳥心態很好的滿足了楊過的大男人心態,此時見她有些畏懼蒙古人,不由得出言安慰。

  「媳婦兒,別怕,相公會保護你的∼」

  「我,我才不怕!」郭芙緊緊拽著楊過的衣服,臉上真沒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些茫然,「就是,就是很討厭他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好好,我們馬上離開。」楊過也不想惹事,自宋蒙聯手滅金後,蒙古和南宋的關係也開始詭異,大小衝突不斷,宋蒙戰爭連百姓都知道是遲早的事。

  兩孩子剛走沒幾步,肚子同時響了起來,楊過臉紅了,郭芙可憐兮兮望著他,「餓了∼」

  因為計畫不當,身上盤纏將盡這種丟臉的事楊過是不會承認的!好久沒過上這種吃了上頓擔心下頓的日子了,楊過表示需要重新修煉一下偷雞摸狗的手法——順便感慨一句,養媳婦真花錢。

  用過餐,給自家漂亮的小媳婦買了串糖葫蘆,楊過決定不找什麼桃花島了,先回嘉興看娘,順便他在那裡還有破房子,打掃打掃也能住。

  人群騷動起來,有蒙古士兵押送糧草從城鎮經過,此時正是年初,街上很是熱鬧,為了給這些人讓路,推攘之下兩個孩子頓時分散了。

  失去記憶一片陌生的郭芙被嚇到了,一邊在人群裡擠著一邊呼叫楊過的名字,然後不知被誰一推,狠狠撞到一塊肥碩的大肚子上,對方沒事,她反而因為反衝力而跌坐在地。

  糖葫蘆脫手而出,被旁邊那個人踩個正著。

  本來因為屁股疼而強忍的淚水瞬間就決堤了,「哇!我的糖葫蘆!!!」

  「嚶嚶嚶,壞蛋!」郭芙抬起淚眼狠狠罵了一句,本來就是漂亮的小娃娃,這種可憐兮兮的樣子更能激起某些怪蜀黍的惡劣調戲欲。

  今年30余歲的霍都不幸中招,起了逗弄蘿莉的心思,以致於後來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是何劍拔弩張的場面,只肖郭芙一句怪大叔,氣氛都詭異緩解不少。

  之前霍都在古墓吃了虧,當然不肯甘休,一直在古墓徘徊,後又耳聞江湖上有名的俠侶郭靖黃蓉兩人丟了獨女,之後不知為何又否認有這事,讓沒湊上熱鬧的霍都有些無趣。

  他會出現在這個小鎮,不過是偶爾然得知蒙古丞相那位喜歡中原文化經常往中原跑的次子耶律齊在這裡執行任務。

  作為一個野心家,拉攏人才是必需的,比起他大哥的中規中矩,霍都覺得耶律齊反而隱藏得更深,而且更好掌控。

  今日正是他約了耶律齊吃飯的日子,實在不宜多生事端,又見這小姑娘生得漂亮可愛,給面子哄了起來。

  「好了好了,本王多買幾根糖葫蘆送你。」

  「不要幾根,我只要一根!」

  「好好好,一根就一根……」霍都失笑,心情很好,鋼制的鐵扇搖得呼呼生風,「本王第一次虧本買賣居然不要,小不點,你可真不識貨。」

  郭芙得到保證抹了淚,聞言瞪著水汪汪的眼睛認真解釋,「是我的就要拿回來,不是我的送我也不能要!」

  「有趣有趣,小姑娘要不要跟本王一起回蒙古?」

  郭芙搖頭避開了霍都的觸碰,「我才不要和怪大叔一起走!」

  「怪……大叔……」

  霍都被這三個字砸得生疼,想他風度翩翩風流倜儻英俊瀟灑俊美不凡迷得多少女子恨不得倒貼啊,居然被這麼一個小姑娘叫大叔……好吧,雖然對她來說他的確是叔爹輩。

  抽著一張快要掛不住的笑臉,霍都按住郭芙的肩,讓她動彈不得,彎腰將臉湊到她面前,一句話硬是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裡蹦出來,顯得尤為可怕。

  「小妹妹,叫本王,大哥哥,本王,就,幫你,買,糖葫蘆,喲∼」

  郭芙小蘿莉不畏強權,「怪大叔想賴帳嗎?」

  一個十字歡快的在霍都額頭蹦達,好好先生面具快維持不住的他和一個小鬼認真了,認真就輸了。

  「芙妹!!!」恰巧楊過少年關鍵時刻出現英雄救美,一把推開霍都將郭芙拽至身後護住,「你想幹什麼!」

  霍都打開扇子直扇風,借機讓自己降溫,心裡默念刷屏——他不和小鬼一般見識。

  「他踩碎了我的糖葫蘆沒賠我!」

  「只是這樣?」楊過突然覺得很無力,他還以為這位大小姐被人欺負了,「我重新幫你買一個就行了。」

  郭芙妹子很疑惑,「你有錢嗎?你之前還說錢不夠所以只能買最後一根的。」

  楊過少年遭受加強版會心一擊,膝蓋中箭,差點就OTZ了,有時候童言童語真的很傷人。

  「噗!」霍都一個沒忍住噴笑出來,然後他立刻也被重傷。

  「怪大叔,我的糖葫蘆呢!」

  最後楊過使出渾身解數才把這位祖宗大小姐哄走,霍都也沒多過糾纏,因為耶律齊的馬車已經到了。

  已經16歲的耶律齊少年掀開車簾走下,忽然瞄見隱入人群的楊過和郭芙,頓時愣了一下,然後一聲嬌呼拉回他的神智。

  「哥?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認錯人了……他和她,此時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這邊,經過一次被人群沖散的教訓,楊過帶著郭芙避開人群,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再想辦法回嘉興。

  可惜喜歡夜遊的人不少,特別是不法份子,楊過摟著郭芙妹子躲在破廟角落,等著那幫明顯屬性不善的傢伙離開,卻無意聽到他家郭伯伯的消息。

  原來郭伯伯真的出事了,這些傢伙當初為了騙郭伯伯的錢謊稱找到郭芙,沒想到郭伯伯中了埋伏仍將他們打得敗走,心下不甘,於是呼朋喚友四處捉小孩子用以威脅,不給錢就撕票。

  聽到這裡,楊過一時氣憤驚動了那群人,接下來是單方面的群歐。

  郭芙死死將楊過護在身下,明明他年長幾歲,卻不知為何硬是掙不開郭芙的鉗制,只得大吼你快跑。郭芙卻埋首在他身上沉默不語,偶爾只能聽到她因為痛苦而淺淺溢出的呻/吟。

  楊過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要郭靖那樣的強大力量,他想要有人來救他們,可是誰也沒有出現,有的只是一小瓶從他身上被摔碎濺了滿地的玉蜂漿蜜——那是小龍女在他們臨走時送的。

  香甜的氣息很快就引來附近的蜂蜜,這種成群飛舞的小蟲子還是很可怕的。

  楊過趁機攬著已經痛昏過去的郭芙滾入附近的小河,即是躲開那群人,也是躲開蜜蜂。

  幾天後,楊過帶著低燒不退一直昏昏沉沉的郭芙重新入了古墓,跪在小龍女面前。

  「弟子楊過,拜見師父。」

  小龍女不語,只是照料著生病的郭芙,任由楊過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昏迷。

  楊過醒來還想再跪,小龍女終於開口了,聲音冰冷,不帶任何感情和人氣。

  「我答應婆婆儘量照顧你們,也可以破格收你為弟子,但入我古墓派,終身不得出墓,終老於此,你願意?」

  「那也比我現在任人宰割要強!」楊過對著小龍女磕了三個頭,小龍女未再出聲阻止,只淡淡說道。

  「這個小姑娘是第二次為你受傷了吧?」她起身離去,「我去采些藥,你自己照顧她。」

  楊過默然看著又一次昏睡于此的郭芙,低語,「你沒來全真教找我就好了……放心,我會送你回家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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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

  楊過正式拜入小龍女門下,郭芙醒來也要拜師,小龍女卻拒絕了。

  「我的武功你不用拜師也能學,也並非不許出墓,你們要下山時,只需通過考驗即可。」小龍女淡淡道,「機會只有一次,你們自己把握。」

  楊過已經做好準備老死古墓了,冷不丁聽到這個回答,愣了一下,明白這是師父對他的關切之心,感動之餘再次跪下磕頭發誓。

  「弟子楊過在此發誓,從今以後,如若師父有何危難兇險,弟子定捨命相護,如若有人敢欺侮師父,弟子一定將其手刃!」

  郭芙也跟著一拜,同道,只是未能拜師,便依然叫著龍姐姐。

  小龍女靜默著看了兩孩子許久,再開口時聲音還是清冷淡漠如雪,卻少了疏離之意。

  「沒什麼,不過是祖師婆婆傳下的規矩而已,你們好自為之。」

  接下來便是雞飛狗跳捉麻雀練功的日子,郭芙天資和悟性都不及楊過,剛開始還沒什麼,時間一久,便拉開了距離。

  楊過心疼這位大小姐跌得滿身是傷卻強忍著不肯示弱,上藥時安慰她,「你不用這麼努力也行,我會保護你的。」

  郭芙喃喃著,黑眸裡湧現茫然的無措,「但是,我一直有種感覺,如果我不努力追上你的話,你會不要我的。」

  「不會的,你是我媳婦兒嘛,我怎麼可能不要你。」

  「但是我真的很怕……有時候我做夢會夢見我怎麼也追不上你,怎麼喊你叫你你都不理我……」

  楊過真心不會安慰人,尤其是面對郭芙的時候,他總是會輸得莫明其妙。

  「好吧,你自己注意分寸,別傷到筋骨,我給你多弄點好吃的。」

  「嗯!」

  郭芙瞬間喜笑顏開,看得楊過不由自主側了側臉,臉上再次火燒起來。

  說到三餐問題,小龍女和楊過都有獨居經驗,照顧自己自然不成話下,但郭芙的確是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不會做飯不說,學也學不會。

  具體的例子就是不久前,不幸吃了她做的東西,那群被小龍女用來練功的麻雀集體歇菜,癟噠噠再也無法飛起來,緩了好幾天才恢復正常。

  楊過用了兩年時間打底成功,便決定與小龍女共練XX心經,兩人此時已經通過王重陽刻在古墓的劍式和楊過曾經背誦的口訣學得全真劍法,正逐步往前摸索著,而郭芙則有些止步。

  如果郭芙真是10歲的孩童,那麼她學習古墓派絕學自然沒問題。只可惜她是重生的,就算失憶了,那份根深蒂固了30多年的武藝習慣要改卻很難,為此,郭芙顯得有些焦躁。

  小龍女出言指點,天下之大,並非只能練古墓武學,不必強求。

  於是郭芙定了定心,通過和楊過還有小龍女對招拆招中花了不少時間從失憶的自己本能上總結了一套打法。這套打法以實戰為主,畢竟郭芙跟著其父久經沙場,已然習慣戰場的瞬息萬變,三人對招,皆受益匪淺。

  XX心經外功容易,內功卻很麻煩,偏偏只有楊過和小龍女練了這東西。雖然古墓裡三人一個不知世事,一個失憶孩童,一個早年喪母成了孤兒,皆不明白男婦之防,但男女有別,總歸有些本能顧忌。

  如此數日,功力無法進展的楊過就有了離別之意,畢竟已經兩年過去,這位大小姐離家太久,而他的武功也不是旁人能輕易欺淩了。

  正想著以後的計畫,今天的預定的晚餐那只野兔就一蹬腿跑得沒影。

  楊過好笑,決定將其活捉回去給郭芙當寵物,追了不遠的距離才追上,也意外發現了一處隱藏清幽的練武之地。

  楊過極度對力量的渴望瞬間就讓他改變了主意,反正郭伯伯已經等了2年了,應該不介意多等一段時間,等他和師父功成圓滿再下山不遲。

  小龍女對這個地方也很滿意,於是事情就此定下,郭芙自發打坐在不遠處為他們護法。

  如此又是數月過去,兩人功力又上一層,郭芙初時還能鬥上一鬥,後來只能避其鋒芒,用輕功周旋靜待反擊之時。

  可惜這處練功之所雖然鮮有人知,卻並非禁區,這日突然闖入兩人,立刻就將打坐的郭芙驚醒。

  郭芙持劍將那兩位闖入的中年道士逼開,冷臉輕喝,「不要靠近這裡!」

  「你是什麼人!?」

  所謂見面不相識就是這樣,都說女大十八變,郭芙此時剛滿13,正是少女最美好的豆蔻之年,那張絕色的臉龐雖然還未長開,卻也退卻了青澀,和初見的10歲孩童模樣差別太大。

  「再說一次,不要靠近這裡!」

  郭芙再次警告,手中的長劍帶出月色的冷光。

  「哪裡來的小丫頭,我偏不走,你奈我何?」

  兩道士其中一人脾氣也不好,被郭芙言語一激,有了動武之意。

  這時候楊過也收功從花叢跳出來,赤著上半身落到郭芙身邊,看清來人是誰時嘲笑,「我道是誰,原來是全真教的兩個臭道士!」

  郭芙反手一胳膊擊在他柔軟的腹部,不重,但仍讓楊過嘶的一聲苦了臉。

  「你怎麼又光著身體到處跑!」

  「好媳婦兒,我熱嘛,懶得穿∼」

  郭芙聞言踩了他一腳,仍然不重,卻有教訓之意。

  「你過來幹什麼!萬一有什麼驚動龍姐姐怎麼辦?還不過去護法!」

  「四下無人,我們快些解決這兩個臭道士就什麼事都沒了。」

  這兩年來,兩人打情罵俏已成習慣,被無視的長須道長也即是趙志敬憤然一怒,卻也認出了自己八字不合的對頭。

  「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小鬼!今日就來算算帳吧!」

  另一人卻是尹志平,他關注的重點完全不同,聽聞朝思暮想的小龍女就在此處,四下張望沒有見到,失望之餘也有了退意。

  「既然龍姑娘在此練功,我們離去便是。」

  趙志敬心中有恨,借機生事,口中不乾淨起來,聽得本身就厭惡全真教的楊過當場出手教訓,這下郭芙也只能跟著出手。

  古墓武功本就克制全真,沒防備之下趙志敬處於劣勢,尹志平出於同道之誼自然無法坐視。

  有了尹志平加入,他和趙志敬一個是丘處機首徒,一個是王處一首徒,武力自然不弱,又多年配合,比之郭楊兩人高出一截。

  兩人雖不至於落敗,卻也無法打敗兩人,一時間兩邊僵峙起來。

  激鬥中不知是誰踹到的小石頭破空擊向小龍女,雖然沒有傷到人,卻仍讓她猛然受到驚嚇內力反噬,噴出好大一口血軟倒。

  「師父!」

  「龍姐姐!」

  「龍姑娘!」

  三人之中尹志平功力最高,他先一步碰到小龍女,卻見自己心上人幾近半果,幽香軟玉,一時間心神蕩漾,被後至的楊過一拽一丟扔了出去。

  「走!回去療傷!」

  楊過恨恨將手上長劍向趙志敬擲出,「臭道士,我師父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定要你們賠命!」

  說完,他抱起小龍女,和郭芙三下兩跳回了古墓。

  
成親

  本來該楊過替小龍女運功疏理經脈,但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很少有人受傷,所以傷藥存貨不夠。

  采藥這種事,楊過是不能指望郭芙這位大小姐的——連做飯都能放錯調料,實在不敢讓她去采藥。

  誰知楊過這一去,很久才歸來,久到小龍女自行調息好了大半。

  因為小龍女受傷,沒人投喂的郭芙餓得很悲傷,恰巧之前楊過說要做頓好吃的,所以儲存了食材,很久沒下廚的郭芙耐不住饑餓,果斷伸出罪惡之手。

  楊過和偶遇的洪淩波回來時正好見到這幕,當即嚇得他連癡傻都顧不得裝,飛奔過去將被濃煙薰得直咳嗽的郭芙拽出來。

  「媳婦兒,你怎麼想不開去做飯了。」

  郭芙抬起一張被煙灰糊得灰一道白一道的小花臉,可憐兮兮,「餓∼」

  楊過瞬間就無力了,好氣又好笑,「好好,我立刻去做飯。」

  剛走兩步才突然想起,他還帶回了一個目的不明的疑似李莫愁的弟子洪淩波,放她亂走實在不妥。

  沒想到洪淩波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裡想的卻是一個傻蛋配一個花臉村姑,真是絕配。

  眼見洪淩波沒有生疑,楊過放了一半心,轉頭又換上一副傻裡傻氣的模樣,「仙姑仙姑,要不要吃飯?我做的可好吃了!對吧,媳婦兒∼」

  「嗯!」

  郭芙用力點頭,「這位漂亮姐姐一起來吃吧。」

  她見洪淩波是楊過帶來,出於對他的信任,便沒多想。

  而洪淩波自小跟著李莫愁,世界觀不正常,殺人不過憑自己喜樂。她自襯美貌,此時沒見到郭芙的美貌,也就沒生起敵意,又聽得她叫一句漂亮姐姐,好感倍生。

  折騰這麼久,其實洪淩波的確也累了,聽師父說古墓機關繁雜,她也不敢太深入,瞧見這兩人似乎對古墓很熟,便想著用過餐利用他們往裡走。

  因為已經把這位大小姐餓到了,楊過隨便弄了點吃的,還留了一份給小龍女——當然,給洪淩波的那份是加過料的。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洪淩波軟倒在地,驚懼萬分。

  楊過將人綁好,把食物交給郭芙拿著,自己則拽著繩子將人拽去小龍女面前,得意稟告。

  「師父,你看我捉到誰了?自稱李莫愁的弟子洪淩波。」

  小龍女調息收工看過來,只一句話就讓楊過大驚失色,「過兒,將門掩上,防我師姐進來。」

  楊過剛要轉身,背後就傳來一個嬌媚的女聲,只見門口走進一位俏生生的美貌道姑,燭光下映出她似笑非笑的臉,不由得嚇得不清。

  「師妹,我早到了。」

  「師姐……」

  小龍女緩緩從石床上走下,那身沾血的衣物早已被郭芙換下,她本身就是缺血蒼白的模樣,所以李莫愁一時間也沒發現小龍女受了傷。

  因為角度問題,現在才看清小龍女容顏的洪淩波吃了一驚,那是比之她師父也絕不遜色的大美女。

  李莫愁率先對著陰盛陽衰古墓裡唯一的不和諧男性生物開噴,「這人是誰?祖師婆婆遺訓,古墓中不准臭男人踏進一步,你幹什麼容他在此?」

  小龍女淡淡道,「這兩孩子都算我徒兒,過兒,芙兒,還不來拜見師伯。」

  楊過心下不願,卻也不敢違逆她,只得拽著好奇瞄著李莫愁的郭芙退守到小龍女身邊。

  「誒,她也和龍姐姐一樣漂亮啊!我記得龍姐姐說過,裡面的棺材有一口就是為她留的,這麼漂亮就要躺進去,真可惜。」

  郭芙大多時候都膽大到讓楊過心驚,在這緊張時刻,她偏偏出口詢問,內容著實讓楊過有些無力——什麼時候了還關心這些。

  不過這麼一鬧,楊過緊張心情去了大半,也認真打量了一番,「嗯,確實很漂亮,不過媳婦你長大了會更漂亮的。」

  鑒於媳婦兒是要哄的,楊過隨時都處在秀恩愛的甜蜜狀態,再說郭芙的確長得漂亮,再想想遠在桃花島的郭伯母,身為她的女兒,郭芙未來會長成大美女是很正常的事。

  說笑著兩人已經站定在小龍女身邊,楊過還是不肯開口叫師伯,小龍女輕俯下身好似教訓,實則告知他古墓機關。

  楊過趁著行禮開啟機關,將一時沒防備的李莫愁師徒關在外面,三人則往古墓深處走。

  裡面是三人的行李,食物已經告罄,困守古墓等於餓死,而小龍女本就不是李莫愁對手,如今受了傷,更是不敵。

  「你們今日就下山吧,我會絆住師姐,然後放下門口斷龍石,她們就追不出來了。」

  「師父你和我們一起下山吧,郭伯伯不會介意你去桃花島的。」

  「我……不能下山,我發誓終身不離古墓。」

  「對了,師父你不是說有機會可以破除誓言嗎?我要怎麼做?」

  小龍女只拿師父身份壓他,對其他避而不言,三人休息一晚,決定突襲李莫愁。

  以三敵二也比不過李莫愁以力破巧,要不是她顧忌著不能打死小龍女,勝負早定。

  好不容易跑出古墓,小龍女不肯跟著兩人離開,斷龍石放下,心中已有決定的楊過閃身再次進了古墓,而郭芙也跟了進來。

  進來之後在一片漆黑中,小倆口鬧成一團。

  「你怎麼也進來了!?」

  「你不是也進來了。」

  「我曾對師父發過誓,難道要讓我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我也向龍姐姐發過誓,而且……這世上我只認識你和龍姐姐,你要我到哪兒去?」

  郭芙聲音有些哽咽,卻最終沒有淚落下,「你就記得對龍姐姐的誓言,我呢?你不是一直叫我媳婦兒,我們不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嗎?你又想丟下我對不對?」

  楊過默然無語,只得伸手將她抱在懷裡,心裡各種滋味輪過,真正動了真情。

  沒想到當初一句戲言會弄成現在這種模樣,頗有種自作自受之感,他歎了口氣,哄著她,「反正我們也活不了多久了,等我們打敗李莫愁我就娶你好不好,讓師父和李莫愁做個見證。」

  「真的?不騙我?」郭芙再次確定道。

  「不騙你。」楊過轉向小龍女,「還請師父做個見證。」

  「好。」

  小龍女應道,清冷的聲音卻奇特帶著暖意,「祖師婆婆那裡有嫁衣,修改一下應該就能穿了。」

  「謝謝師父/龍姐姐。」

  此後又是一番爭鬥暫且不提,三人將生死置之度外,小龍女和楊過配合□□,終是將李莫愁生擒下。

  楊過去準備吃食,小龍女則一樣一樣擺出喜慶的紅色吉服,那件大紅嫁衣被拆掉重新縫補,身為新娘子的郭芙則洗去一身塵埃,打著下手。

  粗衣簡食,紅燭古墓,一身大紅嫁衣的郭芙靜靜站在小龍女面前,看得楊過一陣恍惚——他突然記起初見這位大小姐也是一身紅衣,高傲漂亮,神彩飛揚,讓他心下生愧,自卑無比。

  小龍女在替郭芙挽發,楊過則將李莫愁搬到小龍女身邊,然後在郭芙微笑著問他好不好看時,將一支匆忙削好的木簪別在她頭上。

  「芙妹,這世上沒有比你更美的了。」

  楊過本身就自帶情話滿級技能,此時說話真心實意,聽得郭芙心花怒放,快活得轉了好幾圈,紛飛的紅色嫁衣襯得她像一隻翩飛的紅色蝴蝶。

  兩人同時跪在小龍女和李莫愁面前,完成最後的儀式。

  「一拜天地!」

  「天地見證,同喜。」

  「二拜長輩!」

  「師父/龍姐姐請喝茶。」

  「夫妻對拜!」

  相視一笑,彎了彎腰,

  「禮成!」

  楊過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十指相扣,郭芙回以甜甜一笑。

  「這下你不擔心我會丟下你了吧?」

  「嗯。」

  
驚變

  吃飽喝足又了卻心願之後,小龍女帶著郭楊兩人去了墓室,把李莫愁關在外面。

  「既然師姐不願回來,師父為師姐準備的那口棺材就給你們了。」

  小龍女一臉淡定的分棺材,好似在分遺產,她率先躺進屬於自己的那口棺材,抬手一合,卻因突然真氣不足而只將棺蓋合上大半。

  楊過坐在屬於李莫愁的空棺材上,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芙妹,怕嗎?」

  郭芙想了想,然後垮了臉,「我怕餓。」

  「……」楊過愣了一下,暢快的笑了出來,還真是有這位大小姐性格的回答,「沒關係,你餓了就咬我吧,我會點你睡穴,讓你一直睡下去的。」

  「嗯,你餓了也可以咬我。」

  「你不是怕痛嗎?」

  「楊哥咬我就沒關係,我會忍耐的。」

  楊過再次忍不住緊緊摟住面前紅色嫁衣的人兒,喃喃自語。

  「芙妹。」

  「嗯?」

  「此時有你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

  這邊新婚燕爾的小夫妻情話綿綿,那邊已經躺好的小龍女遲遲沒有合上棺蓋,最後時刻,她突然不想一個人躺在這冰冷的棺木裡,是以才未動手。

  耳邊聽著那兩孩子打鬧,想著平時的場景,小龍女不覺莞爾一笑。正出神著,突然發現棺蓋上好似刻了字,凝神一看,喜憂參半。

  好一會兒,她輕歎了口氣,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

  「過兒,芙兒,你們過來。」

  大概絕處逢生就是這種感覺吧?三人從棺木的機關去了另一層墓室,望見王重陽留下的破解□□的九陰真經,還有一副出墓的地圖,收穫頗豐。

  「師父,我們一起下山吧?反正祖師婆婆的誓言也已經破了。」

  小龍女還是避口不答,她從小在古墓長大,與世隔絕,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未知和變數,讓她覺得很可怕。

  「容我再想想……」

  這一想就想到了李莫愁師徒追來,又想到幾人一起潛水出墓,再想到他們在山下臨時搭建了小屋小龍女還是愁眉不展,於是楊過終於明白了,小龍女不願離開。

  「師父不願離開,徒弟絕不會勉強,待徒兒和芙妹回桃花島以後,會終常回來看師父的。」

  小龍女松了口氣,終於舒展了愁眉。

  「即是如此,你們回來可去古墓尋我,墓內所有機關你們需全部記住。」

  楊過點頭稱是,郭芙疑惑反問。

  「XX心經怎麼辦?還練嗎?」

  本來就是合練的功夫,單獨一人肯定不行,這一來可問倒了兩人,於是楊過看了看郭芙,「芙妹,你……」

  「楊哥你先助龍姐姐練功吧,反正我離家也這麼久了,不在乎多等些時日。如果……如果我爹和娘因為我離家出走太久而生氣……」說要最後,郭芙已經條件反射拽住楊過撒嬌,「你可一定要護著我。」

  楊過心裡甜甜的,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額頭,「好,我會護著你的。」

  如此一來,又是兩年過去,楊過與小龍女不止本門心法練得純熟,連王重陽留下的九陰真經也會了,就是差些實戰技巧。

  這天,楊過決定辭別小龍女帶郭芙離開,準備了一頓謝師宴三人一起享用。為此,小龍女賞臉從古墓出來,在外面的臨時住屋呆了不短時間。

  「芙兒呢?」

  準備妥當,唯差一人,聽到小龍女詢問,楊過才發現他媳婦不在,於是答道,「我去找找。」

  他知那丫頭愛乾淨,定是去洗漱了,於是順著山澗而去,果然在幽深的山泉中找到人。

  此時郭芙已經14餘半,虛歲15,那張絕美的容顏已經長開,嬌豔如花,一顰一笑總是會讓楊過失神愣住。

  此時見郭芙在水裡暢遊玩得開心,不由得起了壞心思,提聲冒頭喚了她一聲。

  郭芙果然被嚇了一跳,驚起水花四濺,瞅見來人是楊過後才松了口氣,然後秀眉一皺,「哎喲」痛呼出口。

  楊過及時發現不對,跨進水裡將人抱出,焦急道,「芙妹,怎麼了?」

  「疼∼」郭芙黑眸水汽旖旎,白玉般的肌膚上暈出淺淺緋色,「腿,抽筋了……」

  「好了好了,我給你揉揉。」

  楊過伸手貼在她腿上,推拿按摩,漸漸的,只覺掌下肌膚濕滑細膩,觸之有些心猿意馬,不由得吻向她一頭烏髮。

  肌膚相親,兩人呼吸都有些紊亂,歇了半天才恢復正常,郭芙一邊穿衣一邊埋怨,「楊哥你居然嚇我,而且讓龍姐姐久等不好。」

  楊過只好賠笑道歉,哄著自家媳婦,免得晚上只能獨守空床。

  謝師宴吃得盡興,小龍女決定等明天兩人離開再回古墓,因為多了一人,身為唯一男性的楊過自主將床讓給小龍女和郭芙,自己睡在繩子上。

  安寢的時候,小龍女無意發現不對,伸手捉住郭芙的手腕,在她的疑惑中卷起長袖,露出潔白的手腕。

  只見郭芙手腕上她親手點下的殷紅守宮砂在潔白如玉的肌膚上格外顯眼,小龍女顯得很意外。

  「你們這兩年未曾圓房嗎?」

  「那是什麼?」郭芙反問,楊過也不明白。

  小龍女有些難以啟齒,她本身就是冰清玉潔未沾塵埃的處子,那些事都是聽師父和婆婆說的,說得隱晦,她也不是很明白。

  「就是結為夫妻的兩人可以做的事,圓房之後,手上的守宮砂就會消失,兩人才算真正的夫妻。」

  郭芙和楊過還是不明白,小龍女也解釋不清,楊過想了想,他們馬上就要回桃花島了,郭伯伯和郭伯母一定知道這些事,也就不急了。

  原來楊過和郭芙皆以為拜了堂就是夫妻了,之後的日子除了多些摟摟抱抱加親親也和平時沒區別,晚上睡在一起兩人互當對方是抱枕,是以兩年來兩人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如果不是小龍女無意發現郭芙的守宮砂提醒,這種日子大概還要過很久,也不知是誰的不幸。

  睡至半夜,三人同時驚醒,有內力高強之人正快速往這邊移動。

  抓起外衣往身上一披就下了床,兩女比起不用穿衣服的楊過慢了一步,開門時楊過已經和對方鬥上。

  小龍女和郭芙剛要出手,那邊楊過就驚喜抱住來人,一臉激動,「義父,義父,是孩兒啊,我是楊過啊!」

  「孩兒!我找得你好苦啊!」

  新到那人滿臉胡髯,狀似顛狂,瞬喜瞬哭,抱著楊過不放,正是當年楊過在嘉興認的義父歐陽峰。

  父子倆重逢敘舊不亦樂乎,被遺忘的郭芙拽了拽小龍女袖子,打著哈欠道,「龍姐姐,我們繼續去睡吧。」

  「嗯。」

  不想這一問一答卻正好讓歐陽峰注意到,他忽然警惕起來,生怕被人偷學了絕世武功,於是出手制住了兩女。

  楊過知義父瘋病更甚,只好強調兩人的身份讓義父不這麼敵對。

  「義父,她們不是外人,白衣的是我師父,紅衣的是我媳婦兒,也是你兒媳婦。」

  「媳婦?兒媳婦?兒子娶媳婦了!!!」歐陽峰突然又笑又鬧,伸手將郭芙抓著帶走,「既然是我兒的媳婦,那就不是外人,一起來吧。」

  他動作太快,帶著郭芙很快就跑遠了,楊過來不及阻止,回手替小龍女解穴就追了上去。

  可惜歐陽峰逆練九陰真經,出手與常人不同,楊過正常的解穴方式適得其反,小龍女悶哼一聲,反而軟倒在地,動彈不得。

  這倒便宜了某個四年前心魔漸生的道士,夜黑風高,佳人任人魚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道士即不修佛,也無法看透,所以他被引誘著伸出了罪惡的手。

  躺在地上漸漸睡去的小龍女覺察有人非禮自己,初以為是歐陽峰施暴,後覺那人臉上光滑一片,未有胡髯,以為是楊過。

  自己是他的師父,他又已經娶妻,現下如此對她,當真讓她怒不可扼。

  是以,她不顧自身詭異不適強行衝擊穴道,反被逆行的九陰真經震出極重內傷,當下噴了一口血,意識昏沉。

  「龍,龍姑娘……」

  許是被小龍女的激烈反抗嚇到,對方結結巴巴驚出了聲音,立刻讓她分辨出這不是楊過的聲音,不由得更加驚怒,急火攻心,失了知覺。

  楊過和郭芙回來時正見到匆忙逃開的尹志平,一臉驚懼,早已沒了之前所見一本正經的模樣。

  郭芙對全真教的道士沒什麼興趣,直接略過他去找小龍女,楊過倒想找幾句茬,可隨即聽到郭芙的驚叫,立刻也拋下尹志平奔過去。

  只見小龍女白衣染血,衣衫不整,唇青無血,氣息微弱,已經瀕死。

  顧不得多想什麼,楊過當下運功替小龍女理順她體內散亂的真氣,郭芙在旁邊護法,然後在楊過內力不濟的時候助他一臂之力。

  如此一個晝夜迴圈之後,小龍女才終於脫離危險幽幽轉醒,三人把事情一對,立刻就確定了兇手是誰。

  顧不得身體疲勞,楊過操著劍就奔向重陽宮找尹志平算帳。

  郭芙沒將人攔住,也拿了劍跟上去,倒是小龍女想開口阻止,卻咳嗽不止,一口真氣渙散,再次軟倒。

  待她緩過氣來,眼前已沒了兩人蹤影。

  小龍女咬牙撐著劍站起,一步兩晃也追了上去——這兩孩子替她運功療傷已經筋疲力盡,如果出了什麼事,她無法原諒自己。

  
巧合

  當年郭靖能獨自闖上重陽宮一是因霍都搗亂,二就是他本身武功高強。如今換郭楊兩人闖宮,雖不一定能勝,也不會敗得太狼狽。

  只是兩人替小龍女運功療傷未曾歇息,又憑著一股怒氣沖上來,不到片刻就因真氣不濟而被拿下。

  楊過被擒依然倔強叫駡著讓尹志平出來找死,郭芙冷著一張漂亮的臉如出鞘寶劍,銳利驚人。

  因為宋蒙關係開始惡化,蒙古對南宋動手,郭靖和黃蓉兩人決定在大勝關召開英雄大會,推舉一個領頭人共抗蒙古。

  全真教也得了邀請,此時六位長老皆在重陽宮商議此事,驚聞有人闖宮,皆出來探尋一二。

  幾人中唯丘處機與郭楊兩人淵源頗深,此時見二人面善,急忙喝止弟子散開。

  恰巧此時臉色灰白的尹志平也出來了,趙志敬緊隨其後。

  見到尹志平出現,楊過第一次忘了和趙志敬針對,轉而怒駡他,聽得從全真教弟子又想出手教訓,畢竟尹志平在教內威望很高,他和趙志敬都是全真教掌教候補人選。

  此時丘處機已經認出楊過,出手將郭楊兩人制住一起帶回內殿,順便傳了尹志平和趙志敬兩個似乎與此事有關的人員進來問話。

  「到底怎麼回事?」

  楊過對丘處機的厭惡沒有其他全真教的弟子那麼深,聽到他問話恨恨道,「你去問尹志平這個臭道士,他不知對我師父做了什麼!弄得師父走火入魔差點沒命。」

  「師父?你師父不是志敬嗎?」丘處機長眉直皺。

  「他算什麼師父,我才沒有這樣的師父!」

  「正巧,我也不肖有你這種徒弟!」

  楊過和趙志敬對噴一句,當下同時扭頭不欲多說。

  「好了,不要鬧了!」丘處機大喝一聲,「志平,到底怎麼回事?還有過兒,你身邊這個小丫頭是誰?」

  尹志平臉色灰敗半天吱唔不出一句話,趙志敬冷哼一聲作不屑狀。

  楊過料想今天無法善終,又記起全真教與郭伯伯交好,爆出自家媳婦的身份可以護她周全,是以不再隱瞞,一五一十悉數告知。

  「原來是靖兒和蓉兒的女兒!」

  丘處機細看了郭芙好一會兒,才喃喃道。

  「果然長得和蓉兒有幾分相似,當年靖兒四處尋女,沒想到卻引發禍端,一群喪心病狂的土匪敲詐不成,捉了無辜孩童洩憤。靖兒為此很是自責,表面宣佈女兒已經找回,卻只能拜託其他人暗中尋訪,沒想到她會和過兒你在一起。」

  說到激動時,丘處機一時忘了現在情景,只覺欣喜異常,想要靠近郭芙表達自己作為長輩的慈愛之情,不料卻被警戒的郭芙賞了一劍。

  楊過安撫的拍拍她的手,伸手指向趙志敬解釋道,「當初我們逃出重陽宮時被他追上,芙妹被打落深崖撞到腦袋失憶了,誰都不記得。」

  丘處機長歎一口氣,只怪他當時追蹤李莫愁未歸,郭芙來全真教時竟無人認出她的身份,以致於後來陰差陽錯相鄰四年不知她的存在。

  大殿內事情還未理清,弟子又報又有人闖山,來者是小龍女。

  既然是當事人,丘處機就讓人放她進來,楊過和郭芙在小龍女進門的第一時間就躍過去一左一右扶著她,不讓她摔倒。

  尹志平一見小龍女,腳一軟直直跪倒,他慘然一笑,問道。

  「龍姑娘,你是來取我的命嗎?」

  「當然。」

  「能死在你劍下也算是我的解脫……」尹志平緩緩向小龍女靠近,任由小龍女無力舉起的劍緩緩刺入身體。

  他突然癡癡的笑了,伸手想要觸碰近在咫尺的容顏,卻被楊過伸手拍掉,「龍姑娘,你,你真美,讓我怎麼也,忘不了,忘……不……了……」

  小龍女撤回長劍,垂眸望向劍尖滴落的鮮紅,沉默良久,才緩緩道,「我們走!」

  因著尹志平承認是自己錯誤甘願求死,又有趙志敬在一旁添油加醋,小龍女成功戳死吃了她豆腐的尹志平大叔,功成身退。

  趙志敬什麼心思,該懂的自然懂,現下最大的竟爭者尹志平死了,他心下高興,卻得強忍著不表露出來。

  事情前因後果已了,確實是全真教這邊理虧,幾位長老不便出手阻攔,只有丘處機略顯焦急,軟下口氣商議道。

  「過兒,不如你和芙兒與我們一起去參加大勝關的英雄大宴,早些前去,也好讓靖兒放心。」

  楊過頭也不回拒絕,「不了,我自會帶芙妹去找郭伯伯,不勞諸位屈尊。」

  三人回了古墓,將小龍女安置妥當,這裡機關林立,出入口位置又鮮有人知,倒不用擔心有人會闖進來。

  「好了,過兒芙兒你們走吧,莫叫家人等得太久,我不礙事。」

  兩人忙裡忙外收拾檢查了一下,確定不會餓到小龍女,楊過便帶著郭芙真正離開了。

  桃花島難尋,大勝關卻好找,此時距英雄大會開始還有些時日,楊過料不定郭靖黃蓉此時有沒有在那裡,不想餐風露宿委屈自家媳婦兒,便放緩腳步。

  兩人各自換了新衣服,楊過藍衫淡雅,郭芙紅裙似火,兩人不在意路人視線挑了輛驢板車慢慢趕著行路,權當遊山玩水。

  楊過自從發現郭芙適合紅色,每次買衣便都往這顏色買,紅裙襯著雪白的臉龐展露笑顏,直看得人心裡暖暖的得意——我媳婦就是漂亮!

  兩人在古墓待了足足四年,現下望見四周什麼都覺得新奇有趣,說說笑笑一路撒滿了歡聲笑語,順便也閃瞎了不少好奇望過來的狗眼。

  說來也巧,行不過半日,兩人就遇到一青衫醜女扶著一位白衣略帶頗腳的少女似乎在躲什麼歇著,身上有些已經凝固的血跡。

  楊過瞅著那白衣少女雖然不及郭芙嬌豔也不及小龍女絕世出塵,但也別有一番姿色,又見兩人落難,便相邀同行。

  他本性風流,早年又曾受郭靖俠之影響,見不得有人欺負美人兒。這些年他苦練武功,自覺不弱,順手幫上一幫也無不可。

  「不用,待到仇家追上定不留活口,連累兩位自是不該。」

  那醜女開口拒絕,聲音卻意外嬌柔清脆,說話條理清晰,讓人心生好感,卻又為她醜陋容顏有些歎息。

  郭芙素來膽大鮮有害怕的東西,楊過本身就不是安份的主,聞言笑了,「打不過就跑我們還是有信心的,不過再僵峙下去,那位白衣的姑娘可就危險了。」

  青衫醜女遲疑瞬間,還是上了板車,告了聲謝,開始處理白衣少女的傷勢。

  驢兒再次撒歡跑了起來,車上四位年輕人尋空各自介紹。

  青衫醜女姓程名英,白衣少女是她表妹陸無雙,姐姐沉穩恬靜,妹妹偏向活潑。

  「我叫楊過,她是我媳婦兒郭芙。」

  程英初聞郭芙名字一驚,她當年遭難被黃藥師救下,成了他的徒兒,自然對恩師女兒黃蓉失女有所耳聞。

  她未見過黃蓉真人,細細打量郭芙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覺這少女嬌豔逼人,容貌之美的確不遜色傳說中的美人,年齡也相差無幾,頓時有些激動。

  不過她素來細心,為免弄錯,還是要求證一二。

  「二位可識得恩師黃藥師?」

  楊過雖在桃花島呆了一段時間,卻未曾有緣見過,郭黃兩人也顯少在孩子們面前提起這些事,所以完全不認識。

  郭芙更不能指望,她失憶得徹底,過去空白一片,能有熟悉感就不錯了。

  也怪程英生性謹慎,她當年也聽聞了郭黃兩人尋女引發的慘案,明白此事不能明著詢問,拐彎抹角用黃藥師試探的結果不盡人意,頓時有些失望。

  其實細細想來也不能怪她,世間之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巧合。

  幾人行了不久,正在解決午飯,突然聽到遠處傳來驢兒鈴鐺脆響,程英動作很快護住臉色刹白的陸無雙,帶著她輕巧跳躍藏於一邊。

  楊過和郭芙不動聲色繼續吃著,順便看看追殺兩人的傢伙到底是誰。

  這一看,倒真嚇了一跳,巧合這種東西真是難以捉摸。

  追殺二人組對上秀恩愛情侶二人組,驚訝之後,追殺的道姑師徒似笑非笑,情侶二人撇撇嘴感歎世界真小。

  「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小鬼,怎麼,我師妹也下山了?」

  如果是別人,興許楊過還有些顧忌會先試探一二,但李莫愁師徒兩人熟得不能再熟,對方的弱點也很明顯,再加上之前將生死置之度外,早已磨滅了對她的懼怕。

  情侶倆連最基本的懼怕都沒有,郭芙繼續啃著楊過遞來的香噴噴的烤肉,把外交的事情全都交給楊過。

  「師父還是更喜在古墓生活,我正準備帶著媳婦兒去掃墓見見我娘,師伯如此匆忙所謂何事啊?」

  李莫愁臉上陰晴不定,XX心經她所欲也,被徒兒陸無雙盜走的五毒秘傳亦她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嗯,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

  楊過看出她為難,故意火上潑油,「師伯要想再見師父,回古墓即可,只是當心別再次溺水了。」

  好吧,旱鴨子的李莫愁似乎腦補了很糟糕的畫面,臉色一變。

  「今日有事,暫且放過你們。」

  說著,就招呼洪淩波準備騎驢離開。

  楊過調戲了李莫愁正得意,還想再接再厲開嘴炮,突然被人拽住手臂,然後就聽到他家媳婦帶著些微哭腔的撒嬌聲。

  「楊哥……」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撐到了……」

  「……」

  楊過被秒殺,歎了口氣,將人摟在懷裡哄著,「我給你揉揉,下次別吃這麼多。」

  「但是你做得很好吃。」

  「我下次弄難吃點。」

  「可是,我覺得只要是楊哥做的,我都喜歡吃。」

  溫言軟語佳人在懷,不知道為什麼,楊過總會被郭芙的話觸動內心的柔軟,讓他對她的喜歡越來越深。

  不由自主吻了吻郭芙額頭的碎發,他認輸的喃喃,「好吧,以後我會注意不讓你吃撐的。」

  小倆口正恩愛著,突聞旁邊一聲冷哼,接著便是驢兒和鈴鐺越來越遠的聲音。

  抬眼望去,才發現是不小心被閃瞎狗眼的李莫愁師徒二人組離開了。

  
稱呼

  李莫愁離開好一會兒之後,程英才帶著陸無雙從藏身之地出來。

  「原來追殺你們的是李莫愁,你們怎會惹到這位毒美人?」

  楊過將吃食分別遞給兩人,然後收拾弄滅篝火,喂拉車的驢子喝水。

  程陸兩人都不太想提及往事,於是不答反問。

  「楊大哥,你們也認識李莫愁?還叫她師伯。」

  「她是我師父的師姐,早些年被逐出師門了,2年前還跑來鬧事,被我們打發走了。」小龍女並沒提及保密問題,所以楊過和郭芙都沒覺得告之陌生人這些事有什麼不對。

  反倒是程陸兩女對視一眼,將不少事情串聯起來了。

  比如,就因為2年前李莫愁帶著洪淩波出門很久未歸,陸無雙才起了逃走的心思,還順便帶走了李莫愁的心肝寶貝《五毒秘傳》,引得她千里追殺。

  喂了驢,楊過將郭芙扶上板車,沒有再次邀請程陸兩人乘坐的意思。

  「兩位最好還是不要和我們待在一起比較好,李莫愁覬覦師父手上的功法已經很久了,和我們一起兩位會更危險。」

  「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江湖兒女,本就聚散無常,不過短短半日相處,卻已刷夠雙方的好感。

  「接著!」陸無雙從懷裡摸出一本書朝楊過扔去,被他伸手接個正著。

  「五毒秘傳?」

  「如果那個女魔頭再找上門來,可以拿這東西威脅她。」

  「不用了,我們自有脫困的辦法,倒是你們,沒了這東西怕是很麻煩。」

  「我們自然也有脫身的方法,只是連累你們過意不去。」

  《五毒秘傳》就這麼成了皮球被推來推去,要是這幕被視其為寶的李莫愁看到,非得氣死不可。

  楊過最後還是將這東西交給了陸無雙,還順手調戲的摸了摸她的臉,蹭下一把嫩豆腐,功成身退駕驢離開了。

  之後的路上,郭芙顯得悶悶不樂,楊過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又怎麼了,只好哄著她開口。

  「芙妹,怎麼了?」

  「……你……」

  「我?我怎麼了?」

  「你摸了其他女孩子!是不是不會喜歡我了!」

  「怎麼會!我最喜歡你。」

  「真的?」

  「真的!」

  「那你還去摸別的女孩子!」

  「這個……」楊過有些窘迫,四年在古墓的修身養性壓制下,他惡劣的本性好像反彈得太厲害,「這個就像你喜歡的食物,雖然已經撐到塞不下了,還是可以摸一下表示喜歡。」

  「哦。」郭芙表示明白。

  楊過正偷偷松了口氣,就聽學習能力很強的郭芙舉一反三,「那我以後也能摸其他男人了?我還以為不能摸,嚇了一跳。」

  「不,媳婦兒,我錯了,忘了剛剛我說的話吧!」楊過淚流,心裡的悲傷逆流成河不解釋。

  好在郭芙之後似乎忘了這件事,不幸成為今後楊過黑歷史之一的吃豆腐事件暫時被揭過,兩人合好如初(?)了。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江湖註定少不了爭鬥。

  只是在一個城鎮歇息而已,居然也能在半夜遇到仇殺事件。

  黑著臉用被子將郭芙捂得嚴實,楊過抽出劍直接將那幾個技不如人被打飛撞壞他們房間門的黑衣蒙面殺手捅死,對其他人視而不見『砰』的砸上門。

  「解決了?」

  郭芙睡眼惺忪仰著頭,青絲如瀑,褻衣鬆散,春光外泄嚴重。

  「嗯。」楊過將人摟在懷裡,再拉上被子,「睡吧。」

  早上吃早餐的時候,有人上前道謝,漢人打扮,卻貴氣沉穩,身邊帶著兩女雖然也是漢人打扮,卻明顯不是漢人的女子。

  「在下耶律齊,旁邊是小妹耶律燕,義妹完顏萍,昨晚多謝謝兄台相助,還請告知閣下大名。」

  楊過向來對耶律齊和郭芙這種公子小姐沒什麼好感,畢竟孤兒身份帶來的自卑已經深入骨髓,他始終難以釋懷。

  更者,對方那左擁右抱兩美女在側的模樣實在是太拉仇恨,人生贏家什麼的,就是被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綜上所述,楊過只是冷淡的介紹了己方兩人,便不打算再理他。

  哪知自家媳婦不配合,她直直望著耶律齊,神色迷離,「齊哥……」

  然後,楊過就見耶律齊神色也不正常起來,先是驚訝,接著好似想起了什麼似的淺淺一笑,神情也有些恍惚,「芙妹。」

  如果說之前楊過對耶律齊的感覺是不爽,那麼現在,他就已經是敵對了——聲音溫柔得可以溺死人來叫著他妻子的名諱,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楊過剛想拍桌而起,就覺得袖子被人拽住,怒氣騰騰轉身,一下子再大的怒火都沒了,因為他家漂亮的小媳婦哭了。

  郭芙睜著茫然的霧眼還在止不住落淚,擦都擦不完,楊過歎了口氣摟著她哄,「又怎麼了?」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眼淚停不下來……」郭芙喃喃著,突然捂著心面帶痛苦,「心很疼的感覺。」

  顧不上什麼,楊過抱著郭芙直接用上輕功離開,失禮的將耶律齊幾人拋下——反正事情失控正是從遇到這個耶律齊開始的。

  被拋下的三人中,耶律齊大度不會計較什麼,完顏萍溫柔可人不會多介意什麼,只有耶律燕在那裡憤憤不平。

  「那個人太過份了,明明就是他妻子相當失禮直呼哥的名字,那男人反倒向我們撒氣,不可理喻!」

  「好了,少說一句,我也有不對,不該那麼失禮。」耶律齊安撫自家妹子,心頭疑慮卻未消——芙妹,真的是你嗎?

  「就是,哥才不會喜歡那種類型呢!」耶律燕壞笑著湊近完顏萍,「嫂子應該是完顏姐姐這種類型才對。」

  耶律齊愣了一下,就見到完顏萍被自家妹妹弄成個大紅臉,含羞帶怯的眼神讓人心神一蕩,「小妹別胡說。」

  完顏萍聽到這話神色不對,說著去買東西就借機離開,耶律燕恨鐵不成鋼瞪了自家親哥一眼,也跟去了。

  耶律齊苦笑,完顏萍的心思他自然知道,他也對她有過好感。只是,他們之間不止隔著血海深仇,還有那段不該存在於他腦海中的記憶。

  再年輕的軀體也掩不過他內心滄桑的事實,重生一世,他了卻了前世的遺憾救下父親和長兄,卻也從此和他曾經的妻子郭芙形同陌路。

  只是終究還是沒有放下,所以他才頻繁出現在中原,想要再見一面,沒想到再見時她已成了楊兄弟的妻子,真是造化弄人。

  霍都已經帶著國師去英雄大會挑釁,雖然當年就曾聽聞國師大敗而歸,但終歸想親眼所見,順便見一見那些已經成為黃土的故友。

  閉了閉眼,揮之不去的記憶浮上心頭。

  襄陽城破,郭氏一家除郭襄全部以身殉城——他的妻子,最後還是任性了,卻讓人無法責怪。

  他是懂她的,她亦懂他,有妻如此,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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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起

  郭芙的反常只是片刻,楊過的彆扭卻持續很久,尤其是得知耶律齊三人也要去參加英雄大會將會同路的時候。

  楊過怒而改道,寧願繞路也不願今後的日程和耶律齊在一起,這一改道,反倒有了另一番奇遇。

  郭芙很少會違逆楊過的決定,這番楊過置氣逆行,她也不介意,只是這幾日她們在雪山中轉了良久,到處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實在有些膩味。

  抖了抖外衣上積下的落雪,雖說有內力護身不會顯得太懼寒冷,但時間一久,總歸對身體不好。

  這天,她捂著烤得香噴噴的野紅薯,小口咬著,問出了困惑她好幾天的問題,「楊哥,你是不是迷路了?」

  楊過身體一僵,安撫的摸摸她的頭,順便將落雪拂開。

  「怎麼可能,阿芙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覺得這裡雪景不錯,想多看看。」

  「哦。」

  郭芙點頭表示明白,這幾天她終於習慣楊過突然改口叫她阿芙,據說夫妻兩人的稱呼要更親昵才顯得恩愛。

  兩人又走了一段,四周景色大同小異,楊過說用輕功去探路,留下郭芙無聊的撥弄著石塊上的雪。

  不到片刻,有人從頂上崖邊飛速落下,郭芙以為是楊過便沒在意,哪知那人出手攻來,她吃了一驚,已經來不及防禦,只好矮身就地一滾。

  半跪著剛拔/出半截長劍,就被人制住,她身體受寒動作有些僵硬,這卻不是她的敗因,來人功力實在高強。

  來人是個鬚髮皆白的老翁,身上衣衫破爛,好似個老叫花。

  他將臉湊近,郭芙正好瞧見他滿臉紅光,神采奕奕,肚子肥碩,不似什麼惡人,倒像隱世高人。

  「奇怪,怎麼覺得小娃兒這張臉有點眼熟?」

  正巧楊過歸來發現不對,大喝一聲攻過來,「什麼人!」

  老叫花輕鬆閃過楊過的攻擊,提氣一躍,倒掛在懸崖之山,「你們又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是藏邊五醜的同夥嗎?」

  「當然不是,那是什麼鬼!」楊過護在郭芙身前,「老前輩何以為難我們夫婦,我們只是無意路過這裡。」

  「無意路過?你們分明在這裡轉了好幾日了。」

  「這……」

  郭芙妹子神補刀,「楊哥迷路了而已。」

  「阿芙……」

  「嗯?」

  「我真沒迷路。」

  「嗯,你真迷路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

  郭芙PK楊過,再次完勝。

  判定兩人不是敵人,老叫花將兩人帶去自己休息的位置,最後還請兩人吃蜈蚣。

  郭芙妹子堅決不吃蟲子,激將法也不管用,楊過倒是受不得激,很快就和老叫花也就是自稱洪七公的北丐打成一團。

  洪七公吃飽就睡,當真愜意,楊過礙於三日之約決定再留三日再離開,為此郭芙吐糟——真的不是因為找不到路的藉口麼?

  第一日剛過,洪七公所說的藏邊五醜就已找上門來,楊過和郭芙雖未練同一功法,但這些年配合起來也是不差。

  五醜被打得節節後退,突然變幻陣法,五人合力和郭楊兩人比起內力來。

  天天睡寒玉床的兩人功力自是不弱,但五醜的功法卻很是奇特,個體不明顯,合力運功卻內力驚人。

  「撤!各個擊破!」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收手,楊過帶著洪七公先行,郭芙斷後。

  五醜的輕功自然比不上郭楊兩人,只是華山本就險陡,能避開的地方並不多,兩人將洪七公藏好,便開始和五醜周旋。

  兩人奈何不了抱團的五醜,五醜也奈何不了兩人,這一僵峙就又過了一日。

  五醜阻了去路,斷了兩人的食物來源,郭芙很快就餓了,但楊過讓她先行離去她卻沉默搖頭。

  三日過去,第四日淩晨到來時,郭芙終歸因為力氣不夠被擊飛撞到岩壁,然後未能站穩失足掉落懸崖。

  楊過大驚之下想撲過去救人,無奈被五醜纏住,只見一道灰影跟著跳下懸崖,不一會兒就再次躍上來。

  逼退五醜,楊過迎上去接住洪七公手上昏迷的郭芙,顧不上其他,連忙運功幫她疏通紊亂的內息。

  那邊洪七公很容易就解決了五醜,卻異變突生,瘋顛的歐陽峰不知從何處跑來湊熱鬧,然後兩個兩老子就這麼對上了。

  這下楊過真成了保姆,又要照顧昏迷的郭芙,又要照顧兩位興起任性比武的老頭子,一會兒擔心這個,一會兒又擔心那個,只覺得頭大如牛。

  最後兩老比拼內力油燈枯盡,郭芙終於醒來,卻是不幸中的大幸。

  「楊哥……」

  「阿芙?怎麼了?」

  郭芙什麼話也沒說,緊緊將楊過抱住,良久才喃喃,「我恢復記憶了,你會不要我嗎?」

  「你又亂想什麼?當然不會!」楊過摸摸她的頭,「你是我媳婦兒嘛∼」

  「好了,你去看看兩位前輩,我沒事。」

  郭芙將人推開,楊過也確實擔心兩人,塞給她一堆香噴噴熱呼呼的食物就離開了。

  她頓在原地,有些頭痛的揉了揉額角,滿心茫然——沒想到當年重陽宮一行居然會弄得失憶,而她也陰差陽錯真成了楊過的妻子。

  瞄到手腕上的守宮砂,她歎了口氣,就算他們成親了,她也依舊沒有真實感,未知的未來顯得尤為可怕。

  還有齊哥,沒想到就算失憶了,她身體的本能仍舊認出了他——但願所有的痛苦悔恨,最終都化為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走出洞穴,楊過正在洪七公師公的指導下演示打狗棒法,見景生情,郭芙不由得喃喃念出了熟記在心的口訣。

  楊過正在歐陽峰那邊心無旁騖比劃招式,兩人都沒注意到郭芙的到來,所以只有洪七公聽到她的喃喃自語,一瞬間,他的眼神銳利起來。

  郭芙緩緩跪下行了一禮,「拜見洪師公,之前未曾認出師公,多有冒犯。」

  「你是?」

  「現任丐幫幫主是我娘,爹娘掛念您老已經良久。」

  「哈哈哈,原來是蓉丫頭的女兒,我說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洪七公大笑引得氣息不繼,咳嗽連連,那邊兩人終於注意到郭芙的到來,聽著楊過反復再三給歐陽峰講著她的身份,一口一個媳婦著實讓她有點受不住,臉有點發燒。

  她蹭過去,跟著楊過叫了一聲義父,然後被拽住手,被迫接受對方的狂熱洗腦攻擊。

  「媳婦兒好,媳婦兒會生下大胖小子,我就可以當爺爺了對不對!」

  郭芙窘迫躲到楊過身後,示意他解決問題,楊過哄著他繼續破解招式,這事才算暫且擱下。

  又是幾日過去,郭芙本想勸著洪七公跟她一起去英雄大會,這樣大概會減少一些爹娘對她離家出走4年未歸的怒火。哪知兩位世間少有的奇人居然抱在一起大笑同時氣絕,化作黃土,回歸原始。

  楊過在此守了七天,郭芙也跟著守了七天。

  「楊哥,你還生氣嗎?」

  「我沒生氣。」

  「那,我們去找爹娘吧!」

  「好。」

  「你不會再迷路了吧?」

  「……」

  
踢場

  兩人終於從華山下來了,楊過終於沒迷路,或者說,每到分路口都是由郭芙來選擇方向。

  由於耽擱了不少時日,英雄大會召開在即,兩人買了馬加緊行路終於趕上了。

  這日正是英雄大會召開之日,臨近午時,客人絡繹不絕。

  兩人正要進入陸家莊,郭芙突然記起金輪法王和霍都會來搗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畢竟當初力敗金輪法王的是楊過和小龍女合力。

  如今小龍女未出古墓,如果霍都再用言語堵得爹爹不能出手,娘親懷孕不能出戰,單憑楊過和她定然阻止不了金輪法王。

  事到如今顧不得許多,郭芙將打狗棒法的所有口訣全都教給楊過。

  當年娘親教魯有腳背誦時她就曾聽過,只是年少不懂事很快就忘了,後來耶律齊成了丐幫幫主,她這才學全。

  楊過天資甚高,聽了三遍就已會,只是要和招數融合貫通需要多些時日。

  今天是娘親將幫主之位傳給魯長老的日子,如果被發現楊過也會打狗棒法,必然壞了丐幫規矩,不好收場。於是,郭芙領著楊過沿著陸家莊細細搜尋霍都等人的蹤跡,誓要把來搗亂的他們搶先打退。

  楊過不明就裡,還是跟緊媳婦的腳步去越級打怪了。

  霍都駐紮之處有些遠,應該也是剛到,不然決不會沒被丐幫弟子發現行蹤。

  兩人悄悄隱在房頂上偷看,楊過見下面都是蒙古人打扮,已然猜到幾分。

  「他們也是沖著英雄大會來的?」

  「對,爹娘召開英雄大會就是為了阻止蒙古人入侵中原,他們此番到來,是敵非友。」

  正是午飯時間,陣陣香氣誘得郭芙肚子響了起來,或許是早前被餓過,導致她對吃食特別上心。

  兩人一直在趕路,吃食上只是乾糧,本來要去陸家莊蹭午飯的,結果被郭芙突發其想帶到這邊看蒙古人,所以沒有準備食物。

  「走吧,今天吃兔子。」

  「我要有蜂蜜味道的那種!」

  「好好好。」

  兩人正想離開,突然一雙筷子破空而來,驚得兩人反射性閃開,落到了巡邏兵面前。

  「既然來了,何不賞臉和本王敘上一敘。」

  搖著鐵扇貴氣十足的霍都緩緩走出,身後跟著他的師兄,那位肥肚紅袍藏僧,從兩人身後望去,最里間端坐著金輪法王。

  他在楊過身上打量一眼,後又轉過郭芙身上,有一瞬間驚豔。

  「兩位前來,所謂何事?」

  「好久不見了,言而無信的怪!大!叔!」

  霍都此人可謂和郭芙孽緣頗深,當年帶著金輪法王大鬧英雄大宴,之後又不知怎麼混到丐幫差點殺了耶律齊奪得丐幫之位。當然,更重要的是,重生回來,郭芙對自己在他面前丟臉哭鼻子一事可謂怨念深重。

  笑臉一僵,扇子合攏,霍都磨牙,「原來是你們這兩個小鬼,小妹妹,本王怎麼就言而無信了?還有,本王哪裡是怪大叔!」

  「到現在你都沒賠我的糖葫蘆!」郭芙理直氣壯,直噴回去,「大冬天你還搖扇子,不是怪人是什麼?怪大叔!」

  「叫本王大哥哥會死嗎!?」

  「會死!」

  郭芙瞬間想到自家小妹郭襄那讓人心煩意亂的大哥哥稱呼,頓時臉色變了,非常不愉。

  霍都怒了,郭芙肚子再次被餓得咕咕響,俏臉一紅,整個人往楊過身後躲,邊躲還邊掩耳盜鈴。

  「怪大叔你什麼都沒聽到!」

  「本王已經聽到了。」

  「殺了你!」

  郭芙紅著臉惱羞成怒,眼露凶光,越看越覺得霍都臉上突然露出的可疑微笑礙眼,一直處於無語狀態的楊過伸手將自家惹事生非的媳婦再往自己背後塞了塞。

  然後,然後他們心平氣和一起吃了午餐,因為霍都說用一頓飯抵消當初欠下的糖葫蘆。

  水足飯飽,開始正事,作為來踢場的一方主力,楊過本想挑戰最強的金輪法王,無奈筋脈盡斷投靠師祖的藏邊五醜認出了兩人,他們的師父達爾巴也就是那個紅袍藏僧接下了楊過的挑戰。

  達爾巴天生愚頓,性格憨厚,唯一的優點就是力大無窮,內力渾厚。

  楊過不敢和他比力,就以力破巧,恰巧古墓功法和打狗棒都是以力破巧。

  起先他還有些生疏,之後就完全壓著達爾巴打,郭芙看著他靈動的身影,有些出神——楊過的天資果然高得可怕,就算是耶律齊,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就將打狗棒法運用得這麼漂亮。

  這時有人湊到霍都身邊悄聲說了幾句,霍都恍然,「原來是洪老幫主的弟子,打狗棒法名不虛傳。」

  「怪大叔,你也要領教一下這打狗棒嗎?」郭芙激他,「還是說,你怕了?」

  霍都本人心思縝密詭計多端,完全不為所動,但金輪法王可受不得激,示意霍都上前迎戰。

  郭芙擰眉盯矚楊過小心對方的暗器,她則警惕的撿了枚石頭隨時準備出手,畢竟霍都不擇手段的做法讓她印象深刻。

  果然,一旦霍都處於劣勢,為了自保他一是逃跑,二就是下陰招。

  郭芙手上石頭飛射而出,直逼霍都面門。

  霍都猝不及防之下,只得避開,因此扇柄上猝了毒的暗針偏移了方向,沒傷到楊過,反而射中之前和霍都交談那人。

  「三局兩勝,我們贏了。」郭芙笑眯眯靠在楊過身邊,笑顏如花「服不服呀,怪大叔?」

  美色迷眼,霍都一愣,這才慢悠悠整理著淩亂的華服,狡黠反問。

  「本王什麼時候說過要三局兩勝了?」

  「你……」郭芙氣結,她是有點先入為主了,忘了跟他約定三章。

  狠瞪了他一眼,郭芙扭頭招呼楊過離開,反正已經挫了霍都銳氣,接下來讓爹來教訓金輪法王。

  兩人腳尖輕點,縱身離去,一路上楊過沉默過分。

  「阿芙。」

  「嗯。」

  「這世上的高手果然很多,我還不夠強。」

  郭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從她重生以來,似乎命運被打斷變得混亂,楊過不再到處追尋著小龍女,反而因為舊事而極度渴望力量。

  輕輕從背後摟著他,郭芙收緊手臂,感受著身邊這人的真實感。

  「楊哥在我心中是最強的,不弱於任何人。」

  想起當年娘親在華山上封的新五絕——西狂楊過,短短34歲就位列五絕之位,絕不簡單。

  「阿芙,我們去見了郭伯伯郭伯母就一起四處遊/行好不好?一直待在古墓讓我有點坐井觀天,自傲起來了。」

  「好,楊哥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因為我是你媳婦兒嘛∼」

  「對,我的好媳婦兒∼」

  楊過逮著郭芙又是一頓親昵的親吻,所有的不快都隨之遠去。

  郭芙歎息,如果此生就這麼下去,似乎也不錯。

  
調戲

  郭楊兩人進了陸家莊,只看到此時宴客四散,皆是等著晚間英雄大會開始閒人,一眼望去,居然沒有主事之人。

  因為兩人沒有英雄貼,被丐幫弟子攔了下來,還是耶律齊為兩人解的圍。

  「楊兄弟,郭姑娘,好久不見。」

  楊過瞬間又彆扭了,這次倒也沒失了禮數,郭芙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道,「好久不見了,耶律大哥。」

  「你們怎會現在才到?」

  「一言難盡,我們還有事,以後再敘。」

  經通報後進了里間,人很齊,不止郭氏一家在,全真教還有南帝一燈大師座下幾位弟子也在。

  郭芙叫了聲爹娘就沉默跪下,楊過跟著跪下。

  「好好,回來就好,事情我已經聽丘真人說了。」郭靖將兩人摟在懷裡好半天,才情難自禁將他們放開,大老粗的男人紅了眼眶。

  郭芙緊緊拽著他的衣衫強忍著沒流出淚來,楊過也差不多。

  好半晌,郭靖才在黃蓉的安撫下平靜下來,郭芙撒嬌似的黏在黃蓉身上,任由她顫抖的手一下一下輕撫著她。

  「回來就好,娘還以為再也見不到芙兒了。」

  娘親有多寵她愛她,她當然知道,鼻子發酸,她埋首將自己丟臉要哭出來的模樣藏起來,聲音哽咽。

  「娘,對不起,是女兒不孝。」

  這邊母女情深,那邊郭靖看著楊過慈父全開。

  「過兒,聽說你叛出全真教另投師門了,到底怎麼回事?」郭靖本身尊師重道,和全真教交好,聽說了此事,雖然丘處機已無責怪之意,仍是想替雙方講和。

  楊過對全真教沒什麼好感,冷笑一聲,當下把所有全真後果皆道出來。

  從郭靖打上終南山被記仇,到後來趙志敬不傳他武藝逼他上臺羞辱,然後追捕他和郭芙把她打下深溝失憶,再到收留他的老婆婆因送藥被打死,最後因為下山尋找桃花島未果差點遇害。

  全真教幾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畢竟前不久還出了小龍女的事,雖然為了雙方名譽已經下令封口且不再深究,但小龍女殺了尹志平是事實,不知情的小輩對古墓還是有了間隙。

  趙志敬對楊過的說法冷哼表示不屑,卻也沒多說什麼。尹志平已不在,他是下任掌門的事已經板上定釘,再和楊過鬧出什麼不愉快讓師父師伯們減印象分得不償失。

  而另一個當初不小心打死孫婆婆的當事人赫大通也滿是懊惱,王重陽收的全真七子品性都沒問題,結果他一時失手重傷老人已經成了心結。

  現在聽著楊過重提這事瞪過來的眼,他苦笑著遞上劍,「如果你想報仇就來吧!」

  楊過知道在這麼多人面前殺不了他,他卻在眾人面前求死,不是故意的是什麼?

  他當場就要怒而打飛對方遞來的劍,幸好瞭解他脾氣的郭芙伸手抱住他,事情鬧僵對所有人都沒好處。

  楊過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就因為我什麼力量都沒有,才會被人欺淩!即然全真教的那群道士不肯教我,為什麼我不能另擇明師!」

  「唉,過兒,苦了你了。」郭靖再次把楊過摟在懷裡,慈愛的拍拍他的肩。

  他本身就覺得對不起自己的結義兄弟,對楊過更是寵愛。如今聽到他這番遭遇,早前又有丘處機等人表示不再追究楊過叛出師門的事,雖然對過兒和全真教的關係不太滿意,卻越加憐愛他。

  「師父待我很好,畢生武學全數教付,而且……」面對真心關心他的人,楊過這時候才有些緊張。

  郭芙看出他的不自在,從背後默默握住他的手表示支持,於是楊過深吸一口氣拉著郭芙跪下,滿臉強裝的鎮定,「郭伯伯,我和阿芙在古墓已經私定終身,成親了。」

  楊過緊張得滿手是汗,就怕郭伯伯嫌棄他的孤兒身世而拆開他和郭芙,沒想到郭靖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

  「郭伯伯怎麼會怪你,其實我當初就有意將芙兒許配給你,只是你們……唉,不說也罷,成親了也好,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

  「靖哥哥!」黃蓉突然開口喚他,秀眉微促,「兩孩子在古墓私下成親不為外人所知,不妥。」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郭靖拍著腦袋恍然,「還是蓉兒你想得周到,待英雄大會一完,我立刻著手替過兒蓉兒補辦婚禮。」

  得到長輩認可,楊過松了口氣,握緊了郭芙柔軟細膩的小手,低頭瞧見她如花笑顏,心裡一片暖意。

  兩人暗中歪膩片刻又分開,郭芙露出擔憂,「娘,你又懷孕了嗎?」

  黃蓉點頭,輕撫小腹,臉上浮現出為人母的幸福,秀顏越加溫柔,「怎麼了,芙兒?」

  「我們在來陸家莊的路上發現有蒙古人駐紮,就和楊哥一起去探了探,發現來的是蒙古的國師金輪法王還有他徒弟霍都王子。」郭芙臉色嚴肅,「來者不善。」

  黃蓉也正了正臉色,和郭靖對視一眼。

  「行了,我們已經知道,你們趕路辛苦了,先去休息吧。」黃蓉招手讓一直不停打量兩人的武家兄弟過來,「大武小武,你們帶芙兒和過兒先去客房休息。」

  「是!師娘!」

  四個年齡相差無幾的少年少女走在一起總是很顯眼的,尤其在四人相貌都不差的時候。

  之前是因為許久未見的陌生感,在大武小武帶著郭楊兩人去看了雙雕和小紅馬之後,兄弟倆就提出要比武會友。

  郭芙親昵的摸著跟了自己一輩子的小紅馬,一邊叮囑一句就不管了。

  「大武小武點到為止,還有楊哥,別太欺負他們。」

  男人打呀打呀就會打出友情來,這句話不一定對,但幾人的關係因此緩和不少卻沒錯。

  晚宴上霍都果然帶著金輪法王來了,郭芙氣他詭辯,忍不住哼出一句話。

  「手下敗將的怪大叔,你居然還敢來,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芙兒,不要無禮!」

  郭芙朝霍都做了個鬼臉就躲到楊過背後了,也沒人會注意小女孩的童言童語,於是郭靖上前一步招呼來客,和黃蓉配合無間應對自如。

  霍都不承認他們輸了,不代表天生愚笨的達爾巴不承認,霍都大度表示這次三局兩勝他們先輸一把。

  朱子柳以判官筆和一陽指迎戰霍都,郭芙再次提醒小心霍都暗器,卻也不知他聽進了沒有。

  四處尋找可以借力的東西,沒想到僕從太給力,不管是碗筷還是桌椅皆收拾乾淨。

  「楊哥,你身上還有銀子嗎?」

  「沒有,只剩些銅錢。」

  郭芙很失望,銅錢太輕太細,以她現在的內力不足以用銅錢打傷人。

  猶豫再三,她拔下頭上楊過當年成親送的木釵,因為很有紀念意義,她一直沒捨得換。

  朱子柳武力不弱,功法結合書法看起來飄逸瀟灑,楊過看得目不轉睛,細細記下他們的招式的對拆方法。

  郭芙不想打擾他,便關注起場上的霍都,哪知霍都早有防備,對她得意一笑,巧妙將自己藏在朱子柳身後,讓郭芙沒有可下手的地方。

  那個可惡的混蛋!

  郭芙扁了扁嘴,很不甘心,但場上變幻萬千,她插不進手,只願朱伯伯聽進了她的警告。

  用手攏了攏長髮,再次將木釵插好,反正此處這麼多人,霍都不一定能占到好。

  未料到這局居然是朱子柳輸了,其他人將他扶下臺時才發現他不知何時中了毒,霍都得意大笑。

  「有規定不許用毒嗎?本王可是手上留情了。」

  「此局我們輸了,還請賜予解藥。」郭靖上前調解。

  「解藥可以給你們,但是我要她來拿。」霍都扇子一指郭芙,「郭大小姐肯定會賞臉的對不對?」

  之前楊過使用打狗棒勝了他,他派人查了兩人,這才知道那個漂亮的小女孩居然是郭靖黃蓉的女兒,這麼一來,他們的女婿會使用打狗棒就說得通了。

  現在一勝一負打平,在最終勝敗出來之前,料定霍都不會在這麼多人前做些什麼,郭芙上前取過解藥,轉身就走。

  哪知霍都突然出手,郭芙閃避不及,頭上一松,烏髮披散,木釵已然被對方取走。

  「一物換一物,這才公平,對不對呀,郭大小姐?」

  「混蛋!還我!」

  郭芙又驚又怒,她本身武力就不如霍都,氣急之下出手更沒章法,更別提霍都還有身高優勢,簡直像逗著她玩一樣。

  楊過突然出手,逼得霍都不得不避開,他笑盈盈道,「你們再不給他服食解藥,他可就危險了。」

  郭芙瞪了霍都一眼,把解藥交給朱伯伯後,拽著楊過到一邊沮喪去了。

  「怎麼了,不就是個釵子嗎?」

  郭芙氣呼呼的,「那是你送的!」

  「我再買個送你。」

  「但是,那是你親手做給我的!」

  「好好好,我再做一個漂亮的給你。」

  郭芙瞬間就高興起來,楊過無奈的笑笑,「你這麼容易滿足會讓我沒成就感的。」

  她只是微笑不語,因為這樣才能讓幸福持久一點。

  很久以後,每當想起這一天,她總是會對著盒子裡那支斷裂的木釵出神。

  想到之後發生的事,她歎息,大概有缺憾的幸福才是真正的人生吧。

  
對立

  雙方都是一勝一負,最後一場由郭靖對戰金輪法王。

  郭芙完全不擔心自家爹爹會輸,所以躲在楊過身後糾結望向霍都——她還是捨不得那只木釵。

  霍都簡直不能更得意,對小女孩投過來糾結的怨念很是受用,一直被對方用怪大叔哽得不清,如今扳回一局,甚是美好。

  金輪法王果然不是郭靖對手,郭靖降龍十八掌掌法淩烈,內力深厚,硬接之下還死要面子立在原地不後退卸掉衝勁,這不是活受罪麼。

  開場就對接一掌,雙方都對對方的力量有所估計,暗暗為對方叫一聲好,郭靖大喝一聲。

  「很好,再接我一掌!」

  金輪法王剛剛硬碰硬沒有討好,此時不願再硬碰,金輪上手,與銀輪鏗鏘作響攻了過去。

  兩人皆是好手,你來我往打得精彩,看得其他人目不轉睛,連郭芙也不意外。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雖然金輪法王略遜她爹,但要接下金輪法王10招,也不是那麼容易。

  看著看著,郭芙猛然想起自己不該忽視陰險的霍都,猛然扭頭,發現霍都臉色陰晴不定,有些蠢蠢欲動想要暗中傷人。

  正想著先發制人,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人群角落走到霍都面前,巧妙的站在他能出手的位置。

  他朝郭芙笑笑,然後和霍都交談起來,郭芙拽著楊過的衣服再次縮到他背後逃避,嘴裡一片苦澀,心裡喃喃著那個已經深入骨髓的稱呼——齊哥。

  既然有耶律齊在那邊看著霍都,也就不用擔心霍都暗中傷人了,郭芙轉向金輪法王,那裡已經有了結局。

  不出意料,郭靖勝了,群雄喝彩,襯得金輪法王和霍都臉色都有些灰暗。

  鐵扇開了又合,霍都以為憑著自家師父的力量能大殺四方,沒想到會功虧一簣,神情有些不愉。

  這時候耶律齊上前打圓場,用郭芙聽不懂的蒙語和霍都還有金輪法王說了幾句,他們就撤離了。

  然後,他對郭靖拱手行了一禮,態度恭敬。

  「郭大俠果然豪氣蓋世,我們多有打擾,告辭。」

  在場的人中,除了蒙古那邊,就只有郭靖能聽懂蒙語,他知是這位少年將霍都等人勸走,不由得好奇他的身份。

  「請問閣下是?」

  耶律齊收斂了所有不該有的情緒,掃了郭芙一眼,然後直直對上郭靖的眼,不卑不亢道。

  「在下耶律齊,現蒙古丞相次子,久聞郭大俠之名,所以借此英雄大會來湊個熱鬧。」

  自救下父兄起,這一切就早已註定,他耶律齊不再是那個逃難到中原,娶了郭芙繼承丐幫幫主之位的抗蒙俠客,而是蒙古一方的大臣之子。

  此一生,他與郭氏一家只能對立。

  郭芙抓緊了楊過衣衫,她聽懂了對方的話,卻寧願沒懂。

  視若親人的存在突然變得對立,她有些無措,細想之下卻理所當然——就如當年她放心不下父母任性跑回襄陽,齊哥當然也可以為了父親留在蒙古。

  只是,一想到將來會在戰場上看到對方的場景,她就很難過。

  勉強笑笑,郭芙開口阻止他離開,「耶律大哥,要不要留下來參加我和楊哥的婚禮?」

  耶律齊望向楊過,郭芙也順勢望過去,這才發現他似乎對耶律齊的存在一直很不喜。

  「如果楊兄弟不介意的話,在下願意喝上一杯喜酒,祝兩位百年好合。」

  郭芙扯扯他的袖子,請求不自覺帶上了撒嬌,「楊哥∼」

  楊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反正怎麼看耶律齊都覺得不順眼,但是對方行為得體,實在挑不出錯,惹得他有氣無處發,整個人彆扭到不行。

  但對方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帶著善意的祝福反而讓鬧彆扭的自己顯得特別陰暗,他強壓下莫明其妙的情緒,總算能好好和耶律齊說話了。

  郭楊兩人這次只是補辦婚禮順便告知親友,不用太過盛大,英雄大會的來人都願意再喝杯喜酒再走,嫁衣也有現成,只要略作修改就成。

  楊過說要為她準備木釵不知去哪兒了,郭芙不小心露出守宮砂被娘親看到,於是被拉到房間說些私密話——只是有些話就算聽過一遍,再聽還是會讓人窘迫得臉上發燒。

  「娘∼」她只好紅著臉撒嬌討饒,惹來黃蓉戲謔的笑。

  再次穿上嫁衣,郭芙不知為什麼覺得比第一次成親時面臨生死之危還要緊張,惴惴不安。

  上次是由小龍女替她梳頭,這次是娘親,銅鏡中印出她不安的臉。

  似乎是被齊哥的一番話影響到,她對接下來要面對的未來很恐慌,完全沒有作為一個新娘子該有的喜色。

  黃蓉敏銳覺察到不對,柔聲安慰,「芙兒,不喜歡嫁給過兒嗎?」

  「沒有,娘你想多了啦!」

  郭芙把一切負面情緒全都壓下,撒嬌的笑笑,「都怪娘啦,昨天說那麼多羞人的話……」

  梳洗妥當,黃蓉打開房門,露出外面不知站了多久的楊過。

  她搖搖頭,臉上是無奈的笑容,「本來新婚前不該讓你們見面的,但你們本來就已經成過親就算了。」

  「郭伯母……」

  楊過有些汕汕,每次面對端莊秀美的黃蓉,他總是不自覺氣勢弱下。

  「好了,不打擾你們了,記得明天得早起。」

  黃蓉曖昧的笑笑,然後眉梢湧現倦意,徑直離去了。

  小倆口對視一眼,皆有些臉紅別開臉。

  半晌,楊過才走過來,手指溫柔的穿/□□她的發間,將一支雕刻了花形的木釵挽到發上。

  「好看嗎?」

  「嗯。」

  郭芙看著鏡中那枚漂亮的木釵,笑得很開心。

  楊過突然把她摟在懷裡,喃喃著,聲音越來越輕。

  「阿芙,我,我知道怎麼圓房了,現在,可以嗎?」

  郭芙一愣,然後輕輕點頭。

  是不是所有的不安都來源於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

  想到這裡,她拋棄羞澀,閉眼主動摟住了楊過的脖子。

  
來客

  天未亮的時候,郭楊兩人就被敲門聲驚醒,然後就聽到黃蓉凡事了然於胸的聲音。

  「芙兒,過兒,再不起來洗漱就來不及了。」

  兩人騰的一下就臉紅了,直聽到黃蓉遠去的腳步才慌張起來,結果郭芙因為身體不適,腰一酸腿一軟從床上跌到楊過懷裡。

  肌膚相親,溫香軟玉,楊過覺得自己有些蠢蠢欲動,不過現在實在不是合適的時機。

  「阿芙,還,還疼嗎?」

  「有,有一點……」

  「那我抱你去洗澡。」

  「好。」

  兩人交談的聲音越來越低,郭芙埋首在對方赤果的胸膛上,等待臉上發燒一樣的熱度降下去——她深深覺得過去幾十年的年齡都喂狗了,現在居然真像個懷春少女一樣害羞起來。

  懶洋洋泡在熱水裡,光潔雪白的手腕上已經沒有了那刺目的一點紅,再想到剛剛楊過慌慌張張從窗戶溜走的動作,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洗漱完畢,上妝挽發,一堆金釵銀飾,卻偏偏不見了楊過送她的那支木釵。

  問侍女,那侍女想了想,「是姑爺拿走了。」

  楊過……她有些無力,細想一下就知道楊過為什麼會這麼做。

  她都全力表示過喜歡了,那傢伙的自卑心結還是那麼重,她從來沒嫌棄過他的一切好不好,鬧什麼彆扭!

  打扮妥當,正要披上蓋頭時,突然門外來了兩女,讓郭芙很是驚訝。

  娘親含笑介紹,「這位青衫的是爹近些來收的小徒弟程英,白衣的是她的表妹陸無雙。」

  郭芙一下子心情複雜,失憶前已經遇見過兩人,但印象最深的卻是當年兩人同時喜歡上楊過卻單身一輩子的事情。

  只是這次兩人對她的態度沒那麼不友好,或許是她這次沒有砍下楊過的手臂的原因吧!

  陸無雙搶先開口,臉上不似初見那樣重傷沒什麼血色,笑起來有些活潑。

  「之前聽說有英雄大會,我趕來時已經晚了,沒想到卻正好趕上你和楊大哥的婚事,就叫表姐一起來湊熱鬧了。」

  接過陸無雙的話,除卻醜陋面具的程英笑得溫婉可人,「恭喜你們了。」

  對方表現出來的善意讓郭芙很不習慣,只是往事隨風,不過都是過眼雲煙,她又何必執著過去。

  「謝謝,程姐姐你除去面具也很漂亮。」她轉向陸無雙,「你的傷還好嗎?有沒有再遇到李莫愁?」

  「傷倒是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躲得悶,所以才出來湊熱鬧。」陸無雙撇撇嘴,臉上憤恨一閃而過,「那個女魔頭!哼!誰知道跑哪兒去了?」

  或許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戲劇化,以前互相看不慣的人成了朋友,視若親人的存在卻成了對立的那方。

  吉時一到,郭芙披著紅蓋頭在人聲鼎沸當中再次和楊過拜堂。

  或許是因為這次他們只牽著紅綢沒有手把手,或許是她被蓋頭擋了眼,之前被強壓下的莫名的不安一點點溢出來,似乎要將她淹沒。

  「一拜天地!」

  轉身下跪,身體某個地方傳來的酸痛讓她在蓋頭下輕微呲了呲牙。

  「二拜高堂!」

  剛準備跪下,突然覺察到周圍氣氛一變,然後她被楊過護在身後。

  正奇怪怎麼了,一個熟悉而嬌媚的聲音讓他不由自主抓緊楊過的衣衫。

  「如此喜事,怎能少得了我李莫愁,古墓中,好歹我也是兩位新人的證婚人。」

  李莫愁她倒是不怕,更何況在場還有這麼多英雄,只是她敢大著膽子來,必定有著後手。

  不過,她不小心忘了這裡和李莫愁有著血海深仇的幾人,只聽大小武兄弟怒吼,然後就是寶劍出鞘的聲音。

  「女魔頭,拿命來!」

  顧不得許多,郭芙扯下蓋頭,果然見到大小武兄弟沖下去和李莫愁纏打起來,畢竟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觸情生情被感染,陸無雙也朝李莫愁攻去,程英自是不放心,跟去照拂一二。

  李莫愁面對四人的攻擊遊刃有餘,拂塵絞滑揮招招看似驚險卻是玩弄著幾人。

  她突然拂塵一震將幾人震開,卻拿出了一根碧綠的竹棒,展示一般嬌媚笑道。

  「黃幫主,應該認識這東西吧?」

  郭芙一驚,下意識扶著受驚的娘親,魯伯伯的打狗棒居然會落到李莫愁手上,說明他處境實在不妙。

  默契的和楊過交換了一個視線,她現在不方便出手,早知道今天李莫愁會到來,她昨晚就不圓房了。

  娘親總算好點了,郭芙對娘親肚子裡的弟妹有些無奈,真是從還沒生出來就不讓人安生的存在。

  緩了緩臉色,娘親臉色帶出笑意,完全看不出是個孕婦。

  「李姑娘奪得打狗棒,是對我丐幫的挑釁嗎?」

  「當然不是。」

  李莫愁似笑非笑望向陸無雙,「我只是在清理逆徒,只是逆徒和丐幫有些摩擦,拿走了不該屬於他們東西。」

  「如果真有此事,我們丐幫會給出個交代,但李姑娘如此行事,怕是不妥。」

  「呵呵∼」

  李莫愁相當高貴冷豔一笑,她要是行事不這麼偏激,也得不到赤練仙子毒美人的稱號。

  「李師伯,你想要的東西在我這裡,想要來就拿。」

  楊過一身紅衣躍了出來,嘻笑著伸手探向她。

  早前他們幾人就已經過了招,李莫愁心裡有數,卻沒想到短短一段時間內,楊過卻學會了打狗棒法。

  這棒法本來就是取巧戲弄人居多,楊過本身的性格也有些惡劣,奪得打狗棒後變本加厲,迫得李莫愁節節後退。

  郭芙暗暗皺眉,已經看到娘親驚訝又若有所思的眼神,反正這套棒法只傳幫主,只要娘不說,她把一切都推到洪師公身上就沒問題了。

  趁著李莫愁被副得無法分神,郭芙悄悄來到陸無雙和程英背後,「那本書可以給我們嗎?魯長老好像被她打傷藏起來了。」

  陸無雙有些不情願,卻還是將《五毒秘傳》遞過來,程英歉意的促著眉,「抱歉,當初表妹被抓回去的時候謊稱書被丐幫搶了,才引發了今天的事。」

  郭芙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又見到陸無雙咬著唇,有些不安也有些愧疚,「對不起,當時,當時我急著保命就……」

  現在再糾結這些問題也無濟於事,郭芙對技不如人又想報仇的大小武兄弟有些頭痛,只好揚聲,「楊哥!別玩了!」

  楊過借力後躍,脫離戰鬥,郭芙忍著身上隱秘的酸痛走到他身邊,朝李莫愁晃了晃手上的書。

  「你要的東西在我這裡,魯長老人在哪裡?」

  李莫愁臉上浮現喜色,瞬又轉疑,郭芙知她多疑,鄙笑道,「此邪書你當寶,我們還瞧不起呢!爹娘武功蓋世,何須你這害人的東西。」

  郭靖黃蓉這對俠侶真可謂是武林天驕,李莫愁自然知道他們不屑自己的秘學,當下放下心來。

  「今日就給黃幫主一個面子,洪波,將人帶過來。」

  魯長老看起來還有氣,只是有些狼狽,僵硬在那裡被點了穴,神情很是懊惱。

  郭芙將書丟過去,李莫愁翻了翻,然後有意無意撇了程陸兩姐妹一眼,徑直帶著洪淩波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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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事情鬧成這樣,吉時早就過了,無論還拜不拜堂都顯得不合常理。

  魯長老已經被人扶下去休息了,楊過親自將打狗棒還給他——他對魯長老這種人沒什麼感覺,不過對於洪七公他是從心裡敬佩。

  只是魯長老剛接任丐幫幫主就發生這種事,一定很受打擊,郭芙條件反射望向娘親,卻見娘親也是滿臉倦色。

  好在大武小武兄弟連同陸無雙都被最冷靜淡定的程英安撫著,幾人聊起了往事以及和李莫愁的血海深仇,暫時不用再擔心了。

  突然覺得很累,周圍細碎惱人的私語讓穿著火紅嫁衣的她完全像個笑話。

  手突然被用力握住,郭芙驚慌抬頭望向旁邊的楊過,只見他抿著嘴,一臉忍耐到極限的樣子,卻在接觸到她的目光時柔和下來。

  「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不用聽,阿芙,我們還沒拜完堂。」

  她一直都知道楊過長得不錯,出色風流會哄女孩子開心,就算是過去痛恨交加也忘不了他。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現在這一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和幸福。

  被緊緊握住的手傳來對方灼熱的溫暖,他有力的拉著她再次走到爹娘面前,她擠出有些破碎的語言,「但,但是,吉時已經過了啊……」

  「誰說成親非要在吉時之內了!」楊過對著四周提聲宣告,「我偏要證明,就算不在吉時,我們也是最幸福的夫妻!」

  她被震撼得無法發聲,楊過一直以來的離經叛道此刻讓人如此很安心,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喜歡這傢伙了。

  一種滿滿的感動和幸福快要溢出,鼻子一酸,她強忍著不留下淚來,免得弄花了臉上的妝,因為她今天是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

  周圍的人在被楊過片刻的震住後,滿臉不服似乎想再說些什麼,但是更快的,卻是一個從遠及近的大笑聲。

  「哈哈哈,說得好!」

  此人內力之強已經震住眾人,待見到那個儒衫青袍腰間別了碧簫的身影,不約而同收了聲。

  雖然他長須和鬢髮都染上了歲月的白霜,但那份透著邪氣的不羈已經深入骨髓,眾人就算不知道來人是誰,也能猜到幾分。

  整個世界猛然一片寂靜,然後就見那青袍老者和背後跟著的一個蹦蹦跳跳篷頭覓服的中年女子一起走進來。

  那中年女子有些傻裡傻氣,一邊拍手一邊唱著前言不搭後語的童謠,瘋癲不似正常人。

  程英和爹娘都迎上去,郭芙一聲『外公』驚叫出聲,她沒料到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外公會突然出現,太意外了。

  其實黃藥師只是順路而已,郭楊的婚禮他聽過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是得知李莫愁也跟著程英來了這裡,便過來看看。

  沒想到居然會聽到楊過這麼一番無視倫常的話,頓時有了興趣,這才出聲幫上一把。

  絕對的力量或許不能得到一切,卻能鎮壓一切。

  無視那些自他出現就滿臉畏懼靜聲的螻蟻之輩,他和那個有趣倔強的後輩對視,真是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再次愉悅笑了出來。

  越過圍上來的女兒女婿還有小徒弟,他徑直在主位上坐下,「小子,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郭芙覺得楊過在緊張,也在不安,忍不住回握了他,依外公的性子,楊過可能比爹爹更得他的喜愛。

  也許是得到鼓勵,楊過抬起頭和外公對視,一字一頓再次向眾人和她的親人宣告,「我說,就算不在吉時成親,或者也沒有盛大的婚禮,我和阿芙也會是最幸福美滿的夫妻!」

  有些話就算聽上無數遍,也依舊讓人動容。

  「楊哥。」

  「嗯?」

  「能成為你的妻子,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

  郭芙在笑,楊過也對著她微笑,外公更是喜怒形於色的狂笑。

  「哈哈哈,說得真好!老夫今日就是你們的證婚人,我看誰敢有意見!」

  楊過沒想到會有人認同,一時間也是感慨萬分,抱拳道,「謝謝這位前輩。」

  「嗯?你叫我什麼?」

  黃藥師揚了揚調子,有些不滿。

  楊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郭芙小聲提醒叫了一句外公,他才恍然大悟跟著改了稱呼。

  黃藥師這才滿意,只輕輕掃過樂隊和司儀,就讓他們冷顫了一下,然後吹起了喜慶的曲子。

  「繼續吧。」

  「二,二拜,高堂!」

  沒有紅蓋頭,也不在乎自己抛頭露面,郭芙和楊過沒有絲豪猶豫的向黃藥師一跪,讓他受了本該由郭靖和黃蓉受的一拜。

  「夫,夫妻對拜!」

  郎情妹意,對拜時情誼綿綿。

  「送入洞房!禮成!」

  似乎完成了任務,那司儀癱軟著離開,整個世界再次安靜下來,有的只是突兀響起的孤單掌聲。

  郭楊兩人望去,卻是通身貴氣的王侯之子耶律齊鶴立雞群在為他們撐場,接著是反應過來的程英陸無雙還有大小武兄弟,似乎年輕的孩子更容易從規矩舊俗中掙脫。

  如果說之前楊過還對耶律齊這人萬般不爽,在這一刻,他是真的對此人刮目相看,好度刷屏。

  就在這時,被程英哄著的瘋瘋癲癲跟著黃藥師而來的傻姑猛然抬頭看到了楊過的臉,嚇得驚叫起來。

  「鬼!鬼!楊兄弟的鬼,你不要過來,不是我害的你!」

  楊過一怔,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這個傻姑一定知道他的殺父仇人是誰,當下急切沖過去。

  哪料到傻姑嚇極身法也快,出口話語更是混雜無序,一會往黃藥師身後鑽,一會兒又往黃蓉身後躲。

  「惡鬼,楊兄弟的惡鬼找來了,爺爺救我,姑姑,姑姑,楊兄弟找上門來了,血,好多血……」

  楊過心中急切,幾番捉不到傻姑已然讓他耐心耗盡,就算傻姑閃躲在黃蓉和郭靖身邊,出手也開始沒了分寸。

  黃蓉心中本就有鬼,被傻姑和楊過一折騰,不覺小腹微痛,身體搖搖欲墜。

  似乎用盡最後的力氣,她對郭靖叮囑,「靖哥哥,這事回房解決!」

  跟著離去的郭芙無意瞅到外公微微一笑,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邪氣盎然。

  好,好可怕……

  
決裂

  傻姑姓曲,本是黃藥師弟子曲靈風之女,無奈當年因為梅超風一事遷怒所有徒弟都成為發洩對象,之後曲靈風命喪敵手,唯一留下的女兒卻被嚇壞瘋傻起來。

  黃藥師尋到她後便一直帶在身邊,細心教導,卻也治不好這瘋病。

  當初楊康之死,她也算當事人,因那人死相太過慘烈,她再次被嚇到,反而無法忘掉。

  如今見著和楊康長相幾乎無什麼差別的楊過,傻姑驚嚇之下語無倫次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說了。

  緊閉的房門內,只有一臉痛色卻堅持不肯離去的她娘黃蓉,扶著娘不肯看楊過的爹爹郭靖,逼迫傻姑誓要問出殺父之仇的楊過,還有嘴角擒著意味不明微笑的外公。

  所有不相關人員,好比外公的小徒弟程英或是爹娘的入室弟子大小武兄弟都被轟出門,徒留她這個當事人不知所措站在這裡。

  郭芙從未聽父母提過楊過父親的事,每每提起都諱莫如深,是以她一直未關心過這些事。

  直到現在,聽著傻姑驚嚇連連顛三倒四的語言直指她娘是楊過的殺父仇人,她也和楊過一樣被嚇愣了。

  楊過不由自主放開拽緊傻姑的手,傻姑見機不妙,躲到黃藥師背後瑟瑟發抖。

  他望向因為聽到傻姑指證此時越發臉色蒼白的黃蓉,此時她動了胎氣的糟糕模樣讓他生不起任何惻隱之心。

  這世上除了早逝的娘親,就只有三人真心對他好,一個就是他郭伯伯,另一個是與洪七公一起死于華山的義父歐陽峰,另一個就是他師父小龍女。

  當然郭芙也是真心對他好的,只是她是他的妻,是親人,所以另算。

  他知郭伯母一向對他有成見,如今想想,當初在桃花島的日子,未償不是她對他父親不滿的表現,可恨他一直不明不白,徒留悔恨。

  但是郭伯伯,唯有這人他不想去恨,於是他聲音乾澀,眼睛有些濕潤,卻強撐著睜大眼不放過對方的任何表情。

  「郭伯伯,我父親他被……是真的嗎?」

  「過兒……唉……這事……我……他……」

  郭靖本就不擅長言語,此時又驚又急又愧疚,結結巴巴說不出所以然。

  他本來就對沒有帶回誤入歧途的楊康有些愧疚,老實人藏不住話,言語也沒有否定,況且,他的神態已經證明這一切。

  楊過臉色難看,扭頭欲跑,同樣臉色蒼白的郭芙下意識拽住他那件豔紅新郎長袍,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她拽著楊過的長袍,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不敢放手。

  她有預感,她一鬆手,好不容易到來的幸福就會如泡沫般消失不見。

  「過兒!」

  郭靖的聲音如一道驚雷劃破了這一瞬間的死寂,楊過像被刺激到一樣,猛然揮開郭芙的手,頭也不回躥出房間。

  黃蓉的痛呻阻止了郭靖想要追出的腳步,郭芙望著父母一咬牙,扯掉頭上的飾品,披頭散髮拎著豔紅如血的嫁衣跟著追了出去。

  「楊哥!」

  「楊過!」

  她拼命叫著對方的名字,氣息不穩猛然咳嗽著停了下來,正好見到守在外面的大小武以及程陸兩姐妹瞅著楊過神色不定,焦急之下也顧不上什麼,開口求助「幫我攔住他!」

  大小武兄弟向來對郭芙言聽計從,此時未曾猶豫,出手真將楊過攔了下來,倒是程陸兩人有點摸不清狀況,遲疑著未曾出手。

  「楊過,你真要走!?」

  「我留下來幹什麼!」楊過憤憤用掌力將大小武兄弟逼開,情緒起伏不定,聲嘶力竭,像只被逼到絕境的凶獸。

  眼見突破了大小武的封鎖,楊過縱身躍上房頂,郭芙來不及多說什麼,拋下其他人對他緊追不捨。

  夜色深沉,更深露重,無人荒野掠過兩道赤紅的身影。

  郭芙體力一直不如楊過,現在又剛滿15歲,又驚又急又怕之下,一腳踩滑,真氣不濟,直接從空中摔下來。

  楊過時刻關注她,可惜返身已經救援不及,好在郭芙反應很快,摔下來只扭到腳,沒摔斷骨頭,不幸中的大幸。

  疼痛讓郭芙瞬間皺著臉,但她首先抬首確認楊過的所在,確定他也跟著停下才委屈的撒嬌,美人計苦肉計同時上。

  「楊哥,好疼……」

  見楊過神色緩了緩,郭芙繼續可憐兮兮嚷嚷,「楊哥,別走好不好……」

  「你爹娘殺了我爹,讓我娘鬱鬱病逝,讓我從小成了孤兒被人欺負,後來又以救世主模樣出現在我面前讓我感激涕零,玩弄我也夠了吧!」

  「我居然還娶了仇人的女兒!」楊過轉過身來滿臉痛苦,郭芙愣在原地無法反駁,因為她看到向來倔強的他少有的流淚了。

  他摸出那只雕刻得極其用心的木釵,就這麼在她面前折斷。

  「從今以後,你我有如此釵!」

  楊過丟下斷釵就走,郭芙失魂落魄忍著腳疼跌坐在斷釵面前,覺得心也像被折斷了一樣痛得無法發聲。

  說好的帶她一起走,說好的娶她愛她,也不過如此罷了。

  背後有腳步聲緩緩接近,然後她熟悉的聲音傳來,頓時引出了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芙妹……」

  「齊哥……」

  她很想撲進對方懷裡放聲大哭,就像過去無數次那樣,但是不可以。

  所以,她只能死死抱著自己的膝蓋無聲痛哭,背後傳來耶律齊無奈的歎息。

  好一會兒,似乎所有累積的不安還有負面情緒都借著這次大哭發洩了出來,接過齊哥遞來的絲巾,她很快收拾好情緒。

  「謝謝你,齊哥。」

  「我們之間何必言謝。」

  深吸了一口氣,郭芙雖然看起來狼狽,神色卻堅定起來——和楊過在一起卻患得患失的自己,她似乎因為回到小時候也變得幼稚起來了。

  大概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未來了,她歎了口氣,物極必反,她現在反而什麼都不怕了。

  「齊哥,你再不回去會很麻煩吧。」

  「我自有分寸。」

  「如果,如果哪天在戰場上相見,來堂堂正正的打一場吧!成王敗寇,沒有遺憾!」

  「……好。」

  擊掌為誓,相視無語,國義家仇,忠義難全,是以,唯有一戰。

  「芙妹,你和楊兄弟?」

  「不用擔心,他很快會回來的。」

  郭芙笑笑,垂眸摩挲著手中的斷釵,有些悵然若失。

  不管是因為要復仇還是其他原因,他總歸會回來的。

  而她,只要等著就好。

  
無常

  世人皆道世事,郭芙現在才深有體會。

  現在已經是楊過離開的第三天了,她靜靜的擦拭著楊過之前送她防身的長劍,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出來混總歸是要還的,以前她曾斬下楊過一臂然後百般逃避,現在她一點也不想逃。

  不孝有三,生身父母養育之恩無以為報,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一命換一命,不就是一條命嘛,她還付得起。

  只是,偶爾她會想著,如果她一直失憶就好了,無知的人,真的很幸福。

  楊過離開那晚她失魂落魄回來,爹娘就詳細告知了當初和楊過生父楊康的愛恨糾葛,她才知道原來恩愛的父母走到一起也不容易。

  鑒於楊過離開時已經太晚,沒多少人知道,所以她這位郭大小姐還沒淪為笑談,唯一的知情人就只有當時在場的幾位長輩以及大小武兄弟和程陸姐妹加一個耶律齊。

  齊哥不用擔心,他一向穩重可靠,也不是什麼嘴碎之人,就是他現在蒙古丞相之子的身份不容許他太多插手中原的事物。

  大小武兄弟一向對她的話唯命是從,楊過的離開讓他們氣憤不已,不過這事他們不宜插手,畢竟事關師父家事,所以只能每天想著法兒哄郭芙開心。

  至於程陸姐妹,一來她們和郭家有不少牽連,二來李莫愁已經追來大勝關,在眾人勸慰或者說同為受害人的武氏兄弟勸慰下暫時住在陸家莊。

  曾經和她互無好感的兩姐妹真正相處下來也不是那麼糟,尤其是外公的這位小徒弟程英,性格溫婉善解人意,就算不瞭解她和楊過之間的糾葛,說出的話依舊讓人寬心。

  隨手將配劍掛回腰間,郭芙出了房門,已經這個時辰了,不管是武氏兄弟還是程陸姐妹都沒出現在她面前,太過奇怪。

  問了僕從得知武氏兄弟早早出了門,這很正常,最近兩天為了討好她兩兄弟時不時出門弄些小玩意兒回來,倒是聽說不久後程陸兩姐妹也急匆匆出了門有些奇怪。

  問清幾人離去的方向,郭芙牽了小紅馬也出了門,雖然之前外公帶著傻姑說要去解決李莫愁,但外面還是不怎麼安全,這幾人出門久未歸,有種不詳的預感。

  頭頂烈日久了,不免有些不適,明晃晃的陽光晃得人眼暈,體內水份的消失也帶出了一系列口乾舌燥的副作用,直讓人心煩氣燥討厭得緊。

  路上行人並不多,一眼望去一目了然,郭芙尋了間茶舍歇息片刻補充水份。

  大勝關不算太大,但要細細尋人卻依舊是個苦力活,更何況長得漂亮卻單身的少女出門在外總歸有些不方便,處理這些湊上來的登徒子也很麻煩。

  就像現在,哪怕她已經亮劍了,還是有不怕死的湊上來找抽,這其中,有一隻最為難纏。

  「郭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見了。」

  「怪大叔!」郭芙呲牙,她和霍都天生不和,「手下敗將!怎麼不回你的蒙古?」

  霍都笑吟吟搖著自己的鐵扇,慢慢向郭芙走過來,「蒙古自是要回的,但請郭大小姐一同前去,大汗一定更為高興。」

  嘖,這是要把她當人質要脅她爹娘啊!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郭芙冷冷警告,手中長劍映出她嬌豔如花的漂亮容顏,殺氣駭人。

  她可不是真正的15歲少女,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而是披著少女假面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戰士,之前去踢場沒出手不代表她真的很弱。

  事實上霍都真的吃了一驚,這位漂亮的郭家小姐每次見面都會讓他『驚喜』和刺激。

  他一向自負,現在交手幾十招仍未拿下對方,不免對她刮目相看。

  不想下手太重傷了對方,霍都心思一轉有了主意,借招拆招躍開脫離戰鬥。

  「郭大小姐今天出門是為了找人吧?不巧,本王今天正好見到了那對毛頭小子。」

  郭芙驚疑不定,霍都明顯不懷好意,但如果他真的知道武氏兄弟的下落,這險還是值得冒的。

  霍都挑了挑眉,他就喜歡看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可憐兮兮求他的樣子,是以加大了誘拐力度。

  「可憐那幾個小鬼不知哪裡惹上了赤煉仙子,如今正被追殺,去得晚了,想必也只能收屍了。」

  郭芙手一頓,收劍入鞘,看樣子霍都是真知道武氏兄弟的下落,只是有求於他,真讓人厭惡。

  收拾收拾心情,她收斂自己的情緒,現在不是能任性的時候。

  「請問,他們往哪邊去了?」

  「郭大小姐,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霍都得意的笑,笑得那叫一個春風得意,沒刺也能挑出刺兒來。

  郭芙被膈應得不清,臉上神色變幻,她何曾這麼低三下四過,屈辱和憤慨讓她好想把手上的劍直接砸到霍都那張得意志滿的臉上。

  閉了閉眼,不經意又回憶起襄陽城破時包括武氏兄弟在內的一具具屍體,真的不想再見到他們的屍體了,所以她委屈些又如何。

  「霍都王子,之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郭芙再次放低聲段,低眉順眼的模樣看得霍都一陣無趣,他還是更喜歡對方像小貓一樣露出撓人卻不怎麼痛的利爪,那樣會逗得他心情舒爽。

  「本王可以告訴你,你拿什麼來換?」

  霍都調戲姿態十足用鐵扇挑起郭芙下巴,被她一巴掌拍開,狠瞪一眼。

  那眼刀子落在霍都身上反而讓他神清氣爽,默默感歎著還是帶刺兒的花兒有趣點。

  「如果郭大小姐肯賞臉跟本王回蒙古,本王告訴你他們下落也不無不可。」

  郭芙默默盤算著,蒙古那邊齊哥在,而且聽爹爹說他曾與蒙古可汗有舊,一時半會兒生命無礙。

  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她在楊過心中比得過仇恨,那麼深陷敵營的她一定就能引出楊過,守株待兔不如主動出擊,她現在只能放手一搏。

  想到這兒,她果斷答應了霍都的要求,之後順著霍都提出的線索一路問人,最後得知武氏兄弟還有程陸姐妹雖然遭遇李莫愁但仍逃回了陸家莊後,給爹娘留了個字條就跟著霍都離開了。

  霍都先跟金輪法王匯合才一起離開,對於郭芙的到來,這位蒙古國師皮笑肉不笑的誇獎了霍都一番。

  自願成了人質的郭芙倒是淡定得很,畢竟這兩位她熟得不能再熟,尤其是金輪法王,倒貼自家小妹不說,當年還保護過成了人質的小妹。

  此去蒙古路途不算遠,霍都又是個喜愛享受的,所以郭芙半點苦沒吃,就是每過一天她臉色就陰沉一分,因為直到現在楊過都沒露面,她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變故往往就在一瞬間發生,眼看著真要入蒙古大營了,楊過還是沒讓她失望,出現了。

  套中一句流行話就是——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接我,我猜中了開頭,卻沒能猜對結局。

  她和楊過在蒙古大營面對面默然對視,最上面是蒙古王子忽必烈,齊哥和霍都立於次位分站左右,旁邊還有個金輪法王虎視眈眈。

  忽必烈此人她見過,也跟著父親在襄陽與其交過手,偶爾還能聽到爹爹私下感歎他的好兄弟拖雷安答有個雄鷹般的兒子,不可小覷。

  郭芙雖為人質,倒沒人為難她,即是如此,她也應對有禮。

  其他人想法她完全不在意,唯有楊過,她放不下。

  「楊過,你真已加入蒙古?」

  「對。」

  「不後悔?」

  「不後悔。」

  短短幾日她和楊過之間就風雲幾經變換,本以為世上再無事能讓她驚訝,沒想到世事無常……突然就覺得很累了,心累。

  
脫險

  都說入鄉隨俗,經歷了這麼多,郭芙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但是,不管重生多少世,她依舊無法適應蒙古的食物——腥騷味很濃重的馬奶羊奶和肉食製品。

  在蒙古營地待了不到一天,郭芙就一臉水土不服虛弱起來,她的胃太嬌氣,她也沒辦法。

  之前為了補充體力她強撐著吃了一些,結果轉眼又吐了,真是累愛。

  許是郭芙看起來的確悲慘了些,忽必烈倒未讓人綁著她,只是沒收了她的武器,將她軟禁在大帳內。

  霍都一天三次比用餐還準時的跑到她面前幸災樂禍順便八卦她和楊過的愛恨情仇,整得本就不舒服的郭芙很想一腳踹過去,卻偏偏虛弱無力。

  好在耶律齊每次都準時出現將霍都支走,這才免了一場場衝突。

  不過也是托霍都傷口撒鹽的福,郭芙現在提起楊過已經能很平靜面對了,就像她對送來可口中原食物的耶律齊說的那樣——是她的誰也奪不走,不是她的,終究求不得。

  第二天,霍都意外未來,倒是耶律齊來了。

  「忽必烈王子已派人去請郭大俠,午時就能到。」耶律齊頓了頓,神色不寧,似有難言之語,「芙妹,襄陽之事……如果可以,能不能勸一勸郭伯父,死守終究……」

  蒙古滅宋是遲早的事,這點經歷過襄陽城破的兩人都清楚,而郭靖的為人耶律齊同樣清楚也很佩服,此生立場敵對,卻不忍心再看到那種結局。

  郭芙不答反問,「齊哥,你還記得娘親曾經說過的話嗎?少數民族入主中原只會有兩個下場。」

  耶律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不管何時都聰明冷靜的黃蓉對於襄陽城破的分析。

  當時正是最危及的時刻,黃蓉安排小輩分批撤離,就這麼對他們分析過——少數民族入主中原只會有兩個下場,被趕出去,或者被同化。

  誰叫中原人就是多呢,你殺也殺不盡,激起民奮一起義,不被趕出去才怪。

  郭芙的視線穿過厚實的帳篷看向襄陽,伸手將垂落遮擋眼睛的碎發拂開,聲音淡定而冷靜。

  「爹爹那個人你還不懂嗎,認准一件事就非要幹下去,娘那麼聰明的一個人都沒法讓爹爹退步。」

  說到這裡,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是自從楊過和她決裂後的第一個笑,「為保護襄陽而戰死是爹爹的執念,他不需要什麼盛世俗名,不過是求個問心無愧而已。」

  爹爹是眾人景仰的大俠,也是她最崇拜的人。

  所以,不管是誰,哪怕是楊過,想要爹爹的命,也得先過她這關。

  郭芙一笑,倒是讓耶律齊也跟著笑起來,這是釋懷的笑。

  「如此看來,倒是我魔怔了。」

  躲躲藏藏不是郭靖的愛好,他就喜歡直來直去用拳頭說話,與其勸他退走,不若堂堂正正與他較量一番,這樣也不算辜負郭靖曾經對他的栽培和恩情。

  心結既解,耶律齊總算變回了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他遞給郭芙一支眼熟悉的木釵,正是被霍都奪走的那支。

  「我帶你去忽必烈王子的營帳,郭大俠應該到了,我安排了人來接應你們,芙妹你見機行事即可。」

  郭芙心裡暖暖的,齊哥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體貼可靠。

  她將木釵挽在發上,抬手倒了兩杯茶,正是耶律齊從中原採購回來的極品好茶。

  「大恩不言謝,齊哥,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青瓷杯輕輕碰在一起,碧青的茶水蕩出一圈圈漣漪,「順便,我祝齊哥和完顏姑娘百年好合,子孫滿堂。」

  完顏萍喜歡耶律齊這件事她是知道的,耶律燕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她當她的大嫂,偶爾她任性闖了禍齊哥幫她收拾爛攤子的時候,耶律燕就氣不過抱怨明明她嫂子應該是完顏萍。

  後來她嫁給了齊哥,大小武兄弟也娶了完顏萍和耶律燕。當時她沒放在心上,現在想想,明明同住一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多時候完顏萍都會下意識避開齊哥,分明還是有情。

  郭芙那杯茶灌得乾脆,這說明她已經放下,反之耶律齊有些遲疑,杯中的香茶顫動了下,最終還是滿滿的一杯。

  見此情形,郭芙只是移開視線道,「齊哥,你能拖時間,完顏姑娘的大好年華卻要浪費了,當斷則斷,還是你教我的。」

  「芙妹教訓的是。」

  耶律齊苦笑了下,眼前似乎浮現了那個柔弱卻倔強的女子,他不知道自己對她是不是愧疚大於愛戀,但與其讓她嫁給一個不知道會不會讓她幸福的男人,不如他親自照顧她一生。

  想到這裡,他仰頭將茶一飲而盡,「大婚之日,芙妹請一定賞臉。」

  「一定。」

  郭芙再次被帶入忽必烈的大帳,果然見到了郭靖,卻未見到楊過。

  匆匆一掃,略過霍都陰鬱的表情,正好瞅見到楊過隱在士兵堆裡偷偷觀察這邊的發展。

  兩人視線一對,楊過拉下鐵盔帽擋住臉,她若無其事扭頭。

  爹爹和蒙古有舊,郭芙只是聽聞沒見過,此時一見,不免有些好奇。

  只是爹爹臉色鐵青,怕是還對她擅自離家出走很生氣。

  她縮了縮脖子,不管過去多少年,爹爹一生氣她就害怕,已經成條件反射了。

  裝作水土不服腳步虛浮的模樣往爹爹寬闊的背後一縮,怯生生的當起了安靜的美少女,順便擋住了楊過能偷襲的所有角度。

  爹爹要求先送她離開,忽必烈答應了,有士兵牽著馬過來。

  郭芙扯著郭靖的袖子悄悄往耶律齊那邊一看,對方隱秘的動了動手腕,露出一柄鋒利而漂亮的長劍,正是她被沒收的那把。

  她相信耶律齊已經為她安排好了退路,當下不再猶豫,腳尖輕點,整個人如一道紅色的虛影沖耶律齊撲去。

  虛晃兩招,耶律齊佯裝不察,被郭芙奪走寶劍。郭芙也不戀戰,於帳篷內的主杆輕巧借力,躍回郭靖身邊。

  劍花一挽,收劍而立,她對著忽必烈一拱手,禮數不差,不能讓這些討厭的傢伙看輕他們中原,「這些天多謝忽必烈王子的照顧,郭芙先走一步。」

  說完便翻身上馬,動作乾脆俐落,哪裡還有之前那個病秧秧的模樣。

  「爹,女兒先走一步,你隨後跟上。」

  「好。」

  郭靖哈哈大笑,一點不為深入敵陣而感到害怕,拍了拍郭芙座下的馬兒,「你早些回去報平安,蓉兒很擔心。」

  「知道了。」

  郭芙再次掃視了周圍對著她爹虎視眈眈的一群人,卻發現霍都的直直盯著她看,目光放肆到讓她火大。

  她隱忍著無視掉這傢伙,夾著馬腹驅使馬兒走出營帳,果然未受到阻礙。

  營帳外的陽光有些迷離,她輕輕哼笑一聲,扭頭對著王座上的笑臉虎忽必烈朗聲道。

  「忽必烈王子,前幾日見了你們蒙古的勇士個個出類拔萃,郭芙對其中一個可謂戀戀不忘,今日即將離開,可否請你行個方便,此人我就帶走了!」

  話音剛落,她馭馬沖向隱藏在士兵裡的楊過,長劍橫掃,生生將楊過逼得退開。

  古墓輕功向來獨特且身形詭異,不到片刻楊過就退開老遠。

  郭芙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同樣身輕如燕纏上去,只要把楊過帶離這裡,她的任務就完成了,她相信耶律齊已經安排好讓她爹平安離去的退路,齊哥從未讓她失望過。

  郭芙和楊過逃逃追追刹那間就沒了蹤影,營帳裡的一堆人都面面相覷,第一次見到中原女子如此豪放的模樣,讓他們有點接受不了。

  只有耶律齊好笑的搖搖頭,芙妹的性子還是這麼直率火爆,相必楊兄弟也深有感觸吧。

  郭芙的離去只是一個無關插曲,被忽必烈看在眼中的只有一個郭靖,只要郭靖一除,襄陽瞬間就會淪為他的囊中之物。

  郭靖也明白自己的險境,舒展著自己的身體,一副要打架就來的豪放模樣。

  第一個出手的是金輪法王,緊接著是爭相想要爭功的瀟/湘子幾人,郭靖邊打邊撤,小小帳篷內招術施展不開,在外面空地上就遊刃有餘了。

  霍都與耶律齊對視一眼也跟了出去,只是不約而同沒有出手,兩人靠得很近,同樣貴氣十足的模樣卻徑渭分明,一人張揚,一人溫雅。

  「耶律兄怎麼不出手?只要取下郭靖的項上人頭,那可是頭功。」

  鐵扇有節奏的在手掌上敲打著,霍都留意郭靖的一舉一動,身體始終不離耶律齊。

  「承蒙厚愛,只是齊某武功卑微,就不上去獻醜了。」

  「恐怕是下不了手吧?耶律兄對郭大小姐心思可不一般,這幾日殷情伺候,連那支木釵都送回去了。」霍都刷的一下展開鐵扇,將自己的下半張臉擋住,耳語般的聲音不會過三人耳,「雖然那的確是個美人兒,但你不要忘了誰是你的主子!」

  耶律齊的表情很淡定也很無辜,四兩撥千斤運用得爐火純青,「郭大小姐與楊兄弟早已是夫妻,齊某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心思。至於那支木釵,不過是看到一位侍女頭上的發釵極似郭小姐丟失的那支,便自作主張買了送回去。」

  霍都黑眸寒光一利,卻也挑不出錯,那只木釵他本來貼身保管,只是和侍女纏/綿時突發其想想看她挽發的模樣。

  一頭青絲別上木釵讓他想起了那個漂亮的小女孩,於是忍不住吻上那頭青絲,身下的動作越發激烈,逼得床上的侍女承受不住般哭泣起來。

  可惜他千算萬算沒料到那侍女居然偷走了木釵,然後耶律齊便出手買走了,他得到消息時已經遲了,只得折騰那個侍女出氣,惹來對方哭哭啼啼的坦白。

  「奴婢知錯了,饒了奴婢吧,奴婢只是見主人喜歡奴婢挽發的模樣,以為那木釵是賞奴婢的,奴婢真的知錯了,再也不敢隨意拿主人的東西……」

  那邊郭靖和其他人打得火熱,這邊霍都和耶律齊話不投機半句多,突然,整個營地沸騰起來,有什麼東西伴隨著老頭子頑劣般的笑聲漸漸接近。

  耶律齊下意識松了口氣——終於回來了,還好不算晚。

  
決斷

  「郭靖!郭兄弟,姓郭的小子,我周伯通又來找你玩了!」

  隨著中氣十足的大吼,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子上躥下跳精力十足跑過來,前一眼還在百丈之外,後一眼已到身前。

  這一身法讓金輪法王等人感覺十分不妙,而郭靖以掌力震開周圍幾人後,也笑著回應,「周兄好久不見了。」

  周伯通乃全真教前掌教王重陽的師弟,在全真教都是高一輩的存在,當初他護送九陰真經時被黃藥師夫妻所騙困在桃花島,反而陰差陽錯和郭靖成了忘年之交。

  見找著來人,周伯通剛想再說些什麼,一條雪白的白綢從天而降,要不是他躲得快,這一下打中可是很疼的。

  幾乎眨眼間,一個全身素白的少女就從白綢上一躍而下,靜立在亂糟糟的蒙古大營中。

  她抬了抬眼,表情冰冷淡漠,仿佛世間所有事情都入不得她眼,偏偏那臉秀美絕倫,美得不食人間煙火,令人見而忘憂。

  整個世界因為她的到來好似停滯了,她卻只管對著周伯通道,「東西還來。」

  周伯通捂著胸口倒退好幾步,像小孩子一樣猛搖頭,「不要不要,你那蜜蜂好玩得緊,我還沒玩夠!」

  短短兩句已經讓耶律齊想通了前因後果,對於有周伯通這樣一個師父,也不知是幸與不幸。

  沒錯,其實周伯通就是耶律齊安排的後手,當時郭芙還沒被抓來蒙古大營,只是他沒想到楊過會跑來投奔蒙古。

  思量再三,他暗中傳信給師父讓他去古墓將小龍女請出來,他知道楊兄弟就算和芙妹置氣也不會和小龍女這個師父對著幹。

  後來事情幾變,芙妹和郭靖也相繼身陷蒙古軍營,好在還來得及助郭靖脫險。

  在場唯二沒被小龍女美色吸引住的除了耶律齊大概就只有郭靖了,郭靖瞅准機會上馬,往那邊招呼兩聲,「走,離開這裡再說!」

  周伯通嘿嘿一笑,也知道這裡不是敘舊的好地方,橫衝直撞就往金輪法王和蒙古三傑幾人身邊撲去,嘻戲間將幾人玩弄不堪。

  被無視的小女龍忍不住氣得發抖,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強烈的情緒波動了,這個老玩童闖進古墓東摸西跑不說,還拿走了玉蜂漿,她一路追他至此也沒有奈何他分毫,真是氣人。

  當下連話都懶得說,手中白綢擲出,不管是誰,敢擋她路皆殺無赦。

  其他人沒想到小龍女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會下手這麼狠,其實對她來說,人命什麼的完全無關緊要,這些陌生人是生是死都無所謂。

  被美色所迷的當然也有霍都,他眼睛一亮,細細打量著對方的眉眼,越看越滿意,鐵扇輕搖,喃喃自語道,「好美的女子,就不知是何來歷。」

  旁邊聽得真切的耶律齊一臉驚訝,好奇心一起,便試探道,「古墓派現任傳人小龍女,你沒見過」

  這傢伙不是在小龍女18歲生日的時候大張旗鼓去古墓提親麼怎麼不認識小龍女

  提到這個黑歷史,霍都臉青青白白很是好看,那天狼狽逃走就算了,連小龍女的面都沒見到,真是丟人。

  耶律齊瞭解的點點頭,那一眼望過來已是明明白白的笑意了。

  霍都輕輕磨了磨牙,微眯了眼恨聲道,「本王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小龍女遲早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那王爺可要小心了。」耶律齊含笑斂目,「想娶小龍女,大概得問過楊兄弟和郭大小姐的劍,王爺慎重啊。」

  「哼,本王自有分寸!」

  霍都輕扯嘴角,他倒是沒想到小龍女會和那個郭小姐有關係,每次一想起那小姑娘因為生氣而狠瞪過來的明亮的眼神,他就覺得心裡癢癢的,想把她壓在身下好好疼愛,讓她哭著求饒。

  他的視線追逐著小龍女的債影目不轉睛,這個拒絕了他求婚讓他尊嚴掃地的女人同樣也不能放過,捉起來玩弄一番來報仇也是不錯,還能順便當當誘餌,不怕郭小姐不上當。

  就這麼一耽擱,郭靖已經突破重圍遠去,霍都和耶律齊同時動了,一人目標小龍女,一人周伯通。

  但是比兩人更快的是四個不知何時出現的綠袍中年男子,為首之人道一聲得罪了,與另三人擲出一張漁網,手法詭異,似有奇形八陣,瞬息就將周伯周縛住。

  小龍女離得近了,見有人要和她搶獵物,手下招式變幻,欲取對方性命。

  為首之人無法,腳步變幻,故計重施,又一張漁網把小龍女也網得結實,四人分工合作兩人抬一個,輕功直溜,不到片刻就沒了蹤影。

  遲了半步的耶律齊停下腳步,有些頭痛——他這師父什麼都好,就是愛闖禍,不過讓他請小龍女出山而已,怎麼又惹上絕情穀的人了

  眼下郭靖南逃回襄陽,而周伯通與小龍女被綁著往北走了,金輪法王等人沒有猶豫去追郭靖,而霍都頓了頓,向忽必烈告假,追小龍女去了。

  他自知不是郭靖的對手,與其和郭靖糾纏,不若去找那傷了他自尊的美人兒泄火,況且,郭靖今天能不能留下命來還是個未知數。

  耶律齊誰也沒追,反正該逃的已經逃了,郭靖武功高強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只是師父和小龍女被帶到絕情穀倒是有些麻煩。

  想了想,他還是把小龍女被綁架的消息通知不知去了哪裡的楊過,幸好之前他留下了楊過的聯繫方式,不然還真難辦。

  至於郭芙,他將暈開墨漬的紙團丟棄——絕情谷的主人恨郭靖夫婦入骨,實在是不宜芙妹獨自去冒險。

  事實上郭芙也的確比所有人都晚一步收到消息,她和楊過追追逃逃不久便分開了,她守著路口等爹爹歸來,楊過則轉身離去。

  兩人沒有交流也無需交流,心結從來都是宜結不宜解的,更何況楊過是那麼彆扭又自尊心高的人。

  陪著爹爹見了娘親,她抱著娘親不肯撒手,嘴裡一直喃喃著對不起——她一直是任性的,周圍人也寬容著她的任性,真的是太幸福了。

  「娘,我能看看弟弟妹妹嗎」

  郭芙瞅著黃蓉已經顯懷的肚子,眼裡渴望之色藏都藏不住,黃蓉因為寬心而多了不少血色的漂亮臉上蕩起溫柔的笑。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這麼黏人了。」

  說是這麼說,她仍是將郭芙的頭輕輕按在鼓起的腹部,手指溫柔的撫弄著她的一頭青絲,眉宇疲倦之色濃重。

  「芙兒,過兒的事……」

  「噓……」郭芙輕聲阻止了黃蓉要說的話,閉上眼聽著娘親肚子裡的小鬼們微弱卻有力的心跳,笑得十分滿足,「娘,他們真活潑,一定是好孩子。」

  「嗯。」談及孩子,黃蓉越發溫柔,右手輕撫小腹,期待他們的出生。

  「娘親你早點休息,我去看看大小武。」

  郭芙說完便服侍娘親上床休息,自己離去時掩好門。

  門闔上的聲音輕微得可以忽視,郭芙盯著自己細嫩被楊過強制保養得沒什麼薄繭的手指,緩緩合攏。

  爹爹受傷,娘親待產,襄陽危在旦夕,這種時候不能讓楊過來搗亂,哪怕是以生命為代價來交換。

  女兒不肖,無論哪輩子都改不了任性妄為,不過若是她一條命能換爹娘和弟妹兩人四命,便能值了——襄兒,破虜,爹和娘親就拜託你們了。

  臨走之前,她特地去看了大小武兄弟和程陸姐妹,之前這四人遇到在外面守株待兔的李莫愁幾乎命懸一線,最後是程瑛力挽狂瀾拖延時間等到了黃藥師和傻姑到來。

  生死一線同病相連,自古患難見真情,所以那四人頂著欲迎還拒的奇怪氣氛在那裡玩曖昧時,她真不想進去。

  回房留了字條,她拎著劍直接離開襄陽。

  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和楊過做了三年夫妻,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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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終

  不管什麼時候,糧草總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打仗的時候。

  忽必烈得到自家糧草被燒消息的時候正在和追擊郭靖失敗的金輪法王幾人商討接下來對付襄陽的策略。

  金輪法王主張強攻,郭靖雖然逃掉了,但還是受了傷,此時乘勝追擊效果最佳。

  忽必烈也有這個意思,正在商量出擊人員,士兵就連滾帶爬滾進來報信了。

  「糧草!糧草被燒光了!!!」

  「什麼!」忽必烈猛然站起身,黑眸掃向那士兵的眼神已經不是銳利而是兇殘了,「怎麼回事?」

  那士兵抖啊抖,差點都快哭了,「不,不知道,有一群瘋牛身上著火闖進了糧草營,我們救援不及就……」

  「啪!」忽必烈將手上東西一扔,拂落一地茶杯,「沒用的東西,拖出去殺了!」

  「等一下!」耶律齊出聲阻止,他面色凝重道,「現在殺了此人也無濟於事,且只有他們最熟悉糧草的數目和日常支出,貿然換人總歸有些不便,不如讓他們將功補過,儘快清點損失要緊。」

  這話說得沒錯,忽必烈只能忍著自己的脾氣讓士兵滾出去。

  突發事件一出,追擊郭靖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清點損失然後重新運送糧草。

  耶律齊從容淡定走出忽必烈的營帳,腳步一轉,回了自己的臥室。

  不出意料,房間內郭芙反客為主品著香茗,一身紅裙鮮豔如火,襯著那張如花笑臉賞心悅目。

  耶律齊警慎將簾子放下,覺察周圍沒人才進來。

  「糧草……是你做的?」

  「對。」

  郭芙承認得爽快,如花笑顏難掩得意,「此時草原青黃不接,糧草又告急,忽必烈如果繼續在這裡耗,怕是耗不起了。」

  「如果王爺決定破釜沉舟呢?」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郭芙冷笑著回應,「王對王還不知道誰先死。」

  氣氛有一瞬間僵硬,耶律齊輕歎口氣,也坐到桌子的另一邊。

  整個營帳內只剩下耶律齊斟茶的聲音,好半晌,他才緩緩開口,有意無意帶過剛剛陣營不同陷與僵局的對話。

  「襄陽一直久攻不下,王爺心裡有數,沒有萬全之策必不會輕易動手。」

  郭芙凝視著面前俊美貴氣的耶律齊,她喜歡對方胸有成竹侃侃而談的模樣,自信強大可靠,每每讓闖禍的她輕易逃脫責罰將她庇護在身後。

  到底是什麼時候她不愛他了?或者說,她不是不愛,只是楊過在她心裡留下的痕記太過深刻,深刻到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最後才變成她的執戀?

  「芙妹?芙妹?」

  耶律齊有些擔心的輕喚面前略帶稚嫩的少女,他說話說到一半才發現她又不知神遊到哪兒去了。

  他喜歡對方專注凝視他的模樣,帶著愛慕和毫不掩飾的欣賞,仿佛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承認當初他接近這個對他有好感的女孩是為了尋求一個庇護,當時的他父兄雙亡,只能帶著兩個妹妹在中原流浪,會遇到這位郭小姐是個意外,然後他為了未來刻意接近她。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份感情就變了,他的心不是冷的,每天被一個漂亮的女孩崇拜愛慕信任著,那種以他為全世界而轉動的感情熾熱到他為利用這個小姑娘而感到愧疚。

  所以他加倍對她好,奉獻出自己為數不多的溫柔,以此來彌補他的不安。

  見到黃蓉的時候,他第一眼為這位美婦人的美而驚豔,剩下的便是對其銳利的洞察力而感到心驚。

  那位丐幫幫主,郭靖大俠的妻子,用一種溫柔好聽的聲音說了一句可怕的話。

  「耶律齊,我不管你的出生,你的目的為何,我可以許你未來金錢,權利還有平安,唯有一點你要記住,既然已經招惹了我的女兒,那麼就永遠不要讓她傷心。」

  最後他還是向那個小女孩求婚了,或許帶著目的,或許沒有,他也分不清當時自己的心情是什麼。

  哪怕妹妹再怎麼不喜歡這位郭小姐,他仍是完成了和黃蓉的約定,沒讓她傷心落淚,護了她半輩子。

  襄陽城破的時候他第一個發現她的失蹤,但是身邊是受傷虛弱的兩個妹妹和侄子,他脫不開身。

  等到他終於有空返回襄陽的時候,忽必烈已經攻破襄陽南下了。

  郭靖黃蓉的屍首被示警掛在高高的襄陽城上,旁邊是大小武兄弟和郭破虜,但是沒有郭芙。

  他在襄陽尋了許久,找到了她的佩劍,她的紅裙,她存在過的痕跡,偏偏找不到她的屍體。

  她什麼都沒留下,像一粒塵埃,湮滅在無人所知的角落。

  她的父母兄弟愛人皆留有俠名,只有她,做了同樣的事,守了同樣的城,擁有同樣的赤子之魂,最後什麼都沒留下。

  眼前似乎還留著女孩開懷的笑顏,「齊哥你問我的願望?我的願望很簡單啊,希望所有的親人平安快樂。」

  男兒流血不流淚,那是他自父兄死後第一次有流淚的衝動,他為她不值,最終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對那個女孩動了心,遺落了情。

  「齊哥?」

  耶律齊被耳邊少女的驚呼驚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也步上了對方後塵,胡思亂想起來。

  好好的聊天被兩人一前一後走神都變了樣,對視一眼不由得歡笑起來,郭芙已經很久沒這麼輕鬆的笑過了,當下有了興頭講起之前發生的事。

  「那李魔頭在婚禮上鬧過之後雖然離開了,但卻潛伏在襄陽沒有離開,我那時正因為楊過……而傷心生氣,大小武為了哄我開心就出門尋稀有物件。」

  「那日也是,出門沒多久大小武就被李魔頭盯上引走了,好在有丐幫的人細心,注意到不對就發來警告,可惜爹娘當時都沒空,接到報警的是程陸姐妹。」

  「後來他們四人受傷一路逃跑的時候遇到了被外公逐出師門最小的一位弟子,名為馮默風,在他的幫助下成功撐到了外公到來。」

  「李魔頭不敵外公逃走,外公就帶著馮師伯和傻姑離開了,那四人這才回到襄陽,剛好和我還有霍都錯過。」

  說到這裡,郭芙有些口渴,伸手往桌上一摸,一個杯子正巧被推到她面前。

  耶律齊撤回手輕笑,「你的杯子空了,喝這個。」

  郭芙摩挲著那茶杯,清澄的茶水印出她垂眸的眼,也沒了說笑的興致,淡淡道,「我找遍了整個營地都沒看到人,楊過在哪裡」

  整個帳篷內又是一靜,耶律齊緩緩收緊手指,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他怕自己看到那張漂亮精緻臉上會出現的表情讓自己心軟。

  「糧草的事我會想辦法拖到郭伯母順利生產,你不用擔心,金輪法王幾人我也會找機會引開,另外……」

  「齊哥,楊過去哪裡了?」

  郭芙不依不饒,黑眸直直盯著耶律齊避開的眼,不要到答案誓不甘休。

  這是她的優點,亦是她的缺點,寧直不彎往前沖,最後只會傷痕累累。

  「……」

  「齊哥,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了,告訴我好不好?」

  「……」

  「齊哥∼」

  「……絕情穀。」

  「啪!」

  郭芙手一抖,桌上的茶杯就落到地上四分五裂,清透黃澄的茶水染濕了她紅裙下擺。

  久遠的記憶中,絕情穀是個可怕的地方,那裡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同樣也索走了很多鮮活的生命。

  耶律齊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任由那抹紅色遠去。

  「三個月後的今天是良辰吉日,記得回來喝我的喜酒。」

  「一定!」

  耶律齊抬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入口清香微甜沁人心脾,唯一的缺點大概是有點冷了,害得他也覺得有點冷。

  手一松,裝著茶水的杯子便落到地上,啪噠一聲摔得粉碎,給前面的杯子陪葬了。

  「好事要成雙才行,芙妹你說對不對?」

  沒人回應,耶律齊也不在乎,整整有些微皺的服飾,掛著笑容走出營帳,又變回了那個優雅從容的貴公子。

  
絕情

  穀是個很美的地方,那裡漫山遍野開滿了漂亮的情花,紅豔豔一片。

  公孫綠萼一直覺得這片燦如鮮紅的景色是美麗的,卻不知燦如烈陽的燎原之火更為漂亮,如那個紅裙的人兒一樣將她灼燒得什麼都不剩下。

  她想她要感謝那個突然闖進絕情穀的老頑童,如果沒有他,她這一輩子大概都會那麼平淡無趣的生活下去。

  其實她對外面的世界還是好奇的,所以哪怕即將成為自己繼母的名為李莫愁的女人如何兇惡,她還是抑止不住去問了。

  李莫愁是個漂亮的道姑,笑起來的時候連她都不自覺呆了呆,但是卻讓人覺得有點恐怖。

  不過公孫綠萼一點都不怕她,因為她笑完之後會突然因為情花毒發作而痛不欲生,然後就是發脾氣摔東西,有點可憐的感覺。

  對,即將成為她繼母的女人給她感覺可怕又可憐,奇怪又矛盾。

  後來奇怪的老頭子來谷裡一陣搗亂,把父親的婚禮弄得一團糟,父親大發雷霆,繼母卻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嗯,繼母今天笑起來不可怕了,嫁衣也很漂亮呢。

  再然後,師兄們出谷把罪魁禍首老頑童綁回來了,還附帶了一個白衣少女。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少女,清清冷冷的,從來不笑,話也不多,卻美得如畫中仙子一樣。

  那仙子被漁網縛著,卻不見狼狽,如墨黑眸掃過周圍波瀾不興,最後對著繼母叫了聲師姐。

  繼母表情有些糾結,回了句師妹,然後這位仙子一樣的姐姐就被父親奉為上賓,就是父親看著仙子姐姐的眼神有些可怕。

  不想因為血腥沖了喜慶,老頑童只是被關押起來,於是她每天便多了一件事就是給地牢裡的老頑童投餵食物。

  那老頭子很有趣,總會自娛自樂,雖然大部分時間她都聽不懂這老頭在說些什麼,不過這樣也比她原本平淡的生活要好得多。

  就在仙子姐姐入住絕情穀的當天晚上,她的房間也多了一個叫做霍都的外來男人。

  霍都來自蒙古,是一位蒙古王子,一臉高貴傲氣等人讚揚的樣子讓她忍不住眼睛一亮——這姿態太像那只不小心迷路到這裡的稚鷹了!

  她忍不住想替對方順一順毛,但此時他戒心正重,貿然出手把這只小鷹驚走了她可是找不回來的。

  於是她定了定心,用最溫和無害的姿態接近他,「好厲害,能給我講講你的事嗎我,我一出生就在這裡沒出去過,蒙古一定很漂亮吧……」雖然她不知道蒙古王子是什麼東西,但順著往下說應該沒錯?

  接下來的一夜,她聽了滿滿一耳的情話,她淺淺笑著凝視這個男人說到興起不自然流露出的戾氣——嗯,是個戒心很重的小鷹呢,她想要摸一摸這傢伙的毛還得花一段時間。

  霍都對她說,他是跟著小龍女也即是那位仙子姐姐來絕情穀的,他說那本該是他的妻子,無奈發生了太多事。

  千里追妻在眼裡上演,她不知不覺疑惑道,「這就是所謂的愛情?你愛小龍女?」

  愛情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她從沒被灌輸過這個字眼,只是從遙遠的已經缺失了大半的記憶中依稀聽娘親講過愛之一字。

  娘親說她愛爹爹,然後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再然後,關於愛的字眼便漸漸被娘親日漸扭曲的面容和恨字所替代。

  她直直望向霍都,那長得硬朗貴氣的男人身體一僵,然後呵呵一笑,精緻的鐵扇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

  「小龍女是我的妻子,我當然愛她。」

  語氣真摯,聲音低沉,表情也看不出破綻,但她依舊感覺不到真實,這個人的愛情,沒有她記憶中那種可以震撼人心的奇怪感覺。

  她眨了眨眼,下了定論。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霍都搖扇子的動作停了一下,昏暗的燭光跳躍著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她聽到他這麼說。

  「你是第二個這麼說我的人。」

  「第一個是誰?」

  「一個,可恨的小姑娘……」

  燭火穩定下來,她清楚的看到了霍都的表情,明明嘴裡說著恨字,表情卻難得輕鬆,甚至還露出了失了戒備的笑容。

  她有些怔愣,心臟已經很久沒這麼激動的跳躍起來,這個笑容和她記憶中娘親說愛情的笑容重合,激起她久違的心動。

  或許她找到了她一直想要找的東西,那種會讓娘親也為之動容的所謂的愛情,這個男人能帶她找到答案。

  「真想見見你口中那個小姑娘。」

  她前所未有的期待起來,那個被霍都愛著的女人究竟是怎麼樣的?

  一夜休息,她早早起床,然後對著一地豔紅的花兒微笑。

  扯下一片花瓣往嘴裡嚼著,一如往常索然無味,她有些失望。

  情花之所以是情花,是因為這花會隨著人的感情而變幻味道,只要有情,情花就會變成最美味的花。

  可惜她嘗了十幾年,無一次嘗出味道,她果然不懂情愛。

  木門輕輕推開,霍都也已經起床了,她順手將手中的花兒送上去,期待道,「你嘗嘗味道。」

  霍都幾十年來第一次見花兒還能吃,不由得好笑。

  他防心極重,本不可能吃這東西,偏偏那綠裙少女黑眸清澈無垢,像極了某個老是和他唱反調的女孩,於是他微微低頭,咬下一片花瓣嚼了幾下。

  那花入口甘甜又帶著濃濃的酒香極為醉人,但細細品之卻又苦中帶澀,食之難以下嚥,吐之又太可惜,只好囫圇下嚥。

  「這是什麼鬼東西?先甜後苦,味道古怪。」

  「這是情花,有情方可嘗出味道。」公孫綠萼眼睛瞬間亮了,這個男人果然能嘗出味道,太好了。

  「情花,情之花,呵呵,果然有趣。」

  霍都對這花來了興趣,向紅豔豔的花兒伸手,卻被公孫綠萼拽住手臂。

  綠裙少女力氣不如霍都,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貼到他身上才阻止這人摘花的動作,「不要隨意去摘,花上有刺!」

  霍都性子自大,越是禁止就越蠢蠢欲動,呵呵一笑,鐵扇揮舞,一朵紅花被氣勁截斷根莖落到他手上。

  濃郁卻不討厭的香氣撲面而來,霍都把玩著這紅花,抬手想把它別到綠裙少女的發上,卻突覺手指一痛,原來在花兒背後還隱藏著不起眼的小刺。

  綠裙少女見他呼痛,湊上來一瞅便微皺了眉,有些責怪之意。

  「這裡是絕情穀,情花的刺都是有毒的,十二個時辰內不得動相思之念,不然痛苦難當。」公孫綠萼認真警告霍都,但是這個男人卻一副不信的模樣。

  「不要想你的愛人。」

  霍都對綠裙少女的警告嗤之以鼻,他怎麼可能有愛人,對於其他人他一向是玩樂居多,除了……

  腦子裡剛多出一抹紅色的身影,手指細微的傷口猛然一痛。

  這痛猛烈迅急,瞬間從指尖竄到心臟,宛如萬箭穿心,又如百蟻嗜心,痛楚難忍,讓他不由自主彎腰蜷縮起身子。

  「說了不要想你的愛人了。」

  綠裙少女的聲音好像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霍都喘著粗氣,緩緩直起身子,說來奇怪,那痛苦來得快也去得快,真如那綠裙少女所說,只是不動情念,那毒便是無害的。

  「只要過了十二個時辰這毒便解了」

  霍都很討厭受制於人的情況,更何況還中了莫名其妙的毒。

  對於這個問題,公孫綠萼這麼回答。

  「爹爹那裡有絕情丹,是這情花毒唯一的解藥,你乖乖等在這裡不要亂跑,我去幫你要來。」

  「你……為什麼要幫我」

  霍都很不解,殺意漸盛,他的人生只有利用兩字,不管是接近他的還是他接近的人,無非都圖個利字。

  但是這個綠裙少女不同,黑眸無垢,所有塵世紛煩都沒有。

  不解,無法掌控,只能殺之後快。

  她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像極了愛撫寵物卻不會讓人覺得屈辱,淺淺的笑容映著她有些發亮的黑眸帶出奇怪的誘惑。

  她說,她想看看他那份會讓情花毒發作的愛情——奇怪而不可理喻的女人!

  公孫綠萼在成功摸到霍都這只彆扭小鷹的當天晚上,見到了另外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

  灰袍,酒葫蘆,渾身揮之不去的憂鬱,以及一隻巨型大雕。

  她有些好奇往那邊靠近,那個男人似乎已經醉了,對著那只大雕叫著雕兄什麼的,滿頭青絲亂糟糟的,也不知多久沒整理過,披散著被漏撒的酒液染得濕潤。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我?咯∼」灰袍醉男撩起擋住臉的長髮,一臉流裡流氣,「楊爺我今晚睡不著,和雕兄出來轉轉,沒想到會發現這麼個世外桃源∼」

  那巨型大雕附和性的清鳴幾聲,叼著酒葫蘆也喝起酒來,頗有些自得自樂的味道。

  公孫綠萼被那只大雕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她想要這只大雕,可惜好像有主了。

  失望之下她不願多理這人,便淡淡下了逐客令,「絕情穀不能亂闖,請回吧!」

  那醉酒男呵呵直笑,傻呼呼的又灌了口酒,嘴裡還念叨著,「今朝有酒今朝醉,可惜借酒澆愁愁更愁,哈哈哈∼」

  「你到底來這裡幹嘛?來救那個老頑童的?」

  「不,我是來找你爹不痛快的。」醉酒男還在傻樂,手上的酒葫蘆隨著他的動作搖來晃去,「他不痛快,我才高興,呵呵呵∼」

  「你!你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醉酒男突然湊過來,濃重的酒氣和著極具侵略性的男性氣息讓她不由自主倒退一步。

  「公孫姑娘,想見你娘嗎?」

  說完這句,那醉酒男就離開了,大雕撲騰著翅膀卷起極強的風,她不由自主抬袖擋臉。

  模模糊糊只見那醉酒男往旁邊拾了一把等身寬的玄鐵重劍綁在背後,眨間便乘雕不見了蹤影。

  莫明奇妙的男人,而且還提到她娘,自從6歲那年就失蹤已經被爹爹告知已經死亡的娘親。

  此時離那醉酒男離去不久,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今早她尋遍穀裡都找沒著絕情丹,再不解毒,霍都性命就堪憂了。

  即使如此,她只能使出最後手段,偏僻的角落,她已脫掉外衣,單薄的白色褻衣隱約透露出嬌好的身體曲線。

  她赤足踩在地上,面前是她最愛的情花叢,大片大片的紅豔的花兒開得正豔,在黑暗中別有一番美麗。

  對不知情愛的人來說,情花毒只是普通的毒,不會痛苦,但就算痛苦她也想體會一次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所以霍都不能死,而解藥她勢在必得,哪怕是用自身安全來威脅父親。

  她淡定從容的往情花叢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堅定,仿佛這樣便真能得償所願。

  但是事實往往不盡人意,她剛要觸到情花,便覺腰間一緊,然後被一股大力勒得往後退,撞到一匹馬兒身上。

  馬兒嘶鳴一聲揚起馬蹄,公孫綠萼來不及反應被踢個正著,正要摔倒,一個人把自己抱著往地上翻滾避開,多了些擦傷,並沒什麼大事。

  她撐起身體望向旁邊多出那人,出乎意料是個小她幾歲的漂亮少女,縱是風塵僕僕也無法掩去她天生麗質。

  那少女一揚手,一條烏黑發亮的馬鞭從她腰間滑落,接著一條寬大還帶著體溫的米色披風落到公孫綠萼身上,她望著那人披風下一襲豔色紅裙,不由得有些失神。

  「明知情花毒可怕還敢這麼做,你瘋了嗎?公孫綠萼!」

  有些奇怪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那紅裙漂亮的少女已經乾脆俐落又翻身上馬了,「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是來找你爹不痛快的就行。」

  馬兒蹬蹬蹬飛快跑遠了,連帶著將那紅裙少女的身影也融入黑暗,公孫綠萼拽著披風坐在濕冷的地上發呆,好半晌才喃喃出一句話。

  「和那個男人說了一樣的話啊……」

  嗯,突然對明天註定要不痛快的爹爹期待起來了,明天會很熱鬧吧∼

  
人非

  沼澤濕地鮮少有人在此隱居,此處不光猛獸兇惡,各種天然陷阱也讓人防不勝防。

  此時,這荒蕪之地卻來了年輕的一男一女,男俊女俏。

  初升的朝陽並沒有驅散這裡的寒氣,高頭大馬上的男人臉上有些欠意,不由將旁邊女人身上的披風攏得更緊實,同時也讓略微有些削瘦的女人在一片毛茸茸的暖意中紅了臉。

  「抱歉,讓你陪我一起來這裡,但我更不放心將你一人留在大營。」

  那女子卻是沉默的搖了搖頭,而後開了口,聲音溫婉動人,「耶律大哥,我知你是為我好,不用道歉。」

  沒錯,此時出現在這荒蕪之地的就是本該在蒙古大營的耶律齊和完顏萍。

  這已經是郭芙離去的第二天了,當時他無法阻止郭芙的離去,也沒有理由去阻止,便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盡力補救了。

  既然答應郭芙要拖時間,他自然不會失約,找忽必烈計畫了一下先按兵不動,然後把金輪法王幾人忽悠去了全真教參加不久後將會由趙志敬繼位掌門的儀式,他自己則找了個理由離開軍營,順便把完顏萍也帶走了。

  帶走完顏萍的理由雖然是因為她在蒙古的身份尷尬容易被人利用,更多的卻是跟著大哥一起離開的耶律燕壞笑暗示——大哥終於要和大嫂攤牌了呀∼

  馬蹄踩在濕地上深一腳淺一腳,顛簸不已,眼看即將到達目的地,耶律齊終於決定開口了。

  「國仇家恨永遠也不可能忘掉,你已經聽小妹說過我們本是遼國人吧,但現在卻在蒙古任職。」遼被宋聯合金所滅,後來金又被宋聯合蒙古所滅,現在,曾經是盟友的宋蒙也撕破臉開戰了,戰爭就是這麼反復無常。

  他是遼國皇族,她是金國郡主,現在都只是個可憐的國破家亡的孤兒罷了。

  「戰爭一旦開始,就無法輕易結束,遼國滅亡的時候我還小,所以不懂得什麼仇恨,但蒙古對我們耶律一家的知遇之恩卻無法忘記。」所以哪怕他們在蒙古因為理念不同被人排擠,也從未做過忘恩負義的事。

  「國破家亡的感覺很痛苦吧,對不起這三個字很蒼白,說了也無濟於世,我一直很猶豫,如果我娶了你,你一輩子都得生活在仇人中,那肯定更痛苦。」

  「但是有人對我說,我能猶豫,你的青春年華卻耗不起,逃避並不能解決一切,所以……」

  耶律齊勒馬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定定望著瘦削全身都裹在毛茸茸披風裡的少女,她的小臉兒慘白,黑眸盈盈著水光,貝齒輕咬紅唇,楚楚動人。

  她無法也不能逃避,只得強作鎮定和那人對視,逃不開他的真心剖白。

  「犯下的錯誤無論如何彌補都無濟於事,你可以恨我,但是能不能讓我照顧你一輩子,讓我護你,愛你,讓你幸福。」

  完顏萍嗚咽了一下,兩行清淚滑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各種壓在她身上的責任重擔還有束縛仿佛一下子被這個男人斬斷,她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或許只是單純想要以哭泣。

  耶律齊有些猶豫,卻還是堅定的伸出手將完顏萍摟在懷裡,這個女人一向這樣倔強得讓人疼惜,壓抑得太久連哭泣都不敢發出聲音,和芙妹完全不同。

  「給我照顧你的機會好不好?」

  從沒如此親密接觸過男人的完顏萍在被耶律齊摟入懷裡的時候有些僵硬,更多的卻是釋懷,她緩緩的,像是用盡自己力量的回擁這個男人,帶著哽咽的聲音有些沙啞,吐出相守的約定。

  「好。」

  耶律齊,她願意相信這個男人的誓言,說到做到。

  小倆口說開之後感情升溫,相處起來分外甜蜜,尤其是哭得酣暢淋漓的完顏萍,心結一解,有些略帶蒼白的臉上暈出誘人的紅暈,性子也活潑了些,至少她好奇耶律齊要來這裡做什麼了?

  耶律齊不願騙她,只是有些事情知道太多也不好,便挑些重點說了。

  「我小時候曾拜過一位中原師父,來這裡是拜見師母順便請她幫忙聯繫一個人。」

  完顏萍很善解人意不多問,耶律齊主動說起這位師母來,重點提醒了等會兒見到人的注意事項,免得得罪前輩被欺負。

  「師母名為瑛姑,曾是大理……」

  耶律齊講得很仔細,完顏萍也聽得動容,她本就是個容易感動的妹子,當下那雙有些紅腫的黑眸又開始濕潤,不由自主跟著喃喃著那首出名的情詩。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啊!」

  完顏萍的聲音細膩又感情豐富,念出來的詩詞仍是帶著那種悲切,但是下一刻,她就驚呼一聲,然後被不知何人挾帶著消失在無人的荒園。

  眼角瞄到耶律齊追上來的身影,瞬間,心就安定了。

  她被帶進一間簡陋的草屋,身上被點了穴位無法動彈,挾持她那人轉過身來,她才發現那是一位蒼白了頭髮的老婦,面容依稀可見其年輕時的漂亮。

  那老婦定定的望著無法動彈的她,詭異古怪至極,卻不曾傷害她,而被掌風關上的房門外,也傳出耶律齊的聲音。

  「瑛姑前輩,小輩有個不情之請。」

  那老婦也即是瑛姑轉身面對關閉的門扉,半響才聲音沙啞吐出一個字,「說。」

  「能否請前輩給一燈大師座下的慈恩大師傳個話,請他馬上去絕情穀一趟。」

  瑛姑的回答是帶著殺氣一掌劈下去,連同木門和門外那個男人一起打飛。

  不怪乎瑛姑反應這麼大,要知道慈恩大師出家前可是個風雲人物,他是殺了瑛姑孩子的兇手,同樣也是絕情谷谷主公孫止的結髮妻子裘千尺的親哥裘千仞——鐵掌水上漂!

  而耶律齊此行的目的也的確是為裘千仞所來,裘千仞必須去絕情穀走一遭,師父和師母還有一燈大師的心結也必須要解開,否則身化黃土,留下遺憾枉走人世這一輪回。

  不過這已經是三天前發生的事了,三天前耶律齊帶完顏萍去見了瑛姑以求和南帝還有裘千仞搭上線,兩天前霍都楊過先後到達絕情穀,然後就在昨天淩晨,郭芙也風塵僕僕趕到了。

  今天則是絕情谷谷主公孫止再次要和李莫愁舉行婚禮的日子,雖然這場婚禮註定會成為一場鬧劇。

  公孫止其實是個高富帥,38歲的大叔正在最有魅力的時候,更何況他本來也長得不差,不然也不會引來裘千尺的逆襲,將此人包養了。

  帥夠帥,又有錢又權,還是絕情穀這麼大塊承包地的地主,武力值同樣開掛似的被撥到一個可怕的高度……這樣一個看似完美的高富帥男人怎麼可能不拉周圍人的仇恨?

  目前已有三人要鬧得高富帥的公孫止不愉快,分別是霍都,楊過和郭芙。

  霍都長年採花一不小心就栽倒在情花上,變成武力值只有5的渣,目前被公孫綠萼投喂中。而另一個需要投喂的周伯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地牢裡溜走了,沒喂到人的綠裙美人十分淡定的把這事瞞了下來。

  楊過喜歡暗戳戳挖人傷疤,算著時間把公孫止的結髮妻子,那個心狠手辣的毒婦裘千尺從地底帶出來,這位全身筋脈盡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毒婦一如他印象中那麼讓人懷念。

  小心眼的楊過不會放過任何可以報復的行為,所以當年過河拆橋拆得理所當然給他臉色的裘千尺也是他的報復物件。

  沒錯,其實楊過也不是原本的楊過了,或者說他只是偶然做了一個和小龍女相遇相愛相等至相守一輩子的夢,似是而非,真實又虛幻。

  英雄大會和郭芙決裂後,楊過第一反應就是逃,用盡力量拼命用輕功逃,直到他輕功不濟從樹梢上摔下來,摔斷了腿,乾脆就這麼躺在地上望著天空發呆。

  這一躺就躺了一天兩夜,他滴水未沾,也懶得覓食,然後一場大雨之後,他發起了燒,神智迷糊忽冷忽熱。

  那時候他大概是存了死志,但是迷迷糊糊中,那個奇怪的和小龍女相愛的夢就和著他記憶深處的那抹豔紅一起糾纏著將他淹沒。

  夢中他被郭靖送到全真飽受欺淩,然後逃入古墓遇到小龍女也即是他姑姑,後來李莫愁追殺進來,他和小龍女逃出古墓入了世。

  一次次分開又一次次相遇,英雄大會,絕情穀,絕情穀底以及那苦等的16年之約。

  最後他和小龍女厭倦江湖隱居古墓,或許他真的討厭再和這滾滾紅塵有什麼牽扯,於是襄陽城破的消息遲了好些日子才知道,然後他愣了愣,說不清是什麼心情還是去了襄陽。

  襄陽早已物是人非,蒙古兵代替了襄陽守衛,傳聞中掛在襄陽城門示眾的郭氏一家屍體也已經消失不見,他去了江湖人給郭家立的墓地拜祭。

  嫋嫋香煙還未散盡,他一眼掃去,竟然看到了那位嬌蠻的郭大小姐的墓,碑上刻著愛妻郭芙,立碑人是耶律齊。

  他在那墓前站了很久,久到附近的鄉民上來搭話。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墓碑上,鄉民們話嘮無比,從郭靖說到黃蓉說到那群曾經守衛過襄陽的江湖豪傑……他知道自己不想聽這個,於是指著郭芙的墓碑問,「她是誰?」

  「這個啊,據說是郭大俠和黃女俠的大女兒,嘖,城破的時候不知去哪兒了,據說是失蹤,然後一個帶著綠色竹棒的男人就立了這個衣冠塚。」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位斬下他一臂的漂亮的少女最後居然落到這個下場,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是心裡空落落的,仿佛空了一塊,又仿佛只是錯覺。

  夢境在這裡戛然而止,楊過醒了過來,斷腿已經被人接好,破舊的草廬中有溫暖的火光在跳躍,然後一位獵戶打扮的大叔扶他起身喂了碗湯。

  他終究,命不該絕。

  夢裡東西太過真實,他忍不住往細節回憶,出現的卻是那個追著他來到全真教,然後為了保護他而被趙志敬打落懸崖失憶的漂亮少女,他的結髮妻子——郭芙。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楊過腦海中猛然閃過這幾個詞,只得苦笑,然後尋著記憶中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去挖了埋在那裡的好酒,見到了夢境裡那只陪他行俠仗義了很久的巨型神雕。

  他喝得爛醉,喝光了大雕的藏酒,於是大雕氣憤了,灰頭土地臉體會了那只雕掀起的沙塵後,買了好酒回來同飲。

  後來看到郭芙被霍都帶入蒙古,他不由自主也跟了去,看著她和耶律齊出雙入對很是刺眼,他獨自面對他小妻子的時候卻只能沉默。

  耶律齊帶給他小龍女消息的時候,他立刻就找了大雕趕去救場,絕情穀實在難刷,公孫止的武力值略高,要是那傢伙又想對他冰清玉潔的師父做些什麼,他就是拼命也不會讓她受辱。

  這不是來自夢境裡那份感情,而是當初他親自發的誓——辱他師父者,殺無赦!

  好在公孫止還算識相,揪著李莫愁那位美貌的道姑不放,她師父安全得很,他也就不慌不忙開始佈局給他找不痛快。

  在一個死情緣的漢子面前秀恩愛,這是作死呢,哼哼哼!

  所以,在霍都沒空楊過暗中陰人的情況下,第一個趕到婚禮現場搗亂的是向來直來直去的郭芙。

  出鞘長劍指著一身喜慶新郎裝看起來衣冠楚楚的帥大叔,個子嬌小的郭芙仰視他,橫眉冷眼喝道,「色狼,放開我龍姐姐!」

  下一瞬間,高富帥的公孫止愣住了,披著紅蓋頭的新娘愣住了,連郭芙也愣住了,因為旁邊傳來小龍女清冷淡然自若的聲音。

  「芙兒,你在說什麼呢?」

  扭頭,掛滿喜慶紅綢的一顆萬年青樹旁,一身白衣的絕代佳人有些不悅,端起長輩架子訓人。

  「芙兒過來,不要誤了師姐和公孫谷主的良辰吉日。」

  郭芙在聽明白的瞬間石化了——次奧,這是什麼神展開,今天和公孫止成親的新娘不該是小龍女嗎!?

  噗哧一聲,有位少女笑了出來,然後她出面將郭芙帶到一邊,「爹爹,我先帶這位客人去休息一下,你們繼續。」

  綠裙少女笑意盈盈拖著略顯僵硬的紅裙嬌豔少女離去了,被無語打斷的婚禮繼續進行,然後……

  軲轆車輪滾過的聲音緩緩而至,一手拎著酒葫蘆不時灌一兩口的楊過單手推著輪椅進來,背後是那把奇重寬厚的重劍,椅上坐著容貌盡毀尤如惡鬼的裘千尺。

  年老些的僕從們都驚動起來,拋下手中事物迎了上來,一個個叫著主母感動得熱淚盈眶。

  楊過打了個酒嗝和小龍女對視一眼,見她安坐在主客上安然無恙,才微笑著舉起酒葫蘆作為了乾杯的模樣。

  「公孫穀主今日和師伯大婚,小侄特地準備了大禮,還望穀主笑納。」

  公孫止臉色變得猙獰,風度什麼都見了鬼,面對裘千尺,他能笑得出來就怪了。

  「還真的是份大禮啊。」牙都快磨碎了才擠出這麼一句,不小心被楊過捅了個暴擊的公孫止簡直想把這可惡的小子生撕了,那廝還流氓味很重的笑了。

  「公孫穀主不用客氣,這是給你照顧了我師父這麼長時間的『謝禮』。」

  「嗯,的確應該感謝。」從到來那天一直被公孫止獻殷情的小龍女單純點頭,公孫穀主這人不錯,是該送謝禮,「過兒你做得很好。」

  小龍女無心的一擊再次會心,公孫止差點沒抗住這對師徒的雙劍合璧吐血。

  於是深深鬱卒卻找不到發洩點的公孫止鎖定襲千尺仇恨值,這對結髮夫妻背景電閃雷鳴起來。

  撕逼——即將開始!

  
騷亂

  公孫止和裘千尺之間的愛恨情仇概括起來就是強勢妻懦弱夫。

  誰叫公孫止長得那麼帥那麼誘人又武力值不如裘千尺呢,和兄長們吵架負氣離家的襲千尺入了絕情谷再看到公孫止,瞬間就起了包養的心思。

  養成總是興趣無窮的,而調/教人也是會上癮的,看著自家英俊的小相公依戀崇拜的望著自己,叫著「尺姐姐」湊上來,她就飄飄然得被幸福糊了頭。

  裘千尺年輕的時候也是極美的,不然也生不出公孫綠萼那樣的美人兒,公孫止初遇她時驚為天人,而後又被對方的博學還有高強的武力值征服了,兩人濃情蜜意成了夫妻。

  時間一久,該暴露的都暴露了,裘千尺在懷孕之後對公孫止的管教更為嚴曆,幾乎到了病態的吹毛求疵,強勢的獨佔欲讓公孫止這個大男人很是受不了。

  但是受不了也得受啊,他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掉,穀裡上下都以主母為尊,他這個正牌穀主反倒活著窩囊。

  人這一輩子總要有些瘋狂的,在裘千尺誕下公孫綠萼並把大半心思放到自家可愛的女兒身上時,不小心松了松公孫止身上的鏈子,他便鬆口氣的同時和一位同情他遭遇的婢女好上了。

  那婢女就是公孫止後來的情人柔兒,是位溫柔善解人意的弱女子,是那種嬌嬌弱弱的仿佛失去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柔弱可人兒。

  兩相一對比,公孫止瞬間就覺得自己生命有了亮點,他被裘千尺打壓在渣渣的大男人自尊重拾了有木有,他的真愛出現了有木有!

  但是一個懦弱的男人怎麼上瞞著家裡的母老虎保護好自己柔弱的小蜜呢?嗯,這個問題公孫止用親身回答了——甜言蜜語化身乖巧小相公哄髮妻,然後轉身從小情人身上找回男人雄風。

  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生活公孫止過了7年,沒錯,就是在七年之癢的時候,公孫止忍不下去了,他決定和自家溫柔體貼的小情人一起私奔到沒有裘千尺女魔頭的地方重新生活!

  可惜啊,裘千尺對公孫止恨不得從頭髮絲管到三急,她怎麼可能察覺到不對,一點小技巧就讓她聽到他童養夫要逃離她控制私奔,這必須不可以啊。

  正妻收拾小三誰敢有意見!

  拎著小三柔弱的衣領往情花叢裡一扔,她家開始有了反逆之心的相公出來阻止,一同扔進去。

  她瞭解公孫止,就如公孫止瞭解她一樣,懦弱了一輩子的男人稍微教訓了一下他就不敢再犯了,她有信心把公孫止從那小賤人手裡奪回來。

  人若不在沉默中暴發就會在沉默中滅亡,公孫止顯然屬於第一種,在被裘千尺逼到絕境的情況下,為了保命,他殺了自己的情人,然後下藥迷暈裘千尺,挑斷她全身筋脈,將人扔下懸崖。

  至此,公孫止沒了貼心解語花,也沒了壓在自己頭上的母老虎,徹底解放了。

  反彈這東西真的很可怕,公孫止原本是沒有任何惡習的好少年,這下解放後,性子惡劣不少,看上眼的,千萬百計都要弄回來當收藏。

  他有錢有權武功也強,倒沒有什麼東西沒能失手,漸漸的性子便張揚起來,多了股勢在必得。

  李莫愁被黃藥師追殺重傷跌至絕情穀的時候,公孫止看上了她的美貌,等她情花毒發作得知她心有所屬時,公孫止才真正上了心——奪走她的身再奪走她的心也是個閒暇時不錯的消遣。

  只是風水輪流傳,似乎從他玩了李莫愁那個叫做洪淩波的女徒弟後,一切就失控了,穀裡突然闖進來一個老頭,盜走了他用來要脅李莫愁的半枚絕情丹還破壞了他的婚禮。

  之後穀裡接二連三來了不少人,連他那個該死也未死的妻子也出現了——惱火,真是惱火,想殺人洩憤。

  愛恨交織之下他並沒有四大皆空,過去一直生活在對方強勢的陰影和著他親手弑愛的恨意,在這一刻和他一同蘇醒的男性尊嚴一起猛烈燃燒起來。

  「賤人,你居然回來了,這樣你都死不了!」當年他心下還殘留著對裘千尺的強烈懼意,是以只挑斷其手足之筋扔下懸崖讓她自生自滅,卻沒了道這毒婦居然活了下來。

  「哈哈哈,你不死,我怎能安心!」

  堂上喜慶氣氛一變,公孫止更是拿出了兇器,這婚宴已無法繼續下去,新娘子扯了蓋頭,一身血紅嫁衣襯著李莫愁那張嫵媚的臉更加好看。

  她攔在公孫止面前,似笑非笑的望著裘千尺,「我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命我可不能給你。」

  裘千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李莫愁漂亮的容顏仿佛化為了記憶中那個迷住了公孫止的賤女人,忍不住心神一蕩,口吐棗釘。

  李莫愁最擅長這類以柔克剛的打法,紅蓋頭一拂一掀,那棗釘就改變了行進方向。

  整個大廳一片靜寂,然後響起孤獨的掌聲。

  楊過一邊拍掌一邊又灌了口酒,不知何時他已經湊到小龍女身邊,笑嘻嘻揚聲道。

  「師伯好身手呀,可惜身中劇毒受制於人。」酒葫蘆一扔一放他玩得極為愜意,惡意的笑容掃過那邊對峙三人組,「我這兒有個好消息也有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公孫穀主丟失的那半枚解藥在我身上,壞消息是,另一枚完整的解藥在裘千尺身上。」

  「嗯,如果你殺了公孫谷主向裘千尺邀功,她說不定一高興,就給你解藥了。」

  楊過身上的半枚解藥是周伯通給他的,他和老頑童沒有交往,能說動他相信他這個陌生人,耶律齊功不可沒,這讓他對耶律齊的存在越發介意起來。

  值得相交,託付後背,卻又因為他和郭芙曖昧不清的關係讓他很是吃味。

  李莫愁有些意動,她站在公孫止這邊就是因為他手握解藥,如今看來他早已失了王牌,不免動搖。但是這個叫楊過的小鬼古靈精怪得很,她吃過不少虧,不肯輕易相信。

  「小子,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解藥在你那兒?」

  比起莫明其妙出現的完整的解藥,李莫愁更相信那半枚,因為她事先因為交易已經先服過半枚,至少剩下的半枚她親眼見過。

  楊過嗤笑一聲懶得解釋,不過他對美人兒一向溫柔,哪怕對方是毒美人,「愛信不信。」

  揚手遞給小龍女一個小巧白瓷玉瓶,楊過心理很好的再次叼著酒葫蘆暢飲,面前這場大戲是他親手安排的,他當然看得開心。

  「師父,你來決定這半枚解藥的歸宿。」

  小龍女修長白淨的手指捧著白玉瓷瓶美得驚人,她擰開蓋子,倒出裡面的東西,的確是半枚褐色的藥丸。

  李莫愁想都沒想,身形一晃,就過來搶藥,更比她更快的是公孫止。

  沉悶的鐵器嘶鳴,楊手單手揮舞著玄鐵重劍迫開公孫止,卻沒阻止李莫愁的動作,因為小龍女沒有阻止。

  半枚解藥一到手,李莫愁就迫不及待服下,閉目調息半晌,臉上浮現喜色,倏然又驚疑起來。

  「倒是想不到你還會救我。」

  小龍女黑眸明亮,未被這紛亂紅塵染上塵埃,對於李莫愁的話語只是淡淡回應,清冷的聲音理所當然。

  「你是我師姐,我不救你救誰。」

  李莫愁短促的輕笑起來,似自嘲,又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釋然。

  師姐妹間的對話完畢,小龍女上前一步看著公孫止,白衣翩翩,宛如謫仙。

  她不贊同的皺起眉,眼中沒有對裘千尺醜陋容顏的鄙視,也沒有對現在這個扭曲了臉沒有絲毫風度的男人有所歧視,她只是淡淡的,事不關己的陳述道,冷清好聽的聲音仿佛是仙人在宣判。

  「公孫穀主,她是你元配夫人,你卻這樣對她,那我師姐嫁了你,日後豈不是也同她一樣?」

  公孫止同小龍女清冷自持的黑眸對視,不覺自慚移開了眼,便聽那世上鮮有的絕美少女繼續道。

  「想必穀主俗事纏事,我和師姐不便多留,告辭。」

  「慢著,如果我想請你們多留一段時間,龍姑娘意下如何」

  見小龍女轉身要走,公孫止連忙上來攔人,卻被裘千尺以棗釘迫退,手持玄鐵重劍的楊過也在虎視眈眈。

  李莫愁剛想諷刺回去,楊過卻率先拉了仇恨值,他把重劍背後一綁,轉手拿出一對雙劍來,正在他來之前在公孫止書房順走的君子淑女劍。

  笑嘻嘻把淑女劍遞給小龍女,楊過手持君子劍直指公孫止,「想留下我師父,也要看你留不留得住!」

  「師父,前些日子我想了一下,那最後的劍法似乎得配合才能更完美,要不要現在試試?」

  小龍女眼睛一亮,對於除了練功就是練功的小龍女來說,任何新奇的嘗試她都感興趣,當下點點頭,淑女劍挽了個劍花,兩人一左一右默契站立。

  玉/女/素/心/劍法最難攻破的癥結就在這裡,因為最後必須要兩人配合才能完成,這也是他最後能給小龍女的提點了。

  前面熱鬧,後面卻冷清得很,公孫綠萼的臥室更顯得偏僻。

  將人帶著去洗漱一番,郭芙套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她已經很久沒穿過紅色以外的衣衫了。

  濕發還未擦乾,前面就匆匆來人報告說主母回來了,公孫綠萼聽到娘親的消息,顧不得許多,拋下郭芙就往前面趕去。

  事已至此,郭芙反而不急了,慢悠悠地擦拭著散落到腰股的濕發,反正公孫止娶的不是小龍女,而楊過必不會放任小龍女有危險,她不急。

  專心收拾自己不免鬆懈,加之這又是女子閨房,待郭芙察覺到屋內有個極具侵略性氣息存在時,已經被點了穴。

  僵硬著身體無法動彈,單從衣衫摩挲的聲音她也分辨不出房間裡多出的是男是女,不過女性本性卻告訴她,這是個男人,還是個危險的男人。

  下頜被捏緊抬高,一隻手替她拂去擋在額前的碎發,她這才看清那人是誰,不由得呼吸一滯。

  「好久不見了,郭大小姐,本王可想你得緊。」

  她是真沒想到公孫綠萼居然在自己閨房裡藏了男人,而那個男人還是霍都。

  
結繭

  霍都此人爭權奪利殺人無數,想要什麼基本都能弄到手,可惜到中原發展卻接二連三受阻。

  很久以後,每當回憶往事,待在絕情穀的短短時日,成為他為數不多的亮色記憶。

  漂亮鮮豔的花兒劇毒無比,揭開了他從未想過的事實——他居然會對一個小女孩動了真情。

  痛,從器髒內傳出的疼痛讓他不由自主蜷縮了身體,然後他喘著粗氣,以一種鮮見的狼狽姿態軟倒在被他點了穴的郭芙腿上。

  近在咫尺的少女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漂亮精緻的面容上露出驚訝,那雙總是氣得他半死的黑眸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狼狽的模樣。

  他第一次沒被她無視真正刻入心底卻是此時,可笑至極。

  郭芙卻是在一驚一嚇中恢復了平靜,帥不過三秒就是說的霍都。

  受制於人是她最不喜的事,但對方鮮見的狼狽讓她的心生起波瀾。

  這種因情花毒而傷的痛苦姿態她印象太深,不管是自焚於情花海的李莫愁,還是那個讓人愛不得恨不得的楊過,情花毒發作時都是這幅狼狽痛苦的模樣。

  愛得越深就越痛,霍都這疼痛,已不是簡單的喜歡可以解釋。

  出於她自己都沒有的驚訝,她條件反射問道,「你居然也會愛人?」

  這個問題霍都也無解,他也以為自己對這個小女孩的感情只是喜歡調/戲或者玩弄,哪知道卻是他向來嗤之以鼻的愛情。

  情花毒發作時猛烈噬心的痛苦輕易粉碎了他的自欺欺人,原來在他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明白的時候,情根就種下了。

  放緩呼吸試圖讓自己忍過這疼痛,就聽那個小女孩聲音遲疑,說出的話生生讓他哽下心頭血。

  「你,你不會真的對龍姐姐一見鍾情了吧」

  郭芙思來想去,能夠俘虜霍都這個無所不盡其用的大惡人,大概只有像小龍女那樣出塵脫世仙女般的美人兒了。

  「呵!」

  霍都怒極反笑,氣急之下疼痛反而減少,全身的力量都被疼痛抽離,他在僵硬木偶般的郭芙面前放鬆了自己,枕著小女孩的膝蓋閉上眼享受這瞬間的溫情。

  女孩身上還帶著剛沐浴完的香氣,甜美又誘人,他卻沒動任何情/欲的念頭,只是稍稍放縱自己放鬆了警惕。

  霍都極其缺乏安全感,這點除了那個討厭的耶律齊,沒人知道。

  蒙古王子的身份尊貴又危險重重,他的祖父是成吉思汗鐵木真的結義兄長劄木合,輸給了鐵木真,他爹也輸給了鐵木真的幼子拖雷,那個幹掉了兄長自己上位的拖雷。

  他自認才華亦不遜于拖雷的幾個兒子,卻處處受制於忽必烈,於是早早學會一步一算計,到了後來,算計幾乎成了他的本能。

  就連現在面對中意的女孩,他也得對方完全失了抵抗能力的時候才敢放縱自己全身心放鬆一次——可悲亦可歎。

  片刻的溫情很快被打斷,一顆拇指大小的紫紅色葡萄從窗外急射而入,正好打在郭芙身上。

  郭芙只覺身上一輕,然後她下意識抓起身邊鋒利的長劍,在霍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將他掀翻強壓在地上。

  背脊骨撞擊的疼痛還在他忍受範圍,身體不滿受制於人的本能蘇醒反抗,最終卻因餘毒的疼痛而酸軟無力。

  霍都抬頭望著已經舉劍壓在他身上的女孩,瞬間就沒了反抗的動作。

  及腰的如墨長髮垂落如瀑,他能清楚看到那女孩眼中純粹淩冽的殺意,美得驚心動魄,幾乎讓他心臟驟停般著迷移不開視線。

  他知道她對他有一股隱藏得很深的殺意,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就有,所以才好奇的想要更瞭解這個女孩。

  當那柄鋒利乾淨的長劍刺下來時,霍都有些興奮,或許就這麼死在這個女孩手上結束自己這討厭的命也是一種解脫。

  但是那劍只是擦過他臉,重重切入地面,他說不上失望還是慶倖,只能望著那女孩仿佛用盡力氣般柱著劍深呼吸,赤色的唇留下被狠狠齧咬的血絲。

  「怎麼不動手?」

  「與你無關!」

  郭芙不想多言,她想殺了霍都,只要一想到以後會死在他手上的那些人,她就恨不得殺了他以絕後患,但此時的霍都並不是未來那個霍都,至少他現在手上還沒沾染那些血腥。

  如果說非要把那些未發生的罪惡強制拖到現在來清算,那從那未來回來的自己和楊過這間的這筆爛帳又該怎麼算?

  殺意已失,再和霍都糾纏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郭芙柱著劍想起身,只覺頭皮一痛,髮絲拉扯緊繃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後仰。

  她氣呼呼扭頭,果然發現自己的長髮被霍都那傢伙卷在手指把玩,一扯沒扯動,她便反手一刀。

  迅如閃電的長劍只留下一道白色的虛影,刀光之後,髮絲零落飄散,殘缺不全的回到它們主人身邊,而被留下的,則永遠留在了霍都纏得死緊的指腹間。

  「郭小姐所贈之物與眾不同,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郭芙被霍都輕浮的言語氣得發抖,死死握住劍柄才忍下了上去補上一刀的誘人想法,她哼了一聲轉身就走,順便把那只失而復得再不肯離身的木釵挽到發上。

  腳步聲漸遠直到再也無法聽到,霍都才將手上的青絲湊到唇邊廝磨。

  而後,短短一瞬的溫柔平和消失,他斂目躺在冰涼透著潮濕的地面,好似累極般睡去了。

  四野無聲,只餘那個突然出現的悉悉索索吐葡萄皮的聲音。

  「行了,別裝了,那小姑娘居然沒殺了你,小子你撿回了一條命。」

  這個老頑童的聲音相當熟悉,只要有過一面之緣就不可能忘記,當初他就覺得這個老頭出現在蒙古軍營的事情相當蹊蹺。

  霍都睜開眼,果然看到那老頭拿了串葡萄吃得不亦樂乎,想來被他暗算點穴的郭芙是被他所救。

  「前輩是……的人?」

  霍都故意說得曖昧不明,更多的是試探,他實在拿不定這人是誰在幕後操縱。

  但是老頑童並沒打算回答他的話,快速解決完手裡的葡萄後拍拍灰塵就想離開,「小子,回你的蒙古去!」

  霍都神色一暗,幾乎要按耐不住暗中出手,好在身體還殘留著毒發後遺症慢了一步。下一秒,就見老頑童火燒屁股似的蹦了一下,一雙眼瞪得牛大,見鬼似的看著正護著一位天竺僧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慢慢走來。

  那男人霍都認識,英雄大會上他的手下敗將朱子柳。

  朱子柳乃南帝座下四徒弟漁樵耕讀代表讀的書生,一手判官筆融合了一陽指絕學鮮少敵手,只除了英雄大會上被霍都暗算敗下陣來。

  此次他來的目的似乎只是保護他身邊的那位天竺僧人,那天竺僧一點都不怕人,對著情花叢東看看西摸摸,最後居然兩眼放光摸到了霍都身上。

  朱子柳也看到了霍都,吃過虧的人怎麼可以掉以輕心,一陽指瞬間制住霍都,讓他成為天竺僧人的戰利品。

  見霍都沒了反抗能力,天竺僧人又忙著收集情花毒一時半會兒不能打擾,得了空閒的朱子柳負手看著面前這個坐立不安的老頑童,心情複雜得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要不是當年出了那件醜事,老頑童和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他們的師父大理皇帝也不會看破紅塵出家了。

  老頑童精神繃緊,臉上早不見了之前的嘻哈,一驚一乍左看右看,就怕見到某個老和尚。

  「他沒來吧?」

  這個他朱子柳心知肚明是他師父,想起前幾天一個貿然前來拜訪的異族少年,不管是氣度還是談吐都讓人覺得他有老頑童這個師父真是師門不幸,不過……想起少年對他們的拜託,他就有些不合適宜的幸災樂禍。

  想到這兒,朱子柳淡定自若的笑了,答道。

  「尊師帶著慈恩師弟先到一步,她,追著師弟而來,大師兄和武師兄去了襄陽,我則受命保護師叔來這裡看看能不能徹底解決掉情花毒。」

  這個她,兩人也心知肚明是誰,老頑童更是嚇得臉色蒼白扭頭就往絕情穀的反方向跑——風緊,扯乎!

  眼見老頑童的反應一如少年所述,恍惚間,似乎還能見到異族少年從容自若的淺笑和聽到其真誠的聲音。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為徒者當為師父分憂,一燈大師可先帶慈恩大師先行一步去往絕情谷,師母我會說服她跟上,師父本就在絕情谷玩得高興,但得知消息一定會下意識逃走,所以朱先生,請你幫個小忙……」

  老頑童的身法何其之快,不到片刻已經看不見身影,朱子柳提聲揚氣喝了一句,也不管他有沒有聽到,反正他已經把該做的都做了。

  「一避數十載,今日是你那無緣相見孩子的祭日,你要走便走。」

  遠遠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噗通一下掉下水的聲音,然後,一隻落水的老頑童以更快的速度奔回來,可惜糾結半天什麼話都問不出來。

  朱子柳這時才終於松了口氣,果然那少年猜得絲毫不錯,所有人當中,只有他最適合做這個傳聲筒。

  他既是當年事情的見證人,亦是無關的人員,老頑童對他的戒心和逃避之心不會這麼重。

  說起老頑童和一燈大師還有瑛姑之間的孽緣,總結出來就一句話而已——出牆人/妻覓真愛,浪子悔悟暗珠結,皇帝綠帽妒心起,怨婦逝子又折夫。

  三人之中反而是老頑童最遵守世間的法則,做了錯事便真心悔悟與瑛姑再無往來,而一燈大師這位帝王被活生生戴了綠帽子後,看在老頑童認錯態度良好又有王重陽的面子上就此揭過,哪想到瑛姑還暗結珠胎,最後生下了一個孩子。

  生了孩子也就罷了,眼不見心不煩,反正他這個皇帝還養得起一個拖油瓶,但裘千仞的出現卻打破了表面的平和。

  他重傷了瑛姑的兒子想讓南帝出手救治,這樣第二次華山論劍的時候他才能一舉奪冠。但是南帝是人啊,掛名老婆抱著別人的野孩子要拖他後腿,他不甘心又嫉妒,於是活生生看著那個孩子掛了,再然後瑛姑就徹底和他撕破臉。

  後來他出家了,那個活生生的孩子漸漸失去呼吸的模樣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仿佛成了心魔——他有錯,她有錯,他也有錯,那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又何錯之有?

  出家之後的一燈心態越來越平和,倒是瑛姑大喜大悲大傷之後鑽了牛角尖不想出來,憎恨需要理由,一燈大師躺著中槍,從此過上了被瑛姑追著殺著眉毛都不動一下的精彩生活。

  會有人好奇為毛南帝戴綠帽子這麼多年都這麼平靜?其實只要想想他的祖父,那位當年玩轉江湖娶了一溜美女回來的段玉皇帝,一切就都是浮雲了。

  綠帽子?

  呵呵,當年段玉出來混的時候,大理皇族可不是一般的亂,綠帽子算什麼,亂/倫算什麼,只是你想,就能有!

  而就在這個時候,因為在路上偶遇公孫綠萼而晚了一步的一燈大師和慈恩也見到了喜堂正中那個亂鬥的場面。

  「阿彌陀佛!看來老衲來得不是時候。」

  白眉老僧慈眉善目一聲佛號道出,整個大堂靜了片刻,所有人不約而同收刀分立。

  老僧旁邊,一個手腳皆戴著鎖鏈的兇惡和尚戾氣十足,倒是旁邊的綠裙少女眉開眼笑拽著凶和尚的僧衣笑得開心。

  「爹,大舅舅來了,我也是第一次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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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

  公孫綠萼的聲音清亮而歡快,不由自主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籐椅上早已半人半鬼的裘千尺和凶僧視線一對,縱是物是人非,血緣關係卻是剪不斷理還亂的。

  凶僧身體一顫,不由自主上前一步。

  「三妹?」

  「二哥!」

  老鄉見老鄉,沒有淚汪汪,眼見記憶中漂亮婀娜的妹子變成了如今這副鬼樣子,心中的惡念崩斷了理智。

  「三妹,誰害你成這副模樣!?」

  「還能有誰!公孫止!」

  「妹夫?」

  「呸!」裘千尺不屑的向公孫止吐了一枚棗釘,阻了他見勢不妙想開溜的動作,「他就是一賤/貨!」

  凶僧順著她的動作往那邊一看,立刻被公孫止那身豔紅的新郎裝紅了眼。

  「好啊!我妹被你害成這副模樣,你居然還敢娶妻負她!」

  他一聲長嚎,四肢發力,身上自我約束戴上的鐵鍊頃刻間四分五裂,仿若野獸出籠。

  一燈大師情知不好上前阻止,反被一掌拍開,口鼻溢出鮮紅。

  隨著裘千尺肆意暢快的大笑,凶僧和公孫止鬥了起來,原本喜慶的大堂被掌風和利刃切割得七零八落,僕從們四散逃走,不敢多做停留。

  公孫綠萼下意識扶住一燈大師之後,有些茫然的望向狂笑的鬼婦,有些遲疑道。

  「娘?」

  綠裙少女略帶遲疑的聲音被裘千尺捕捉到,她緩了緩臉色,總算正常不少。

  「是萼兒嗎?過來讓我瞧瞧。」

  公孫綠萼心下已經相信,小跑過去蹲下,伸手想碰卻又不敢碰裘千尺的臉,心裡一酸,清淚便落了下來。

  她哽咽道,「娘,你受苦了,可恨女兒不能代你受苦。」

  裘千尺老心甚慰,只是溫情不到片刻,又扭曲了。

  「萼兒,你要好好看著,你那爹最後慘死的模樣是如何淒慘,哈哈哈!」

  公孫綠萼一驚,小臉兒煞白,拽著裘千尺的衣衫的手抖得厲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輕聲呼喚。

  「娘……」

  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強烈的恨意和殺意讓她不由自主發抖,好可怕。

  可惜,裘千尺已經不再關注自己女兒了。

  好戲一出接著一出,今天的絕情谷註定熱鬧非凡,公孫止一邊狼狽抵禦凶僧也即是裘千尺二哥裘千仞的掌法,一邊尋覓逃跑路線。

  突然,他壓力一輕,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一位白髮老婦突然出現,以不要命的打法攻向裘千仞。

  一燈大師雙手合十,歎道,「瑛姑。」

  裘千仞在見到瑛姑的瞬間就捂頭慘叫起來,十年清修和過去舊怨交纏湮滅讓他痛苦不堪,最終,在裘千尺的厲喝中,穿著僧衣的裘千仞……瘋了。

  瘋了就不會痛苦,他只憑本能大開殺戒,不管是公孫止還是瑛姑,或者是上前阻止的一燈大師還有見勢不妙心急火燎出現的老頑童都被他震開。

  比老頑童先到一步的郭芙抬眼時正好見到楊過與裘千刃對接一掌然後吐血,她生生頓住腳步,只見被楊過護在身後的白衣絕色少女緩緩向前,素顏清冷,不染塵埃。

  楊過為了保護小龍女受傷,有點心塞怎麼破?

  「過兒,你且休息一下。」小龍女伸手拎起楊過手邊的君子劍,「那來古墓搗亂的老頭曾教我一招用來換玉蜂漿,如今正用得著。」

  說完,小龍女一左一右擺出不同的起手勢,正是需要兩人配合的玉/女素/心劍法。

  「哈哈哈,左右互搏!」老頑童哈哈大笑起來,連摟著瑛姑的尷尬都消失了,「小姑娘果然聰明,一學就會!」

  楊過怔怔的看著小龍女一個人使出了雙人劍法,這種凜冽不可侵的天人姿態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他都未曾見過。

  輕咳了兩下,他笑了起來,有些落寞,更多的是茫然。

  原來師父已經不需要他保護了嗎?那他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可笑,果然可笑!

  亂糟糟的喜堂裡,只有裘千尺鎖定公孫止的仇恨不動搖,所以當公孫止有逃逸的動作時,她大喝一聲,一顆棗釘急射而出,哪怕公孫止反應再怎麼快,仍然傷到了左眼,頓時臉上一片血色暈開。

  疼痛和鮮血讓公孫止發了狂,他一改逃逸的步子,惡狠狠朝裘千尺撲來。

  眾人之中唯有公孫綠萼直在裘千尺身邊,但她不可能對公孫止拔劍,於是只能手足無措攔在裘千尺面前,試圖用言語感化一個發狂的爹和一個扭曲的媽。

  結果當然也是顯而易見的,公孫止一巴掌將公孫綠萼拍開,再一巴掌把裘千尺從籐椅上打落,任由她抽搐了兩下生死不知昏迷在地上。

  公孫止凶性一發,還真沒幾人攔得住,但他也惜命,深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望了眼依舊發瘋的裘千仞,他出手殺招向楊過躍去。

  要不是楊過突然帶著裘千尺這個毒婦出現,他又怎麼會混到現在這個地步,所以不殺這小子他惡氣難除。

  本來以楊過的本事也不至於應付不了公孫止,但他現在滿心都是小龍女不需要他還有誰需要的落寞期,反應慢了不是一點兩點,然後……

  整個世界仿佛在楊過眼中褪去了色彩,他瞪大眼什麼都聽不到,只能看到擋在他面前那個少女長劍斷裂,然後素色衣裙漸漸染上緋色。

  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擠出聲音。

  「阿芙……」

  背對他的少女身體頓了頓,然後,他再次聽到了喧鬧的雜音,還有那聲仿若隔世的稱呼。

  「楊哥。」

  公孫止一擊不成想逃已經不行了,見郭芙受傷,小龍女反身回擊,就連不知打了什麼主意的李莫愁都拂塵一掃,加入收拾公孫止的隊伍。

  被兩位美人兒迫到幾乎絕境對公孫止來說簡直是羞辱,裝備了雙劍的小龍女武力值簡直要逆天,但再羞辱也得逃,雙刀一蕩逼開兩人,他閃身抓了最為虛弱的郭芙當擋劍牌,然後提氣往人煙稀少的地方逃。

  楊過瞬間就暴躁了,抄起玄鐵重劍奮起直追,小龍女緊跟而上,李莫愁掃了那邊還在和裘千仞打架的一群人,也跟著去了。

  如果說這些人中誰最淡定,恐怕只有郭芙了,畢竟她來絕情穀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挾著她的公孫止顯然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情,勒得她不舒服之餘禮尚往來噴了他一身血。

  四周景色飛快後退消逝,郭芙只是安靜的看著追上來的楊過,那臉上的擔心和焦急不是假裝,但是還不夠。

  還不夠啊,畢竟楊過當初決裂的態度太過絕決,她害怕擁有希望之後再絕望。

  眾所周知,絕情穀依山傍水,出口只有唯一的一個,可惜那地方被發瘋的裘千仞以及阻止裘千仞的幾人堵住了。

  好在公孫止在此地住了幾十年,穀內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行,只要他能成功甩掉追上來的幾人,從水路就能逃走。

  但是他不可能逃得掉,從他決定挾持郭芙開始,就是他必死的局。

  此時此刻的郭芙,根本就沒想活下去,她也不介意拉其他人一起下地獄。

  在路過一片情花叢的時候,公孫止悶哼一聲停了下來,他死死捂著腰將郭芙拍開,腰間潤濕一大片。

  不知是命運還是巧合,停下的地方正是故事結局轉捩點,這片情花叢是李莫愁的自焚之地,不遠處的懸崖也是小龍女和楊過分別16年的斷腸崖。

  受了公孫止一刀一掌的郭芙右手鬆開,染血的物什掉落,她踉蹌著要摔倒,被眼疾手快的楊過接在懷裡。

  後發先至的小龍女雙手持劍護在兩人面前,李莫愁呵呵一笑,落井下石朝公孫止攻了過去。

  難得穿一次的素色長裙以最快的速度染上他們都喜歡的紅色,郭芙失血過多,黑眸有些迷離。

  她怔怔望著面前熟悉而陌生的楊過,在那雙沉甸了歲月風霜的黑眸裡,她仿佛看到了那被他斬斷一臂又和小龍女分別16年的男人。

  現實和虛幻她已經快要分不清了,她嗆咳著,神智有些模糊,但還是掙扎著開口想說些什麼。

  「你恨我,你一定恨我……你爹因我爹娘而死,我又斬斷了你一臂還讓你和她分別16年,你一定是恨我的……」

  楊過倏然一驚,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郭芙居然也有那段記憶,他不由自主抱緊身上那女孩開始發涼的身體,內力源源不斷輸送過去。

  「楊哥,我好冷,痛,好痛……」

  「我知道,我知道你最怕痛,忍耐一下,很快就結束了。」

  「結束,沒錯,快結束了……」郭芙覺得越來越困了,但是還有一件事她必須要做,於是迴光返照般拽緊了楊過的衣襟。

  「父債子償,我們欠你的我來還,你去襄陽,襄兒和破虜快出生了,還有齊哥的婚禮,我答應了他要去,求你……求你代我……去,代我去……」

  「好,我帶你去。」

  楊過言出必行,郭芙只覺心安,她不再掙扎,困倦襲來,意識昏沉開始消失,但突然一聲慘叫,卻讓她意識有片刻清明。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有個年輕的聲音在慘嚎,然後她被楊過帶著撲倒在懸崖邊。

  楊過用臂膀將她勒得很緊,像是要把她生生壓進骨頭裡,他一手緊握入土三分的玄鐵重劍,一手緊繃著垂落懸崖,五指用力拽緊一條素白的綢帶,青筋爆起失了血色。

  她微微側頭,只見旁邊一個一邊打滾一邊慘嚎的年輕女人漸漸沒了聲息,七竅流血死得淒慘,五官隱約還有些熟悉,好似是一直跟著李莫愁的那個叫做洪淩波的弟子。

  懸崖下的風有些猛烈,小龍女的聲音被吹得斷斷續續,聽在郭芙耳中有些遙遠的模糊不清。

  她睜著有些失焦的黑眸,注視著被狂風吹落的木釵,下意識掙脫了楊過的環抱。

  沒有了,她身上所有的,有關楊過送的東西都沒有了……她望著那無底深淵緩緩笑開,狂風吹拂著披散的長髮,很舒服。

  她有些著魔的往前跨了半步,耳邊突然炸雷般響起楊過的聲音,頓時,游離的思緒被拉回了現實。

  她轉身,很久沒看到楊過那幅氣急敗壞的模樣了,有點開心。

  楊過快要被懸崖邊那位膽大的郭大小姐嚇死,無奈他現在動彈不得,他得想辦法把為了救李莫愁而跳崖的小龍女拽上來,只好放緩表情的語氣哄這個上輩子的冤家這輩子的祖宗。

  「阿芙,過來我這裡。」

  但是郭芙怎麼可能乖乖聽話,她搖了搖頭,失去血色的唇勾勒出一個虛幻而滿足的笑容。

  「我一直在想,當年,小龍女從這裡跳下去是什麼心情?你為了尋她而跳下去,又是什麼心情?」

  楊過幾乎瞬間就察覺不妙,在郭芙後倒跌下懸崖的同時一聲長嘯,強大的內勁伴隨他的聲音響徹整個山谷。

  「雕兄,幫個忙!」

  仿佛魔音貫耳,不管是剛剛趕來的公孫綠萼和霍都,又或是正在發瘋的裘千仞,都沒有防備被這挾帶內勁的聲音震得五臟俱損。

  「喝!」

  他拽緊白綾猛力往上一拽,小龍女借力上躍,可惜因為多抱了一個李莫愁後力不濟,未到崖頂便開始下落。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雕鳴,遮天蔽日的羽翼下,小龍女覺得腰腹一緊,有利爪拎著她往上飛。

  她最後看到的,只有她的徒弟楊過往懸崖縱身一躍,將他的妻子郭芙緊緊摟在懷裡,兩人一起消失在雲霧飄渺的懸崖下。

  
多情

  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洪淩波自幼被仇家追殺然後被李莫愁所救,似乎就註定了她的一生同樣是悲劇。

  她不醜,不比程陸兩姐妹遜色,但世人往往只能看到她從李莫愁身上潛移默化表現出來的狠毒辣。

  助紂為虐她不在乎,畢竟從小就和李莫愁師父相依為命,世界觀和人命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花樣年華的少女情竇初開,就是在這絕情穀。

  隨著李莫愁在大勝關從黃藥師手中逃出,輾轉流落到這絕情穀,負傷的李莫愁更難相處,多疑已經深入李莫愁的骨髓,她幾乎如履薄冰。

  然後,在那個她不得已從李莫愁身邊逃脫的晚上,她對聽聞打鬥而救了她的公孫止一見鍾情。

  米錯,愛情就是這麼突如其來,沒有理由。

  洪淩波隨著李莫愁殺人如麻,但始終沒有融入人群,當年輕易就被楊過糊弄得團團轉,現在更是逃脫不了公孫止撒下的誘捕的情網。

  公孫止是什麼人啊,是個長年游走于正妻和小三之間的戰鬥機,甜言蜜語信手拈來,對你好時溫柔體貼到沒邊。

  於是洪淩波淪陷了,順便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半推半就成了公孫止的女人。

  戀愛的女人智商為負,而且特別多疑,洪淩波很快從甜蜜中醒過神來,因為她發現公孫止對李莫愁很殷勤。

  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的劣性向來如此。

  對比已經到手千依百順的洪淩波,顯然擁有赤煉仙子之稱的高嶺之花更能激起他的興趣和征服欲。

  李莫愁很美,美中帶媚,一身本該禁欲的紫色道服反而帶著一種欲迎還拒,這是一種魔性的魅力。

  在這份魅力之下,更襯得洪淩波單薄如紙,完敗。

  洪淩波也許感激過李莫愁對她的救命撫育之恩,但是在這一刻,她由愛生怨,由怨生恨,嫉妒抹殺了所有的過往。

  就在那一天,她仗著對李莫愁平時習慣的熟悉,親手讓她染上了情花毒。

  如她所料,中了情花毒的李莫愁瞬間就痛苦倒下了。

  洪淩波居高臨下,看著師父那張向來高高在上的漂亮嬌媚的臉因為疼痛而扭曲,她覺得一陣快意。

  或許該讓她親愛的公孫止看看師父這副醜陋的樣子,這樣他就會回到她身邊了。

  洪淩波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但她從未看清過公孫止的本質,那就是一隻衣冠楚楚的禽/獸而已。

  公孫止看到中了情花毒的李莫愁只有一個反應——這有機可趁啊!

  以一半絕情丹的解藥換來李莫愁的妥協,公孫止算盤打得精,而李莫愁也是個忍耐型高手,幾乎立刻就同意了這場交易。

  服了半枚絕情丹的李莫愁很快恢復正常,而這個時候,洪淩波才真正怕了,沒有人比長年跟在李莫愁身邊的她更瞭解赤煉仙子的可怕。

  內心很是不甘心,但她還是乖乖求饒了,曉之情動之理,眼淚嘩啦啦的流。

  李莫愁只是微笑著提了一個要求,受她三鞭就放過她。

  洪淩波當然明白那三鞭不可能那麼簡單,但當她看見李莫愁折了情花當鞭子時,真的懼了。

  柔弱顫抖的身軀沒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公孫止又是個可以為討好美人而狠下殺手的男人,所以最後洪淩波被狠狠抽了三鞭,毀了容,斷了骨,痛徹心扉。

  洪淩波初識情愛,和能完美控制自己情緒的霍都完全不同,她在劇痛中昏迷,又在涼水中醒來,日日夜夜,折磨永不停歇。

  這樣的日子結束于公孫止的大婚,雖然是一場被搗亂而失敗的婚禮,她仍是從地下室逃出來了。

  怨恨和不甘讓她咽不下那口氣,終於在人不人鬼不鬼潛伏了幾天後,靠著那唯一支撐自己的恨讓她想要和李莫愁玉石俱焚。

  但是很可惜,李莫愁身邊有個小龍女,小龍女可以視所有人為塵埃,卻唯獨不會忽略她的師姐李莫愁。

  所以李莫愁受傷掉下懸崖的時候,小龍女想都沒想就跟著跳下去了,好在楊過反應快,這兩人總算有驚無險。

  只是事情還沒完,絕情穀的事情總要有個瞭解。

  現在的情況是郭芙和楊過掉下懸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李莫愁受傷小龍女替她療傷,公孫綠萼哭得梨花帶雨擋在公孫止和裘千尺面前不讓其他人傷他父母分毫,裘千仞被捆了個結實,瑛姑和周伯通在糾結要不要殺他來為他們那個夭折的兒子報仇。

  朱子柳護著那位不會武功的天竺僧堵著霍都試藥,一燈大師在一邊壓陣,無人關注的巨型大雕叼著酒葫蘆喝得痛快,然後以一種蔑視凡人的姿態拽下一根根粗長的樹藤,就等著這群愚蠢的凡人領會它的意思結繩下去撈它主人。

  同一時刻,遠在終南山的全真教也迎來了足以銘刻歷史的一天。

  可以說這些年是全真教最為艱難的幾年,自從小龍女一劍刺死預定為下一任掌門的尹志平之後,全真教就開始動盪。

  另一位候選人趙志敬資質夠了,但人品不夠,還略帶急功近利的屬性。

  在大勝關的英雄大會和楊過郭芙兩人嗆聲之後,趙志敬就氣衝衝回了終南山,也就是那時候,耶律齊悄悄和他搭上了線。

  之後,他暗中給趙志敬支了不少招,讓他順利當上全真教的掌門。

  沒錯,他就是故意把趙志敬推到這個出頭鳥的位置,這樣他下手的時候,才能更方便快速解決掉他。

  事實上,趙志敬這掌教位置做得實在不穩,全真五子對他的心性還有些存疑,即便讓他坐了上掌教位置,仍有些沒有放開權力。

  就如同太子當上了皇帝,太上皇仍管權一樣,趙志敬這掌教略窩囊。

  為了攏權,趙志敬可以說不擇手段了,尤其是還有一個耶律齊在暗中推波助瀾。

  是以為了分散蒙古兵力,耶律齊主動提出讓無事生非的金輪法王和尼摩星等人去終南山□□,趙志敬也是知道的。

  如果能借這些蒙古人的手重傷師叔們,他再趁機攏權收復人心,全真教落入他手指日可待。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忽必烈久攻不下襄陽的主要原因就是中原武林人才倍出,如果他們能拿下終南山的全真教獻給王子,功不可沒。

  所以一拍而合,金輪法王帶著想爭功尼摩星,□□子和尹克西去全真教鬧事,鬧了幾天,全真五子無一不負傷。

  以大半徒子徒孫的性命作威脅,最後趙志敬正了正表情,大義凜然的以掌門的名義讓全真教歸附投降到蒙古。

  這個決定讓趙志敬的師父王處一生生氣得吐血,只是事已成定局,面對金輪法王幾人順者昌逆者亡的鐵血建議,沒有幾年壽命好活的全真五子倒沒什麼,就是那些年輕的弟子們就這麼殞落不值。

  趙志敬掌門的歸降已經讓全真教的氣數降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全真五子的親傳死忠。

  遙想當年王重陽抗金失敗才有了如今的全真教,沒想到金國沒了,蒙古倒有些逼得他們走投無路。

  就在這關鍵時候,遊說完一燈大師和瑛姑去絕情穀的耶律齊攜著未婚妻完顏萍到了。

  全真教他誓在必得,不止是從長遠考慮,更因為全真教的後山連著古墓。

  這次,他是以蒙古這方的身份前來,是入侵者。

  「等會兒不要離我太遠。」

  包裹得嚴實的完顏萍回握了他的手,溫柔的聲音帶著堅定。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愛憐的替完顏萍理了理被山風吹亂的碎發,耶律齊踏出了替蒙古向中原武林入侵的第一步。

  全真七子以馬玨為首,馬玨過世後,就是丘處機最大,所以只要說服丘處機歸蒙,一切都不是問題。

  耶律齊之所以有信心說服丘處機,不過是因為他爹耶律楚材曾與丘處機有一面之緣,兩人對民族共和的信念不謀而合。

  宋主太弱,氣勢將盡,蒙兵強力勝,卻太過殘暴。

  耶律齊只不過是想把戰爭帶來的傷害減少,哪怕只有一點也好。

  西元1243年,全真教歸順蒙古,丘處機經耶律齊引見忽必烈,之後全真教成為蒙古國教。

  西元1244年,全真教掌門趙志敬鬱鬱而終,丘處機薦周伯通師叔弟子耶律齊上位,全真教上下無一不服。

  此後全真教走上顛峰,耶律齊以異族人的身份統領全真教近三十載,後宋滅元立,耶律齊辭去掌門之位,攜妻子完顏萍神隱江湖,不再過問世事。

  之後的事暫且不表,此時正是耶律齊舌戰全真五子之時。

  古有諸葛亮舌戰群儒,不戰而屈人之兵,他自信能做到。

  郭夫人很快就要臨盆,他與完顏萍的婚禮也要開始,他們快要從絕情穀回來了吧?

  很快就要在戰場上見到她,耶律齊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最後所有的情緒只能化為無聲苦笑。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流年易改,歲月靜好。

  
谷底

  絕情谷公孫一家的家務事其他人懶得管,公孫止和裘千尺狗咬狗一嘴毛更是不關他們的事,但在別人家的地盤做事還是要小心點為妙,免得偷雞不成失把米。

  為了結繩下懸崖,能幹活的都拎來幹活了,一群人仗著內力高強不停不歇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才粗制爛糙了一根長繩。

  本來霍都也有幫忙,但朱子柳吃過他的虧,不敢輕易相信他的勞動成果,要麼細細檢查,要麼棄之不用,直看得霍都冷哼一聲,不再動手。

  估摸著長度已夠,周伯通迫不及待要滑下去找人,被瑛姑一把抓住。

  「你急什麼急!下面誰也不知有什麼危險。」

  「我能不急麼,那臭小子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在絕情谷要照看郭家小姑娘和楊小兄弟一二,現在人都沒了,照看個P啊!」

  周伯通尤如困獸般在旁邊一驚一乍轉圈圈,轉得周圍人都眼暈了,換來瑛姑老婦臉紅扭捏著一巴掌糊過去,「死相,好好說話!」

  被糊了巴掌的老頑童憔悴萬分,只要一想起自家明明乖巧聽話又天才的那個異族徒弟,總有種遇到天敵的感覺也是醉了。

  想想自家徒弟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有的表情,老頑童渾身寒毛都要炸起來了,別以為他平時沒怎麼管這個徒弟就不知道,這傢伙一肚子壞水,還特喜歡戳人痛處,這次瑛姑和段皇爺的到來,一定是徒弟搞的鬼!

  先不提徒弟怎麼說動這兩人到絕情穀來,現在最關鍵的是確定一下事情還有沒有挽救的餘地啊!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徒弟那張笑得溫和卻相當可怕的臉!

  「不說了不說了,我先下去看看。」

  周伯通搖搖頭,好像要把什麼可怕的東西搖掉一樣,心急火燎的奔到懸崖邊,拉著繩索,哧溜一下就消失在霧濛濛的雲海裡。

  瑛姑一副熱戀女友的模樣緊跟愛人步伐跟著滑下去,然後是形影不離的一燈,糾纏不清三人組今日還是這麼亮瞎人眼。

  糾纏不清又年邁三人組走得瀟灑,朱子柳很擔心卻又不能跟著去,因為沒有武功和內力的天竺僧還需要他照顧。

  他正滿心憂慮想找小龍女商量一下留守人員,以免被霍都和公孫止裘千尺幾人偷襲,但是小龍女高貴冷豔的無視他,縱身一溜也沒了蹤影。

  一股蕭瑟的風兒吹過,朱子柳突然覺得一陣悲涼。

  李莫愁冷冷瞧了他一眼,十分看不起他那副瞎緊張的模樣,一揚手冰魄銀針飛出,雖然裘千尺公孫止等人極力閃躲,仍是被傷到。

  「老和尚,有本事你就解了我的毒。」

  她挑釁望向天竺僧,身邊撲通撲通倒了好幾人,只有霍都對李莫愁的毒針早有耳聞,刺穿鐵扇的細針並沒傷到他。

  天竺僧果然對這毒很有興趣,興奮得趕過去檢查染毒的血液,害得朱子柳不得不緊張跟隨其左右,就怕他一不小心碰到毒針掛了。

  做完這些,她眯眼看向霍都,沖他嬌媚一笑。

  「你先下去。」

  與其把這個不安定因素留在上面,不如一同帶下去,要不是她賞了洪淩波一根毒針,此時也不至於沒有存貨留這不安份小子一命。

  霍都體內餘毒未清,李莫愁雖然被小龍女搶險救回,此時戰力也不強,可以說兩人是半斤對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

  李莫愁算盤打得好,霍都也不不好相與的,兩人言語上推委幾句,磨磨嘰嘰不肯把自己後背交付出來。

  嘰嘰歪歪半天,早就聽得不耐煩的巨型大雕突然發難,有力的巨翅撲騰著,狂風卷著沙石一瞬間就把沒防備的兩人一起扇飛,然後掉落懸崖。

  目睹了這一切的朱子柳整張臉都呈現一個囧字,那只巨雕抖了抖羽毛,一副你們這群愚蠢的凡人還不膜拜本尊的模樣再次叼著酒型葫蘆醉生夢死起來。

  當然,除了兩人落下的姿勢略狼狽,還是成功著陸的。

  絕情谷的谷底怪石嶙峋,入目的除的一眼深不見底的碧譚就只有一張柔軟的以藤條編織的吊床。

  吊床周圍塗滿香甜的蜂蜜,旁邊幾顆長勢不好的歪脖子樹上密密麻麻駐滿幾個巨型蜂巢,而今那些野蜂嗡嗡叫著圍在吊床周圍,讓其他人近不得身。

  霍都下來第一眼就看到那顯眼的吊床,透過蜂群可以看到嬌小漂亮的郭芙靜靜沉睡在那裡,而周圍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濕淋淋。

  周伯通後怕的擰著濕淋淋的衣衫,嚷嚷著自言自語。

  「這群蜂兒也太執著了,我都屏氣躲到水底了,還不肯散開。」念叨完又把那張老菊花臉湊到小龍女面前,討好的問,「我說龍姑娘,這訓蜂的本領教我一二如何」

  小龍女淡淡看了他一眼,直接把這朵老菊花無視了,她打開自己隨身帶的玉蜂漿,試圖將野蜂引開,效果不強。

  於是眾人只能望著被野蜂包圍的郭芙乾瞪眼,勇於觸怒野蜂的周伯通逃得狼狽,要不是小龍女馭蜂有術,周伯通絕對會被叮得滿頭膿胞。

  現在的情況是郭芙昏迷未醒,而楊過不知所蹤,此處一目了然,不可能藏人,那麼楊過最可能去的地方就只有碧譚底下。

  小龍女因為要專心對付野蜂群分不開身,李莫愁是個旱鴨子,霍都絕不會有救人的念頭,所以下水打探的人選再次落到周伯通身上。

  誰叫另兩人一個是他老婆,一個是他老婆的老公呢,兩相一對比,他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下水了。

  周伯通潛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深,不過每次都無功而返,不止如此,最後一次浮上來時他全身染滿白霜,再深厚的內力也凍得發抖。

  就在眾人商討是先留在這裡看看情況還是先強行把郭芙妹子帶走時,碧潭波瀾湧動,一個極快的影子破水而出,眾人定睛一看,正是全身染滿霜雪的楊過。

  楊過對於眾人的出現除了剛開始有些驚訝,很快就淡定了,早在跳下懸崖之前就知道這個結果,沒什麼好奇怪的。

  躍水而出調息片刻,深厚內力自然蒸幹了衣裳,其他人對於楊過絲毫不遜于周伯通的強大內力暗暗心驚,不知道這未及弱冠的少年為什麼會有這麼高深的內力。

  遠在懸崖上的巨型神雕又灌了口酒,自得其樂的鳴叫著,深藏功與名。

  楊過和小龍女交談了幾句,順帶問了下李莫愁以後的歸屬問題,期間周伯通一直插話未遂,被瑛姑拉到一邊安撫去了,一燈大師倒是順利被楊過扣下,作為幾人中唯一一個精通醫理的大師級人物,楊過當場拍板他成為郭芙的預約醫師。

  哈拉幾句,楊過貼身收在懷裡的一支長竹筒被他運功煨得滾熱,當下並不遲疑,踏水往吊床掠去。

  野蜂覺察到有敵來襲,嚴正以待,楊過不慌不忙散下一把沙狀的東西,下一瞬間,野蜂嗡聲震耳,黑壓壓一片的蜂潮散了個一乾二淨。

  他穩穩落在吊床上,綠色的藤條如同被微風吹過般悠悠晃蕩了一下,看得李莫愁纖眉輕揚。

  這招在一根吊繩上保持平衡的功力著實不凡,同是源于古墓絕學,她那徒兒就怎麼也學不會,倒是師妹的這個臭小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不算大的吊床剛巧容下兩,楊過屈膝盤坐,將昏睡中的郭芙摟入懷中。

  替她理了理披散下來有些淩亂的發,楊過擰開密封得極好的竹筒,露出裡面奶白色的還在冒煙氣的魚湯來。

  那魚湯成色極好,楊過吹了吹黏稠的湯汁,小心翼翼地喂給睡美人。

  微風一吹,鮮香的湯味四散,誘得其他人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肚子裡的饞蟲不安份的活躍起來。

  「咕嚕……」

  周伯通鬧了個大紅臉,他肚子太不爭氣,其他人都沒響,就他肚子鬧騰了。

  瑛姑有些好笑的紅了臉,親昵的貼過去。

  「我們先上去,我做飯給你吃。」

  周伯通眼珠子轉了轉,左右楊過和郭芙都沒事,他在這裡呆著也不頂用,還是上去祭祭五臟六腑犒勞自己為好。

  「好,上去。」

  要給一個昏迷的人灌湯不是件容易的事,楊過卻像習以為常,只是尋常幾個動作,輕易就幫對方吞咽了下去。

  灌了半筒,他抬手將郭芙嘴角的污漬擦盡,這才抱著人再次踏水回到岸邊,將人送給一燈大師診治。

  一燈大師合掌道了一聲佛號,枯瘦的手指搭在少女白嫩的手腕上,對比鮮明而強烈。

  半晌,一燈大師點點頭,慈眉善目微笑。

  「小兄弟已替她舒通筋脈,除了有些失血過多,並無大礙。」

  楊過道了謝,溫柔將人攏在懷裡,順手攏了攏她的碎發,露出那張因為失血而有些蒼白卻還是漂亮精緻的臉。

  「師父,我先帶阿芙上去,你們隨後跟上。」

  小龍女點頭,口裡叮囑幾句,楊過照常應下,然後他扯了扯垂落的樹藤,似乎才發現霍都般微微皺眉。

  霍都臉色極其陰鬱,一張臉本來還算好看,卻因扭曲的神色醜化幾分。

  自下到這裡他就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別人也就算了,楊過那小子無視他也就算了,偏偏對上眼時,那張臉上寫滿對手下敗將的輕慢。

  他氣得發抖,偏偏有氣無處發,只是捏著鐵扇的手握得緊實,青筋暴起。

  敵強吾弱,敵多吾少,他閉眼默念忍字,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再睜眼時,只見到楊過灰色的衣袍翻飛消失在懸崖上方。

  只是一盞茶的時間,落在最後的霍都也已經爬了上來,卻不料除了那只愛酒的巨型大雕外,本該等在上面連同最先上來的周伯通都沒了影子。

  隱隱有震天哭聲傳來,小龍女抬了抬眼,清心寡欲無半分好奇,倒是李莫愁掩唇嬌笑,媚態叢生,喃喃自語,「嘖,不知死了幾個,我那毒針可不好解。」

  一燈大師再次合掌低誦佛號,霍都看了眼正在和巨雕說話的楊過,視線停留在他懷裡。

  嬌小玲瓏的少女安靜得過份,對比記憶中那個鮮活的紅影,無端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鬱結。

  鐵制的扇子在手中開了又合,他收回視線,當先往傳來哭聲的地方走去。

  李莫愁似笑非笑的瞅了眼自家師妹一眼,緊隨其後去看熱鬧了,一燈大師也悄然離開,給小龍女和楊過留下私密空間說話。

  「過兒,你有何打算?」

  「先回一趟襄陽,然後,去找一個人。」

  「自小心行事,有事便回古墓,我給你們留了房間。」

  「好。」

  楊過應下,突然自上而下細細凝視小龍女冷若冰雪出塵絕世的容顏,一如記憶中初見模樣。

  「……師父……」

  「何事?」

  小龍女臉上浮現疑惑,楊過斂眸掩去心中那份激蕩——如果師父始終是師父,不曾變成姑姑或者龍兒,沒有那曲折痛苦的愛戀,是不是她能永遠無拘無束不惹塵埃的過得更好?

  ?「過兒?」

  小龍女再次輕喚,楊過個頭竄得太快,如今居然比她還高半個頭了,但無論他是什麼樣子,在她心中,他依然是那個發誓會護她一世的小徒弟。

  楊過回了神,左手摟緊郭芙,右手獻寶似的捧起一朵開得絢爛的深紅色花朵。

  那花碗口大小,似牡丹不是牡丹,似芍藥不是芍藥,大朵大朵的花瓣綻開,看著尤為喜人。

  「這花名為龍女花,和師父極為相稱,我備了種子準備帶回古墓種下,師父你看可好?」

  小龍女接過那花輕輕一嗅,淺淡的笑容曇花一現,黑眸喜悅之情濃重。

  美人拈花笑,英雄盡折腰。

  要不是此時此地只有楊過一個死會的男人,怕是迷戀小龍女美色的男人又會多上不少。

  「過兒有心了。」

  或許這樣就好,師父是師父,而龍兒,便隨著那份記憶一起埋于這龍女花叢之下吧。

  
歸途

  只是幾個朝夕,絕情穀就把大紅換成大白,反正都是喜事,紅喜變成白喜也沒什麼差別。

  其實公孫止這些年當穀主做得還不錯,管著所有人的衣食住行也沒虐待人,門下弟子真心崇拜的也不在當數,是以當公孫止和裘千尺因為一枚絕情丹而同歸於盡時,穀裡的人上至徒弟門客下至撒掃僕從都面帶哀色,真心難過。

  至於兩人為毛會因為絕情丹打起來,又或者那顆莫明奇妙的絕情丹從哪裡冒出來的,這都要從李莫愁的冰魄銀針說起。

  李莫愁以自己的毒婦之心渡其他人小心眼之腹,為了保證自己下到穀底湊熱鬧不被斷後路,果斷賞了其他人幾針。

  那毒針見效奇快,觸之立刻麻痹,傷之不到片刻就會死人。

  不過好在天竺僧的確是個解毒高手,他一瞬間就判斷出冰魄神針的毒性之猛,調製解藥已經來不及,只好以毒攻毒,先延緩毒性發作。

  正好他之前研究過情花毒,發現這東西的毒性有中和的作用,於是當機立斷,把中了毒的裘千尺公孫止以及裘千仞丟進情花叢。

  事實證明天竺僧判斷正確,身染兩種劇毒的三人沒死成,但卻生不如死。

  都說沒有愛哪來的恨,裘千尺和公孫止之間那麼濃的仇恨當場就引發情花毒,反倒是沒有愛人半隻腳也踏入佛門的裘千仞半點事沒有。

  公孫綠萼看著痛得打滾的父母直掉淚,也不知該怎麼辦。

  天竺僧已經先行去查看藥草配製解藥了,一時半會兒不在,朱子柳要看著裘千仞不發瘋一時也沒注意,等他注意到的時候,裘千尺已經和公孫止為了那最後一顆絕情丹打起來了。

  沒錯,裘千尺身上還藏著最後一顆絕情丹。

  當年為報復公孫止和他情人柔兒,裘千尺將所有的絕情丹都毀了,只以防萬一留了三顆。

  一顆給當年裝作悔過自新的公孫止吃了,一顆前幾天給了李莫愁,最後一顆隨著裘千尺一起被公孫止丟落地底不見天日。

  裘千尺受不了情花毒這痛,掙扎著讓公孫綠萼幫她把那最後的絕情丹拿出來,公孫止見有解藥,當下什麼都不顧就開始搶。

  兩個中了情花毒的戰五渣撕打咬踢滾在一起,公孫綠萼根本無從下手將人分開,只得一邊哭一邊叫嚷你們別打了,被直接無視。

  打著打著兩人就一身血污往巨雕那邊滾去,醉眼矇矓的大雕一看,當場就嫌棄的撲騰起翅膀,蠢蠢欲動想來個醉拳。

  也不等兩人近身,黑豆子眼冒出精光,一個大鵬展翅,揮卷的狂風直接將滾來滾去滾出一身血泥的兩人扇回情花叢。

  打了個晃,已經變成醉雕的巨雕得意的鳴叫著抖了抖自己的羽毛,不屑味十足。

  朱子柳下意識接住因為離得太近受到波及也被狂風刮得倒退踉蹌的公孫綠萼妹子,差點對那只靈性十足的巨雕OTZ——這妖孽到底是哪來的人間兇器

  然後,然後滾進情花叢還在妖情打架的公孫止夫妻兩人就這麼死了,死得特別有造型,因為兩人被無數情花藤蔓絞得死死的,分都分不開。

  等到公孫綠萼不顧朱子柳的阻攔,奔進情花叢救人,結果差點哭暈,因為兩人已經氣絕了。

  公孫綠萼傷心過頭,身上又被情花刺劃傷,此時已經無力替父母收屍,裘千仞因為兩種毒素時不時身體抽搐一下,雖然死不了,神智卻不太清醒,此時也幫不上什麼忙。

  朱子柳歎了口氣開始替妹子收拾殘局,但他並不打算碰那情花,所以乾脆一把火將情花叢燒掉,可惜直到公孫止和裘千尺燒成焦屍,兩人仍是糾纏在一起無法分開。

  再後來就是楊過等人上來時看到的場景了,好好的喜堂變成喪堂,公孫綠萼妹子一身素白孝服,眼圈紅紅在那裡哭靈。

  都說女要俏,一身孝。

  如果說之前的公孫綠萼比之小龍女遜色不少,此時同樣白衣的她,我見憂憐般美得驚人。

  征得同意,楊過抱著昏睡的郭芙去綠萼妹子的房間梳洗換衣,小龍女無悲無喜站在靈堂等著,旁邊是換回了杏黃道服的李莫愁。

  綠萼妹子遞了香燭過來,小龍女接過拜了拜,李莫愁卻視而不見,反而嗤笑道。

  「人死如燈滅,這些表面功夫只是做給活人看的,有什麼意義?」

  絕情谷事變,李莫愁是真的有點厭了倦了,似乎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淡化在小師妹淡定從容不染塵埃的那一眼。

  ——為什麼救我?

  ——因為我只有師姐你一個親人,不救你救誰?

  「因為要入鄉隨俗。」

  楊過的聲音緩緩而至,他依舊一身灰色長袍,眉目俊朗風流,明明未及弱冠,卻有一股不合時宜的滄桑成熟。

  君子如玉,少年風流,但更引人注目的卻是他背上那抹鮮豔的紅裙少女。

  紅裙少女靜靜的沉睡著,身上厚實的米色披風將她嬌小的身軀籠罩,如瀑黑髮被人用紅色頭繩束好,只餘下綴滿了一顆顆飽滿圓潤的相思赤豆垂落在雙頰,為失了血色的臉憑添一抹緋紅。

  那系著紅豆的頭繩是楊過準備替代斷釵的禮物,可惜他一直沒找到機會送出去,一直留到現在。

  楊過帶著郭芙也去上了一柱香,雖然他不喜歡公孫止更不喜歡裘千尺,但一個公孫綠萼就足以抵消他對她父母的厭惡。

  或許他對記憶中那個為了替他換取絕情丹而死在公孫止劍下的女孩始終有一分愧疚,所以臨離開前還是開口安慰了這個女孩。

  「生同衾,死同穴,不枉你父母夫妻一場。」

  「嗯。」

  公孫綠萼淚中帶笑,恍惚間似乎看到無數次重疊在夢境的景象,年輕的爹爹擁著漂亮的娘親越走越遠,臉上是她很久未見過的溫柔笑容。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公孫綠萼和裘千仞身上情花毒都未解,天竺僧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絕情穀,這種情況下,負責他安全的朱子柳肯定不會離開。

  以防萬一,朱子柳還是早早給去了襄陽的師兄們寫信,讓點蒼師兄來絕情穀接應他們,免得周伯通那老頑童帶著瑛姑把師父攪進什麼事裡。

  只是沒想到,和點蒼師兄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嚴重的消息。

  「你是說,全真教歸順蒙古了?」

  作為一燈大師座下的大弟子,點蒼漁隱性格沉穩,現在他一副憤恨難當的模樣真是少見。

  「趙志敬接任掌門時候金輪法王跑去鬧事,不知誰封鎖了消息,居然沒人知道,之後丘處機道長跟著那位叫做耶律齊的異族少年一同去了蒙古,這才傳出全真教歸順蒙古的消息,可恨!」

  「後來武師弟帶著大小武兄弟在黃幫主的示意下去了終南山檢探消息,誰知道居然讓我們查出封鎖消息之人是趙志敬!」

  「他和蒙古早有勾結,此番為了坐穩掌門之位就歸順了蒙古,當真是!當真是可氣可恨!」

  沉穩派大叔化身暴王龍,說到中原歸屬問題他相當激動,「師父,蒙古已經朝中原進發,怕是下個目的就是大理,請師父回去坐鎮……」

  唇亡齒寒,全真教歸蒙很大程度讓點蒼大師兄感到了威脅,就算他們的師父不再是大理的皇帝,大理也容不得蒙古人放肆。

  點蒼漁隱帶來的消息足夠震憾,一燈大師不得不回一次大理,而周伯通再怎麼離經叛道,全真教出了這種大事,他這個全真七子的師叔怎麼也得回去一次看看。

  霍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離去,不過本就不是一路人也沒人在意,楊過摸了摸巨雕的頭,決定先把小龍女送回古墓。

  誰讓全真教和古墓是鄰居呢,全真教出事了,可別連累古墓。

  綠萼妹子牽來幾匹馬,楊過率先將郭芙扶上去,然後自己翻身上馬把人摟緊。

  「師父,我送你回古墓。」

  「好。」小龍女也上了馬,垂眸望向李莫愁,「師姐……」

  杏黃道服的嬌媚道姑嘴角輕挑,黑眸盈盈帶水閃過片刻暖意,下一秒仍舊習慣性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師妹,就這麼讓我回古墓,不怕我奪走XX心經?」

  「不怕。」小龍女淡定得很,實話實說,「就算奪走了你也練不了。」

  李莫愁臉上笑容一僵——這熊孩子怎麼說話的!我家的師妹奏是這麼不可愛!!!

  楊過還嫌李莫愁打擊得不夠,樂呵呵在一旁落井下石,「說得也是,我都忘記師伯不知道XX心經要雙人合練了。」

  李莫愁帶毒的視線掃過去,忍耐的挑高眉——師妹家的這個臭小子也越來越討厭了。

  「不對,我記得師妹你之前一個人使出了那劍法。」

  小龍女肯定了她的說法,點點頭,「很簡單的,一手全真劍法一手玉/女劍法,我獨自雖然能應敵,速度也快,威力卻不如雙劍合璧。」

  兩套完全不同的劍招心法一心二用同時使出,簡單個毛!

  李莫愁陰鬱的望著小龍女,不得不認同師父的話——自家這個小師妹果然是個武學奇才。

  說到這裡,小龍女沉吟半晌,黑眸清澈見底,望向李莫愁的眼全是真誠。

  「如果師姐想學,我可以教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不需要你可憐!」

  李莫愁眯起眼來,聽到小龍女那句話,一股隱藏的刺痛在心裡炸開——同情?她李莫愁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同情!

  「可憐?」小龍女疑惑不解的重複這個詞,清冷脫塵仿若冰雪的美麗少女始終擁有一顆赤子之心,而不是像李莫愁那樣被情所傷千瘡百孔,「我沒有可憐你,反正師姐你遲早要回古墓,早晚都會看到。」

  李莫愁臉上崩出一個十字,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誰!說!我要!回!古墓!了!」

  小龍女表情更無辜和不解了,「為什麼不回?外面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徒弟死了,愛人死了,仇人也死了……」

  李莫愁臉上蹦出第二個十字,簡直想呵呵這個不知說單純不知世事還是單蠢的師妹一臉——媽的,有這麼揭人傷疤的麼,疼死人啊∼

  楊過不耐煩李莫愁的磨嘰,直接神補刀,「師父,師伯只是怕水才不肯回古墓的。」

  小龍女大概也回憶起當初出古墓時李莫愁那副狼狽的模樣了,恍然大悟的同時安慰她,「放心,我不會笑你的。」

  李莫愁臉上再蹦出個十字,要是面前有張桌子她得分分鐘把它給掀了——哪個人沒有恨不得倒檔重回的黑歷史!你們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最終,李莫愁還是跟著小龍女和楊過一起回了古墓,畢竟在她心裡,古墓終究是不同的,她決不會讓蒙古人染指。

  緊趕慢趕,很快就到了終南山地界,剛露面,有個全真教的小道士就遞上一張喜帖,收件人是楊過,據說是耶律齊留下的。

  信很短,楊過一目十行掠過,摟緊了懷裡的依舊昏睡不醒的郭芙。

  ——阿芙,你的齊哥要成親了,我答應過要帶你去參加他的婚禮,不會食言,你不想親眼看看嗎?

  ——快醒來好不好?

  
賀喜

  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紅雙喜永遠都是熱熱鬧鬧的。

  耶律齊身穿豔麗的紅色長袍,頭戴圓頂紅纓帽,腰部掛著彎刀和弓箭遊走在眾人之間。

  今日是他和完顏萍的喜日,同樣,也是約定的日子。

  蒙古人的婚禮和中原遼國甚至金國都不相同,他不習慣,完顏萍也不習慣,只是時到今日,不能合群便只能被排外。

  異族人的身份在哪裡都不討好,這一點,耶律齊心知肚明。

  他帶著完顏萍穿過雄雄燃燒的火堆,親手為對方系上哈達,然後接受眾人又笑又唱的祝福。

  這一鬧就鬧到夜幕降臨,一雙柔嫩暖和的手替他擦去臉上無意沾到的奶漬,耶律齊握住那手,憐惜的吻了一下,側頭與自家新娘說話,眼神溫柔。

  「累了就去帳篷裡休息,我馬上就來。」

  「你累。」

  完顏萍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柔弱,就像風一吹就散了,卻又帶著從骨子裡透出的堅定。

  越是靠近這個男人,完顏萍就越心疼。

  為了她,為了家人,也為了自己的中原師父,這個男人艱難的周旋在三方勢力之間,步步句句都要再三思量,生怕出了什麼差錯連累到自己的親人。

  她幫不了他,只能在背後默默給予自己的支援。

  「讓我抱一抱就好了。」

  耶律齊抬手將完顏萍摟在懷裡,嗅著她發上的香味,讓自己放鬆下來。

  他的確很累,把全真教拐到蒙古是他深思熟慮的第一步,他不想因此和師父等人決裂,所以很小心自己的動作,最後直接把趙志敬推出去當黑鍋。

  當然,這份功勞他也不能吞,吞下去更會引起當權者的猜忌,尤其是那幾個老早就想拉他父親下臺的傢伙。所以,他把這份功勞推給了從絕情谷回來的霍都,霍都背後的勢力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們不敢妄動。

  事實證明他判斷得不錯,可惜唯有一人他捉摸不透,而他的小心思也被那人看得一清二楚。

  想起日前在帳篷裡的短短數語,那個同樣對中原文化瞭解頗深卻又殺伐果斷雄才大略的忽必烈王子,他承認,如果要輔佐的是這位蒙古王子當可汗,他的確有那麼一點興趣。

  一恍神,思緒仿佛又被拉入了那個時刻,忽必烈王子帶著親切有禮的微笑請他入坐,然後寥寥數語驚心動魄。

  「耶律齊,你很聰明,也很可怕,恐怕耶律丞相也不知道他的小兒子究竟有多麼出色。」

  「本王愛才,卻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而你,卻主動把弱點送到本王手上,本王倒有些不敢收了。」

  「既是如此,那耶律兄的婚禮過後,舍妹的婚禮本王就包辦了,也算成全一對愛侶。」

  恍惚回神,耶律齊在心裡歎了口氣,也是他這個做兄長的疏忽。

  妹妹耶律燕看上了忽必烈王子的侍衛長,這件事他直到完顏萍提醒才注意到,好在他早已對忽必烈投誠,只要妹妹嫁了人,以後出了什麼事,那人也能護她周全。

  好不容易湊熱鬧的人散去,耶律齊攜妻子回帳篷休息,就見他等待已久的客人已經到了。

  完顏萍自然也看到了帳篷裡多餘的人,抬頭見耶律齊安撫的點頭,便關上門順便落了鎖。

  「楊兄,好久不見。」耶律齊溫文有禮作了一輯,視線還是忍不住往楊過懷裡那個安然沉睡的紅裙少女望去,「楊夫人她?」

  「她只是有點累了。」楊過動作輕柔的將郭芙放置在床上,拎過腳邊的兩壇酒放到桌上,「我們中原人喜歡在成親當天喝這存了18年的紹興女兒紅。」

  他伸手揭開酒罈上的封泥,酒香四溢,好在這裡沒有周伯通那個老饞蟲,楊過和耶律齊皆不是貪杯之人,各自在完顏萍拿來的裝馬酒的大碗裡倒上一杯喝過就算。

  「今日耶律兄大喜,我們夫妻二人不便出現在人前,見諒。」說著,楊過朝完顏萍遞出一物,「這是歉禮。」

  完顏萍已作人婦,不便接其他男人遞出的東西,還是耶律齊替她接下,然後遞給她。

  那東西比巴掌略小,用喜慶的紅綢包裹嚴實,完顏萍打開一看,不自覺手一抖,然後滾熱的淚珠止不住的落下來。

  那是一塊雕琢精美的玉佩,上面寫有完顏兩字,正是當年楊過生父楊康贈給他生母穆念慈的定情信物,然後被他和母親一起埋葬。

  這次耶律齊成親,他特意回去把這玉拿了出來,算是給完顏萍留下最後一點對金國的想念,更算是對記憶中那個完顏萍有所虧欠的償還。

  「我父親曾為金國完顏洪烈的養子,這麼算下來我和完顏姑娘也算有幾分遠親,如若不介意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哥,今日也算姑娘的半個長輩了。」

  完顏萍哽咽了一下,雙手握緊那枚冰涼的代表金國王爺府的玉佩,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沒關係。」

  耳邊是她的丈夫耶律齊溫文儒雅的聲音,帶著理解和包容,「你認吧。」

  顫抖的唇合上再張開,她淚眼朦朧的望著那俊美風流的灰袍長衫男人,終於擠出了聲音。

  「楊大哥……」

  「好,祝完顏妹妹和耶律兄百合好合,永結同心。」

  仿佛真的得到了親人的祝福般,完顏萍不再強忍,撲到耶律齊懷裡痛哭起來。

  在這一刻,她不是那個國破家亡的金國郡主,而是一個被親人長輩祝福的普通女人,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但是眼淚總是止不住。

  發洩之後完顏萍羞紅了一張俏臉,都多大一個姑娘了,還總是愛哭。

  不過顯然另外兩人都沒有取笑她的意思,楊過有些為難道,「完顏妹妹,雖然良宵苦短,我卻要借你丈夫說幾句話。」

  完顏萍臉上熱度更勝,楊過就是個嘴上沒把門的,見到了漂亮的妹子就調戲絕對是天性。

  幾乎是把楊過帶著耶律齊一起轟出帳篷,完顏萍深呼吸幾下才恢復正常,臉上淺淺的紅暈暫時是沒辦法消掉了,她只能分散注意力讓自己不要害羞,於是好奇的探向在她喜床上沉睡的紅裙少女。

  另一邊被趕出門的兩人默契尋了個隱蔽處解決問題,耶律齊擅長打圓場,率先出聲。

  「楊兄,有什麼事嗎?」

  「耶律齊……」

  楊過很少這樣連名帶姓的叫他,耶律齊見他臉色不對,下意識臉色也嚴肅起來。

  「何事?」

  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事到臨頭,他也不想今後再為自己退縮而後悔。

  「你和阿,郭芙做了近20年的夫妻,知道怎麼才能讓她醒過來嗎?」

  饒是淡定從容如耶律齊,乍一聽聞這話,也懵了。

  很快,他黑眸閃過一道光芒,而後收斂得極好,他頓了頓,道出另一個稱呼。

  「神雕大俠——楊過。」

  默契這種事很奇特,時有時無的,楊過和耶律齊的腦電波就在此時接上線,兩個男人確定了彼此的身份,皆露出一個物是人非的無奈表情。

  「芙妹到底怎麼了?」

  「她怕痛,不肯醒來。」

  郭芙這位大小姐從小就被寵得沒邊,沒吃過什麼苦頭,所以格外嬌嫩怕痛。

  楊過平靜地把絕情穀的事情說了一遍,耶律齊也面露難色。

  身體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心上的傷卻一直沒癒合,所以她怕再受傷,任性逃避著不肯醒來。

  楊過不怪她逃避,因為之前他也在逃避,明明在蒙古的時候近在咫尺,他卻近人情怯。因心裡那份彆扭和不想低頭的自傲遲遲不肯跨出和好的第一步,只能在她追過來的時候兩兩相對無言。

  直到從絕情穀跳下的一瞬間他才悟了,什麼自尊仇恨都抵不過有郭芙存在的那個家,他失去的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還要親手將自己的幸福一併推開?

  他悟得太晚,郭芙已經心生絕望放棄了自己,任由自己逃避去了一個他無法觸碰的世界。

  他曾等過小龍女16年,同樣不介意等她同樣的時間讓她醒來,但是他能等,她的身體卻等不了。

  每次換藥替她清洗的時候他都很注意,無奈只能灌下液體的身體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清瘦下來,連他前幾年好不容易喂出來的一些盈潤也消失了。

  再這麼下去,他等不到她醒來,她的身體就要先餓死了。

  所以,他來找耶律齊,如果耶律齊這裡沒解決的辦法,他只能另尋他法。

  事實證明,他的主角光環還是有用的,找耶律齊的確找對了人。

  耶律齊閉了閉眼,仿佛陷入了回憶般吐出一口濁氣。

  「孩子。」

  「孩子?」

  「對,芙妹嫁于我幾年都無所出,她表面裝作無事,暗地裡尋了不少藥來喝……」耶律齊說到這裡頓了頓,有些不忍,「是藥三分毒,長期飲藥已經損壞了她的身體,她已經……這事我本想瞞著她,她還是知道了……」

  所以,襄陽城破那天,她才走得那麼決絕,大概早已……生無可戀了。

  沉默在兩人之蔓延,良久,楊過告辭離開。

  耶律齊看著他未及弱冠的背影,不知怎麼叫住了他。

  「楊兄,你對芙妹,到底是怎麼看的?」

  「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愛侶,僅此而已。」

  楊過的聲音隨風傳來,沒有遲疑,理所當然般讓人愕然,又在情理之中。

  他永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或許會迷茫無措,卻不會迷失方向,大步前行。

  耶律齊苦笑了下,不知何時他竟如此優柔寡斷起來了,當真是好笑。

  往前幾步回了營帳,等在燈下的妻子對他柔柔一笑,不由得心裡一片溫暖。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已經不奢求太多,親人平安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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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福

  郭芙走在彌漫著濃重血腥味和黃沙的戰場廢墟,這裡一片靜寂,只能聽到她自己孤獨的腳步聲。

  她在這裡已經待了不短的時間了,這裡沒有日升日落,風景也一成不變,很快就混淆了她對時間的感知。

  她不知疲倦的往前走著,沒有目的,不曾停下腳步,也不曾回頭,因為她知道她回頭會看見什麼。

  看見……父母兄弟的屍體,以及,淪陷於敵人的襄陽城。

  夕陽染血,天色暗沉,仿佛最後一絲光明都將被黑暗吞沒。

  這是她記憶中印象最深的景色,不管是天空還是大地,整個世界都只餘下那刺目的紅色。

  突然,一個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郭芙愣了愣,有些遲疑停下了腳步。

  腳步聲的消失真正讓這個世界安靜下來,同樣更突出了越來越明顯的聲音的異樣,那是一個孩子的嬰啼。

  似乎因無人理睬,嬰孩的哭聲越發聲嘶力竭,幹嚎著發洩自己的不滿。

  一個孩子……一個無人照料的孩子……

  郭芙魔怔似的轉身望向背後空無一人的襄陽城,下意識往嬰孩啼哭的位置跨了一步。

  只是一個跨步的動作,身後的世界就支離破碎,消失在無邊的黑暗。

  她的面前有一扇老舊木門,門上帶著歲月的痕跡,嬰孩的啼哭就是從這裡傳出。

  頓了頓,她推開木門,抬眼望向床上,那裡有個小小的,裹著棉襖的孩子哭得滿臉通紅,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

  餓了……還是想尿了?

  她伸出的手剛要觸及孩子,突然感應到門外有人在靠近,幾乎是下意識反應,她縱身掠出窗外。

  驚慌的腳步聲飛奔而至,然後屋內響起了完顏萍哄孩子的聲音。

  稍遲一些進屋的耶律燕好笑道,「這孩子真是,當娘的離開一下都不行。」

  完顏萍抱著孩子的表情很溫柔,「這孩子平時很乖的,今天也不知怎麼了,一直在哭鬧。」

  「大概他也知道以後會有一個弟弟了。」耶律燕摸著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的小腹笑了起來,表情有點甜蜜又帶著期待。

  「大概是吧,你要多注意點,現在胎兒不穩,容易夭折。」完顏萍再次不厭其煩囑咐,聽得耶律燕直求饒。

  「我的好姐姐,你饒了我吧,我又不是郭芙那個任性的大小姐,這些事我有分寸。」

  提到郭芙的名字,屋內一陣冷場,完顏萍垂眸斂目,半晌低聲道,「別這麼說大嫂。」

  「她算哪門子大嫂?」耶律燕冷笑,「動不動就闖禍把爛攤子丟給我哥收拾,嫁給我哥也有幾年了連孩子都沒有,我看她根本就生不出吧!」

  「別說了。」完顏萍有些無奈阻止道,「讓耶律大哥聽到了不好。」

  「她生不出還不讓我說了!?」

  耶律燕的聲音猛然拔高,她早就不滿郭芙成為她嫂子這件事,之前因為大哥的原因她不開心也悶在心裡,現在共同生活在一起,不滿積累到現在才爆發已經是她極力忍耐的努力了。

  「別動氣,小心孩子。」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對話,郭芙愣愣的坐在不知何時出現的椅子上,面前是一碗幽黑苦澀的藥汁。

  她以為她早已忘了這段記憶,沒想到直到現在才發現她記得如此清楚,當時耶律燕的每一句話都化成利箭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苦澀的中藥味濃郁得讓她嘴裡發苦,連蜜餞都沖不淡那苦味,她每次都強迫自己灌下去,然後吐得昏天黑地。

  她生平一怕痛,二怕苦,為了想要一個孩子,她該試的都試了。

  厭惡的皺起眉,她將桌上的藥碗掃落在地,潑撒而出藥汁散發出更討厭的味道,引得郭芙條件反射的捂住嘴,忍不住胃裡翻騰。

  就在這時候,嬰孩哇哇大哭的聲音再次傳來,很近,就在耳邊,她卻什麼都看不見。

  她瞪大眼拼命尋找哭聲的源頭,可是不管她怎麼尋找奔跑,那哭聲始終近在咫尺卻看不見摸不著。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手指被什麼東西吸允,全身一震,然後一股洶湧的疲意襲卷了她,身體變得沉重,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耳旁的哭聲越發明顯,她費力撐開眼皮,淡淡的血腥味和房屋燒焦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熟悉的房間擺設讓她一時有些發懵。

  全身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力氣,光是轉動眼珠子都讓她疲憊不堪,她終於發現了那個哭泣的嬰孩就睡在她枕頭上,又紅又皺的皮膚像只猴兒,難看得要命。

  手指被吸允的感覺更加強烈,她才發現原來另一個同樣瘦巴巴的嬰孩也在她身邊。

  張了張嘴,卻無法擠出任何聲音,因為連呼吸都變成沉重。

  耳邊的哭聲漸弱,大概是哭累了,她被吵得昏昏沉沉的腦子總算清醒幾分,然後被哭聲掩蓋的其他聲音就露了出來,熟悉得她想落淚。

  一時激動,喉嚨總算擠出些許聲音。

  「爹,娘……」

  「芙兒!」

  渾厚的粗壯的聲音帶著不容忽視的欣喜,郭芙只是一眨眼,便見到自家一向嚴厲的父親幾乎眼含熱淚摸了摸她的頭,顫抖的手很溫暖,「你終於醒了。」

  鼻子泛酸,郭芙眨了眨眼睛,眼前還是水霧升騰,朦朧起來。

  「我,很累,再,讓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費力的擠出一句話,郭芙還是抵不住身體的疲倦,頭一歪,沉沉睡去。

  郭靖一驚,下意識要將人喚醒,卻被滿臉虛弱的黃蓉按住了。

  剛剛才生產完的黃蓉幾乎要虛脫,不過好在她從小練武,身體底子不差,這會兒才能拖著虛弱的身體下地阻止郭靖。

  「既然芙兒已經醒來,就說明沒事了,讓她睡吧。」

  黃蓉臨盆是大事,蒙古那邊也算著時間來搶攻襄陽,雖然忽必烈的大部隊沒有行動,金輪法王和霍都這些武林人士卻沒什麼顧忌,直接闖進城來大鬧一番。

  好在之前黃蓉早就防著這點,已經佈置妥當,楊過大小武兄弟兵分三路設伏,郭靖護著黃蓉帶著昏睡的郭芙撤退時,黃蓉便生了。

  幾人之中,楊過武力最高,郭靖不方便出手,便由他出面以玄鐵重劍迎戰金輪法王,兩人相鬥一時不分勝負。楊過雖然得巨雕相助有了深厚功力,也有未來的記憶,但這具身體實在太年輕了,沒有足夠強健的體魄來發揮應有的力量。

  點蒼漁隱護著一燈大師回了大理,朱子柳又在絕情穀未歸,襄陽只剩武三通父子和程陸姐妹有一戰之力。

  武三通不犯瘋病倒是一大助力,此時和達爾巴戰到一處打得酣暢淋漓,大小武兄弟共同對付霍都,一招一式雖然劍氣淩烈,霍都卻仍遊刃有餘。

  虧得耶律齊讓功,霍都在蒙古一方很是風光了一把,他心裡猜不透耶律齊所思所想,但兩人互利互惠還沒撕破臉皮,今日他看似跟隨金輪法王前來擒殺郭靖,其實只是裝裝樣子。

  耶律齊那傢伙特意在這次行動前好好談了一番話,句裡句外都是一個意思,這次的功他爭不得,功勞太多可是會被打壓的。

  他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得不到這功勞,怎麼也不能便宜他人,所以他跟著前來只是來搗亂的。

  「怎麼只有你們兩人,郭大小姐怎麼不在?」

  「關你什麼事!」

  小武直接反噴回去,惹得霍都勃然大怒,「無禮的小子,本王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們。」

  這邊是兵對兵王對王,另一邊蒙古三傑可就慘了,程瑛本就精通五行八卦,這些時日跟著黃蓉又精進不少,得知金輪法王要來,黃蓉立刻就和程瑛定下了這陷阱,在襄陽城內大肆動工。

  被纏鬥的幾人不算,另外幾人無一例外被程瑛略施小計困在了陣法中。

  此陣不光讓他們走不出,更有無數官兵待命射箭,程瑛自從上次從李莫愁手上逃出後就一直身體虛弱,勉強維持陣法不易,傳令什麼的全靠旁邊的陸無雙。

  蒙古三傑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眼看就要喪命於此,突然金輪法王的金輪被楊過打飛撞在某處岩石上,將那岩石擊得粉碎。

  程瑛嚇了一跳,提聲道,「陣法破了,快,咳咳,快撤!」

  情緒激動之下,程瑛咳嗽起來,陸無雙帶著她險險避開蒙古三傑的攻擊,可惜收效甚微。

  蒙古三傑絕處逢生,恨死了那個主持陣法的程瑛,於是齊齊向程陸姐妹祭出殺招。

  大小武兄弟雖說霍都纏鬥,卻還是時刻注意兩女,此時一見不秒,立刻拋下霍都前去救人。

  霍都沒了對手,心思一轉,回想了襄陽的地圖,縱身一躍,往記憶中郭芙的房間掠去。

  楊過可不想放霍都那個禍害進去,借著金輪法王揮擊的力量一躍,轉瞬追上霍都,手中的重劍舞得虎虎生威,將霍都迫停。

  金輪法王也追了上來,和霍都一前一後把楊過夾在中間,一對一還好說,一對二就有點麻煩。

  正在楊過想著是不是將兩人引開些,下麵房門大開,卻是郭靖走了出來,他背後是一手抱著一個嬰孩的黃蓉。

  郭靖目光如炬,抱拳道,「勞煩國師久等,先前內子臨盆一時分不開身,此時讓我會上一會。」

  金輪法王在英雄大會上已經和郭靖交過手,在蒙古時也曾交過手,雙方對彼此都有所估量,是以一出手就用了全力。

  而沒了金輪法王壓力的楊過很容易就制住了霍都,本想就此了結他的性命,無意卻發現他身上掉出一塊絲帕,那分明就是公孫綠萼的東西。

  想起他到絕情穀後得到的消息,不由得表情有些微妙,畢竟公孫綠萼將人藏了好幾天,那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誰都不知道。

  突然,蒙古三傑中的尼摩星發出一聲慘叫,捂著自己的雙眼在地上抽搐著打滾,不到片刻就沒了呼吸。

  這一變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眾人抬頭一看,便見淡黃道袍的李莫愁手持拂塵站在房頂,她旁邊站著一身白衣不染塵埃的小龍女。

  眼見討不了好,金輪法王很有眼色開始撤退,楊過拿不准公孫綠萼和霍都的關係,一時難以下手,便被霍都趁機溜了。

  不到片刻就清場完畢,楊過縱身躍到小龍女身邊。

  「師父,你們不是回古墓了嗎?怎麼又出來了?」

  「我來陪師姐拿一樣東西。」

  小龍女師徒的對話並沒有傳到李莫愁耳中,此時她居高臨下看著大小武兄弟和程陸姐妹,再掃了一眼負傷的武三通,緩緩道。

  「好久不見了,小鬼們。」

  仿佛很享受小鬼們仇恨的目光,李莫愁翩然而下,對大小武兄弟攤出手。

  「把手帕給我。」

  之前她在大勝關追殺四人時,程陸姐妹分別將能保命的半張手帕給了大小武兄弟,這才爭取了時間等到了馮默風和黃藥師到來。

  當時她精神恍惚,沒能拿回給陸展元定情的手帕,如今從絕情穀回來她厭了倦了,便想給一切劃上休止符,了斷塵緣。

  「女魔頭你還敢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對,今天要你給我娘償命!」

  李莫愁輕笑著化解了大小武兄弟無用的攻擊,程瑛虛弱的咳嗽著,陸無雙攙扶著她不敢離開。

  「當真是可笑,難道殺了我你們娘親就能復活了?」雪白拂塵劃過武三通的臉,譏諷道,「我李莫愁殺人無數向來敢做敢當,你們娘親可沒死在我手上,她究竟怎麼死,為誰死,你莫是忘了?」

  武三通倏然怔住了,他突然捂著自己頭慘叫起來,「別說了,別說了。」當年武三通中了冰魄銀針,武三娘為了救他吸盡毒血而亡,就死在他面前。

  李莫愁好笑的看著他,嘲諷道,「她死了你為什麼還活著?當年不該是你死麼?」

  武三通兩眼通紅瘋病又犯了,他拼命撞牆撞得頭破血流,一邊叫嚷著我為什麼要活著一邊運足輕功跑得沒影。

  大小武兄弟急得不行,連忙去追,只覺面前拂塵一閃,貼身保管的絲帕就已經易主。

  來不及討要回來,大小武兄弟瞪了李莫愁一眼,起身去追武三通了。

  李莫愁在陸無雙仇視下抖開那斷成兩半的手帕,手帕有些黃舊,四角繡了紅花和綠葉,正是當年情竇初開留給陸展元的定情信物。

  她看了半晌,突然運功將手帕震碎,臉上尤帶著笑意閉上眼輕唱。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半晌,小龍女開口喚她,「師姐,該回去了。」

  李莫愁半是歎息半是欣慰,「師妹,你不懂情愛,真是一件幸事。」

  小龍女黑眸乾淨而純粹,透著讓人舒服的光,她淡然道。

  「情愛之事我並非不懂,不就是想照顧喜歡的人一輩子,愛她,護她,最後死同穴?」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

  「所以我喜歡師姐,願意照顧師姐一輩子,護著師姐你不被人殺掉,最後一起在古墓的棺材裡同眠,這就是愛麼?」

  「……」

  愛個毛的愛!兩個妹子有什麼愛情可言啊!!這是哪門子的歪理啊!!!

  李莫愁很想掀桌,但是沒有桌子可以給她掀,最後只能氣結,什麼悲傷秋懷的氣氛都沒了。

  小龍女還嫌不夠,再次補刀。

  「對了,過兒,我和師姐過些日子要成親,你記得帶芙兒一起來。」

  「……」

  究竟是跳帶還是卡機了,他們還沒搞清發生了什麼事就跳到成親是不是略快啊親?

  楊過覺得自己快跟上不自家師父的節奏了,他以為他已經夠離經叛道,沒想到師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頓時心服口服。

  不過,他看著師父露出的略微歡快的微笑,為了達成師父的心願,他沒什麼不敢做的。

  「師父,你和師娘帶些紅布回去做嫁衣吧,正好我認識那老闆。」

  小龍女心滿意足點點頭,過兒果然是她貼心的小棉襖。

  不止李莫愁快要給這神展開一樣的劇情給脆了,近距離圍觀的程陸姐妹也被這無差別攻擊嚇得HP都快沒了,手軟腳軟差點五體投地。

  不過,見到李莫愁被糊了一臉大姨媽似的恐怖的臉,兩姐妹心裡第一次露出大仇得報的快意。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於是在一言堂老大小龍女愉快的決定下,古墓派再次張燈結綵有了喜事,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第二天,郭芙正式醒來,楊過端了香噴噴的米粥親手喂她。

  「……就這樣,你身體好了我們就回古墓參加婚禮,禮品我已經備好。」

  郭芙木然地擦了擦自己因為驚嚇過度而噴了米湯的唇角,狠狠瞪著他——這絕對是楊過的報復,有這麼嚇她的麼!?

  楊過微笑不變繼續喂粥,再拋下另一顆炸彈。

  「阿芙你很喜歡孩子對不對?我去給郭伯母說,讓她把郭襄拿來給我們當女兒。」

  「噗!」

  郭芙再次噴了楊過一身的米粥,這頓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

  把妹妹當女兒養……楊過你腦子和你師父一起壞掉了吧!

  
和解

  楊過此人離經叛道,做事隨心,大多時候都不按常理。

  這性子和黃藥師怪戾的脾氣十分相投,是以兩人相見不過數面,就已結為忘年之交,仿若知己。

  恰恰郭靖卻是個尊紀守法本份了大輩子的老實人,脾氣倔得可以,認准一件事就誰也拉不回。

  郭芙想要孩子暫時又生不出,楊過很快就想出辦法,那便是抱養一個孩子。

  他心思跳脫,反正要回襄陽見郭伯伯,正好郭伯母臨盆,心中一動,就起了抱養郭襄的心思。

  反正郭襄和郭芙有血緣關係,長大了誰也不會懷疑這個孩子不是她生的,一舉兩得。

  至於為什麼不要郭破虜,一是因為要給郭家留後,二麼,他還是更喜歡女孩子,尤其郭襄那個活潑的小妹妹還是很可愛的。

  楊過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自從打上了郭襄的主意,從孩子未出生就開始磨,軟磨硬磨裝可憐磨,當然話沒有挑明,不然郭伯伯那個木腦子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郭伯伯,襄兒玉雪可愛與我投緣,我認她做義女可好?」

  米錯,楊過步步為營試圖從郭靖和黃蓉手上搶下郭襄的所有權,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都要從那個義女的義字開始。

  郭靖本就寵楊過寵得沒邊,幾次三番下來動搖得厲害,只有黃蓉憑藉女人的直覺本能感覺不對,一直從中制止,這才沒讓郭襄改姓楊。

  楊過並不氣妥,看了看天色,發現時辰不早應該去投喂自家小妻子了,便不在糾纏,痛快離去。

  此時是郭襄郭破虜出生的第三天,同樣也是楊過帶著昏迷不醒郭芙回來的兩個月後了。

  沒人知道楊過和郭芙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楊過當初得知生父被殺真相時反應太過激烈,郭靖甚至有一種他永遠不會回來的感覺,但他還是回來了,帶著昏睡不醒的郭芙一起跪在他和黃蓉面前。

  「楊過,字改之,父楊康,曾是金國六王爺完顏洪烈養子,卒于嘉興鐵槍廟。」

  子不言父過,楊過從小就崇拜像郭靖這樣為國為民或者像洪七公那樣助人為樂的遊俠,在和母親相依為命苦苦為生存掙扎的那幾年,那個永遠只存在母親記憶中寥寥數語的父親一直是他心中不能觸及的痛。

  他以為他是大英雄,可惜在其他人眼中,他卻是一個欲除之後快的惡人。

  想到這裡,楊過心情起伏不定,微微紅了眼眶,「阿芙曾對我說,要是當年我爹沒死,死的就是她娘,也就沒有她的存在了。」

  那樣他們不會相遇,她也不會成為他的妻子,甚至他根本不能再遇到郭伯伯小龍女還有其他對他重要的那群人。

  一味沉溺過去只會止步不前,他不想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

  「我,我很高興遇到郭伯伯,郭伯母雖然不肯輕易教我武藝也認真教我書本知識,更重要的是,我能娶郭芙為妻。」

  楊過的話字字句句發自肺腑,郭靖聽得心裡百感交集,忍不住也紅了眼圈,心中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感,就連黃蓉也動容了。

  「郭伯伯,如今我還能叫你郭伯伯嗎?」

  郭靖一把摟住楊過,力度之重似乎能聽到骨髓撞擊的脆響,「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我永遠都是你郭伯伯。」

  而黃蓉只是在郭靖激動之後挺著大肚子拍了拍楊過的肩,千言萬語凝成四個字,「回來就好。」

  楊過剛回來就鬧了這麼一出,當時郭黃兩人一時沒來得及問郭芙昏迷不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後來見楊過每天精心護理照顧郭芙一切衣食住行便有些問不出口。

  不管這兩個孩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都已經過去了,黃蓉還將心比心想起了當年因為江南七怪之死她和郭靖差點有緣無份的事情,深有感觸。

  總之,楊過算是正式和郭家和解了,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哄媳婦——那個可愛又任性的郭大小姐。

  不過,偶爾也需要解決點糾紛,比如現在。

  看著持劍氣勢洶洶來找茬的武家兄弟,他眯了眯眼,尋了個空曠之地應戰。

  他和郭芙之間的事,容不得外人指手劃腳,更何況,自從見到武氏兄弟身上的那屬於李莫愁的錦帕,他知道,有些事他不得不做,就如點醒這兩個笨蛋。

  在那份屬於未來的記憶中,他和程陸姐妹感覺曖昧,李莫愁追來時為了保下他的命,兩女都將保命的半截錦帕贈給他,所以他自然明白那錦帕對兩姐妹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武氏兄弟師承郭靖,算是年輕一輩的好手,但年輕氣勝又心浮氣躁沒有定性,過去楊過不曾把他們放在眼裡,現在也不會。

  但他們身上帶著程陸姐妹所贈的錦帕,那份情這兩兄弟如果承不起,就由他親自來斬斷——畢竟她們值得更好的。

  其實武氏兄弟對程陸姐妹不是沒有感情,但這其中還夾著一個郭芙。

  武氏兄弟從小和郭芙青梅竹馬,對郭芙的好感也是夠的,要不是楊過半路截胡,兩兄弟還會爭個高下。

  所謂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變成楊夫人的郭芙順利成為兩兄弟間不可說的朱砂痣。

  所以,當程陸姐妹和武氏兄弟患難見真情時,武氏兄弟就動搖了。

  少年血氣方剛,總是相信感情會永遠不變,他們以為他們對郭芙的感情不會改變,哪怕她已是人/妻,結果變數就來了。

  新歡舊愛難以取捨,優柔寡斷的男人是楊過最看不起的。

  在他看來,要斷就斷得徹底,要愛就愛得熱烈,不然到最後,受傷的還會是愛人。

  楊過持劍居高臨下對著狼狽躺在地上的武氏兄弟,只說了一句話,「連自己喜歡還是不喜歡都分不清,你們還是不是男人?」

  為了證明自己是男人,武家兄弟心裡憋著一口氣,就著現在的衝動跑去向程陸姐妹告白了。

  也許武氏兄弟在楊過和耶律齊的襯托下的確不算出彩,但他們的存在對程陸姐妹始終是不同的。

  幼年時的相遇喪親已當彼此是同病相憐的親人,後來少年長成,同患難卻讓這份感情變質。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年輕本就有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對武氏兄弟來說,程陸姐妹的確讓他們生起共度一生的念頭,這便足夠了。

  於是,不管是身體因為毒素而變得虛弱此時正在吹/簫的程瑛,還是無聊到扯了朵野花在旁邊聽曲子撕花瓣的陸無雙此刻都被武氏兄弟的告白嚇到了。

  兩姐妹表示這沒有甜言蜜語直接上來就讓她們嫁人的告白真的大丈夫?

  覺得自己棒棒噠的武氏兄弟表示他們就是這麼有個性∼

  全程圍觀的楊過已經懶得鄙視武氏兄弟了,他覺得他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再收拾這兩人一頓。

  前面熱熱鬧鬧的告白已經吸引了包括郭靖黃蓉在內的注意,郭芙在的院子倒是安靜得很,楊過特意選的地方,很適合養病。

  無論再健康的人躺幾個月就算護理得再好也會營養不良肌肉委縮,郭芙這三天都離不得床,每次下地都需要楊過挾助。

  今天楊過回來得略晚,郭芙已經辛苦萬分扶著門框練習起了走路。

  她頭上綁了楊過送的那條紅豆發繩,每每動作過大,紅豆便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身體還是不聽使喚,走一步喘三步,最後直接跌進楊過懷裡。

  「媳婦你好熱情啊,回來就投懷送抱∼」

  郭芙懶得理這得了便宜又賣乖的傢伙,借力踩著虛浮的步子往外走。

  楊過扶著她回了她原本的小院,郭芙視線從楊過臉上劃過,最終落到牆根一個不起眼的土包上。

  「挖開吧。」

  楊過很聽話過去幹活,前幾天剛下了雨,泥土還有些濕潤,很容易就挖開了那個土包。

  土包裡除了一支斷成兩截的木釵什麼都沒有,楊過一眼便認出那是他離開當晚氣極折騰的發釵。

  這發釵在土裡受了潮已經開始腐朽,依稀還能看出原本模樣,郭芙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這是她決定去絕情穀之前埋下的,本以為不會重見天日了。

  她抬眼望向楊過,削瘦又略顯蒼白精緻的臉上,唯一靈動的黑眸一眨不眨和楊過對視,不敢移開。

  「你說過,我們的關係有如此釵。」

  說出的話如覆水難收,斷裂的木釵更像破鏡難重圓,要怎麼打自己臉揭過此事,嗯,這是個大問題。

  楊過和她對視半晌,忽然笑了起來,還是那麼風流俊美,帶著讓人移不開眼的不懷好意。

  「阿芙,看這裡∼」

  楊過小心將斷釵腐朽的部分撥開,郭芙湊過去一看,愣住了。

  不為別的,因為那枯朽腐爛的木釵居然開始生出新芽,雖然只是微小的一點綠意,卻仍代表著生機與希望。

  「枯木逢春,不正代表你我可以重新開始?」

  郭芙斜眼冷冷撇了他一眼,對他的厚臉皮有了更深的認識,這就打算揭過所有事了?

  「我什麼時候說要跟你重新開始?」

  「但是我們連孩子都有了,媳婦兒媳婦兒,你要拋夫棄女麼?」

  「我什麼時候有孩子……說過多少遍了!不要把妹妹當成女兒養!」郭芙看著楊過笑嘻嘻不當回事氣不打一處來,拍著桌子咆哮,蒼白的臉色因此染上緋色,「楊過,你聽到沒!」

  「阿芙,叫我夫君我就聽你的∼」

  「滾!!!」

  「好的媳婦兒,沒問題媳婦∼」

  楊過果然圓潤的用輕功飛走了,留下氣急敗壞吼得全身無力的郭芙懶洋洋曬著太陽。

  陽光太溫暖,似乎把她心裡的鬱結都一同驅散了,她在昏昏欲睡中不自知的勾了勾唇,沉入夢香。

  一切還能挽回,真好。

  
神技

  鑒於武氏兄弟毫無技術含量的求偶方式,至今沒能追到老婆情有可原,至少那層曖昧的窗戶紙已經捅破了,而程陸姐妹雖然沒有答應,卻也沒有拒絕。

  楊過看了大半個月猴戲,連帶著郭芙都對這雞飛狗跳的鬧劇無語了,這兩兄弟表面上看起來挺聰明,怎麼情商是豆腐渣啊!?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郭靖表示年輕人就該這麼有朝氣,黃蓉卻不得不分心以長輩的身份分別找四個當事人深入瞭解了一下他們有沒有可能成就佳偶。

  這一分心就出了疏漏,楊過光明正大攜妻郭芙一起回古墓看望師父小龍女以及即將會成為師娘的李莫愁,順手把郭襄也給拐走了。

  等黃蓉回過神,事情已成定局,孩子追不回來了。

  好在郭芙也一同去,黃蓉擔心不到片刻便寬了心。

  當然,要是她知道楊過去古墓後直接把孩子扔給李莫愁帶,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襄陽隨時都會被戰火波及,的確也不是個奶孩子的好地方,黃蓉想了想,乾脆借這個機會讓程陸姐妹把郭破虜帶回桃花島。

  如今找回了小徒弟馮默風的黃藥師正在桃花島享受遲來的師徒情,過得很是逍遙暫不會挪窩,讓他瞅瞅外孫也合情合理。

  武氏兄弟聽到這個消息果斷要求同去,黃蓉答應了,不過臨走前把兩個不成器的弟子拎到房間好生回爐重鑄了一番。

  總之,武氏兄弟的戀情在得到黃蓉的金手指後能不能抱得美人歸是以後的事了,現在我們還是跟著放養了很久,被楊過哄了半天賠了幾十壇花雕酒才歸隊的巨雕一起和楊過夫妻去古墓吧∼

  對於楊過來說,要抱得美人歸很容易,靠的就是三個字——不要臉。

  這大半個月時間足夠楊過重新爬上了媳婦的床,雖然怕累著媳婦沒做到最後,但親親摟摟抱抱的福利已經回來了。

  對此郭芙呵呵冷笑兩聲,一巴掌糊上楊過那張還算帥氣的流氓臉。

  不得不說練武之人身體底子就是好,她昏迷躺了兩個多月,醒來差點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現在已經基本恢復正常,剩下的只需要繼續調理就行。

  她抱著郭襄哄著,無奈這小色女不給面子,楊過抱她就乖乖的,她來抱就各種鬧。

  這樣折騰了幾天,她乾脆不去討妹妹的嫌,跟楊過那只除了喝酒就沒什麼愛好的巨雕好上了。

  爹娘曾經送了一對雙雕給她,但雙雕都不及這只巨雕有靈性,而且她最滿意的就是這巨雕可以帶她一起飛。

  可以飛在天上的滋味實在讓人著迷,一不小心有了新歡的郭芙就忘了抱著郭襄的舊愛,於是在到了古墓的當晚,楊過果斷把孩子扔給李莫愁,揪著媳婦坐上巨雕一飛沖天,選了個不會被人發現的角落就開始耍流氓。

  第二天,大流氓神清氣爽,郭芙各種腰酸背痛腿軟,不過那張精緻漂亮過分的小臉兒上卻面如春花,緋色未盡。

  什麼冷靜自持啊冷戰啊全都變成了天邊的浮雲,徹底炸毛化身傲嬌貓咪的郭芙用指甲撓了楊過一臉血,但就算如此也阻止不了楊過越發蕩漾的流氓之氣。

  「我錯了,媳婦我真的錯了,疼疼疼……」

  一邊求饒一邊伏低作小的楊過表情賤得可以,郭芙恨得手癢癢,最終還是心軟放過了他,再然後就被偷香成功。

  她被楊過磨得沒了脾氣,世上仿佛真有剋星一說,楊過和她生辰八字一定相克!

  天光微明,兩人收拾打理妥當才正式去見小龍女,郭芙得知郭襄居然落到李莫愁手上很是吃驚,質問楊過只得到一個回答。

  「相信我,襄兒不會有事的。」

  郭芙猛然止住急沖的腳步,抬頭和他認真的視線相對,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信你。」

  或許她對楊過還有期許,所以她還有相信他的勇氣。

  楊過溫柔的吻了吻她系在發上的紅豆,這個不裝怪耍流氓的男人正經起來還是很可靠的,而且總帶給她滿滿的幸福感。

  曾經她羡慕過楊過對小龍女的一往情深不惜與天下為敵的執拗,現在這份執拗屬於她了。

  每當想起英雄大會之後的那場差點變成笑話的婚宴,那個擋在她面前向全世界宣佈她是他妻子的男人,濃濃的幸福迎面撲來,她就高興得想要落淚。

  她信他,她當然信他,哪怕之後發生了一系列變故她依然還是相信他的。

  「阿芙。」

  「嗯。」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楊過臉上出現的歡愉表情讓郭芙一怔,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楊過,意氣風發卻又沉澱了滄桑的成熟,讓她怦然心動移不開視線。

  「這個世界很大,我們都在坐井觀天,我答應過你的。」楊過表情柔和而溫柔,纏綿眷戀之意看得人臉上發燒,「等古墓事了,我帶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西湖的儂言畫舫,塞外的胡姬黃沙,還有嘉興黃酒糯米粽和我爹娘……」

  怎麼可能忘?

  郭芙忍不住眼眶濕潤,心情激蕩,楊過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斷釵之後,她都以為這一切會變成她的奢望了。

  「哎,媳婦別哭啊,相公好心疼的∼」

  剛剛醞釀出的感傷被楊過打諢插科攪得絲毫不剩,郭芙破涕為笑,露出了一個雨後初晴般燦爛的笑容。

  那笑豔若玫瑰,皎似芙蓉,看得楊過黑眸一沉,幽深起來。

  仿佛有什麼東西如星火燎原般竄起,楊過受不住誘惑,摟著郭芙的手開始不老實,更是俯下身湊近那誘人的紅唇。

  天時地利人和,郭芙已經期待的閉上眼等著楊過靠近,突然,一聲突如其來的嬰啼驚醒了兩人。

  郭芙刷的一下從楊過身邊閃開,臉上升騰的熱度怎麼也降不下來,反倒是楊過有些不滿的舔舔唇,相當不要臉的散發出濃郁的悶悶不樂。

  哼哼,到嘴的鴨子飛了,伐開心!

  已經開葷的肉食動物是很可怕的,沒能吃到肉的怨念更可怕,楊過幽幽望向古墓,盤算著之後怎麼把自家媳婦這樣那樣再這樣。

  旁邊無知的郭芙沒由來打了個哆嗦,有種不詳的預感是為毛?

  一男三女重聚首,只有楊過神清氣爽遭人恨,郭芙就不說了,小龍女和李莫愁也是一宿沒睡好,就因為郭襄那個磨人的小妖精。

  從沒有過照顧孩子經驗的兩位美人兒幾乎是手慌腳亂,幸好楊過的東西帶得全,不但帶了足夠的奶乳,還有各種換洗的小衣裳。

  當然最重要的是,楊過在風流快活的時候把巨雕踢回來當保姆,主角外掛妥妥的神雕高貴冷豔的抖了抖翅膀,噴了楊過這位不著調主人一臉酒氣。

  要不是看在他上貢的好酒不斷,它才懶得理他。

  神雕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郭襄一哭它就知道要幹什麼,然後指揮得兩美人兒團團轉。

  當然由於語言和種族都不通,李莫愁還是懷疑過神雕的指示,被懷疑的巨雕高傲的看了她一眼,挪動自己的爪子轉過身,直接用屁股對準她表示不屑。

  被一個畜生如此奚落,李莫愁臉色難看時青時紅,因為她想起了之前在絕情穀被這畜生一腳踢下懸崖的舊怨。

  然後,沒有然後了,郭襄一扯嗓子嚎得天昏地暗,什麼事情都得靠邊。

  一宿沒休息好對練武之人不是什麼大事,楊過去弄早飯,郭芙就接過孩子開始照料,小龍女在一邊好奇的學著,化身十萬個為什麼,李莫愁一臉不屑卻還是忍不住凝神注意聽著,典型的口是心非。

  孩子嗜睡,喂了奶沒多久就安靜下來,郭芙總算有心思面對神展開一樣的發展。

  「龍姐姐,你真的要和……成親?」

  小龍女玩的這手略大啊,正常人代表的郭芙表示自己HOLD不住,她以為自家外公和楊過就已經夠驚世駭俗了,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提到這個問題,李莫愁全身一僵,特想把胡鬧的小師妹塞進棺材裡回爐重鑄——師父你還不出來收了這個妖孽,徒兒我錯了。

  「嗯。」小龍女點頭,表情特無辜,「怎麼了?」

  郭芙虛笑,實在受不住小龍女那無辜到極點的強大氣場,再開口語氣更弱了幾分。

  「龍姐姐,你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小龍女抬眼看著李莫愁,清冷姣好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認真道。

  「在絕情谷,師姐穿著嫁衣真好看。」頓了頓,她用更理所當然的語氣歡快道,「當時我就在想,師姐要是也穿著嫁衣嫁給我就好了。」

  「噗!」BY噴水的郭芙。

  「咳咳!」BY嗆了酒的楊過。

  「啪!」這是不小心摔了杯子的李莫愁。

  調戲!這是赤果果的調戲!!小龍女新技能已GET。

  郭芙被這強大的語言能力震憾得差點虛脫,這才多久沒見,小龍女就從一個謫仙般的絕世美人上升到神了,她特麼都想跪了。

  小龍女向來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面對其他三人驚嚇的表現她很疑惑,於是接著道。

  「師姐已隨我立誓不再出古墓,且世間我亦只有她一親人,朝同寢死同穴,一生一世一雙人,這難道不是書上說的愛情?」

  郭芙真的給小龍女跪了,這種奇葩的愛情觀到底是誰給她灌輸的!這不是誤人子弟麼!!!

  當然這不是最驚悚的,最驚悚的是楊過,他自從嗆了酒之後便恢復了正常,此時笑嘻嘻的接了話,用一種淡定的運籌帷幄的最讓人信服的語氣回應。

  「師父說得沒錯,徒兒在這裡祝賀師父和師娘百年好合。」

  !!!

  楊過,你在幹什麼!?不要落井下石和火上燒油了!!!

  楊過心有靈犀般摟住郭芙安撫,湊到她耳邊輕語,「你看李莫愁。」

  郭芙依言望去,只見李莫愁不可置信的望著小龍女,卻最終在她真誠無垢的美眸下狼狽轉開視線,一抹壓都壓不住的緋色竄上耳尖,然後她不發一語起身離開,那姿態說是落荒而逃都輕了。

  這怎麼感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她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麼?

  郭芙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眯了眯眼,拽著楊過垂落的碎發逼問。

  「我怎麼覺得你在惡整李莫愁,莫非,是為了幫程瑛和陸無雙兩姐妹報仇?」

  楊過本就沒想那麼多,猛然聞到一股濃烈的醋味,不由得暗暗好笑,他深知逗人不能逗得太過,便開口解釋,「師父開心就好。」

  小龍女所求,他一定會達成所願,不過是區區一個李莫愁,他自有千百種方法讓她就犯,可惜似乎都用不上了。

  虧他還特地將郭襄拐來,就是為了能像那似是而非的記憶中一樣制住李莫愁,沒想到李莫愁對小龍女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真是省事多了。

  楊過明顯偏向小龍女的語氣實在讓郭芙不能繼續吃醋了,先不說她和小龍女已經有了好幾年友誼,光是現在小龍女進化出的神邏輯就讓她無再戰之力。

  小龍女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開心就好,OTZ……

  半個月後,李莫愁百般掙扎之後還是從了小龍女,一身大紅嫁衣妖嬈嫵媚讓人移不開眼,臉上精緻的妝容更添風情。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好久沒這麼細緻的描眉畫妝了,那份失而復得的心情容不得她再自欺欺人,她還是期待這一天的。

  不同于李莫愁的盛妝打扮,小龍女未施粉黛,一身素紅嫁衣緩緩而來,喜慶的紅色仿佛讓一尊冰雪美人終於有了人氣,不再是無欲無求。

  這場註定不容於世的婚禮見證人只有郭楊兩人加一隻雕和嬰兒,在數隻大紅喜燭的包圍中,兩位風格迥然不同的美人兒喝下交杯酒。

  長袖滑落,白晰手腕上顯眼的兩顆守宮砂相得益彰,煞是好看。

  「師姐你穿嫁衣果然好漂亮。」

  只是如此輕易一句話就撩動了她的心,李莫愁歎了口氣,既然動心,她又何懼去承認。

  「師妹,你今天也很美。」

  不需要太多的甜言蜜語,也不需要海誓山盟,只要覺得合適了在一起感覺到幸福了,那便足夠了。

  小龍女滿足的笑了起來,如冰山上盛放的耀眼奪目的雪蓮,晶瑩剔透又純潔無暇,濃烈的粉紅泡泡簡直可以閃瞎其他人的狗眼。

  郭芙看了兩眼就覺得血槽空了,只好移開視線躲到楊過懷裡聊天分散注意力。

  「楊哥,你說你爹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

  他們已經決定明天就去嘉興拜祭楊過的爹娘,想到父輩們的恩怨,郭芙有些擔心。

  楊過卻渾不在意,有一下沒一下的啄吻著自家投懷送抱的小妻子,笑道。

  「他不同意我們就私奔唄。」

  郭芙簡直要被這個回答嗆死,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楊過笑嘻嘻補上後半句,「反正當年爹娘也私奔過。」

  誒,好像有什麼東西隨著世界觀一起消失了?

  郭芙被這強大的回答震得直接失語,木著一張臉拍掉楊過不老實的手,回去休息安撫自己受傷的心靈。

  「別動手動腳,明天還要趕路!」

  「不動手動腳我動嘴行了吧,媳婦兒等等我∼」

  「滾!」

  
16年

  時光如梭,匆匆而過。

  自郭芙決定和楊過四處旅行後,她每天都過得很新奇。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被困在襄陽和桃花島兩線之間,外面的世界只是在送英雄貼的時候匆匆掠過,根本沒細下心看風景。

  現如今放慢腳步細行,倒發現不少有趣的物什,更別提身邊還有一個無時無刻都能找到能哄她開心小玩具的楊過。

  郭襄暫時被丟到古墓,由好奇的小龍女和喜歡孩子的李莫愁暫時帶著,他們先去了嘉興拜祭長輩,接著帶上郭襄一路西行北上,去了華山。

  這裡似乎永遠都是被皚皚白雪覆沒的模樣,不管時間過去多久,這裡都不曾改變。

  這裡五絕曾經華山論劍,同時亦是西毒歐陽峰和北丐洪七公的埋骨之所,這兩人拋棄前嫌共葬這安靜之所的事,也只有郭楊夫妻兩人知道。

  本來兩人想告訴郭靖和黃蓉的,但一來洪七公當選武林盟主不宜報出這消息,二來金輪法王鬧事又兼楊過得知生父死亡的真相出走,這消息就暫且擱下。

  後來夫妻兩人床頭吵架床尾合之後,乾脆就把這消息瞞了下來,就讓其他人以為洪七公這位遊俠還在消遙人間吧。

  風雪漸大,天色昏暗。

  楊過指使巨雕在前面開路,擋住了漫天風雪。

  他手上拎著酒罈和一大盒從酒樓打包的飯菜不時替郭芙拂落髮上的白雪,郭芙則儘量護著郭襄免得她被凍傷。

  因為要照料郭襄,這樣行了幾日之後才找到兩位前輩的埋骨之所,當然,楊過堅決否認自己再次迷了路。

  對此郭芙呵呵兩聲,高貴冷豔抱著郭襄和巨雕一起鄙視這嘻皮笑臉沒個正經的臭流氓。

  夜深了,郭襄已經睡得很熟,就連巨雕也喝夠了酒昏睡過去。

  楊過摟著郭芙圍在劈裡啪啦作響的火堆旁,醉眼朦朧親昵的蹭著郭芙說話,他們背後就是剛剛祭拜完畢的墓碑。

  「義父雖然瘋瘋起顛顛的,卻對我真的很好,我……」歐陽峰是除了娘親之外第一個給他長輩感覺的親人,對他的意義完全不同,「郭伯伯雖然也好,但他有郭伯母,也有阿芙你,只有義父眼裡心中永遠只裝著我一人,什麼都把我放在第一位……」

  沒錯,能做到這點的從始至終都只有歐陽峰一個,娘親心中永遠裝著早逝的父親,郭伯伯有家庭和襄陽,小龍女的確能做到這一點,卻被他親手掐斷。

  郭芙垂眸沒有回答,她的心中除了楊過也裝了很多東西,有父母親人,還有耶律齊。

  她安撫的摸了摸枕在她腿上好似在撒嬌的楊過,決定說點好聽的哄他。

  「楊哥。」

  「嗯∼」

  「我愛你。」

  如此直球打得裝醉裝可憐的楊過會心一擊,嬌妻如此可愛的模樣實在讓人心癢難耐,他噙著滿足的笑意將自家媳婦兒撲倒,摟得緊緊的上嘴啃。

  「阿芙,我也愛你,麼麼∼」

  在雪地裡滾了兩圈,郭芙面無表情將楊過的臉狠狠按進雪地——尼瑪發/情也不看地方,這特麼是你義父和洪師公的埋骨之地,你不要形象她還要呢!

  之後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桃花島的桃花開得很豔。

  馮默風在黃藥師生日這天凡事親力親為,照顧師父比親兒子還親兒子,上到衣食住行,小到玩樂助興面面俱到,讓好不容易抽空從襄陽趕來的郭黃兩人有些臉紅。

  已經75歲的黃藥師對著女婿冷哼一聲,沒讓他影響自己的好心情,黃蓉見狀連忙上去安撫,郭靖大咧咧也沒把岳父的態度放在心上,反正他早就習慣了。

  桃花島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而黃蓉也覺得冷落了爹爹這麼多年有些愧疚,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桌又一桌的美食。

  香噴噴的食物飄香幾十裡,又有程瑛吹簫助興,馮默風親自為黃藥師斟酒,場面和樂融融熱鬧非凡。

  午時二刻,天邊忽然傳來雕鳴,眾人抬眼一看,就見到一隻巨形羽雕以極快的速度從遠處俯衝而來。

  見過這只巨雕的人不少,郭靖第一個笑出來。

  「看來過兒和芙兒也回來了。」

  果然,巨雕在半空中盤旋並不降落,上面跳下一紅一藍兩個影子。

  黃藥師黑眸一動,含笑出手,桌上兩杯淳香桃花釀急射而出,看那去勢,意是要分開空中那兩人。

  黃蓉在旁看得真切,空中並無借力之物,要想避開絕非易事,她一時擔憂女兒,差點驚呼出聲。

  空中兩人反應極快,藍衫的楊過出手接下黃藥師的試探,郭芙則負責支撐他不被黃藥師那股內勁震飛,兩人相扶相依緩緩落下。然後,圍上去的眾人便聽到一串歡快的笑聲從郭芙懷裡的嬰孩口中溢了出來。

  湊到最前面的陸無雙也被逗笑了,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臉,讚歎道,「襄兒居然笑得這麼開心,不怕麼膽子看起來比破虜還大。」

  郭芙也很無奈,抱起襄兒搖了搖,「可不是,整個一小東邪,什麼危險什麼刺激就喜歡什麼。」

  「哈哈哈,好一個小東邪。」黃藥師哈哈大笑走來,逗弄了外孫女一眼便轉向楊過,「楊過小友別來無恙啊。」

  楊過藍衫飄飛,長身玉立,俊美風流的臉上也露出笑容。

  「黃島主今日生辰,晚輩自當前來,作為一個最後到的,某先自罰三杯。」說著將手中桃花釀一飲而盡,不住贊道,「嗯,好酒!」

  黃藥師頓時樂了,還是這位楊小友合他的胃口,於是也不管虛禮實禮,先喝個痛快再說。

  郭靖久不見楊過,也擠在黃藥師那邊去了,黃蓉卻擔心女兒,拉著郭芙到一邊說話。

  郭芙也正好有事要說,她拿出一件小巧似嬰兒穿的軟蝟甲遞出去,「我和楊哥找人改了這軟甲,給襄兒和破虜各做了一件防身。」

  黃蓉冰雪聰明,瞬間明瞭女兒這事的用意,這軟甲本是她的防身用品,後來郭芙出生便給了她,但這軟甲卻是害楊康死於非命的罪魁禍首,大概是怕楊過心裡有心結,所以便不再穿這東西了。

  「芙兒,苦了你了。」

  黃蓉憐愛的擁了擁越發亭亭玉立的女兒,卻見她抱著郭襄望著楊過的背影輕輕搖頭,淡淡的笑容讓那張嬌豔如玫瑰的漂亮臉袋兒暈染出一種仿若月下薔薇般朦朧的美麗。

  「娘,女兒不苦。」

  酒過三盞,最酣暢淋漓的時候,突然郭破虜哇哇大哭起來,把旁邊乖巧的郭襄也嚇哭了。

  這一哭可不得了,兩個嬰孩正是學話的時候,郭襄含糊不清的要爹娘抱抱,黃蓉立刻趕過去抱她,但是她哭得更凶了。

  郭芙突然全身一震,有些逃避的把楊過推出去,楊過淡定的將郭襄抱在懷裡哄著,然後更勁暴的來了。

  郭襄破涕為笑,對著楊過清晰叫了聲……阿爹……爹……

  「……」

  黃蓉嬌軀一震,然後,然後黃蓉搶回了孩子,並堅決拒絕郭楊兩人再帶孩子。

  這事後來成了郭襄的黑歷史之一,各種叔叔伯伯阿姨們都喜歡用這黑歷史來逗她,以致于郭襄後來見了姐姐姐夫第一反應就是——我躲,我藏,我要你們找不著!

  郭靖和黃蓉借著給黃藥師慶生在桃花島待了月旬,然後,又待了幾年。

  為毛?襄陽無戰事啊!

  因為蒙古可汗拖雷病重,忽必烈暫時撤兵,回去了。

  接下來的5年,中原再無戰事,因為蒙古自己亂起來了。

  拖雷病死,乃馬真皇后攝政,丞相耶律楚材和其理念不和對上,被罷官,霍都趁機爭權。

  與此同時,耶律齊接任全真教掌門,一下子高調擠進政鬥中心,對上馬乃真皇后。而全真派前任掌門趙志敬歸降蒙古後一直鬱鬱寡歡,于耶律齊即任同一天自殺而亡。

  5年後,楊過郭芙神雕俠侶揚名,拖雷長子蒙哥在弟弟們和耶律齊的支持下成功即位可汗,霍都爭權失敗,重傷不知所蹤。

  不久,蒙古軍再次南下,不過卻先進攻大理。

  大理不同於襄陽,只守一城百姓,南帝那個帝字不是說笑。

  江湖人士寡不敵眾,大理被忽必烈圍困斷了補給,在以臣民的性命威逼利誘之下,南帝終於歸降,大理淪落。

  襄陽再次危機,前任太守殉職,繼任太守請回郭靖黃蓉繼續鎮守襄陽。

  這次蒙哥御駕親征,和郭靖等人在襄陽僵持對立,與其同時,忽必烈和其他人兵分兩路同時從廣西和鄂州進攻南宋。

  次年,郭靖黃蓉決定再次召開英雄大會,此時郭襄郭破虜已經16歲,程陸姐妹也早已分別嫁于武氏兄弟為妻。

  楊過和郭芙也帶著巨雕準備回來參加這一次的英雄大會。

  兩人有一個共識,這次解襄陽之圍不止要殺掉蒙哥威震蒙古軍,更重要的是要幹掉回來救場的忽必烈,這樣才是長久之計。

  「楊哥,你去對付忽必烈,我會纏住耶律齊。」

  「好,刀劍無眼,你要小心。」

  耶律齊……避了這麼多年,終於要正面對上了。

  齊哥,這是最後一次叫你齊哥了——勝者王,敗者寇,生死由命,你的妻子還在等你回去,所以千萬別留手才好!

  盡人事聽天命,就讓她再努力任性這麼一回,最後一回……

  
截殺

  郭芙永遠記得楊過在此次英雄大會上送給郭襄的三件大手筆賀禮,讓她羡慕讓她嫉妒。

  時過境遷,她為當初的自己感到好笑,羡慕也罷,嫉妒也罷,終歸是過眼雲煙。

  楊過有一種化敵為友的才能,在江湖上遊歷的這麼多年,他的交友已經廣泛到可怕的地步,如今這英雄大會,他不免躍躍欲試。

  蒙古的糧草不知招誰惹誰了,十幾年前被郭芙縱火化為飛灰,現在又被楊過盯上,還要再燒一次。

  行軍打仗糧草乃重中之重,所以那裡守衛很是森嚴,楊過花了不少時間打探,又花了不少時間佈置不提,終將糧草付之一炬。

  由於霍都沒混在丐幫暗殺魯有腳,所以英雄大會在得知蒙古那方失了糧草那一刻歡呼著圓滿落幕。

  會後,許久不見的兩人開始分禮物,郭破虜得到一把和楊過相似的重劍,這小子從小就崇拜楊過,有了重劍後舞得虎虎生威。

  郭襄則得到一串又紅又大的糖葫蘆,惹得周圍人捧腹大笑。

  她羞紅了臉,大聲嚷嚷再這樣戲弄她,她就……她就不理他們了!

  兩人當然不會逗過火,笑過就算,拿出真正的禮物,一柄流光四溢又泛著清冷光芒的長劍。

  「此劍乃君子劍和淑女劍合鑄而成,名為倚天,是乾娘給你的,她不會再見你了。」

  君子劍和淑女劍本是絕情谷公孫止的收藏,後來被楊過和小龍女借走使用雙劍合璧,再後來雙劍就被小龍女帶回古墓,最終這對鴛鴦劍成了小龍女和李莫愁合練XX心經的佩劍。

  而郭襄的乾娘當然不是郭芙,楊過的義父養成計畫被黃蓉無情掐斷,倒是李莫愁和郭襄投緣,她和小龍女此生都不會再有孩子,於是便收了郭襄為義女。

  李莫愁是真的對郭襄很好,雖然兩女不常出古墓,郭襄還是很喜歡她們的,此時一聽此言,不由得心裡難過,又大又亮的黑眸瞬間霧氣升騰,馬上就陰雨密佈。

  「是不是襄兒哪裡做得不好,乾娘才不想見我了?」

  弄哭一個妙齡少女可是很大的罪過,楊過連忙上前安撫,但卻支吾說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

  楊過和郭芙對視一眼,皆歎了口氣,他們要怎麼說?

  難道要說比小龍女大了11歲如今已經年過半百的李莫愁發現自己長了白髮,愛美之下死要面子不肯再見人麼?

  這特麼也太難以啟齒了!

  由於兩人說辭含糊不清,郭襄一時間腦補太多,擔憂哀怒之下,她連夜留書出走……再然後,她就失蹤了。

  對此,罪魁禍首的兩夫妻互相埋怨了一句。

  「都怪你話不說清楚,害得襄兒胡思亂想才出走失蹤的!」

  「我要怎麼說?說李莫愁白了頭髮不肯見人,被師父無意間贊了一句白髮很美就運功把滿頭青絲都染白了麼?」

  特麼玩情/趣到這種地步分分鐘閃瞎人眼啊,他們都不敢隨便回古墓了,怕被秀恩愛的兩人給膩死。

  想起古墓裡黏糊糊的一對愛侶,郭楊夫妻兩人同時無語,無語過後還得把郭襄找回來。

  兩人不敢離得太遠,在蒙古糧草被燒的現在,蒙哥隨時都會出現,他們沒把握錯過這次機會還能攻破蒙古高手的防守殺掉他。

  丐幫魯有腳幫主和郭襄私交很好,得知襄兒失蹤,立刻著手讓門下弟下調查,不過幾天時間便得回消息,郭襄落到了金輪法王手裡。

  擁有未來記憶的夫妻兩人瞬間默然,郭襄這是和金輪法王多有緣,這樣也能勾搭上。

  接下來的事情按班就步,抓到郭襄的事讓蒙哥有些得意,他龜縮了這麼久終於敢第一次和郭靖面對面叫陣。

  見到蒙哥的那一刻,楊過和郭芙對視一笑,默契殺入重圍。

  後來的事一如所料,蒙哥在襄陽被擊斃,軍心一亂,蒙古就開始撤兵。

  與此同時,得到消息的忽必烈也帶著大軍趕回蒙古,想第一時間控制軍權,楊過和郭芙就特意等在忽必烈大軍的必經之地設伏。

  忽必烈很警覺,他喝停大軍,這個地方太靜了,靜得連走獸鳥蟲都沒有,肯定有危險!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兩邊山崖有巨型滾石落下,楊過一身藍衫如同一支脫弦的利箭急射而出,手上玄鐵重劍直指忽必烈。

  忽必烈反應極快,可惜還是來不及躲避。

  眼看玄鐵重劍來勢洶洶要將人劈成兩半,一道晃眼利光強行插/入,玄鐵重劍去勢受阻,強行偏移了方位。

  千鈞一髮趕來救下忽必烈的就是耶律齊,他強行接下楊過一招有些氣血翻滾,卻還是佯裝無事打了聲招呼。

  郭芙一身紅裙緊隨其後跟上,長劍舞動,劍氣如虹,笑意盎然,「你的對手是我。」

  耶律齊瞬間就被郭芙纏住了,兩人雖說在過招,招式卻沒殺意,只是單純的切磋點到為止。

  另一邊就不同了,楊過是真的動了殺心,忽必烈只能狼狽用彎刀堪堪擋住他的攻勢,不過輸人不輸陣,那份臨危不懼倒讓人敬佩。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耶律齊轉瞬之間想了很多,眼見忽必烈險象環生,他猶豫半晌才遞給郭芙一本文書。

  一本賈似道以宋理宗名義投降蒙古的文書,上面不但簽字畫押了,還有皇帝的玉璽!

  郭芙抓著文書的手都在抖,暴怒讓她眼前發黑,喉嚨哽著一口血似的有些呼吸困難。而且,一股隱秘的刺痛從小腹處傳來,讓她不由自主捂著腹部軟倒。

  「楊,哥……」

  郭芙的聲音在金戈鐵馬交響之中顯得特別微弱,但楊過還是聽到了,他回頭一看,臉色倏然變了,直接放棄難得的暗殺計畫,丟下重傷的忽必烈抱著郭芙離去。

  楊過輕功何其之快,就算帶著郭芙也不影響,很快就來到了最近的小鎮。

  郭芙蜷縮在楊過懷裡,時不時輕聲呻/吟,面如金紙的模樣看得他心疼極了。

  也顧不上溫柔,他闖進醫館,直接把打瞌睡的老爺子郎中粗暴搖醒,忐忑不安等著他看病。

  那老頭子也是好脾氣,見眼前這男人又驚又懼,也就沒和他計較,伸手開始診脈。

  這一診,卻診出個驚喜——驚大於喜的那種。

  「你夫人已有月旬身孕,此時正是最危險的時候,偏偏氣急攻心引起胎兒不穩,喝點甯神安胎藥靜養就行。」

  郭芙有了……有了……了……

  16年了,在郭芙和他快要放棄的時候,郭芙卻懷上了,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郭芙醒來的時候摸著自己沒有明顯變化的小腹怔愣出神,孩子是她兩世的心結,可真的有了孩子,卻讓她覺得很不真實。

  「楊哥,我好害怕,萬一這個孩子只是我做夢幻想出來的怎麼辦?」

  「那我就一直在這個夢裡陪著你。」

  楊過溫柔的摟著郭芙,愛憐的吻了吻她的眼瞼安撫,「別想太多,安心養胎,我一直在你身邊。」

  郭芙大驚大喜之後精神疲憊,又喝了安神藥困倦無比,勉強打起精神問道,「那文書呢?」

  「我們帶回去給郭伯伯和郭伯母就行了,你不用管,他們會有辦法的。」

  「嗯。」

  郭芙輕輕嗯了一聲,沉沉睡了過去。

  另一邊,挑燈夜戰的耶律齊正在替忽必烈處理傷口,雪白的繃帶纏得很緊,上面浸出淡淡的粉。

  忽必烈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口,他抬眼看了耶律齊一眼,笑得有些危險而玩味。

  「不愧是你耶律齊,這一手玩得真是妙,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王爺妙贊。」

  耶律齊八方不動,神色淡然,眉宇中的猶疑一閃而過,沒讓任何人發現。

  他也不知道自己把賈似道暗中歸降的文書給郭芙和楊過做得對不對。

  賈似道此人在當世赫赫有名,曾經他隨著郭靖鎮守襄陽的時候就聽過這個名字,當時也是這樣,蒙哥御駕親征討伐襄陽,而忽必烈則率大軍夾擊鄂州,賈似道就是當時在鄂州對抗忽必烈的人。

  蒙哥一死,襄陽之圍解了,忽必烈要回蒙古爭權,自然就從鄂州撤兵,賈似道以最小的代價贏得勝利,回朝就被封為了丞相,郭靖當時還相當佩服此人。

  沒想到現在親眼所見,賈似道卻是這麼個賣國求榮的自私小人。

  如果郭靖大俠得知賈似道的真面目,會不會……一怒之下拒絕再為這腐爛的宋朝賣命?如果真是這樣,那再好不過,怕就怕……唉……

  忽必烈早知道耶律齊是這種反應,也沒計較,轉而扯出另外的話題。

  「大哥突然暴斃,蒙古內部必定混亂,你有幾成把握?」

  「不出意外便有八成。」

  「很好。」忽必烈緩緩笑開,雙眸精光閃現,那是勢在必得的光芒,「這一次,那位子該本王坐了。」

TOP

END

  蒙古再次內亂,得到喘息的宋朝乃至襄陽大肆慶祝,三天三夜與民同樂與民同歸。

  黃藥師周伯通一燈瑛姑還有武氏兄弟和程陸姐妹全都在這兒,歡慶間有人問起殺了蒙哥的楊過和郭芙為什麼不在,也沒人能說出所以然,畢竟這兩人暗殺忽必烈的計畫沒告訴任何人。

  眾人歡慶之後突然想起老友,於是一起去了華山,遇一幫欺世盜名之輩在論劍,都不覺莞爾,黃蓉提議乾脆提議新立五絕。

  楊過永遠喜歡踩著點來,郭芙動了胎氣不易遠行勞累奔波,但她實在憂心氣惱耶律齊給的文書,強撐著身體隨楊過來到華山。

  永遠都是雪白大氣的華山不但高而險,還很冷。

  郭芙裹緊了身上綴滿了絨毛的厚實披風,還是冷得發抖,她內力不弱,但懷孕時動了胎氣,一下子虛弱過頭,寒氣入侵著實抵擋不住。

  華山太險巨雕不好走,楊過索性將它再次放養,於是沒了巨雕在前面擋風雪,迎面吹來的寒風刮得人臉生疼。

  行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看著郭芙臉色蒼白幾乎要把紅唇咬破的模樣,楊過心疼不已,也顧不得她倔強,強制將人背著走。

  郭芙扭不過他也就放棄了,就像他說的一樣——爺要背自己的媳婦兒,不是很正常麼?

  到達華山的時候,黃蓉正在逗周伯通這個老頑童。

  「我們現在有了東邪西狂南僧北俠,這個五絕之首由誰來做比較好?」

  沒想到最後逗來逗去,心中坦蕩從無爭名奪利之心的周伯通反倒讓眾人無奈笑了起來,贊了個大大的『服』字。

  黃藥師搖頭笑道,「老頑童啊老頑童,你當真了不起。我黃老邪對『名』字淡漠,一燈大師視『名』字為虛幻,只有你,卻心中空空蕩蕩,本來便不存『名』之念,可又比我們高出一籌了。」

  「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五絕之中,以你居首!」

  楊過一到來便聽到黃藥師的話,不由得也笑了起來,抬手真誠道,「周兄,恭喜了。」

  老頑童又是一陣笑鬧,黃蓉眼尖,見著楊過背後的女兒臉色不對,走上去握著她冰冷刺骨的手問道,「芙兒怎麼了?」

  郭芙強打精神笑笑,剛想說沒事,肚子裡的孩子可不乖,翻騰了一下又引得她有些搖搖欲墜。

  楊過將她摟進懷裡,溫和的內力緩緩輸進她身體,希望讓她好受點。

  「我和阿芙前幾天聽聞忽必烈從鄂州撤兵就去暗殺他,然後我們得到了一件東西,阿芙不小心動了胎氣,現在身體很弱,我們準備來華山見見你們就回桃花島養胎。」

  說著,楊過將賈似道歸降的文書交給黃蓉,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楚明白,讓人想無視都不行。

  黃蓉蹙起嬌美的眉,眼中寒光一閃,將這東西遞給其他人,沉聲問道,「這東西來源可靠嗎?」

  不是她不信任楊過,只是蒙古那方挑撥離間也是有可能的,她不能光靠片面就下定論。

  楊過點點頭,耶律齊的為人值得信任。

  那邊,所有看過文書的人皆一臉驚怒,就屬武氏兄弟和郭靖最為沉不住氣,黃蓉忍不住安撫了幾句,然後臉一沉,威嚴之氣震懾全場,宛如還是那個襄陽城上指揮大軍的女軍師。

  「此事茲事體大,不敢妄言,我和靖哥哥出發去探上一探,若是屬實,當上報朝庭。」

  具體分工其他人還要再討論一下,郭芙實在支持不住,模糊中靠著楊過就失去了意識。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被楊過抱著回到了桃花島,郭襄在旁邊嘰嘰喳喳說起了她昏迷後的趣事。

  「姐姐你不知道,後來又有一個丟了經書的和尚帶著小和尚一起上了華山,那小和尚叫張君寶,和他師父一樣呆,要不是我在場,他們定要被盜書賊再騙一次。」

  郭芙倚在床頭,臉上還是沒什麼明顯的血色,不過臉上淡淡的笑意很明顯,聽到此事不由得開始逗她。

  「一直小和尚小和尚的念著,襄兒你看上他了?」

  「哪有!那個呆子,又傻又蠢,我怎麼可能看上他!」

  郭襄下意識嚷嚷,不過小臉卻突兀紅了——那小子雖呆,卻還是有眼光的,至少臉紅紅贊了她一聲漂亮。

  接下來郭芙和郭襄徹底被隔絕在桃花島斷了外面的音信,只知道自己親人很忙很忙,楊過倒是經常出去,但不會對她們多說什麼,只是不斷的帶回補品啊補藥啊稀奇的水果物什專心照顧老婆。

  日子一天天過去,郭芙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大了起來,看得郭襄每天都新奇不已。

  小孩子嘛,總是對孕育的過程充滿好奇。

  郭芙動了胎氣身體一直沒怎麼好,孕吐反應比其他人更嚴重,這樣幾個月過去,人削瘦得都可以摸得到骨頭了。

  楊過很心疼,摟著媳婦罵孩子——早知道就不要孩子了,生不出就生不出吧,總比折騰媳婦兒好。

  當然這話被郭芙聽到又狠狠翻了個白眼。

  眼看還有月餘就要臨盆,親人們還是沒回來,郭芙每天擔心不已,最後乾脆把楊過踹出桃花島去接人。

  又過了幾日,楊過沒發來消息,隨著父母一起離開的雙雕兒卻回來了。

  只是,望著將羽毛都染成紅色的雙雕兒,郭芙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

  郭襄也被嚇了一跳,招呼雕兒下來就拆下系在它腳上的布條,展開卻是她們小弟郭破虜的字。

  大姐二姐敬上:

  父言國破何以為家,母也不願屈服,襄陽太守暗施毒手,弟愧未能保護父母,意手刃那惡賊,望姐姐們珍重,弟先走一步!

  郭襄一呆,手上染血的布條飄落,腦子一片空白。

  郭芙受不了刺激,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將要昏倒之跡,肚子卻開始絞痛,濕黏的液體順著大腿滑下,讓她不由自主捂著肚子叫了出來。

  「孩子,孩子要出來了!」

  看著姐姐浸出血水的下半身,郭襄六神無主手慌腳亂差點急哭——現在特麼誰都不在怎麼辦!?

  等到楊過接到消息急急趕回來時,16歲的郭襄一身是血抱著一個哇哇啼哭的嬰兒也哭得稀裡嘩啦。

  一見他到,忍不住哽咽,「姐夫,姐姐她……」

  血腥味濃重的房間裡,郭芙出氣多入氣少,呼吸微弱到幾乎沒有。

  楊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握著郭芙的手拼命給她輸送內力,好半晌郭芙才睜開眼。

  「楊哥……孩子……」虛弱的聲音幾近耳語,楊過忍不住鼻頭發酸,強忍著沒落下男兒淚,「阿芙,孩子沒事。」

  聽到孩子沒事,郭芙緩緩笑了起來,然後那雙靈動盈滿水氣的黑眸迅速暗沉起來。

  「楊哥,爹娘他們……」

  楊過垂眸不語,哽咽著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麼。

  郭芙瞬間明瞭,抓著楊過的手緩緩收緊,她緩緩的,一字一頓的道。

  「楊哥,我好恨。」

  「我知道。」

  「我不想,死……我想,看著,那皇帝,最後,是怎麼,死在,忽必烈,手上……」郭芙黑眸裡透出令人心驚的執著,「我想看……」

  「好。」楊過應下,他本來就對媳婦兒有求必應,「我會讓你看到的。」

  郭芙安心瞌上困倦的眼,沉沉睡去。

  郭家一家三口的死鬧得太大,桃花島不到幾天便再次聚滿了人,楊過親自將郭黃兩人的屍骨合葬在桃花開得豔麗的那處,郭破虜的則緊挨著他們。

  黃藥師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悲傷過度離開桃花島不知去處,馮默風擔心師父,一瘸一拐堅持跟了上去。

  除了郭芙外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哭得傷心,郭襄更是哭暈了好幾次,好在有程瑛和陸無雙照顧,才沒有身體受不住病倒。

  郭芙孕育這一胎一直不順,先是動了胎氣,臨產又受了刺激早產,最後生孩子的時候還引發了血崩,精氣和血氣嚴重不足,昏迷的時間比起清醒要多得多。

  多少名貴的藥材灌下去都沒效,不少郎中來看過都搖頭,只差說一句請準備後事了。

  楊過倒是一如往常將郭芙從頭照顧到腳,連孩子都沒怎麼顧得上,眾人眼中悲戚,倒也不敢多勸。

  他們深知楊過性子執拗,認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只得放任。

  誰知楊過不耐煩聽那些無能郎中說什麼妻子不治請準備後事,搞定郭黃三人後事就帶著妻兒留書出走,消失在眾人面前。

  郭襄滿心戚戚然,所有親人一夕全部沒了,這個半大的少女仿佛也一夜長大。

  「姐夫這樣帶走姐姐不是辦法,姐姐需要靜養,我去找他們。」

  收拾好行李的郭襄不顧眾人勸阻,毅然走上了漫天遍野尋親之路,一路見之不平拔刀相助,倒也留下不少美名。

  可惜楊過想躲人,就沒人能找得到,不過他在消失之前,特意給耶律齊寄了一封信。

  耶律齊收到這信的時候正是蒙古內亂最混亂的時候,他幾乎天天挑燈夜戰,當然,和此信一起來到的還有郭靖和黃蓉一家三口死亡的消息。

  一臉疲倦精神狀態很不好的耶律齊當場就摔了杯子,手上一大片被茶水燙傷也顧不上。

  再三確認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後,他頹然跌坐在鋪了獸皮的椅子上,滿眼悔恨。

  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把賈似道這個偽君子的真面子揭穿,郭靖和黃蓉也不會早死十幾年。

  他最近一年一直忙著蒙古這邊,中原倒沒怎麼注意,沒料到賈似道會這麼大膽破釜沉舟,面對郭黃兩人揭露他陰謀的證據,還敢反咬一口。

  那宋理宗也是昏庸無能不辨事非,一聽說郭靖是在蒙古長大,還和之前的蒙古可汗拖雷結為兄弟安達就信了賈似道的挑撥,一棒子打回以郭靖為首的武林人士。

  賈似道更是心狠手辣串通了襄陽太守呂氏暗中施以毒手,一代巨俠就這麼心痛殞落。

  完顏萍給耶律齊上完藥之後心疼得一直哭,她抱著耶律齊的頭安撫,溫柔的聲音一遍遍的重複著同一句話。

  「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楊過來信很簡單,不管任何手段,他要求以最快的速度達成兩個字——宋亡!

  於是耶律齊深吸了口氣,不再留手,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將忽必烈推上了蒙古可汗的寶座,並以此建立起元朝。

  次年,元朝再次朝宋朝發起進攻,武林人士心灰意冷全都撤離襄陽,不足餘月便攻破襄陽。

  元軍步步緊逼,賈似道被憤怒的宋理宗所殺,但這都阻止不了宋朝滅亡的腳步。

  接下來六年時間,宋朝一共換了5位皇帝,最後直到丞相陸秀夫背著只有8歲的幼主投海自盡,宋朝滅亡,也仿佛是眨眼一瞬。

  也就是同一年,盡心竭力輔佐忽必烈為王滅宋的大功臣耶律齊丞相辭去全真派掌教之位,同時上書忽必烈要求請辭。

  耶律齊請了10次,次次被打回,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有說他不知好歹,有說他有福不會享,有說他怕功高震主,反正說什麼的都有,耶律齊巍然不動。

  忽必烈再次摔了耶律齊的請辭書,氣惱卻隱忍。

  「說吧,不說出一個讓朕信服的理由,你今天也別想出宮了,跪到明天!」

  「臣只是,累了。」

  自遼國被滅他們流落蒙古,他便一直想結束這些無意義的戰爭。

  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他心願已了,剩下的事情,都和他無關了。

  累?

  這還真是個好理由!

  忽必烈看著跪在下麵不過40來歲卻滿頭青絲白了大半的男子,心中一動,多年生死相負的感情和為帝的理智激蕩爭執,最終化為一聲長歎。

  「罷了,隨你高興吧……」有才之士不缺他這一個。

  同樣是這年,與世隔絕的絕情穀再次迎來客人。

  公孫綠萼現在已經是谷主夫人了,她親自接待了楊過夫妻三人,然後在吃飯時介紹了一下她的丈夫和孩子。

  令兩人感到驚訝的是,綠萼妹子的夫君居然是許久未見在蒙古爭權失敗的霍都,只是他卻不再識得郭楊兩人。

  公孫綠萼解釋,她當年再次撿到霍都時,這男人從瀑布摔下來受了很重的傷,還瞌傷了腦袋,救醒之後便失憶了。

  再後來,兩人就組建了一個家庭,如今他們孩子都已經16、7歲了。

  霍都居然從良了,真是好笑!

  郭楊兩人相視一笑,不由感歎命運的反復和世事的無常。

  小聚之後又是離別,楊過拜託公孫綠萼稍稍照料一下他們的兒子,然後帶著郭芙躍下絕情穀。

  這是郭芙最後的遺願了,她苟延殘喘終於等到了宋滅,心滿意足,這最後的時日,她想看一看絕情穀底小龍女曾經住過的那個世外桃源。

  這一世小龍女未曾來過那裡,所以那裡算是她和楊過沒人知道的秘密場所,她想葬在那裡。

  因為郭芙太過虛弱,楊過費了點力氣才將她帶進去,這裡四季皆春,百花齊放,果真美不勝收。

  郭芙躺在楊過懷中,臉上畫了淡淡的妝,總算看起來有點血色了——她要走也要漂漂亮亮的走。

  和煦的微風吹過,舒服得讓人眯起眼。

  病痛並沒有帶走她的天生麗質,她淺淺一笑,還是那麼楚楚動人,一如楊過初見的驚豔。

  「楊哥。」

  「嗯。」

  「我有點困了。」

  「你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濃重的困意讓郭芙睜不開眼,她的心情卻很平靜,已經沒有遺憾了。

  「楊過,我在那邊,等你……」

  「……好。」


番外——楊明

  作為曾經名動江湖神雕俠侶唯一的兒子,楊明過得其實很苦B。
  
  據說娘親生他時正好得知外公外婆還有小舅舅的死訊,受了刺激難產,身體落了病根,一天大半的時間都在昏迷,少有清醒的時候。
  
  爹爹每天忙著照顧娘親,只有偶爾才會分出些注意力出來關照他,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和爹爹那只通靈性嗜酒如命的巨雕在一起。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半載,然後他們遇到了何叔叔,他這才過上了正常的幼兒生活。
  
  何叔叔曾經同情的告訴他,他遇到他的時候,其實是沒有名字的,後來何叔叔看不下去了,爹爹才替他取了楊明這個名字。
  
  明者,日月同輝也,同時也暗指被元朝佔領的中原人會迎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
  
  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某天何叔叔喝醉了酒後吐真言,這個明字的來歷其實就是指明教,何叔叔是明教後裔,因為陰差陽差下被爹娘所救,這才一邊重振明教一邊替他們帶孩子來還恩。
  
  這個明教說起來淵源頗深,起源波斯,在那邊被稱為摩尼教。
  
  後來傳入中原後兩邊漸漸斷了聯繫,因為行事風格還有生活習慣與中原人大相徑庭,被中原人排斥而漸漸輪為魔教。
  
  明教發展壯大為中原人所知時是在方臘做教主時,他準備起義,結果被北宋一個文官黃裳殺得七零八落,一蹶不振近乎百年。
  
  黃裳此人在江湖並不出名,但他研究撰寫的九陰真經卻非常有名,曾經為了這本書,五絕在華山論劍,後落到五絕之首王重陽手上,最後輾轉經幾人手,為郭靖和黃蓉所得。
  
  何叔叔九死一生意外找到了他們明教只有教主才能修行的功法《乾坤大挪移》,便起了重振明教的心思。
  
  剛好爹爹找到一味能讓娘親不那麼痛苦的藥一直滯留在此處,又發現何叔叔把他照顧得很好,於是有空沒空就幫了點小忙。
  
  爹爹交友很廣,而且那些朋友說好聽的叫世外高人,說難聽就是離經叛道,每個都是怪才。
  
  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說得一點也沒錯,聽聞爹爹參與了明教重建的計畫,有感興趣的叔叔阿姨們紛紛上門,把何叔叔嚇得夠嗆也喜得夠嗆。
  
  這些人在當世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各門派雪藏,基本都是聞名不見面。
  
  明教有這些高手坐鎮當然很好,但這些怪才行事比他們明教本身更為怪異,很多時候何叔叔根本Hold不住。
  
  好在這些人都給爹爹面子,聽其指揮,重建明教的過程才順利無比。
  
  何叔叔曾熱淚盈眶希望爹爹坐上這教主之位,爹爹毫不留情就拒絕了,用的理由光明正大到讓何叔叔再次流下男兒熱淚。
  
  明教教主?那種東西有他妻子重要麼?
  
  沒有?沒有那還說個毛啊!
  
  你特麼不當教主誰壓得住那些怪才啊!摔!
  
  關我屁事!
  
  何叔叔很憔悴,何叔叔很想嚶嚶嚶,心中的苦悶讓他經常喝得酩酊大醉,摟著他大吐苦水——嚶嚶嚶,明兒,你爹好過分嚶嚶嚶。
  
  所以他比一般的孩子早熟老成都是被逼出來的!看看周圍叔叔伯伯都是些什麼人吧!他真的很為自己的未來擔心。
  
  娘親對他極好,簡直寵溺到沒邊,偶爾她清醒又精神不錯的時候,就會講些趣事。
  
  那些趣事裡有桃花島也有襄陽,有他名震武林的外祖父和外公外婆,也有爹娘糾纏不清的那些恩怨仇恨。
  
  他最喜歡的還是趴在娘親懷裡,享受著娘親的愛撫,一下又一下,讓他心裡溫暖又酸澀得厲害。
  
  可惜能這樣撒嬌的機會並不多,大多時候他都只能捧著苦澀的藥碗,聽著娘親止不住的咳嗽,然後困倦的沉沉睡去。
  
  何叔叔每天都要念上一兩句他們明教的口號,有一次被娘親聽了去,便笑著對爹爹道。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這兩句說得實在有理,但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快樂麼?」
  
  「也是,不為喜怒哀樂所動,不就是看破紅塵,還不如直接出家一了百了。」
  
  「那楊哥你覺得,人活著求的是什麼?」
  
  「不過是逍遙塵世,善惡隨心罷了。」
  
  當時他還是個懵懂的孩子,不懂爹娘這對話的意思,只是爹爹最後這句話讓他印象深刻,一直忘不了。
  
  後來他經歷風雨,也懂了那句話的深意,大為感歎,於是給自家後代孫砸取名楊逍,以此作為紀念。
  
  時光終歸是無情的,娘親在他7歲那年逝世,在此之前,元朝佔領了宋朝首都,南宋滅亡了。
  
  聽多了外公外婆襄陽抗元的事蹟,他一直有種感覺,仿佛是宋朝的滅亡將娘親也一同帶走了。
  
  這種感覺一直伴隨著他長大成熟,他對元朝的統治也越發不滿,後來波斯明教總部發來命令讓他們歸順元朝時,他堅決反對,鐘教主聽取了他的意見,拒絕了。
  
  娘親親選的埋骨地點讓他很是怨念,爹爹仗著內力高強來去自如,他只能在絕情穀的斷腸崖上望雲興歎。
  
  不過他在絕情谷暫住時倒認識了公孫阿姨一家,尤其和他們的兒子,那個年長他10歲的大哥哥霍青峰結下了孽緣。
  
  這孽緣不說也罷,不過是上一輩的恩怨和下一輩的糾結。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原來公孫阿姨的丈夫,那個叫霍都的失憶男人曾經對娘親有過不可說的想法。
  
  據說娘親非常不給面子的沒給霍都叔叔好臉,所以霍都叔叔沒啃到娘親這顆嫩草反而去啃了公孫阿姨。
  
  但是風水輪流轉,當他得知孫砸楊逍在紫衫龍王黛綺絲手上吃虧,不由得感歎萬分。
  
  那黛綺絲是波斯明教總壇的聖女,她爺爺就是霍青峰,當年絕情穀事變,那位一燈大師的師弟,不遠千里來到絕情谷的天竺僧人救了谷裡不少中了絕情花毒的人。
  
  公孫阿姨感其救命之恩,便讓人收拾房間給他住下,這一住就住到他壽終正寢。
  
  當時公孫阿姨和霍都叔叔都相繼離世,霍青峰哥哥在絕情穀悶得慌,乾脆收斂這位僧人的佛骨說要送回天竺,然後在路過波斯時,對明教總壇當時的聖女,也即是黛綺絲的奶奶一見鍾情。
  
  後來這傢伙為了混入明教總壇,特意來找他要了個明教身份,死纏爛打無所不盡其用,磨了不少年,磨到他都生了兒砸才拐走了那位美豔的聖女。
  
  之後黛綺絲漸漸長大成了新一代聖女,因為身份尷尬,她乾脆自請來中原明教做了護法,正好驚豔了他那個自許風流又自傲的孫砸,結果踢到了好大一塊鐵板。
  
  嗯,真是想想都要落下淚來。
  
  說起來,自從娘親去世之後,爹爹除了督促他練功外就更加寡言了,不過這不損他的魅力,每次出門都有一堆女人貼上來想給他當後娘,真是神煩。
  
  爹爹的師父是個很漂亮的女人,那女人住在一個陰森森到處是機關的古墓,身上連絲活人的氣息都沒有,但是她對著另一位白髮美人溫言細語的時候卻讓他覺得自己很多餘。
  
  據說那是爹爹師父的妻子,也即是師娘的存在。
  
  雖然他覺得很奇怪,女人和女人之間也能成親?但其他人尤其是爹爹一副這有何不可的淡定模樣,直接導致了他扭曲的世界觀形成,以至於後來見自家那個風流了一世都已經當爹的孫砸和男人攪到一起了也沒太大的反應。
  
  唯一不滿的是,孫砸你個不成器的,怎麼會被範遙那個臭小子壓得起不了身,太丟我們楊家的臉了!
  
  他有一個很漂亮也很厲害叫做郭襄的小姨,聽說小姨從幾年前一直在找爹娘的下落,可惜一次都沒找到。
  
  直到娘親逝世爹爹帶他去了古墓,這才被氣急敗壞的小姨逮個正著。
  
  小姨和娘親長得7分相似,所以他很喜歡這個小姨,但是小姨也有煩心事,除了怎麼也找不到他爹爹之外,就是戀愛的煩惱了。
  
  她喜歡一個叫做張君寶的小和尚,說是和尚也不對,他是帶發修行。
  
  那個張君寶在小姨嘴裡就是個呆子木頭,一天到晚只知道練功練功練功,問他為毛這麼拼命練功?回答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小姨。
  
  這兩人都互有情誼,但並未點破,郭襄覺得他既然心中有她,那麼這種事也不急於一時,便這麼拖了下來。
  
  但是天意向來難測,張君在在某天遇到了辭官後攜妻在中原遊玩的耶律齊,耶律齊見張君寶極具慧根,便與他論道。
  
  此時全真教自他離職後不過幾年已被蒙古徹底控制了,耶律齊心裡清明,他見張君寶資質過人,心頭澄靜,正是個適合中原武林再起的棋子。
  
  這個念頭一出就瘋狂蠶食了他的理智,等他把這小子成功忽悠入道後,郭襄憤怒的一劍劈過來——你特麼這個異族人想對她看上的呆小子做什麼!?
  
  耶律齊見到郭襄有些驚訝,但是見到郭襄手上的倚天劍後,渾身一震。
  
  沒錯,他想起了重生之前黃蓉交待的中原武林重新崛起的計畫——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
  
  倚天劍有了,但是屠龍刀沒有,耶律齊找上了楊過,兩個男人交換了意見,達成了統一共識——重鑄屠龍刀。
  
  誰也沒有想到,楊過和耶律齊談話的那天晚上,郭襄因為好奇拽著張君寶去聽了牆角,然後,夭折了戀情。
  
  張君寶為這份民族大義所動容,決定參與這場計畫,於是他到武當山開山立派創立了三豐派,慢慢把流言散發出去。
  
  三人成虎,倚天屠龍的傳說終於成為武林人的共識。
  
  張君寶成了張三豐,郭襄卻還是郭襄,兩人因那把倚天劍徹底鬧開。
  
  現在江湖上各種流言流傳,持有倚天劍的郭襄十分危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貪得無厭的傢伙襲擊,所以張三豐表示讓他來保管那把劍。
  
  郭襄不願意,一來這劍是乾娘贈她的生日禮物,對她來說很特別,二來她覺得張三豐變了,這不再是那個聽她任她的呆子木頭。
  
  女人是有任性的權利的,這點黃蓉郭芙都表現得很明顯,而郭襄在和張三豐鬧開後也使起了小性子——她就要自己保管這劍,你管不著!
  
  兩人就倚天劍的問題鬧了很多次,每鬧一次兩人的關係就會變得僵硬,最後郭襄氣不過武當派日漸興隆的發展,賭氣也開創了峨嵋派。
  
  這種情況看得楊明極其無語,但是這種類似于夫妻吵架的冷戰其他人不能摻和進去,他是個聰明人,當然不會去當炮灰,於是這事就擱下了。
  
  但是沒人想到兩人都是性格倔強的傢伙,就算心中都有彼此,卻因不肯服輸的性子生生錯過。
  
  張三豐終生未娶,郭襄也終生未嫁,然後生死相離的時候,對著墓碑說的那句對不起又有什麼用?
  
  也正是這件事讓他對武當派拉黑了,當得知武當張三豐的五徒弟張翠山和白眉鷹王的女兒殷素素成親並孕有一子後,他暗中出手將其打落懸崖。
  
  只可惜此子命太大,墜崖後反而變強了,並陰差陽錯當上了明教教主。
  
  真正讓他動容的是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時這個少年的所做所為——掌權不為惡,利欲不違心,倒是和他父親相似卻迥然不同。
  
  他也老了,現在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眯了眯眼,他打了個哈欠,行為舉止衣著服飾都與平常乞丐老朽無異。
  
  撥了撥淩亂灰白擋住滿臉褶子的長髮,他最後看了孫砸一眼,走得毫不留戀瀟灑至極,一如當年他爹爹楊過離去的模樣。
  
  孫砸,自求多福吧,你爺爺我也是時候該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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