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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舌尖上的雲雀君》作者:橘徠服兮【完結】短篇。

《(家教)舌尖上的雲雀君》作者:橘徠服兮【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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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就是要和雲雀恭彌談戀愛

內容標籤: 家教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雲雀恭彌、杉山真理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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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想和他戀愛,這應該是她十四年的人生中做過的最瘋狂的事情。
  
  ###
  
  當第一抹晨光清涼的流淌進窗內時,杉山真理恰恰好睜開眼睛,感覺到視網膜上正輕柔的浮著一層虛光。
  
  剛醒來的大腦尚處於混沌狀態。
  
  她面容冷漠而僵硬的盯著天花板,半響,微微放大的瞳孔才停止收縮。
  
  [我出來了……]
  
  她沉默地想到,而後披上外衣,赤著腳去盥洗室開始刷牙洗臉。
  
  不經意的一抬頭,杉山真理狀似無意的視線終於對上了梳妝鏡中的自己,一時間,她幾乎僵硬的無法動彈。
  
  鏡子裡的人有一張相當漂亮的面孔:輪廓深邃而鮮明、琥珀色的眸子裡像是漾著夏日裡湖水的微波、眼角微微上挑,顯出一股難言的嫵媚氣息。
  
  儘管這張臉如此年輕,甚至還帶著孩子樣的稚氣,全然沒有那種成熟的風情萬種的魅力。
  
  她伸手挑起了滑到下顎的那滴水珠,差點控制不住微顫的指尖。
  
  ——果然、是苦的呢。
  
  、
  、
  
  熟門熟路的爬上了學校頂樓,在進去之前,杉山真理不自覺地攥起了手指,低下頭有點猶豫的看著手裡的保溫盒。
  
  他到底會不會不喜歡呢?
  
  懷著這種忐忑地心情,她打開了門。剛想探頭尋找那道熟悉的身影,一道凜冽的勁風便毫不留情地迎面襲來,杉山真理本能的想要躲閃開,但羸弱而缺乏鍛煉的身體尚跟不上大腦反應的速度,結果眼睜睜地看著泛著金屬寒光的拐子斜斜橫在她脖頸前。
  
  森冷的殺氣撲面而來,她只覺脊背生寒、指尖發顫,然而在主觀情緒上卻並沒有感到厭惡的意思。
  
  少年目光掃過她身上的並盛校服,緩了緩,放下了浮萍拐後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出去,這裡是我的地盤。」
  
  少年那俊秀的面孔和冷峻的眉梢分明是杉山真理曾見過無數次的,但卻第一次,靠她如此之近,竟顯出一些類似近鄉情怯的東西來。
  
  直到他轉過身去,杉山真理這才微微喘息著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委、委員長請您等一下好嗎——」見雲雀神色不耐的看過來,她拎起了手上的保溫盒,艱難的解釋道,「轉學的時候委員長幫了我,我也想不到怎麼和委員長道謝……然後我去問了副委員長,他說我可以幫您做這個月的便當……」她咬住了下唇,「可以嗎?」
  
  天臺太過安靜,以至於杉山真理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砰砰作響的心跳聲使她更加緊張了,手裡都沁出了一層薄汗。
  
  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才再次聽到那曾經在耳邊聽過無數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捎帶一點變聲期略略的沙啞。
  
  「……拿過來。」
  
  「欸——」杉山真理眼神立時亮了起來,乖乖的遞了過去。
  
  杉山真理滿是期待的看著雲雀掀開了盒蓋,他挑剔的夾了幾筷子略加咀嚼,然後就皺了皺眉頭,「我討厭胡蘿蔔。」
  
  她還沒來得及感到沮喪,就聽到他接著說了下去。
  
  「明天不許加進去。」雲雀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就在這個時間,你過來。」
  
  她感覺,就在那一刻,世界突然亮了起來。


第二章

  儘管杉山真理並不想承認那個女人的美貌,但她留給她的基因卻真的不錯。
  
  以至於就算是她是個交流障礙症患者,學校私下裡都能流傳開「新來的那個轉學生,真的是超級女神欸」這種八卦。
  
  所以說長得漂亮就是佔優勢,就算你什麼都沒有了,還能靠臉吃飯。
  
  這是那個女人曾經說過的,那時,她指尖正夾著一根女士香煙,湊上去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連串煙圈,才不急不緩地向杉山真理看過來,眼裡倒映著紅酒漾出的微光。
  
  那一瞬間,美到幾乎讓人窒息。
  
  正是杉山真理所厭惡,卻又暗生期待的,在她遙遠到幾乎記不清的童年裡,依稀還可記得那人抱住她時,圍巾上好聞的煙草味。
  
  等當笹川京子問到她最期待收到誰的禮物的時候,杉山真理怔了一下,她垂下眼睫,「……很想收到雲雀君的禮物。」
  
  「誒誒誒——」一旁聽著的黑川花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她,「為什麼會想收到雲雀那傢伙的禮物啊!他的脾氣超級不好的!」
  
  杉山真理抿住了唇,「因為,我很喜歡雲雀君。」
  
  「開什麼玩笑!那傢伙居然也會有女孩子喜歡!」黑川花就差寫了滿臉的「你不要外貌協會看錯人哦」這樣的話來警告她。笹川京子試圖在旁邊拉住激動地友人,打起了圓場,「其實雲雀學長也很優秀啊,小花不要這麼激動啦。」
  
  杉山真理認真地點了點頭。
  
  為了表示自己贊同的意思,她抿著唇想了一會,「雲雀君,是個好人——嗯,相當相當好的人。」
  
  黑川花:「……」
  
  #完全不知道該同情誰了#
  #頭一回被妹子發好人卡的雲雀學長請你走好#
  
  、
  、
  
  杉山真理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她很確定,她喜歡雲雀恭彌。
  
  她喜歡他微微掩手打哈欠時慵懶的模樣,喜歡他挑剔的把飯盒裡的蔬菜都挑出來孩子氣的模樣,喜歡他稍稍挑起眉梢時自信又俊秀的模樣,喜歡他撐著下巴往天臺下望時那種疏離又冷淡的模樣,喜歡他逗弄雲豆時眼底溫柔又耐心的模樣……無論是什麼樣的雲雀,杉山真理都喜歡。
  
  她會為他的一個眼神感到高興雀躍,會為他的靠近而心砰砰亂跳,會為和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鐘而感到無與倫比的感動。
  
  喜歡,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吧?
  
  又一次心滿意足地看著雲雀吃完了便當,杉山真理剛想上去收掉保溫盒,就被雲雀叫住了。
  
  雲雀背著光站在她面前,身影輪廓剛好遮擋住了杉山真理。她低著頭,看著地上兩人的影子在日光的傾斜下親密無間的糾纏在一塊,心跳瞬間跳漏了一拍。
  
  他披著校服、肩膀上停著嫩黃色的雲豆,看上去遠沒有一開始那麼有冰冷而有威懾力,稍顯冷淡的神情似乎也在模糊的光感中柔化了不少。
  
  「待會,去趟風紀委員會議室。」
  
  杉山真理還沒從這種落差中清醒過來,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誒誒誒——她、她有做錯了什麼事嗎?還是說,雲雀君已經討厭她了?!
  
  雲雀抿著唇看著面前少女一副委屈到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不知怎麼,竟然開口解釋了一句,「草壁說他有東西給你。」
  
  話音剛落,雲雀就微微皺起了眉,儘管這是他主動向人解釋,但雲雀依然有種被觸犯了的感覺。但看到杉山真理一副反應不過來的表情,那股無名冒起的火竟然奇跡般的消退了大半。
  
  拋下一句「明天是壽司」的命令口吻,他毫不猶豫地單手執著浮萍拐、推開門,轉身離去。
  
  杉山真理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時間,她感覺大腦運轉不來了。
  
  直到慢一拍的下了樓梯,她才想起來剛剛雲雀說了什麼,往風紀委員會議室走去。中遭就被拎著禮物盒的草壁學長攔住了,草壁學長雖是滿臉沉默的看著她,但眼神裡那種「你為什麼要坑我」的怨念簡直讓杉山真理隔著三米都感覺到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學長的嘴角好像腫起來了呢……


第三章

  [……]
  
  [嗯,我在這裡很好]
  
  [……]
  
  [……還沒到時候]
  
  [……]
  
  [……我知道了]
  
  、
  、
  
  「所以真理醬現在是想和學長告白?」笹川京子聽完了她的話,側過臉來看著似乎有些拘謹的杉山真理,安撫似的溫柔一笑,「用不著這麼緊張啦,我和真理醬應該是朋友吧?朋友之間聊這些話題很正常啊。」
  
  杉山真理那張漂亮的面孔依然是寫滿了無言的冷淡,在甜品店暖色的燈光下,她瞥過來的琥珀色眼眸裡像是盈著一汪春水。
  
  「我不知道。」
  
  她抿著唇給出了一個生硬的回答,但就是這樣算得上有些無理的舉動,在這份驚人的美貌下也顯得無比正常。
  
  但杉山真理不想讓笹川京子覺得她實在是傲慢,想了想,她又解釋了起來,「我不知道,我覺得我是喜歡他的,喜歡到待在他的身邊就覺得愉快,離開他就會感到失落……非常,非常的喜歡他。」
  
  笹川京子有點驚訝本性算得上內斂的杉山真理居然也會說出這番無疑是表白般的話來,但看著她坦然到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模樣,又覺得這也不算什麼。她認真地想了想,問道,「那麼真理醬不想和雲雀學長表白嗎?如果是真理醬的話,說不定雲雀學長會答應呢。」
  
  「我……我……」她猶豫了一下,攥緊了手指,「我不知道想不想和雲雀學長在一起。」
  
  「欸——」笹川京子簡直要被她震驚了,之前不是還大膽地表白說喜歡雲雀喜歡到離開都覺得難過嗎?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是杉山真理口誤了,還是她聽錯了?
  
  這也太鬼扯了,說好的要做雲雀學長一輩子的小天使呢?!
  
  杉山真理看著她震驚的表情也怔住了,疑惑地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嗎?為什麼不想?是接受不了學長?」笹川京子現在只覺得連買蛋糕都沒興趣了。
  
  「喜歡一個人為什麼就要在一起?我喜歡和雲雀君待在一塊的感覺,喜歡一直一直看著他,但這並不不代表就要確定關係啊。」
  
  笹川京子看著杉山真理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完全被她的神邏輯噎住了。
  
  略一思索,她決定……還是不要管這件事了,還是讓雲雀恭彌自己去頭疼吧。她只要帶著真理品嘗完這一季新出的甜品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為這兩個腦回路都不怎麼正常的人類擔憂什麼!
  
  杉山真理有點略心塞,為朋友可能不太理解自己的邏輯。
  
  她雖然是很想和京子解釋清楚的,但長期以來孤僻的作風都使她不善言辭、更不善於與人交流,以至於最終還是放棄了這項決定。
  
  與此同時,杉山真理心裡又泛起了些忐忑不安的情緒,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是雲雀呢?
  
  他能理解她嗎?
  
  就算不能也沒有關係,只要雲雀君在她身邊就好了,只要這樣她就覺得心裡很滿足了……
  
  直到耳邊迴響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才猛地回過神來,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看著撐著門框站在店門口的雲雀恭彌,略有些長的劉海遮住了他那雙實在有些冷冽的丹鳳眼,微微低垂著眼睫,看不大清表情。但比較在學校裡時冷漠的神情,此時無疑是放鬆休適的。
  
  甚至看到她幾乎是不可思議的表情時,唇角還稍稍帶上了一些笑意。
  
  橙色燈光籠罩的甜品屋裡,模樣俊秀的少年倚著門、微垂著眼睫看向攥著手指、似乎有些羞赧的少女,唇角微微的勾起。
  
  那一幕,真的像極了動漫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杉山真理感覺心跳的快極了,就好像一直以來期待著的願望終於被滿足了一樣,心裡泛起了一陣既是複雜又是愉悅的情緒——就如同第一次見到雲雀恭彌一般。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恍惚的甚至讓她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不會感到害怕的心悸。
  
  然而很快,雲雀微微勾著的唇角就收斂了起來,但面部的線條卻還是柔和而放鬆的。他看著她,「放學要儘早回家,不要在外面磨蹭。」
  
  這句話雖然還帶著他一貫的命令語氣,但不知道要比之前柔和了多少。當然,就算是雲雀恭彌的命令式口吻,杉山真理覺得自己也不會有絲毫反感的情緒。
  
  ——真想和他在一起。
  
  心裡莫名泛起這樣一個念頭,但頭一次並不感到為締結關係而緊張無措,甚至有點……就算擁有之後會再次失去也沒有關係的感覺。
  
  她所堅持了長達十餘年的「不輕易的與他人戀愛」的信條,在見到這個人的一刻卻被完全推翻,或者說,她所有的心慌和恐懼,在這個人面前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以至於她會產生就算結締關係後被斷開也無所謂的情緒。
  
  只要是他就好了——只要是他,她就絕不會難過。
  
  或者說就算難過也沒有關係,只要是雲雀恭彌,就沒有關係了。那麼漫長而沉默的相伴,支撐著她從冰冷的現實中踉蹌著堅持的奇妙力量……
  
  杉山真理甚至想,那個女人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瞭解她這種感覺了。
  
  她看著雲雀恭彌,乖乖地嗯了一句。
  
  「我知道了。」


第四章

  之後的事情,發生的簡直順理成章。
  
  等到漸漸流傳開的「新來的那個轉學生好像在和委員長談戀愛」這則八卦傳到雲雀恭彌耳朵裡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會議室窗戶不知道被誰打開了,稍冷的風順著視窗吹進來,儘管這時已經到了初春,但溫度絲毫沒有回暖,一貫喜歡縮在辦公桌上的雲豆被冷得哆嗦,直往雲雀恭彌懷裡鑽,軟而蓬鬆的絨毛被風吹得緊緊貼在身上,竟顯得雲豆看上去小了一圈多,看著可憐極了。
  
  雲雀揉了揉它的小腦袋,他一點也沒受天氣的影響,依舊是白襯衫加黑色校服外套的打扮。此時在室內,便脫去了外套,就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垂首看著辦公桌上被草壁整理過的檔。他穿的少,故而雲豆就只好往他心口縮,渴望借助雲雀的體溫來使自己睡得舒服一點。
  
  感覺到心口溫熱柔軟而微癢的觸感,雲雀下意識地頓了頓,伸出手臂將它小心的托住,這才走過去合上了窗戶。
  
  這時,雲豆已經蜷縮著在他手心裡睡著了。
  
  雲雀望向手心裡嫩黃色的小鳥,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經這麼一來,他也沒心思接著看文件,注意力分散開不由得往另一件事上想過去。
  
  關於……
  
  ###
  
  春雨向來下的纏綿而多情,此時這場驟雨卻來的古怪極了,下得又急又大,密密的雨點毫不留情砸下來,打在臉上冰冷的有些疼痛。
  
  杉山真理卻絲毫不顧被淋濕。
  
  她看起來狼狽極了,散亂的碎發黏膩的貼在光潔的額上,甚至快遮住了眼睛。冰冷的水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往下滑,微微潤濕了乾燥發白的嘴唇。她站在雨裡,身上並盛中的春季校服甚至在往下滲水,緊緊的貼在身上,勾勒出過於瘦削的身形。
  
  甚至連那張一貫寫滿無言冷淡的漂亮面孔都流露出了一絲慌亂恐惶的意味。
  
  拿著雨傘打算出門的雲雀恭彌剛打開門,還來不及反應,就突如其來的緊緊抱住了。那身形太過羸弱,縮著肩膀的時候就像是還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杉山真理縮在他懷裡——像極了白天時因為怕冷而縮在他心口的雲豆,看上去都是那麼可憐又軟糯的模樣。
  
  他還沒來得及感到生氣,就敏銳的感到了手臂下的那副身體正在止不住的微微發顫。
  
  她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就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獸一樣。
  
  雲雀按住浮萍拐的指尖一頓,甚至算是縱容的默許了這過於親密的接觸。
  
  然而,杉山真理看向他的視線悲哀極了,並不是像瀕死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反而像是僅僅只想再看他一眼的祈求姿態。
  
  就像——就像那個時候看見的她一樣。
  
  長頭髮、皮膚蒼白的幾乎顯出病態的女孩蜷縮在角落裡、雙手抱膝將臉埋下去,一動也不動,脆弱的仿佛沒有靈魂的美貌木偶。看見他出現的時候,遲鈍的緩了一會,瞳孔慢慢的有了焦距,但依舊是混沌不明的,就好像童話故事中的幽靈。
  
  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想靠近而有不敢靠近的模樣。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她沙啞的聲音裡甚至帶上了一絲哽咽,「我喜歡……很喜歡雲雀君……甚至覺得要是可以少喜歡雲雀君一點就好了……」她面上流淌的的已經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眼眶泛紅的低著頭,「要是可以少喜歡一點就好了……我真的,真的很喜歡雲雀君……」
  
  雲雀恭彌此刻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甚至顯得有些冷漠。
  
  他並不是不想做出反應——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沉默的頓住了,反手扣住了杉山真理的手腕,強硬地把她帶回了家。
  
  杉山真理沒有一點想反抗的意思,跟著他就走。直到進門被安置在沙發上之後,她還是愣愣地看著丟了條毯子過來的雲雀恭彌。
  
  他抿了抿唇,儘管神情還是稍顯冷淡,但杉山真理一點也不怕他。
  
  「收拾乾淨以後。」雲雀頓了頓,把脫口而出的「就去上學」咽下去了,「就待在這裡,不許走。」
  
  杉山真理依舊愣愣的看著他,好像反應不過來一樣。被打濕的額發上滑下一滴水珠,恰巧掉進眼睛裡,她不適的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有點迷糊的可愛。等到雲雀恭彌走上來抓起毛巾罩住她還在滴水的頭髮上,她才像被下了什麼指令一樣的往後挪了一點點。
  
  雲雀眉頭皺了起來。
  
  「怎麼收拾?」她咬著下唇,手指羞赧的捏著自己濕透的衣服,濕漉漉的眼睛直直的看著雲雀恭彌,還帶著一點依賴眷戀的意思。
  
  雲雀恭彌:「……」


第五章

  雲雀家裡沒有合適替換的衣服,就見他打電話使喚草壁去拿來了一套新的女款校服,可惜暫時沒有合適的,拿來的那件尺碼偏大,杉山真理提著它站在鏡子前的時候,衣擺都剛剛好拖到膝蓋了。她跑去盥洗室,乖乖地把這件校服換上,袖口卷了好幾卷還是鬆鬆垮垮的,看上去就像偷穿大人服裝的小孩子一樣。
  
  雲雀雖然是規定了不許衣冠不整的進他的學校,但是沒說不可以衣冠不整的進他家。於是杉山真理就放心地跑出來,對著鏡子轉了幾圈。衣服雖然偏大,但架不住美貌值加成,這樣的杉山真理看上去依舊可愛極了,微卷的長睫毛還透著濕潤的水汽,怯生生看過來的時候,簡直讓人心動不已。
  
  可惜雲雀看上去依然是那麼冷淡,完全不懂得把妹要看重時機。
  
  草壁簡直感到心塞,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敢靠近委員長的妹子了,結果委員長居然還這麼不解風情。
  
  他心裡的小人默默舉起旗子,搖旗呐喊:你快誇她好看啊,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結果雲雀卻只是看了她一眼,講了句不冷不淡的「回家去換掉它,在學校不能這麼穿」就去巡視風紀了。
  
  要不要這樣!風紀什麼時候都可以維持,妹子不是什麼時候都有啊!
  
  草壁覺得以他家委員長的性格這輩子都用不著他去煮紅豆飯了……而後他一本正經地囑咐了還愣在哪裡的杉山真理,還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用起了敬語:「委員長其實只是在害羞,只要您再努力一下,他一定會坦誠起來的!」
  
  杉山真理半天沒反應過來,愣愣地跟著他的話點了下頭。然後看著副委員長似乎是心滿意足地走了的背影,抿了抿唇,有點想去叫住他。
  
  、
  
  沉默了一會。
  
  她再卷了幾圈袖子,找了個別針把袖口釘住,才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麼狼狽的出了門。
  
  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圍上來了一圈黑衣保鏢,當中一個個子略高、樣貌頗為清俊的青年走上前來沖她微微鞠躬,手臂上還搭著杉山真理換下來的校服,打開了車門。
  
  杉山真理置之不理,依舊往前走去。
  
  「小姐,換洗的衣物在車後座,就在您的左手邊。」杉山真理錯過他的瞬間,就聽青年恭聲說道,「夫人吩咐了,您去見她的時候請務必打理好自己,她不希望見到一個狼狽的女兒。」
  
  杉山真理冷笑了一聲,依舊沒給出什麼反應來。
  
  就聽見青年沉下聲來說道,「夫人說過,您是有分寸的人,不會讓我們為難。」
  
  「讓你們為難又能怎麼樣?還要把我綁回去?」她頓了一頓,轉過身來,唇角微微扯出的弧度裡寫滿了嘲諷和不屑,輕笑了一聲,「——不過我的確是不會讓你們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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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甩掉了那群根本派不上用場的保鏢之後,杉山真理攥起了手指往家走。
  
  當她打開門的時候,杉山惠正坐在沙發上抽煙,她身上披著一件男款的西裝外套,鴉羽似的長髮盤起來,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看上去,就和一般人沒什麼區別。但杉山真理卻知道,這女人可以毫不留情、面不改色的當著自己九歲的女兒剁去他人的手掌,再慢聲和氣的勸導女兒要怎麼對付那些吃裡扒外的叛徒。
  
  明明滅滅的火星在纖細的指尖閃爍著,煙霧彌漫中杉山惠的面孔看上去模糊極了。
  
  她顯然是看見了杉山真理,慢條斯理地掐滅了煙頭,微微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來。
  
  「這段日子玩的還開心嗎?」杉山惠的語調又輕又緩,使她的話聽上去溫和極了,就好像一個真正疼愛女兒的母親一樣,「你總會在外面才會笑得這麼開心。」
  
  雖然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但她看上去依舊是那麼精緻而美麗,無論是總是含著一層笑意似的眸子還是溫聲和氣地那種語調,都非常非常的有魅力。
  
  「因為面對著你總是開心不起來。」杉山真理冷冷地回了一句。
  
  杉山惠完全不理會女兒這種忤逆又冰冷的語氣,她依舊是那麼和聲和氣的,就好像在和寵愛的女兒談心一樣:「是嗎?也對,你們年輕人總喜歡往外走,一點也不顧家。」
  
  杉山真理的眉梢微微挑了起來,她壓根不想再和這女人虛情假意的聊下去,轉身就想離開。
  
  「真的不打算回家嗎?」杉山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依舊是含著那麼點若有若無的笑意,「你總是要回去繼承你父親的東西不是嗎?這可是你父親的願望呢。」
  
  杉山真理果然頓住了腳步,她冷冷的朝杉山惠望了過去,「……我以為你根本不會提起他。」
  
  「為什麼不提起?我可沒有什麼對不起他啊。」杉山惠又點了根煙,夾在指尖看著它慢慢燃燒起來,「我以為感到愧疚的應該是我的小真理才對,畢竟他那麼疼你——」
  
  「大概是七八歲的那個時候,我的小真理精神力一直不穩定吧?經常出入那個叫做雲雀恭彌的男孩子的夢境?呵,那個時候你父親還說你們真是有緣,精神波動像到這個地步也是罕見。可是之後呢,還有再次出入那個男孩子的夢境嗎?」
  
  「那是因為你父親死了——」杉山惠看著她,眸眼裡說不出是憐憫還是什麼,「我的小真理從小就像我,恐怕那個時候就發現了你根本不是你父親的親生孩子,再加上你父親似乎也有那麼點想要換掉你外公留下來的人馬的意思,你的精神力的不穩定根本就是嚇出來的。那個男人死得時候,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我的小真理眼睛裡冷靜極了,根本沒有一點想要為疼愛她的父親悲傷的意思,就那麼的冷靜的看著那個男人死掉——」
  
  杉山惠看著她笑了起來:「不得不說,那種眼神棒極了。」
  
  「……你有時候真讓我噁心。」杉山真理語氣依舊是冰冷的好像從水底撈出來的一樣,但此時卻幾不可察的帶上了一絲顫抖。
  
  「嘛嘛,我是不會在意我的小真理鬧脾氣的。」杉山惠笑意盈盈地沖她搖了搖手指,「但是小孩子總還是要回家的不是嗎?我的小真理最乖了。」
  
  杉山惠再次掐滅了煙頭,只是這次的動作卻做得無端端令人脊背生寒,有種毛骨悚然的危險感。
  
  「不要指望彭格列會為了一個未長成的雲守和我鬧翻,在這片土地上,」這種毫不顧忌的威脅杉山惠做起來順手極了,「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
  
  杉山真理時常在想自己的出生是不是一種罪孽。
  
  她的母親從小就被外祖教養的肆意又任性,將半個歌舞伎町都當做零錢包,但在這一塊,她卻是有著極高的天賦,足夠將半個極道都當做玩樂的遊樂園。連她外祖都誇耀過的好天資,再加上跟在有著禿鷲之稱的外祖身邊長達十餘年,耳濡目染之下,更是優秀的遠超常人。
  
  若不是外祖去世得早,她母親根本不需要嫁給父親才能操控著偌大的幫派,也正因為這個,驕傲至極的母親根本就容不下這個敢在她面前指手畫腳的男人。
  
  結婚才不到半年,就生下了明顯是出軌才有的孩子。
  
  她的存在分明就是母親背叛父親最好的證據,也是父親循規蹈矩的人生中最大的污點。
  
  但所幸外祖眼光甚好,父親對待明顯是出軌產物的她居然還是溫柔和氣的,耐心的給她講故事,教她道理——只是有時,這個溫和過頭的男人也會表現出他偏執到歇斯底里的一面,他會在母親帶著不同的男人回家上/床的時候把她關在房間裡,拔槍去和母親爭執,或者直接殺了那個男人,直到母親帶回下一個。
  
  就這麼周而復始,他們卻從來沒玩膩過這個不甚精彩的遊戲。
  
  她好容易在冷漠的家庭環境中長到八歲,就得知唯一能給她一點「溫暖」的父親已經在與母親奪/權的空檔裡「意外身亡」,這無疑是個諷刺的笑話。
  
  她其實是怕那個總會沖她微笑的父親的,因為那個男人總像是在透過她再看另外一個人,有時候看著她的眼神狠毒都像是滲著毒、像吐著信子的蛇,有時候卻愛的好像恨不得連皮帶骨的吞下去。那個人撫摸她臉頰的時候,動作都是那麼令人毛骨悚然。
  
  他拔槍殺人時那種毫不猶豫的作風更是讓年幼的杉山真理害怕,那個男人臉頰上還濺落著血點就伸手笑眯眯的想要抱她,好像殺人的根本不是他一樣。
  
  但那個男人死後,她卻又寂寞的沒法忍受。
  
  杉山惠根本就是想到了才會來逗逗她,就像逗弄著一隻什麼小貓小狗一樣,其餘時候,根本就是視她如無物,而被下了命令的僕人卻根本不會來和她說話。
  
  一番對比下,在杉山真理僅僅有的一段溫柔歲月裡出現的雲雀恭彌,就更是美好的像是個幻夢。
  
  那個時候她喜歡他,就像所有在黑暗中掙扎的人都嚮往光明一樣。


第七章
  
  然而現在的喜歡,卻又是不一樣的。
  
  她喜歡他,是因為在他身邊能感覺到在杉山真理十四年的人生中所無法企及的安全感,單薄甚至還未成型的身形比任何人都要來的可靠,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他能夠容忍她的軟弱,在雲雀恭彌這裡,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一邊暗暗忐忑著他對她會不會感到厭惡和不耐,一邊卻又堅信著雲雀絕對不會拋棄她。
  
  因為他是個這麼溫柔的人。
  
  就算全世界都覺得他不好,在杉山真理這裡,他就是好得全世界都比不上。
  
  這種固執的偏激,也就造成了本來約定好三個月就離開的杉山真理現在還逗留在並盛町。
  
  但這場戀情,卻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要無疾而終的命運。
  
  即使他們有著世界上最相似的靈魂波動,命運最優渥的對待,但終究也抵不過人心。
  
  ###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他就是全世界,在戀人的眼中,對方完美的甚至不存在任何缺點。
  
  這在杉山惠看來無疑是可笑極了的,她之所以敢放任自己的女兒去追逐所謂的「真愛」,不過就是看中了對方也是個黑手黨,還是即將成為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綱吉的雲之守護者的人。
  
  這樣的傢伙就算一開始是乾淨的,等接觸了黑手黨之後還能乾淨到哪裡去?遲早也會變成像杉山真理口中的她一樣。
  
  他們不可能有未來,不單是來自杉山惠這方面的阻攔,就算是彭格列自己估計也會開始下手。為了區區一個未長成的雲之守護者,難道就要把還處於日/本地盤上的沢田綱吉犧牲掉嗎?
  
  杉山惠這女人是道上出了名的瘋子,誰知道她能幹出什麼事來。
  
  而杉山真理……她或許從一開始就明白這點,拖泥帶水究竟是真的愛到不顧身呢,還是只想多試探一會她的底線,好為未來爭取更多的利益?
  
  杉山惠無疑是用最惡意的想法去揣測自己一手調/教出的小怪物,但她卻算漏了一點,杉山真理畢竟不是她,她與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
  
  一直以來孤僻著存在著的人,要是有天品嘗到了愛情的甜美,無疑會上癮,再也不想放開,更何況就算杉山真理再怎麼冷靜,她今年也只有十四歲。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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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依舊很大,密密的雨點毫不留情地砸下來,雖然沒有砸到她身上,卻依舊冰冷的疼。
  
  那件看上去頗有些不倫不類的校服依舊被杉山真理穿在身上,身後樣貌清俊、穿著一身執事服的年輕管家替她撐著傘,任由她發了瘋一樣的走過並盛的大街小巷,沉默的好像已經變成了杉山真理的影子一樣。她頗有些想冷笑,杉山惠調/教出的管家,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這樣,冰冷的好像是個機器,只會麻木的服從命令。
  
  寬大的袖口磨得她手腕都泛起一陣紅痕,杉山真理卻依舊茫然無覺地看著前方,視線都是恍恍惚惚的、絲毫沒有焦距。
  
  鋪天蓋地的雨聲裡,她幾乎聽不到身後人的腳步聲,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幾乎要和雨點合成一個拍子。
  
  一路下來,杉山真理看不見那個人熟悉的影子,只感覺自己快被從腳底板一路泛起的涼氣冰凍住,差點屏住了呼吸。她臉色蒼白的幾欲透明,甚至臉頰上都浮現了病態的嫣紅,那雙原本鮮明剔透的琥珀色眸子也好似失去了光芒,淪為了無機質的玻璃。
  
  身後的管家依舊沉默的跟著她走,就好像看不見杉山真理的異常一樣。
  
  快到了並盛中,她幾乎再也忍不住累積著快要爆發的情緒,甚至不顧自己是否會被淋濕,發瘋似的往前跑了幾步,卻又狼狽的停下了。
  
  明明是身體羸弱到一定程度的大小姐,但那一瞬間爆發出的力量,甚至讓青年管家都有點驚訝。
  
  隔著重重雨簾,就那麼幾步之遙,她頹然的雙手抱膝的癱坐了下去,把臉都埋進了膝蓋裡。續續斷斷的嗚咽聲飄散在雨中,又很快被衝垮的絲毫不剩。
  
  從小到大無論怎樣被冷漠對待都沒有任何傷感情緒的大小姐,在這一刻,卻為了一個還未長大的少年狼狽的坐在雨裡哭泣,哭的泣不成聲,那麼讓人心疼,只感覺沉重的像是整個人都要被壓垮一般。她那麼無助的癱坐在地上,卻不會有任何人來安慰她。
  
  或者說,杉山真理也並不需要其他人的安慰。
  
  她只是——只是想為這段無疾而終的戀情,最後瘋狂一次而已。
  
  明明那麼喜歡他啊……


第八章

  杉山真理是個怪物。
  
  這是惠夫人所一直津津樂道的,她並不介意在這方面擁有超強的學習能力的杉山真理會被人排斥,在她眼裡,成功者必然是孤獨的,就像君王永遠高傲地置於王座一般。
  
  對於上位者而言,所有能影響判斷的不穩定因素都應該抹殺掉才對——無論它是什麼。
  
  而被她親切的成為「我的小真理」的杉山真理,在她眼裡無疑是最優秀的作品,甚至是到了地下還可以拿來與父親炫耀的談資。
  
  「身為怪物的惠夫人,親手製造出了一個小怪物來。」
  這便是外界對於這對母女最廣泛、最被認可的評價了。
  
  對於杉山真理這麼個一手調/教出的繼承人,惠夫人一向是寄以厚望,但絕不親近,甚至說出了「你什麼時候不恨我了,什麼時候你就算合格」這樣的話來。她這麼說得時候依舊是帶著那種溫聲和氣地語調,唇角微微地上揚,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指正在親昵憐愛地撫摸著杉山真理的臉頰,從耳後骨一路滑向了脖頸上的大動脈。
  
  杉山真理仍是無動於衷地垂首翻閱著文件。
  
  惠夫人掩手笑了起來,她輕輕地拍了拍杉山真理的後背,「我的小真理是個好孩子呢,好孩子就要聽媽媽的話,那些不好的、會妨礙你成長的東西為什麼要存在呢?」她低下頭來,貼著女兒冰冷過分的臉頰,鴉羽般漆黑順滑的鬢角順勢搭在了杉山真理的手背,「我的小真理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存在,只要你乖乖聽話,未來這一切都是你的——」
  
  她朝著落地窗強硬地扳過杉山真理的面頰,這棟地段獨好的別墅能將大半個東京收入眼底,歌舞伎町那輝煌絢麗的燈火倒映在惠夫人那雙美麗的眼裡,似乎也染上了欲/望的火花。
  
  惠夫人貼著她的耳際輕聲慢語,「我的小真理,什麼時候你不恨我了,這些就都會是你的——」
  
  杉山真理看著她,依舊是那副冷漠而無動於衷的面孔,少年人特有那種崢嶸傲氣在她身上也顯得死氣沉沉。她盯著惠夫人那雙美麗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要。」
  
  杉山真理那種固執的幾乎在周身結成實體的倔強是惠夫人最討厭的地方。因為被金尊玉貴養大的惠夫人永遠不會有這樣的神情,她根本無需向任何人露出這樣的神情,只要她想,哪怕是要星星都不會有人捧給她月亮。而杉山真理的固執倔強卻像極了那個被她稱作「父親」的男人骨子裡埋著的東西,廉價的讓人作嘔。
  
  她明明是她最優秀的作品,卻還是有著這樣的瑕疵。
  
  惠夫人抬手撫在杉山真理那頭柔潤光澤的長髮上,纖細的十指慢慢插/入濃密的發根,再一點一點狠狠的攥起,「好孩子不應該這麼說話。」杉山惠的聲音變得又低又沉,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森冷感,一瞬間竟能讓人聯想到鋒利而雪亮的刀尖。但當她目光慢慢遊弋至杉山真理眼角因為疼痛而流出的生理性淚水時,卻又充滿了愛憐,「我的小真理你要乖一點啊……」
  
  杉山真理咬住了牙,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依舊用那種倔強又固執的眼神看著杉山惠。顯然疼痛並不能讓她屈服,甚至不能讓她露出一個稍微乖一些的模樣來。
  
  杉山惠好看的眉毛慢慢地挑了起來,她蔥白的指尖掐住杉山真理的下頜,強硬地讓她抬起了那張彼此酷似的面孔。
  
  她無不自信的想道:早晚有一天,她馴養的這只野獸一定會露出應有的爪牙來——絕不是像現在這般軟弱。
  
  ###
  
  她似乎能夠感覺到微涼的清風吹拂臉頰的那種,愉快又真實的感覺,也能清晰的嗅到淺淡朦朧的花香。
  
  但這是不可能的。
  
  被迫接受杉山惠所謂的繼承人訓練之後,她根本就是處於半軟禁狀態,杉山惠那個偏執的控制狂所安排的場所,就同她本人一般的奢侈糜豔而缺乏真正「活著」的感覺。
  
  這裡,是哪裡?
  
  她的意識也是朦朧的,好像隨時都要乘著風飄起一般,思緒無法凝聚,卻感到一股超出想像的愉快——明明是處於她最討厭的不受控制、沒有絕對把握的狀態,卻讓她覺得整個心神都放鬆下來了。
  
  她跟著感覺緩慢的穿過了長廊,在一片櫻花樹的環繞下,見到了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少年。正闔著眸子、安靜而又放鬆的沉睡在樹下,淡粉的櫻花映得他一貫白皙的面孔上也粘連了許些顏色,顯得柔和又寧靜的模樣。
  
  他依舊是那身白襯衫黑色外套的打扮,浮萍拐被安置在手肘旁,纖長濃密的睫毛低低的斂著,就是像秋日落葉般的模樣。
  
  杉山真理沒有喚醒他,她靜靜的站著,就這樣在旁邊端詳著他清秀的眉眼,感覺到了一陣無言的安詳。
  
  怎樣都好,這個世界,畢竟有你。
  
  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安靜的退出了夢境。
  
  準備再次迎接,深夜裡那好像永無止境一般冰冷的黑暗。
  
  離去之前,她卻沒注意到
  
  ——雲雀的睫毛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解釋一下,杉山惠說得不要恨她並不是在祈求原諒,而只是單純的希望杉山真理變成那種眼裡只有利益,無論什麼都可以利用的存在——她覺得這樣的杉山真理才是完美的。

  嗯,下章就十年後了。


偽結局

  似乎是一聲女性的驚呼響起,耳尖一動,沢田綱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向聲源處望去,只見前方的露臺上伏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年輕女性,腳下那雙淺棕色的高跟鞋的鞋跟已經斷了,看模樣,似乎就是剛剛不慎摔倒在地的。
  
  他連忙放下手中端著的香檳,走了過去,溫柔地俯下身,「您還好嗎?」
  
  那女人一頭利索柔順的短髮,露出的小半截脖頸白皙細膩,側臉的輪廓相當的精緻流暢,宛如工筆劃一般。她披著一件白色的男裝外套,袖口上繪有鳶尾花的圖樣,看款式似乎有些熟悉,只是沢田綱吉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她拉住了快要滑落肩膀的西裝外套,慢慢地撐起手臂來直起了上半身,「真是不好意思,在慶功宴上弄出這種烏龍來。」
  
  聲音分明是鎮靜而沉穩的,聲線也沒有一絲顫動,只讓人覺得娓娓動聽、極具說服力。
  
  沢田綱吉順勢一笑。
  
  「不,出這種意外本身就不是您的錯。讓美麗的小姐受驚了,才是這會場主人的錯。」
  
  說著,他便打算伸手招呼場內的服務人員,只是被她叫住了,「不必了,非常謝謝您,我的管家已經去為我拿備用的鞋了。」
  
  沢田綱吉聞言看去,果然見著一個樣貌清俊、穿著一身執事服的男人捧著盒子走過來,恭敬地低下了頭顱,不敢直視那屈起手臂、直起上半身的女人,雙手穩定的將盒子打開遞了過去。她毫不顧忌的將腳下的高跟鞋褪了下來,換好之後,才按著管家的肩膀慢慢的站了起來,轉過了臉來。
  
  她面色蒼白到幾欲透明,顯出幾分病態來,但眼角眉梢卻都是柔和的,琥珀色的眸子裡好似盈著一汪澄澈的湖水一般。
  
  沢田綱吉腦子裡猛地一下炸開了花。
  
  他已經知道這是誰了。
  
  在日/本幾乎一手遮天的極道的接班人,那位據說是上一代首領惠夫人私/通才生下的孩子。
  
  她的豔名和凶名幾乎一般盛,無可挑剔的美貌也沒法遮擋這女人的心狠手辣,就好像豺一樣兇猛貪婪的動物,她永遠不知足,她的野心永遠不會消退。只要目光所及之處,便是即將要征服的物件。在她的手下,先人的「事業」幾乎被擴大了數倍不止,還堂而皇之的被打上了正義的標籤。
  
  ——就是這樣一個,彪悍到幾乎不像女人的女人。
  
  只是沢田綱吉卻沒想到,真正的杉山真理,居然會有這麼羸弱到好像不堪一折的身體,完全不能明白就是這樣看上去甚至有些病態的軀殼,是怎樣爆發出那樣強大的能量的。
  
  「我記得您,在上一次家族聯盟的時候,我雖然因病並沒有出席,但我有看見您的視頻。」她頓了頓,往上拉了拉西裝外套,一小節素白手腕露出袖口外,上面繪著的藤蔓刺青帶著一種森系的美感,「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您給我的影響非常深刻,想忘記您都是件難事。」
  
  沢田綱吉沉默住了,他直覺對方這次出席這場無甚重要的慶功宴似乎是沖著他來的。
  
  「我想——」年輕的女性微妙的頓了一下,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神情,「因為某些原因,我並不想動手去查,您能把您的雲之守護者現在的地址給我嗎?」
  
  ###
  
  在無疑是威脅的情況下,沢田綱吉依舊沒有將位址給她,這倒是讓杉山真理頗感意外。但也沒關係,只要她想要,在這塊地界上,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所謂的由於某些原因不想動手查,也只不過是不希望手下人自作主張的揣測她的心思罷了。
  
  她曾經固執的堅持早已就被時間磨得只剩下灰燼,現在的杉山真理,已經並沒有了「非要怎麼樣不可」的地方。
  
  她很快拿到了雲雀恭彌的位址以及手下人為了討好她順帶下來的全部資料,但卻遲遲沒有動身。
  
  一開始的確有過,只要「怎麼樣」然後就去見他的念頭,只是十年過去了,這個念頭被這麼一點一點的磨到了現在,已經連一開始為什麼想去見他這種理由都記得不太清楚了,但卻依舊有著這份執念——但也僅僅只剩下執念。
  
  芙蓉能出污泥而不染,但她杉山真理卻不能。
  
  在黑暗的環境下薰陶久了,她果然就如杉山惠所期望的那樣,露出了野獸殘忍嗜血的爪牙,人性中的惡被她發揮的淋漓盡致。
  
  她肆意享受著生/殺/掠/奪的快/感,感受著權利帶來的一切好處,並且心甘情願的淪為欲/望的奴/隸,不以為恥。
  
  反正在這個被扭曲的世界中,只有快/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杉山真理愉快地勾了勾唇角,叫住了不敢直視她狼狽一面的管家,「中田,我要去趟並盛。」
  
  管家從善如流地答應了任性到無法無天的小主人的要求,當即就令人備好了車。
  
  十年後的並盛,卻似乎還是她一開始來到的模樣,只是杉山真理卻已記不大清那時候來這裡到底是什麼感觸了。
  
  [我當時到底是為什麼這麼蠢才要跑來這種地方啊]
  
  被欲/望和自身野/心慣壞的大小姐已經絲毫不顧當時所堅持的「活著」和「自由」,亦或者,她現在所追求的已經是另一種「自由」了。
  
  還未走到雲雀恭彌所在神社,杉山真理就已經感到了無聊,和這些無法抹去也無法忘記的黑歷史比起來,果然還是酒精和血腥味能使她感到刺激和愉悅。
  
  感覺到清涼的微風迎面撲來的大小姐不滿的皺起了好看的眉毛,中田管家見狀將車上的西裝外套給她披上。一瞬間,稍帶刺鼻的煙草味熟悉的籠罩住全身,因生病而久不出門的杉山真理終於感到了自在,難得的打消了主意。
  
  她現在一丁點都不想再在這種鬼地方待下去了。
  
  杉山真理蹙著眉,拉了拉西裝外套不讓它滑落,她轉過身去坐回了車上,隨手將手上那一大打已經變成廢紙的資料盡數丟掉。
  
  「中田,我後悔了,我們回家吧。」
  
  ###
  
  [杉山真理沒有喚醒他,她靜靜的站著,就這樣在旁邊端詳著他清秀的眉眼,感覺到了一陣無言的安詳。
  
  怎樣都好,這個世界,畢竟有你。
  
  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安靜的退出了夢境。]


真/結局(上)

  入耳的小提琴音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餘韻,沉鬱又悠長,宛如屋簷上將化未化的殘雪。
  
  沢田綱吉循聲望去,卻見著似乎是亞裔面孔的女孩佇在中心廣場的噴泉旁,旁若無人的演奏著。風微微揚起她脖頸上束著米白色紗巾,她的神情看起來輕鬆極了,有著一種亞裔特有的內斂著的自信。不經意露出的側臉輪廓分明,只站在那裡,就好像變成了一道風景。
  
  一曲結束,她將小提琴往身後攤開的琴盒一收。此時,廣場上的白鴿驀地撲朔群起,其間一隻不知怎的,竟剛剛好擦過她的臉頰。
  
  女孩錯愕地抬起頭來,卻只看見白鴿展開翅膀時漏下的殘霞微光。她愣了愣,突然噗嗤一笑。
  
  沢田綱吉也怔住了,他盯著那人看了好久,才敢確認對方的身份。
  
  女孩一提琴盒剛想離開,餘光卻不經意掃到了靠在車旁、難得休閒裝打扮的沢田綱吉,她歪著頭想了想,先低下/身去安撫了腳邊躁動不已的黑貓,極其自然的朝他走了過來。
  
  撲朔飛起的白鴿以及天邊隱約殘存的昏紅使這畫面看起來唯美極了。
  
  最終,她佇足在他身前,用已經帶上了點異國口音的日語和沢田綱吉打招呼,唇角一勾,就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來:「綱君,好久不見。」
  
  沢田綱吉張了張口,又覺得什麼都沒法說出,只好抿著唇和她打了招呼。
  
  打破僵局的還是杉山真理,她抱起了不知何時已經竄到腳下的黑貓,捏著它的爪子,刻意細聲細氣地開著玩笑道:「綱君好久不見喵,有沒有小魚幹喵?」
  
  感到略微不適的黑貓脾氣很是暴躁地撓了她一爪子,杉山真理卻一點也沒和它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我再給你掙口糧欸——對不對恭彌醬,不要這樣對我嘛。」
  
  沢田綱吉僵著的臉差點崩了,終於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恭彌醬是個什麼鬼啊!」
  
  「是愛稱哦愛稱——」杉山真理大笑了起來,將黑貓一下就抱到了沢田綱吉面前,一人一貓就這麼大眼對小眼的僵住了。
  
  「恭彌醬有很可愛,每天都有陪我寫生、拉小提琴、散步——真的超棒欸。」杉山真理笑眯眯地舉了舉黑貓的爪子,「所以作為獎賞,綱君要請它吃小魚幹喵~」
  
  沢田綱吉自認為成為黑手黨boss之後已經百毒不侵,卻沒想到原本很是正經高冷的杉山真理居然會變成現在「……」的樣子,難得的被噎住了。
  
  半響,他才點了點頭,紳士地拉開車門,「好。杉山桑也一起上來吧,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杉山真理沖他笑了笑,從善如流地上了車。
  
  依稀還能聽見她歡快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著,但卻不知為何,沢田綱吉感到了一陣從未有過的罪惡感,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這趟到來是否正確。
  
  「恭彌醬,我們要去蹭飯了,開不開心喵~」
  
  ——打擾她的生活真的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把各種伏筆全部揭開——老實說你們看偽結局的時候是可以看出端詳來的。

  就好像是玩攻略遊戲,選了不同選項,就會有不同結局。杉山真理是有成為偽結局裡那樣的潛力的,無需任何人培養,關鍵看她最後做出的決定。

  真結局顯然就是選擇離開嘛

TOP

真/結局(中)

  沢田綱吉側目瞥了眼後視窗中與黑貓玩鬧的杉山真理,還是有些無法想像。
  
  他並不是沒見過當時突然來到並盛的杉山真理,也對於她和自己雲守之間隱隱約約的那點子曖昧有所瞭解,以至於一開始見到的時候,還以為是情報有誤,根本就是認錯人了。
  
  在惠夫人因病身亡後,她所佔據的地盤被四分五裂的肢解開,原因自然就是她的親生女兒、下一代繼承人杉山真理的莫名失蹤,以至於原本與之比肩的藤田組勢力的瞬間脹大,讓即使遠在義大利的彭格列都不由得來摻一腳,免得藤田組一家獨大,影響雙方的正常合作往來。
  
  但等查到杉山真理的時候,他又突然不太想來這麼一趟。
  
  的確是扶持她重回極道與藤田組接著僵持才是最好的選擇,但……但也說不定她的離開就是與他一般厭倦了黑手黨骯髒動盪的生活呢?
  
  沢田綱吉無法選擇離開,是因為他還有需要在乎、需要保護的,而杉山真理在其母一死之後就迫不及待的逃離日/本,顯然是已經無所顧慮。要不是庫洛姆偶然在推特上看到她模糊的半身照片,刻意去找草壁確認之後,也許現在也沒人知道這位黑手黨繼承人的下落。
  
  這樣真的好嗎?要是她還有野心、還有不甘,那麼沢田綱吉也許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她顯然是想要做回普通人,完成他都沒法完成的心願,那麼他為什麼要阻止呢?
  
  沢田綱吉不自覺地抿住了唇,卻突然聽到了杉山真理的話,「如果是來請客,我會很樂意哦。」
  
  她懷裡黑貓燦金色的眸子借著後視鏡直直的與沢田綱吉對上了,然而杉山真理本人卻側著臉、瞧著窗外,聲音聽起來有些恍惚的模樣。
  
  「所以不要再苦著張臉了,我很樂意綱君的請客。」她說,「但是如果是為了那件事來的話,我恐怕沒辦法答應你。」
  
  沢田綱吉頓了頓,忽然促狹地轉頭瞥她一眼,「並不是,我只是想來看看敢喜歡雲雀學長的,是個什麼樣的人。請客的話,就當做這件事的好處費好了。」
  
  「欸——」杉山真理慢慢拉長了調子,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件事還有人知道啊,我以為那是雲雀君的黑歷史來著。」
  
  沢田綱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雖然是黑歷史,但的確是他唯一一段戀愛史來著——嗯,如果算的話。我怎麼樣作為boss也該瞭解一下啊。」
  
  杉山真理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真的嗎?那傢伙這麼純情來著——也對,除了我根本沒人會把那個暴力狂當做小天使嘛,看臉的話倒是勉強還有人,但是都被他咬殺掉了吧?」
  
  她懷裡的黑貓隨著她的動作歪了歪頭,安心的縮到她的臂彎裡,燦金色的貓瞳漸漸縮小。
  
  不知怎麼的,她忽然低沉了下來,原本一直在笑的面上也漸漸恢復了以往的淡漠神態。靠著車背,目光遊弋在車窗外,側臉看上去有些莫名的蒼涼。
  
  也許是輪廓線條太過流暢、睫毛過於纖長,竟顯得有些失真。
  
  但這時沢田綱吉卻覺得她簡直真實極了,並不像剛才的「無論如何也要笑」,反而更像是他記憶裡那個安靜的待在角落裡、默默注視著雲雀學長巡查並盛的恬靜女孩。
  
  那個時候,她看上去雖然內斂沉靜,但實際上卻沒法讓人轉移開視線,就好像枝頭上搖搖欲墜的櫻花,並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亡。
  
  她說:「我啊,有點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他呢。」
  
  ###
  
  離開日本之後,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就去找這時遠在義大利彭格列本部的雲雀恭彌,反而拜託了親生父親抹去她的出境記錄。
  
  杉山真理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來,是她一時有些承受不了。
  
  記憶裡是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天幕的火光,灼燒的她心肺都是疼的。
  
  那個女人死得太過突然,以至於她自己都沒有料想到。還被她關在別墅裡的杉山真理,差點就死在幫派內鬥的一場火裡。
  
  最後還是那個被她稱為冰冷機器的中田管家拼死沖出來救了她。
  
  他告訴她杉山惠並不只是真的不在乎她,只是迫切的需要杉山真理的回歸,不然空有繼承人之名的杉山真理在她死後註定要被處理掉。只是那人什麼都算計到了,唯獨沒算計到自己死得會是這麼早,以至於埋下的伏筆一條也沒用著。
  
  杉山真理一丁點都不信他的話,但那又能怎麼樣呢?她還要去和死人計較這個問題嗎?
  
  在生死線上掙扎過一回,很多本以為在意或者本以為不在意的東西,現在看起來都有些可笑了。她並不會——再次為母親的冷淡感到難過,也再不會那麼倔強的堅持著自己幼稚的想法。
  
  因為可以被她依靠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她以為自己恨她入骨,卻沒想到自己心裡認定的唯一可以去信賴的居然會是那個從未被她稱呼過母親這個詞的女人。
  
  她、杉山真理,已經沒有了可以任性的資格了。
  
  明白了這點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無處可去——惠夫人最高明的一點就是,真理自以為束縛住自己的只不過是一棟別墅,卻沒想到是心底殘留的那點念想,牢牢捆綁住了她,令她明明有那麼多次機會都沒想過逃離,還自以為是的安慰自己現在還沒做好準備。
  
  你多傻啊,那女人多麼精明,你怎麼玩得過她?要不是看在你是她女兒的份上,你連和她玩得資格都沒有,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自己實在是了不起……
  
  杉山真理突然有點想哭,但她已經沒有眼淚了。
  
  、
  
  在中田的幫助下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尋求庇護,那位藤田組的現任首領這麼問她。
  
  「你是想要回去繼承你母親的東西,還是想要離開?」
  
  杉山真理恍然無覺的仰起頭,看著那人酷似她的眉眼,忽然明白杉山惠是個多麼強悍的女人,她真的耍了整個黑道整整二十年之久。
  
  外界都以為他們是死敵,結果不過是為了不做出頭鳥被伏擊的權宜之計。
  
  她沉默了一瞬。
  
  「我想出去,去哪都行……我想要離開這裡……」
  
  她沙啞著嗓子這麼說道。


真/結局(下)

  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優秀,就算獨居一隅也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意義,杉山真理就不能。
  
  她想走的越遠越好,遠遠離開這個生活了數十年之久的故土,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最起碼她不能像現在這樣行屍走肉一樣的活著。
  
  那男人果然在之後就沒給過她一點幫助,剛開始的時候,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根本沒法一個人獨自生存,但是人對環境的適應力真是可怕。只不過短短三載,她居然就像仙人掌一樣,在貧瘠的土壤裡牢牢紮了根,活得越來越好,就連羸弱的體質都好似增強了不少。
  
  她養了只叫做恭彌的黑貓,靠著自己不賴的樂器水準找了份小提琴手的工作,養成了周日就外出寫生的習慣。
  
  每天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沒事還會帶著黑貓出去散步,偶爾還去廣場上喂喂鴿子,學會了怎麼對待別人的幫助表示感謝,怎麼處理好鄰里關係。
  
  她簡直脫胎換骨,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樣,過著十年前的自己根本就沒法想像到的生活,但她覺得每一天都很充實,都很愉快。
  
  從沢田綱吉那裡回來之後,杉山真理回家安置好了那把價值不菲的小提琴——那是她十二歲生日的時候,杉山惠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真理帶著黑貓出門溜了一圈,她走在石子路上,從未感覺到自己這麼愜意而懶散,就像暈開在暖春的陽光中那樣,連腿都不想邁一下。
  
  就好像好不容易到了週末任務全部完成了,想懶洋洋地睡上一整天的感覺。
  
  黑貓詫異的回過頭來看著自己莫名其妙停在路中央的主人那一臉好像連骨頭都軟了的表情,心情不爽的黑貓大爺立時撓了她一爪子。
  
  杉山真理看著一臉炸毛的黑貓,不知為何掩手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溫熱的液體就緩緩順著指縫流淌下來,察覺到掌心的濕潤,杉山真理低頭望去,茫然無覺地盯著手心裡的水漬發呆
  
  ——她本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哭了。
  
  ——她本以為自那之後她再也沒有眼淚了。
  
  ——她本以為她會繼續麻木的活過下半生。
  
  一向喜歡和她玩鬧的黑貓這時倒是感到了不安,關切地湊了過來,用臉蹭了蹭她的小腿。
  
  她望著黑貓關懷的看著她的燦金色眸子忍不住釋懷的歎了口氣,空氣裡尚彌漫著初春特有的氣息,吸進的空氣讓五臟六腑顫了顫,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真理腦海裡恍惚的回憶起每年日本綻放的初櫻,記憶像幻燈片一樣飛快掠過,甚至捕捉不到光影之間的變換。
  
  這世界這麼好,這世界這麼壞,你有什麼理由不愛它?
  
  也許偏激,也許固執,也許感覺活得連困獸都不如——但那又怎麼樣呢?
  
  杉山真理抱起了黑貓,琥珀色的眸子從未這般亮過,就好像天上的星子全部落入其中了一般。
  
  路燈微微亮的光將她的影子拉扯得老長,她抱著黑貓,一步一步朝著燈火輝煌的人潮走去。
  
  月色模糊了她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一開始就想寫的,並不是簡簡單單和雲雀恭彌戀愛就是he

  儘管我一直覺得以真理的性格「偽結局」才是真結局,但最後我還是期望,她能夠真真正正的好好活下去,並不是一味掩蓋自己痛苦往事,而是真真正正的釋懷。

  謝謝你們一路的支持,我愛你們


最後的最後

  見到他的時候,陽光恰恰好。
  
  她走過去敲了敲他的車窗,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他比較少年時更加凜冽和冷峻的眉眼。看見她時似乎是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冷淡到萬事皆不入心的神情。
  
  「抱歉,打擾一下。」她輕輕軟軟的開了口,陽光照得那張帶笑的面頰上的淺淺的絨毛泛著一種奇妙的淺金色,「雲雀君——能和我戀愛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這一定是最短的番外啦

  畢竟主旨就是女票雲雀嘛,雖然我跑題了,但是雲雀還是要女票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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