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彌爾頓收到了公司合夥人的送來的急件，使得他必須結束在法國都蘭酒莊裡頭喝到飽，睡到飽，玩到飽的生活，他親吻酒莊老闆美麗青春的女兒的手背，依依不捨道別：「美麗的安娜，我會日夜想念你，心裡頭一個穩固的位置為你而留。」他坐上了一輛向著港口駛去的轎車，開了一支葡萄酒，「砰」，倒進擦得光亮的高腳杯裡啜飲。
琳賽穿了一件袖口起了毛邊的藍色夾克衫，裙子是不合身的，過大的。同鄉的詹姆斯上工時斷了腿，給她一張船票和一封信：「你必須回去探望你的母親，她耳聾眼花，肺裡面積了水，咳嗽起來喉嚨被火燒。」琳賽手裡捏了船票，提著破舊皮箱子，準備登船返回家鄉。
彌爾頓下車後看到自己的老朋友卡爾同他的未婚妻布克特小姐從車裡出來。布克特小姐戴了一頂紫色寬邊帽，黑白條紋連衣裙，打扮不失不過，他朝她吹了聲口哨，大力讚美：「蘿絲，你頭上的紫羅蘭該由我摘下來——」蘿絲接上他的話：「送給我是嗎？」彌爾頓皺起眉毛：「不，你要準確描述：親手送到你的手上。」蘿絲往頭等艙走去：「晚餐時再見好了，我的朋友。」彌爾頓點點頭，談話間瞧見一位金黃色頭髮的美麗小姐，他走上前，掏出自己的船票：
「美麗的小姐，我跟你打一個賭。」彌爾頓攤平美麗小姐的手，將船票置於她的掌心：「我賭你敢親吻我一下。」「賭注是什麼？」美麗的小姐掌心合上，輕輕吻在彌爾頓的嘴唇上：「謝謝。」並將自己三等艙的船票換給他：「再見，可愛的先生。」
「真是一位頑皮的美人。」彌爾頓摸了摸嘴唇，抬手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提起箱子朝檢票處飛奔而去，成為了最後一名登上泰坦尼克號的乘客，並獲得美麗的小姐的一枚吻。他順著編號找到了自己接下來得住上許多天的房間：G-60，聽上去相當不錯，彌爾頓對此感到滿意。他尋了上面的床來睡，爬上去，打開皮箱，把一張畫拿出來擺在床頭：□□的女人，飽滿的□□，緊致的皮膚，富有光澤的毛髮。一位帶著小孩子的母親立馬捂住孩子的眼睛，身旁的男人大罵彌爾頓無恥，不要面皮。彌爾頓解釋道：
「冰冷的房間需要柔軟和溫度裝飾，如果這個時候……」他微微一笑，將畫收進皮箱內，撐著床沿跳下床。琳賽提著皮箱走了進來，她摘下帽子，拿手指順了順打起結的頭髮，正準備將皮箱舉起放到床上時，身後伸過來一雙手將她的皮箱子拿過來，送到上床去，抓起琳賽一隻手看了看，上面有陳年的老繭。「你的手應該用來撫摸男人的身體，做無謂的事情是不必要的。」彌爾頓輕吻一下子。琳賽將手收回來，一張臉漲紅，紅起來的耳朵在彌爾頓眼裡可愛極了，好比果園裡熟透了的新鮮漿果，一口咬下去美味無比。
彌爾頓還算是一個紳士，他什麼都沒有做，但是嘴皮子動不停：「深顏色的長髮，瑪瑙石一樣子的眼珠子，粉色的嘴唇，我迫不及待要吻上你的唇。」房內的人聽到彌爾頓說出這樣子的話，男人拍腿大笑，女人捂著嘴巴偷笑，小孩子不懂得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剝了一顆糖果吃。琳賽心跳飛快，將臉埋入枕頭中，心裡頭恨死彌爾頓了。可是房間裡的笑聲是停不下來的，她將襯衫袖子圈子來，抓起外套跑去甲板上走一走。
彌爾頓也是閑的要命的人，他乾脆跟在琳賽身後頭，也去了甲板閒逛。
「我為我剛才失禮的話語和行為道歉。」彌爾頓繞到琳賽面前：「我感到十分抱歉。」他輕歎一口氣，語氣裡頭聽不出情緒：「我這樣子開你的玩笑是因為我一個朋友都沒有。」他低下頭說：「我太寂寞了。」
「琳賽.得席爾瓦。」琳賽極其容易軟下心來，她立馬原諒了彌爾頓：「我原諒你頭先對我說的話。真的，我現在不生氣了。」彌爾頓聽到抬起頭來，再次確認：「真的嗎？」琳賽重重點一點頭：「是的，先生。」彌爾頓一邊嘴角彎起來，朝琳賽張開雙臂：「這個擁抱當作我的賠禮。」他自作主張緊緊圈住琳賽，輕輕吻在她發紅的耳朵上：「叫我彌爾頓，琳賽。」彌爾頓這個吻讓琳賽半邊身子麻痹，心跳的極快，力氣全部被抽走，彌爾頓一下子也是推不開的。
一名小夥子正盯著貴族家的小姐看，彌爾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是好友卡爾的未婚妻布克特小姐，他朝那邊喊：「蘿絲，替我向卡爾問聲好，晚餐我可來不了。」身邊的小夥子立馬低下頭，望向其他地方，他作口型：「她很漂亮是吧?」然後出聲：「可惜，她是有未婚夫的。」琳賽趁著這個時候推開彌爾頓，快步走開，坐去甲板上一張長椅上，雙手插進夾克衫口袋中，海風吹過來，可真冷啊。
彌爾頓悄悄上前去，坐在她的身側，學她的樣子將兩手插進大衣袋子裡去：「今天可真冷，海風像是尖利的刀子。」琳賽將手拿出來，來回的搓：「是呀，前頭刮來的風好像夾了磨碎的冰渣子。」
「戴上這個吧。」彌爾頓脫下手上的羊皮手套，先是抓住琳賽一隻手捂在手裡，再換另一隻，直到兩隻手開始暖和了，再為她戴上手套。琳賽想要把手抽回來，胸口有熱氣升起來：「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彌爾頓臉皮子厚的很，把她的兩隻手都抓過來：「你可真是客氣，我認識的小姐都是樂意把手給我的。」他抓住琳賽的兩隻手:「要不要聽一個故事？」彌爾頓轉移話題，他要吸引琳賽的注意力。
「嗯。」琳賽點一點頭，問：「是什麼樣的故事？」
彌爾頓湊到她耳邊說:「一個聽後讓你愛上我的故事。」
02
琳賽是不識字的，要是能有人替她把故事讀出來是再好不過的。彌爾頓清了清嗓子:「咳咳，故事要開始了。」琳賽期待極了，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聽過故事了。
「從前，古老的城堡裡住了年老的國王和漂亮的公主。公主即將嫁給鄰國英俊且高大的王子。」彌爾頓自誇：「像我這樣子的。」在得到琳賽的肯定前，他是不會繼續下去的。「嗯。」琳賽點頭，故事她要聽下去。
「有一天，住在森林裡頭的怪物來到城堡裡，他要公主嫁給他……」彌爾頓正要說下去，一顆球從上扔下來，正好砸在彌爾頓的腦袋上，他向上看一眼，富人家的小孩子在玩棒球，球砸在他的頭頂上，小孩子哈哈大笑，身旁的婦人也並未下來同他道歉，反倒端起杯子小口啜飲熱茶。彌爾頓耳邊嗚嗚作響，眼前景物變得模糊起來。
「你還好嗎？」琳賽見彌爾頓閉上眼睛大口吸氣，頭肯定痛得發昏，她抬起頭來指著哈哈大笑的小孩子：「下來道歉！」小孩子身旁的婦人頭偏去一旁，在另外一位婦人耳邊輕語，瞥了一眼琳賽，捂嘴笑起來：「我們家哈瑞是守禮的孩子，他不像你們這一類住在三等艙裡頭的窮人。」她捏住鼻子說：「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我都可以聞到你身上那一股發黴的氣味。」
彌爾頓這個時候站起來，撿起腳邊的棒球，松松肩膀，活動一下子筋骨，手上用力，將棒球扔到了婦人的臉上，周遭混亂起來，孩子哇哇大叫，女傭人忙著去找醫生過來，船上的護衛要下來抓住犯事的人。「不要站在這裡了。」彌爾頓拉住琳賽的手往船艙裡頭跑，甲板上的人圍過來看熱鬧，上面的人再要找尋彌爾頓的身影是很困難的。
「我看到她的鼻子流出血來了。」琳賽怕他們會惹出麻煩事出來。彌爾頓還在喘氣：「不會的，力度我是掂量過的，最多讓她鼻骨裂開，斷不了的。」他左手攤開，手掌拿給琳賽看：「那顆球把我的頭頂砸裂開來了。」彌爾頓的手掌上有幹了的鮮血，琳賽知道彌爾頓這樣做是為自己解困，她感到無比愧疚，於是讓彌爾頓曲一下身子，好檢查他頭上的傷口。彌爾頓乖乖照做，在琳賽靠近自己時，一把抱住琳賽的腰，下巴卡在她的脖頸處：「我流了好多血，頭暈眼花，雙腿也沒有了力氣。」彌爾頓將琳賽深藍色的襯衣從裙子裡扯了出來，手伸進去，食指在她腰上緩慢打圈：「我出現幻覺了，身體也不受大腦控制了。」彌爾頓能捏造出無數理由去解釋無禮的動作，琳賽氣極了，一隻手想要把彌爾頓推開卻不夠力氣，另一隻手試圖去把彌爾頓那只鑽進自己衣服裡頭的手拿出來。
「森林裡頭的怪物面目醜陋，尖利的牙齒暴露在嘴唇外，他將國王身邊的守衛砍成兩半，鋒利的斧子抵在國王的脖子上，年輕英俊的王子站在宮殿外，卻不敢拿地上的利劍刺穿怪物的心臟。」彌爾頓輕輕鬆松將琳賽兩隻手窩在手裡，她的手腕細的很。他咬住琳賽的嘴唇，把她逼去牆角處，另一隻手箍主她的腰，這樣子一來，她就動不了了。
彌爾頓一邊親吻琳賽的面頰，故事時間並未停止：「懦弱的王子根本拿不起利劍，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公主必須嫁醜陋的怪物為妻子，一同去森林裡頭生活。」彌爾頓空出一隻手來解開琳賽襯衣的扣子，輕輕吸她的舌頭，不讓她叫出聲音來。琳賽眼淚流不止，她從未遇見這樣一個不要面皮且滿口謊話的人。
「我的朋友，你在做什麼？」卡爾遠遠看見自己的老友彌爾頓在做一些紳士不該參與的事情，彌爾頓的父親可拜託過他，要他照看一下自己的兒子，不要讓他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彌爾頓不情不願的放開琳賽，替她把襯衣扣子扣好，手依舊搭在她的腰上面，不讓她離開。琳賽眼眶是紅色的，眼淚一直掉落下來，她向卡爾求助：「先生，請救……」彌爾頓捂住她的嘴，對卡爾道：「我在同她講一個故事。」
「這個謊不管用了，快一點放她走吧。」卡爾懶得聽彌爾頓的謊言，全是用過無數次的，毫無新鮮感可言。彌爾頓松一鬆手，琳賽飛快的跑走了。
彌爾頓問卡爾要了一支香煙，含在嘴裡:「差一點就要得手了。」卡爾為自己點燃一支香煙：「她不算漂亮，一看就是底層就要死去的窮人。」彌爾頓吸了一口煙，吐出若干煙圈：「不，她可比黛比好多了，上流社會的小姐我見得還不夠多嗎？她們都穿一樣的衣服，做一樣的事情討男人歡心，沒意思。」黛比是彌爾頓的未婚妻，等彌爾頓前腳踏上美國哦的土地，下一刻就要上教堂去同黛比簽署結婚協議書。彌爾頓斜著眼看了眼卡爾，忙改口：「蘿絲可是我見過最有——特色的貴族小姐，你的眼光很不錯。」
這個時候，兩三個結伴來的富人家的小姐朝彌爾頓走來，向他邀約：「明晚的酒會可一定要來，格蘭先生。」彌爾頓點點頭：「當然要來，我哪裡會錯過如此美麗的舞伴呢？」
等富人家的小姐走後，卡爾問了彌爾頓一個奇怪的問題：「你還有其他的兄弟嗎？」彌爾頓大笑：「哈哈，可憐的格蘭老先生要是得知他還有其他的兒子，該有多開心。」彌爾頓將香煙尾巴點在牆面上，要往房間走去：「我要趕回去安慰剛才那一隻小野貓了，我的心臟都要被她抓破了，再會。」卡爾同他揮手，也回船艙去了。
林賽跑回房間裡頭，拿被子蓋住自己，咬著手指好讓自己不哭出聲音來，彌爾頓對她的作為是無禮的，即使是生活在底層的人，也不該被這樣子對待。琳賽一想起這件事，鼻子酸起來，沒有人會安慰住在三等艙裡的窮人，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手指都要被自己咬破一層皮。這個時候，蓋在琳賽身上的被子被一把掀開，一把糖果灑在琳賽手心裡，她轉過身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同房的小女孩，而抱著她的，則是她要恨死的彌爾頓。
「真乖，我再送你一枚金幣。」彌爾頓將小女孩放下來，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閃閃發亮的金幣，丟給她作玩具玩去。「我不想看見你。」琳賽一點也不想看見彌爾頓一張討人厭的臉，她正準備翻一個身，彌爾頓雙手撐在她兩側：「我再次向你道歉，為我的無禮。」琳賽看見他的臉又要哭出來，彌爾頓忙說：「看到你的眼淚，我的心都要發痛了。來，琳賽，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把你的眼淚丟進大海裡去。」
03
彌爾頓的話現在是完全不管用了，琳賽將被子扯高，一聲不響。
「我剛才所做出的失禮的行為，你要負上一半的責任。」彌爾頓這一句話起到了作用，琳賽將被子拉下一點，把眼睛露出來，她皺眉：「為什麼？」「你實在過於迷人，我可不是一個能控制住自己的紳士。」彌爾頓笑了起來，趁著琳賽不注意，將她抱起來：「你可真輕。」琳賽想要推開他，卻差一點跌下去，彌爾頓對她說：「你的一雙手最好纏在我的脖子上，要是掉下去骨頭是要摔裂的。」彌爾頓抱起琳賽在房內男人們的呼聲中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去好一段距離彌爾頓才放下琳賽：「你順服起來像一隻兔子，就該這個樣子嘛。」琳賽推了彌爾頓一把，要往甲板上跑，彌爾頓追上去，抓緊了琳賽的手腕：「你一雙腿細的跟竹竿子一個樣子，跑起來會不會斷掉？」「無賴。」琳賽偏過頭去。
彌爾頓牽著琳賽的手腕往甲板走去，一路上不斷的拋出話題來，但都得不到回應。「你這樣子什麼都不說可是有點無趣呢。」彌爾頓停下來，鬆開琳賽的手，乾脆摟住她的腰，使得兩人看上去更加親密。「如果是這樣，還不如挨得近一些，加深彼此的瞭解。」彌爾頓舔了舔自己上排幾顆牙齒：「獵豹這個時候可要出來狩獵了。」
琳賽狠狠去掐彌爾頓的手，瞪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不怎麼會說話，遇到彌爾頓這樣面皮厚的人她是說不過的。
「入迷了？」彌爾頓跟她對視：「你知不知道，要是我們兩個對視再久一些，你就要愛上我了。」琳賽聽後立即眨眼睛，頭撇去一邊。「你眨了眼可是意味著要把我刻進腦子裡去。」彌爾頓大笑，摟著琳賽往甲板走去。
「你看上去是接受過教育的人，怎麼說的話都那麼過分。」琳賽忍不住說出來。彌爾頓搖頭：「我說的話可是一點不過分。」他補充：「這可是難得的情調。」
「我們去甲板上面，要是你不聽我的話，我就把你丟進大海裡去。」彌爾頓說笑，但是琳賽卻不給他一點點的反應。「你對我有偏見。」彌爾頓放開琳賽，正視她：「你可以講出來，我十分願意聽。」琳賽直視彌爾頓這一個問題：「偏見是沒有的，但是我十分的厭惡你的行為，齷齪的人。」彌爾頓面皮厚的要命，琳賽說的話他一點也沒有聽進去：「這個話題停在這裡，帶你去甲板上面走走好了，吹吹風。」他挑眉：「很冷的。」
他一面走一面說：「雖然很冷，但是你看到的東西可值錢多了:海洋，陽光，美麗的女子。」「才不是，船艙裡面彌漫著海腥味，腐爛的氣味，光線從一條縫隙透進來，我連死去的同伴的臉都看不清楚。」琳賽對彌爾頓說道：我們看到的事物可真是不一樣。」她說起話來語調平平，聲音小的只有自己聽得到。彌爾頓沒有聽清楚琳賽說的話，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海水肯定是有腥味的嘛。下一回我帶你去海灘玩去，請人捕魚烤著來吃，配上酒，美味極了。」琳賽權當彌爾頓在說笑，點一點頭：「好。」
在前往甲板的路上，彌爾頓碰見了未婚妻黛比的女友人伊莉莎，她挽著未婚夫理查，同彌爾頓打招呼：「真巧，能在這裡撞見你，要是黛比一同在就好了。」彌爾頓同伊莉莎和理查打過招呼，寒暄兩句：「你的婚禮定在什麼時候？我可是沒有收到一點消息。」「我們可是早早通知了格蘭先生和你呢，你可要帶著黛比出席。」彌爾頓笑道：「這可不一定。」他牽起琳賽的手：「我的小黑貓，琳賽。」
伊莉莎打量琳賽一眼，同理查對視一眼：「貧民窟裡撿到的小黑貓？抱在懷裡可是要抓破你的衣服。」她輕笑出聲來，朝琳賽伸出手：「這不過是一個玩笑，伊莉莎。」琳賽正要去同她握手，伊莉莎手收回去：「再見。」挽著理查的手臂一面走一面笑。
彌爾頓抓住她伸出來停下的手:「你穿的衣服可不夠多。」琳賽把手收回來，縮進衣服袖子裡去：「走吧，不是說要去甲板走走的嗎？」琳賽快步走在前頭，心裡面明白得很，她最會看別人的臉色，這是她從小所接受的教育。
彌爾頓刮了刮下巴，果斷作出決定來：「看來我可以不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了，就帶著你去海灘曬日光浴。」琳賽對他說：「你可以帶著黛比去，她是你的未婚妻吧？」彌爾頓不打算轉彎抹角：「黛比比起你可要美麗的多，可我對她沒有一點感覺。」彌爾頓作出一副好可惜的樣子：「我現在可是十分的喜歡你，可你是一點情也不願意領。」他指一指自己的胸口：「心臟被你的話語戳出一個血洞，鮮血嘩啦啦流不停。」琳賽質疑他：「你這一些話說過多少次？明天又會對不一樣的女子再說一遍？」彌爾頓親了一口琳賽的臉頰：「這是對我的誤解，但你看上去可愛極了。」琳賽低下頭，半邊臉發熱。
走到甲板上，彌爾頓遠遠看見有一個人正站在護欄外，要跳下船去，他不忘記打趣一旁的琳賽：「你要是再不聽我的話，我可要把你丟進海裡去，跟她作伴好了。」彌爾頓這番話說完自覺不對勁，走近一看發現是卡爾的未婚妻蘿絲，他立馬跑過去，喊道：「快一點過來！」彌爾頓伸出手，一步步往蘿絲走過去：「你可要想清楚，跳下去你可是被船分成兩半的，腸子掉進海裡去被魚給吃乾淨。」彌爾頓的心臟跳的快了起來，手也開始抖了。他身旁的傑克也是這樣子勸阻蘿絲，彌爾頓一旁點頭附和道：「快一點跨過護欄，回到這裡來。」
蘿絲的情緒十分的激動，她完全聽不進去彌爾頓和傑克所說的話，這樣子一來，彌爾頓有一點亂了，任憑他的嘴皮子能動個不停，可他說的話已經沒有什麼邏輯可言了。這個時候，琳賽突然沖上前去一把抓住蘿絲，硬是要把她拉回來。
04
琳賽在這個時候力氣變得非常大，她緊緊拽住蘿絲的一隻手，費了好大的力氣往裡頭拉，一旁的傑克趁機將蘿絲拖回來甲板，等到蘿絲回過神來，她已經坐在船板上，頭髮散亂，面上是青白的，她受了不小的驚嚇。琳賽的胸脯上下起伏，喘著氣：「天啊，差一點你就要掉下去了。」琳賽說完這一番話，一雙腿發軟，差一點也要癱坐在地下去，彌爾頓及時扶住了她：「感謝上帝。」
「只差那麼一點點，是該感謝上帝。」琳賽站直身子，拿手背抹去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卡爾帶著一群人朝這邊過來，他過來扶蘿絲起來，為她披上一件外套。「現在好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你可要好好謝謝這一位先生。」彌爾頓拍了拍傑克的肩膀:「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他牽起琳賽的手說道：「現在大家都需要好好睡上一覺。」卡爾朝彌爾頓點一點頭:「麻煩你了。」帶著蘿絲回到船艙裡去。
彌爾頓跟著琳賽一同往船艙去，一路上，他難得嘴巴閉上，走在琳賽後頭，一雙手安分背在身後，停下腳步來：「琳賽，我要問你一個問題。」琳賽轉過身來：「什麼問題？」彌爾頓兩個步子走上前去，牽起她一隻手， 「你的一隻手涼的很，你害怕嗎？要是蘿絲是一心要跳下去的，你現在可是沉進去海水裡了。」琳賽將手抽回來：「怕的很，但死去的人我見的多了，所以不怎麼怕了。」琳賽雙手握在了一起，完全是冰涼的，直到現在心臟跳的也快，一直都沒有緩下來。
「回去睡一覺，你做的很好。「彌爾頓雙手捧住琳賽的臉頰上，俯身吻在她的額頭上：「晚安，祝好夢。」琳賽聞到彌爾頓袖子上古龍水很淡的氣味，有香子蘭，琥珀，雪松的味道，以及香煙的焦油氣味。彌爾頓並未隨著她進房裡睡覺去，而是往一等艙的位置走去。
「可以進來嗎？」彌爾頓抬手敲了門，「叩叩」兩聲。「當然。」卡爾開了門，請彌爾頓坐在了沙發上，拿出一瓶威士卡，黃琥珀顏色的酒精倒在玻璃杯子裡，第一杯酒他遞給了癱坐在沙發上的彌爾頓：「來找我說關於蘿絲的事情？」彌爾頓一挑眉毛：「養在籠子的金絲雀也是有要飛走的一刻。養在上流社會裡的貴族小姐，當然也是要想辦法解開禮教規矩的束縛。這些道理我可是聽的耳朵生繭子，蘿絲這樣子的開脫我也是明白的。」彌爾頓接過酒喝了一大口，酒精嗆進了他的喉嚨，彌爾頓咳嗽不止，眼睛通紅，眼淚粘在了眼角上面，他拿衣袖草草抹去。
卡爾抿了一口酒，低頭不語。彌爾頓將酒杯放在桌上，對卡爾道：「不要為這一件事情煩惱了，這些事情我們見得也多，我可不是來將過往的道理重複來重複去，我來這裡可是求你一件事情的。」
琳賽一整晚都睡不著，被風浪掀起來的木船，木板裂開來，船隻破裂解體，發臭腐爛的屍體永遠的沉入海裡，虛弱的身體抓不住浮起的木板，很快也沉了下去，遠處航行來的船隻放下軟梯，有氣息的人抓著軟梯上了貨船，琳賽那時明明沒有力氣了，但是她死死抓住軟梯，被船員拉了上去。
「睜著眼睛不用睡覺嗎？」彌爾頓推開門進來，站在床下，從口袋裡頭掏出巧克力給圍在他身邊的小孩子們，他的口袋裡總是可以掏出好吃的玩意出來，有一次甚至是一塊鬆軟的香杏無花果馬芬。「剛要睡著的，你一說話就睡不著了。」琳賽說的話聽上去有一點兒要責怪的意思，彌爾頓踩著下床，雙手撐在琳賽兩側，在她耳邊輕言：「你是太想念我了。」琳賽瞪著彌爾頓：「你還是不要說話好了。」「我要是不說話，你可是要悶死的。」彌爾頓跳了下去，對琳賽道：「快一點準備一下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了。」嘴裡塞了巧克力的小孩子攤開手請求彌爾頓：「我也要獎勵，好吃的巧克力就好。」彌爾頓輕輕的敲了一下他的腦門：「好，等我回來拿給你。」
琳賽簡單梳洗過後，站在房門口問：「你要帶我去哪裡？」她依靠著門框，頭低下去，正好看見自己夾克裡頭被洗過許多次了的裙子，看上去舊的很。「你那麼瘦，樣貌普通的可以，拿去賣掉也是賣不出高的價錢的。」彌爾頓說笑，抓住琳賽的手腕拖著她走：「領著你去要是女人都要喜歡得不得了的東西。」
彌爾頓敲開了蘿絲房間的門，將琳賽送進去，順手關上了房間的大門。蘿絲不打算留彌爾頓在這裡：「你還是去卡爾的房間喝酒去吧，我可招呼不了你。」彌爾頓腳底下生出了樹根，紮在地板上：「我就坐在廳內的椅子上，看報章雜誌，你們只管進房裡去，我並未生有一雙可以透視牆壁的眼睛。」蘿絲向來說不過臉皮過厚的彌爾頓，她領著琳賽進了房，要女傭人為彌爾頓沏茶喝。
「你喜歡什麼顏色的裙子？」蘿絲打開衣櫃，拿出好幾條裙子來，排列在床上。這樣子漂亮的裙子琳賽從前是見過的，但是從未穿上身過：「讓我來選？」這幾條裙子的手工活做的精緻，琳賽怕穿壞了，搖頭道：「謝謝，還是不要了，穿去哪裡？這麼好看的裙子穿在我身上可要被糟蹋了。」蘿絲撿起一條來，是一條白顏色的，衣襟有鏤空的花紋，繡了暗銀色的線上去，腰間系了一條鮮紅色的帶子。「拿去試一試好了。」琳賽的年紀算是小的，喜歡這樣子美麗精緻的裙子是合乎情理的，她很小心的接過來，指尖很輕的觸碰在腰間紅色帶子上縫上去的碎寶石。「真漂亮。」她在心裡頭讚美道。
蘿絲僅開了房門一道縫隙，朝著坐在沙發上喝茶的彌爾頓說道：「你可以過來了。」彌爾頓放下茶杯，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走過去，停在門前。
蘿絲打開門，彌爾頓這才發現琳賽遠比他想像中好看得多：她平日裡被那件髒的夾克掩蓋住的皮膚在燈光下白的發亮，深色略微捲曲的頭髮被仔細的束在腦後，淺色珍珠製成的發飾夾在耳邊，和她褐色的眼珠子十分相襯。
「你看上去真美。」彌爾頓走到琳賽面前，親吻她的面頰。琳賽從未聽過來自男性直白不加裝飾的讚美，頭低下去，臉上發燙髮紅。「謝謝。」她很小聲的說。
05
彌爾頓比琳賽高出許多，他略一低頭就看見琳賽一排扇形的眼睫，以及她發紅的耳根。他撈起琳賽的手，握在手裡，拇指輕輕撫摸她的掌心以及起了繭子指關節，這是一雙一直在幹著粗重活兒的手，不比上流社會小姐們白嫩柔軟的手。
「你今天乖巧的不像話。」彌爾頓俯身在琳賽耳邊說，吐出的燥熱的氣息印在了她發紅的耳朵邊上。琳賽與他拉開些許距離，要將手抽出來，彌爾頓鬆開她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手則按住她的腦袋，送上一記深吻，舌頭撬開她微微開啟的牙齒，伸進去靈巧的與她的舌頭纏在一起。糾纏一會兒後，他以舌尖舔在琳賽唇珠作結。「寶貝兒，你太讓我著迷了。」彌爾頓抓起她的手，吸吮她指關節上的老繭，看見她臉上令他心尖發癢的紅暈，忍不住探頭去親吻她的鼻尖，吸咬她的嘴唇。
這一回，琳賽並沒有推開彌爾頓，甚至覺得，他所做出來的冒犯的行徑——不再那麼討人厭了。呼吸間是彌爾頓身上古龍水的味道，熏得她有一點兒頭暈。
琳賽的見識少的可憐，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船艙裡過分豪華的裝潢時，她見過一粒米一樣大小的鑽石，在正午烈陽的照射下美麗到極致，她頭頂的水晶燈同樣精美到讓她掉下巴，她驚倒眼睛發痛。她扯一扯彌爾頓的衣袖：「這兒可真——令人驚訝呢。」艙內人來人往，交談聲嬉笑聲重疊在一起，彌爾頓聽不大清楚琳賽的話，低下身問：「什麼？」琳賽重複一次：「這裡的裝潢令人驚訝。」彌爾頓不以為然：」我見過許多比這還要令人驚喜的裝潢。」他在琳賽耳邊補充一句：「以後帶你去看好了。」琳賽鄭重點一點頭：「嗯。」琳賽在這一刻是全然相信彌爾頓所說的話語的，從未有人向她作出如此像樣且「正式「的承諾，她完全信任彌爾頓。
裡頭的人越來越多，一些與彌爾頓相熟的朋友走過來要與他一道喝酒閒聊，彌爾頓啜飲杯中的氣泡酒，彌爾頓的話隨著飲入胃裡的酒而減少許多，大多時候都是他在聽人說，發言的次數並不多。
比爾同彌爾頓是相類似的人，家底豐厚，生性風流。他透過玻璃酒杯短暫的打探一下琳賽，長相算是普通的，在上流社會小姐裡是極其不起眼的，唯一能吸引貴公子也就是一股子新奇，過了一陣子就該被丟棄了。
「哪裡買的小傢伙？你的黛比呢？」他不懷好意的問彌爾頓，刻意提及彌爾頓那位十分優秀的未婚妻。
「一隻拔了爪的貓，不抓人，不像黛比那麼溫順，玩不起來。」彌爾頓一早把琳賽支開，說起話來一點分寸也沒有。黛比樣貌家境沒得說，十足十的出類拔萃，但是她悶的可以，守規守紀，彌爾頓玩起來一點意思也沒有。
「吃到嘴沒有？」比爾換了一個問題：「打算玩多久？船靠岸？丟給她一捆鈔票，這可太便宜她了。」
彌爾頓一杯酒下肚，再取了一杯喝。
「這一回不算是玩一玩，她很有意思。」
聊了一陣子，彌爾頓杯中的酒再見了底，他臉頰略微發熱，呼出的鼻息也是熱的，他看見琳賽靠著一堵牆筆直的站著，端著的酒杯還是滿當當的，她四圍張望，直到視線捕捉到了彌爾頓才顯得沒那麼局促。彌爾頓兩三個大步走去搶過她手中的酒，全部倒進胃裡，把她圈進懷裡，低下頭吻她。
「見不到我心裡急得很？」彌爾頓稍稍鬆開她，整理她額前細碎的頭髮。琳賽面頰微紅，她盯著彌爾頓的鞋尖，耳邊提琴聲悅耳，她忽然抬起頭問：「你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公主最後怎麼了？」
「遲些告訴你。」彌爾頓低頭咬她耳垂。
彌爾頓有一點兒酒醉了，他把琳賽抓去一個昏暗且人少的角落裡，幾乎將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他細碎的吻落在她的頭髮與耳廓上：「打扮的這麼好看，怎麼一副快要哭的樣子？」琳賽吸了吸鼻子：「不，我是太高興了，這裡玩的很好，吃的喝的也很好，彌爾頓——太謝謝你了。」她的尾調帶了哭腔，彌爾頓要心疼死了:「寶貝兒，你這樣子我的心全碎了。」他攤平琳賽的手掌心:「看見了嗎？上面全是我心臟的碎片呢。」琳賽鼻子酸酸的，不自覺的抱住了彌爾頓，但力氣用的很小，她是一個自卑且愚鈍的人，往往要比他人慢上好幾個拍子。
琳賽難得的主動和酒精的揮發讓彌爾頓的興奮達到頂峰，他親吻琳賽裸露在空氣裡的皮膚，用力吸吮，雙手緊緊掐著她的腰，瘋狂的與她接吻。他推開一間儲藏食物的房間內，熄滅裡頭的燈，反手鎖上門，將她身上的裙子扒到肩頭，低頭啃咬她的鎖骨與圓潤的肩。「寶貝兒，你身上的肉可真好吃，比烤的嫩羊腿美味多了。」他將琳賽放到地上，脫去西服外套，解開最上面三顆襯衣扣子，再一點一點褪去她的裙子，親吻吸吮她裸露的皮膚。琳賽羞得很，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都在發燙，她四肢酥軟無力，頭腦早就不清楚了，像喝了好幾杯酒一樣。
「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上你。」彌爾頓舔咬琳賽脆弱的脖頸上的皮膚，在她脖子兩側留下一拍醒目的牙齒印。彌爾頓發起瘋來動作大的很，他要宣示起主權來可是半點含糊不得，琳賽痛的流淚，指甲掐進彌爾頓的肉裡。
晚宴結束後，彌爾頓抱著琳賽回到三等船艙，房裡的人大多都睡下了，彌爾頓與琳賽一同睡在下床傑森的床上，他參加聚會去了，今晚是不打算回來了。琳賽枕著彌爾頓的一條手臂，聞著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睡下；彌爾頓今晚上酒喝的有點多了，頭昏腦脹，很快就睡下了。
翌日醒來，酒精帶來的後勁令到彌爾頓頭痛欲裂，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完全沒有印象。琳賽起的很早，她將借蘿絲的裙子與首飾脫下，折疊妥當。
「醒來了？」琳賽替彌爾頓揉了揉那只被自己枕了一夜的手臂，帶歉意的對他說：「揉一揉血液就流的快了。」彌爾頓坐起來，眼前這個女人穿的是下等人不上檔次的裙子，普通的樣貌，談吐間更是斷定她低下的地位，他從來看不起這類人:「不用麻煩。」他將手臂抽回，說的話過分的刻意，有意無意間將兩人距離疏遠。琳賽雖然愚鈍，但是最會看人眼色：「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你做的事情與我毫無關係。」彌爾頓不打算客氣下去:「第一次見面就急著討好我？從我這裡你討不到半點好處。」
06
琳賽一瞬間眼睛發痛，她走出房間，拿手抹自己的眼淚。她來到甲板上，抱腿坐在一張長椅上，半邊臉頰貼在自己的膝蓋上，盯著大海與天空的交界處發愣。她地位低下，樣貌普通，是一輩子要做低等的人，她奢求太多了，失望起來是要命的。她從舊夾克的口袋中拿出一粒巧克力豆，放進嘴裡可是苦的。
彌爾頓敲開卡爾的房間門，癱倒在房內的長沙發上，手握拳捶打在自己腦門上：「這幾天發生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怎麼會在三等艙的房間裡，還有，睡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女人。」卡爾遞給他一杯威士卡，他拒絕：「我頭痛的很，一杯茶就好。」
「又來了。」卡爾暗自歎一口氣，他習以為常：「或許是昨晚宴會上結識的女人吧。」彌爾頓根本想都不用想：「她怎麼混得進聚會裡？」
「或許是你酒喝多了，腦子昏了，隨便找了一個女人。」
彌爾頓雙手合上眼睛：「記不起來了。」
在卡爾房間內休息一陣子後，彌爾頓的頭不再那麼痛了，他打算理一理公司裡的賬務，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隨身攜帶那本牛皮封套的筆記本，估計是落那件不透風的三等船艙內的房間裡了，他不得不再回去一趟。回去路上，比爾迎面走來，他總是要挖苦彌爾頓一番才過得了癮：「彌爾頓，昨天帶著的女人呢？」
「別提了。」彌爾頓扶額。
比爾朝彌爾頓擠眉弄眼：「昨晚可不得了吧？我看她多幾眼，這才記起我在拉普奈羅裡見過她！那裡的□□好的不得了，你昨晚可舒服的不行呀。」彌爾頓哭笑不得：「你對我的事情可算是上心的，回去我們再一同喝酒聊天吧。」他道別比爾，快步往三等艙去。
彌爾頓隨手放置在房內的行李被同房的小孩子們亂翻一通，幾件衣服被丟在地上被他們踩，兩隻鑲鑽石的鋼筆被快要三歲的男孩努克放進嘴巴裡咬，他那本筆記本內頁被孩子們拿炭筆畫了粗糙的線條和不知名的圖案。琳賽在甲板上吹風吹的腦殼發痛，舊夾克的扣子掉了一顆，她撿起來放進口袋中，緊了緊外套，起身回房裡去。正推門進去，她聽到彌爾頓的聲音：
「看到一枚戒指了嗎？」看到自己的行李被翻得一團糟，彌爾頓倒是不大生氣，衣服鋼筆筆記本都不算是打緊的東西，但是箱子隔層的一枚古董戒指才是最有意義的，是不能丟的。他見琳賽走進來，走過去問：「看到一枚戒指了嗎？鑲嵌了祖母綠的。」琳賽搖頭：「沒有見過。」
「無非是要鈔票而已。」他拿出一圈鈔票，丟在地上:「戒指交出來，這些錢可就是你的了。」這些話他是對著琳賽說的，□□貪錢貪首飾，沒有品格可言。琳賽又急又氣，滿臉漲紅：「你的錢我不會要，戒指我也沒有見過。」她一隻手在夾克的口袋中，緊緊捏著那枚掉落了的紐扣，脊椎骨僵直，四肢微微發抖。房內所有人不語，琳賽胡亂抹了一把臉，爬上床，從枕頭下拿出自己的破舊的皮箱子，將裡頭的東西扔在彌爾頓腳下：「你自己找找看吧。」
無非是幾條穿舊了的裙子，一瓶用剩的廉價香水，一些發黑的銀首飾。琳賽將手從口袋中抽出，攤開來給他看：「是紐扣來的。」她緊緊咬著牙齒，吸了吸鼻子，蹲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物品。
「抱歉。」彌爾頓蹲下想幫她一同收拾，琳賽將自己的東西胡亂塞進箱子裡，抱起箱子爬上床去。她低下頭，頭髮遮住臉，彌爾頓是看不清她的表情的，唯有走了出去，帶上房間門。琳賽打開舊皮箱，將裡面的物件一件件拿出來，整理好後再放進箱子裡去。同屋的一個男人這個時候才發出聲音：「你們前兩天好的不得了……」
琳賽拍了拍皮箱上幾乎沒有的灰塵，枕著皮箱一言不發。
卡爾為彌爾頓安排了上等船艙裡的一間房，彌爾頓一回到去，倒了一杯威士卡大口飲下，酒精嗆到了喉嚨，他咳嗽了好幾下。
「彌爾頓你在嗎？」門外有人在拍打著門，彌爾頓喝完杯中剩下的一點酒液，走去開門，來的是他生意上的合夥人班瑞德：「我想不用多久船就靠岸了，我可要跟你說好了，一上岸，我們手裡的股票要全部兜售。」
彌爾頓有一點兒酒醉，但是頭腦依舊清醒：「最多百分之三十。」
「這可不行，洛杉磯的工程出了不小的問題，那兒可需要鈔票解決。」班瑞德急了:「公司我可有三分一，你也要聽聽我說的。」彌爾頓頭越來越暈，他喝了酒就要睡覺去，他敷衍班瑞德幾句：「總之一切聽我的，股票市場未來一個月都不會有大問題，我們持有的股票至少升一成，換成錢可不少。」他頭重腳輕，躺在床上閉眼睡去。他做了一個不算長的夢：
他與一位看不見面孔的女孩兒一同坐在壁爐前對話，他啜飲手中的桑椹酒，扭過頭問她：「你怎麼不說說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她低下頭，長頭髮遮住她的臉，火光前面彌爾頓看不見她的面孔。他撥開她的一頭長髮，看到的卻是黛比的臉。
彌爾頓睡得很不舒服，他醒後第一時間解開襯衣最上面的幾顆扣子，走去吧台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他覺得房內悶熱的要命，喝了一口水後拿起外套想要去甲板透透氣。
來到甲板，彌爾頓看見琳賽坐在一隻長椅上，她身上穿著的舊夾克太好認了。他走過去，坐在了她身邊。琳賽感到身旁坐了人，扭過頭去一看，發現是彌爾頓，她不自覺抱住雙腿，將自己縮小一點點。
「抱歉。」彌爾頓向琳賽道歉。
「我想聽故事的結局，請你告訴我好嗎？」琳賽試探的問。
「嗯……你真的想知道嗎？」彌爾頓朝琳賽坐過去了點兒，在她耳邊說：「說完你可要愛上我了呢。」
07
對琳賽而言，能不要臉皮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也只有彌爾頓了。
「故事的結局呀……我還沒有想好。」
「哦……」琳賽是失望的，她多希望美麗的公主能夠和王子在一起生活，聽起來十足羅曼蒂克。
「坐在甲板上吹風不冷嗎？」彌爾頓將呢子外套搭在琳賽肩上，抓起她一雙手在掌心搓熱。
琳賽縮了縮肩膀，將肩上那件用上好毛料製成的大衣還給彌爾頓：「我不冷的，你穿上吧。」琳賽難受極了，是心上難受。
「那就搭在腿上，裙子這麼薄。」彌爾頓將大衣攤開，包住琳賽雙腿：「保證明日同你講故事結局，不要生氣了。」他當琳賽是發小脾氣，並未放在心上。
琳賽面朝彌爾頓笑道：「我可真佩服你，一日便變了一個人。」她轉過頭去，喃喃：「我可沒有拿你的戒指，我有一大堆。」她確實有一大堆戒指，從舊貨市場買來的廉價貨，銅圈上鑲了閃石，戴在手上十分漂亮。
彌爾頓倒是聽清了琳賽說的話，一頭霧水：「戒指一早丟在酒莊裡，我怎麼會說你拿去了？」他將祖母留下來的鑲了綠寶石的戒指當打賞送了女伴，壓根沒帶到船上。琳賽一聽，鼻子一酸，淚水止不住流下來：「你一早來找我，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拿了戒指，現在不認帳了？」她心口抽痛，當著彌爾頓的面號啕大哭。琳賽傷心起來還是四五歲小孩子那樣的哭法，要哭的聲嘶力竭。
「不哭了，再苦下去我的心要碎了。」彌爾頓大拇指揩去琳賽臉上淚珠，擁她入懷中。他是完全不曉得有這一件事發生。
琳賽一面哭一面說：「我的身份再怎麼低賤，也是有尊嚴的，請您尊重我。」她站起身，轉身折回房內。琳賽在過道上與比爾相撞，比爾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湊到他耳邊問：「要多少法郎我們來一次？」這是完全輕賤的語氣，琳賽一把掙開他的手，罵道：「不要臉皮的流氓！」比爾甩她一個巴掌，揪著她頭髮，不留情面侮辱道：「你不過一名□□，同別的男人睡上一覺就要從良？不要開這樣無趣的玩笑了。」他反手又是一個巴掌，琳賽兩眼發昏，耳邊傳來比爾再一次的羞辱：「社會底層的人哪有翻身出頭日？」他笑道，正要離去，見彌爾頓迎面走來，一臉戾氣。
「兄弟，誰又招惹你了？回到紐約一同喝酒去！」
「正正是你！」比爾喝到，抬手就是一拳，擊在比爾下頦上，緊接著一腳踢在他腹上，將他踢倒在地。彌爾頓單膝壓在他腹部，掄起拳頭打在他頭上，打的他頭破血流，叫喚連連。路過的人分開二人，勸道：「快一些停下來罷，這樣要出人命的。」 送昏迷不醒的比爾看醫生去。
彌爾頓見琳賽抱膝窩在牆角，頭埋在膝上，看不見表情。他蹲在琳賽面前，摸一摸她的頭，輕聲道：「現在什麼事也沒有了。」琳賽聽見是彌爾頓的聲音，緩緩抬起頭，抓住彌爾頓一隻手：「他走了嗎？」彌爾頓見琳賽的臉上又紅又腫，她現在怕的很，指甲都要陷進彌爾頓的肉裡。
「被我打走了。」彌爾頓故作輕鬆的笑，吻在琳賽額上。
「他說的你都聽見了吧，一點都沒錯。我是一名□□，社會底層的人，他下手算輕的。」琳賽苦笑：「只有你，是對我最好的人。」琳賽不會說好聽的話:「父親死後，母親養不起六個孩子，把我趕出去，她說：『琳賽吃的最多，最費錢。』。到巴黎後，我不識字，不會講巴黎話，什麼活也做不得，做了三日小偷，只偷了五塊法郎，差一點被打斷一條腿。我沒有任何法子了，唯有作□□，但是錢來的少，全郵回去給弟弟妹妹讀書了。」一說起弟弟妹妹，琳賽感到十足的驕傲：「弟弟是鎮子上讀書讀的最好的，他算術一級棒。」她鬆開彌爾頓的手，這是她抓不住的：「後來，妓院倒閉了，我也要回家了。」琳賽哪裡還有家可回？母親得了肺病，弟弟妹妹看不起她，定會拿起木棒將她趕出去。
琳賽讓彌爾頓心疼，她年紀不大，卻挨了那麼多苦日子。琳賽很用力的笑，一雙漂亮的棕色眼睛在發光：「作為答謝，我要送你一件禮物。」她吩咐彌爾頓攤開手掌來，將一枚紐扣放在上面：「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好運氣，全送給你。」這一回，她主動吻上彌爾頓的嘴唇。
「船靠岸後，送我一束玫瑰作回禮。」她笑道：「最漂亮的瑪德琳總會收到一束漂亮的花，我也想要。」她轉身要走，彌爾頓叫住她：
「一束漂亮的花怎麼夠？」彌爾頓掂一掂手上的紐扣：「算上我才夠。」 彌爾頓一字一句講道，這句話並非玩笑話。
琳賽聽了，頭也不回，徑直走向三等船艙。她緊咬骨節，不讓自己哭出來，不然過一陣子，另一個彌爾頓來了，她又是一個毫無尊嚴可言的□□了。
彌爾頓站立原處，看著那枚紐扣發不出聲音來。他回到房內，抓起一瓶酒往胃裡灌，燒的喉嚨刺痛。他正要躺下歇息片刻，感到船身劇烈晃動，他醉酒後頭暈眼花，跌倒在地上。門外有人來敲門，來的是船上侍應，他拿救生衣來，帶一等艙的客人上甲板乘小船逃生。彌爾頓腦袋暈乎乎的，什麼也想不起來，腳下仿似踩著雲。
琳賽在船艙內同樣感受到船身劇烈的晃動，艙內人群騷動。所有人一湧而出，叫喚道：「船要沉了!船要沉了！」眾人紛紛跑去甲板，琳賽跟在人後，幾乎要被後面湧來的人潮撲到在地。她怕的要命，渾身打顫，心中默念彌爾頓的名字。
甲板上全是人，琳賽進退不得，她恐彌爾頓也在上面，大叫：
「彌爾頓！彌爾頓！」
彌爾頓頭痛欲裂，正要登上救生船，唯獨聽見有人正呼喊自己的名字。
琳賽遠遠看見正要登上救生船的彌爾頓，用盡所有力氣朝他走去，她大喊：「彌爾頓，我在這裡！」還未走近，被面前人群所困，她伸長手，希望能讓彌爾頓看見自己。彌爾頓看見那名□□，雙腳被施了魔力，他撥開人群，朝琳賽走去，一把抓住她伸來的手。
琳賽被他拽過去，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吻在他的下巴、脖頸。彌爾頓本能的要拿走琳賽掛在自己頸上的手，他厭惡琳賽，骯髒、不知廉恥的□□。琳賽意識到了什麼，她鬆開手，問了彌爾頓一個問題：「公主最後選了王子是麼？」彌爾頓應付她：「嗯。」琳賽退回擁擠的人群中，痛哭：「你不是彌爾頓！」
泡在冰冷的海水中，琳賽回味起那個故事來：
「從前，古老的城堡裡住了年老的國王和漂亮的公主。公主即將嫁給鄰國英俊且高大的王子，有一天，住在森林裡頭的怪物來到城堡裡，他要公主嫁給他……公主一無所有，王子才不會喜歡她，只有森林裡頭的怪物會愛惜她，與她幸福的生活下去……直到永遠。」琳賽笑了，閉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