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學生
作者有話要說：
(ゴ￣ 3￣)ゴ 大家好呀~這文是放飛自我寫的，我也不知道會寫多久，總歸不長。因為隔壁古言存稿存得有點累就跑來放鬆一下。
然後不要代入任何書籍或影視的設定哦，因為本文的人物設定和世界觀設定都不是原封不動搬的。主角私設頗多，對主角堅持某種固定人設不動搖的讀者儘快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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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的大體背景就是，商周期間妲己是去迷惑紂王了，不過沒幹那麼多壞事。楊戩幫忙伐紂，不過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深仇大恨。
然後現代背景架空，相當於平行時空，現代人沒有楊戩啊妲己啊等等這類的歷史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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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感興趣就收藏喲~
楊戩最近非常煩躁。煩得想用三尖兩刃槍戳人，煩得想放哮天犬咬人。
但是他不會。
一是因為他是一個有良好修養的人，有良好修養的人就算再生氣也不能做出這種傷害別人的事。
二是因為他現在沒有三尖兩刃槍了。當然也沒有哮天犬了。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教室前方的時鐘，然後站了起來，把當堂作業交了上去。
等他坐回座位，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狂轟濫炸。
後座的蘇妲己憤怒地踢著他的椅子，並且鍥而不捨地朝他扔小紙條。學校是單人座，沒有同桌，她唯一熟悉的人就是楊戩了。
他看也不看，用手攏了攏，一起扔到了桌邊的小垃圾袋裡。
然後摸出練習冊，開始做今天的家庭作業。
與蘇妲己鄰座的男同學目睹了這場慘案，瞟了瞟講臺上一邊喝茶一邊玩手機的老師，隔著一條走道輕輕喊：「蘇~妲~己~」
蘇妲己看向他。
他朝她點點頭，然後飛快地在草稿紙上用粗水筆寫下選擇題的答案，然後把紙豎了起來。
蘇妲己運筆如飛地抄著，對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男同學等她抄完，才上去交了作業。
蘇妲己掃了一遍確定沒有缺漏的地方，也起身離座。與男同學在走道裡擦肩而過時，她很知恩圖報地往他手裡塞了一顆奶糖。
男同學美滋滋地剝了吃了。
講臺上的老師突然把茶杯重重一擱：「蔣言，你就這麼餓？啊？還在課上吃零食！」
叫蔣嚴的男同學慌忙把糖咽了下去。
老師推了推眼鏡：「你今天多抄一段美文欣賞。」
蔣言：「……」
放了學，蘇妲己趁老師走了又塞給蔣言兩顆糖：「對不起啊。」
「沒事沒事。」蔣言嘿嘿一笑。博得蘇小美女的好感和花幾分鐘多抄幾百字，顯然前者更重要一些。
教室裡漸漸空了，蘇妲己摸出一面小鏡子，開始給自己編頭髮。
她一邊編一邊踢了踢楊戩的凳子：「哎我今天不跟你一起走了啊，我在教室裡待到五點半，我爸媽下了班就帶我出去吃飯。」
楊戩心想：我從來沒和你一起，是你每次都跟著我走。
他真的很懷疑，是不是自己在歷劫，不然為什麼好好地打著仗卻突然妖風四起自己被吞噬進一個深淵裡，一睜眼就來到了這莫名其妙的世界，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個在讀小學的四升五男生。
慶倖的是，這個世界小時候的他還是如此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不幸的是，他一打開門，就看見了鄰居家的小女孩。楊媽媽推了推他：「楊戩，快跟妲己問好呀。」
楊戩：「……」
蘇妲己：「……」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蘇妲己最初被嚇得瑟瑟發抖，畢竟她一直很怕楊戩。
不過後來她發現楊戩和她一樣變成了普通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況且到了這個世界來，他也沒有資格和理由對付自己了。
蘇妲己覺得非常開心。
但是楊戩並不想搭理蘇妲己。
蘇妲己忙著適應這個世界的吃喝玩樂，楊戩忙著適應這個世界的學習生活。
於是在四升五的暑假，楊戩學完了一到四年級的所有課程，順便預習了一下五年級的課本。
開學摸底考試，楊戩年級第一。
蘇妲己排名未知，因為學校為了保證學生的自尊心，處於後面的學生排名不予公佈。
當然，自己可以去問，不過蘇妲己沒那個膽子。
還好蘇妲己原本成績就差，蘇父蘇母也沒發現什麼，只是就此探討起了以後孩子的學習方向。
蘇妲己給頭髮綁上皮筋，左右轉著腦袋看了看，重新給拆了。
教室裡已經沒人了。
「喂，楊戩，你為什麼不肯給我抄一下呢，好歹我們也是老相識了不是？」她一邊梳頭一邊說。
楊戩沒有理她，翻出了英語課本，開始默背單詞。
「我跟你說，你態度不要那麼高傲，你沒看到周圍都沒人敢和你說話嗎？」蘇妲己勸道，「放下你那套戰神的腔調，你那種樣子會給純潔可愛的小朋友留下心理陰影的。」
楊戩把英語書一合，起身收拾書包，往門口走去。
「誒等等，你語文作業是不是寫完了啊，能不能別塞書包裡，留下來借我抄下啊？」蘇妲己眨眼。
楊戩停住腳步，回頭，冷冷地看著她，像看一隻垂死的妖怪。
他抬起手，做出撚法訣的姿勢。
蘇妲己下意識驚叫了一聲，往後一躲。
楊戩放下手，把書包往肩上一甩，說了他對她今天第一句話：「都千年的老狐狸了，還在紮雙馬尾騙純潔可愛的小朋友。」隨即大步流星地走了。
蘇妲己氣得追了出去，沖著走廊叫：「楊戩！我詛咒你出門被狗咬！」
楊戩心想，蘇妲己，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
☆、兩個小學生
這個世界的楊戩原本成績只是中上，自從換了芯子，成績就穩在年級前五沒有掉過。
相比之下，蘇妲己真的太磕磣了。
蘇父蘇母長籲短歎：孩子就不是讀書的料啊，將來找不到工作怎麼辦呢。雖說家裡不缺錢，只要她省著點花就肯定能供到她老，但總不能真這樣吧。
蘇父說，我們女兒長得漂亮，要不以後當個演員吧。
蘇母說，那不行，萬一長大了就不那麼漂亮了呢。
蘇父說，也對，可是我們女兒文化課那麼差，能幹什麼呀？
蘇母說，我們之前一直沒有給她報過興趣班，現在也不算太晚，不如往藝術方面發展發展吧？
蘇父說，有理有理，我們去問問妲己喜歡什麼。
面前攤了一堆興趣班廣告單的蘇妲己：「……」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蘇妲己心道，要不是現在用不了魅術，自己一定是特務方面的人才。
她勉強挑揀了一番，選了個自己最擅長的：「古典舞吧。」
蘇父蘇母驚訝：「從前沒見你表現過呀。」
蘇妲己胡扯道：「我，我最近剛喜歡上的。」
「這樣啊。挺好挺好，女孩子學跳舞挺好。」蘇父蘇母高興地打電話諮詢去了。
一天出完早操，蘇妲己往桌子上一趴，用筆戳了戳楊戩的後背：「你爸媽有沒有給你報興趣班啊，我媽給我報了舞蹈班，真的很麻煩誒。」
楊戩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伸出手。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想，她還怕跳舞？帝辛最喜歡的，不就是她這張臉和她的舞蹈嗎？
蘇妲己茫然地看著他的手：「幹嗎？」
「交作業。」
「啊？不是早上已經收完了嗎？」楊戩這學期擔任班長，同時也是他們組的小組長，做事情最是認真負責。蘇妲己也最討厭他的認真負責。
楊戩淡淡地提醒：「週一數學老師發的測評卷，說是有點難度，慢慢做，週四早操結束收。」
蘇妲己：「！！！」
因為週四才收，所以她當時就沒放心上，結果居然忘了！
她瞟了一眼他滿滿當當的卷面，想起自己壓在書桌深處的空白卷子，不由逐漸露出一個討好的、甜甜的笑容：「楊……」
「作業。」他重複了一遍。
蘇妲己心知在他這裡沒戲了，連忙跨過走道抓住鄰座的蔣言：「週一的數學卷子做完了沒有！拜託拜託！」
蔣言最吃她這楚楚可憐的一套，非常爽快地給了，並且囑咐：「你快一點抄，而且不要和我一模一樣，老師要懷疑的。這個課間還有十三分鐘，你加油！」
蘇妲己「嗯嗯」地應著，筆動得飛快。
蔣言的成績中等，偶然往上飆一下，他這個水準，對於蘇妲己還有點高，上次當堂作業她抄的蔣言，老師講評時路過她身邊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裡發毛，如同見著了女媧娘娘。
楊戩沉默地看著。
或許她憑著一張臉，加上一點小姿態，就會有很多人願意為她做事。
雖已為人，她仍是狐狸精的做派。
週末，蘇妲己被蘇媽媽拉去了興趣班。
因為她磨磨唧唧，所以走進舞蹈室的時候已經遲到了五分鐘，其他學生都換好了舞鞋在一邊拉韌帶。
「吳老師好，吳老師好。」蘇媽媽把蘇妲己往前舞蹈老師面前一推，「我女兒，蘇妲己，我電話裡和您溝通過的。」
「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吳老師誇了一句，「因為你們報名報得晚，所以回去以後也要勤加練習，才能跟上進度。不過不用緊張，我們這是基礎班，不會教太難的動作的。」
蘇妲己默歎一口氣，說：「謝謝老師。」
「那麻煩老師了。」蘇媽媽拍了拍女兒的肩，「你要聽老師的話哦，下課後媽媽來接你。」
在蘇妲己看來，舞蹈課十分得無聊。要不是因為成績差心虛想彌補一下她爸媽，她才不來報這勞什子的班。
上完課，蘇媽媽提著一袋蛋撻進來，問正在換鞋子的蘇妲己：「今天還好吧？能適應嗎？」
蘇妲己還沒來得及回答，吳老師就走過來道：「蘇媽媽，您不是說您女兒沒有基礎的嗎？」
「是沒有啊。」
「可是這一堂課下來，我發現她柔韌性很好，學得也很快，尤其是身韻非常到位。古典舞最注重的就是身韻。」
「是嗎？」蘇媽媽驚訝地看著蘇妲己。
蘇妲己純良一笑，從袋子裡摸出一隻蛋撻：「老師教得好。」
吳老師接過蛋撻，摸了摸蘇妲己的頭：「這丫頭。」她又對蘇媽媽道，「我再觀察兩次課吧，如果水準一直這麼穩定，我建議還是去上提高班。」
蘇媽媽驚喜：「呀，我都不曉得妲己這麼有天分的！」
蘇妲己默默掏出一個蛋撻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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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蘇媽媽和楊媽媽在樓道裡碰上了。
兩人聊了會天，話題自然就往孩子身上扯去了。
楊媽媽聽說蘇妲己去學舞蹈了，誇道：「女孩子學舞蹈挺好的，有氣質！你們家妲己看著也像是這塊料！」
「哪裡哪裡，還不是因為她成績差，想著將來當個藝術生吧。」
「誒，話不能這麼說，藝術生又不是都是因為文化課差才去當的藝術生，你家女兒有天分，就去自由發揮好了。你家妲己多機靈啊，只是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而已。」
「我倒是羡慕你家楊戩，聽話懂事，成績又好，不操心。」
「說起這孩子，我倒是有點擔心，每天就知道學習，也不見和別的小孩子玩，我真怕他學傻了。去問老師，老師也說他有點沉默，班長當得好是因為有威懾力，鎮的住場子，而不是因為大家都喜歡他。」
蘇媽媽眼珠一轉：「我家妲己倒是話多。你如果不介意，就讓楊戩來幫妲己補補課唄？這才小學，妲己的文化課總不能一直這麼差。我看兩個孩子也挺互補的。」
「行呀行呀。楊戩週末沒事都悶在屋子裡，都沒有小朋友約他出去玩的，妲己活潑，多說說話也好。」
兩個家長就此達成協議。
正待在房間背英語的楊戩忽然打了個噴嚏。
正在小賣部買零食的妲己忽然覺得背後一涼。
好像有種很不詳的預感……呢。
☆、兩個小學生
週末，楊戩被母親押去了隔壁。
蘇媽媽往桌上放了一碟水果，兩杯白開，然後和楊媽媽相視一笑退出了房間，留下蘇妲己和楊戩相對無言。
良久，楊戩翻開了蘇妲己手邊的作業本。
蘇妲己以頭搶桌，悲憤道：「能不能不補課啊！」
楊戩掃了她一眼，說：「你若是想體面地在這個世界過下去，就要好好學習，無論是這種語數英，還是舞蹈。」
蘇妲己幽幽抬眼，被他眼神一刺，立刻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蘇妲己：「……」
自己真慫。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做什麼，可是看他這副樣子，卻還是忍不住懼怕。果然之前自己敢百般挑弄他，都只是因為他懶得理啊。
「你既能堅持修行千年，眼下這點事並不會太難。你爸媽也沒想你成績能多好，只是不要太差就夠了。」他盯著她，「否則就算你舞跳得再好，文化底子不夠，也容易被人嘲笑的。」
蘇妲己梗了梗脖子：「那關你什麼事呀？」
他站起來，雙手撐著桌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母親交代了我這件事，覺得對你對我都好。我並不想拂她的意。既然我接了，我就要負責。」
蘇妲己：QAQ夭壽啦……
雖然他表面上只是個五年級的小學生，可是氣場卻是實打實身經百戰的清源妙道真君的氣場。
蘇妲己被這威壓所懾，委委屈屈地低頭：「你這是地主壓迫貧農！」
「隨你怎麼想。」他坐下，在本子上勾了幾道題目，「這幾道題，重新做一遍。」
楊戩！
你沒有資格這樣壓迫我！！
我要起義！！！
她對上他的眼神，不情不願地把作業本劃拉過來：「好吧，做就做。」
在楊戩的淫威之下，到了期末，蘇妲己的成績終於爬到了班級中間段。
她就差抱著楊戩的大腿哭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做題目了！這比修煉難多了！」
楊戩看她實在可憐，沒有再為難她。
蘇父蘇母對此已經欣喜萬分，紛紛感謝楊戩。
楊戩頷首：「是蘇妲己自己努力。」
「哎呀真是辛苦小戩了！」
蘇妲己一口水噴了出來，驚悚地回望了一眼父母，就怕楊戩一怒之下揍人。
楊戩只是眉頭微微一動，隨即平靜道：「那叔叔阿姨再見。」
看著楊戩出門，蘇妲己連忙回到自己的屋子，抱著枕頭床上打了幾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戩！神tm小戩！
她在心裡默默給爹媽豎了個拇指，反正她是絕對不敢這麼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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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妲己的成績就這麼不上不下地在中間段晃蕩著，因為她聽說一旦成績下滑太多，她爸媽就又要把楊戩這尊神給請回家來。
珍愛生命，好好學習，遠離楊戩。
自從補課之後，她就不太敢在學校騷擾楊戩了，也不敢問別人借作業抄。
因為楊戩有一次抓到她還在抄蔣言的作業，對她施以了意味深長的冷笑，當場蘇妲己就把作業還回去了，並且表示自己還沒看過一眼。
對此蔣言同學展現出了一絲憂鬱。
他問蘇妲己：「你和楊戩什麼關係啊，他怎麼對你那麼凶。」
蘇妲己抑鬱回答：「前世今生他克我。」
蔣言非常高興，這代表蘇妲己一點都不喜歡楊戩，那麼他還有機會。
六年級換了座位，她和楊戩隔了兩條走道，接觸更少了。
她是蘇妲己，不用勾手都能有一票男生擁上來，他偶爾瞟到小男生圍著她獻殷勤，也會裝作視而不見。
全年級都知道，一班的文娛委員蘇妲己不僅長得好看，跳舞也跳得好，喜歡她的人一抓一大把，只是她光享受著男生們的服務，卻沒有哪個固定的戀愛對象。
全年級也都知道，一班的班長楊戩英俊得讓無數女生拜倒在他的校褲下，然而楊同學的心裡只有學習，凡塵俗世打擾不到他。
吃瓜群眾覺得忿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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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初中的時候，蘇家搬離了這個小鎮，要搬到大市區去。
一是因為他們家的生意做大了，二是大市有更好的舞蹈老師和其他資源。
他們搬家的那天，楊父楊母也在幫忙。畢竟是多年的鄰居，感情不錯，這會兒還有點捨不得。
楊戩在母親的指揮下進了蘇妲己的臥室，去幫她拎東西。
蘇妲己嘻嘻一笑：「謝謝啊。」
楊戩沒有說話。
面對不搭理人的楊戩，蘇妲己就容易忘形。
「楊戩啊，我常常想，你這個性格這麼冷淡，學生時代就算了，以後在社會上很吃虧的啊。」她拍了拍他的肩，「你可千萬不要學成書呆子了啊。」
楊戩忽然停住腳步，一雙眼很深：「蘇妲己。」
「嗯？」
「你跳舞很好，以後完全可以在這方面有所建樹，靠自己去取得想要的東西。」他語氣平淡，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氣，「你不需要靠男人。」
蘇妲己懵了。
「你光記得自己是個擅魅術的千年狐妖，不用自己動手也會有大把的男人給你端茶送飯，帝辛甚至還想給你建個鹿台。可是你忘了，你千年的法力，並不是都花在魅術上面的。你想要個鹿台，光憑自己也可以造出來，何必多此一舉讓別人花精力送給你。你的實力並不差，當初即使面對我，也能走上五六招。」他盯著她上挑的一雙眼，「還是說，你自己非常沉迷于這種利用美色靠男人吃飯，被男人伺候的日子？」
蘇妲己忽然心生怯意，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一個狐狸精，最大的能耐不就是勾-引男人嗎？
「你現在是個普通人。」他最後看了她一眼，提著行李下了樓。
☆、兩個高中生
初中三年，楊戩再也沒有遇到過蘇妲己。
他仍是一心學習，為學校攬下了許多賽事獎狀。
等到升學，父母把他送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X中，自己仍住在鎮上，因為高中學費太貴，他們沒有閒錢去再租一個學區房。楊戩也很爭氣，入學考試硬是擠過了一眾大市里的學子，考進了競賽班。
他打電話給父母，父母顯然很開心，順便囑咐道：「你要和宿舍裡的人搞好關係，也要和舍管搞好關係，你週末住在宿舍，免不了要麻煩人的。學習不要太有壓力，等過節放假回家，媽媽就給你做好吃的啊……」絮絮叨叨了一堆，楊戩就一邊靠在欄杆邊上聽著，一邊觀察著有沒有人經過。
按規定學校是不讓帶手機的，可是楊父楊母掛念著兒子，又怎會不讓他帶。
「媽，我要去上晚自習了。」
「好的好的，那我掛了。你有什麼問題不要憋著，一定要告訴爸媽啊。」
「嗯，再見。」
他收起手機，拐出角落，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對不起。」他道完歉，仔細一看對面的人，微微一愣。
蘇妲己也是一愣，隨即一笑：「噫，楊戩啊，我在分班名冊上看到你了，好久不見呀。學霸就是學霸，不像我是藝術生招進來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她趕時間匆匆跑走了，中途還回頭看了他一眼。
楊戩抿了抿唇，走回了班級。
三年不見，她身量長開了不少，五官當然也更加明豔，方才昏黃燈光下驚鴻一瞥，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燭光下黛眉紅唇的妖妃。
筆尖在草稿紙上寫下物理公式，他忽而想到，他還不知道她是哪個班的。
楊戩很快就因為他出眾的容貌氣度和可怕的學習成績在年級裡走紅。
就連老師們私下說話，也是說那個楊戩啊，真是一班的門面擔當，樣樣拿得出手，就是不太愛說話。
不過學霸嘛，不愛說話是正常的。
週五的下午，他去辦公樓找班主任，正是全年級的活動課時間，走廊裡熙熙攘攘都是人。
他面無表情地穿過人群，依稀聽到幾個女生的議論：「看，那個就是楊戩。」
「嘖，這長得是來學習的嘛，要去當明星了吧。」
「哎呀，一班的學霸，志不在此~」
他匆匆走著，眼前忽然閃出一個人來：「楊戩。」
他停住腳步。
這是九班的門口。
開學一個月，他雖然從沒有打聽過，但已經從其他男生口中得知了那個貌美如花的蘇妲己是九班的，不過他從沒有來找過她，也沒有和她碰過面。
蘇妲己咳了一聲，道：「你去辦公室嗎？」
「嗯。」他沒有任何表示。
「啊，幫我把這個交給你們班主任，你記得打開看看核對一下資訊。」她把手裡一張折好的打印紙塞給他，然後就走了。
吃瓜群眾露出失望的表情。還以為這兩個顏值逆天的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私.情呢。
楊戩皺了皺眉，快步離開。
進了辦公樓，他一邊上樓，一邊打開紙。
紙上用水筆寫了幾行字：我爸媽聽說你也在X中，週六晚上想請你吃個飯。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你要是願意去，就來九班找我。我等你到週六下午三點半，沒有你的消息就預設不去啦。（不去真的沒有關係！）
X中的學生，普通班週六上午上完課放學，競賽班和強化班的下午三點才放學。
楊戩看完，將紙折了折，塞進了口袋裡，然後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教室裡的蘇妲己：啊怎麼過了三年爹媽還對楊戩念念不忘啊，聽她無意中說漏嘴，硬是要請他吃個飯，神煩！
她沒勇氣去一班接受學霸們目光的洗禮，只好守株待兔等楊戩出現在九班門口。
她知道楊戩這個人最討厭那些風言風語，所以非常謹慎地找了個公正嚴明的藉口攔下了他。看樣子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啦！
她伸了個懶腰，從課桌裡掏了一個蘋果出來削。
晚自習下課，她沒有等到楊戩。
她想，這八成是拒絕了。她早就告訴過爸媽了嘛，楊戩不喜歡聚餐的。
週六上午上完課，班級裡的人陸陸續續走了，留了蘇妲己一個人在教室裡磨磨唧唧地寫作業。
啊~物理！怎麼會有物理這種東西呢！這分明是不把他們修行之人放在眼裡嘛！
她摔了筆，掏出手機開始玩。
到了中午，她就去食堂吃了個飯。
競賽班和強化班的人下了課，也三三兩兩往食堂走。
她沒有看到楊戩的人影。
唉，聽說真正的學霸都是沉迷學習，一邊做題一邊啃三明治的，哪會浪費時間在走去食堂上。這種人在一班應該也很多。
蘇妲己心想，萬一楊戩營養不良或者大腦超負荷運轉了可怎麼辦呐。
她歎了口氣，離開了食堂。
等到三點半，他不來九班找她，她就打電話給爸媽了。
下午三點。
蘇妲己合上手裡的作業本，開始玩手機。
三點十分，有喧鬧的人聲從樓梯處傳來。是樓上的班級放學了。
三點二十，蘇妲己開始收拾書包。
三點二十九，她打電話給爸媽：「楊戩他們班學習壓力大，他沒有時間出來吃飯。」
三點三十一，她走出了九班教室。
三點四十，楊戩站在九班門口，看著空蕩蕩的教室。
「哎，楊戩，你等人嗎？」有同學問了他一句。
他輕輕搖了搖頭，跟著人流下了樓梯。
身後的同學還在罵罵咧咧：「王老頭真的很煩誒，隔壁二班三班都下課了，只有我們班拖課拖這麼晚！」
大部隊浩浩蕩蕩往校門口奔去，他一個人，慢慢走去了宿舍樓。
☆、兩個高中生
蘇妲己最近練舞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女生。
父母給她請的是私人老師一對一教學，專門租了某大樓周日上午的舞蹈房教學。某大樓那一層都是用來藝術培訓的，舞蹈房對面就是一間琴房。
她知道周日上午有個女生在那裡上鋼琴課，不過她舞蹈課的開始時間比鋼琴課早半個小時，結束時間又晚半小時，所以琴房女生從沒見過她。蘇妲己也只是偶爾從窗戶裡看到她。
不過現在兩個人的關係逐漸近了起來。
事情從一個周日說起。
那天舞蹈老師的孩子突發疾病，請了假，她一個人在舞房練習，覺得有點餓，就提前給自己下了課。今天爸媽出去有事，她得自行解決午飯。
出了舞房，看見走廊上躺了一個資料夾。她撿起來看了一眼，沖著走廊盡頭的琴房女生喊：「哎，那個，這是你的東西嗎？」
女生聞言回頭，急急跑過來道謝：「謝謝啊，沒注意就掉了。」
蘇妲己瞥見資料夾裡的卷子，道：「你是X中一班的呀。」
「嗯，怎麼了嗎？」女生抬起頭認真看了她一眼，笑了，「我認得你，你是九班的蘇妲己。你好，我叫紀靈。」
被學霸認出來，蘇妲己有點驚訝。這樣一來，自己不認得對方就顯得有點尷尬。
「你在這裡跳舞？」
「對。」
兩個人並肩往外走，一出電梯才發現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紀靈沒有帶傘，蘇妲己就撐了傘問她：「你去哪裡，我送你走。」
「我就去隔壁便利店吃個午飯，你先走吧。」
蘇妲己笑：「那正好，我也去吃。」
兩個人端著餐盤坐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聊著聊著發現還蠻投緣。
紀靈喝了一口湯，跟她說：「你知道我們班的楊戩嗎？」
「知道。」
「我跟你講個八卦，可能不太靠譜，你聽不聽？」
蘇妲己興奮地探過腦袋：「你說你說。」
紀靈神神秘秘道：「傳說，楊戩可能……是個gay。」
蘇妲己：「……」
蘇妲己：「？？？」
蘇妲己：「！！！」
「這胡說八道呢吧！」她不禁道，「有什麼證據啊。」
哦，簡直不敢想像。
「追楊戩的女生很多啊，他一個都不理，也不見喜歡哪個女生。」
「就憑這個？」
「還有他舍友說，宿舍夜談，他一般很少說話，但是談到女生的時候，他就一句話都不說了！平常男生們討論一些不可描述的話題，他也從不參與，甚至明確表現出了厭煩。」紀靈總結，「他要不是gay，就是厭女症。」
蘇妲己整個人都@#%&¥*%了。
首先楊戩當然不是個gay。
但凡他表現出一點這種徵兆，以一群神仙妖怪的八卦速度，還不傳得滿三界都是。
其次楊戩是不是個厭女症。
應該也不是。
不然他怎麼能忍受女媧。
清源妙道真君他，大概，就單純，是個，高冷的性子。
——你們這群妄議神明的凡人啊！
蘇妲己內心一聲長歎。
她說：「也許人家就僅僅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不喜歡這種話題呢。」
紀靈一聳肩：「管他咯。萬一他高冷禁欲的那副樣子只是苦苦壓抑性向裝出來的呢。」
蘇妲己：「……你腦洞很大。」
「其實，我從小就喜歡寫小說，腦洞特別大。」紀靈嘿嘿一笑。
蘇妲己：「……這些說他的話，最好不要被他聽到。」
「沒人會那麼智障啦。」她擺了擺手。
幾次接觸下來，蘇妲己發現除了愛傳八卦，紀靈這個女生，還不錯。
蘇妲己因為長得過分漂亮，所以很少有女生願意和她深入交往，一般就是日常交流的時候說笑幾句。
紀靈倒不在乎那個，她有空的時候就和蘇妲己一起去食堂，順便義憤填膺地吐槽：「我們班的人！真是太可怕了！一個個！就知道刷題！飯都懶得出來吃！也不怕低血糖！」
蘇妲己安慰道：「還是身體重要。這樣你超越他們也有力氣。對了你上次考試怎麼樣啊？」
紀靈說：「年級十五。」
蘇妲己：……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紀靈問她：「元旦晚會節目一審是不是今天？你有沒有報名？」
蘇妲己說：「音樂老師找過我啦，讓我出個古典舞節目。一審就不用了，二審去就行。她還說今年街舞之類的報的人有點多，可能要做成串燒。」
「哇，那你跳什麼呀，一定超好看！」紀靈好奇，「悄悄告訴我。」
「我才不告訴你，不然不是很沒驚喜。」她狡黠一笑。
紀靈感歎地看著她，伸手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我的姑奶奶，您千萬別化妝，我怕引起踩踏事故。」
蘇妲己：「……」
她已經很克制，不流露出一點媚態了。
紀靈繼續說：「你要是化個小妝，跳點sexy的舞，我看楊戩再彎都得直了！」
蘇妲己臉色驟變。
紀靈：「……」
楊戩端著餐盤路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紀靈面如死灰：「我完蛋了。」
蘇妲己喃喃道：「我也完了。」
☆、兩個高中生
元旦文藝匯演當晚。
高一一班的學生有地理優勢，坐得離舞臺最近，所以更容易看清舞臺上的人，也更容易被帶動氣氛。周圍的人都在揮著螢光棒嗷嗷地叫，楊戩垂眼看著手裡藍幽幽的棒子，沒有動作。
臺上的主持人還在念著串場詞：「……莊周夢蝶，不知物我是非；一枕南柯，繁華終究成空。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下面請欣賞高一九班蘇妲己同學帶來的古典舞表演《點絳唇》。」
掌聲熱烈。
楊戩抬起眼來。
音樂響，聚光燈緩緩亮起，原本漆黑一片的舞臺上逐漸顯露出舞者的輪廓。
她背對觀眾坐在一張木椅上，只留一個纖細婀娜的背影。忽而，她轉過了頭，露出豔麗的容顏，只唇角一彎，便仿佛有萬千花開。
她在舞臺上旋轉，衣袂翩躚而動，像是一朵盛開的芙蓉。燈光跟著她走，她就是陽光下一隻輕盈的蝴蝶。
觀眾席很安靜，零星響起一些女生輕微的抽氣：「我的媽……我要彎了彎了……」
楊戩看著她的臉。
那張臉為了舞臺效果和人物形象，上了很濃的妝，顯得成熟了些，但她掌控住了氣場，既有少婦特有的婉媚之態，也有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青春與靈動。
她在等待歸人。
她精心描摹了容顏，就為了等他回來。
一想到他即將回來，她就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情，像個孩子一樣奔跑著，竊笑著。
她反復照著鏡子，一遍遍確認自己的美貌，眼中盡是憧憬與期待。
她對鏡而舞，柔若無骨，舉手投足皆是風情，一顰一笑都可入畫。
她奔向門口，等待著，等待著那個人分花拂柳來到她身邊，訴說著不盡的思念。
可是他遲遲沒有出現。他終究沒有回來。
笑容一點點委頓下去，她眉尖微蹙，眼中水光湧動。
她重新拿起鏡子，鏡中的妝面依舊精緻，可已經失去了意義。
她踉踉蹌蹌後退，坐回了最初那把木椅，手中的鏡子也隨即滑落在地。她愣了愣，複又撿起擦了擦，食指點在唇畔，對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一個帶淚的微笑。
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在舞臺上留下一道長長的黑色剪影。
音樂弱下去，燈光歇了，舞臺重歸黑暗。
楊戩並不懂舞蹈，只是覺得這支舞，非常漂亮。無論是身姿還是情感，都是很動人的存在。
觀眾席靜默了一秒，隨即爆發出比開始更熱烈的掌聲。
尖叫聲、口哨聲連綿不絕，後排的紀靈興奮地揮著手裡的螢光棒，撕心裂肺地喊：「蘇妲己！我愛你！」
楊戩：「……」
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正碰見扭著腰伸著胳膊走來的蘇妲己。
她停住了伸懶腰的動作，尷尬地放下手：「啊，楊戩。」
楊戩並沒有錯過她胳膊上的一塊淤青。這會兒她的手放下來了，飄逸的袖子就遮住了傷處。
「你受傷了？」他淡淡地問了一句。
蘇妲己受寵若驚地看著他：「啊，練舞的時候從椅子上摔下來弄的。」
《點絳唇》在椅子上的動作有很多，要有很好的平衡力，把握住一定的力道，才能顯得纖柔而優美。
楊戩點了點頭：「跳得很好。」
蘇妲己愣愣地看著他離開，眼見四下無人，快走兩步到他身邊，忍不住說：「我一直都有在認真練舞，也沒有再招惹男……」奇了怪了，她為什麼要來說這個。
楊戩道：「我知道。」隨即一轉身進了大禮堂。
他說的是「我知道」，而不是「我知道了」。
蘇妲己咬了咬嘴唇，回身去了洗手間。
作者有話要說：
《點絳唇》是一支超好看的舞蹈，有興趣的可以搜了看一下，舞者是華宵一。這裡悄悄拿過來簡要寫了一下，並沒有寫出萬分之一的好看【趴
ps古典舞要練很久的，我這裡寫的蘇妲己小學五年級才去練舞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金手指orz就當她把上輩子的身韻也帶過來了吧……後文關於舞蹈的其他方面也都是我瞎嗶嗶的，求不噴。
☆、故事
楊戩放假回家，夜裡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了過去。
他站在薑子牙身邊，站在雲霧之上，看著殷商江山。
王都之外民怨沸騰，王都之內歌舞昇平。
妲己長髮半綰，赤足站在宮廷地上，腳下是新鋪的獸皮毯。
她背對著帝辛，一身紅衣，飄飄搖搖。
宮廷樂師奏響了音樂，她提起足尖，輕輕在地上劃了個半圓，足踝的鈴鐺晃起來，叮叮咚咚。她眼波如秋水，輕輕一蕩，那波紋便迢迢遞遞漾去了帝辛面前。她紅唇如火，偏偏齒間還咬著一枝帶露的白色花朵，更具有衝擊力。
她合著樂師的拍子，腰肢輕擺，絲帛順著手臂飛成了流光。
這一刻，山河失色，唯有她的眼中能淌出春水，唯有她的指尖能綻開新蕊，十丈紅塵也不敵她勾唇一笑。
帝辛已然是沉醉了。
薑子牙道：「帝辛沉迷女色，殷商已是強弩之末。」
楊戩沒有說話。
那廂妲己舞罷，已經偎在了帝辛的懷裡，同他嘻嘻哈哈說著什麼。
帝辛撫摸著她的長髮，喂了她一杯酒，忽而叫道：「來人哪，把這幾個樂師的眼睛挖了！」
幾個樂師嚇得立刻跪下，高喊恕罪。
妲己微微眯了眼，扯了扯帝辛的袖子：「大王，為什麼好端端地就要挖人眼睛呀，他們沒了眼睛，還怎麼彈奏樂器。」
帝辛道：「愛妃舞姿豔絕天下，豈是他們能看得的！」又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鬢角，「從今往後，愛妃只能跳給孤一人看。」
妲己抱著他，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薑子牙冷笑：「你可看到了，好一個冷酷無情、殘忍狠絕的帝辛！」
楊戩點了點頭。
「至於妲己……雖是被女媧娘娘派去迷惑帝辛，但……」薑子牙搖了搖頭，「好了，楊戩，我們回去商討一下伐商的細節吧。」
鬼使神差地，楊戩道：「您先回去吧，我在此多觀察一下，看看殷商是否有其他妖魅助陣。」
「也好。」薑子牙想了想，先行離去。
楊戩站在雲端又看了一會兒。
帝辛同妲己玩鬧了片刻，妲己便道：「大王，妾身有些累了，想回去睡一會兒。」
帝辛哪會不從，連忙叫僕人把妲己送回了寢殿。
妲己回了寢殿，趕走了所有宮人，自己留了副皮囊軀殼在床上，靈識卻已經飛了出去。她穿過一座座建築，像是在搜尋著什麼。
終於，她在一個廢棄的宮室旁邊找到了那幾個樂師。他們蜷縮在地上，鮮血源源不斷地從本該是眼睛的洞中流出。
她走過去，彎下腰，鬼魅妖異的聲音響起在他們耳畔：「帝辛殘暴無道，女媧娘娘感念世人疾苦，特來相助你們。」她揮了揮袖子，眼睛重新從他們的眼眶中長出，「記住，這是女媧娘娘的恩賜。」
那群人還在呆愣間，她便如同風一般地回了寢宮，鑽回了自己的皮囊。
楊戩醒了過來。
他對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然後按亮了床頭的燈。
他打開手機，翻出高一年級的企鵝群，找到了蘇妲己的企鵝號。
她的企鵝空間沒有加密，他很順利地點了進去，隨便翻了翻，全是些大頭自拍，和一些瑣碎日常。她的最新一條動態是一張在文藝匯演後臺和紀靈的自拍合影，寫著：「元旦快樂yooo~明天也是元氣滿滿的小仙女！」
楊戩對著小仙女三個字看了很久：「……」
他給蘇妲己發了條好友申請。
蘇妲己秒過了。
「楊戩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加我幹嗎？」
「你也沒睡。」
「……」
「你既然是要跳舞的，就要作息規律。」
「……你有毒吧，你是我媽派來監督我的嗎？還特意加個好友跟我說這些。你想幹嗎？」
「沒什麼。只是寫完作業看會手機，企鵝就自動向我推薦連絡人了。」
「……放假第一天，你竟然熬夜寫作業。你們學霸真是太可怕了，我睡了睡了。」
「嗯。」
☆、故事
第二天餐桌上，楊戩和父母說：「昨天元旦文藝匯演，蘇妲己跳舞，很多人都說好看。」
楊媽媽愣了一愣：「蘇妲己也在X中嗎？」
「嗯，藝術生。」
「那你不早說？」
「我和她來往不多，而且我以為我告訴過你們了。」楊戩道，「她爸爸媽媽還想找我去吃飯，但是那陣子正好作業特別多，我就沒去。」
「哎呀呀你這孩子。」楊爸爸道，「正好這次元旦，我們就送你去市里，然後大家一起吃個飯嘛。我很久沒見老蘇啦，他大概是換手機了，之前撥過去居然是個外省人接的。」
楊媽媽笑著說：「你有沒有蘇妲己的聯繫方式，問問她們家有沒有空吃個飯呀？」
楊戩說：「待會去問。」
-
「嗷！」蘇妲己躺在床上，捂著自己的鼻子冒眼淚。
都怪楊戩的消息太突然，她一驚之下手機就脫了手，砸在了鼻子上。
她緩了一會兒，下了床，扯著嗓子朝樓上喊：「爸，媽！楊戩說三號他爸媽要來X市，想中午和你們吃飯，問你們去不去啊？」
蘇媽媽敷著面膜出來，站在樓梯口道：「是嘛，那很好啊。妲己她爸啊，三號中午你沒飯局吧？」
臥室裡傳來蘇爸爸的聲音：「沒有——」
「那行，妲己你和他們說一下，定個準確的時間唄。」
蘇妲己呼了口氣：「好。」
一月三號。中午。某某飯店。
蘇父楊父在那裡勾肩搭背喝酒喝得暢快，蘇母楊母也湊在一起不知道討論著什麼。
蘇妲己看了一眼玩手機的楊戩，沉默地抿了口果汁。
她決定打破這尷尬，於是靠過去：「你在看什麼呀？」
螢幕上的搜索欄赫然八個字：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蘇妲己：「……」
學霸這學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她悻悻地坐了回去。
楊戩收起手機。
蘇媽媽的說話聲越來越大：「唉，我也沒想到學舞蹈這麼苦。可是既然妲己她都堅持下來了，我也不好說什麼喪氣話，只是做媽媽心裡都疼。」
楊媽媽說：「是挺不容易的。但是你們真的走死了學舞蹈這條路嗎，舞蹈也是吃青春飯的吧。」
「這倒沒什麼，反正如果她混得好，年紀大了就在歌舞團裡當個指導，混得不好還可以回來當個舞蹈老師。」
「挺好。」
「唉，說實話吧，有時候我也在想，到底應不應該讓女兒走這條路。」
蘇妲己終於忍不住插話：「媽，當初是你要送我去培訓班的，現在反悔了頂什麼用？我挺喜歡跳舞的，我自個兒高興，你又何必操那麼……」
楊戩忽然打斷：「阿姨，我覺得蘇妲己很適合跳舞。她是這塊料子，自己也願意去做，您也不就用太費心思。蘇妲己她是個很有理想的人，她之前說過，舞蹈是一種藝術，是一種美學，她想把這種藝術和美學帶給更多的人看，吸引更多的人。」
蘇妲己：？？？我什麼時候說過？？？
楊戩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蘇妲己她願意去分享，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我覺得，美是不能私藏的，是要分享的。倘若每個人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去分享，那這種美就失去了意義，變成了私人的玩物。蘇妲己有這樣的追求和理想，她應該去闖一闖。」
他說話說得太文鄒鄒，一時間把幾個家長給繞暈了過去。
蘇媽媽已然偏離了重點，對楊媽媽道：「能進一班的學生就是不一樣，你看你兒子，這出口成章，跟寫作文似的。」
蘇妲己怔怔地看著楊戩。
恍惚中，她憶起很久以前，有個人非常愛她，非常寵她，哪怕傾覆天下也不願意離開她，可是他說：「那些舞，只許你跳給孤一個人看。」有時候他也會撫摸著她的臉龐，用一種沉迷的眼神看她：「愛妃，有時候孤真的很想把你關起來，只有孤一個人能看到你。」
當時她問：「為什麼呢？」
帝辛說：「這樣就沒有人會覬覦你了。」
「因為你屬於那個舞臺。」
蘇妲己一驚，輕輕捂了捂嘴，才發現自己居然無意識地問出來了。
而此刻，楊戩正看著自己，以一種平淡而堅定的語氣回答她。
她在他身邊，除開講題，只有兩次聽他說的話最多。
一次，他告訴她，你不需要靠男人。
一次，他告訴她，你屬於那個舞臺。
她忽而想，她當了千年的狐狸精，沒當出個什麼結果來，或許這次當個幾十年的人，還會有一些不同。
☆、故事
進了高二，大多數學生的學習變得更加緊張。
紀靈在活動課的時候跑到舞蹈房去找蘇妲己聊天。
蘇妲己一邊下腰一邊問她：「你怎麼不在教室裡寫作業啊，還這麼閑跑來看我。」
「唉，我煩呢，不想寫作業。」她抱著膝蓋坐下，「你們的話劇有劇本了嗎？」
高二語文組策劃了一個話劇活動，給學生的準備時間是一個半月，先每個班在小禮堂表演一遍，評出一二三等獎，得分最高的那個直接送去今年的元旦文藝匯演。
「有了啊，就找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一段。」她聲情並茂地朗誦起來，「啊，羅密歐，你為什麼要叫羅密歐呢~」
紀靈沒好氣地打斷她：「閉嘴，叫羅密非總行了吧。」
蘇妲己爬起來，坐到她身邊戳了戳她肩膀：「你怎麼啦？」
「我們班還沒有劇本呢！雖然直接搬一段現成的也可以，但是我不甘心。」紀靈扁了扁嘴，「身為一班的語文課代表，我還是覺得拿一個原創劇本比較好。」
「那你寫唄，你不是最擅長寫這種東西了嘛。」
紀靈抓了抓頭髮：「所以我現在這不是寫不出來嘛！沒有靈感！想不出什麼特別的劇情。」
蘇妲己拍了拍她的腦袋：「乖，冷靜，慢慢想一會兒。我先去練一會兒舞。」
「哎你等等，我找你就是想問問你來著，你有沒有什麼創意和我分享一下啊。」紀靈眨巴眨巴眼睛，「那種演員參與度高，情節衝突明顯，最好還帶有一丟丟思想深度的。」
蘇妲己呵呵兩聲：「你當我故事會呢。」
紀靈問她：「你有沒有參與你們班的話劇啊？」
「沒有，我對羅密歐與茱麗葉不感興趣。就說我忙著練舞，給推了。」
紀靈先是點頭：「那很好，我們班不怕顏值碾壓了。」隨即又揉著自己的臉扭曲道：「啊，我要瘋了瘋了。誰給我一個劇本啊！」
蘇妲己轉了兩個圈，忽然停住動作，道：「喂，我倒真有個故事，有沒有思想不好說，但是參演人群不少，情節也非常刺激，你聽不聽？絕對的原創。」
「聽聽聽。」
蘇妲己露出了迷之微笑：「那我慢慢講哦。」
……
-
三天后。
蘇妲己在晚自習上拿著紀靈給她的劇本初稿，歎為觀止。
人才啊人才。
中間下課時紀靈跑來找她：「你覺得怎麼樣？」
蘇妲己把一疊稿子交到她手上，真誠地誇獎：「你實在是寫小說的好料子。你要是在古代，寫的野史必然能流芳百世。」
紀靈嘿嘿一笑：「那我再回去改改，就可以找演員了。」
蘇妲己四下看看，湊到她耳邊說：「我跟你推薦個人。」
「誰？」
「楊戩。」
紀靈驚呆：「他演什麼？」
蘇妲己低語了幾個字。
紀靈繼續驚呆：「為什麼？不不不，他會同意嗎，這人一天到晚就是學習學習學習的。」
蘇妲己意味深長地一笑：「你試試唄，他九成九會接這個劇本的。而且我保證，要是他來演，效果絕對拔群。第一名，你們班的了。」
「你和他很熟嗎？這麼肯定。」
蘇妲己搖了搖手指頭：「直覺。」
紀靈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我總覺得我仿佛錯過了什麼八卦。算了，看在你提供故事的份上，我放過你了。」
-
次日中午，楊戩吃完飯回到座位上，剛翻開草稿本，前排的紀靈忽然就轉過了身，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楊戩，跟你說個事。」
「嗯。」
「你要不要來演話劇？」楊戩剛一動唇，紀靈便叫道，「你先別拒絕，看完劇本再說話。一個劇本，粗略看一下也就三分鐘的事情，你不會三分鐘也不願意給我吧？」
楊戩合上了草稿本。
紀靈笑嘻嘻地把劇本遞了過去。
大名：《封神》。
楊戩：「……」
紀靈湊過來：「我給你推薦個角色啊，雖然不是主角，但是這個人物很不錯的，你看你看。」
她手一指，指尖處六個黑字：清源妙道真君。
下面還有一行人設：
戰鬥力max，高嶺之花。社會我二哥，人狠話不多。
楊戩：「………………………………………………」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二哥瘋狂打call哈哈哈哈！
☆、靈犀
晚飯時間，蘇妲己叼著棒棒糖從教學區露臺邊走過，走出兩步又折了回來。
一班的一群人正在排練。
她興高采烈地湊過去，把胳膊往紀靈肩膀上一搭：「喲，在排練啊。」
楊戩的目光穿過三兩學生，落在了她身上。
蘇妲己咳了一聲。
他肯定知道這個故事主體是她告訴紀靈的，也肯定知道是她讓紀靈找他演的清源妙道真君。
她篤定楊戩不會容忍讓別人來演這個角色。
蘇妲己悄悄問紀靈：「誰演千年狐妖啊？」
紀靈也悄悄回答她：「薑彤，你認識嗎？」
蘇妲己點點頭。不是上學期的十佳歌手嘛，她記得的，美女學霸一個。
她其實對於這個角色沒什麼執念，就是覺得看別人扮演自己很有趣。
一班有人竊竊私語：「蘇妲己在看我們排練誒~這算不算提前洩露啊。」
「洩露個屁！」紀靈一疊劇本揮上去，「這個故事還是蘇妲己跟我討論出來的，你們誰也沒她熟。」
眾人：「……」
薑彤笑了：「那要是獲獎了這算是誰的功勞呀。」
蘇妲己不在乎道：「當然算你們的啦，是你們在演嘛。行了行了我走了，不耽誤你們。」
紀靈看她叼著棒棒糖離開，聳了聳肩：「好了，繼續繼續。剛剛排到第幾場了？」
有人提醒：「第三場。」
「哦哦，好，楊戩該你上場了。」紀靈扶了扶眼鏡，「這一場姬發意外遇險遭遇大批妖魔，你要出來打跑他們救出姬發。」
扮演姬發的男生走到「舞臺」右側，一堆群演張牙舞爪地沖他撲過去。
「等一下。」楊戩道，「我的兵器呢。」
紀靈搔了搔頭：「啊，這個嘛，先假裝你有，等我回頭去武術社幫你借個劍來。」
「我不要劍。」他說，「我要三尖兩刃槍。」
紀靈懵了：「三什麼？」
「三尖兩刃槍。」
「那是個什麼鬼？」
「我的兵器。」
紀靈：「大兄弟，你醒一醒。我們經費有限，服裝就要花掉很多錢，能借把劍就不錯了，你那個三尖兩刃槍又是個啥？上哪去找？」
楊戩道：「總歸能有的。」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演姬發的男生出來打圓場：「好啦好啦，這個以後再說，我們先排練先排練，時間要來不及了。」
-
晚上紀靈窩在宿舍給蘇妲己發消息：「楊戩有毛病吧，非得要什麼三尖兩刃槍。你聽說過那是啥嗎？我網上也搜不到。」
蘇妲己回：「你尊重一下他的意願好了。他搞不好自己能做一個出來。」
「真是有毒。」
「放心啦。等服裝道具什麼的都弄好了，你肯定會超滿意效果的。」
「啊，說到服裝道具，我真的超頭疼。你知道可以去哪裡租借的嗎？」
蘇妲己那邊過了一會兒才回復：「叫一聲爸爸。爸爸都給你安排好了。」
「爸爸！！！爹！！！我的好祖宗！！！」
「乖。」
「爸爸你說的是真的嗎QAQ？你莫非是個霸道總裁？」
蘇妲己謙虛道：「霸道總裁算不上。週末你什麼時候有空，和楊戩一起去XX路YY號的ZZ工作室看一下吧。」
「臥槽ZZ工作室！爸爸你是什麼來歷？」
「爸爸我是ZZ工作室所屬公司的霸道總裁的女兒。」
「爸爸！！！」
「乖。」
紀靈冷靜下來又把消息看了一遍：「嗯等等，為什麼要和楊戩一起去？」
「楊戩很重要。雖然他不是主角但我賭五毛錢他的戲絕對能秒殺全場。」
「所以呢？」
「所以楊戩的意見也很重要。」
「不是吧~小妲己啊，我早就就覺得你和他之間怪怪的~」
「這就是你和爸爸說話的態度嗎？」
「……」
紀靈握著手機，深呼吸一口氣。
那邊蘇妲己又發來一條：「跟工作室的人報我的名字，她們會帶你們去倉庫。租金免了，不過弄壞了丟失了要賠哦~」
「=3=愛您。」
「然後楊戩堅持要的東西就一定要，他堅持不要的東西就不要，其他的你自己看著辦。」
「爸爸啊……我有個……」
「不當講。」
「……哦。」
-
週末的時候紀靈約了楊戩去倉庫。她本以為楊戩會拒絕，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一路上紀靈試圖和他聊天，但楊戩總是能一句話終結話題，差點把紀靈憋死。她心想，楊戩，你這個樣子，是既追不到男孩子也追不到女孩子的！(╯°皿°)╯︵ ┻━┻
兩個人報上蘇妲己的大名，果然工作人員就帶著他們進了倉庫，讓他們隨便挑，只是出門的時候要把每件物品都登記好。
兩個人在倉庫裡轉悠了一圈，拿了不少東西。
紀靈問：「這裡有你的要的三尖兩刃槍嗎？」
楊戩搖頭。
「那怎麼辦？」
楊戩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拿出一看，是蘇妲己的電話。他們前不久剛互留了手機號。
他走到一邊：「喂？」
「喂楊戩啊，你有沒有到倉庫啊？」
「到了。」
「那個啊，我知道你想要三尖兩刃槍，但我爸他們公司也沒有這玩意。不過我剛想起來他們肯定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材料堆著，大概可以自己動手做一個高仿出來，你需不需要啊？」
楊戩沉默了一會兒：「需要。」
「那行啊。你們先把要用的東西挑出來登記好，回頭我讓工作室的人幫你們打包寄學校去，省得你們不好拿。」
「嗯。」
「然後你需要什麼材料列個單子給我，我讓人整理出來了一起打包過去。」
「好。」頓了頓，「謝謝你。」
「啊呵呵呵，不客氣不客氣，你沒有怪我坑你我已經很感動了。」
楊戩握著手機，抿了抿唇。
-
楊戩最近在班級裡的形象比較偉岸，人送外號「手辦達人」。
因為他在宿舍的夜生活從看書變成了手工。
幾個舍友圍觀了幾天，紛紛歎為觀止、嘖嘖稱奇、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傳十十傳百，楊戩宿舍裡每晚都要接待來自一班其他宿舍的圍觀人群。
女生們也很好奇，奈何進不去男生宿舍，只好央求男生們拍了幾張照給她們看，私下趁老師不在的時候圍著手機看。
三尖兩刃槍做完的那一天，正好是一個週五的晚上。話劇小分隊已經商量好了，週六下午下課之後留在學校不走，穿上服裝帶好道具彩排一遍。
於是週六下午，楊戩帶著他的三尖兩刃槍出現在了教室，一度引起班級的騷亂。
班主任一進門，看見這亂哄哄的樣子，喊道：「你們幹什麼呢！也不看看時間！整個年級就你們班最吵！」
人群嘩啦一下散了，男男女女飛快地奔回座位開始寫作業。
方才無法從人群中脫身的楊戩舉著一個三尖兩刃槍站在教室後方和班主任相對無言：「……」
班主任走過來看了兩眼：「這什麼呀？你們的表演道具嗎？」
「嗯。」
「那趕緊去儲藏室放好，別弄壞了，也別傷著人。」
「嗯。」
楊戩轉身進了教室側邊的儲藏室。
眾人：老師你為什麼看到楊戩就這麼和藹！你雙標QAQ！
☆、靈犀
一班的學生一直都知道楊戩是個不折不扣的學霸。
但是，他們從來都不知道。
楊戩他。
竟然是個。
深藏不露的。
武！林！高！手！
當看到楊戩把一個沉甸甸的三尖兩刃槍（楊戩：已經很輕了好嗎。）在手裡轉出花來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臥槽的表情。
紀靈恍恍惚惚地說：「我的娘哎……」她終於能夠理解蘇妲己為什麼說楊戩的戲能夠秒殺全場了。就問誰！誰還能有這麼真實這麼爆炸的武戲！
更何況，一穿上那水合服，一戴上那扇雲冠，配上他自帶的冷漠氣場，簡直分分鐘想讓人跪下來給他唱征服！
紀靈顫顫巍巍地掏出手機給蘇妲己打電話。
蘇妲己很久才接起：「喂？」
「爸爸！」
蘇妲己：「……」
紀靈要哭了：「我覺得一班還是出個清源妙道真君的獨角戲吧。他帥成這樣，別人還怎麼演啊！會讓我們班其他演員有心理陰影的！」
蘇妲己笑起來：「你們在彩排啊？我在舞蹈房呢，能來看看嗎？」
「來吧，你順便也來指導指導，就在北大樓一樓空地。」
「好，等我十分鐘。」
蘇妲己到的時候，就看見紀靈正在勸楊戩：「你能不能收一收你那個氣勢？你的演技……嗯，太精湛了，軋戲軋得有點過分了啊。」
楊戩道：「我已經很自然了。」
——他已經很克制了。
紀靈看到蘇妲己，連忙把她拽了過來：「你不是和楊戩很熟嗎，你勸勸他，投入是好事，但他畢竟只是個配角，現在風頭太大了。」
蘇妲己瞟了一眼在場眾人：「清源妙道真君的人設不就是高冷嗎，面無表情就夠了，要什麼演技啊，難道動作戲也算演技？」
紀靈道：「你……」
「我不看都知道，你們現在的問題不是演技，而是只有楊戩一個人在認真演。」蘇妲己一本正經地說，「你們穿著戲服，覺得非常好玩，覺得這只是彩排，所以就不認真對待。你們只要每個人都很嚴肅不笑場，就不會整個劇的亮點都被楊戩帶跑。」
姜彤長髮披散，紅裙委地，站在一邊抱臂冷笑：「你就是參與寫了個劇本而已，憑什麼對我們一班的演員指手畫腳？你開天眼啦，就知道我們沒有認真了？」
蘇妲己手一指：「有天眼的是他。」
清源妙道楊戩真君：「……」
薑彤：「紀靈，我不是想懟誰，我尊重蘇妲己對這個劇本的付出，但她畢竟是九班的人，能不能不要老是叫她來看我們一班？」
紀靈：「那個……」
「薑彤，第一，九班的劇我從頭到尾都沒參與過，平心而論我還胳膊肘往外拐更看好你們班呢，第二，你們現在穿的拿的全是我贊助的，還不許我說幾句了？」蘇妲己抬起下巴。
眾人：？？？啥？？？
紀靈咳了一聲：「那個啊，蘇妲己雖然是九班的，但我希望大家消除班級隔閡，人家畢竟是個很強大的外援啊。」
薑彤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不再說話。
蘇妲己道：「其實其他不和清源妙道演對打戲的人完全不用在意楊戩，所謂被壓制，只是演妖怪的人看起來太菜，而楊戩看起來又武功太好而已。」
她摩拳擦掌走上前：「你們看好啊，這個其實很簡單的。我給你們演示一遍怎樣才能顯得有點水準卻又不敵真君的樣子。」
楊戩：「……」
蘇妲己壓低聲音對他說：「你走點套路啊，對他們善良一點。」
楊戩：「……」
她退後兩步，擺好架勢：「來吧。」
楊戩一槍就刺了過去。
蘇妲己傾身一避，抓住他的槍身。
楊戩故意微微一愣。
蘇妲己仰身一翻，借著三尖兩刃槍的力在空中轉了一圈，作勢要搶過楊戩的兵器。
紀靈目瞪口呆：？？？臥槽還有這種操作？？？你們跳舞的還會淩空轉圈？？？
一班眾：=口=！！！
蘇妲己忽然叫道：「等等！」
楊戩停手。
「我錯了，這不是你們能學的。我們重來一遍簡單點的。」
楊戩：「……」
一班眾：……我們知道了。我們再也不懟你了妲己大人。
蘇妲己重新和楊戩走了幾個來回，又慢動作演示加解說了一番，提供了好幾個動作供他們選擇。
最後她叉著腰長歎一口氣：「實在不行，你們就隨便亂揮揮手動動腿，相信以楊戩的實力可以裝出和你打得很激烈的樣子。」
楊戩：「……」
-
一班的話劇小分隊是懷著@!¥%*#$*的心情散場的。
真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啦！
由於楊戩氣場太爆炸，紀靈不得不考慮稍微修改一下他的戲份，於是結束之後就匆匆走了。
楊戩卸掉服裝出來，就看見靠牆而立的蘇妲己。
他走過去。
蘇妲己看著他：「你這身功夫竟然都沒怎麼廢。」
「已經退步了很多。」他淡淡回答，「雖然有練習，但是沒有人……」
蘇妲己聽懂了，微笑道：「我倒是很久沒練習了。你要不要和我來一場？帶著你的三尖兩刃槍。」
楊戩道：「這對你不公平。」
「沒事啊，就是找找感覺而已。你對我手下留點情。」蘇妲己道。
周圍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楊戩拿起牆邊的三尖兩刃槍。
足下一點。
蘇妲己眉眼一凜，一個旋身避開了他的鋒芒。
他槍槍狠厲。
她招招帶刺。
……
最後當然是她敗了。
蘇妲己跪坐在地上，頸邊橫著他的槍刃。
楊戩問：「你為什麼和紀靈說這個故事？」
蘇妲己說：「我每天早上醒來，看著天花板，都要確認一遍自己生活的時代。從前的記憶太『精彩』了，我真怕有一天我會忘記。」
楊戩說：「紀靈的劇本，並不全對。」
「她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吧，本來從我口中說出來的，也是二次創作了。」蘇妲己看著他，微微笑了，「你覺不覺得，現在這個場景很眼熟？」
那個時候，帝辛已死，她被楊戩追上，敗在他的三尖兩刃槍下。
她一頭長髮在風中飄蕩，豔麗的裙角浸於沙塵之中，露出破損的邊緣。
他看著她，聲音平穩無波：「女媧娘娘命我捉你歸案。」
☆、靈犀
話劇演出那一天，蘇妲己遊手好閒地晃到了後臺。
楊戩已經換好了服裝，整個人高挑挺拔，即便只是沉默地靠在牆角，也是自帶迷妹的風景線。
蘇妲己已經看到兩個女生彼此緊緊擁抱著小聲說：「天呐！這個風格的楊戩簡直帥得我合不攏腿！」
「我看過的所有古言的男主角終於有臉了嚶嚶嚶！」
蘇妲己走過去道：「你怎麼不在化妝間待著啊。」
「裡面人多，我又不化妝，就不占地方了。」
蘇妲己訝異道：「你為什麼不化妝？」
「我為什麼要化妝？」他反問。
蘇妲己道：「行吧，你底子好，再化妝也化不出個什麼來。不過你的天眼……」
楊戩蹙眉。
「你看啊，你有了衣服，有了兵器，你還缺什麼呀？哦哦，缺哮天犬——哎不是，這個我們總不能搞一隻狗出來啊——你還缺個天眼，就算是裝裝樣子也好呀。」
「不必了。」
「你幹嘛這麼抗拒啊。」她壓低聲音，「我給你畫一個天眼出來。」
楊戩看著她。
蘇妲己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跟著她走。
兩個人離開人擠人的後臺，走到鮮有人至的雜貨間。
她示意楊戩坐下，從包裡掏出一支眼線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啊，這個，珠光金的眼線筆，保證畫出來的效果跟你從前那個一模一樣。」
楊戩：「為什麼非要畫。」頓了頓，「你給我服裝，給我做三尖兩刃槍的材料，現在還要給我畫天眼，你……」
蘇妲己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我穿越到這裡來，算是我好命。不過你卻未必，在女媧和薑子牙都倚重你的時候，你突然到了這裡，想必心裡一定很不甘心。」
「並沒有。」
她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聽說那之後女媧已經對你有所懷疑，是薑子牙把你力保了下來。我做不了什麼，只好在現在幫你回味一下，算是對過去做個最後的告別。」
「往事種種我並沒有放在心上，你大可不必如此。」
蘇妲己拔出了眼線筆的蓋子：「你若真不放在心上，應當如我一樣，看著別人扮演我的角色也毫無波動。」
「你不是。」楊戩盯著她，「你若真不放在心上，就不會去和紀靈講。」
蘇妲己愣了愣，無奈笑道：「你真是……就當我五十步笑百步吧。」她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別動。」
楊戩看她逐漸湊近，忽然間就有些失神。
他坐姿端正，半分未動。他聞到一股極淡的香味從她身上飄出來，他稍稍一抬眼，就能看見她尖俏的下巴和嫣紅的雙唇。
那雙唇動了動：「我畫了啊。」
隨即他額頭一涼。
他下意識閉了眼，其他感官便更加敏銳。他能感覺出她的手很穩，筆尖極其流暢地在他皮膚上滑過。而她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正稍稍有些用力地壓著，暴露了她些許的緊張。
他的心忽而跳得極快。
他睜開眼，正好是蘇妲己收手的時候。
她和他雙目對上，兩人皆是微微一愣。
她罕見地臉上飄起薄薄的紅暈，一雙眼往旁邊亂瞟了一下又轉了回來，不經意地遞了個柔媚的眼波。
楊戩的手，在戲服之下情不自禁地握緊。
她彎唇一笑，顯得風情又靈動：「真君呐，從今以後，您的眼線，就由我承包啦。」她蓋上眼線筆的蓋子，將眼線筆收回包裡，又摸出個小鏡子來，「看看，技術還不錯吧？」
楊戩看著鏡子久違的流雲紋天眼，一時失語。
蘇妲己道：「你們肯定能進元旦的啦，到時候我再給你畫啊。」
楊戩把鏡子遞回去：「謝謝。」
蘇妲己收起鏡子，猶豫了一瞬，對楊戩道：「真君，我給你拍個照吧。」
「不用了吧。」
「這麼經典的時刻，總要留個紀念。」她咬著嘴唇笑，眼尾上挑，「算是對千年老狐狸我的一種肯定？」
楊戩沉默了一會兒：「好吧。」
她便掏出手機對著楊戩哢哢哢拍了幾張。
楊戩說：「我以為你是要和我自拍。」
蘇妲己驚：「難道你肯我跟你自拍？」
楊戩說：「偶爾為之，未嘗不可。」
蘇妲己道：「那好啊，趕緊拍！」
她立刻打開自拍模式，調了個好角度，對著鏡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楊戩短暫地猶豫了一下，也對著鏡頭稍稍勾起嘴角。
拍完照，蘇妲己低頭仔細一看照片，叫道：「媽呀！真君你竟然笑了！」
楊戩：「……不可以嗎？」
「不是不是，就是幾乎沒見過，所乙太震驚了。」蘇妲己把照片放大又縮小看了好幾遍，道，「真君你笑起來也很好看啊，為什麼老是板著臉呢。」
楊戩：「……」
蘇妲己一個人嘀嘀咕咕：「我要好好保存，這玩意太珍貴了。」
楊戩：「……」
雜貨間的門啪地被推開，紀靈氣喘吁吁出現在門口：「楊戩！你在這……臥槽你們孤男寡女地在這裡幹嗎？」
蘇妲己道：「給他畫了個天眼而已，能幹嗎？」
紀靈擺了擺手：「算了我暫時不想管這個。演出順序臨時調換了，馬上就到我們班出場了，楊戩你真是讓我好找！」她去拉他的手，把他從凳子上拽起來，「快跟我去候場！」
蘇妲己笑眯眯地揮了揮手。
楊戩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出來，回頭看了蘇妲己一眼，快步走了。
-
高二年級的所有人，回想起話劇演出的那一天，都是情不自禁地一抖。
如果是男生，他會這樣跟你描述：「一班他們也不知道怎麼那麼有錢，大手筆大陣仗大製作，光是服裝道具就把其他班壓了下去！還有，尤其是那個楊戩，演的那個什麼什麼真君，從來沒聽說過他學過武術啊，居然那麼能打，一個槍都能被他舞出花來！那風騷的姿勢，那風騷的走位！哎，完全搶走了其他班級的風頭，真是日.了.狗.了！」
（楊戩：我和哮天犬是清白的好嗎。）
如果是女生，她會這樣跟你描述：「噢，真君，他真是太太太他媽帥了！我要為真君打一輩子的call！」
——嗯，楊戩在高二年級裡有了一個專屬的稱號：真君。
蘇妲己偶然聽到，不知為何，竟有些隱隱約約的失落。
她本覺得，在這裡，這個稱呼只有她能對楊戩說。
無論如何，結果出來，一班毫無懸念地拿下了第一名，順利被送進了元旦晚會。
蘇妲己給紀靈發消息恭喜她，她很快回復道：都是靠你啊爸爸！愛你一萬年麼麼噠！真的非常非常感謝！
蘇妲己又忐忑地發消息給楊戩：把你搞得太火了……你會不會不開心啊？
楊戩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蘇妲己是走讀的，所以她躺在床上看到楊戩撥來電話時很驚訝：「喂？你在宿舍嗎？」
「我在走廊裡。」
「舍管不是會查房嗎？」
「他走了。」
「哦。」
楊戩那頭靜默了一陣子：「我沒有不開心，也沒有開心。都還好。」
「那就好啊。」蘇妲己松了口氣，「我怕你不喜歡。」
說著她忽然想起一件要緊事，那就是從前紀靈議論他彎和直被他聽見的事。但她總不好直說，只好模模糊糊道：「對了，還有啊。你不要總是那麼冷冰冰的，外頭會說你閒話。」
「說什麼？」
「呃……」
楊戩的聲音平平傳來：「說我是gay？厭女症？」
蘇妲己：「……」這還讓人怎麼接。
「隨便他們。」楊戩看著夜空歎了口氣，「我也不是沒被你們妖族編排成五短三粗飲血啖肉的黑髯大漢過。」
蘇妲己：「……」見鬼，他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所以我不介意的，你也不必介意。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也不強求他知道。」
「嗯。」蘇妲己隱約覺得他今天話有點多。
電話那頭傳來他平穩的呼吸聲。
蘇妲己撥著指甲道：「楊戩，現在那些女生都叫你真君呢。」
「嗯。」
「我有點不開心。」
「為什麼？」
「我覺得這個稱呼本來只有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一點別人不知道的小秘密，這種感覺特別好，結果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扁了扁嘴。
「是你自己說出去的。」他冷靜地指出。
「嚶。我後悔了。」
「你對這個稱呼很執著嗎？」
「也、也不是……我習慣叫你楊戩了。」
「那你還介意什麼。」
「就是那種……唉呀，你懂不懂那種感覺呀，有些東西寧願自己放著落灰，也不想送給別人。」
楊戩沉默了一會兒：「你非要叫個什麼別人不知道的，也不難。」
蘇妲己覺得他們話題走向似乎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去細想，道：「什麼呀？」
「昭惠顯聖二郎真君。」
「……那不還是真君嗎？」
「我也不是沒被人叫過清源妙道。」
「啊，那我叫你昭惠顯聖嗎？這也太……」蘇妲己翻了個白眼。
楊戩忽然壓低聲音：「舍管來了。」
電話就此掛斷。
楊戩看了一眼空蕩無人的走廊，開門進了宿舍，把手機往桌上一丟，進了洗手間。
桌上的手機螢幕還亮著，在夜裡發出幽幽的光。
下鋪一個男生飛快地下了床湊過去看了一眼，用氣聲道：「他剛才和蘇妲己打電話！」
「臥槽？？」宿舍其他幾個男生用氣聲表達了內心的震撼。
楊戩很快從洗手間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亮屏的手機，又看了一眼翻來覆去的舍友們，關了機。
.
那廂蘇妲己擱了手機，回味了一遍他們倆的對話，忽然覺得不對勁。
昭惠顯聖二郎真君？
真君？
昭惠顯聖？？
二郎？？？
久不做妖的蘇妲己在這一刻忽然重新憶起了她做狐狸精時的千年感情生涯，然後顫顫巍巍地咬住了指甲。
……不是吧？是她想的那樣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天呐我今天寫了八千字八千字！從來沒有過QAQ！
☆、心
蘇妲己越想越不對，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去找楊戩當面說道說道。
但那之後正好輪到週末，週末結束上學一看，楊戩和另外一些人跟著帶隊老師出去參加物理競賽了。
終於等到他們回來，她自己卻又已經請了假，忙著收拾行李出去參加舞蹈比賽。
蘇妲己的內心一片亂碼。
等到他們倆終於有時間能碰個面，又已經快到元旦了。
蘇妲己默默地想，算了，這幾天一班的人也忙著排練，元旦放完假過來還有考試，還是不要去打擾人家了。
元旦文藝匯演那天中午，蘇妲己正趴在桌子上午睡，迷迷糊糊間被旁邊的同學搖醒，她茫然地抬起頭，就看見紀靈一臉焦躁地在門口朝她揮手。
蘇妲己眨了眨眼，走出去。
「幹什麼？」
紀靈把她拉到一邊，小聲地說：「薑彤今天早上急性闌尾炎被送醫院了，我們晚上就演出，現在沒有人能演千年狐妖啦！」
蘇妲己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爸爸你能不能再愛我一次？」紀靈喪著一張臉，「就你對劇本最熟了，不僅圍觀過彩排，還長了一副狐妖的面孔。」
蘇妲己道：「可是這是你們一班的劇啊，我混在裡頭演算怎麼回事？」
「哎呀現在誰還管這個啊，有個人來演就不錯了！」紀靈雙手合十，「拜託拜託。你看我劇本都給你帶過來了。」
蘇妲己歎了口氣，接過劇本瞄了兩眼：「行吧，不過就下午的時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背完臺詞。」
「謝謝謝謝！然後我們第二節課下課就要去大禮堂化妝，再最後踩個走位，你一定要來啊！」紀靈熱切地握著她的雙手上下搖晃，「黨和人民都會記得你的！」
蘇妲己為難道：「還要踩走位啊，可是我下午有課，又沒有報備過請假。」
「什麼課？」
「三四連著兩節英語課。」
「英語課，這特麼……」紀靈敲了敲頭，忽然靈光一閃，「啊，你們班的英語老師不是最近請產假去了嘛，我們英語老師在幫你們班代課來著。」
「對。你們班的英語老師對我們班的人還有點凶。」
「你等著啊，我讓楊戩幫你請個假，英語老師最近超喜歡楊戩的。」紀靈拍拍她的肩，「楊戩肯定能幫你請好假，你就放心地來吧。」
「……噢。」
學霸的魅力真是無可抵擋。
-
蘇妲己第二節課下課走出教室，迎面碰到英語老師。
她下意識道：「老師，那個啊，我……」
英語老師一改冷冰冰的樣子，居然很和藹朝她點點頭：「沒事，這兩節課就是講評一下上周的卷子，你回頭找同學訂正一下就好。」
蘇妲己受寵若驚：「謝、謝謝老師！」
英語老師笑了笑：「你加油哦。」
蘇妲己把這件事吐槽給紀靈聽，紀靈見怪不怪地說：「楊戩親自跑辦公室去說的，英語老師當然答應了。」
蘇妲己一邊感歎，一邊對著鏡子給自己化妝。
楊戩推門進化妝間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蘇妲己的背影，紅衣如火，窈窕纖細。
蘇妲己從鏡子裡看到他，立刻轉過了頭，招招手：「楊戩，來，我給你畫個眼線。」
非常、非常熟悉的妝扮。
兩彎罥煙眉，一雙狐狸眼，長睫半卷，紅唇微翹，鴉鬢邊獨獨斜一支流蘇長簪，她只是半倚著桌子站在那兒，就有一股子懾人的妖媚氣漫出。
楊戩走了過去。
蘇妲己抽了一張濕巾紙，毫無美感地往他臉上一糊：「來，先把臉擦一擦。」
楊戩由著她按著紙巾在他臉上抹來抹去。
「你不想上底妝就不上吧，我直接給你畫。」她四下環顧一圈，發現沒有空著的椅子了，只好道，「你紆尊降貴蹲一蹲，不然我夠不著。」
楊戩便稍稍蹲下一點。
蘇妲己拔出眼線筆，微微昂著臉，在他額間慢慢地勾勒出天眼的輪廓。
紀靈抄著手在一邊看著，輕輕撞了撞演姬發的男生，朝他們那處抬了抬下巴：「你覺不覺得這兩個人有奸.情？」
「姬發」嗤了一聲：「原來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麼？」紀靈覺得自己八卦小公主的地位岌岌可危。
「姬發」一邊綁腰帶一邊道：「楊戩熄燈之後還在和蘇妲己打電話啊。嘖，要我說這兩個人相處很有毒啊，你看他們之前那次，示範打架打得熟門熟路的，顯然不是第一次了，可能這就是情.趣吧。」
紀靈：「……」
她忽然有點想懷疑蘇妲己給她講故事的動機了。這該不會是個量身定做的劇本吧= =。
眾人去舞臺上走完位下來，蘇妲己就到處找人緊急練對手戲。
「第一場我和帝辛，帝辛在哪……哎哎哎這位同學你演帝辛是吧，我們對個臺詞好不好？」
「帝辛」看著蘇妲己，很痛快地答應了。
蘇妲己的戲份也並不是很多，主要是和帝辛在一起膩歪，偶爾擔當人肉背景。
她翻著劇本：「下一場是和眾妖講話……算了這段就我一個人嗶嗶，沒啥好練的。」小聲：「我什麼時候說過這麼尬的臺詞……」
再接著翻：「再下一場和清源……」停頓兩秒，「算了，不練了。」
她把劇本往旁邊一丟，對著鏡子檢查妝容。
紀靈湊過來道：「你緊張不？」
「還行。」
「我好緊張啊，你會不會忘詞啊。」
蘇妲己用她那嫵媚的雙眸翻了個巨大的白眼：「你放心，就算我忘詞了也肯定能圓回去的。」
「行吧……」
紀靈又去看角落裡的楊戩，見他身邊擱著三尖兩刃槍，正在翻看劇本。
奇怪，他臺詞又沒幾句，看什麼劇本。
-
元旦文藝匯演開始，《封神》被安排在第三個節目。
蘇妲己在半黑暗的後臺扭來扭去，搔首弄姿，被楊戩發現：「你在幹嗎？」
「我在調整狀態啊。」蘇妲己漫不經心道，「回想一下我的光輝歲月。」
「不要亂動。」楊戩提醒道，「你背後的暗扣有點松，薑彤上次就一不小心弄開過。」
蘇妲己驚，安分了下來。
輪到《封神》出場，台下的高二迷妹們尖叫一波接著一波，高一和高三的人沒有看過，但看這副架勢，也提起了很大的興趣。
幕布徐徐拉開，波瀾壯闊的傳奇再次被書寫——
笙歌曼舞中，帝辛與寵妃尋歡作樂，有忠心臣子諫言，矛頭直指這禍國妖姬，帝辛大怒，將其當場斬殺，而寵妃只是慵懶地靠在高座之上，散漫地微笑著。
朝廷昏聵，民不聊生。
西伯侯率先反商，自立為王，拜直鉤垂釣的薑子牙為軍師，又得女媧派來的若干神將相助，浩浩大軍劍指朝歌。
而被民間視為禍水的寵妃此刻露出了本來面目，她竟是一隻千年狐妖，手下魑魅魍魎不計其數，圍在朝歌周圍，就等將叛軍一舉拿下。而妖孽作祟，更加劇了百姓的痛苦，他們憎恨著帝辛，而渴求著女媧等人的到來。
女媧派來的幾位神將果真勇猛非凡，加上薑子牙戰略得當，西伯侯大軍順利地直搗朝歌而去。妖邪們不敵，節節敗退，朝歌陷落。
帝辛坐在高臺之上，看著寵妃，眉眼溫柔：「愛妃，你可聽到了那兵戈之聲麼？」
妲己回答：「聽到了。」
「愛妃，孤的江山倒了，孤不想死在敵人的手裡，恐要先走一步了。」
「大王，」她哽咽道，「大王走了，妾又如何獨活？」
「愛妃啊……」帝辛歎息道，手指拂上她的發頂，「沒遇到孤之前，你也這麼過過來了，孤死後，你就把孤忘了，過個百八十年，再愛一個人吧。」
妲己怔住。她看著帝辛，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帝辛笑了：「孤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了。能和你在一起，孤就算被天下人唾駡，也甘之如飴。」
他眷戀地看了她最後一眼：「好好活下去，不要被他們追到了。」隨即拔劍自刎。
「大王！」她撲過去，竟然落下了一滴淚。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落淚。
她並沒有愛過帝辛，可是這個人對她千般萬般地好，就差把江山捧在手心裡送給她，她的心也是肉長的，又怎麼會沒有半分動容。
雷聲大作，暴雨傾盆。
她蒼茫地大笑兩聲，隨即跌跌撞撞地離開這裡，用了平生最快的力氣逃跑。
有人追來了。
她回頭一看，竟是那威名赫赫、讓妖怪們聞風喪膽的清源妙道真君。
冰冷的三尖兩刃槍閃現在面前，她弓身一躲，發間的簪子被劈落，長髮瞬間鋪滿她的脊背。她對他有著骨子裡的恐懼，可她不甘心，咬著牙和他交戰，只堅持了五六招便敗下陣來。
一頭長髮在風中飄蕩，她豔麗的裙角浸於沙塵之中，露出破損的邊緣。
他看著她，聲音平穩無波：「女媧娘娘命我捉你歸案。」
她斜斜睨了他一眼。美人落魄，依然是美得驚心動魄。她紅唇微啟，嗓音沙啞靡麗：「哦？女媧娘娘真是看得起我，居然還勞煩真君親自捉拿。」
楊戩靜靜看著她。
妲己輕輕撥開三尖兩刃槍，慢慢站了起來，聲音顫抖：「真君，女媧何其卑鄙，你竟也為她做事！」
楊戩道：「何出此言？」
「這一切不過是起源於女媧和帝辛的私人恩怨，如今卻要用整個天地來作陪。當初是帝辛不知天高地厚在參謁女媧廟時寫下歪詩輕薄於她，她生氣，正常，懲治一下帝辛也就罷了，可她偏偏是要奪走帝辛的江山，讓整個殷商付出代價！」妲己咬牙冷笑，「為了讓殷商江山亡得順理成章，她派我去迷惑帝辛，讓他失盡人心，然後好扶姬昌父子上位。她許我封神之諾，我便做了。我被天下人辱駡，我是亡國禍水，我是毒婦妖孽，罪名我一人擔了，可是女媧到頭來卻對我做了什麼？不給封神也就罷了，連我的性命也都不放過！」
台下觀眾一片譁然。
這劇情轉折得太快太刺激了。
楊戩沒有說話。
妲己往前走了一步，笑得蒼白：「真君，你不信我麼？」
紀靈在後臺滿足地咬著指甲：「非常棒~接下來就該是虐心大……誒誒誒？」
楊戩放下了三尖兩刃槍：「我信。」
妲己愣住了。
紀靈瘋了。
為什麼不按劇本來！為什麼在這個收尾的時候突然出了亂子！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狀況是出在楊戩身上而不是剛進組的蘇妲己身上！
楊戩道：「我曾見過你暗中救助被帝辛挖去雙眼的樂師，也見過你暗中將災民偷偷轉移到西伯侯屬地之內，凡人都當那是女媧顯靈，但我知道其實都是你。」
妲己呆呆地看著他，忽而叫道：「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還要幫她殺我！」
「女媧是大地之母，我不能違抗她。」楊戩輕聲道，「但是你需要死一次，讓她相信再無後顧之憂。」
妲己本欲憤怒，卻又安靜了下來。她震驚地看著楊戩：「你是說……」
楊戩緩緩張開雙臂，將自己的漏洞暴露在她眼皮之下，道：「傷了我。」
「真君！」
他重複了一遍：「傷了我。要來不及了。」
妲己一跺腳，沒再猶豫，手中長綢飛出，絞在楊戩身上，登時讓他跪倒在地。
他說：「走。」
妲己收回長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跑出了楊戩的視線。
☆、心
蘇妲己從舞臺上跑到後臺，撞上抓狂的紀靈：「你們都幹了什麼！！！」
蘇妲己沒空理她，逮住「薑子牙」道：「你上場，去問楊戩妖狐有沒有抓到，然後表示相信他說的話，這一幕就結束了。」
「薑子牙」來不及多問，只能硬著頭皮心慌意亂地上了場。
紀靈抓著她的胳膊狂搖：「你們在搞什麼啊！」
蘇妲己推開她：「等會兒說。女媧在哪裡？」
「女媧」緊張地靠過來。
蘇妲己同她飛快地耳語了幾句。
舞臺上，薑子牙見到了重傷的楊戩，卡了一卡，才道：「師侄，你怎受了如此重的傷？那妖狐可抓到了？」
楊戩咳了兩聲，虛弱道：「也不知那妖狐修行了什麼邪術，竟然法力大增，我一時不察，教她得了手，但最後我還是將她消滅了，怕她魂魄不散，還特意用了滅魂大法，讓她再無複生可能。」
薑子牙道：「那甚好，實在是辛苦你了。快隨我回去療傷罷。」
姜子牙扶著楊戩一同下了場。
燈光暗。
蘇妲己又抓著「薑子牙」飛快了說了幾句。
燈光亮。
女媧同薑子牙慢慢踱著步：「那妖狐可除了？」
「回娘娘，已經除了。」
「哦，是誰除的？定要重賞。」
「是清源妙道真君。但那妖狐修了邪術法力大增，死前曾重創於他。他因而羞愧，不要任何封賞。」
女媧停住腳步，狐疑道：「還有此事？我倒不知以清源妙道真君的法力還能為那妖狐重傷。」
「世間能人異士多如牛毛，被旁門左道所傷也不足為奇。」薑子牙笑道，「我那師侄對娘娘也是忠心耿耿，他傷還未養好，便去和妖魔殘黨打仗了。他說打完這最後一仗，就去閉關修行，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修為。」
「倒也可。」女媧頷首，目光悠遠起來，「薑子牙，你看，那便是大周的江山了。」
薑子牙含笑點頭：「是，那是大周的江山，看起來比殷商江山，繁榮得多。」
燈滅。
全劇終。
全場靜默兩秒，隨即掌聲如雷。
高二的人一邊鼓掌一邊道：「這個結尾是改了嗎？我記得之前不是這樣的。」
另一人道：「是改了。不過我喜歡這個，之前那個太虐了。」
高一和高三的人捧著臉叫：「媽耶！那個大王是誰演的，太蘇了吧也！」
「清源妙道真君是楊戩啊啊啊啊！他這麼帥啊啊啊啊啊！」
「那妖狐太美了太美了，誰來掰一下我，我快要彎了！」
「女媧好壞嚶嚶嚶。」
「雖然我覺得大王和妖狐畫風比較相配，但是還是有一點想站真君和妖狐的cp呢……」
一班的話劇小分隊撤出後臺，在大禮堂外的走道裡炸了鍋。
紀靈一臉複雜地看著楊戩和蘇妲己：「你們兩個怎麼回事？」
蘇妲己立刻甩鍋：「是他先不按劇本走的！」
楊戩：「……」
紀靈叉著腰，歎了口氣：「楊戩，你怎麼回事？劇本上明明是真君不相信妖狐，將妖狐打死，結果最後他意外發現妖狐說的都是真的，內心悔恨不已，可已無法挽回，只好閉關清修，謝絕世人打擾。虐文才能震撼人心！這樣和大周的繁盛才能形成諷刺！這樣主題才深刻！」
「對不起。」楊戩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
紀靈：「……」千百句罵人的話噎在了喉嚨口。
「薑子牙」道：「幸虧蘇妲己機智改了詞，不然簡直……」
「女媧」弱弱舉手：「其實我覺得這個版本也蠻好的，我看臺下的反應也挺不錯……」
紀靈捂臉：「這樣擅自改動會不會被老師請去喝茶啊。」
楊戩道：「是我的錯，對不起大家。等元旦放假回來考完試，我請你們吃飯。」
「誰要你請吃食堂啊。」紀靈氣惱地別開視線。
蘇妲己道：「呃，那個，其實我也有錯啦，我和楊戩一起請你們出去吃飯，去大飯店吃。」
紀靈撇了撇嘴：「誰要你和楊戩請吃飯，整得跟喝喜酒似的。」
楊戩：「……」
蘇妲己：「……」
眾人：「……」
紀靈：「……你們什麼也沒聽見。」
楊戩拉過蘇妲己的胳膊，對同學們點了點頭：「你們先考慮著，我們失陪一下。」
蘇妲己回頭看到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又趕緊轉回來看向楊戩：「你幹嘛？」
「去安靜的地方說。」
兩個人再次去了雜貨間。
楊戩把雜貨間的門關上，從裡頭鎖好。
蘇妲己毛骨悚然：「你到底要幹嗎？」
楊戩看著她不說話。
蘇妲己後退兩步，舉起一根手指哆哆嗦嗦指著他：「現在是法治社會！」
他忽然開口，嗓音低沉：「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怕我？」
「啊？」蘇妲己呆。
「我知道從前你怕我。直到我放走你，你還是很怕我。」
蘇妲己沉默下來。她放下了手，低著頭不說話。
她還穿著那身豔麗的紅衣，裙角層層疊疊地鋪在她的繡花鞋上。
是了，他們剛才演的最後那一段，才是真正的結局。
她從他手下死裡逃生，躲在朝歌外的山林裡養傷，從山精野怪那裡聽說了後來楊戩的事。正當她松了一口氣時，忽然感覺到女媧的探查法力一點點壓迫下來，而以她現在苟延殘喘的狀態，是萬萬躲不過的。她想，還是要死在這裡，但死前，絕不能牽累楊戩。於是她用最後一點法術殺死了自己，教女媧再也找不出妲己存在於天地間的痕跡。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看到了白茫茫的天花板。
而楊戩，則是在最後一仗中突然遭遇風暴，被捲入深淵，來到了這裡。
良久，蘇妲己道：「當然會怕你啊。很多我認識的妖……都是死在了你的手下。我們妖族，最怕的就是聽到你的名字。」
「我……」
「你也不必再說什麼，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那樣混亂的時代，並不是能輕易分出對錯的。」她雙手捂住臉，歎息從指縫中溢出，「我很感謝你放走了我，我知道你和女媧他們是不同的，但是……這並不能抵消我對你的恐懼，或者說，我對你的感覺是恐懼中，帶了一些尊敬。」
楊戩道：「那……現在呢。」
蘇妲己搖了搖頭，放下手，看著他：「說實話，最開始我發現對門住的人是你，我還是比較害怕的，但後來想想你也沒道理再針對我，也就釋然了。何況你總是不理我，我還挺開心。」
楊戩沉默。
他發現蘇妲己也在這個世界的時候，當然是震驚的。但震驚過後也沒什麼其他的想法，既然上天註定讓她重新過普普通通的一輩子，那麼他又何必去多管閒事。只是她三番五次挑釁，他也難免會有些脾氣上來。
但他仍然對她保有真誠的希望，所以在她搬家之時，他會對她說那樣一番話。
他以為他們的緣分到此結束。
但終究還是相遇了。
他應當承認，與她久別重逢的那一刻，他是喜悅的。
與他來自同一個時空，懷揣著同樣秘密的人，並沒有遠離他。
而後他們的接觸越來越多，他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蘇妲己。
他發現他對她的感覺變得越來越意味不明，天性使然，他並沒有急於去弄清楚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而是靜待它發展，看會出現什麼結果。
結果就是，她為他畫上第一筆天眼的眼線的時候，他頓悟了。
他向來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既然明白了緣由，便要立刻去做。於是他站在宿舍的走廊上，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楊戩看著蘇妲己，說道：「你為我做這麼多事，都是因為怕我嗎？」
蘇妲己愣了愣，連忙道：「不是，我要是真的很怕你，就會巴不得遠離你，哪裡還會幫你做事。」
「那為什麼有時候我和你說話，你總是那麼緊張，甚至還帶著那麼一點點的討好？」
蘇妲己剛要反駁，仔細回想了一下，仿佛還有點道理。
她斟酌了一下：「可能是歷史遺留問題吧。我們的地位有點不平等，我有時候會慌。」
「是麼。」楊戩道。
蘇妲己看著他。
雜貨間的燈光不是很亮，楊戩半張臉隱在陰影之中，半張臉露在光芒之下，英挺中帶著一點俊美，是能愉悅任何年齡段女性的容貌。
而此刻，他的眼神微微一黯。
蘇妲己忽然想起那個被擱置了很久的問題，張口就道：「楊戩，你那天在宿舍給我打電話，說還有一個稱呼，你是指的昭惠顯聖，還是……」
楊戩忽然靠了過來，睫毛低垂，在她臉側輕輕落下一個吻。
「二……郎……？」
☆、心
蘇妲己驚呆了。
她作為一隻千年狐狸精，和很多男人打過交道，但沒有一個是楊戩這樣的。事實上她也從來沒敢肖想過他這樣的人。
清源妙道真君。
這幾個字念出來，都帶著一股子的清冷味道。
楊戩就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她，看得她雙頰滾燙。
她心想：要死，自己好歹也是做過一代妖姬的人，怎麼在凡世混了幾年，如今竟像是個純情少女了。
她不自在地別過頭，輕咳一聲。
她調整了一下狀態，試圖不露怯：「你……喜喜喜歡我？」
「嗯。」
「你這個……都是老熟人了，為什麼這麼突然？」她絞著手指頭問。
「沒有為什麼。」楊戩淡淡道，「或許是量變引起質變。」
蘇妲己：「……」
「蘇妲己，你看著我的眼睛。」他聲音低沉，「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蘇妲己大腦一片空白，脫口而出：「你哪只眼睛？」
楊戩：「……」
「不是不是。」蘇妲己尷尬地拍了拍額頭，「你這個太突然了。我根本沒有心理準備。」
楊戩後退幾步，給彼此空出一點空間：「你沒有必要把我想得太脫俗。」
蘇妲己道：「很多人喜歡我，是喜歡我的臉，你肯定不是，那你喜歡我什麼？」
「你不再是從前的你了，你身上有了不一樣的東西。」楊戩道，「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發現，倘若還有故人在此，他一定也會對你的變化大吃一驚。」
蘇妲己聞言愣了愣，隨即低聲道：「那麼，你其實是喜歡我在你面前做出來的樣子。」她看著他，「可是那是因為我……我敬畏你，所以才會按照你的要求行事，你看到的是理想中我的樣子，但其實我並不是。」
楊戩：「哦？」
「我還是那個我，是你不會喜歡的那種狐媚樣子。」她忽而挑眉而笑，腰肢輕擺，一步一步款款朝他逼近，媚眼如絲，「我畢竟做了千年的狐狸精啊，哪會那麼容易改。」她風情萬種地往他身上靠去，十指纖纖覆在他胸膛之上，再一點點往下滑。
楊戩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晦暗不明。
她面上帶著邪氣而惡劣的微笑：「你看，楊戩，我最擅長這個了，我只是忍著沒有在你面前表現出來而已，你還真當我從良啦？」她抬起下巴，紅唇開開合合，「看看你的表情，你根本無法忍受我這種樣子吧。」她戳了戳他的胸口，「所以啊，你自己要想想清楚，不要一世清名敗在了我手裡。」
蘇妲己說完，自覺重拾了一代妖姬的底氣，轉身正要去拉開門鎖，手腕卻忽然被楊戩一抓，下巴被一隻手抬起，隨即唇上一熱，被什麼封住。
她睜大了眼，一時間忘記了抗拒。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僅僅是唇挨著唇。
她呆呆地看著楊戩，楊戩也看著她，然後一伸手把她的眼睛蓋住。
輕輕咬了一下她的唇，便放開了。
蘇妲己踉蹌後退一步，覺得整個人渾身上下沒有哪處是不燒的。
楊戩看她這副樣子，竟然笑了：「蘇妲己，枉你號稱最會蠱惑人心，如今竟連自己的心思也看不清了。」
蘇妲己面紅耳赤，眼光躲閃。
「你是在害怕我，但不是害怕別的，而是害怕我瞧不起你。」楊戩字字清晰，「你害怕我討厭你那副妖裡妖氣的樣子，害怕我所謂的告白不過是一場空，所以你又來挑釁我。」他輕笑一聲，道，「蘇妲己，你從前沒有這麼可愛的。」
蘇妲己的神智終於歸位，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道：「楊戩，你從前也不是這樣的！你的人設崩了！」
楊戩點點頭：「我也從未想過我會有一天做出這樣的行為。只能說，我們挖掘出了彼此不曾示人的一面。」
蘇妲己抹了把臉，想，我一定是在做夢。
等她低頭看到手指上紅紅黑黑的顏色時，瞬間叫了起來：「啊啊啊我的妝！」
不能再待下去了，再待下去智商就為負了。
她扭頭去開鎖，拉開門就往外跑。
結果這一跑跑太急，踩到了裙角，直接摔在地上。
蘇妲己心如死灰地趴著。
媽.的，丟死人了。
楊戩：「……」
楊戩：「你背後的暗扣開了。」
蘇妲己：「……」
死了算了。
楊戩歎了口氣，把她拉起來，重新關上門。
蘇妲己垂頭喪氣地站著。
楊戩把她轉過去，給她扣上松脫的暗扣：「我早就提醒過你，這件衣服的暗扣會松。」
他的目光落在她後背露出的一小片潔白肌膚上，又很快移開。
「扣好了。」
蘇妲己生無可戀地說：「楊戩，我們不合適。你看你一表白，我就倒楣。」
「是麼。」楊戩道，「你捫心自問一下，是真的對我沒有感覺，還是因為早就抱著『我們不可能』的心態，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他停頓了一會兒：「你先走吧，回去想一想。」
蘇妲己看了他一眼，提著裙子跑了。
跑出去一段又撤了回來，惡狠狠地指著他：「楊戩你給我把嘴上的口紅印子擦乾淨再出去！」
又跑了。
楊戩：「……」
-
雖然匯演過後大家都敏銳地察覺了楊戩和蘇妲己之間有什麼奇怪的氣場波動，但月考在即，也沒人有閒心管那個。
楊戩耳根清淨，心情愉悅，一節自修課就能刷完一套題。
蘇妲己整天胡思亂想，一道選擇題能看十分鐘還沒看完題幹。
直到月考結束，兩個人都沒碰過面。
月考成績出來，楊戩年級第一，蘇妲己……嗯……
蘇媽媽看著成績單悄悄問蘇爸爸：「要不要再讓楊戩給妲己補補課啊。」
蘇爸爸沉吟片刻：「還是算了吧，偶爾一次成績下滑沒什麼的。再說，馬上高三了，人家楊戩憑什麼花費心思給我們女兒補課啊。」
「也是哦。」
蘇妲己成功逃脫一劫。
-
蘇妲己最近在練一套新舞，難度非常高，每天都在舞蹈房待好幾個小時。
楊戩有一次想去九班找她，被九班的人告知蘇妲己最近常常翹了自修課去跳舞。
楊戩想了想，她既然一心撲在跳舞上面，那還是暫時不要去打擾她的好。
晚自習下課，同學們三三兩兩起身收拾書包，該回宿舍的回宿舍，該回家的回家。
不知是誰大叫一聲：「下雪了！」
教室裡瞬間騷動，大家紛紛跑出去圍觀，嘻嘻哈哈地說笑。
寂寞的學習生涯，也就這點樂子了。
老師不在，楊戩便從書包裡摸出手機，想看一下明天的天氣。
結果一開機就看見有三個未接來電，還沒點開，一個電話又進來了。
是蘇妲己。
楊戩皺起眉頭，心中一緊。
他剛接起電話，還沒說話，那頭就傳來了蘇妲己帶著哭腔的聲音：「楊戩你終於接電話了……我、我好像骨折了……」
☆、完
楊戩一路跑到藝術樓上，就看見二樓臺階那裡坐著個熟悉的人影。
「楊戩！」
他快步過去，蹲下身：「我送你去醫院。」
「你你你輕點，我腿疼得厲害。」她吸了吸鼻子。
也怪她自己，從舞蹈房出來還在想動作，沒忍住就在臺階上踮著腳走，結果燈光昏暗中一不留神踩了空，一路滾了下去。
按說這種傷對原來的她來說並算不得什麼，只是做人做久了，難免也嬌氣了起來。她在一陣陣疼痛中苦等無人，這會兒見了楊戩，眼淚就不爭氣地湧了出來。
楊戩把她摔在一旁的包掛到胸前，背朝著她：「上來，我背你。」
蘇妲己環住楊戩的脖子，安安分分地趴到他背上。
楊戩穩穩地踩著臺階，道：「你忍著點。我給你叫輛計程車，然後給你爸媽打個電話。」
蘇妲己道：「我爸媽出差去了，不過我剛才已經給我家司機打過電話了。等你走到門口，他應該也到了……嘶！」
「弄疼你了？」他慌忙道。
「沒有沒有，你小心點走。」
兩人出了藝術樓，風雪迎面撲了過來。
「下雪了？」她怔怔地說。
「嗯。」
她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處，覺得他露出的脖子那裡涼得很：「……對不起啊，楊戩。」
「沒事。」
「楊戩，我會不會殘廢啊？」
「不會的。」
「我還想跳舞呢，我不想癱在床上。」
「不要胡思亂想。」楊戩道，「先去醫院。」
兩個人以這種形式出現在校門口，自然是引起一片譁然。
——要不要這麼明目張膽啊。
校門口排著長長的隊，走讀生們要一個個檢查了走讀證才能出門。
楊戩擠到前面：「不好意思讓一讓，她腿骨折了。」
門衛攔下：「你倆的走讀證呢？」
楊戩道：「她骨折了！我就送她出個門！」
蘇妲己道：「我的證在包裡！」
門衛說：「我認得你，你就不用了。但這個男生沒有走讀證，我們不好放啊，上面檢查下來是要扣我們工資的。」
楊戩忽然拔高聲音：「我是高二一班的楊戩！你可以打電話給班主任！證明我可以補交，你先讓我們出去！」
另一個門衛悄悄和那個門衛道：「楊戩啊，我聽說過，好像校長也很重視他的。先讓他出去吧，把名字記著就行，不然要是耽誤了這個女學生看病我們也擔不起。」
總算是被放行了。
楊戩站在路邊等著蘇妲己家的車。
「楊戩你累不累，要不放我下來坐一會吧。」她輕聲道，「好多人在看我們，你不尷尬嗎？」
「不尷尬。」楊戩道，「那是不是你們家的車？」
蘇妲己定睛一看，果然是。連忙揮手向司機示意。
楊戩把蘇妲己放到後座坐好，正在猶豫間，蘇妲己一把抓住他的手：「楊戩你陪我。」
楊戩看了一眼司機，坐了進去。
司機非常識趣，只問了幾句蘇妲己的狀況便沒了聲，很快把她送去了最近的醫院。
楊戩陪著蘇妲己做檢查，司機便在門外打電話給蘇母：「……是的是的，骨折。嗯嗯，有個男生陪她。好像叫，叫楊戩。」
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司機便走進房間把手機遞給蘇妲己。
蘇妲己接起電話：「媽。嗯嗯……還好還好你不要擔心……」她看了一眼楊戩，「是。嗯……沒事的沒事的，你放心。」
-
蘇媽媽連夜坐飛機飛了回來，在清晨直奔醫院。要不是蘇爸爸實在脫不開身，她也會拉著蘇爸爸一同回來。
她走進病區的時候，司機正躲在吸煙室抽煙，看到蘇母連忙掐了煙走出來：「夫人。」
「妲己她怎麼樣？」
「應該還在睡吧。我就暫時出來抽根煙，旁邊有那個男生守著呢。」他輕聲道，「小姐看起來非常信任和依賴他。」
蘇母站在病房門口，從玻璃窗裡往裡面看了一眼，蘇妲己睡得很沉，楊戩坐在一邊，給她掖了掖被子。
蘇母背過身，給蘇父發了條短信：女兒沒有大礙，我今天就給她請好假，回家好好休養。另外，我覺得我們好像要有個女婿了。
過了一會兒，蘇父回：啊？是哪家的小崽子敢和我女兒早戀？
蘇母回：楊戩。
蘇父：……聽起來還不錯。
蘇母悄悄又往病房裡看了一眼，楊戩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蘇妲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呼了口氣，打算先去找護士問問女兒的具體情況。
等她半個小時後轉回病房門口，就看見她的好女兒已經醒了過來，摟著楊戩的脖子不知道在說什麼，說著說著還突然親了他一口。
蘇母：……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要造反了！
-
蘇妲己養腿期間，泡在家裡泡得快發黴，整天嚷嚷：「媽！我要去學校！」
「不可以。這都期末了，去學校也是複習，有什麼好去的？」
「媽，我還要期末考試呢！」
「我跟老師講好了，不考了。」
「媽——」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去見楊戩嗎？又不是去好好學習的！」
「QAQ……」
蘇妲己又轉戰父親：「爸，我想跳舞。」
「乖，醫生說了等你傷好了就可以跳了，不過慢慢來，不要做太激烈的動作了。」
「我好久沒有見舞蹈老師啦，不如我們請她吃個飯吧。」
「哦？然後你就可以在外出的時候偷偷見楊戩了嗎？」
「……」
「我跟你講，女孩子不要太主動。雖然楊戩那小子看著人模人樣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以後負不負責。」
蘇妲己：這日子沒法過啦！(╯‵□′)╯︵┻━┻
她給楊戩發消息：我爸媽好像對你很有意見。
楊戩回復：是嗎？他們昨天剛給我打電話讓我週末來給你補課。
蘇妲己：「……」
-
高三時期，每個人都忙得像只陀螺，一天恨不得掰兩天用。
蘇妲己和楊戩就比較閑了。
蘇妲己過了藝考，已經拿到了帝都舞蹈學院的專業合格證，而以她的文化課成績，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
楊戩直接被保送進了帝都大學。
同學們對這一對表示嚴厲譴責。
一個兩個的，長得好看也就算了，還沒有高考的壓力。
老師們則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去影響別人，就不管他們兩個。
楊戩時常在活動課往九班跑，搬張沒人坐的凳子坐蘇妲己旁邊，就開始檢查她的作業。
九班眾：我們瞎了。
蘇妲己有時候會到一班去給楊戩送吃的，順便也給他周圍的人帶一份。
紀靈從題海中抬起頭，恨恨地用筆戳她：「說，我是不是被你耍了，我是不是成了你撲向楊戩的跳板？」
蘇妲己：「來，張嘴，吃壽司。乖。」
-
很多年以後的一天晚上。
楊戩坐在台下，看著臺上舞劇謝幕，女主角朝觀眾深深鞠躬，而潮水般的掌聲像是要將她淹沒。
他沒有鼓掌，只是微笑著看。
散場的時候，他站起身隨著人潮出去，身後兩個女生竊竊私語：「你有沒有覺得前面那個人很像楊戩啊？」
「你是說上次來學校做講座的那個嗎？」
「對呀對呀，超帥的。」
「你光記得人家帥，怎麼不記得人家是金融界新秀，小白文女主角都沒你這麼膚淺的噢。」
楊戩繞到後臺，手裡拿著一條披肩站在門口。
剛換掉衣服卸完妝的蘇妲己一邊穿外套一邊被同伴推了出來：「快走吧快走吧，你家那位要等急了。」
蘇妲己笑嘻嘻地挽住楊戩：「感覺怎麼樣啊。」
楊戩給她披上披肩，和她並肩走了出去：「挺好的。」
「你看，多少男男女女都愛著我，你就沒有一點點危機感嗎？」
楊戩瞥了她一眼：「上車去。」
蘇妲己鑽進車裡，道：「楊戩，等我成了歌劇舞劇院首席，我們就結婚吧。」
「好。」
她偏頭看著他，忽然湊到他臉旁親了他一口。
「我在開車。」他提醒道。
蘇妲己哼了一聲：「楊戩，早知道有這麼一天，我就該趁法力還在的時候，把你拉下神壇。」
楊戩笑了一聲，權作回應。
回到家開門，蘇妲己把鞋一脫，就往沙發上一撲：「啊，好累。」
忽然身上一重，楊戩的吻就從後面細細密密覆了上來。
她掙扎道：「楊戩你……」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去。
他聲音低沉：「本君看你這妖孽甚是大膽，你會哪些魅術，不妨都展示一遍。」
「真真真君，我錯了我錯了……」
「沒關係，我幫你回憶起來。」
「……」
-
我這一生本無情，直到後來遇見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撒花。
謝謝評論區的小可愛們，一人親一口(ゴ￣ 3￣)ゴ，本來是找不到糧只好自給自足，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小夥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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