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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洪荒)天上掉下個玉兔兒》作者:兔小船【完結】

《(洪荒)天上掉下個玉兔兒》作者:兔小船【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469個瀏覽者
文案:

天庭的玉兔兒,莫名其妙被星盤吸收靈力,改了凡人的命數,被太陰星君扔下了九重天,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跟一堆白團子一起趴在臭烘烘的兔蓬裡。

玉兔兒內心悲憤且痛苦:

為什麼!為什麼!她雖然是犯了天條吧,但還沒被發現呐!現在屬於畏罪潛逃階段呐!

為什麼跟天蓬元帥一個待遇!

大致為單元劇格式,講述我們的玉兔兒,如何在凡間收回自己靈力的故事,當然還有跟白曄談談小戀愛的故事,主角之間的線不會虐,大概就是一直甜甜的這樣子>_<

PS:嫦娥姐姐大概會在第二個小故事裡出場哦,然後第三個小故事孫大聖出場∼

內容標籤: 天作之合 洪荒 古典名著
搜索關鍵字:主角:玉兔兒,白曄 ┃ 配角:嫦娥,孫大聖,太陰星君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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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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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正值盛夏,B市天氣格外悶熱,今年雨水相當充足,斷斷續續幾乎連著下了大半個月的雨,好不容易盼來個大晴天,又正好是週末,本市的荷花池公園迎來了今年夏天的第一個高峰期。

  公園裡,荷花開地正盛,一點粉紅染在花瓣尖,到了蓮心,已是接近純白,賣各式各樣小玩意兒的小攤販擠滿了路邊,從風車、泡泡水,到電動小狗、玩具飛機,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人賣小金魚、小烏龜、小倉鼠,還有——小兔子。

  此刻,玉兔兒正生無可戀地攤在荷花池公園的某個小攤的某個籠子裡。

  玉兔兒很委屈、很傷心、很難過,她不過是像過去的數千年一樣,沒事兒在廣寒宮裡面遛遛彎,順便看看星盤,誰知道她轉的好好的,突然一股吸力襲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發現自己五體投地地趴在了星盤之上,身下白光閃現,原本平靜運轉的星海仿佛微不可見地變換了一下。

  玉兔兒前一秒還一臉蒙圈地趴著呢,下一秒便被太陰星君揪著後頸毛拎了起來,太陰皺著眉頭看看她,又看看星盤,又看看她,歎了口氣,然後......然後她就被太陰星君一袖子甩下了凡間,從九重天上落了下去。

  失去意識之前,她耳邊還迴響著太陰星君清冷又無奈的聲音:「你這傻兔子,落到星盤上被吸收了靈力,擅改了凡人的命格,乘玉帝還沒發現,趕緊下凡把亂了的命格改回來,要改不回來,我看你也就別回來了......」

  玉兔兒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身邊擠著一個又一個的白毛團子,全都在哢哧哢哧地啃菜葉子,腳下......腳下是白團子們臭烘烘的便便。

  玉兔兒強迫自己冷靜了幾秒鐘,然後在心裡仰天長嘯,不是她不想真嘯出聲來,而是她被星盤吸收了大部分的靈力,只能維持原型,作為一隻兔子,實在是嘯不出什麼聲兒來。

  玉兔兒內心悲憤且痛苦地咆哮著:

  為什麼?為什麼?我雖然是犯了天條吧,但還沒被發現呐!現在屬於畏罪潛逃階段呐!為什麼我跟天蓬元帥一個待遇,下凡居然落到了兔蓬裡?!

  但她沒在兔蓬裡呆多久,幾天後就被裝在籠子裡拎到了荷花池公園的路邊小攤上。

  烈日當頭,周圍都是鬧哄哄的人,大人小孩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和靜謐蕭瑟的廣寒宮簡直是兩個世界。玉兔兒攤在跟她身子幾乎一樣大的籠子裡,腿都蹬不了一下,只能盯著旁邊攤上賣的小烏龜,看它在小小的金魚缸裡爬上去又滑下來、爬上去又滑下來,也不知道是太固執了還是太傻了。

  她心想,挺好,至少還能活動活動。

  陽光直曬到小兔子身上,軟毛毛都有些發燙,她想這時候要是晚上多好,曬曬月亮還能多少補充些靈力。

  下凡已經好幾天了,對於該怎麼把錯亂的命格掰回正軌,然後收回自己的靈力,回到廣寒宮,玉兔兒一點頭緒都沒有,主要是她現在這個樣子,靈力枯竭,除了趴在籠子裡任人宰割,也做不了什麼,頂多就是當屠夫拎著把尖刀要剝她皮的時候,會發現無論怎麼劃拉都割不開一個口子。

  反正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太陰星君應該會幫著打打掩護,慢慢來吧,至少要先攢夠能夠化形的靈力吧,現在這個樣,她連這個籠子都出不去。

  哎,愁啊,缺靈力啊。

  雖然玉兔兒本就是天生地養出來的靈物,即使是原型,理論上也並不需要吃東西果腹,但現在體內空空,凡間靈氣又稀薄地可怕,在對靈力的強烈渴望下,居然也有點餓了的感覺。

  正胡思亂想著,小兔子突然一個機靈,耳朵一支棱就想跳起來,小籠子被她頂的哐啷響。

  她剛剛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靈力波動!這說明!周圍有凡人,身上帶著她散落到凡間的靈力!

  玉兔兒感覺到的靈力波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然後一個男人走來,把她連兔帶籠子一起提了起來,晃了晃說道:

  「喲,這兔子還挺活泛,老闆,多少錢啊?我買了。」

  玉兔兒很激動!她感覺到的靈力波動就是從這個男人身上傳出來的!雖然應該只有一部分,不過這部分也夠她用的了,放在凡界,應該是個百年妖怪的水準。

  玉兔兒這幾天想靈力都快想瘋了,看拎著自己的男人就像是在看王母娘娘的「蟠桃」!

  「蟠桃」旁邊還站著一個長相甜美、穿著時尚的女生,女生撐著一把可擕式遮陽傘,小小的傘面將將能遮住她的上半身:

  「志辰,你還喜歡小兔子呀。」

  「哎,小雨學姐我跟你說,我其實最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了,就是平時怕人笑話,我一般都不表現出來,你知道了可別笑話我呀。」

  「怎麼會,真的看不出來耶,怪不得在咱們志願者協會裡這麼積極。」

  「那可不,我跟你說呀......」

  玉兔兒聽著自稱最喜歡毛茸茸小動物的「蟠桃」幾句話就把旁邊的女生哄的掩嘴輕笑,從頭到尾沒多給她這個正兒八經的「毛茸茸的小動物」一個眼神,忍不住開始默默懷疑是自己的顏值出了問題,還是「蟠桃」的腦子不太正常。

  而這種懷疑在幾個小時後「蟠桃」拎著啤酒瓶,醉地稀爛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

  B大南北兩個校區中間夾著一條小吃街,是學生們的中食堂,白曄住的社區正挨著學校,五分鐘就能走到。

  天黑了,賣烤串的大叔把攤子擺了出來,店面很小,板凳桌子直接擺在外面,占了小半個街面,反正這條街基本算是個步行街,能見到的車一般不超過兩個輪子,也不用擔心什麼交通事故。

  白曄現在正一臉淡漠地坐在烤串攤的小塑膠板凳上,對面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費志辰,面前的烤串快要吃完了,費志辰的腳邊橫七豎八的擺了五六個啤酒瓶子,人已經迷糊了,大著舌頭還在跟白曄不住地叨叨:

  「你說……嗝......我哪裡不好了?啊?我哪裡不好了?我那麼喜歡她......嗝......她憑什麼不答應我?」

  白曄把費志辰腳邊的兔籠子往自己這邊挪了挪,免得對面的醉鬼一個發瘋把籠子踹了。

  從費志辰叨了將近兩個小時字不成句、邏輯混亂的酒話裡,白曄猜測這兔子應該是他買來討好陸小雨學姐的,當然最後表白沒成功,人家也沒收,具體來說應該是還沒來得及送。

  快到淩晨了,B大宿舍晚上門禁是12點,就算是寒暑假也是一樣,這時候小吃街上基本沒什麼人了,不過店鋪倒還是有很多開著的,再過一兩個小時,這裡就不是B大學生的中食堂了,各路紅男綠女的活動時間一到,就又是另一番模樣了,烤串大叔也已經開始擦桌子掃地,準備迎接下一波客人了。

  烤串攤沒名字,但大叔手藝好,B大學生畢業後偶爾回憶母校,大都能想起中食堂灑滿了孜然和辣椒面的烤串,滋滋冒著油泡的羊肉串、外皮微焦的烤雞翅、卷著豆腐皮的金針菇,用鐵盤一裝,撒上蔥花香菜往桌上一擺,男生拿兩瓶冰啤酒,女生捧一杯豆奶,就坐在矮墩墩的塑膠板凳上,吃著烤串,聊著天,高高的路燈從頭頂射下暖黃的燈光,交織著小吃街其他店面五顏六色的光線,旁邊直徑一米的超大風扇開著最大功率左右轉著,嗡嗡的風扇聲中是B大學生們捧在記憶裡的年少青春。

  當然白曄還沒有畢業,今年二十歲,大三,B大電腦系,正值青春年少,所以並沒這麼多傷春悲秋的年少情懷。

  而且由於準備留本校直博,很可能幾年後他還是在B大,倒是他姐林梓一直想讓白曄出國留學,但白曄不想,林梓也不勉強,反正自家弟弟也不需要什麼海歸學歷來充門面,想工作了直接來自己公司就好。

  於是乎,家裡開公司的富二代白曄這個暑假跟大一大二一樣悠閒,待在學校旁邊租的小房子裡,時不時接兩個單子編程式設計、設計設計網頁什麼的,賺點零花錢。

  再來說說費志辰,此人小名「狗子」,外號「費狗」,跟白曄一樣,是個標準的富二代,從小的愛好就是撩女生,從幼稚園撩到現在大二,家裡有錢、嘴甜會哄人、加之這人還有點小帥,初中之後基本一撩一個准,高三的時候前女友數就已經突破個位。

  獲得如此成就的下場就是,費狗同志高考雪崩,成績出來之後差點沒被他爸打成條死狗,白曄雖然時常覺得此人是個腦殘,但還好費志辰並不是一個真腦殘,得益于費爸爸費媽媽的優良基因,甚至可以說還挺聰明的,嘔心瀝血複讀一年之後,竟然穩穩當當地進了本市一個不錯的一本院校。

  這邊白曄還在想著此人能不能達成大學女友數破個位的進階成就,那邊費志辰就宣佈他找到真愛了。

  費志辰剛進大學,聽前輩們說校志願者協會的美女多,本著撩妹子的願望,毅然決然地提交了入會申請,正好面試他的就是當時大二的陸小雨,還剛巧就是費志辰的直系學姐。

  陸小雨是學院的院花,長得甜美乖巧,對人也溫柔和氣,真真切切的又溫柔又漂亮,不知道戳中了閱歷豐富的費狗同志那根筋,校志願者協會面試之後死心塌地地成了陸小雨眾多追求者中的種子選手。

  陸小雨是一個對自己人生很有規劃的人,一直想要出國交流,進校就開始準備美國2+2的專案,是以雖然追求者眾多,但都被婉拒,目前還是單身。

  費志辰覺得自己簡直撿了個天大的便宜,這麼漂亮溫柔的學姐,在談戀愛終於可以擺脫「早戀」這頂帽子的大學裡呆了一年,居然還是單身,於是見天跟在陸小雨身後獻殷勤,一口一個「小雨學姐」地叫,叫了整整一個學年也沒見學姐對他有那方面的意思。

  眼見陸小雨就要出國了,費志辰覺得自己要再追不上估計以後見面都難,此時不表白更待何時,於是策劃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告白儀式。

  叫了一學年的「小雨學姐」還是有用的,雖然目前看來只培養出來了友情,但也足夠費志辰以為學姐餞行為由,把陸小雨單獨約出來了。

  費志辰的告白儀式安排如下:

  項目一:校園漫步,一同在種滿了梧桐樹的小路上漫步,回憶回憶過去的大學時光,重點是和自己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項目二:食堂就餐,赴美國之前在學校的最後一頓飯,多麼有意義,多麼令人難忘,謝天謝地暑假食堂正常開放;

  項目三:游荷花池公園,在木制的仿古拱橋上看荷花搖擺,蓮影幢幢,人多?人多沒事兒呀,人越多兩人挨得越近,能貼上最好;

  項目四:燭光晚餐,曖昧的燈光下,侍者捧上一束99朵的玫瑰花,自己優雅地接過,含情脈脈地送到小雨學姐面前,試問哪個姑娘能夠拒絕......

  「額......對不起,志辰,這花我不能收。」

  「你喜歡我,我很高興,但是我不能答應你。」

  「你這麼好,一定能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

  「嗯......我們以後還可以做朋友的,我三天后的機票飛美國,謝謝你今天為我餞行。」

  白曄啃掉最後一個金針菇卷,叫了烤串大叔一聲準備結帳,烤串沒點多少,倒是費志辰酒喝了挺多。白曄給了錢,一隻手拎起兔籠子,一隻手拽了拽費志辰的胳膊:

  「走啦,今天住我那兒吧,看你這樣子也回不去宿舍了,時間也來不及了,寢室估計都關門了吧。」

  「嗝......我好不容易看上了個姑娘......怎麼就,怎麼就......嗝......」

  「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只要長得還行的,你哪個看不上?」

  白曄有點無語,費狗同志在他短暫的二十年人生中女友都已經換了十幾個了,居然還能說出這麼純情的話,見他還賴在椅子上不起來,手上又用力了些,強行把人拽了起來:

  「起來,別擱這兒撒酒瘋!」

  「誰......誰說的?你你......你這樣兒的我就不喜歡,成天不見個笑臉,還......哎呦!還這麼暴力,一......一點兒都不溫柔,不溫柔!」

  「你再瞎逼逼一句,今天就在這兒打地鋪吧!」

  白曄一隻手駕著東倒西歪的費狗子,一隻手拎著兔籠子,跟烤串大叔打了聲招呼:

  「大叔,我們走啦!」

  「哎,慢點啊!呦!這兒還有只兔子呢!」

  「啊,是啊,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呢。」

  「沒事兒,兔子長的快,什麼時候不想養了,拿下來,大叔給你們烤了!」

  玉兔兒還在思考著是不是自己的靈力把「蟠桃」的腦子給砸出的問題,一聽這話,全身的毛都炸開了,只是夜色昏沉,她身上的毛又早被籠子勒的亂糟糟的,看的不是很明顯。但白曄還是感覺到手上的小兔子掙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呢,邊上的費志辰先激動了:

  「烤了?叔你......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你......你要給我烤了?」

  白曄差點沒架住突然激動的費狗子:

  「行了,別發瘋了,走吧!」

  大叔開烤串攤這麼多年,什麼樣的醉鬼沒見過,聽見費志辰這話一樂:

  「呦!那你說說這是什麼?」

  費狗子彎下腰,瞪著眼睛跟毛還炸著的玉兔兒對視,搖搖晃晃地伸出手指著小兔子。白曄架著人差點摔了,無奈地想讓大叔別再逗這醉鬼了。這時候,費狗子相當鄭重地說了一句:

  「這......這是我的......愛情!」

  大叔:「......」

  白曄:「......」

  玉兔兒:「......」

  「蟠桃」的腦子還有救嗎?她的靈力還回的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放在文案裡的小劇場,後來覺得文案實在是太長了,就挪到了這裡>_<

  要開機啦,小船很開心,走路都在唱歌:

  「兩隻小白兔呀,飛到花叢中呀,飛呀!麼麼噠!飛呀!麼麼噠!」

  玉兔兒聽見了之後:

  「兩隻小白兔?!還有一隻小白兔是誰?!說!你是不是要換女主了?還沒開機呢,你就要換女主?!」

  說著掏出自己的搗藥杵,莽大一根嚇死人。

  小船瑟瑟發抖,連忙解釋:

  「我!是我!我是那另外一隻小白兔!」

  聽到動靜的白曄冷著一張臉走了過來:

  「誰是另外一隻小白兔?」

  小船:「我!是我!」

  白曄聽完冷笑一聲:

  「呵,兩隻小白兔?麼麼噠?」

  小船:......

  小船:QAQ

  然後小船永遠失去了她的男主角,男主角很不上道,走之前還把女主角給拐走了,雖然女主角好像走的也很開心的樣子。

  於是,本劇夭折。

  哈哈,開個玩笑,小船會努力把自己的作品寫完噠^_^

  希望大家也能喜歡哦∼要是能點個收藏就更好啦∼


Chapter 2

  白曄連拉帶拽好不容易才把爛碎如泥的費志辰弄進了電梯裡,喘了幾口氣,電梯到了,又手腳並用地把人給拽出來,打開房門,剛把人拖進屋裡手機就響了,無奈只能放任費狗子毫無形象地攤在了門口。

  「喂,小喬?」

  白曄接通電話,看了一眼手上拎著的兔籠子,覺得自己在拖著一隻醉鬼的情況下還能全須全尾地把它帶回來簡直是太偉大了,順手把兔籠子擱在了茶几上,打開空調,又走到冰箱跟前,準備開盒優酪乳給醉鬼醒醒酒。

  「嗯,人在我這兒呢,剛回來。」

  「沒什麼大事兒,就......不用,你不用過來,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別在外面跑了。」

  「有,我這兒有優酪乳......蜂蜜也有,都有。」

  「行,都讓他喝點......你別操心了。」

  「嗯,嗯......我知道,掛了啊,別操心了。」

  白曄掛了電話,看了眼攤在門口不知是死是活的費狗子,歎了口氣,任勞任怨地開了優酪乳,兌了蜂蜜,伺候醉鬼喝了之後,想了想,在洗沙發和洗床單之間艱難地選擇了洗床單,又把人拖到了床上。

  完了之後,白曄還自我安慰式地叮囑了醉鬼一句:

  「不許吐我臥室,聽見沒?」

  白曄安頓好了醉鬼,又給自己兌了一杯咖啡,床被費志辰占了,他也不太想睡沙發,打算今晚熬個夜,最近接了個活兒,正好做了。正準備洗個澡呢,突然餘光瞥到了茶几上的小兔子,沉默了三秒,認命地掏出手機開始查如何飼養幼兔。

  玉兔兒從進這間屋子開始就感覺周圍的靈氣一下子變得濃郁了,像是一個冷的瑟瑟發抖的人突然被溫暖的水流包圍,整只兔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慢慢適應了濃郁的靈氣,玉兔兒懶洋洋地攤在籠子裡,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毛嘴巴砸吧砸吧,眯著眼睛看著白曄在八十平米的小公寓裡四處走動著,找了個紙箱子,又翻了個坐墊出來,然後走進了最裡面的房間,聽著裡面一陣輕微的響動之後,白曄出來把它拎了起來。

  玉兔兒整只兔子軟地跟朵棉花似的,在籠子裡搖搖晃晃,昏昏欲睡,被白曄拎進了最裡面的書房。電腦桌主機旁邊放著白曄剛才拿進來的紙箱子,裡面墊著坐墊,白曄打開籠子,把玉兔兒捧出來放進了箱子裡,乾燥溫暖的手掌托在毛肚子底下,四周的靈氣仿佛又濃郁了一些。

  被放下後,玉兔兒迷迷瞪瞪地在坐墊上跳了兩下,軟乎乎的更想睡了,突然面前出現了一個小瓶蓋,裡面裝了半蓋子水。白曄舉著瓶蓋說:

  「今天太晚了,沒地方給你買吃的了,湊合過吧。渴了嗎?喝點水。」

  玉兔兒挺配合地把半蓋子水舔的乾乾淨淨,抬起毛爪爪把白曄的手推開,示意自己不喝了,然後往軟軟的坐墊上一攤,眯起眼睛迷迷糊糊地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白曄看著軟墊子上的白團子輕輕地上下起伏著,也不知道是快死了還是睡著了,想了想把空調溫度調高了些,拿了衣服去洗澡了。

  第二天清晨。

  玉兔兒在軟軟的墊子上翻了個身,露出了毛肚皮,吧唧吧唧三瓣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入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昨天的記憶慢慢回籠。

  玉兔兒一個機靈翻過身來,兩隻耳朵支棱著,耳邊是鍵盤敲擊的啪嗒聲。

  白曄聽到動靜後往桌邊的箱子裡瞟了一眼,自言自語道:

  「挺精神的嘛,還以為要死了呢......」

  說完看了看時間,7:34,起身到臥室裡去,打算看看昨天晚上一晚上沒動靜的費狗子是不是已經壽終正寢了。

  打開房門,看著在自己床上睡的四仰八叉呼嚕震天響的費狗,白曄毫不猶豫地刷啦一下拉開了窗簾,刺眼的陽光瞬間鋪滿了整個房間,三秒鐘後呼嚕聲戛然而止。

  「我去......幹嘛呢這是......」

  費志辰一手擋著眼睛,一手把自己撐了起來,逆著刺眼的陽光看清了站在窗戶邊上的人,揉了揉太陽穴,非常自然地摸了個枕頭墊在身後靠著,說:

  「你怎麼在我這兒呀?」

  說完看看四周,發現好像有點不對,馬上改口:

  「不是,我怎麼在你這兒呀?」

  白曄站在床邊插著褲兜不說話,從身後照進來的陽光硬生生給他鍍了一圈聖父光環,不過他此刻熬了一宿略顯陰沉的表情可一點也不聖父。

  幾秒鐘之後,費狗子終於從宿醉的間歇性失憶症中掙扎了出來,蹦出了一句正確的話:

  「謝謝啊......」

  白曄冷著臉走出房門,邊走邊說:

  「沒死就起來,先把你自己洗了,然後把床單洗了。」

  費志辰下了床,熟門熟路地翻出一次性的牙刷和毛巾,邊翻還邊說:

  「我說,以咱兩的革命情誼,你就給我準備一套洗漱用品放著怎麼了?我家裡,你的牙刷、毛巾、睡衣,甚至內褲,我媽都給你備著一份,專門在我的衣櫃裡開闢了一塊地方放著,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我每次來這兒都跟住賓館一樣,你......」

  「再挑三揀四你就出去找個真賓館。」

  「行行行行,不挑不挑,不跟你計較!」

  費志辰洗漱完出來,白曄已經煎好了雞蛋,烤好了吐司,正在把剛熱好的牛奶端出來。費志辰相當不見外地拿了兩片吐司夾了個煎雞蛋就開始吃了,吃了兩口還不忘評價:

  「你最大的優點就是飯做的好吃了,比你姐做的好多了,林梓姐做那個簡直是生化武器,關鍵是她還對自己的廚藝那麼有自信,每次做個什麼新菜還非得召集我們去品嘗......」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行吧行吧,不說了,食不語。」

  剛吃沒兩口,門鈴就響了,白曄放下吐司,擦了擦手,看看貓眼,門外是一個留著齊劉海,紮著馬尾的女生,雙手交疊在身前拎著一個大袋子,安安靜靜地站在外面等開門。

  「小喬你怎麼過來了?」

  白曄打開門,邊說著邊接過袋子把人讓了進來。

  「我昨天聽你說費哥喝醉了就想過來了呀,你又不讓,我就今天早上來了唄。」

  費志辰見林喬過來了,也招呼了一聲,把手裡剩下的吐司三兩下吃了,擦了擦手過去把白曄手裡的袋子拎過來放在了餐桌上。

  「沒事兒沒事兒,你費哥哥我什麼人呀,就幾瓶啤酒,沒事兒!」

  林喬是白曄的表妹,費志辰腆著臉也非得當人家小姑娘的哥哥,三個人年紀差不多,從小一塊兒長大,白曄一副冰山王子的模樣,費志辰長成了一個花花公子,唯獨林喬,從小就是乖乖女,成績優異,乖巧懂事,算是三人裡長得最周正的一棵苗了。雖然後來白曄父母意外去世,因為白樺林的分配問題,白曄一家跟叔伯姑嬸們鬧的很不愉快,但跟林喬從小的情分在,父輩們的事情也沒必要牽扯到孩子身上,是以白曄從沒對林喬有什麼芥蒂,林梓也還是把她當自己親妹妹待。

  費志辰拆開包的嚴嚴實實的袋子,從裡面拿出了兩盒生煎包、兩盒春捲、一盒燒賣,最後又抱了一個保溫盒出來。

  「小喬妹妹,還是你懂哥哥呀,看看你白曄哥哥,早上就給喂點幹麵包,嘖嘖嘖嘖嘖,喲,這保溫盒裡裝著什麼呀?」

  林喬笑笑,走過來打開保溫盒,右邊嘴角有一個甜甜的小酒窩:

  「酸蘿蔔煲的老鴨湯,味道肯定沒白哥做的好啦,費哥你別嫌棄,多少喝點,醒酒的。」

  打開的保溫盒裡盛著湯,熱騰騰地冒著白氣,鴨肉都被燉化了,看樣子是昨天晚上就燉上了,一直用小火煨著,香氣很快就溢滿了不大的出租屋,從客廳到臥室,再到最裡面的小書房。

  玉兔兒這一覺睡的那叫一個好,醒了之後神清氣爽,身體裡充盈著靈力,估摸著自己再在這房子裡呆幾天,差不多能到凡間十幾年修為的小妖精的水準。

  不過玉兔兒到底不是凡間的普通兔子,作為天生地養的靈物,她對天地間的各種精氣變幻、氣脈流向特別敏感,昨天體內靈氣空空,基本也就等於一隻凡兔,頂天了也就是品種名貴一點。今天醒來一看,這個房間裡的靈氣給她一種怪怪的感覺,靈氣像是被房間裡的什麼東西所吸附一樣,從四面八方緩慢而又穩定地向屋內凝聚。

  玉兔兒開始以為是屋內有什麼類似舍利子或者昆侖山籽玉之類的寶貝,不過環顧四周,卻發現屋內的靈氣分佈十分均勻,並不是集中在某個地方,這就很奇怪了。

  不過......也不是什麼發現都沒有,小兔子蹦蹦噠噠地跳上了電腦桌,桌子上放了一盆仙人掌,準確地說是一盆成了精的仙人掌,再準確一點,是一盆正在想方設法掩飾自己已經成了精的仙人掌。

  不得不說,仙人掌作為一種低調的植物,在這方面還是挺有天賦的,不過在對靈力的感知方面,玉兔兒自認也是很有天賦的。

  小兔子都蹦到仙人掌跟前了,見它還在裝,舔了舔毛爪子,威脅道:

  「再不說話我就拍爛你的仙人掌葉子。」

  三秒鐘之後,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回應道:

  「嚶嚶嚶嚶......嗝......我我我我不是仙人掌,我是小熊掌。」

  「......」

  「我不好吃的,大仙您別吃我呀......嚶嚶嚶嚶......嗝!」

  「什麼掌?」

  「嚶......」

  「別嚶了......」

  「......」

  「......」

  「......嗝!」

  小熊掌一句話打三個哭嗝地把自己的品種介紹了一遍,玉兔兒聽完了之後,毛爪子捋了捋耳朵,心道,那不還是仙人掌嗎,不過為了不讓面前這個小妖精繼續「嚶嚶嚶」,她還是點了點頭:

  「行吧行吧,小熊掌就小熊掌吧,我問你,你什麼時候開的靈智?」

  小熊掌勉勉強強止住哭嗝,老老實實地說:

  「大概半年前吧。」

  「你來這兒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出現模模糊糊的意識的時候就在這兒了。」

  「那是多久前?」

  「唔......記不太清楚了,大概......一年前?」

  一年前連意識都沒有,半年前才開啟的完整的靈智,這麼短的時間居然就能夠口吐人言,還能夠調用靈力隱匿妖氣。看這小妖精的模樣,也不像是有前輩指導的樣子,僅靠自己參悟,即使這裡的靈氣濃度如此之高,一株仙人掌,又不是像狐狸黃鼠狼那樣祖宗輩帶著仙緣,不可能修煉地這麼快。

  但現在......這個房間裡的靈氣肯定有古怪!

  玉兔兒猶豫片刻,覺得還是得把這個問題搞清楚,如果是因為這個房間內的某件寶貝的話,帶走這寶貝,也許她就不用再為凡間靈氣薄弱而發愁了,雖然隨便拿人家東西是有點不道德吧,不過等她收回了自己的靈力,一定會好好報答他的。

  現在麼,既然看起來是屋內的靈氣有問題,那不如就仔細驗一驗。

  玉兔兒肉痛地用自己昨天剛剛煉化的靈力做了一個小小的隔離罩,將房間內的靈氣截了一小團放了進去。她倒是不擔心白曄突然回房間,反正普通人根本就看不見靈氣,別說她只弄了一個小球出來,就是滿屋子都是靈氣泡泡,白曄也看不見。

  反倒是小熊掌很好奇,他從有靈智開始就從沒見過其他的精怪,剛剛發現玉兔兒也是妖怪的時候怕得不得了,現在哭也哭過了,而且看面前這只毛團子也不是很凶的樣子,就開始忍不住好奇了,細聲細氣地問:

  「大仙大仙,這是什麼呀?」

  「這是隔離罩,你安靜一會兒啊,我要做事情了。」

  玉兔兒操縱著將濃稠的靈氣一絲一縷地剝離開,探出來沒問題就直接把那縷靈氣抽出來吸收掉,就這樣,隔離罩內的靈氣越來越稀薄,一直到抽出最後一縷靈氣,玉兔兒陷入了沉默。

  沒有問題,每一縷靈氣都很乾淨,玉兔兒忍不住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思路出錯了,她盯著已經空空蕩蕩的隔離罩,空空蕩蕩......

  ?!

  不對!不是空空蕩蕩!隔離罩內,似有若無地飄著一抹極淡極淡的......紫氣!

  玉兔兒毛爪子搓了搓眼睛,再看看,雖然很淡,但確實是紫氣!

  小熊掌看玉兔兒兩隻紅眼睛瞪的溜圓溜圓,忍不住又開始問:

  「大仙大仙,怎麼了呀?」

  「仙......哦不是,小熊掌......你幫我看看,這個隔離罩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我看看,我看看......沒有呀,什麼也沒有。」

  好奇心戰勝了一切,小熊掌居然沒有因為玉兔兒差點叫錯他的名字又開始嚶嚶嚶,他努力地想向隔離罩那邊靠,可惜他目前也就是個口吐人言的水準,又沒有向日葵那樣轉脖子的天分,努力了半天也沒什麼動靜。

  反倒是玉兔兒想起來了,小熊掌這種普通的小妖怪,連化形都辦不到,能看清靈氣的濃郁程度就算是頂天了,怎麼可能看得見運勢氣脈這些涉及天機的東西呢。

  不過她可以肯定,她沒看錯,這就是紫氣,真龍紫氣,帝王之相,而且看樣子整個房間都彌漫著這種極淡極淡的紫氣。

  這就不難解釋了,真龍紫氣乃真龍天子所攜,真龍天子乃凡間運勢所向,必成一方霸主,統領四海。紫氣雖不能引導大的龍脈走向,但吸附一些散亂的靈氣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所以房間裡才會有那麼濃郁的靈氣。

  而小熊掌的事情也很好解釋,凡間飛禽走獸、花草林木,若要修煉成精,最重要的就是機緣,而浸淫在真龍紫氣當中......機緣,還怕得不到嗎?

  但是不對呀,從古至今,真龍天子逢亂世才出,平天下,安蒼生,跟古代皇帝沒事兒就說自己是真龍天子不是一個意思。現在海晏河清,四海升平,黎民安居樂業,連皇帝都沒了,怎麼會又冒一個真龍天子出來呢?

  而且真龍紫氣又不像祖輩給後代積福報那樣還能代代積累,人在就在,人沒了自然就散了。

  那也就是說......現在這個太平盛世,居然還有一個真龍天子,還是活的!


Chapter 3

  這怎麼可能呢?

  玉兔兒猶如五雷轟頂,將維持著隔離罩的靈力收回,淡淡的紫氣氤氳散去,又重新被靈氣所包裹。

  居然是真龍紫氣,這東西她可不敢隨便亂碰,天命所致,強取豪奪,必遭反噬。

  玉兔兒甩甩腦袋,用力搓了搓臉,強行把自己從震驚中拽出來,管他真龍天子還是真龍紫氣呢,她只是一隻兔子,九重天上那麼多大能,天塌下來了也輪不到她來頂,況且她現在自身都難保呢......

  唉,真龍紫氣帶不走,要想迅速補充靈力,要麼重新去找個風水寶地或者聚集靈氣的法寶,要麼......就想個辦法在這裡常住!

  常住的話......玉兔兒抬起頭幽幽地看向一旁的小熊掌,她就不信了,就這麼個毫無資質、奇醜無比的仙人掌都能安安穩穩地在這裡佔據一席之地,想她堂堂廣寒宮玉兔兒,還比不上一個仙人掌嗎?

  小熊掌被玉兔兒紅彤彤的眼睛盯地發毛,忍不住又要開始嚶嚶嚶:

  「大仙......大仙你怎麼了呀?嚶......」

  小熊掌嚶到一半,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人聲,頓時啞火了。

  「白哥,我上次送你的小熊掌呢?活了沒?」

  「書房裡,電腦桌上,自己去看吧。」

  「好!」

  白曄和費志辰正在把林喬帶來的早飯一樣一樣地擺出來,林喬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強行送給白曄的一盆小熊掌。

  當時白曄說什麼也不收,林喬軟磨硬泡,說他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房子裡就他一個活物,一點兒生氣都沒有,白曄說自己沒功夫照顧,養死了不好跟她交代,林喬說沒事兒,小熊掌本來就不好養,基本上一到夏天就給養死了,她也沒指望能養活,明年夏天再給他換盆別的。

  白曄一聽林喬這還是個長期計畫,更不幹了。林喬見狀說,那好吧,咱們兩各退一步,這盆你先養著吧,養活了就接著養,養不活也不給你換別的了。

  白曄心說,他這一步都沒往前走呢,怎麼就還要退一步了呢。

  在林喬的堅持下,白曄最後還是收下了這盆小熊掌,半個月澆一次水,漫不經心地養著,想著明年夏天應該就死了吧,結果沒想到......

  「哇,活了耶,活了耶!」

  林喬激動地捧著長得又肥又胖的小熊掌,「噠噠噠噠」地跑了出來。

  「你們看你們看,真的活了耶!我記得剛送過來的時候,就只有十幾片葉子,現在長大了好多,而且還有紅指甲了。」

  「什麼紅指甲?」

  費志辰把塑膠袋扔到一邊,湊過去問。

  「呐,你看,就是這個葉子尖,你看是不是紅色的?這個就叫紅指甲,說明長得好!」

  林喬喜滋滋地跑到去廚房拿碗筷的白曄跟前獻寶。

  「白哥,你看你看!活了哦,說好了的,你得接著養哦!」

  「行,接著養。」

  白曄無奈地應著,誰能想到居然真的養活了呢。

  白曄當初內心其實並不是那麼想拒絕林喬,養個小盆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況且還是別人送的禮物,但……白曄一直知道自己跟周圍其他人是不一樣的,雖然具體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出來,但他就是知道,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白曄小時候,有一次去公園玩,碰到賣小金魚的,不過不能直接買,也不能自己挑,只能花錢釣,一顆餌料一塊錢,自己釣上了才能買,釣上那條就只能買那條,白曄沒玩過,看著周圍的小孩都在玩,扯著他媽媽林晚晴的袖子也想玩。

  白曄很少向父母提什麼要求,別的小孩整天都在圍著父母撒嬌,要這個要哪個,白曄不,他向來都是安安靜靜地,一個小男孩,看起來比女孩子還要文靜。

  見自己白白嫩嫩的乖兒子好不容易提個要求,林晚晴毫無疑問地心軟了,不就釣個小金魚嗎?沒問題,媽有錢,釣!想釣多少釣多少!

  小白曄舉著個小魚杆,蹲在一群小孩子中間,此時裝金魚的盆裡已經有不少魚餌浮在水裡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氣太熱的原因,盆裡的金魚都懨懨的,對水中的餌料愛答不理的,偶爾一兩隻張開嘴蹭一蹭,最終也沒有咬鉤。

  小白曄小心翼翼地把掛著餌料的魚鉤放進水裡,誰料想餌料一入水,剛剛還半死不活的金魚們頓時炸開了鍋,爭先恐後地向白曄杆下的那顆小小餌料湧去,看得周圍一圈人目瞪口呆。

  最後釣起來了幾條魚,白曄已經不記得了,反正最後他一條也沒能帶回去,因為林晚晴抱著他,愧疚地在他耳邊輕聲說:

  「寶貝,咱們家不能養魚,所有有生命的小花小草小動物,咱們家都不能養。」

  小白曄沒有哭也沒有鬧,乖乖地點點頭,被林晚晴抱著回家了。

  但小白曄記得林梓曾經跟他說,家裡陽臺上以前種了好多好多喇叭花,可是白曄出生後,媽媽就找人全給拔了,是因為他嗎?

  大概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又或者是更早,白曄漸漸意識到,自己,跟周圍的人是不一樣的。

  當天晚上,林晚晴大概是愧疚地狠了,親自下廚做了一條紅燒鯉魚,差點沒把廚房給燒了,在做飯這點上,不得不說林梓是得了林晚晴真傳的。

  最後那條紅燒鯉魚完完整整的進了垃圾桶的肚子,白曄一口也沒有吃到,因為林晚晴看著自己做出來的一坨黑黢黢的東西,實在是擔心把寶貝兒子給吃出食物中毒來,最後還是打電話給酒店叫了外賣。

  現在,看著面前這盆長勢喜人的小熊掌,白曄在心裡想著,養了將近一年都沒出什麼問題,那應該以後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吧,反正看林喬的樣子,是不可能再還回去的了。

  扔了似乎也不太可能。

  白曄給三個人都把湯盛好,招呼著旁邊的兩個人來吃飯了。

  林喬放下手裡捧著的陶瓷花盆,正準備去洗個手,突然想起來自己去書房的時候好像還看到了......一隻兔子?

  「白哥,你書房......是不是有一隻兔子呀?」

  「你看見啦?」

  「嗯嗯,白哥你養兔子啦?」

  「沒有,」白曄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這事兒問你費哥。」

  費志辰正在喝湯呢,聞言差點沒嗆著。

  「咳,那什麼,小喬啊,先吃飯先吃飯,再不吃湯都涼了。」

  「哦......好吧。」

  林喬滿腦子疑惑地坐下吃飯了。

  三個人吃完飯,林喬拉著白曄去書房看小兔子,白曄指使著費志辰去把碗洗了,費狗同志敢怒不敢言,想他一個打小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到了這裡,不僅現在要洗碗,雖然是用洗碗機,待會兒還得去洗床單,雖然是用洗衣機,不過碗和床單得自己往裡放吧,洗完還得自己往出拿吧,這是他這個大少爺該幹的事兒嗎!

  白曄可不管費志辰狗腦子裡想什麼,非常心安理得地把他給安排好了,跟著林喬去書房了。

  小熊掌被林喬拿走之後,玉兔兒又蹦回了白曄臨時給她鋪的窩裡,養精蓄銳、卯足了勁兒地準備用自己可愛無敵的外表征服門外的男人,以獲得這個靈氣窩的永久居住權。

  巴掌大的小兔子,毛毛又白又軟,眼睛紅亮亮的,又大又圓,不得不說,玉兔兒原型的顏值是很過關的,不過很顯然,這對於白曄來說,並沒有她期待中的那麼有吸引力。

  「哇,好萌的小兔子呀。」

  「你喜歡?喜歡給你養啊。」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吧,就這麼乾脆就把我給別人養了呀?都不猶豫一下的嗎?

  「唔......還是不要了吧,學校那邊,宿舍不讓養寵物,家裡的話,我媽不喜歡掉毛的,養只烏龜可能她還會同意。」

  還好還好,沒被送出去。

  玉兔兒劫後餘生,也不去計較林喬拿她跟烏龜比的事情。

  「那就先放我這兒吧,我待會去趟寵物店,買點兔糧什麼的,昨天都沒給喂東西吃。」

  「我陪你去吧,我今天沒事兒。」

  「嗯,行。」

  說著兩人就準備出門了,而正在拆床單的費狗子,被無情地拋棄在了出租屋裡,一臉幽怨地看著兩人結伴出了門。

  走之前白曄還不忘交代一句:

  「記得把乾淨的床單給我套上。」

  在費志辰的哀嚎聲中,白曄拎著兔子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電梯一層一層地下降著,玉兔兒感受著「蟠桃」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倒也不是特別著急,反正她現在也啃不動這個蟠桃,而且費志辰身上也只有她的一部分靈力,也就是說,她的「蟠桃」還不只這一個。

  唉,路且長著呢,慢慢來吧。

  離學校最近的寵物店在一個商城裡面,林喬剛剛走進商場的時候鈴聲就響了,她看了一眼手機,本來翹起的嘴角漸漸地放平,往旁邊走了兩步,背對著白曄接通了電話。

  「喂,媽......嗯......我......嗯......我知道了......」

  林喬垂著腦袋低聲「嗯」了幾下,掛掉了電話,抬起頭對白曄笑了笑。

  「抱歉啊,白哥,我......早上出門沒跟我媽說,她可能生氣了吧,讓我馬上回去,我......」

  「沒事兒,你先回去吧。」

  林喬又抱歉的笑了笑,轉身小跑出了商城,白曄看著她攔了輛的士上車之後,才轉過身繼續往商城裡面走。

  白曄走到寵物店的時候,時間還很早,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老闆一個人坐在櫃檯後面。

  白曄帶著玉兔兒出門的本意是因為他看不出來這兔子有多大,怕跟寵物店的人說不清楚,到時候買錯了兔糧。

  剛開始一切都很順利,買兔糧、買水壺、買籠子、買腳墊......後來客人慢慢多了,情況就有點開始脫離控制了。

  「哎呀,這只小兔子好可愛!」

  「哇!好萌呀!是買的嗎?我可以摸一下嗎?」

  「帥哥,這是你的兔子嗎?可以照個相嗎?」

  「小哥哥,能不能把你也拍進去呀?」

  玉兔兒被抱出來放在剛買的籠子頂上,周圍一圈妹子捧著手機拍個不停,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不斷,她還聽見有人嚷著什麼「發朋友圈」,兔子耳朵抿在腦袋後面,被一聲更比一聲高的音調刺地發疼。

  在一雙指甲上貼滿粉紅色亮片的手伸過來,試圖把一個同樣粉嫩嫩的蝴蝶結發圈往她耳朵上套的時候,玉兔兒終於忍不住了,跳起來往白曄身上一撲,抓著衣服就往上爬。

  白曄正被幾個想給他拍照的女生纏的沒辦法,突然感覺衣服上一沉,低頭就看到一個白毛團子黏在上面,三抓兩抓地就爬到了他脖子上,眼看著就要扒拉著衣領滾到衣服裡面去了,白曄一伸手給摁住了。

  玉兔兒四爪並用刨了半天,終於放棄了,老老實實地被白曄從領子上撕下來,男生的手掌溫暖而有力,玉兔兒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

  ***

  好不容易從寵物店裡掙扎出來,已經快中午12點了。上了出租,白曄拿出手機看了看微信,費志辰已經把床單洗完了,回自己家洗完澡換了身衣服,問白曄要不要一起吃午飯。

  白曄:你自己吃,我要補覺

  辰星不可摘:就出來吃個飯,吃完你回去睡你的唄,睡覺就不吃飯啦

  白曄:要吃,但不跟你吃

  辰星不可摘:......

  辰星不可摘:說!你是不是談女朋友了?

  辰星不可摘:唉,如果是這樣,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給弟妹讓個位吧

  辰星不可摘:看在你活了二十多年,終於結束母胎solo的份上,哥哥就不譴責你重色輕友了

  辰星不可摘:可憐我一個剛剛失戀的單身狗,女人沒了就沒了吧,現在連兄弟也要離我而去

  白曄:陸小雨跟你戀過嗎?

  費志辰被白曄一句話懟地沉默了整整三分鐘,三分鐘之後才回歸重點。

  辰星不可摘:行行行,不吃就不吃,小喬呢?在你旁邊嗎?

  白曄:她回家了

  辰星不可摘:回家了?她有什麼事兒嗎?

  白曄:她媽讓她回去

  又是三分鐘的沉默。

  辰星不可摘:不是,她媽到底什麼毛病呀?白樺林的股份該給她們家的都給了,她有什麼不滿意的?辰星不可摘:況且在白樺林工作的是你大舅,又不是她,她一分錢也不賺,成天只知道花錢,有什麼立場不滿意啊?

  辰星不可摘:再說了,這跟小喬又有什麼關係,她這成天借著小喬給你擺臉色看,是指望憑著這個能讓林梓姐給你大舅升官加薪呢?還是覺得能把法院判決書上的那幾個數字改改啊?

  白曄單手滑動著手機螢幕,看了看費志辰發的那幾大段文字,沒有回復,鎖了屏把手機收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手機震個不停,白曄無奈地又把手機拿出來一看,全是費志辰發的消息。

  辰星不可摘:哎哎哎,你說句話呀

  辰星不可摘:?

  辰星不可摘:??

  辰星不可摘:?????????

  辰星不可摘:我就奇了怪了,你脾氣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這都能忍

  辰星不可摘:從你爸媽去世到現在,她陰陽怪氣給了你多少臉色看

  白曄剛打開手機,看到的就是這句話,懸在螢幕上方的手指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辰星不可摘」has recalled a message.

  白曄默默的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白曄:沒什麼好氣的,她也就是暗地裡搞這些小手段,當著我的面她連說都不敢說

  白曄:你吃飯吧,不聊了

  再次把手機收好,費志辰倒是沒有再發消息了,白曄看了看旁邊的兔籠子,裡面放了根磨牙棒,寵物店的老闆說兔子都喜歡吃這個,可以給它當零食吃。

  籠子裡的磨牙棒被玉兔兒踹的遠遠的,白曄隔著籠子撥弄了一下,把磨牙棒推倒了小兔子面前,然後又被無情地踹開了。

  「不喜歡嗎?」

  喜歡你個鬼呀,又硬又柴,誰要吃這種東西呀。

  白曄又試著把磨牙棒往小兔子面前推了推,玉兔兒為了表示自己的嫌棄,叼起磨牙棒往籠子縫隙裡一戳,後爪一蹬,直接給扔到了籠子外面。

  白曄無奈地把磨牙棒撿起來放進了一旁裝兔糧的大袋子裡。

  「這麼不喜歡呀,那回家再給你拆其他東西吃吧。」

  誰要吃其他東西呀!剛剛買的除了這個乾柴棒,就是一堆乾草,還有就是一袋黑乎乎看起來就十分難吃的兔糧,這裡面那一樣東西她都不想吃!

  玉兔兒趴在籠子裡默默地開始思考,白曄能不能接受一隻不吃東西也能活的寵物兔呢?


Chapter 4

  X達商城四樓有一家烤肉自助,名字起的非常俗氣,叫約會天堂,裝修風格也跟店名相當一致,裡面全是一個一個單獨分開的小包間,每個包間裡只有兩張椅子,多了沒有,而且拒不提供烤肉服務,堅決貫徹落實著「自助」二字,專門為蜜裡調油的小情侶們準備。

  此刻,白曄正一言難盡地站在包間門口,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是應該直接掉頭就走,還是應該把裡面那條嬉皮笑臉的狗子揪起來揍一頓再走。

  白曄中午回家舒舒服服地補了個覺,起來之後被費志辰一通電話打過來煩的沒轍,晚上又陪他出來吃飯,費志辰大概是約女孩子出來吃飯約習慣了,狗腦子沒轉過彎來,自動就挑選了一家情侶餐廳,還特別有情調的選在了靠窗的位置。

  不得不說白曄那張臉,放在哪裡都是個吸眼珠子的磁鐵,雖然溫度低了點,不過絲毫沒有影響到磁性。

  此刻,店裡的,店外的,每個經過這個小包間的人,都忍不住偏過頭去看一眼那個靠在包間門口,帥氣高挑的男生,再看看坐在包間裡一臉期待的另一個男生,然後一臉驚訝加恍然大悟地匆匆走開,一些小女生還臉紅心跳地捂著嘴輕聲尖叫了起來。

  費志辰本來挺熱情地招呼白曄過來坐的,看見人比鍋底還黑的臉,終於反應過來那裡出問題了,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上線了的智商開始思考,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地坐下吃飯比較好,還是在周圍小姐姐們激動的注目禮下,出去重新找家店比較好。

  白曄閉了閉眼,心裡默念三遍,人不能跟狗一般見識,人不能跟狗一般見識,人不能跟狗一般見識,念完之後走進包間把門一關,窗簾一拉,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費志辰此刻非常慶倖機智的自己已經提前把菜點好了,不然還不知道眼前這尊煞神在看到功能表上的什麼「濃情蜜意套餐」、「蜜裡調油拼盤」、「成雙成對蝴蝶蝦」、「愛你如一一根面」的時候,會是個什麼反應,怕不得把店給拆了。

  點的菜一盤一盤地端了上來,白曄慢慢地烤著,一片一片地烤,烤完一片吃一片。

  費志辰出門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還從家裡帶了瓶紅酒過來,要了個高腳杯慢慢地喝著,邊喝邊跟白曄倒苦水,三句話不離陸小雨,說對他的小雨學姐是如何地好,說為什麼小雨學姐就是不願意接受他呢,說距離不是問題,就算去了美國也不妨礙兩人相愛呀……說的一杯酒都喝完了,才發現自己一口肉都還沒吃呢。

  「唉,距離還產生美呢,你說......欸?我的肉呢?我點的肉,我給的錢,怎麼一片都沒我的呢?」

  白曄撩起眼皮面無表情地瞥了費志辰一眼,夾起剛剛烤好的一片肉,沾了醬慢條斯理地吃了,才開口道:

  「你自己烤呀。」

  說完又放了一片肉上去,真的只有一片,完全不打算施捨給眼巴巴盯著的費狗子一口。

  「不是,不就來情侶......比較多的餐廳吃個飯,你至於嗎......」

  強烈的求生欲讓費志辰沒敢把「情侶餐廳」這四個字說出來,硬生生加了個「比較多」進去。

  「我至於。」

  「......」

  可憐我們五指不沾陽春水的「費姑娘」只能自己動手,但廚藝這個東西真的是要看天分的,明明是完全一樣的步驟,有的人烤出來的肉就非常美味,比如白曄,有的人呢,就只能烤出一坨入不了口的焦炭,比如我們的費狗同志。

  費志辰看著自己烤出來的又一塊焦炭,歎了口氣,準備再夾一片肉繼續努力,然後他就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實——肉沒了......

  白曄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覺得氣出夠了,才開始投喂對面的費狗子。

  肉已經被烤完了,一半進了白曄的肚子,一半在費志辰的手裡犧牲了,於是費狗子被迫在烤肉店裡吃了一頓全素宴,雖然因為白曄手藝好,這頓全素宴費狗子也吃的很開心就是了。

  「唉,你說後天我是去機場送送她呢,還是不去呢?去吧,你說要是人裝作不認識我,那多尷尬,不過不去吧,我又總覺得不甘心呀。」

  費志辰吃得肚圓,往座椅後背一靠,繼續用他叨叨了大半餐時間的問題騷擾白曄。

  「要不我還是去吧,有始有終嘛,說不準後天她就改主意了呢?到時候哥哥我抱得美人歸!」

  「吃完啦?吃完了就走。」

  「走走走,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說她當初跟我說三天后的飛機,是不是就是在暗示我去送送她呀?」

  白曄拿起旁邊的紅酒瓶子看了看,還剩大半瓶,塞上塞子往費志辰懷裡一塞,起身就準備走了,費志辰拎著瓶子連忙跟上。

  「哎哎哎,你腦子好使你給我分析分析唄。」

  「我分析,她要是有那意思,就不會拒絕你。」

  「哎呀,你不懂,女人嘛,都是這樣,欲迎還拒。」

  「那你還讓我分析什麼。」

  「我就意思一下。」

  「......」

  最後直到兩人分開,費志辰還在思考去還是不去的問題。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你愛去不去,我走了。」

  白曄回到家,看了看中午回來放進兔籠子裡的苜蓿草、提摩西草和兔糧,發現一點也沒少,但籠子裡面少了點別的東西。

  少了只兔子。

  白曄在把客廳、廚房、洗手間、書房都翻了一遍之後,來到了臥室,看看床底,沒有,再看看櫃子周圍的縫隙,沒有,最後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床上的時候,發現兩個枕頭中間,似乎多了一撮白毛毛。

  走過去輕輕撥開枕頭一看,毛團子趴在中間,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的,睡的正香甜。

  白曄輕輕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小聲說道:「你倒是自在。」

  不過轉眼又想起了籠子裡一動沒動的乾草和兔糧,白曄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走到客廳從早上買的一大堆東西裡面翻了一個奶瓶出來,又翻了一袋寵物羊奶粉出來。

  擔心喂多了小兔子不消化,白曄按著比例只兌了半瓶,兌好之後試了試溫度,感覺差不多了,走到臥室裡把毛團子抓了出來。

  玉兔兒睡的正香呢,突然被一隻溫暖的手抓了起來,迷迷瞪瞪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趴在了白曄家的茶几上。

  白曄右手拿了奶瓶,左手半攏著小兔子,準備給喂點奶喝。

  玉兔兒湊到奶嘴邊上,伸出舌頭舔了舔,咂巴咂巴毛嘴巴,嗯......味道還湊活。

  喝完奶之後,白曄去洗奶瓶,玉兔兒喝了一小瓶奶也清醒了些,毛爪子搓了搓臉,深呼吸一口氣,呼,徹底清醒了,大概是前段時間虧靈力虧的有點狠,這兩天待在這個靈力充裕的房子裡就想睡覺,感受一□□內的靈力,不錯,又增漲了一大截。

  白曄洗完奶瓶,把裝著乾草和兔糧的寵物食盆從籠子裡拿出來,放到了茶几上。

  玉兔兒正在梳理身上的靈力,順便思考一下這麼點靈力能用來施展些什麼有用的小法術。

  最簡單的搬個東西,重量不超過她現在這個原型體重的話,應該問題不大,距離的話,差不多這張茶几那麼寬。

  然後禦氣飛行?這個應該還不行。

  空間移動呢?唔......可以傳送一些小東西,移動自己應該移不了。

  傳音入密?短距離應該沒問題,順便教教仙人掌,能用的話說話就方便多了,不用再管房間裡有沒有其他人。

  正想著呢,突然天降一個食盆,裡面裝著她嘗都不想嘗一下的乾草,還有兔糧!

  玉兔兒看了一眼,蹦噠蹦噠就想走,剛蹦了兩下,就被一隻手摁了下來,然後抓到了食盆面前。

  白曄剛一撒手,玉兔兒就又往旁邊跳,然後又被抓回來......

  白曄手掌虛壓在小兔子身上,微微帶著點惱怒地輕聲說:

  「我看你也不像是緊張的樣子,睡覺睡得那麼香,喝奶也喝的那麼乾淨,怎麼就是不吃東西,挑食嗎?嗯?」

  最後那個「嗯」字聲調上揚,撩的玉兔兒耳朵有點癢,仗著白曄沒怎麼用力,掙扎兩下又蹦了出去,然後又被抓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要吃這些東西呀,你再抓我小心我咬你哦!

  抓著小兔子的手掌一頓,玉兔兒乘機一掙,跳到了地上,蹦出去兩步又忍不住回頭一看,發現白曄輕簇著眉頭沒有動。

  「誰在說話?」

  玉兔兒心裡咯噔一響,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心說該不會是她剛剛一不小心把傳音入密用出來了吧。

  白曄偏了偏頭,目光落到了地板上一動不動的毛團子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看我啊,我沒有說話!

  「......」

  「......」

  哦謔,慘了。

  玉兔兒剛剛一緊張,又一個不小心,又用了一次傳音入密。

  白曄挑了挑眉,又把小兔子給抓了起來,這次毛團子倒是沒有再掙扎。

  驚訝是有的,但也不算太難以接受,對於妖精鬼怪的存在,其實他早就意識到了。

  白曄從小到大,偶爾也會聽見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不過大都模糊不清,只能隱隱約約聽出來是有人在交談,或者是唱歌,或者是一些像是在舉行什麼儀式的聲音。

  但像這麼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倒真是第一次遇到。

  白曄把小兔子再次放到茶几上,伸手想把食盆拿下來。

  玉兔兒這是候腦子已經有點當機了,一見白曄去拿那個食盆,一緊張,想也沒想,直接就開口道:

  「我說我說我說,我什麼都交代!你不要逼我吃那堆東西!」

  這下徹底玩完了。

  ......

  「所以說你其實是廣寒宮的玉兔。」

  「嗯。」

  「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星盤吸收了靈力。」

  「嗯。」

  「靈力改了凡人的命格,你被迫違反了天條,然後被太陰星君扔下了九重天。」

  「嗯。」

  「你需要改回亂了的命格,才能回去,但是沒有靈力,什麼也做不了。」

  「嗯。」

  「然後你發現我家裡的靈氣非常濃郁,所以想在我家常住。」

  「嗯。」

  玉兔兒抬起腦袋可憐兮兮地望著白曄。

  「暫且不考慮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為什麼要同意你住在我家?」

  白曄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茶几上的小兔子,接著問:

  「同意你住在我家裡,我有什麼好處?或者說我能得到什麼?」

  玉兔兒腦袋又耷拉了下去。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你說一個,我想一想......」

  「目前來說,我不認為我想要的東西你能給我。」

  「你說說唄,你不說怎麼知道我給不了呢。」

  「可能我說的不是很清楚,我的意思是,大部分我想要的東西,我都能自己得到,而剩下的,我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的,我不認為你能給我。」

  「比如說呢?」

  「比如說......」

  白曄頓了頓,他盯著茶几上縮成一團的小兔子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玉兔兒疑惑地抬起頭,白曄才錯開視線,望向早已黑透的窗外,黑白的瞳孔裡,映滿了城市五顏六色的燈火。

  他目光微散,聲音有些低沉,與其說是在回答玉兔兒的問題,更像是獨自一人時的輕聲自語。

  「比如......我想讓我的父母回到我身邊,你能做到嗎?」

  玉兔兒眨巴眨巴紅眼睛,思考了一會兒這個問題,然後三瓣嘴一張,很認真地回答道:

  「如果你是想要復活你的父母,我的確不能答應你。我就是因為改了凡人的命格才被扔下天庭的,你現在讓我再去改你父母的命數,我肯定不能答應啊,不過......」

  白曄聽到這裡猛的把頭轉了回來,盯著玉兔兒急聲說。

  「也就是說,你其實能做到。」

  「唔......非要做的話肯定能啊,西王母的不死藥、蓬萊仙山的靈芝、閻王爺的生死簿,辦法多了去了,但是你父母的死亡並不是因為惡鬼作祟,或者是有仙怪干涉,這說明他們的死亡是命數裡就有的劫難,若是在劫數來臨之前,我或許還能幫幫你,但現在劫數都已經應了,你再讓我幫你,那都不叫逆天改命了,那完全就是......」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這兩天應該沒有人在你面前提到過我父母的事情。」

  「我看出來的呀,你父母......」

  「怎麼看出來的?」

  「我......這個解釋起來有點麻煩,等我先把......」

  「你......」

  「啊!!!!!」

  玉兔兒被打斷了很多次之後,終於火了。

  「你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白曄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將激動的內心撫平。

  「......你說。」

  「咳,從我目前能夠看到的東西來說,你父母,死於非命,但非是有違命數,說白了你父母的死亡就是......單純的命不好。」

  玉兔兒看了看白曄,發現他情緒還算穩定,於是接著說:

  「但是,從你幼年時期的命數來看,你並無孤露之相,也就是說,你的父母......應該是能夠安安穩穩陪伴你長大的。問題就出在這裡,你幼時的命數,和你現在的命數,是完全不一樣的,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蛇頭後面,接了一截蜈蚣的身子。」

  「總而言之,表面上看,你父母的死亡沒有什麼問題,但實際上,是不正常的。」

  「我或許不能復活你的父母,但是我可以幫你搞清楚他們死亡的真相。」

  「說完了嗎?」

  「唔......差不多吧。怎麼樣?我幫你搞清楚你父母死亡的真相,你讓我在你家常住。」

  白曄靠在沙發的扶手上,慢慢地揉著眉心,迅速地消化著玉兔兒剛剛給出的資訊。

  出租屋裡的靈氣十分濃郁......

  爸爸媽媽的死亡是不正常的......

  自己幼時和現在的命數是不一樣的......

  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個他多年來都走不出去的謎團......

  「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麼?」

  「唔......我是有一些東西沒有跟你說,不過交易嘛,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聽完之後又反悔了怎麼辦?」

  「話是這麼說,但現在可是你有求於我。」

  「你於我也並不是別無所求啊。」

  玉兔兒撓撓耳朵,接著說:

  「別把我當傻子,我是剛剛下凡,各個方面都很不習慣。不過,小孩,我活過的年歲,可比你年紀後面再加兩個零,都要多得多得多呢。」

  白曄定定地看了玉兔兒一眼,從旁面拖了個坐墊過來,盤腿坐到了地上,他本來的意思是想和玉兔兒平視,不過坐下來了之後發現,其實自己還是在俯視,沒辦法,小兔子實在太矮了,不過應該比剛才是要好些。

  「不好意思,主要是你目前的形象和之前的行為,實在是......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

  玉兔兒低頭在光滑的茶几面上照了照自己,圓圓的身子、圓圓的眼睛,總結一下就四個字——憨態可掬,簡略一下就一個字——憨,約等於——蠢。

  再回想一下自己半個小時前是如何暴露的。

  咳,好像是有點傻......

  「反正你不要老是想著坑我,咱們兩個公平交易,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可以,沒問題,不過你總該給我證明一下,你說的都是真的吧。」

  「你不相信我?」

  「準確來說是不完全相信。」

  「行吧,那就給你看看,我眼中的世界......不過你等我先讀個條。」

  「......你還知道讀條啊......」

  「唔......你是不是對天庭和地府有什麼什麼誤解?我們有wifi的。」

  「……」是麼,那他對天庭和地府的誤解可能還有點深。


Chapter 5

  玉兔兒一邊將房間裡的靈力向自己周身聚攏,一邊跟白曄解釋:

  「你們凡間有的東西,天庭和地府都有的,畢竟凡人死後靈魂是要入地府的呀,然後你們凡人祭奠的時候還時不時燒個iphone、ipad什麼的下來,好多鬼都已經投胎了,那些東西就都被鬼差們昧下來了,還有wifi符,是道教那群老鬼們搞出來的,地府拿這些賺了我們天庭不少好東西呢。還有啊,要不是玉皇大帝最近忙著上分沖王者,我那裡還有機會下凡補窟窿呀,早被關到天牢裡聽從發配了。」

  「......」

  白曄聽到這裡,感覺自己屹立了二十年的世界觀正在崩塌的邊緣徘徊。

  「好啦!」

  白曄正在出神呢,突然眼前一陣柔和的白光閃過,一個少女的虛影自光芒中緩緩浮現。

  少女穿著繁複的古裝,裙擺、衣袖、領口,都綴著細軟的白毛毛,黑髮用月白色的發帶挽了個飛仙髻,發冠周圍也綴著一圈白毛毛。少女眼睛圓圓的,眼角微微泛著紅,有些楚楚可憐的味道。

  白曄看著眼前的少女伸出雙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袖口的軟毛輕輕蹭著他的脖頸,跟他家的小兔子一個觸感,少女接著俯身,與他額頭相抵。

  櫻唇輕啟,清冷的呼吸撫在白曄面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白曄有些恍惚地想著,還真的是廣寒宮的玉兔呀。

  「看著我的眼睛。」

  白曄下意識地抬眸,對上那雙圓溜溜泛著紅的眼睛,刹那間,像是有煙火在腦海中無聲炸開,透過那雙虛幻的眼睛,他看到了——一片星海!

  此時在白曄眼裡,所有的牆壁阻隔都變成了詭異的半透明,視線仿佛無限衍生了出去,他視野所及,是大半個夜晚的B市,平日裡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此刻漂浮著絲絲縷縷流動著的白煙,薄煙之中,是或呈絲線狀、或呈濃霧狀的各色光影,而自己的客廳裡,則是像是塞滿了一團又一團的白雲,周圍的絲縷狀白煙都緩慢地向白雲飄去,貼近,然後融入。

  少女的虛影慢慢散去,眼前的景象也逐漸恢復了正常,茶几上蹲著的也還是那一隻圓滾滾的毛團子。

  「看到了吧?剛剛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代表的就是運勢和命數,白色的呢就是靈氣的分佈,現在相信我了吧。」

  白曄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闔了闔眼,剛才看到的東西太過震撼,他是在是無法再去懷疑。

  「我相信你了。」

  玉兔兒耳朵晃了晃,等著白曄接下來的話。

  「但是我想改一下我們的交易內容,我讓你住在我家,並且幫助你收回你的靈力,你不僅要幫我查明我父母死亡的真相,還要幫我,查明我自己身上的真相。」

  玉兔兒歪了歪腦袋,眨巴眨巴紅眼睛。

  「也就是說,你還想搞清楚自己的命數為什麼會這麼奇怪?」

  「是。」

  「可以啊,成交!」

  「成交。」

  白曄握拳在玉兔兒伸出來的小爪子上輕輕一碰,拳掌相抵的瞬間,仿佛無形之中形成了一把枷鎖,將什麼東西,牢牢地扣在了一起。

  玉兔兒的回天之路終於邁出了完美的第一步,她興奮地跳起來撲倒白曄懷裡,抓著衣服爬到肩膀上趴下。

  「呼,費心巴力凝了個法相虛像出來,累死我了,唔......剛剛那個,那個喝的東西還有嗎?我還想喝。」

  「你說奶?」

  「嗯嗯嗯嗯嗯,就是那個,還挺好喝的。」

  玉兔兒咂巴咂巴毛毛嘴,兩隻前爪拍著白曄的肩膀耍無賴:

  「還有嗎還有嗎?我要喝奶,我要喝奶,我要喝奶,我要喝奶......」

  白曄頓時感覺自己像是請了個祖宗回來,祖宗要喝奶,他只得又去給祖宗泡奶喝,知道玉兔兒不是只普通兔子,也不用擔心喂多了,這次白曄直接兌了滿滿一瓶。

  白曄兌好奶之後試了試溫度,一隻手把小兔子從肩膀上抓了下來捧著,一隻手拿著奶瓶,玉兔兒窩在白曄的手掌上,抱著奶嘴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來。

  小兔子吧唧吧唧喝完奶,中途都不帶換氣的,白曄洗完奶瓶之後,發現玉兔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到臥室裡,趴在枕頭縫裡睡著了。

  他思索片刻之後,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跟一隻奶兔子講究「男女授受不親」,於是非常心安理得的決定還是睡床。

  第二天清晨,玉兔兒蹲在餐桌上哢呲哢呲地啃著白曄烤的吐司麵包,旁邊還放著一個煎的金燦燦的荷包蛋。

  由於嘴太小,玉兔兒啃了好半天,白曄都已經吃完了,她盤子裡的麵包還剩一大半,不過這絲毫不妨礙她跟白曄繼續討論昨天的話題,畢竟她是一隻能夠傳音入密的兔子。

  於是乎,白曄坐在餐桌邊,撐著胳膊肘,看著幾乎要把自己整個挪到盤子裡的毛團子,聽著耳邊不知道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聲音,跟小兔子交談著。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奇異,看起來就像是他一個人在對著一隻兔子自言自語。

  ……

  嘛,總之就是這樣,你屋子裡的靈氣濃度很高,是因為有真龍紫氣,至於這東西是怎麼來的,我認為你可以暫且不用考慮是有人惡意為之,真龍紫氣這東西,算上天庭地府,估計都沒幾個敢隨便亂動的,也沒幾個有能力動的。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你這個屋子之前住過真龍天子!

  白曄聽完玉兔兒左一個「真龍天子」、右一個「真龍紫氣」地說完,總覺得自己的生活背景突然一下子變成了古代宮廷劇爭奪皇位,還非常俗氣的硬生生用五毛錢特效給塞了一個玄幻標籤進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應該去查這個房子的上一任租客?」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你按照你們凡間的規矩來辦事就行。

  「這跟我需要你查的東西有關係嗎?」

  我預感是有關係的,不過我們現在也只有這個線索呀,只能從這裡入手。

  白曄垂了垂眼睫,想了想。

  「好,那就按你說的,先查查這個房子的以前的租客。」

  玉兔兒把吐司外面一圈稍硬的殼啃完了之後,扔下裡面軟綿綿的部分,又轉戰一旁的煎蛋。

  你的事情說完啦,那咱們來討論討論該怎麼解決我的事情吧。

  ……

  「你是說……你發現的第一個……』蟠桃』,是費狗?」

  唔......他叫費狗嗎,我聽那個女孩子叫他什麼』製成』來著,他真名叫費狗嗎?

  「不是......他真名叫費志辰,志向的志,辰星的辰......不過這不是重點......除了他身上有你的靈力之外,你還看出別的了嗎?」

  我那會兒身上幾乎就沒有靈力,能看出個什麼來呀。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收回你的靈力?」

  現在我能感受到一些東西了,雖然比不上昨天動用法身給你看的哪種吧,不過一些基本的還是能看出來。對了,你們是朋友吧?

  「是......」

  那就好辦多了,你先帶我去見見他唄,見了人我才能知道他到底被靈力改了什麼命。

  白曄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這都是什麼事兒呀,怎麼還把費志辰那條傻狗子牽扯進去了呢。

  煎蛋不是很合玉兔兒的胃口,她啃了一會兒就不吃了,白曄拿濕紙巾把小兔子嘴邊沾到的油和麵包渣擦乾淨,想著該找一個什麼樣的理由把費志辰約出來。

  白曄正苦惱著呢,手機突然一震。

  辰星不可摘:起床了嗎?出來浪啊

  白曄看了眼手機螢幕,看來是不用再思考了。

  白曄:去哪兒

  過了一分鐘,費志辰的消息回了過來。

  辰星不可摘:你沒發錯消息吧,我剛看了好幾遍,我應該是沒看錯的

  白曄:說人話

  辰星不可摘:我就是太意外了,以前我給你發這種消息你不都不搭理嘛,今天怎麼突然轉性了

  白曄:有問題嗎

  辰星不可摘:沒問題沒問題

  白曄:不歡迎嗎

  辰星不可摘:哪裡哪裡,肯定歡迎

  白曄:去哪兒

  辰星不可摘:就我媽她不知道上哪兒淘了一堆小龍蝦來,讓你來家裡吃麻辣小龍蝦

  白曄:……

  白曄:你媽媽讓我去你家裡吃飯

  辰星不可摘:對呀

  白曄:那你就不能直接說?你開始發的那是什麼玩意兒

  辰星不可摘:……我這不是發順手了嘛

  辰星不可摘:我發出去就想撤回來著

  辰星不可摘:沒想到你居然回了

  辰星不可摘:還那麼快

  白曄:……

  辰星不可摘:你要沒事兒就現在過來吧,我媽說挺久沒見你的了,讓你早點過來

  白曄:嗯

  白曄:對了,你拿回來那只兔子,我也一起帶過去

  辰星不可摘:你要給我送家裡來呀?別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她看見那兔子首先想到的肯定是麻辣兔頭怎麼做,好歹也是條命,別擱我手上糟踐了吧

  白曄:不是......那兔子我準備養了,放家裡不放心,一起帶著

  玉兔兒蹲在一邊舔爪爪,絲毫沒有意識到剛才有一堆紅紅火火的辣椒正在向她極速奔來,差一點點就要淹沒掉她的兔頭了。

  辰星不可摘:什麼?你要養兔子?

  白曄:不行嗎

  辰星不可摘: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行

  辰星不可摘:你之前不是連盆草都不想養嗎?

  白曄:這跟我養兔子有什麼關係嗎

  辰星不可摘:……

  白曄:我一會兒就出發,小喬去嗎?

  辰星不可摘:我待會兒跟她說

  白曄放下手機,跟旁邊還在舔毛的小兔子說:

  「一會兒帶你去費志辰家,應該就他媽媽和家政阿姨在,還有林喬,就是上次來家裡那個女生,她可能會來,你沒問題吧。」

  「我沒什麼問題呀。」

  「那行,一會兒咱們出發。」

  白曄找了一個紙袋子,本來準備拿件舊衣服隨便墊一下,想了想還是拿了件沒穿過的T恤衫出來,畢竟現在小兔子的身份從寵物變成合夥人了,待遇還是要升級一下。

  玉兔兒蹲在紙袋子裡,略微有些不滿意,雖然是比呆在那個小籠子裡要舒服吧,但是紙袋子又不透明,蹲在裡面什麼也看不見,於是一上計程車她就開始跟白曄強烈要求,要出來透透風。

  白曄被她鬧的沒辦法,只能問問人家司機介不介意把兔子拿出來。

  「只要不在車上撒尿拉屎就沒事兒。」

  「……她很乖的,不會的。」

  白曄說著把小兔子從袋子裡拿了出來,耳邊是玉兔兒激動的聲音:

  他他他他他怎麼能把我跟凡兔比呢?!說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我怎麼會,我怎麼會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白曄把小兔子放在自己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擼著毛,試圖平息一下毛團子激動的心情。

  不過想來,司機叔叔的話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應該是打擊大了些,玉兔兒激動的聲音在白曄耳邊響了一路。

  白曄心說,這要是真說話,可能小兔子口水都得說幹了吧。

  好不容易下車了,玉兔兒終於哼哼唧唧地偃旗息鼓了,白曄沒有再把她裝進袋子裡,而是直接放到了肩膀上,反正這邊人煙稀少,走在路上難得碰到一個人。

  費志辰的家在B市衛星城的一片別墅區裡,白曄到的時候,林喬還沒來,費志辰的媽媽叫柳明花,見白曄來了,熱情的迎到了門口。

  「哎呦,可算是來了,快讓阿姨看看。」

  「阿姨好。」

  白曄看見柳媽媽,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淺笑。

  柳明花和林晚晴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導師帶出來的同一屆學生,B大那會兒有名的財經姐妹花,感情好的不得了。

  當年林晚晴和丈夫出車禍雙雙去世,兩個孩子都沒成年,白曄才十歲,大一點的林梓十七歲,差兩個月滿十八,還在國外,是柳明花把白曄接到了自己家裡,又迅速接手了公司的一大堆事情,一面聯繫林梓回國,一面又跟警方接洽處理車禍的事情,一直到最後的葬禮,都是柳明花在打理。

  沒有柳明花,白樺林早就被白家林家的一群人給瓜分乾淨了,根本等不到林梓接手公司,當時林梓曾經想把白樺林20%的股份贈送給柳明花,柳明花當時是這麼說的:

  「小梓你聽好,阿姨做這些不是為了能從白樺林拿到多少股份,阿姨是不想你爸爸媽媽這麼多年的心血被一群畜生糟踐了,阿姨是希望你和小曄能夠一直好好地生活下去。你馬上就成年了,你決定要現在接手白樺林,阿姨支持你,公司裡還有很多老人可以幫你,阿姨也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有什麼需要阿姨幫忙的,儘管說,還有,你堅持要把小曄帶在身邊……一定要照顧好他。」

  柳明花其實當初是想把白曄留在家裡的,只是林梓死活不同意,只能作罷。

  白曄默默的想著,姐姐當初不同意,恐怕也是因為他身上......確實有什麼跟旁人不一樣的東西吧。

  其實如果真想儘快弄清楚白曄身上的秘密,直接問林梓,是最好的方法,只是他實在是不想再在姐姐面前提起父母的死,況且,林梓也不一定就知道些什麼,沒必要因為一個可能性,再讓姐姐難過一次。

  柳明花一眼就看到了白曄肩膀上的小兔子。

  「狗子剛跟我說你養了只小兔子我還不信呢,沒想到是真的!」

  「是,才養沒幾天。」

  「你都沒帶個籠子過來,就這麼放身上呀?尿到身上了怎麼辦?」

  「……她……很乖的。」

  玉兔兒爪子揪著白曄肩膀上的衣服,好險沒撓個窟窿出來。

  有完沒完?!有完沒完??!!我怎麼會……我,我……你們這群凡人怎麼這麼煩人??!!


Chapter 6

  玉兔兒在白曄肩膀上哢哢哢的磨牙,不過還好柳明花的注意力很快又轉到了白曄身上,拉著白曄一陣噓寒問暖。

  「哎呦,是不是瘦了呀......你一個人住在外面,肯定沒好好照顧自己,小梓工作忙,我也不好說她,你一個人在外面呀,要是缺了少了什麼,就跟阿姨說,知道嗎?」

  「謝謝阿姨。」

  「你這孩子就是太懂禮貌了,跟阿姨客氣什麼呀!」

  柳明花握著白曄的手,把人帶到客廳裡,非常嫌棄地瞅了瞅自己四仰八叉歪在沙發上的親兒子。

  「去去去,挪一邊兒去,這麼大個人了,一點兒眼力價兒都沒有。」

  費志辰一臉生無可戀地抱著靠枕,挪到了一邊的小沙發上繼續歪著,有氣無力地控訴著自己的親媽。

  「媽,您這區別待遇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我才是您親兒子。」

  柳明花聞言攏了攏染成蜂蜜茶色的卷髮,視線分了點餘光給親兒子,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嫌棄:

  「看看你那個樣子,坐沒坐相,本來上大學了我以為你能懂事兒些,結果還是成天不幹正事,就知道吃喝玩樂。」

  費志辰大概是平時被親媽嫌棄慣了,挨了罵也不痛不癢的,扔下抱枕起身,準備去廚房看看保姆阿姨準備的怎麼樣了。

  「你們聊,我去看看咱們的小龍蝦。」

  白曄把玉兔兒從肩膀上拿下來放到了地上,小兔子剛一著地,就蹦噠蹦噠追著費志辰離開的方嚮往廚房跑去了。

  柳明花見狀說:

  「你這兔子就讓它自己在地上跑嗎?這麼小,別一會兒找不到了。」

  「沒事,一叫名字就出來了。」

  「喲,還起名字啦,小兔子叫什麼呀?」

  「……」

  白曄頓了一下,還沒跑遠的玉兔兒聽見了柳明花的話,腳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緩了。

  「叫小白。」

  柳明花聽完突然來了興趣,對著玉兔兒招了招手。

  「來,小白,過來!」

  小兔子的背影僵硬了三秒,然後真的轉過身,一蹦一蹦地跳到了柳明花腳邊。

  柳明花見狀一喜,俯身揪著小兔子的後頸毛就拎到了自己腿上。

  「真的過來了,好乖好乖!」

  白曄揉著自己的耳朵,強作鎮定地回了一句:

  「嗯,就是挺乖的。」

  白曄!我跟你沒完!我堂堂廣寒宮玉兔兒!你你你你你說我叫什麼?!還有!!我!玉兔兒!幾千年!就只有被太陰星君一個人揪過後頸毛!王母娘娘都沒這待遇!!區區凡人!區區凡人!!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們這群凡人……怎麼這麼煩人!煩人!煩人!!!!

  當然這些話除了白曄之外沒人聽見,柳明花愛不釋手地揉著玉兔兒又細又軟的白毛毛,看那樣子是徹底粉上「這只乖巧又可愛的小兔子」了。

  不過白曄一點也不覺得欣慰,他一邊揉著自己被震的有些發麻的耳朵,一邊在想回去該怎麼哄兔子。

  晚上多加一包奶夠不夠?

  眼看著柳明花擼兔子擼上癮了,白曄趕緊伸手把小兔子抱過來順了順毛,然後放在了地上。

  「讓她自己去玩吧,阿姨,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還好在柳明花女士心中,新晉愛寵小白的地位還沒有超過白曄,拉著白曄的手又樂呵呵地聊了起來。

  終於得救了的玉兔兒,一蹦一蹦地跳到了廚房,看見裡面的費志辰正在幫阿姨處理小龍蝦。

  小兔子蹲在門口,眨巴眨巴眼睛,第一次直觀地看見了聚集在費志辰身上的,自己的靈力。

  和周圍稀薄的純白色靈氣相比,被玉兔兒煉化過的靈力呈現出一種瑩潤的月白色,此刻,這團月白的靈力中,漂浮著一根——鮮紅鮮紅的紅線。

  紅線一端搭在費志辰身上,另一端延伸了出去,看不見到底連接的是誰。

  紅線鮮紅,意味著系上去不久,而且又是被自己的靈力所包裹著,玉兔兒可以確定,費志辰被擾亂的命格應該是姻緣,準確來說,是被硬生生綁了一份姻緣。

  廚房裡,費志辰幫著阿姨處理好最後幾隻小龍蝦,洗乾淨手,準備出去叫自己親媽來掌勺了。

  柳明花是南方人,一手辣菜做的極好,每年暑假都會親自掌勺,招待幾個孩子來家裡吃一頓。

  費志辰一轉身就看見玉兔兒蹲在門口,彎下腰想把小兔子抱起來。

  「怎麼跑這兒來了,不要命啦,我媽要是在小龍蝦裡發現幾根兔毛,你小心你的腦袋跟蝦哥哥們一起滾辣椒。」

  費志辰還不知道,柳明花女士的一顆少女心已經系在了小白兔身上,本著救兔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慈悲心腸,準備把小兔子帶離廚房這個是非之地。

  結果手還沒摸到兔毛毛呢,小兔子就跟觸電了一樣一蹦三丈遠。

  「哎,好歹是我把你買回來的吧,摸都不讓摸啊?」

  玉兔兒被柳明花薅毛薅怕了,此刻堅決抵制一切凡人的爪子。

  費志辰又想去撈小兔子,結果又沒摸到。

  「嘿,我還就不信了!」

  於是一人一兔在屋子裡展開了抓捕大賽,費狗子一路左撲右撞,跟著玉兔兒蹦到了客廳。

  小兔子跳到了沙發上,費狗子也跟著撲到了沙發上,但還是沒抓住,玉兔兒又是一蹦,跳到了白曄身上,拽著袖子爬到了肩膀上。

  費狗子還想跟著撲,柳明花女士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幹什麼呢?誰准你追著小白抓的?」

  「小白?」

  費志辰滿頭問號的看向白曄。

  「你啊?」

  「咳,不是我,是它。」

  白曄說著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小兔子,玉兔兒冷冷地橫了白曄一眼,勉強接受了這個名字。

  「它!?小兔子!?」

  「對呀,小白可聽話了,對吧小白,來摸摸。」

  柳明花一臉寵溺地向玉兔兒伸出手,結果沒想到白團子一躲,避開了。

  「這是怎麼了?怎麼不讓摸了?」

  「嚇到了,嚇到了……」

  白曄裝模作樣地揉了揉白團子,像是小兔子真的被嚇到了一樣,然而事實是。

  哼!你們這群愚蠢的凡人,休想再讓我落入你們的魔掌!

  聽了白曄的話,柳明花立刻扭過頭瞪了親兒子一眼。

  挨了親媽一記眼刀,費志辰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比人氣死人,人比兔,還是氣死人!

  「媽……小龍蝦弄好啦,該您上手啦。」

  「哼,還算是有點用。」

  「……」

  柳明花女士非常傲嬌地起身往廚房走去了,走之前還不忘告誡親兒子一句:

  「不許欺負小白!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

  費志辰滿頭黑線地目送親媽離開之後,從沙發上爬起來坐到白曄身邊。

  「我媽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小動物了?」

  「不知道。」

  費志辰還準備說什麼,門鈴響了。

  「我去看看,應該是小喬來了吧。」

  費志辰說完就起身去開門,果然是林喬來了。

  林喬一進客廳,首先注意到的不是白曄這個大活人,而是蹲在白曄肩膀上的圓滾滾的小白兔。

  「呀!小兔子,小兔子也來了呀!」

  然後才看向白曄:

  「白哥,你把小兔子帶來了呀!」

  然後激動地跑過去坐在了白曄旁邊,兩眼發光地看著玉兔兒,不過倒是很克制地沒有直接上手抓。

  「白哥,上次不好意思哦,留你一個去給小兔子買東西。」

  「沒事。」

  「哦,對了,我昨天在朋友圈問了下,有妹子說想養的,你……」

  「那個呀,不用了,我準備自己養了。」

  「你準備自己養了?」

  「嗯,那個……你朋友說想養的,你幫我回絕一下她吧。」

  「哦哦哦,那個沒事兒,我回頭跟她說一下就可以了,你真的要自己養呀?」

  白曄看著林喬滿臉的震驚,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畢竟是女孩子,總不能像對費狗一樣懟回去吧。

  費志辰聽完,非常感同身受地接過話。

  「很驚訝吧!不敢相信吧!我剛聽他說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不過他是真準備養了,名字都起好了。」

  「哇,真的呀,叫什麼呀?」

  「叫小白。」

  「唔……小白,白哥姓白,挺好的。」

  白曄非常感謝費狗子代替他說出了這個名字,不然小兔子又要在他耳邊念叨,雖然現在已經在他衣服上磨爪子了。

  柳明花很快就把小龍蝦做好了,招呼三個孩子來餐廳吃飯,滿滿一盆紅豔豔的麻辣小龍蝦端出來,火鍋底料的辣味順著香氣溢出,聞著就讓人直想流口水。

  玉兔兒慫了慫嫩粉粉的鼻子,咂巴咂巴毛毛嘴,怕了拍白曄肩膀說。

  好香,我也想吃。

  白曄沉默了,不知道其他人看見一隻吃麻辣小龍蝦的兔子會是什麼反應,這時柳明花開口了:

  「小白吃什麼呀?這麼小的兔子,小曄你有帶兔糧過來嗎?」

  「她……不用,出門的時候吃了挺多的,不用管,待會兒回去再喂。」

  玉兔兒氣的直拍白曄的肩膀,外人看起來就像是小兔子在跺腳一樣,柳明花被萌的肝顫。

  「哎呦,兔子跺腳是不是生氣的意思呀?怎麼還生氣了呢,還在生狗子的氣呀?阿姨幫你收拾他,幫你出氣,好不好?」

  費志辰剛從冰箱裡拿了兩聽百威出來,聞言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親媽。

  「媽,我可是你親兒子!」

  柳明花看見費志辰手上的啤酒就皺起了眉毛。

  「冰箱裡什麼時候有啤酒的?給我放下,小小年紀喝什麼酒。」

  「媽,我都二十了……」

  柳明花無視親兒子的反對,轉過頭對著小兔子說:

  「不氣了啊,你看,阿姨幫你收拾他了。」

  費志辰氣結,合著是為了哄兔子!親兒子還不如一隻兔子!

  林喬在旁邊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白曄掩飾性地咳了一下忍住笑。

  「咳……應該是想上廁所了,我帶她去趟洗手間。」

  白曄說完,無視費志辰幽怨的眼神和柳明花一疊聲兒的「真乖」,把玉兔兒從肩膀上抓下來捧在手裡,疾步走向了洗手間。

  門一關,白曄不等小兔子的控訴聲響起,連忙壓低聲音說:

  「麻辣小龍蝦肯定有剩的,我給你打包帶回去吃好不好?」

  「哦……讓我吃你們吃剩的東西。」

  「那我待會兒讓柳阿姨提前先打包一份出來行不行?」

  「勉強接受……」

  白曄舒了一口氣,麻辣小龍蝦的事情算是解決了,這才開始問正事兒。

  「你從費狗身上看出什麼來了嗎?」

  「看明白了,他身上多了一根紅線。」

  「紅線?什麼意思?」

  「就是他多了一份姻緣,得斷了他這份姻緣,我的靈力才能回來。」

  「能看出來是跟誰的嗎?」

  「現在看不到,不過如果見到的話我能認出來。」

  「這要怎麼找?」

  「應該是最近跟他接觸比較多的女性,剛剛那個林喬我看了,不是她,你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人。」

  「其他人的話,那應該……就只有陸小雨了吧。」

  「陸小雨?那是誰?」

  「這個,說來話長,回去再跟你說。」

  「好吧,記得我的麻辣小龍蝦!」

  回到餐廳,費狗子還在跟柳明花據理力爭。

  「媽,我查過了,兔子跺後腳才是生氣,剛剛小白明明跺的就是前腳,它沒生氣,真的,你要相信你親兒子。」

  「是嘛,小白回來了,來來來,狗子說你沒生氣,跟阿姨說,你生氣了沒?」

  「它懂什麼呀。」

  費志辰還想再解釋,就看見小兔子從白曄肩膀上直接蹦到了餐桌上,「啪」地一聲跺了一下後腳。

  旁邊默默看戲的林喬這下實在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費志辰要說的話被卡在了喉嚨裡,心說,這年頭兔子都能成精了嗎?

  柳明花拿過兩聽啤酒放回冰箱裡,順便跟準備走了的家政阿姨交代了一句「明天做啤酒鴨」。

  ***

  吃完飯回到家,白曄一邊給玉兔兒剝小龍蝦一邊跟她講陸小雨的事情。

  「嘶……那明天去見見那個陸小雨?見了人我就能確定了。」

  小兔子被辣的直抽氣,白曄剝完最後一隻小龍蝦,去兌了一碗蜂蜜水,倒在裝調料的小碟子裡給玉兔兒端了出來。

  「也不是不行,不過明天他去見他的小雨學姐,我跟著去是個什麼意思。」

  小兔子吧唧吧唧把一整碟蜂蜜水都喝了。

  「那你說怎麼辦?」

  「很著急嗎?這件事。」

  玉兔兒把最後一塊蝦肉咽下去,吐了吐舌頭。

  「時間拖的越久,他們受我靈力的影響就越深,與他們原本的命格相差就越大,想要將他們的命格掰回正軌就越不容易。就拿費志辰來說的話……」

  玉兔兒說到一半咽了咽口水,還是辣。

  「我還想喝水,還有嗎。」

  剛兌的蜂蜜水還剩的有,白曄進廚房又倒了一碟,順便把剩下的也一起拿出來了,玉兔兒喝完接著說。

  「時間拖的越久,他跟陸小雨就越可能在一起,你想啊,是讓他跟女朋友分手容易些,還是讓他跟老婆離婚容易些呢。況且現在他還只是對陸小雨有愛慕之意,陸小雨還不喜歡他,這種時候呢,只要打消掉他對陸小雨的愛慕之意就可以了,或者讓他覺得自己跟陸小雨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從而放棄對陸小雨的追求。」

  「這樣啊…..」

  白曄見碟子空了,又倒了些蜂蜜水進去,小兔子吧唧吧唧又喝了兩口。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做這樣的事很對不起好兄弟?」

  「你別擔心,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

  玉兔兒抬起頭深深地看了白曄一眼,不過一會兒,又若無其事地低頭開始喝蜂蜜水。

  「嘛,總之現在先想想辦法儘快見到陸小雨吧。」

  這時候白曄放在餐桌上的手機一震。

  辰星不可摘:明天有空嗎?陪我去機場送送小雨學姐唄

  不一會兒,又是一震。

  辰星不可摘:我想了想

  辰星不可摘:覺得要是小雨學姐裝不認識我

  辰星不可摘:帶上你可以避免尷尬

  白曄看著亮起的手機螢幕,心說,這還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來送枕頭。


Chapter 7

  「我當初怎麼就沒有想到這茬兒呢?」

  機場航站樓裡,費志辰扒拉著護欄,遠遠地看著正在取票的女生。

  「別問我,我不知道。」

  白曄扯了扯領口,略微煩躁,為了能帶著玉兔兒順利過安檢,他只能翻了一件衛衣出來,把小兔子藏在袋鼠兜裡。大熱天的,即便機場裡冷氣開的很足,正值二十歲,血氣方剛的年紀,白曄還是覺得很熱。

  費志辰注意到白曄的動作,轉過身來。

  「你是有多喜歡你家小白,隨時隨刻都得帶在身上?這麼熱的天兒,還穿衛衣,雖然是短袖吧……」

  「你管的著嗎?先想想你的小雨學姐吧。」

  「我在想呢嘛,可人家爸媽在那兒呢,我過去,說什麼?」

  費志辰在深思熟慮之後終於決定還是去機場送送陸小雨,甚至為了避免尷尬,還專門叫上了白曄,但是,千算萬算算漏了一點,陸小雨的爸媽也來了。

  「人家女兒出國讀書,可能一兩年都見不著面了,來送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真不知道你這狗腦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

  白曄熱得難受,火氣自然而然地燒到了一旁的費狗子身上。

  「你別光說我呀,你不也沒想起來呢嗎。」

  「怪我?」

  「不不不不不,怪我怪我,您消消氣消消氣。」

  面對著一臉煩躁的白曄,費志辰非常有眼色地認了慫,然後又趴回欄杆上盯著陸小雨一家三口犯愁。

  「唉,這可怎麼辦呀,人爸媽在,我過去,一開口,叔叔阿姨好,我是費志辰,三天前跟您女兒表白被拒絕,但我賊心不死,所以一路跟來了機場,希望您女兒能夠回心轉意……我去,我要是有女兒,碰到這麼個變態男,那不得一巴掌抽死丫的。」

  「我覺得你想多了,你自己不說,人陸小雨不一定把這些事告訴她爸媽。」

  「哎呀,重點不在這兒!我問你,咱們今天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什麼?」

  白曄心說,我今天來這兒的主要目的是,看看陸小雨是不是你未來的老婆。

  費志辰也不指望白曄能說出個什麼來,自說自話地接了下去。

  「那是為了能讓小雨學姐看到我的誠意,然後接受我的心意。現在,人爸媽在,我怎麼把話題往這方面引啊?見了面也是白見面!」

  「那你過去打個招呼也總比趴這兒強!」

  玉兔兒剛偷偷探了個腦袋出來看了看,跟白曄說,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但費志辰身上的紅線的確是往陸小雨所在的方向延伸的,估計八九不離十就是陸小雨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走近了看看。

  「你再不過去人家就要進安檢了。」

  白曄看著陸小雨已經辦好了行李托運,正在跟爸媽說話,看起來像是在告別的樣子,忍不住又開口催促費志辰。

  沒想到費志辰聽了這話突然站直了。

  「對呀,安檢!進安檢她不就和爸媽分開了嘛。」

  「……你想幹嘛?」

  「哥們,是時候展現一下富二代追女生的豪放了。身份證帶了沒?咱們買機票去!」

  「……」

  白曄被突然興奮起來的費志辰連拉帶拽地拖到了售票口,一路上費志辰還在不停地跟白曄講解他的新計畫。

  「哈哈,看哥多聰明!哎呀,只要進了安檢!那哥還不是想說什麼說什麼!哎哎哎,到時候你先別跟著過來啊,看我手勢,我要是比一,就是成了,你就直接走就行啦,我要是比二,那就是沒成,那時候你再出來,裝作叫我去登機,然後……」

  白曄聽著費狗子蠢爆了的計畫,眼睛卻一直盯著陸小雨,看著她們一家三口開始往安檢口走了。

  耳邊的費狗子還在滔滔不絕,白曄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也不等費志辰回復,直接就往陸小雨那邊去了。

  「一定要記住看我手勢啊……欸?哦哦,好,那你先把……」

  費志辰話還沒說完,白曄已經走遠了,他看著白曄離開的方向,囔囔著把剩下了話說完了。

  「身份證給我……這麼著急,腎虧呀?」

  也就仗著人聽不見,費狗子才敢這麼吐槽,這要是當著白曄面說,估計離他狗頭搬家的時候也不遠了。

  白曄才不管費志辰怎麼想,邊往陸小雨那邊走,邊攏了攏衛衣兜,提醒玉兔兒準備行動了。走到陸小雨身後,輕輕一拍衣兜,小兔子立刻扒拉著兜沿探了個小腦袋出來。

  確定啦,就是她!

  白曄默默歎了口氣,按照之前的玉兔兒的說法,接下來就是要斷了費志辰對陸小雨的綺念,白曄母胎solo二十年,感情經歷一片空白,實在不知道要該怎麼操作。

  回去找到費志辰的時候,他還在排隊,見白曄回來了,費志辰連忙管人要身份證。

  「……你真要買機票啊?」

  「是啊,我隊都快排到了,你身份證呢?快拿來。」

  「……其實我沒帶。」

  「你誆誰呢?沒帶你剛不說,趕緊的,馬上就到了。」

  「真沒帶。」

  白曄反正話都說了,臉也不要了,咬死了就是沒帶,費志辰沒辦法,只有從隊伍裡出來,兩人又回到了剛才趴的欄杆哪裡。

  「你今天什麼毛病?這可是兄弟的終身大事,你這是搞什麼呢?」

  白曄打小就沒編過瞎話,實在不知道該謅個什麼理由來糊弄費志辰,乾脆不說話了。

  費志辰也是習慣了白曄這動不動就留個白的性格,接著又說。

  「我覺得你今天有點不太正常啊,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咱倆什麼關係,我還能怪你嗎?」

  白曄聽費志辰這麼說,差點就來了一句,那你能不能為了我放棄陸小雨呢。

  白曄腦子裡正亂著呢,突然就被費志辰拍了下肩膀。

  「哎哎哎,你看,你看!」

  白曄抬起頭順著費志辰指的方向看去,也愣了一下。

  「怎麼回事,小雨學姐怎麼出來了?她不是去安檢了嗎?」

  「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不像啊……看樣子是出事兒了,但也沒見她多著急啊。」

  那邊本來應該已經過了安檢的陸小雨,現在正跟著爸媽一起往跟安檢相反的方向走,一臉無奈地跟爸媽解釋著什麼。

  費志辰拉著白曄連忙跟了上去,發現三人走到了大件行李托運處,跟工作人員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就在那兒等著了,費志辰滿頭霧水地瞪著眼,跟著等了半個多小時。

  「什麼情況,這……航班已經起飛了吧,要是不晚點的話……不過就算是晚點了,她跑這兒來幹嘛?」

  「要不你去問問?」

  「行吧,走,咱們去問問。」

  費志辰裝作偶遇地走到陸小雨跟前,白曄跟在他後面。

  「喲,小雨學姐,這麼巧!」

  陸小雨聽見聲音,轉過頭來看見是費志辰,臉上很明顯地閃過一絲尷尬。

  「啊……是志辰呀,你怎麼也在這兒?」

  「哦,我正好來接一個朋友。」

  這時候陸小雨的爸媽也轉過身來了,陸媽媽問道。

  「小雨啊,這位是……」

  「這是我……一個社團的。」

  陸小雨顯然是不想多做介紹,但費志辰非常自來熟的跟阿姨打了個招呼,順便做了個自我介紹。

  「阿姨好,我叫費志辰,跟小雨學姐一個學院,也是校志願者協會的,跟著小雨學姐打下手。」

  陸媽媽一看,這男孩子陽光帥氣,大大方方,頓時就有了好感,笑呵呵地說。

  「原來是小雨的學弟呀。」

  「阿姨,你們在這兒是……托運行李?」

  「哎呦,別提了,小雨本來是今天的飛機,結果剛剛去安檢,人家說她的簽證出問題了,不給過。小雨行李都托運了,工作人員說讓到這裡來取。」

  「簽證出問題了呀?」

  「是呀,你說這是個什麼事兒!」

  費志辰跟陸媽媽聊的投機,陸小雨在旁邊尷尬地站著,也不知道該怎麼插話。

  玉兔兒聽見外面的談話,想說點什麼,可又想到現在說話白曄也不能回復她,於是在白曄兜裡翻了個身,無聊地繼續聽外面費志辰跟陸媽媽獻殷勤。

  「阿姨,那你們這還得等多久呀?」

  「還不知道要多久呢,就讓我們在這兒等著。」

  「這都快中午了,您要不……先去吃個飯什麼的?別餓著了。」

  「哎呀,我也是說呀,這邊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小雨啊,餓了沒,要不咱們先去吃飯吧。」

  陸小雨剛想說什麼呢,就被費志辰看似誠懇萬分,實則居心叵測地打斷了。

  「我……」

  「其實吧,我是想呢,在這兒能碰到小雨學姐也是緣分,這一年吧,說實話,小雨學姐挺照顧我的,給了我很多幫助,這一下子就要出國了,之後也不知道幾年才能見上面,我還挺捨不得的,我就想呀,要不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吧,權當是為小雨學姐餞行了,您看怎麼樣?」

  費志辰這一番話說的冠冕堂皇,不僅在陸媽媽心目中塑造了一個尊敬師長、重情重義的好學生形象,一句「不知道幾年才能見的上面」,準確地戳中了陸媽媽心中,捨不得女兒出國留學的那個點,陸媽媽慈母心一上來,頓時覺得面前這個孩子多好呀,不就是吃個飯嘛,這麼點事兒,有什麼不好答應的呢。

  陸小雨扯了扯自家媽媽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說。

  「媽,人家是來接朋友的,跟咱們去吃飯了,人朋友怎麼辦?」

  陸媽媽這才看向站在費志辰旁邊,一直沉默著的男生,剛才沒仔細看,現在這麼一瞧,陸媽媽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孩子長得可真俊俏,比費同學長得都還要好看。

  白曄雖然平時習慣性面癱,但對著長輩基本的禮貌還是很遵守的,見陸媽媽朝他看了過來,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阿姨好。」

  「你好你好!這位同學要是沒什麼事兒的話,要不就一起去吃飯吧,阿姨請客,好嗎?」

  陸阿姨說完笑眯眯地看著白曄,一臉慈祥,費志辰不等白曄說話,連忙替他回道。

  「他沒事兒,暑假呢,能有什麼事兒呀。」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

  陸小雨眼看著這頓飯就要這麼定了,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把目光求助性地遞向一直在旁邊站著,一言不發的陸爸爸。

  陸爸爸看到女兒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以為是女兒餓了不好意思說,於是非常直截了當地打斷了陸媽媽的話,開口道。

  「那就走吧,還說什麼呢,別在這兒幹站著了,這都幾點了,別餓著孩子了。」

  陸小雨:「……」爸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爸爸看著寡言少語、一臉嚴肅,可一說話就說到費志辰心坎子上了,費狗子在心裡手動給陸爸爸點了個贊,然後一夥人熱熱鬧鬧地就往機場外面走了。

  餐廳雅間裡,玉兔兒舒舒服服地窩在白曄兜裡,隔著層布料攤在他軟中帶硬的腹肌上,非常滿意自己這個臨時坐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租屋靈氣濃郁的緣故,白曄周身的靈氣也很濃郁,貼近了就能感受到。

  此刻,費志辰已經完全跟陸媽媽聊成一片了,就連陸爸爸偶爾也會跟著聊幾句,整個餐桌除了本來就是被捎帶著來的白曄之外,最安靜的就是陸小雨了,雖然話題一直都是在她身上,但是陸小雨根本就找不到插嘴的機會,聽著自己爸媽跟別人聊自己的事情,尷尬地在一旁微笑著。

  「哎呀,可不是嗎,我們小雨啊可懂事了,從來不讓我跟她爸爸操心,但就是什麼都不跟我們聊,我們想瞭解一下她的生活呀,都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有時候就在想啊,是不是我們從小對她要求太嚴格了,讓她都不跟我們親近了。」

  「小雨學姐這麼優秀,您跟叔叔應該高興才是呀。」

  陸媽媽笑了笑,又接著跟費志辰嘮嗑。

  「我們呐,其實也不太知道她在學校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她呀,從來就不跟我們提這些,每次拿個什麼獎學金呀,得個什麼獎呀,我們都是看了學校網站才知道,問她,就』嗯嗯啊啊』地兩三句就糊弄過去了。」

  「小雨學姐這是不讓你們操心,我媽就老嫌棄我,說我不讓人省心呢。」

  「你媽媽那就是嘴上說說,當爹媽的,這半輩子不就是為著兒女操心嘛,你們還小,不懂這些。」

  「我媽啊,從小就愛嫌棄我,但也從沒見她真管過我什麼,我吧,長這麼大,基本上就是放養的狀態。」

  陸媽媽說的有點口渴,喝了口茶,接著問道。

  「對了,志辰呀,你有兄弟姐妹嗎?」

  「我沒,我家就我一個。」

  「我們小雨也是一個,現在好多家裡都只有一個孩子,我們當爹媽呀,也是頭一回,不知道該怎麼管你們這些孩子,管緊了吧,怕你們反感,管松了吧,又怕沒能盡到父母的責任。哎,那位同學呢?家裡也是一個嗎?」

  陸媽媽看白曄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怕冷落了人家孩子,順帶就多問了一句。

  白曄陡然被點到,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才回答道。

  「我……不是,我還有一個姐姐。」

  陸媽媽還想說什麼,這時候上菜的服務員進來了,費志辰想轉移話題,陸小雨想緩解一下尷尬,結果兩人同時開口說了一句。

  「快吃菜吧!」

  說完之後陸小雨更尷尬了,費志辰倒是沒什麼,沖著陸小雨笑了笑,趁著大家注意力都在菜上的功夫,湊過去勾住白曄的肩膀,低聲說。

  「哥們,對不住啊,你要是無聊就先回去吧。」

  白曄看出來了,費志辰其實是在為剛剛聊到父母的事情抱歉。

  費志辰這個人啊,平時看著大大咧咧的,擱他面前跟個二傻子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柳明花女士從小「狗子狗子」地喊到大,真的長成一隻哈士奇了。

  但其實他心裡各種事情條分縷析放的很清楚,什麼是能做的,什麼是無所謂的,底線在哪裡,都分的很清楚,到白曄這裡,大概「父母」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碰的禁區吧,即便白曄看起來似乎並不那麼在意這些,但費狗子認定了不能碰,那就是不行,沒有講道理的餘地。

  其實說真心話,白曄也沒有那麼脆弱,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再聽別人提起父母,更多的不是痛苦了,反而是一種從肺腑裡透出來的酸楚,沒那麼疼,沒那麼難以忍受,就是有的時候,夜深人靜,還會折磨地他整晚整晚的失眠,一個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腦子裡空蕩蕩的,胸腔裡也空蕩蕩的,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感受不到,就像是地獄裡的一抹遊魂,獨自在黑暗裡飄著。

  前無來路,後無歸途。

  白曄垂了垂眼睫,強迫自己從那些有的沒的的思緒跳裡出來,肩膀一撐,撇開費志辰的狗爪子,輕聲說。

  「我沒事,你們聊你們的。」

  費志辰見狀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接下來刻意將話題帶到了校園生活上,陸小雨從來不跟父母說這些,陸媽媽陸爸爸都聽得津津有味。

  「……當時呀,我們副會長死活要撂挑子不幹了,說他得回去哄媳婦兒,天大地大老婆最大,最後還是小雨學姐帶著我們去的。」

  「是嗎?那你們副會長可真逗!」

  陸媽媽聽完直笑,笑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神神秘秘地跟費志辰說。

  「志辰呀,阿姨問你個事兒,你可得跟阿姨說實話!」

  「那當然,阿姨你說。」

  「小雨……有沒有交男朋友呀?」


Chapter 8

  「媽!你這是幹什麼呀!」

  陸小雨這下徹底繃不住了,漲紅著臉在桌子下麵拽了拽陸媽媽。

  陸媽媽只當女兒不好意思,但看自家閨女一臉著急的樣兒,也擔心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寬的,讓女兒不高興了,於是拍拍女兒的手,說道。

  「我這不也是關心你嘛,你不高興,媽不問就是了。」

  費志辰看著母女倆瞬間僵硬起來的氛圍,笑著打了個哈哈。

  「阿姨,小雨學姐,這個老鴨湯味道挺好的,來來來,大家都嘗嘗。」

  陸小雨也覺得自己剛剛跟媽媽說話語氣不太好,主動拿過了陸媽媽的碗。

  「媽,我給你盛一碗。」

  這頓午餐,雖然中間出了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總體來說還是非常成功的,費志辰還借著科普養生黑科技推文的功夫,加上了陸媽媽的微信。

  回去的路上,白曄看著一臉得瑟的費狗子,忍不住問道。

  「你不是說跟人爸媽不好聊感情的事兒嘛,剛怎麼那麼殷勤?」

  「哎,這個嘛。」

  費志辰把白曄的肩膀一攬,滿臉春風得意。

  「比智商,我是不如你,可要說這個情商嘛,我不是說你情商低啊,你也就是比平均水準低了那麼一點點,真的,就一點點——嗷!!!」

  皮一下很開心的費狗子,被白曄一胳膊肘杠在腰上,狗叫出了聲,淒慘的控訴著。

  「你至於下這麼重的手嗎?你們學電腦的標準形象,不都應該是戴著眼鏡的柔弱宅男嘛,怎麼——我錯了!我錯了!別動手!」

  費狗子被修理了一頓,終於開始老老實實地說事情。

  「當時小雨學姐不是都要出國了嘛,這種情況下,出手講究一個快准狠,像討好丈母娘這種迂回路線,根本就不適用。不過現在不一樣啦,小雨學姐簽證出問題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問題,但今天正好是週五,少說也得個五六天才能重新辦好吧,嘿嘿,這種時候,就要果斷地改變策略!」

  白曄看著費志辰一臉□□地在那兒笑著,覺得此人不是智商低,是把智商全都用在追妹子上了,估摸著扣除之後可能還得欠點,欠的這點全用臉皮往上貼了。

  跟費志辰告別之後回到出租屋,白曄把玉兔兒掏出來往餐桌上一擱,打開空調。

  「你先自己玩會兒,我換個衣服。」

  說完拿了衣服就去洗澡了。

  玉兔兒深呼吸一口充滿了靈力的空氣,拿著椅子當臺階,兩下蹦到地上就往臥室去了。

  桌子哪有床舒服呀,還是床上好。

  於是白曄洗完澡,一回到臥室就看到一隻白團子窩在床上舔爪爪,他倒不是在意玉兔兒隨便上他的床,主要是平時一個人住習慣了,現在剛洗完澡,就只穿了個大褲衩,上半身還裸著,本來想先回臥室套件衣服再出去的,沒想到小兔子居然也跑到臥室來了。

  就在白曄正在思考這到底是算少兒不宜,還是算在長輩面前衣冠不整的時候,小兔子抬起頭看見了他,紅眼睛非常明顯地亮了一下。

  「哇哦,身材挺耐看的嘛。」

  好吧,是他想多了,這應該就是單純的被揩油了。

  隨便拽了件T恤出來套上,白曄往床上一坐,邊擦頭髮邊問。

  「說說吧,今天有什麼想法?」

  「嘛,最重要的事,就是確定了陸小雨的確是我們要找的人。」

  「其實我有件事情挺在意的,陸小雨的簽證……怎麼會出問題呢?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在國內機場被拒絕出境的。」

  「這就是我想說的第二件事啦,我的靈力,對費志辰命格的影響已經開始了,你剛說的簽證的問題,應該就是我的靈力在起作用,所以你也別再糾結這個問題了,權當靈異事件好啦,現在呢,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是,該怎麼一棒子敲暈費志辰這個單方面的鴛!」

  白曄聽完玉兔兒的最後一句話,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後乾脆把毛巾往床頭櫃上一扔。

  「這事兒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道就學習嘛,百度是幹嘛用的?」

  「……你們天庭也用百度呀。」

  「用呀,怎麼不用?」

  玉兔兒一隻耳朵立了起來,疑惑的看向白曄,那表情,仿佛白曄問的是「王母娘娘的蟠桃盛宴是不是有桃子吃」,這樣的問題。

  「行吧,百度。」

  白曄攤開手掌,讓玉兔兒跳上來,捧著小兔子就去書房了。

  來到書房,拉開電腦椅,玉兔兒從白曄手上跳下來,爪子在電腦桌上踩來踩去的,白曄剛洗完澡,手上還有水汽,弄的玉兔兒腳掌上的軟毛毛也有點濕潤了。

  小兔子踩著爪爪,看著白曄彎腰把主機電源打開,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剛一進書房就有這種感覺了,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有什麼事兒。

  電腦打開了,玉兔兒順著白曄搭在桌上的手,爬到了肩膀上。

  嗯,視線不錯。

  玉兔兒蹲在白曄肩膀上,恰好就是白曄的視野,除了電腦螢幕之外,敲著鍵盤的修長的手指也看得清清楚楚,非常養眼,滑鼠放在右手邊,左手邊一盆仙人掌,仙人掌……仙人掌!

  「啊!」

  玉兔兒忍不住一下子叫出來了,聲兒還不小,白曄被刺激得往邊上一偏腦袋,連帶著肩膀也一動,差點沒把小兔子摔下去。

  玉兔兒手忙腳亂地抓住白曄的衣服,將將沒滾下去。

  「對對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小兔子也知道是自己把人給嚇著了,毛爪子抱著人家的耳朵揉啊揉的。

  白曄緩過勁來就感到左耳朵上一團毛茸茸的觸感,癢癢的,本來就被玉兔兒一聲大叫給震麻了的耳朵,現在又麻又癢。

  他伸出手把小兔子的爪子撥開,自己捏了捏。

  玉兔兒訕訕地把毛爪子縮回去,看白曄似乎沒有很生氣的樣子,連忙小聲解釋道。

  「我剛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還挺重要的,真的。」

  白曄目光一斜,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毛團子,玉兔兒連忙接著說。

  「你家裡有一隻妖怪,剛成精的小妖怪,大概在這兒住了大半年了,就是你桌上那盆仙人掌,哦,不是,小熊掌。」

  猝不及防被賣了個花盆底朝天的小熊掌:「……」

  白曄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看向電腦桌旁邊小小的一盆,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還沒完全恢復過來。

  「你說……這個呀?」

  「對呀,就是他。」

  白曄連花盆帶葉子尖打量了一圈這個所謂的「妖怪」,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從一盆植物身上看出了「慫」的氣質。

  玉兔兒看白曄揉著耳朵不說話,再看看桌子上一如既往裝死的小熊掌,從白曄的肩膀上又爬了下去,蹦到了花盆邊上,舉起了看起來毫無威脅力的毛爪子。

  「說話,再不說話我打爛你的仙……啊呸!小熊掌葉子!」

  三秒鐘之後,書房一片寂靜,玉兔兒眯了眯紅眼睛,心說這慫貨漲膽子了呀,結果下一秒,熟悉的嚶嚶嚶就響了起來。

  「嚶嚶嚶嚶嚶,大仙你怎麼這樣啊……」

  玉兔兒收起爪子,心說,挺好,還進步了一秒。

  白曄看著一臉邀功地望著自己的玉兔兒,揉著耳朵的手指,忍不住移向了太陽穴,這都什麼事兒呀,家裡的仙人掌居然成精了?

  玉兔兒舔了舔爪子,對白曄說。

  「他雖然只是個小妖怪,但是好歹也是只妖怪,住在你這裡你可以跟他收房租的,有什麼事兒也可以安排它去做。」

  「那……他能做什麼呢?」

  玉兔兒一愣,眨巴眨巴紅眼睛,看看旁邊比她都還要小一圈的小熊掌。

  「好像沒什麼用的樣子……」

  抽抽噎噎的小熊掌一聽這話立馬又開始嚶嚶嚶了。

  白曄被吵得頭疼,看向玉兔兒。

  「能不能先讓他別哭了。」

  玉兔兒心說,看來不止她一個受不了仙人掌的「嚶嚶」功啊,不過還是立馬扭過頭說道。

  「別哭啦,再哭白曄就要把你扔出去啦。」

  玉兔兒說完,「嚶嚶嚶嚶」的聲音戛然而止,書房終於安靜了下來。

  白曄輕輕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

  「你……先在這兒住著吧,我現在也沒什麼要你做的事情,別哭就行了。」

  憋著不哭的小熊掌一聽這話,把剛到嘴邊的哭嗝咽下去,細聲細氣地回答道。

  「嗯嗯嗯,我知道了,謝謝主人。」

  聽見最後兩個字,白曄剛松到底的一口氣,瞬間又提了起來,而且看樣子飆的比剛才還要高,說話的音調都有點變了。

  「你叫我什麼?!」

  「主人呐,有什麼不對嗎?」

  白曄聲音一大,小熊掌忍不住又想嚶嚶嚶,但想到剛剛白曄提的要求,忍住了,告訴自己要做一株堅強的小熊掌,不哭!

  白曄一臉震驚地看向玉兔兒,不知道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家裡慫慫的小仙人掌精,正一本正經的在叫他主人!

  玉兔兒不太明白為什麼白曄反應這麼大。

  「他沒叫錯呀,你不是一直把他當寵物養的嘛,就是他主人呀。」

  白曄揉了揉眉心,價值觀不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跟玉兔兒解釋這個問題,他深吸一口氣,指著小熊掌。

  「你……以後不要叫我主人了,我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你安心在這兒呆著就是,以後叫我名字就好了。」

  「哦哦,好吧。」

  白曄聽仙人掌答應的還不情不願的,頓時覺得自己心好累,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示意玉兔兒爬到肩膀上來。

  「行了,這件事兒就這樣吧,上來,你不是要百度嗎?百度來了。」

  等小兔子爬上來,白曄在搜索欄裡輸入:

  如何讓男生放棄追求女生

  一敲回車,出來一大堆網頁,白曄隨便點了幾個進去。

  正常一點的回答,諸如讓他意識到自己很窮,養不起那個女孩,或者介紹一些別的女生給他認識,見識多了說不定就不喜歡原來那個了。

  不過這些對費志辰都不適用,窮?費狗子是個富二代,不缺錢,別的女生?不好意思,你介紹過去的女生估計還沒費狗子已經談過的多。

  極端一點的,比如……毀個容?這個不等玉兔兒說什麼,白曄直接就把網頁叉掉了,他還是想當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還有一個說……找個男的跟他搞基?!


Chapter 9

  剛看到這一條,白曄滑鼠都沒用,直接一個command+w就把頁面關了,不等玉兔兒發問,飛快地解釋道。

  「我覺得與其百度,不如找個人問問,你覺得呢?」

  「先看看嘛,說不定有好主意呢。」

  白曄無視玉兔兒的提議,緊接著又說。

  「我覺得這種事情最好還是問一下女孩子,我問問小喬。」

  「啊,也行,不過……」

  「我去拿手機登微信。」

  白曄說完放下小兔子就出去拿手機了,開玩笑,他可不想去搞基!

  玉兔兒一臉蒙圈地蹲在電腦桌上,沒想明白白曄剛才是個什麼情況,不過她倒不是很在意百度還是問人啦,反正凡間的事情白曄比她熟悉的多,既然白曄要去問問別人,那就去問唄,只要最後解決問題就好了。

  三分鐘之後——

  喬木:怎麼讓一個男生放棄追求喜歡的女生?(☉_☉;)

  白曄:嗯

  喬木:……

  喬木:白哥你問這個幹什麼?

  白曄:就想起來問問

  喬木:……真的嗎→_→

  白曄仿佛透過螢幕都能看見林喬那懷疑的小眼神,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在林喬沒費志辰那麼八卦,見白曄沒回復,知道白曄不想說,也沒再追問。

  喬木:這個沒有一個很明確的說法啦

  喬木:唔……真要說的話,男生怎麼想我是不知道啦,但女生的話,我覺得,要讓一個男生死心,其實明確拒絕就好啦

  喬木:真要是都被明確拒絕了,還追著人家女孩子不放的,其實很少的

  喬木:對了,是「明確」拒絕哦,不給人留一點餘地的拒絕哦

  白曄看著林喬發過來的一堆消息,自言自語道。

  「讓女生拒絕男生,讓陸小雨拒絕費志辰麼……還得是明確拒絕……」

  白曄:怎麼算明確拒絕?

  喬木:比如說吧,男生告白,女生說,我們不合適

  喬木:這就不算啦

  喬木:男生會想啊,怎麼就不合適了呢?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呀,你要是真有覺得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我可以改呀

  喬木:這種情況下,男生要是追問女生哪裡不合適,女生多半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就算說了……嘛,男生的回答多半也跟上面說的一樣,我可以改呀之類的

  喬木:然後女孩子就會煩呀,覺得解釋不通呀,然後就不說話了,啊……或者是吵起來,然後男生就會想,你看你自己都說不清楚,那你肯定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我,我肯定還有機會

  喬木:然後就接著追求人家唄

  喬木:至於怎麼才算明確拒絕

  喬木:那就是直接說,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我們之間是沒可能的,對於那些臉皮比較厚的,還可以再放幾句狠話,比如全世界別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可能會考慮一下你

  喬木:嘛,就醬紫^_^

  喬木:畢竟

  喬木:哪裡有那麼多非你不可呢

  玉兔兒蹲在白曄肩膀上看完林喬發的一長串消息,忍不住感歎一句。

  「總覺得……她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白曄也看完了,思索了一下,問道。

  「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

  「啊?讓陸小雨明確拒絕費志辰呀?」

  「嗯。」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可以的,但是……」

  小兔子頓了頓,接著說。

  「但是怎麼才能讓她說呢?順其自然肯定是不可能的,有我的靈力影響,沒有其他外力干擾,她跟費志辰最終肯定會在一起。」

  「……」

  一人一兔集體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白曄試探性地說道。

  「要不……找個人去跟陸小雨說?」

  「說什麼?說請你明確拒絕費志辰呀?」

  「是……」

  「……」

  「……」

  「這麼簡單粗暴的呀?」

  「……啊……」

  白曄自己都覺得這個方案實在是太太太太過於簡陋了,剛想說他就是隨便說說,小兔子突然一拍他的肩膀。

  「其實你這個辦法可以耶。」

  「啊?」

  這下輪到白曄摸不清頭腦了,小兔子接著又解釋道。

  「陸小雨現在是想拒絕費志辰的,但是苦於沒有一個好的方法,這個時候,只要有一個人給她點提示,嘛,很大可能性她會去試一試!」

  白曄現在已經完全忽略這個方案是自己提出來的了,非常懷疑其可行性。

  「好吧,就算你的設想成立,但關鍵是,怎麼給陸小雨這個提示?或者說,誰,去給她這個提示?」

  「放心吧,你我是不指望的。」

  第一次,白曄聽到別人對自己的能力表示懷疑,居然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

  玉兔兒跟白曄也相處好幾天了,這個人吧,聰明是聰明,但有句話費志辰沒說錯,白曄智商是高,情商也是真的低,第一次幫她找回靈力,居然刷的是個戀愛副本,也是為難他了,所以玉兔兒想到的,去當說客的人選是另一個人。

  「喏,讓她去呀!」

  小兔子伸出毛爪子點了點電腦螢幕。

  白曄瞥了一眼小兔子,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沒有呀,她很懂這些嘛,而且她也是你朋友吧,幫朋友個忙怎麼了。」

  「但我讓人家幫忙總的有個理由吧,我這又不能說真話,怎麼讓人家幫忙?」

  「這就是你該想的問題了呀。」

  玉兔兒舔舔爪子接著說。

  「而且你剛剛問她不是也沒說真話嘛,人家不照樣回答你的問題。」

  白曄沉思兩秒,認命地在輸入框裡打字。

  白曄:小喬,我有個事兒,想讓你幫個忙

  手機的震動將發著呆的林喬嚇了一跳,她看看了看自己還留在輸入框裡的一行字。

  白哥,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林喬又愣了一小會兒,慢慢的,連字帶標點符號,一個一個的刪掉。

  喬木:白哥,你說

  白曄:可是我不能跟你解釋到底是為什麼

  喬木:啊……沒事,你說,我能做到的一定幫你^_^

  於是第二天中午,林喬跟陸小雨面對面,坐在了B大中食堂咖啡廳一樓,白曄給她們提前訂好的小包間裡。

  而此刻的咖啡廳二樓,一人一兔佔據了最角落的那個位置,小茶几上,放著一杯小兔子拉花的卡布奇諾,還有一小碟奶油曲奇,至於兩人為什麼也會在這裡,那還要從昨天下午說起。

  昨天,白曄跟林喬說完,希望她能去勸說陸小雨拒絕費志辰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等到回復,就在他都以為林喬肯定會拒絕的時候,沒想到突然就收到了她的回復。

  喬木:可以啊,我沒問題,白哥你把那個學姐的聯繫方式給我就好了

  本來玉兔兒想讓白曄直接管費志辰要陸小雨的電話的,可這次白曄死活不再答應了。

  「讓我去找費狗要陸小雨的聯繫方式?那他不得以為我是喜歡陸小雨了?」

  玉兔兒非常驚訝,心說白曄的情商怎麼這個時候突然上線了,白曄看著玉兔兒的表情,仿佛猜到了她心裡在想什麼,冷著臉說道:

  「我不傻。」

  小兔子舔舔毛爪子,略微尷尬的把視線移開了去。

  最後這件事,以白曄在費志辰他們校志願者協會的公眾號上,找到了陸小雨的聯繫方式而告終。

  本來事情就該這麼告一段落了吧,但是玉兔兒突然提出要知道第二天兩人談話的具體內容,理由是不能讓事情脫離了掌控,白曄當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說這事兒真沒法操作,總不能人兩女孩子談話的時候,自己搬根椅子在旁邊坐著吧,那還談什麼呀?別談了。

  小兔子氣定神閑地讓白曄別著急,說自己已經有辦法了,絕對安全可靠!然後指了指書桌上的仙人掌,白曄順著她的爪子看過去,一人一兔就這麼直直地盯著,把膽子米粒兒大的小熊掌看得頭部發抖,根部發涼。

  玉兔兒接著解釋道:

  「讓他去唄,雖然很沒用吧,但當個即時轉播器還是可以的,到時候我們就直接躲在旁邊聽就好啦。」

  白曄用不信任的目光的看著桌子上的小熊掌,非常懷疑玉兔兒剛剛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

  小兔子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信心滿滿地說道:

  「放心好啦,就是個鏡像傳音的小法術,今天晚上一定把他教會。」

  於是欲哭無淚的小熊掌被玉兔兒操練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放到了咖啡廳小包間的窗簾後面藏了起來,戰戰兢兢地執行著交給他的任務。

  ***

  陸小雨在林喬對面坐下,對面那個看著乖乖巧巧的女生對她一笑,右邊嘴角有一個酒窩。

  「是陸小雨學姐吧,你好,我是林喬。」

  「啊……你好,是志辰的朋友吧,你叫我小雨就好了,我也不是跟你一個學校,算不上什麼學姐。」

  二樓,小兔子聽著林喬跟陸小雨交談,自己抱著塊奶油曲奇哢呲哢呲地啃著,還不忘跟白曄傳個音。

  不錯嘛,這麼快就進入主題了,果然還是女孩子之間說起話來方便些。

  白曄揉了揉眉心,沒理會,他現在只覺得自己跟個變態一樣,想方設法把人姑娘約出來,還偷聽人家談話,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陸小雨端起面前的拿鐵,輕輕抿了一口。

  「所以,你是想讓我跟志辰說明白,讓他放棄追求我嗎?」

  「是,我們從小玩到大的,我看著他這樣老揪著一段感情放不開,挺擔心他的。」

  「我已經拒絕過他了,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不過,他顯然還沒放棄,不是嗎?」

  陸小雨摩挲著白瓷杯墊的邊緣,像是在斟酌著要說什麼。

  「其實,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志辰會跟我告白。」

  林喬愣了愣,不知道陸小雨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

  「你是他的……好朋友,那應該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平心而論,志辰這個人,風趣幽默,跟他在一起總是很開心,為人也很正直,除了喜歡撩撥女生之外,其他也沒什麼太大的缺點。他這一年看似大張旗鼓地追求我,但不僅是我,我們校志願者協會的同學,包括一些其他經常跟我們相處的朋友,其實都沒怎麼當真。」

  林喬這下是徹底愣住了,費志辰此人吧,雖然風流情史一大堆,但秉承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再怎麼撩撥,也不會撩到林喬身上,也從來不跟他的小喬妹妹講他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經歷。

  林喬又是個懂事的,凡事都不會多問,是以,她對這件事的全部認知,均來自于白曄的講述。

  在白曄的講述裡,費志辰對陸小雨一見鍾情,苦求一年無果之後,依然沒有放棄,不過現在看起來,事情怎麼好像有點不太對呢。

  陸小雨看林喬愣住的樣子,輕輕笑了笑,攪了攪面前的咖啡。

  「很驚訝吧,都在說志辰喜歡我,其實沒有,他愛撩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我們協會裡,包括學院裡,幾乎所有長的好看的妹子都被他撩過,什麼路上碰見幫人家拎快遞呀,上早課的時候讓人家幫他占座,然後他給人家買早餐呀,還有人家例假的時候給人家打包一杯薑汁紅茶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看出來人女孩子來例假的。」

  林喬心說,沒錯了,這是我費哥,順便端起面前的抹茶喝了一口,壓壓驚。

  陸小雨拿著小勺子,不緊不慢地攪著,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

  「所以呀,我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跟我告白。」

  「這個……」

  「不過我會好好拒絕他的,跟他說清楚。」

  說完,陸小雨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我跟志辰之間真的沒什麼,他不是真心喜歡我的,也就是鬧著玩,我呢,對他也沒什麼特殊的情感,你放心。」

  「不是,我……」

  「那我就先走了,你留步。」

  陸小雨放下咖啡杯,起身,準備走的時候又說了一句。

  「對了,加油,祝你好運!」

  說完,拎著包就走了。

  陸小雨走之後,林喬呆呆地坐了好半晌,末了在心裡苦笑一下,心說,她的任務應該算是完成了吧。


Chapter 10

  咖啡廳二樓,白曄和玉兔兒聽的一愣一愣的,小兔子趴在卡布奇諾的杯沿上,毛毛嘴上還沾著奶泡,給白曄傳音道。

  這麼說來……其實費志辰也應該是不喜歡陸小雨的咯?

  白曄沒有說話,耳邊裡已經沒有兩個女生說話的聲音了,但也一直沒有接到林喬的電話——他之前跟她說了,讓聊完之後給自己打電話,幫了這麼多忙,不說別的,總得請人家吃頓飯吧——所以白曄和玉兔兒還是呆在二樓沒有動,順便都消化一下剛剛聽到的資訊。

  林喬坐在一樓的隔間裡,捧著暖融融的抹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可能是咖啡廳裡冷氣很足的原因吧,她居然都沒有覺得燙。

  一杯抹茶喝完,林喬深吸一口氣,拿起自己放在旁邊的包,起身也走了。

  過了一會兒白曄接到了林喬的電話,電話裡林喬的聲音有些悶悶的,說自己已經上出租了,讓白曄不用等她吃飯了:

  「白哥,我就不吃飯了,我媽今天讓我回家吃,我得趕快走了。」

  聽到這話,白曄也沒有再挽留,他沒費志辰對自己大舅媽有那麼多的怨氣,別人家裡的事情,他不想去摻和,至於說大舅媽老是暗地裡借著林喬給自己找不痛快,跳樑小丑逗趣兒而已,沒必要放在心上。

  白曄掛掉電話就去下樓結帳了,收銀小妹一臉同情地看著他,搞得白曄滿腦子的莫名其妙。

  收銀小妹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個大帥哥一大早就來這裡定了一個包間,然後自己卻默默地走到了二樓,她剛剛看見坐在那個包間裡的兩個妹子了,都很漂亮,都屬於哪種放在人群裡能讓人眼前一亮的類型,只不過一個是甜甜的鄰家妹妹,一個是美美噠社團學姐。

  大早上的,咖啡廳也沒什麼生意,小妹坐在收銀台後面閑的無聊,暗搓搓地開始猜測這兩個美女跟剛剛那個大帥哥到底是什麼關係,左思右想,覺得她們兩個肯定是一對閨蜜,然而不幸的是兩人都同時喜歡上了剛才那個大帥哥,大帥哥很溫柔,不忍心看著女朋友因為自己的原因失去一個好朋友,所以專門讓女友跟自己的閨蜜好好談談,但又很不放心,於是偷偷地躲在了二樓。

  至於到底誰才是大帥哥的女友,小妹內心更傾向於甜甜的鄰家妹妹,外表冷酷內心溫柔的小哥哥,不就是應該配機靈乖巧愛撒嬌的小姐姐麼。

  白曄忽略掉收銀小妹怪異的眼神,給了錢就準備走了,完全不知道小妹已經腦補一出什麼樣詭異的三角關係。

  收銀小妹忍了又忍,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在大帥哥轉身之際,非常誠懇地說了一句:

  「你一定會幸福的!」

  白曄:???這是咖啡廳的什麼主題活動嗎?給每個顧客送祝福?他是不是該說聲謝謝?

  於是白曄真的就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在小妹充滿慈愛地注目禮下離開了咖啡廳。

  回到家隨便炒了兩個菜,自己做飯自己吃,哦,對了,還要喂兔子。

  玉兔兒叼著根空心菜啃著,邊吃邊跟白曄說。

  不管費志辰是喜歡陸小雨還是不喜歡啦,反正先等陸小雨去跟他談談吧,指不定之後費志成身上的紅線就斷了呢。

  白曄對於玉兔兒的這個想法非常贊同,因為這樣就暫時沒他什麼事兒了,心裡莫名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吃過午飯,小兔子又趴枕頭縫裡睡午覺去了。

  白曄自己去書房敲代碼,敲著敲著,桌面右上角彈出了一條新郵件通知。

  白曄手指一頓,點開了郵件,裡面,是他委託私家偵探去查的,這個出租屋以前,所有租客的詳細資料。

  玉兔兒睡醒的時候,白曄剛看到往前數第五個租客的資料。

  小兔子蹦噠蹦噠跳到書房,見白曄在電腦上看著什麼,非常不見外地要求他把自己抱上去,她也要看。

  玉兔兒趴在白曄肩膀上,毛爪子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問道。

  「這什麼呀?」

  「這個房子之前租客的資料。」

  玉兔兒聽到這話,耳朵立了起來,精神了,白曄接著說道。

  「暫時只有最近十二年的資料,也就是現在這個房東接收房子之後,一直到現在的租客資料。」

  「唔……要不了那麼久的,最近五年就足夠了,看這個房間裡的真龍紫氣的濃度,如果說是五年前在這裡住的人留下的,不太現實。」

  「這房子起租是一年,我住了三年,除我之外剩下兩年住過四個人,就是這四個。」

  白曄關掉正在看的第五個人的頁面,把之前的四個人的資料調了出來。

  「這裡是學區房,基本上都是學生在租,房東不想讓那些烏七八糟的人住進來,也只租給學生,這個書房原來也是放的床,以前都是兩個學生合租,兩年一共四個人,你看看吧。」

  「唔……第一年是兩個男生,第二年是兩個女生,租房子的原因是考研,考研我知道是什麼意思……」

  白曄滑動著螢幕,玉兔兒看完一遍之後說。

  「你再翻到那幾個人的照片我看看。」

  白曄乾脆新建了一個文檔,把四個人的照片放在了一起,小兔子盯著螢幕看了好半天。

  「不是,都不是,這四個人,都不是大富大貴的命,而且鰥寡孤獨一個也沒占,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絕對不是他們。」

  白曄蹙了蹙眉,不太明白:「什麼意思?」

  「真龍天子,榮華富貴皆享,鰥寡孤獨必占其一,光看照片我不能直接看到真龍紫氣,不過這些基本的東西還是能看到的,這四個人都不符合條件,所以都不是。」

  「能肯定嗎?照片上的,可能跟真人看起來會有差別吧。」

  「怎麼?你還能帶我去見真人呐?」

  「有必要的話,可以。」

  「嘛,不用啦,我用的不是你們凡間算命先生的那一套啦,看眼睛、看鼻子、看腦門什麼的。」

  小兔子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就是直接看出來的,肯定沒問題的,你放心好了。」

  「那現在線索算是斷了?接下來怎麼辦?」

  「其實就算現在真的查出來了點什麼,憑我現在這個樣子,說實話,真做不了什麼,我的意思呢,等費志辰身上的靈力收回來了,我好歹能化人形了,咱們再接著調查,行嗎?」

  白曄沉默了,他隱隱能夠感覺到自己想要的真相並不是很簡單,真要往深了查,肯定是要借助玉兔兒的力量,但現在,他看看暗下來的電腦螢幕上映出的毛團子,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可能是得聽玉兔兒的提議,等收回費志辰身上的靈力,再考慮接下來的事情,而且這樣,身邊沒有人牽扯進來,他也放心些。

  「行,就按你說的吧。」

  計畫定下來了,白曄接著敲代碼,玉兔兒閑的無聊,纏著白曄把ipad打開給她玩,手機太小了,爪子操作不太靈活。

  Ipad就放在床頭櫃上,估計小兔子早就看見了,也不知道覬覦多久了,白曄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有拒絕的必要,叮囑了一下玉兔兒不要亂刪APP,不要亂在他QQ上發消息,就把螢幕鎖解開了,放她一個人在床上玩。

  到吃晚飯的時候,白曄正在往餐桌上端菜呢,就看到小兔子拽著一個比她大了好幾倍的ipad,從臥室一路蹦到了餐廳。

  白曄一臉疑惑地吧ipad撿起來,打開螢幕一看……居然是淘寶的購物車介面,裡面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玉兔兒把腦袋埋在爪爪裡舔啊舔的,略微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白曄倒是不生氣,反而笑了,心說,果然是個女孩子,喜歡網購。

  購物車裡的東西看著多,加起來倒也不是很貴,白曄蹲下來看著地上沉迷舔爪爪無法自拔的毛團子,伸手輕輕撓了撓玉兔兒的小腦袋,聲音帶著笑意。

  「想讓我幫你買?」

  「嘛……天庭可以聯網,不過對於凡間,只能接消息,不能發消息,淘寶就只能看看,這次好不容易下個凡,唔……」

  白曄聽完,眼角笑意更深,也不為難小兔子。

  「那我幫你買吧。」

  說完把手機拿過來,很乾脆地就下了單。

  玉兔兒見他這麼乾脆,蹦到沙發上,開心的打了個滾。

  白曄剛下完訂單,柳明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喂,柳阿姨。」

  「小曄啊,吃飯了沒?」

  「正準備吃呢,阿姨你有什麼事兒嗎?」

  「你上次不是說愛吃阿姨做的小龍蝦嗎,還打包帶走了,阿姨就又做了些,明天啊,給你送過去。」

  「阿姨,不用這麼麻煩,您留著自己家裡吃吧。」

  「阿姨做了好多呢,根本就吃不完,你叔叔那個脂肪肝啊,他就是想吃我也不給他吃!」

  「叔叔身體怎麼樣了?我記得他前段時間又去了趟醫院的樣子。」

  「沒事兒,就是去做個身體檢查,我本來還以為他那脂肪肝能消下去,結果根本就沒有!肯定是又背著我去喝酒了!」

  「這也不是個太嚴重的病,平時多注意些就行了,前年聽說叔叔去美國看病了,我還以為特別嚴重呢。」

  「去美國看病?沒有啊,前年……哦,前年我是跟你叔叔去美國談生意了,當時狗子正複讀呢,你叔叔又剛查出脂肪肝,本來是不想去的,但那邊催的緊,又一定要當面談,就只能急匆匆地過去了,可是……看病?沒有呀?」

  「哦……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唉,雖然說脂肪肝不是個什麼大病,可大小它也是個病呀,你叔叔這個人,真的是嗜酒如命!我看只要醫生不跟他說,再喝酒就沒命了,他就是還敢喝!」

  「您還是多勸勸叔叔,不管怎麼說,酒喝多了總是對身體不好。」

  「是呀,你叔叔這個年紀了,還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唉,也是怪我,年輕的時候光想孩子了,沒多管管他,後來好不容易懷上狗子,又早產,差點孩子大人都沒命了,狗子出生之後,更是成天圍著孩子轉,深怕他磕著了碰著了,冷著了熱著了,二十幾年了,對你叔叔……哎呦,我跟你們這些孩子說這個幹什麼,小曄啊,那你就先吃飯吧,明天阿姨讓狗子給你送小龍蝦來!」

  「嗯,好,謝謝阿姨,阿姨你也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小曄真乖!快吃飯吧,阿姨掛了啊。」

  白曄掛掉電話,疑惑的想著,費叔叔去美國不是去看病的?

  前年剛過完年,寒冬臘月天的,費狗子大晚上不睡覺,非得讓白曄陪他出去喝酒,費志辰喝的爛醉,抱著酒瓶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白曄說,他爸生病了,都去美國看病了。

  那是費志辰第一次喝醉酒,吐了他一身,所以這事兒白曄記得很清楚。

  但剛才柳阿姨說他們不是去看病的,那這事兒……總不會是他出現幻覺了吧?

  白曄正自我懷疑著呢,剛剛買了一大堆東西,心情很好的玉兔兒,看白曄打完電話,爬到沙發靠背上,問道:「怎麼了嗎?」

  「哦,沒什麼,明天有小龍蝦吃。」

  「小龍蝦!」

  玉兔兒眼睛一亮,高興地往白曄臉上一撲,抱著人腦袋就開始蹭。

  「白曄,你怎麼這麼好,我愛死你了!」

  兩個人在客廳裡玩鬧了一會兒,白曄把玉兔兒從臉上撕下來,無奈的說:「別鬧了。」

  小兔子順勢抱著手掌又蹭了蹭,蹭著蹭著突然一僵,抬起小腦袋心存僥倖地問道:

  「我們……應該沒忘什麼東西在咖啡廳裡吧。」

  白曄聽完蹙了蹙眉,想了一會兒之後也是一僵,一人一兔對視半晌,終於想起了被他們遺忘在咖啡廳的小熊掌。

  弱小且無助的小熊掌,在咖啡廳窗簾後面動又動不了,話也不敢說,只能在內心嚶嚶嚶嚶地哭泣著:

  嚶嚶嚶嚶嚶,主人,大仙,你們什麼時候才來接我呀……


Chapter 11

  白曄看了看手機,七點過一刻,帶上玉兔兒,風風火火地往上午的咖啡廳裡趕了過去,氣喘吁吁地跑到咖啡廳門口,幸好,還沒有關門。

  收銀小妹看到早上的大帥哥又來了,疑惑地看了過去,白曄有些抱歉地對她笑笑:

  「不好意思,早上忘東西在這兒了。」

  「哦哦哦哦,好的好的,您快去拿吧,我們馬上就要關門了。」

  小妹恍然地點點頭,心說,肯定是因為女友的事情愁的吧,差點就丟東西了吧!

  白曄道了個謝,走到早上林喬他們坐的包間裡,掀開窗簾一看,小熊掌好好地在窗臺上放著呢,玉兔兒也在白曄肩膀上看見了,一人一兔同時松了口氣。

  白曄拿上小熊掌,往外走的時候經過門口收銀台,又對收銀小妹點了點頭,小妹說了聲慢走,依舊用早上那種慈母般地視線目送白曄離開了,注視著白曄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一刹那,小妹突然眨了眨眼睛。

  咦?大帥哥肩膀上的……是只兔子嗎?

  ***

  回到家裡,白曄和玉兔兒難得地沒有制止小熊掌嚶嚶嚶嚶的哭聲,兩個人都愧疚地撇開視線望著別處。

  「嚶嚶嚶嚶嚶,你們終於來接我了,我還以為你們要把我扔了呢,嚶嚶嚶嚶嚶……」

  好不容易小熊掌打著哭隔哭夠了,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白曄洗漱完了之後躺在床上,戳了戳枕頭縫裡的毛團子,低聲地問了問有什麼東西是小熊掌這種剛成精的小妖怪需要的嗎,畢竟把人家忘在咖啡廳裡一個下午,他想給點補償。

  玉兔兒想了想,腦袋埋在枕頭裡悶聲說:

  「去找點肥料或者好一點的土之類的吧,他應該會喜歡。」

  白曄想了想,尋思著找個時間去花店看看。

  ***

  第二天,一大清早,費志辰就拎著一大盒麻辣小龍蝦來找白曄了。

  「我媽說夏天熱,放在外面怕變質,專門讓我開車來,放車裡小冰箱裡給你帶過來,喏,早上從我家冰箱裡拿出來什麼溫度,現在就還是什麼溫度。」

  「哦,那你這……啤酒也是給我帶的?」

  「這不是,這是我樓下超市買的。」

  費志辰非常自然的把啤酒放到茶几上,順便伸出手想摸摸蹲在上面的小兔子,結果又被躲開了。

  「嘿,還是不給摸,小兔崽子,沒良心,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把你從兔販子手裡買下來的。」

  玉兔兒沒有理會費志辰說的話,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思考一個問題。

  怎麼會呢?紅線已經沒了,但是為什麼她的靈力還沒有回來呢?

  白曄看了一眼小兔子,以眼神詢問怎麼樣了。

  紅線沒有了,應該是陸小雨昨天就跟費志辰聊過了,但是,我的靈力仍然沒有回來。

  這下白曄也愣了一下,不過費志辰還在,他也沒法直接開口跟玉兔兒商量,只能想著先把人送走了再說,把小龍蝦放到冰箱裡,很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謝了,我就不送你了。」

  費狗子跟白曄沒皮沒臉慣了,絲毫不把這話放在心上,見他直接就把小龍蝦擱冰箱裡了,連忙說。

  「唉,你熱一熱拿出來吃啊,我這酒和下酒菜都自帶,你還這麼不自覺!」

  「是,我不自覺,大清早喝什麼酒,趕緊滾。」

  這邊白曄說著,那邊費志辰已經把瓶蓋咬開了。

  「大清早怎麼就不能喝酒了,我心裡亂的很,陪我喝兩瓶。」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白曄也不好再把人往外趕了,只得認命地又把小龍蝦從冰箱裡拿出來,想了想又拿了個盤子裝了一碟給小兔子留著,剩下的全扔到微波爐裡去熱了。

  費志辰一口啤酒一口龍蝦地吃著,半瓶酒下去了也還沒有開口的意思,白曄顯然也不是個會主動問的主兒,於是兩人就這麼沉默的坐著。

  眼看著一瓶酒都要見底了,費志辰才終於開口說道。

  「你說,我這二十年是不是活的挺失敗的呀?」

  「看你說那個方面。」

  「我這二十年吧,感覺就是吃喝玩樂,別的什麼也沒幹。」

  「你不是還考上大學了嗎,你們學校其實挺好的,上不了B大沒什麼。」

  「唉,跟你們這些學霸說話就是費勁。」

  白曄不說話了,本來他也不擅長安慰人,知心姐姐這種角色壓根就跟他匹配不上。

  「其實吧,我沒有那麼喜歡小雨學姐。」

  白曄心說,我知道。

  「我就是……感覺上大學這一年,什麼也沒做,好像就是妹子撩了一大堆,然後我就想啊,這要是能拐個溫柔漂亮的媳婦兒回去也算值了。」

  白曄不是很能理解費志辰的邏輯,剝了一隻小龍蝦,繼續吃沒說話。

  「我爸總是跟我說,追媳婦兒得下血本,他當初決定追我媽之後,就去買了一本日曆,每天寫一句我愛你,等一本日曆寫完了,他就抱著去找我媽告白了。我問我爸,你就不怕我媽中途被人追走了嗎,我爸說,不怕,追走了他就去撬牆角,他只怕自己的心意,配不上我媽。」

  二十五年前,費定邦在相親的時候遇到了柳明花,當時柳明花並不是很想跟他談戀愛,第一次見面之後費定邦約了她好幾次,都被她找各種理由推掉了。

  費定邦想了好幾個月,一直到年底,他最終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個姑娘給拿下!

  但人姑娘不待見他呀,怎麼辦呢?費定邦同志堅信「精誠所致,金石為開」,於是想了個辦法,他去買了一本第二年的字典,從1月1號開始,一直到12月31號,每天在字典上寫一句:

  柳明花女士,我愛你,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妻子。

  又過了一年,費定邦覺得自己誠意攢夠了,抱著日曆就上人家裡敲門去了,柳明花一打開門,就見一本磚頭厚的日曆端端正正地擺在了自己面前,再往上看,就見費定邦站的筆直,一臉嚴肅,字正腔圓地大聲說道:

  「柳明花女士,我愛你,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妻子!」

  柳明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也不覺得害羞,直接站在門口就開始笑,笑地花枝招展,邊笑邊把費定邦捧著的日曆接過來。

  「人家求婚都是拿著戒指來,你到好,捧了塊磚頭就過來了。你這是拿的什麼?我看看。」

  一頁一頁翻過去,柳明花看著看著又開始笑,然後抬起頭來看著對面那個依然站的筆直,一臉嚴肅,仿佛在接受領導檢閱的男人,她還是笑。

  「你捧塊磚頭來我可不能答應你,下次吧,下次你帶個戒指來,我就答應你。」

  ……

  費志辰感慨完自己爹媽的戀愛史,又開始感慨自己的。

  「我對小雨學姐吧,雖然沒我爸對我媽那麼死心塌地吧,不過她以後要是真能當我媳婦兒,我也一定對她好,絕不出去勾三搭四,如膠似漆不太可能,相敬如賓還是能做到的。」

  費志辰說到這兒,一仰頭,把瓶底兒給幹了。

  「可是吧,昨天小雨學姐給我打電話,說……說什麼不重要,反正結果就是我跟她徹底沒戲了。」

  費志辰又想去開瓶酒,被白曄攔下了,他也不在意,拿了只小龍蝦開始剝。

  「你說我這現在媳婦兒也沒了,唉……」

  白曄聽費志辰說完,感覺此人其實就是漂亮妹子跑了,感到非常鬱悶,但是他又不是真的喜歡陸小雨,鬱悶個什麼勁兒呢?

  白曄想不明白,這時候費志辰又接著說。

  「我爸前幾天又去醫院了,你知道吧,也不知道他那個身體還能撐個幾年,我覺得吧,要我成個什麼什麼大家估計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也不可能,我盡力,這幾年,成個小家,給他找個兒媳婦回去吧,也免得他,最後走得不安穩。」

  費志辰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白曄這邊越聽越不對勁,最後一腦門子的疑惑,脂肪肝……這麼嚴重的嗎?

  白曄試探著開口:「費叔叔他……也就是平時愛喝酒了些,多克制一下,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

  費志辰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前年都出國去看了,能沒什麼大問題嗎,他們以為我不知道,一直跟我說是脂肪肝,其實我都猜到了,剛去完醫院,馬上就急匆匆地出國,問他們去幹什麼,還跟我說別瞎管,好好學習,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麼。」

  白曄猶豫了一下,又試探著問道。

  「你……問過你爸媽這件事情嗎?」

  「問什麼呀?問了他們肯定也不跟我說實話,本來我以為回來了應該沒什麼事情了,可我爸自打從美國回來,隔幾個月就去要一趟醫院,有時候他還不肯去,都是我媽攆著他去才去。」

  「可能只是去體檢呢?」

  「怎麼可能,你一年體檢三四次?」

  白曄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費志辰這很明顯是誤會了。

  費志辰見白曄不說話了,自己又接著說。

  「也別安慰我啦,你又不擅長這些,我其實早就想通了,誰沒個死呢?他們既然不願意說,那我也不問,就當沒這事兒,該怎麼生活還怎麼生活。」

  白曄覺得自己必須要說點什麼了。

  「你爸媽前年去美國,是去談項目的,不是去看病的,費叔叔應該就只是脂肪肝,沒別的問題,我建議你,等會兒回去問問柳阿姨。」

  費志辰知道白曄從來不說瞎話,目光中終於帶了點疑惑。

  「那別等會兒了,就現在吧,我給我媽打個電話。」

  「喂,媽……沒沒沒,小龍蝦沒出事兒,它很安全,非常安全……我想問你個事兒,就你和我爸,前年去美國到底幹嘛去了……談項目?真談項目啊……不是,那你們當時怎麼不告訴我啊……哪兒說了?壓根沒說,你當時原話是,讓我別瞎管,好好學習……不不不,我不是說學習不好,媽,我再問你個問題啊,我爸他,真的只是脂肪肝啊……不是不是,我沒說癌症……媽,你真沒騙我啊……真的啊……真沒騙我啊?」

  下一秒,費狗子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手機拿老遠,但就是不敢扔,白曄在旁邊都能聽到柳明花女士高亢的聲音。

  「你什麼毛病?說了幾遍了,你爸就是脂肪肝!你這是盼著你爸不好呢?」

  「媽你消消氣,我就是這麼一問……不是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爸哪兒敢……真不是!媽,你聽我解釋……」

  白曄又聽到了柳明花女士的聲音。

  「解釋什麼解釋?是不是你爸攛掇你來說的!告訴你爸!別跟我這兒耍花招!他必須戒酒!我不管他……」

  好不容易掛掉了親媽的電話,費志辰扯了張面巾紙擦擦汗,劫後餘生道。

  「太可怕了……爸,你別怪我啊,這純屬是我媽想像力太豐富啊,不是我要忘你那邊引火啊……不過話說回來……我爸真的只是脂肪肝啊?」

  白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一臉關愛智障的表情,心說,你還嫌柳阿姨想像力太豐富,你自己的想像力才是最豐富的吧,硬生生把自己親爹給腦補成了一個時日無多的重病患者,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狠的心。

  費志辰目光渙散、狗眼無神,接著說道:「不是,你等我消化一下……合著我這一年多純粹白擔心了?」

  白曄沒收了費志辰的車鑰匙,送他到了社區門口,看著他精神恍惚地打車走了。

  轉身上樓,出了電梯打開房門,白曄愣住了,要不是這門是他拿鑰匙打開的,他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

  此刻,白曄面前站著一個少女,眼睛圓圓的,眼角泛著紅,長髮披散著,穿著熱褲和明顯不合身的T恤,兩條又白又直的長腿尤其惹眼,正光著腳踩在他家地板上,仔細看看還能發現,這T恤不是他拿來給小兔子墊窩的嗎。

  少女看著他眨巴眨巴圓眼睛,眼角一彎。

  「回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小故事寫完啦,我們的玉兔兒終於可以變人形啦,還有嫦娥姐姐也要出場啦,含蓄地求個收藏

  兔小船的片場日記:

  小船拍完第一個場景啦,很開心,走路又開始唱歌:

  「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愛吃龍蝦喝奶奶,又白又胖真可愛∼」

  玉兔兒又聽見了:

  「你說誰胖?!」

  小船:

  「我胖!我是那只小白兔!」


Chapter 12

  「所以你已經收回費狗身上的靈力了?」

  「對呀,你看我都能恢復人形了,嘶……好辣!」

  玉兔兒盤腿坐在沙發上,邊呲牙咧嘴地吐著舌頭,邊從手裡的盤子上夾走最後一個剝好的小龍蝦,吃完之後伸長胳膊把盤子放回茶几上,順便把蜂蜜水夠了過來,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半。

  「啊!活過來了……反正現在看來,我們開始的猜測並不完全對,費志辰身上的紅線不是我的靈力直接作用的結果,應該只是他誤以為自己的父親得了重病之後才出現的,簡單點說,誤會父親重病是直接產物,紅線,是間接產物。我們一開始一直在想辦法斬斷紅線,但其實紅線斷不斷都無所謂,重點應該是解開誤會。」

  「但他誤會他爸爸得重病應該是在前年吧,可你來到凡間應該也就一個星期左右吧。」

  「那就是他原本應該在幾天前就解開誤會咯,他父親前幾天不是又去體檢了嘛,可能就是那時候,他原本想要問個究竟的,但是呢,我的靈力落到他身上,恰好就稍稍地影響了一下他的判斷,然後他就沒有問出來,反而對父親的擔心又加深了一些,於是就決定去跟陸小雨告白啦,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白曄指節摩挲著下巴,「原來是這樣麼。」

  「嘛,這只是我的推測,究竟如何誰知道呢?總之命這個東西呀,說不準的。」

  白曄抬起頭來,看著沙發上捧著杯子喝蜂蜜水的女孩。

  「我以為你的觀點是,人的命,都是天註定的。」

  「是,是由天定,但也不是一成不變,權看人願意付出多大的代價了。」

  玉兔兒說的很輕鬆,仿佛就是不經意間說出來的一句話,白曄聽著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最開始見到玉兔兒的時候,她就是一隻巴掌大的奶兔子,後來奇妙的成了廣寒宮的玉兔,還跟他做了一筆交易,但之後,除了會點小法術之外,白曄感覺這就是一個喜歡吃好吃的、喜歡網購、有時候還有點傻的小姑娘,常常會忘了其實他們之間,原本隔著一個九重天。

  只有當玉兔兒平淡的說出剛才那樣的話的時候,仿佛世界上數億人的命運,還不如她手裡的一杯蜂蜜水來的重要,他才會感覺到,面前這個女孩兒,跟他離的好遠,遠到抬頭望天,都看不見。

  玉兔兒可不知道白曄現在在想什麼,喝完一杯蜂蜜水,又伸長胳膊啪地一聲把玻璃杯放回茶几,然後往沙發上一靠,感歎道。

  「現在凡間真好,難怪天庭總是有那麼多人,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提交申請下來。」

  白曄聽見之後順口就問了一句。

  「你們現在可以提交申請下來了嗎?以前七仙女下凡不還被關到天牢去了嗎?」

  「七仙女……她那是因為跟董永在一起了才被關進天牢的,以前才不用提交申請呢,只要不耽誤本職工作,想下凡下就是了,不過以前凡間沒這麼好玩嘛,一天天刀耕火種的,也就七仙女這種閑的沒事兒又調皮的才會老愛往下麵跑,跑下去就算了吧,反正玩玩兒也沒什麼,誰讓她非得跟凡人牽扯到一起呢,毀了董永原本的姻緣,被剔了仙骨,貶為凡人,打入輪回,跟那個窮書生過了一輩子,最後……也沒落的什麼好下場。」

  白曄聽完有點奇怪,畢竟天仙配裡講的董永和七仙女是很幸福的,怎麼聽玉兔兒說起來,他們之間好像並不是這樣的呢。

  「後來……董永辜負了七仙女嗎?」

  「那倒沒有,那個窮書生還算有良心,沒有始亂終棄,我說的不是這個。」

  白曄見玉兔兒不想多說,也沒有再問,起身準備收了桌上的盤子和杯子拿去洗,玉兔兒住了這麼多天,天天被投喂,還不洗碗,以前是兔子也沒法兒洗,現在都人形了,還全推給白曄做,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我來洗吧,我來洗!」

  說著身子往前一傾,就要從沙發上起來,白曄聞聲看過去,視線一觸及玉兔兒,觸電似的瞬間就移開了。

  玉兔兒上衣穿的是他的T恤,剛剛從側面看還不太明顯,現在居高臨下望過去,脖頸一直連著鎖骨,都漏在外面,一大片的,白的晃眼,玉兔兒又是往前傾的姿勢,順著領口往下看……總而言之就是——難以直視!各種方面的難以直視……

  玉兔兒疑惑的看向突然背過身去的白曄。

  白曄捂著臉忍無可忍的問道。

  「你褲子都穿的自己的,為什麼衣服要穿我的?」

  「褲子是我自己變出來的呀,要靈力的好不好,我還特意變了一個布料最少的呢,都花了不少靈力了,衣服反正現成的嘛,我也不是穿不了,幹嘛還要費靈力再變一件出來?」

  白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能走到臥室翻了一件外套出來,回到客廳兜頭扔在了玉兔兒身上。

  「穿好,拉鍊拉好,不用你洗,坐著就行。」

  說完拿著玻璃杯和盤子就去廚房了。

  玉兔兒把外套從腦袋上拽了下來,白曄已經去廚房了,她拿起外套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白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過反正就是個衣服,也沒什麼,穿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衣服倒是穿好了,可是……拉鍊要怎麼拉?

  於是白曄洗完東西走回客廳的時候,就看到玉兔兒低著頭,揪著衣服的下擺,無意識地撅著嘴巴,表情非常認真地在跟拉鍊頭較勁,纖白的手指被硌的有些發紅。

  大概是她的表情實在是太認真了吧,白曄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沒搭對,不由自主地就走了過去蹲在沙發前。

  等他反應過來時候,自己已經把衣服下擺從玉兔兒手裡抽了出來,把拉鍊給她扣好了。

  玉兔兒看拉鍊扣好了,上上下下的拉了兩下,抬起頭來對著白曄一笑。

  「謝謝哦,我都不知道怎麼弄這個。」

  白曄臉上有些發熱,扭過頭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

  「沒事,其實挺簡單的,你看一遍應該下次就會了。」

  「我覺得還挺難的耶,剛剛弄了好久都沒弄好,你們凡人真厲害。」

  白曄見玉兔兒就像個小孩子找到了新玩具,拉上拉下地玩著拉鍊,眼角眉梢都是甜甜的笑意,也笑了起來,心裡那丁點兒的不自在突然就散了,莫名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兩個人同時看向了門口,白曄一撐膝蓋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

  門外站著一個穿著套裙的女人,看不大出年紀,說她二十,說她四十,估計都有人信。

  女人很美,皮相美,從內裡透出的那份,像是古代女子婉約但又不見柔弱的韻味,更是讓人心醉神迷,長髮燙成大波浪披散在身後,不僅沒有沖淡她身上的古韻,反而隱約又添一份知性。

  從貓眼裡看過去,白曄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是搞傳銷的騙子,於是疑惑地開了門,「請問您是……」

  女人一笑,微微向白曄欠了欠身,白曄莫名其妙,但本著良好的修養,也跟著欠身。

  「妾身嫦娥,此番冒昧前來拜訪,是為我廣寒宮裡那不懂事的玉兔兒,望君莫怪。」

  白曄聽完直直地愣住了,這是……嫦娥仙子?!

  玉兔兒聽到動靜也跑到了門口,看到門外的人也是驚了,一雙眼睛瞪的溜圓。

  「嫦娥,你怎麼來了?!」

  玉兔兒都說是嫦娥了,看來是沒錯了,白曄連忙把人請進屋來。

  嫦娥和玉兔兒坐在沙發上說話,白曄就去燒熱水泡茶去了,玉兔兒抱著個抱枕滿臉疑惑的看著嫦娥,就差拿根筆在臉上寫個問號了,嫦娥笑笑,解釋道。

  「是太陰星君料你這只傻兔子搞不定,專門許我下來助你的。」

  玉兔兒鼓著臉不服氣地說:

  「哪裡有搞不定,你看我都收了一部分靈力回來了!」

  嫦娥依舊笑著看她,不說話,玉兔兒被看的有點心虛。

  「好吧,雖然是誤打誤撞的吧……」

  白曄還在廚房等著熱水燒開,嫦娥看了看廚房半掩著門,轉過頭輕聲說道。

  「不過能得此人助你,倒也算是你的運氣。」

  「唔……白曄是挺好的,我很喜歡他!」

  嫦娥又看了一眼廚房,見裡面沒什麼動靜,想白曄應該是沒聽見玉兔兒說的話,自顧自的輕笑了一聲。

  白曄泡好茶端了出來,給三個人倒好。

  嫦娥雙手接過茶杯,笑道。

  「多謝公子。」

  白曄有些尷尬地回了一句不用謝,嫦娥見狀略一停頓,接著道。

  「抱歉,一時還不大習慣如今凡間的說話方式,讓你見笑了。」

  「沒事,您自便就好。」

  三個人都在沙發坐下了,嫦娥問了問最近發生的事情,也向白曄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麼也會下凡。

  ……

  「嘛,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我現在也不太清楚我剩下的靈力具體在哪裡,等我晚上測算一下再說,白曄的事情呢,現在也沒什麼線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玉兔兒不喜歡喝茶水,白曄就給她拿了瓶優酪乳,優酪乳她已經喝完了,現在正在毫無形象的舔瓶蓋。

  「白公子的事情,我建議再仔細查一查當年車禍的卷宗,除此之外,可以再去拜訪一下跟當年那場事故有關的人,文字和圖像所能描述的東西總是有限的。至於玉兔兒剩下的靈力該去哪裡找,我倒是可以給你們提供一點線索。」

  玉兔兒一聽這話連忙抬頭,嫦娥放下手中的茶杯,雙手交疊放在膝頭,說道。

  「有一部分,是在後羿的轉世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兔小船的片場日記:

  玉兔兒:「為什麼大家都更喜歡嫦娥?」

  小船:「你們是不一樣的類型啦,你是萌妹子,嫦娥姐姐是長腿禦姐!」

  玉兔兒:「我腿也很長呐!」

  小船:「腿是挺長......」

  小船悄咪咪喵一眼玉兔兒脖子以下腰部以上,不說話了。


Chapter 13

  客廳裡瞬間安靜了下來,白曄是覺得自己生活越來越玄幻了,居然連後羿都牽扯出來了,不知道以後有沒有希望能認識一下三皇五帝,再不濟能見見精衛也是好的,而玉兔兒則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幾千年了,嫦娥依然沒能走出來,從當年瞞著後裔偷偷吞服了靈藥開始,到現在,幾千了年了,不論是因為愛也好、因為思念也罷,心裡就那麼點位置,成了仙也不見它變大一點,滿滿的都是那個人。

  幾千年裡,後羿不知道都轉過多少次輪回了,恐怕返魂鏡裡都看不出他如今是個什麼樣子了,但嫦娥知道,因為她每一世都在找他,找到了,就在天上看著,看他生老病死,或是高官厚祿,或是清貧一世,看他娶妻生子,或是夫妻和美,琴瑟和鳴,或是未得良配,蹉跎一生。

  玉兔兒的靈力掉了一部分在後羿這一世的轉世身上,肯定也是嫦娥在天上遙望的時候發現的。

  嫦娥見兩人都不說話了,神色自然地笑笑。

  「他這一世如今尚還是個學生,剛念完高中,可巧入了白公子所在的大學,過幾日便要入學了,如此倒也方便你二人查探。」

  玉兔兒啃著優酪乳瓶口子,含混地說道。

  「那就幾天之後再去找找唄,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我不急,反正還有好多靈力沒收回呢,他這個先放放也沒事兒。」

  嫦娥笑笑不去理會玉兔兒說的話,接著道,「既是後羿的轉世,那我這次也不方便與你們一同行動。」

  說著看向白曄,「還望白公子多關照關照這只兔子。」

  「您放心吧,我們之間也是有約定的,我會盡力幫忙的。」

  「如此便多謝了,除此之外,若是有什麼需要,盡可來找我,我就住在樓下。」

  嫦娥說完欠了欠身表示感謝,又轉向玉兔兒,手掌一翻遞到了她的面前,掌心上是一個小手指大小的玉鈴鐺,用紅繩串著,看著像是掛脖子上的,嫦娥解釋道。

  「這鈴鐺是一個儲物器,裡面裝了一些符咒,我走的匆忙也沒來得及準備些別的,你收好它,應是能幫你不少忙。」

  玉兔兒拎起繩子晃了晃,鈴鐺裡面裝的應該是什麼金屬,響聲不像銅鈴鐺那麼清脆,玉兔兒撩了撩頭髮把紅繩系上,小小的玉鈴鐺剛好墜在鎖骨間。

  「我知道啦,謝謝了哦!」

  嫦娥將伸出的掌心收回,又放在膝頭,「那麼現在,你跟我出門去買些衣物吧。」

  「欸?你要帶我買衣服啊?」

  「是,白公子可要一起?」嫦娥轉身向白曄問道。

  「不用了,你們去吧。」

  白曄是覺得,兩個女人出去買東西,自己一男的跟著怎麼看怎麼不像回事兒,別提這兩個的顏值都是在平均水準之上的,不過轉眼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們認識路嗎?要不我送你們過去吧,正好費狗的車鑰匙還在我這兒。」

  嫦娥一笑,又道了一聲謝。

  「如此便又要麻煩白公子了。」

  玉兔兒沒鞋子穿,嫦娥就順手給她變了一雙出來,順便還變了一套內衣,免得她出去逛街還繼續掛著空擋。

  玉兔兒穿戴好之後,奇怪的問道。

  「你直接就能給我變出來嘛,幹嘛還要去買?」

  白曄也有點疑惑,但嫦娥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他也不多問,帶著兩人下樓,開車去商城了。

  本來到了地方,白曄是想兩人去買衣服,他自己找個咖啡廳或者書吧坐著等她們,但不知道怎麼的就被嫦娥姐姐忽悠著跟她們一起走了。

  走進商場之後,看著雖然面上不顯,但是氣場明顯興奮起來了的嫦娥,白曄才知道,為什麼她非得帶著玉兔兒出來買衣服了,嫦娥姐姐純粹就是想要逛街了!

  一進商城,準確的說一下車,就有不少人的目光黏在了嫦娥身上,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以青年和中年男性居多。

  玉兔兒雖然也是個漂亮的萌妹子,但是嫦娥姐姐的氣場實在太強大了,以至於大部分人都忽略了一旁的玉兔兒。

  平時非常引人注目的白曄,此刻也成了個背景板。

  不過嫦娥姐姐到底是見過不少大世面,根本就不受影響,繞著一樓巡視一圈之後,發現沒多少賣衣服的店,果斷地走電梯上了二樓,絲毫不見對這種現代化的設備有什麼不適應。

  倒是玉兔兒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兔子的樣子,被白曄裝籠子裡拎著,從來沒親身坐過,圓眼睛好奇地打量著,下去的時候差點沒摔著,還是白曄從後面拉了她一把。

  「小心些!」

  「沒事沒事,這個真好玩!」

  小兔子好奇心非常旺盛,走路都在左顧右盼,白曄無法,只能分一部分心思看著她,免得撞到了摔倒了。

  嫦娥看好了一家店,直接進去挑了幾件衣服就讓玉兔兒進試衣間換,專門挑的穿起來比較方便的衣服,免得她家傻兔子一會兒在裡面把自己給綁起來了。

  玉兔兒捧著一堆衣服進試衣間了,嫦娥看向站在一旁的白曄,說。

  「要麻煩你陪著我們一起了。」

  「沒事,只是沒想到您對這裡好像還挺熟悉的樣子。」

  「以前有幸申請通過,來這裡遊玩過幾日。」

  兩人的對話在其他人聽起來很正常的樣子,但誰能想得到,他們說的「來這裡」,指的從廣寒宮。

  玉兔兒隨便挑了一條紅裙子,研究了一會兒穿上之後,發現……

  「嫦娥,這衣服好像有點緊耶。」

  嫦娥看著面前剛從試衣間出來的玉兔兒,內心略微有那麼一點一言難盡,水紅色的A板傘裙,款式簡潔大方,上身效果也很好,就是腰的地方,略微有那麼一點繃,仔細看看還能看到被勒起來的一圈小肥肉。

  嫦娥拿的碼子都是之前玉兔兒能穿的,可就是沒料到,在廣寒宮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都沒長胖的玉兔兒,來凡間才不到一個星期,居然就有小肥肉了。

  嫦娥保持著微笑,對著正在深呼吸收肚子的玉兔兒說。

  「這件是有點小了,先去試試別的衣服吧,那些版型要寬鬆些,這件我讓店員給你找大一個碼子的來。」

  其實玉兔兒沒太聽明白什麼版型,什麼碼子的,不過嫦娥讓她先去試別的衣服,那就先去試別的衣服吧。

  其他衣服都很合適,紅裙子換了一個大一點的碼子之後也合身了,玉兔兒長得又白又乖巧,只要不是太過成熟,或者太過性感的衣服,基本都還能駕馭的住。

  嫦娥姐姐很乾脆,一揮手就讓店員把這些衣服都包起來了,然後笑眯眯地看著白曄。

  白曄被看的莫名其妙,正想開口問呢,就聽見耳邊響起了嫦娥的聲音。

  妾身下凡來,資金是有限的,不知白公子可帶了卡呢。

  聽完之後,白曄沉默了,他算是知道為什麼嫦娥是為什麼要帶著他一起來了,合著是把他當提款機了。

  不過他還能怎麼辦呢,先不說人家店裡的小姐姐連□□都開好了,他要是不給這個錢,難道繼續讓玉兔兒成天穿著他的衣服到處亂晃嗎。

  所以,白曄只能認命的去付了帳。

  但所謂信用卡這種東西就像個水龍頭,一旦打開了,你還能奢望裡面的水不往外流嗎?而且看嫦娥姐姐的架勢,這水龍頭一時半會兒可能還關不上。

  於是整整一個下午逛下來,外面天都黑了,白曄刷卡刷的已經麻木了,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錢,總之最後購物袋多的車裡都快放不下了,玉兔兒最後是變成原形跟一堆袋子擠在一起回的家。

  開著車走在路上,白曄想幸虧自己是個富二代,不然現在卡肯定已經刷爆了,不過要是嫦娥姐姐興致一直這麼高,估計離刷爆的距離也不遠了吧。

  到了樓下,好不容易把一堆東西給搬進了電梯,給玉兔兒買的,嫦娥自己買的,林林總總把電梯都堆滿了,等在外面也要上樓的居民們都驚呆了,這大概是他們生平第一次被一堆購物袋給擠出了電梯。

  送走嫦娥,請她一會兒上來吃飯,白曄和玉兔兒終於到了家。

  一進門,玉兔兒翻出剛買的果仁曲奇就往沙發上一坐,拆開包裝袋美美地啃了起來。

  白曄折騰了一天,實在是不想再自己做飯了,打個電話從酒店裡點了餐,讓他們送到家來,打完電話看看抱著曲奇啃的一臉幸福的玉兔兒,再看看擺了一地的袋子,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指望她了吧,默默歎了口氣又開始收拾購物袋。

  白曄一個袋子一個袋子地收拾著,莫名覺得嫦娥姐姐來了之後,怎麼生活的反而變得更艱難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哇∼終於有人收藏了耶,好開心∼(不要看之前一直有一個收藏量1,那其實是我自己......)謝謝你們∼給了我很大的動力!

  小船會繼續加油的^_^


Chapter 14

  三人吃過晚飯,嫦娥便要告辭,剛一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這房子裡可是還有一隻小妖精,剛來時還沒發現,靈力微弱、又是個藏得緊的小傢伙,玉兔兒沒說 ,我差點也忘了問,可能帶我去見見?」

  嫦娥看了看最裡面的房間,向白曄問道。

  「當然,您跟我來吧。」

  小熊掌又害怕又緊張,它但凡要是個能動的妖精,現在可能骨頭架子都得抖散了,不過白曄說過不准他哭,小熊掌只能在內心繼續嚶嚶嚶。

  嚶嚶嚶嚶,這怎麼又來了個大仙呀,我不要被吃掉啊,嚶嚶嚶嚶……

  嫦娥一見到小熊掌也是微微驚訝了一下。

  「這可是……仙人掌?」

  玉兔兒回答說。

  「不是哦,我開始也以為是仙人掌呢,後來他自己說他是小熊掌。」

  「小熊掌,這是何物?」

  白曄見狀順手就在電腦上搜了一下「小熊掌」,點開給嫦娥看了看。

  嫦娥大概流覽了一下,笑道。

  「原來如此,這小傢伙倒也是個有氣運的,索性我這幾日也無事,不若就讓他跟著我修煉一段,往後許是能幫到你們,不知白公子意下如何呢?」

  「我倒是沒什麼,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如此甚好,那我就帶他下樓去了。」

  小熊掌一臉蒙圈。

  不是要看我自己的意思嗎?!我答應了嘛?!答應了嘛?!嚶嚶嚶嚶嚶……主人你都不知道挽留我一下……

  嫦娥捧著小熊掌告辭了,白曄和上門,轉頭就看見玉兔兒趴在沙發靠背,嘟著嘴。

  「我要喝奶!你昨天就忘了,我今天要喝兩袋!」

  昨天白曄看這個房子以前的租客資料一直看到了晚上,雖然玉兔兒說只用最近五年的,但是線索斷了後白曄莫名的有些煩躁,乾脆把私家偵探發過來的所有資料都看了一遍,看完之後頭暈眼花的,自然就忘了給小兔子泡奶喝這事兒了。

  「行行行,兩袋兩袋。」

  把奶粉翻出來,順手就要拿奶瓶,不過白曄腦子裡莫名就浮現出了玉兔兒嘟著嘴,叼著奶嘴喝奶的畫面,立馬收回手,啪地一聲把櫥櫃門關上了。

  重新拿了個玻璃杯,估摸著水量兌了兩包奶,端出去給玉兔兒喝了。

  看著玉兔兒依舊氣兒都不喘一口地咕咚咕咚喝著奶,白曄突然想起來了一個問題——

  今天晚上怎麼睡?這裡可只有一張床。

  揉了揉眉心,白曄開口問道。

  「你今天晚上打算怎麼睡?」

  玉兔兒剛好把奶喝完,滿足的打了個奶嗝,聽完白曄的問題,眨巴眨巴眼睛,有點疑惑的回答道。

  「睡床呀。」

  「行,那我睡沙發吧。」

  「幹嘛睡沙發呀?」

  白曄看著臉上疑惑更深的玉兔兒,頓了頓,無奈的解釋道。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男女授受不親』。」

  「聽過呀,不過這跟你睡沙發有什麼關係嗎?」

  白曄一時語塞,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半天,終於玉兔兒反應過來了。

  「哦!你是說我們兩個呀!之前不也一起睡的嘛,我還沒嫌棄你占我便宜呢,哈哈,再說了,你才幾歲,能幹個什麼呀,還』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小孩真逗!哈哈哈哈哈!」

  玉兔兒笑的歪倒在沙發上,白曄聽完頭上青筋直跳,壓著火氣解釋。

  「在凡人裡,我這麼大已經成年了。」

  「你們凡間現在不是有個什麼……法定結婚年齡嗎,男孩子是二十二歲吧,你不才二十歲呢麼,媳婦兒都還娶不了的小孩子呢!還跟我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我可比你奶奶的奶奶都還要大好多好多呢!你小時候要是跟你奶奶一起睡,也……也跟她說』男女授受不親』麼?哎呦!我肚子疼……哈哈哈哈,白曄你可真逗!」

  玉兔兒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抱著肚子在沙發上邊笑邊打滾。

  白曄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跟女孩子發脾氣,不能跟女孩子發脾氣,不能跟女孩子發脾氣……

  多年來在費志辰這條賤狗子的操練下練出來的耐心,在這個時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白曄勉強平靜下來,又忍不住開始想,她都知道那是小時候才會跟長輩一起睡,現在他都多大了?還能跟小時候一樣麼?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來氣,白曄強迫自己扭過頭,進臥室拿了衣服去洗澡了,關門的時候沒控制好力度,啪的一聲巨響,嚇得玉兔兒立馬就不笑了。

  玉兔兒喘著氣癱在沙發上,揉著自己笑疼的肚子,要不是實在沒力氣了,她真想跟白曄說聲謝謝。

  終於不笑了,再笑她都要斷氣兒了!

  還好她沒說出來,不然估計衛生間的門就得換個新的了。

  白曄洗完澡,一肚子的火氣也消化差不多了,出來一看,發現玉兔兒居然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兩隻手抱著肚子,嘴巴微微張著,長髮從沙發上垂下來落到了地上。

  他慢慢地走過去,先是拿起茶几上的空調遙控器,把風關小,溫度調高了一度,又走到沙發前面,彎腰靜靜地看著少女的睡顏。

  白曄頭髮還沒擦乾,發梢上的一滴水珠滴下來,好巧不巧落在了玉兔兒嘴邊。

  玉兔兒一下子被驚醒了,迷迷糊糊地張開眼,抹了抹嘴角,下意識地砸吧砸吧嘴。

  「唔……我流口水了麼……」

  白曄直起身來,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接著擦頭髮。

  「沒,我頭髮上的水。」

  「唔……你頭髮上的水,怎麼會掉到我嘴巴上?」

  玉兔兒也就是隨口一說,沒有非得要個答案的意思,她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沒注意到白曄擦頭髮的手僵硬了那麼一秒鐘。

  「呼,清醒了,我要不要也去洗個澡?唔,還是去洗洗吧,以前原形的時候自己舔舔就行了,現在還是去洗洗好了。」

  玉兔兒說著就往臥室走,她記得白曄好像把今天買的所有的衣服,都堆到臥室去了,邊走邊嘟囔著。

  「我的小兔子睡衣呢……」

  白曄收拾衣服的時候,可不敢去動那些內衣內褲什麼的,乾脆所有的衣服都沒拿出來,直接連著購物袋一起在臥室靠窗的牆邊擺了一排。

  玉兔兒找到了她的小兔子睡衣,蹦蹦跳跳就去洗澡了,白曄跟過去,給她挨個解釋一遍,花灑怎麼用,那邊是熱水、那邊是冷水,洗髮露怎麼擠,沐浴露怎麼打開……都交代清楚了,才不放心的把門關上了。

  不過好歹玉兔兒還是一隻很聰明的兔子的,順順當當地洗完澡,濕著頭髮就出來了。

  「白曄,你們凡間那個什麼什麼雞,你教我用一下唄,我想把頭髮弄幹。」

  「吹風機,你過來,我教你。」

  白曄先是把嫦娥給玉兔兒買的浴巾拿了出來,讓玉兔兒先把頭髮擦擦,然後找出吹風機,把各個檔位都示範了一遍,提醒玉兔兒吹的時候別把頭髮絞進去了,然後就從衣櫃裡拿了個薄被子,又從床上拽了個枕頭,去客廳鋪床了。

  玉兔兒邊玩邊吹,弄了半天把自己頭髮吹幹了,出去找白曄,就看到人已經在沙發上躺著了。

  「你真要睡沙發呀?」

  「是,你自己睡床吧,空調都給你調好了,別踢被子就行。」

  玉兔兒其實想說就算在冰窟窿裡睡一晚上,她也不會有什麼事兒,不過聽白曄這麼說,她心裡莫名地有點甜甜的,抿了抿嘴沒有說出來。

  「我現在算是在你家借住吧,哪裡有讓主人家睡沙發的道理呢,你要是不想跟我睡的話,我來睡沙發就好了呀。」

  白曄有點想笑,只能說。

  「你的道理是不能讓主人家睡沙發,我的道理是不能讓女孩子睡沙發,這裡是我家,按我的道理來,所以我睡沙發,你去睡床。行了,這麼晚了,別琢磨了,快去睡吧。」

  玉兔兒被白曄繞的有點暈,索性聽白曄的,懶得琢磨了。

  「那好吧,我去睡覺啦,晚安。」

  一夜安眠,白曄起床洗漱完之後,玉兔兒才從床上爬起來,頂著一個雞窩頭,迷迷糊糊地走出來跟白曄打招呼。

  「哈,早上好,昨晚沙發睡的還好嗎?」

  「還行,你去洗漱吧。」

  「唔唔唔,好。」

  打電話叫嫦娥姐姐上來吃早飯,白曄這次終於不做雞蛋三明治了,給三人一人下了碗面。

  昨天嫦娥掏出一個iPhoneX跟他要電話號碼的時候,白曄著實驚訝了一把,問從陰差手裡買來的東西還能帶回凡間麼,嫦娥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跟他解釋道,這是天庭統一給下凡的神仙們配發的,當時他還在想,天庭的福利還挺不錯的嘛。

  本來白曄以為開學前的這幾天應該就沒什麼事情了,他讓私家偵探去找跟十年前車禍相關的人時,對方告訴他,事件過去的有點久了,而且還是莊命案,可能需要多一點時間來查這件事,白曄從自己的卡裡又轉了一筆錢過去,讓他們儘快。

  白曄都準備再去接個活兒做一做了,反正這幾天閑著也是閑著,誰想到他姐居然給他打了個電話,問昨天怎麼一下子刷了這麼多錢。

  白曄這才想起來,昨天那張卡是他姐給他的,主卡是他姐的,應該是今天早上看到了副卡消費的短信提醒,嚇了一跳,這才打電話來問的。

  「小曄,姐姐不是不讓你花錢啊,這錢也不算什麼,也不是很多,主要是你從來沒這麼花過錢,姐姐有點擔心,所以打電話來問一下,你可別多想啊。」

  「我知道,姐,昨天就是......」

  白曄卡住了,這要怎麼解釋?這沒法兒解釋呀!

  總不能直接跟林梓說,他是帶著嫦娥姐姐跟玉兔出去逛街了吧?


Chapter 15

  林梓見白曄一下子不說話了,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斟酌了一下語氣,小心地問道。

  「小曄,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呀?」

  林梓今天早上起來一看手機,好幾十條消費短信一下子就跳了出來,同樣是女人,她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去逛街了,白曄一個人不會幹這種事兒,跟朋友出去肯定也不會這麼花錢,左思右想覺得肯定是跟女朋友一起出去逛街了!八成還是個富家千金!

  林梓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實在沒忍住,打了這個電話,這下看弟弟不說話,更加覺得自己沒猜錯,一下子就激動了!

  白曄聽完林梓說的話,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姐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剛想說不是,他姐的聲音就又傳了過來。

  「女孩子是愛買東西,看上了什麼你就該給她買,可千萬別嫌煩,女人麼,就是要哄著!姐姐也不多干涉你,什麼時候你覺得合適了呀,就帶回來給我和你姐夫看看……」

  林梓越說越興奮,眼看著就已經要把將來孩子上那個幼稚園都規劃好了,白曄連忙喊停。

  「姐!姐,你等會兒,我沒談戀愛,我……」

  「好好好!姐不說,姐不說,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有機會一定要帶回來給我和你姐夫看看啊!記著了啊!」

  說完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白曄聽著手機裡的忙音,一臉茫然。

  這怎麼,自己就有了個女朋友了呢?

  白曄把手機放到一邊,心說得想個理由糊弄過去,過幾天找個機會去跟林梓解釋一下。

  於是又開始發愁,他真的是不會編瞎話呀。

  玉兔兒見白曄揉著眉心不說話,湊過去問道。

  「怎麼了麼?」

  「沒事,跟你沒關心。」

  「哦,好吧。」

  玉兔兒聽見說跟自己沒關係,立馬就又回去吃她的堅果曲奇了,絲毫沒有再關心一下的意思。

  白曄扭過頭一看,發現滿滿一盒餅乾現在只剩下一半了,於是把餅乾盒子從玉兔兒懷裡抽了過來,封好蓋上蓋子往茶几下麵一放。

  「昨天晚上才買回來,就吃了這麼多了?今天不能再吃了。」

  玉兔兒嘟著嘴巴老不開心了,剛想開口反駁,就聽見白曄又說。

  「你昨天不是說晚上測算一下你其他的靈力在哪兒嗎?說說吧,測出什麼結果來了沒?」

  玉兔兒聽完一愣,舔了舔手指頭上的餅乾渣,突然想了起來昨天自己好像是計畫晚上測算一下的,後來嫦娥說後羿的轉世身上有一部分,然後就出去買東西了,再然後……再然後就徹底把這事兒給忘了,現在白曄問起來,玉兔兒有點心虛,吮著指頭含糊地說。

  「唔……昨天……昨天是十四吧,今天正好十五,月亮更圓嘛,今天測算最好啦,還有嫦娥不是給了線索嘛,我們接下來去找後羿的轉世就好了嘛。」

  白曄看出來小兔子這應該是忘了,不過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反正找靈力是玉兔兒自己的事情,他只用在需要的時候幫忙就好了,剛才也只是順口一問。

  「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我去書房了,你別吃零食了,無聊就看看電視,對了,pad在臥室,指紋鎖我關了,你想玩那個也行。」

  說完就起身去書房了,玉兔兒坐在沙發上想了一會兒,摸了摸脖子上的玉鈴鐺,打算先看看嫦娥都給自己裝了些什麼符咒在裡面。

  指尖凝起一絲靈力注入,鈴鐺上白光閃現,玉兔兒從沙發上滑下去坐到地上,把符咒一疊一疊地拿出來擺在茶几上。

  隱身符、金鐘符、瞬移符、傳送符、傳音符、催眠符、火焰符、照明符、寒冰符、土行符……

  各種各樣的符咒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甚至還有桃花符和……合歡符,而且數量還不少。

  玉兔兒心想嫦娥這大概是逮了個地府的小販,把人家的存貨都給買了吧。

  分門別類地整理好,把一些基本用不到的符咒放在一邊,準備待會兒先放進玉鈴鐺裡,塞到最底下去,然後又挑了一些常用的。

  最後又挑了些出來給白曄當護身符,她記得她在淘寶上買了幾個小香包,到時候把香料倒出來,正好當錦囊用,裝上符咒讓白曄隨身帶著,想了想,又抽了兩張桃花符出來,想著要是白曄以後可以娶媳婦兒了,興許用得著。

  都整理好了之後,玉兔兒看了看傳音符那薄薄的一疊,覺得還是讓白曄給她買個手機吧,非必要情況下,可以用手機聯繫。

  把符咒都裝回玉鈴鐺裡,玉兔兒蹦蹦跳跳地去臥室玩pad了。

  捧著pad趴到床上,玉兔兒在螢幕上東戳戳西點點,心說,還是人形的手指頭好用。

  這時候,她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圖示,上至天庭下至地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圖示。

  費志辰昨天一回家,先是被她媽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然後晚上他爸回來了,又跟他爸一起被他媽給訓了一頓,這還沒完,他媽訓完了,他爸又把他叫到了書房裡,讓他杵在書桌前給他做了整整兩小時的思想教育。

  終於被從書房裡給放出來之後,費志辰狗腿都要站廢了,給媽訓好歹還能坐著,給爸訓那完全就是體罰。

  費狗子身心俱疲,哪還有心思去感慨自己這一年多以來的誤會,回了臥室澡都沒洗,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把澡洗了之後又是一條好狗了,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早上吃完飯正在打農藥呢,突然發現,好友列表裡,一個常年灰暗的圖示亮了起來。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白曄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反常?

  費志辰這麼想著,將信將疑地發了個組隊邀請過去,沒想到對方真的接了!

  玉兔兒以前在天庭倒是不怎麼玩遊戲,不過現在到凡間來了,也沒辦法修煉,搗藥杵也不能用,無聊的緊,玩玩遊戲也不錯。

  剛一進去就跳了一個組隊申請出來,玉兔兒順手點了同意,一進去,就看到有個人一直在發消息,讓開語音。

  玉兔兒想了想,點了一下那個話筒的圖示。

  圖示一亮,就聽見一個聲音傳了出來。

  「我去,白曄,你不是說不玩的嘛,想當初遊戲都是我給你下的呢,你最近這是怎麼了?中邪了嗎?」

  「不是白曄在玩,他在書房呐。」

  玉兔兒以前倒也不是沒有玩兒過王者農藥,有時候嫦娥跟吳剛一起開黑的時候還會順便叫上她,不過倒是從來沒開過語音,這會兒聽著對面傳來了費志辰的聲音,挺新奇的。

  她翻了翻白曄的英雄列表,選了個長兔子耳朵的公孫離。

  玉兔兒倒是悠閒地很,戳戳點點地看著公孫離的技能,那邊費志辰已經完全傻眼了。

  女女女女女女孩子的聲音?!還在白曄家?!

  怪不得最近白曄那麼反常呢,原來是有女朋友了呀!

  想明白了之後,費狗子瞬間興奮,隨手選了個王昭君,開開心心地跟妹子聊起了天。

  「咳……這個,我是白曄的好哥們,我叫費志辰,妹子怎麼稱呼呀?」

  「我叫玉兔兒,我認識你。」

  「哦哦哦,白曄跟你提過我吧,你叫我費狗就好了!這個……小兔妹子也喜歡玩王者榮耀呀?」

  「唔……還行吧,我就是沒事兒幹,隨便玩玩。」

  費志辰在心裡扼腕痛惜,白曄這個直男棒槌,人都帶家裡來了,居然把妹子晾在一邊,自己去書房了?!這是一個男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費志辰心說兄弟好不容易談個戀愛,他可得當個好助攻,於是開始不動聲色地給白曄刷好感度。

  「嗨,白曄這個人是悶,不過他也就是嘴上不說,其實心裡都想著呢,小兔妹子你可別多想。」

  玉兔兒心說,她想什麼呀?實在不明白怎麼話題莫名其妙地就扯到了白曄,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說。

  「白曄很好,我很喜歡他。」

  費志辰心裡更加痛惜,多好的妹子呀!怎麼就攤上白曄這麼個木魚腦袋呢?不過想歸想,怎麼說也是兄弟,他得捉住機會,好好鞏固一下妹子對白曄的感情!

  「哈哈哈,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可好一個人了,特仗義,就是不愛說活,看起來有點生人勿近的樣子,其實……」

  一局遊戲打下來,費志辰心思全放在怎麼給白曄刷好感度上了,遊戲裡毫無疑問地撲街了,不過他完全不在意,遊戲輸了就輸了,兄弟的幸福他一定要捍衛好!

  臥室門沒有關,白曄到點了出來做飯的時候順便往裡一看,看見玉兔兒趴在床上玩遊戲,走進去手掌抵著她的額頭,輕輕往上抬了抬。

  「怎麼就趴著了?眼睛不要了?」

  玉兔兒還在跟費志辰組隊呢,語音開著,白曄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費志辰能聽見。

  費狗子心裡感歎道,這還是第一次見白曄對一個女孩子這麼關心呢,聽聽這寵溺的語氣!聽聽這溫柔的態度!林喬都沒這待遇,可能主要也是林喬幾乎就沒讓人操過心,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玉兔兒被白曄的手掌推的微微往後仰,嘟囔著爬起來坐著。

  「知道啦,知道啦,這就起來。」

  費志辰剛想跟白曄打個招呼呢,突然就發現己方的水晶已經被打爆了,退出去之後,發現白曄的帳號也下線了。

  費狗子也關掉遊戲,內心十分欣慰,外帶著些許終於把家裡的老女兒給嫁出去了的辛酸。

  作者有話要說:

  林梓:終於嫁出去了呀!

  費狗子:終於嫁出去了呀!

  白曄:??!!


Chapter 16

  玉兔兒一低頭,發現遊戲已經結束了,也沒太在意,把遊戲退了,pad一鎖,往床頭櫃上一擱,然後從玉鈴鐺裡拿出了給白曄的那一疊符咒。

  「對了,我給你挑了些符咒,雖然你沒法用靈力調用吧,但是隨身帶著當個護身符還是挺好的,等我在淘寶買的香包到了,就給你裝裡面做成錦囊,現在你就先隨身揣著吧,可能效果沒有錦囊那麼好,不過肯定也比你們凡間那些和尚道士畫的管用,噥,我給你折成三角。」

  白曄看著玉兔兒直接把好幾張符咒疊在一起折了個三角,獻寶一樣的遞到了他面前,然後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拿了兩張符咒出來。

  「這個是桃花符,我也給你疊好,你收著,以後可以娶媳婦兒了就拿出來帶著,很管用的!」

  「……」

  白曄頭疼的把玉兔兒之前折的那個三角拿起來揣褲兜裡了,然後說。

  「這個我收下了,多謝,那個桃花符……你自己留著吧。」

  「欸?你不要嗎?娶媳婦兒用的呢,你們凡間不是挺講究這個的嗎?好像到了年紀沒媳婦兒還會被人家笑話,還會被家裡人催著去……那個叫什麼來著,哦,對!相親!你……」

  「我們家沒這規矩!真的,多謝,這個你自己留著吧。」

  「哦……那好吧,我先收著,你什麼時候想要了跟我說就行!」

  「好……」

  白曄揉著眉頭準備出去做飯了,嫦娥早上說以後不用準備她的飯菜了,所以白曄準備簡單抄兩個菜就吃了,結果剛一轉身就被玉兔兒叫住了,扭頭一看,小兔子可憐巴巴地坐在床上,手裡絞著那兩張還沒收回去的桃花符,圓眼睛濕漉漉地望著他,嘟著嘴巴說。

  「我還想吃堅果曲奇……」

  說完神色更可憐了,配上她眼角本來就似有若無的一抹紅暈,看著就像是要哭了一樣。

  白曄被看的無法,只能說。

  「一塊。」

  「兩塊嘛!」

  「那一塊都沒了。」

  「……好嘛,一塊就一塊。」

  說完之後,玉兔兒立馬蹦到客廳,從茶几下面拿出餅乾盒子,拿了一塊出來叼在嘴裡,把盒子蓋好又放回去了。

  白曄看著她哢哧哢哧地吭著嘴裡那一塊餅乾,開心地眼睛都彎了起來,心裡莫名地就軟了一下。

  怎麼這麼乖,說一塊就一塊,其實就算她早上背著他,偷偷把剩下的餅乾全吃了,自己也沒什麼立場生氣呀,更不用說責怪她了,怎麼就……

  白曄想著想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轉身進廚房做飯了。

  此時的白曄還不知道,費志辰已經把「白曄談戀愛了」這件事宣揚地滿城皆知了,還非常雞賊地各方叮囑,千萬不要跑到白曄跟前去亂說,就當沒這事兒,免得人第一次臉皮薄,給惹急眼了。

  當天晚上,玉兔兒沒忘了自己要測算的事情,吃過晚飯,玩了一會兒就準備到頂樓去了,那裡沒有遮擋,可以更好地看到月亮。

  白曄不放心她一個人,也說要跟著,玉兔兒表示跟著可以,但一定要把符咒帶好,七月半,鬼門開今天正好是中元節,再過一個時辰左右鬼門就要關了,現在正是萬鬼們活躍的時候,可別撞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說罷兩人就一同坐電梯去頂樓了,月光清冷,能看到頂樓上橫七豎八地扯著幾根繩子,是樓裡的住戶用來曬被子的,圍牆邊上還擺著好幾個泡沫箱子,裡面種著蒜苗小蔥什麼的。

  玉兔兒環視一周,目光鎖定在了一旁的配電房上,從玉鈴鐺裡拿出一張隱身符夾在指尖,注入靈力,符文上閃過一道瑩潤的白光,接著藍色的火焰燃起,迅速吞噬了整張符咒,與此同時玉兔兒的身形也消失在了空氣中。

  白曄一愣,還沒說什麼呢,就聽見旁邊傳來了玉兔兒的聲音:「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你。」

  緊接著,就感到眉心一涼,像是有什麼玉石質地的東西貼了上來,下一秒,玉兔兒就又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同時收回剛才點在他眉心的手指,長腿微曲,輕輕一用力就跳上了配電房。

  白曄見狀一驚,連忙出聲:「那是配電房!」

  「沒事兒,」玉兔兒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站直了身子望向天上明亮的月亮,同時微微張開雙臂,任由月光籠罩在身上,月光明明是無形的,卻像是輕煙一樣滿滿地向她身邊聚攏。

  朦朧的月色裡,玉兔兒身上的服飾漸漸變了,當初白曄見到的那個華服少女又出現了,只不過這次不再只是虛影,廣袖衣衫無風自動,月光鍍在外層的薄紗上,能夠清晰地看到繡在紗線間的繁複紋樣。

  從下而上仰望著,少女長著一張乖巧,甚至略微帶著點稚氣的臉,但周身的氣質卻是清冷的,仿佛這世間的一切在她看來都是無趣的,就像是髮絲從指間滑落,無需留念,無需在意,跟白曄偶爾能從玉兔兒身上感受到的一樣。

  本來一切都是那麼平靜而神聖,結果突然光華散去,玉兔兒恢復了T恤牛仔褲的造型,跳下來急匆匆地跟白曄說:

  「出事了出事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嗎?你要不去的話跟嫦娥打個電話啊,讓她馬上去後羿那個轉世身邊!」

  白曄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還是立刻就說:「我跟你一起!」

  「好!那你待會兒路上跟她打電話啊!」說完又摸了張隱身符出來往白曄身上一拍,揪著他的衣領就往圍牆邊上跑,然後,毫不猶豫地從樓頂跳了下去!

  白曄嚇得尖叫都忘了,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句話居然是:

  這特媽怎麼路上打電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會兒的功夫吧,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說不準,總之白曄這輩子是沒走過這麼漫長的路。

  一路上被玉兔兒揪著飛上飛下,中樞神經集體癱瘓,以至於現在到了目的地他都還沒緩過勁兒來,玉兔兒手一松,整個人直接癱在了地上。

  玉兔兒現在滿心都是那個後羿的轉世,沒注意到白曄這邊的情況,打量著面前的教學樓,問道。

  「跟嫦娥說了嗎?」

  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回應,疑惑的轉過頭來,看見白曄面色慘白雙眼放空地坐在地上,她這才連忙蹲下來把人扶著。

  「你怎麼了?沒事吧?」

  白曄緩了好一會兒,憑藉著強大的心理和身體素質,勉強沒有吐出來,這要是換費志辰那個慫狗子來,估計膽汁都已經嘔出來了。

  玉兔兒小心地讓人靠在自己身上,擔心的看著他,見他神色慢慢恢復正常才松了口氣。

  白曄扶著玉兔兒的手慢慢站了起來,除了臉還有些白之外,基本上沒什麼事兒了,他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心情,艱難地說道。

  「我沒事了,以後……能不能換個不那麼刺激的方式挪動呢?」

  「哦哦哦,好好好好的!沒問題!」

  玉兔兒剛剛有點被嚇到了,聽白曄這麼說,想都沒想連忙點頭答應。

  白曄摸了摸兜裡的手機,居然還在,剛剛哪種極限運動都沒把它甩出去,還真是命大,拿出手機,給嫦娥打了個電話,交代了一下玉兔兒讓他說的話,結果剛說完,嫦娥姐姐就憑空出現在了他們面前,手裡還拿著手機。

  「出了何事?」這句話是對玉兔兒說的。

  「快走吧,邊走邊說。」

  玉兔兒說完就往教學樓裡走去了,剛剛已經耽誤了一點時間了,現在還是抓緊些,在路上,玉兔兒慢慢跟他們解釋著。

  「後羿那個轉世,膽子也太大了,中元節晚上,居然還敢一個人呆在停屍房裡!雖然學校裡陽氣重,但這個時間,保不准會出什麼事!」

  白曄這才反應過來,這裡居然是他們學院醫學院的實驗樓,據說地下室裡就是停屍房,他不是學醫的,這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玉兔兒接著說道。

  「現在具體是什麼情況我還不太清楚,總之我的靈力似乎讓後羿的轉世身上增加了不少陰氣,剛才我在測算的時候,突然就發現我的靈力波動變強了,肯定是出事情了!然後再一算,發現他居然是在這麼個鬼地方,就連忙趕過來了,順便也把你叫上了。」

  嫦娥跟在一邊沒有說話,面上不復以往那樣總是噙著一抹笑意,白曄沒見過她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間,樓裡的保潔阿姨估計已經打掃完回家了,整座大樓的燈全都關掉了,只剩下應急出口的指示燈在腳邊發著幽幽的綠光,把人的影子映地模糊又巨大,不過三人都不是膽子小的,借著從窗戶裡透進來的月光找到了樓梯間,沿著樓梯往下走,腳步聲迴響在狹窄的樓道裡,不一會兒就到了停屍房門口。

  門不僅是密碼鎖,還需要磁卡才能打開,不過在嫦娥這裡顯然不是什麼大問題,纖纖素手往門邊的感應區一抹,哢噠一聲,門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的章節,小船會時不時查查錯別字,改改病句什麼的,不過情節內容不會變動的,大家放心往後看


Chapter 17

  張小天今年高中畢業,憑藉著化學競賽國賽一等獎保送進了B大醫學院碩博連讀,醫學院裡有個老教授非常看重他,還沒入學就想把他叫到學校來跟著實驗室做項目,正好張小天也是個學霸性質的醫學狂魔,二話不說收拾行李就來了B市。

  今天張小天剛蹭了兩節人體解剖課,有些問題沒有搞太懂,乾脆直接跑到了停屍房裡去。

  B大的停屍房的標準稱呼其實是「人體解剖學研究中心」,裡面除了了解剖用的屍體,還存有很多組織器官標本,除此之外,還有配套的實驗室,不是給學生上課用的,而是為了方便學院的各個課題組做研究,老教授既然主動提起讓張小天提前過來,那肯定其他問題都幫他解決好了,停屍房的許可權也是給他開通了的。

  張小天收拾好器械,看了看時間,快十點了,推了推鼻樑上厚重的黑框眼鏡,並沒有怎麼驚訝,這對他來說算是很正常的作息時間,只不過今天恰好是在停屍房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又四周看了看,確定所有的器械都歸位了,該關的儀器也都關了,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了,這才背上書包,準備回寢室,老教授人很好,什麼都幫忙安排好了,讓他能夠提前入住學生公寓。

  張小天走到門口,關掉所有的照明燈,實驗室裡頓時暗了下來,只有部分的儀器的紅色指示燈還亮著,平時其他的同學或者老師走的時候一般都會先打開門,借著樓道裡的燈光再把裡面的燈關掉,雖然學醫的膽子都很大,但畢竟誰也不想黑咕隆咚地跟一堆屍體和器官共處一室,就算只有一小會兒,那也瘮的慌。

  不過張小天不在意這個,他仿佛天生就是為了學醫的一樣,越是複雜的醫學案例,他看起來越起勁,越是晦澀的醫學理論,他研究起來越興奮。

  別的醫學生在知道要上人體解剖的實驗課之後,都是一臉衰樣,提前好幾周就開始跟室友們窩在寢室,關了燈看恐怖片練膽,聽說還有在上完實驗課之後哭天搶地要轉專業的,但張小天覺得,這跟別的什麼理論課程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一個只需要動腦子,另一個還需要動動手罷了。

  張小天順著習慣伸出手,想要拉開實驗室的門,但很奇怪的是,記憶裡,他本來該摸到的是一個門把手,但現在,手指下卻分明是牆面的觸感,張小天有點疑惑,上上下下地摸索了一番,別說是門把手了,就連個門沿他都沒摸到。

  他皺起眉頭,想把燈打開看看,但伸手一摸……連燈的位置也變成了牆面,兩隻手伸出去一起又摸索了好半天,還是什麼也沒有,仿佛他面前,真的就是一堵光溜溜的牆。

  張小天有點慌了,把書包背到面前,伸手拿出了手機,還沒來得及把螢幕摁亮,不知怎麼地,手一滑,清脆的啪嗒一聲,手機掉到了地上,他連忙蹲下想把手機撿起來,但是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

  沒有,沒有手機,什麼都沒有,手指接觸到的只有冰涼的瓷磚。

  雖然是夏天,但停屍房裡有冷藏室,實驗室也是一年四季開著冷氣,全校斷電這裡也不會停止製冷,可張小天的額頭還是慢慢沁出了一層薄汗,沉寂的空氣中,能聽見製冷器運轉的的聲音,和他自己逐漸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已經明顯過速的心跳聲。

  張小天是不怕屍體,跟一堆泡在福馬林液裡,奇形怪狀的組織器官被關在一個黑房子裡也無所謂,但關鍵是現在這個黑房子他打不開了,而且也失去了向外界求援的通訊工具,他不傻,知道自己現在是遇到危險了。

  雖然年年都是優秀團員,入校之後還打算提交入黨申請書,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背的溜順的張小天同志,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可能是遇到靈異事件了,俗稱——撞鬼了!

  張小天喘息著站直了身體,緊緊地抱著書包,仿佛這樣就能多一些安全感,憑著記憶裡的路線——雖然現在也不好說他腦子裡的路跟現在腳下的這條到底還對不對的上號——慢慢地向冷藏室裡走著,他記得冷藏室裡面是有應急電話的。

  紅色的指示燈光透過張小天厚重的鏡片,在他眼皮上映出紅色的線條,張小天摸索著找到了冷藏室的門,緊張之下,他都忘了冷藏室的門是單獨上了鎖的,還需要刷一次卡和輸入密碼才能打開,但是被他用力一拽,門居然開了。

  張小天顧不得思考許多,跌跌撞撞地扶著牆壁就往裡走,甚至都沒有想過要不要再試著開一下冷藏室裡的燈,四周黑漆漆的,他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連意識都開始模糊了。

  嫦娥把門打開之後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玉兔兒一拉白曄的胳膊,拽著他就往裡鑽。

  「快走吧,待會兒隨機應變哦,儘量不要讓人起疑。」

  白曄心裡無奈的歎了口氣,心說又要編瞎話呀,下次要是有這種機會,還真不如讓費志辰來呢,反正只要說有漂亮妹子,估計他連招呼都不用招呼一下,顛兒顛兒地就得自己貼上來,就是不知道如果漂亮妹子揪著他先去蹦了個極之後,他會不會改主意。

  房間裡的黑暗並不能對玉兔兒造成多大的困擾,夜能視物的兔子眼睛尖的很,一進去就看到了張小天落在地上的手機,蹲下身撿了起來。

  「咦,這兒怎麼有個手機?」

  白曄在牆邊摸索了一會兒,啪地一聲把燈打開了,突然接觸到明亮的光線,白曄微微眯了眯眼睛,緩了一會兒睜開眼,低頭看了看玉兔兒拿在手上正上下打量著的那個手機,說道。

  「應該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的,繼續往裡走吧,人應該在裡面。」

  玉兔兒把手機往褲兜裡一塞,站起來嗯了一聲,接著往前走了,不得不說這地方真怪瘮人的,四周擺著大大小小的玻璃罐,裡面不知道用什麼液體泡著一些心肝脾肺之類的東西,還有人的腸子,玉兔兒雖說見識過地獄十八層的各種刑法,銅柱刀山、油鍋血池,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這些東西感到反感。

  走到裡面,發現還有一扇門,是打開的,裡面也沒有開燈,白曄跟著玉兔兒走進去,順手就把燈給打開了,明亮的光線下,是一個個棺材大小,放置的整整齊齊的鐵盒子。

  張小天覺得自己都快凍死了,恐懼和寒冷糾纏著不斷往他骨頭縫裡滲,心裡不住地想著怎麼還沒有摸到應急電話?!應急電話到底在哪裡?!

  突然之間眼前白光乍現,反射性地伸出手擋住眼睛,書包在慌亂之間掉到了地上,發出的響聲在密閉的空間裡顯得尤為突出。

  玉兔兒聽見響動,連忙往裡走去,白曄也跟了上去,剛轉過牆角,就看見前面一個男生扶著牆壁半彎著腰,右手擋著眼睛,地上放著一個書包,想來剛剛的聲音應該就是它發出來的了。

  張小天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一看,發現是一男一女,女的的表情好像還挺著急的,在黑暗裡長久的緊張之後,一下子見到光明,又看到有人在旁邊,剛剛那股揮之不去的恐懼和陰寒瞬間從身體裡抽離了出去,張小天一下子放鬆了下來,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手心裡也是一片濕滑。

  玉兔兒見人沒事,心裡一直吊著的一口氣一下子松了下來,再怎麼說眼前這人也是後羿的轉世,就算嫦娥已經不知道見過他各個前世的多少種死法,這也並不能成為玉兔兒眼睜睜看著他在嫦娥面前出事的理由,更何況,她還要收回自己落在他身上的靈力。

  不過……眼前這個帶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鼻頭上還冒著幾顆碩大的青春痘的,看起來瘦弱不堪,仿佛風大點就能把他給吹跑了似的小男生,跟數千年前那個挽弓射日的大英雄差的也太多了吧!就這細胳膊細腿的,不說射日了,挽個弓估計都得擔心他不小心把自己胳膊給折了吧。

  要不是堅信嫦娥絕對不可能認錯人,以及看到他身上包裹著的那股濃郁的月白色靈力,玉兔兒真的會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後羿的轉世了。

  玉兔兒摸出插在兜裡的手機,遞給他。

  「噥,這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謝……謝謝。」

  張小天把汗濕手心在T恤下擺上蹭了蹭,抖著手接過自己的手機,結巴著道了謝。

  玉兔兒看他那樣子暗自撇了撇嘴,心說她很可怕嗎?很可怕嗎?抖什麼抖,還結巴了。

  張小天撿起書包,把手機塞進去,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鏡,接著問道。

  「你們,這麼晚了,是來幹嘛的呀?」

  玉兔兒倒是不介意這小孩兒沒禮貌,招呼不打一個,直接就問人家是幹嘛來的,還是對著兩個明顯看起來就該是他學姐學長的人,她沒回答張小天的問題,轉過頭看著白曄,眼神暗示讓他想個理由。

  白曄一臉冷淡地看著前面的兩個人,像是沒有看到玉兔兒的暗示一樣,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玉兔兒:??怎麼不說話

  白曄:……

  白曄覺得他還需要再思考一下,到底該怎麼糊弄面前這個看起來死板又嚴肅的小學弟。

  作者有話要說:

  兔小船的片場日記:

  小船:「卡卡卡!快快快,開燈開燈開燈!」

  白曄:「......」

  玉兔兒:「......」

  張小天:「......導演你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嗎?這場你都卡了幾十次了。」

  小船:「不不不是,我我我就是有點瘮得慌,沒事沒事,我們再來一遍!」

  白曄拉著玉兔兒轉身就走了:「不拍了,走,回去給你泡奶喝。」

  玉兔兒:「好!」

  嗚嗚嗚嗚嗚,我是真的害怕,慫的要命,雖然我知道你們肯定覺得一點都不可怕


Chapter 18

  白曄此刻內心也是萬分鬱悶,當初答應幫玉兔兒收回靈力的時候,他本來以為自己主要的定位應該是個軍師,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什麼的,可能順便還得當個土財主提供一下資金方面的贊助。

  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任務就得跟個變態一樣約人家姑娘出來,還偷聽人家談話,然後現在不僅得嘗試一下沒有安全帶坐雲霄飛車是個什麼樣的感受,還被學弟當成可疑人士上下打量著,白曄覺得自己人生中的無數個第一次,可能都得糟踐在當初跟玉兔兒做的那個破爛交易上面。

  張小天又推了推眼鏡,絲毫沒有察覺到白曄和玉兔兒之間略微僵硬的氛圍。

  「是有東西掉在這裡了嗎?」

  白曄還能說什麼?別的理由他又謅不出來,只能硬著頭皮說是,幸好小學弟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他們是掉了什麼東西在這裡,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也沒再說什麼。

  玉兔兒好不容易把人給找到了,為了方便以後聯繫,連忙問了一句:

  「小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呀?」

  張小天聽到這個問題明顯地愣了一下,似乎不是太明白為什麼玉兔兒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叫張小天。」

  說完完全沒有再聽她說下去的意思,背上書包就走了,玉兔兒本來還想叫住他,可她上次下凡都是一千三百多年的事情了,實在是害怕自己說錯了什麼,導致今後更難接近他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眼睜睜看著人走掉了。

  張小天走了,停屍房裡只剩下她和白曄兩個人,玉兔兒一臉幽怨的看著白曄。

  「剛才怎麼不說話呀?我還指望你多套點他的話出來呢,現在就知道他叫張小天,接下來該怎麼繼續跟他接觸?」

  白曄抬起手,食指關節蹭了蹭鼻尖,有點心虛的往回找補道:

  「這棟樓是B大醫學院的實驗樓,這裡是人體解剖學研究中心,我們學校的學生都叫它停屍房,一般只有醫學院的老師或者博士生才會有許可權把門刷開,看他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在這兒,肯定是自己有許可權的,估計是本博連讀的學生吧,開學了找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真的?」玉兔兒臉上寫滿了懷疑

  白曄只能無奈的點點頭,肯定地說,「真的。」

  「好吧,那就走吧。」玉兔兒這才甘休,也往外走了。

  走出冷藏室,白曄把燈和門都關好,轉身就看見玉兔兒正在打量著左右的器官標本。

  「這地方真是瘮得慌,你們凡間居然會有人喜歡收藏這些東西。」

  「這個……是用來做研究的,不是收藏。」

  「做研究?」

  一千八百年沒下過凡間的玉兔兒,顯然不能理解這些玩意兒能拿來做什麼研究,白曄不是學醫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說。

  「反正不是收藏用的。」

  「哦,好吧。」

  雖然嘴上說著好,但看眼神,顯然她還是沒有相信白曄說的話,依然堅持認為這是凡人們新發掘的某種奇特的癖好。

  兩人走出實驗樓,白曄左右張望了一下,像是在找什麼的樣子,玉兔兒走在前面,感覺後面的人沒跟上來,扭頭問道:「怎麼了嗎?」

  「嫦娥呢?」白曄剛才從地下室裡出來沒看見嫦娥,還以為她出來等了呢,可現在出來了之後也沒看見人。

  「哦,她呀,應該先走了吧。」

  「先走了?她……不問一下我們張小天的事情嗎?」

  「唔……她確定張小天安全了之後就走了吧,沒什麼好問的,她都看了那麼多世了。」

  玉兔兒轉過身去接著往前走,兩隻手背在身後,昏黃的路燈將她的影子拖的很長,這個時間點了,加之除了部分學院有小學期之外,其他大部分的都還沒有開始上課,校園裡空蕩蕩的,玉兔兒的聲音些孤零零的,莫名讓人從裡面聽出了一絲孤寂,也不知道是為她自己,還是為別人。

  「只是個轉世而已,問了又能怎麼樣呢?那個小眼鏡又不會為了她去偷西王母的不死藥。」

  白曄沒有多問,只是沖著玉兔兒漸漸走遠的背影叫了一聲:

  「走錯啦,校門不在那邊。」

  路燈下拖著長長影子的身影一僵,玉兔兒慢慢的轉過身來,嘟著嘴巴沖白曄抱怨道:

  「幹嘛不早點告訴我!」說完連蹦帶跳地又走了回去,「那你帶路咯。」

  白曄無奈的笑笑,走在前面領著玉兔兒往校門口走去。

  出了校門,街道上倒是熱鬧不少,回去的路上要經過中食堂,玉兔兒還沒走進就聞到了各種速食和油炸食品的香味,秀氣的小鼻子一聳一聳地。

  「好香啊!我想吃。」

  玉兔兒眼巴巴地看著白曄,看的白曄忍不住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小兔子眼睛一彎,開心地笑了笑,立馬拽上白曄的胳膊蹬蹬蹬地一路小跑著過去了。

  拎著一大堆小吃,白曄拉著玉兔兒在烤串攤上挑了張靠裡的小桌子坐下了,小兔子正捧著一個熱乎乎的紅豆餅啃的開心,白曄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去隨便點了些烤串就又坐了回來,等著大叔烤好了給他們送過來。

  玉兔兒顯然並不關心白曄具體點了些什麼,反正是好吃的就對了,吃完一個紅豆餅,又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大雞排,一抬頭,就看見白曄撐著胳膊淺笑著看著她,中食堂星星點點的各色燈光,把他原本看著有些疏離的眼睛染出一層溫暖的色調,平日裡過分精緻到有些冷硬的面部輪廓,也在這曖昧的色調裡柔和了起來。

  玉兔兒有些慌亂地垂下眼簾,把裝著雞排的紙袋捧到自己面前,低著頭心不在焉地用竹簽戳了一塊起來,嚼了兩下,連是甜是鹹也沒吃出來,白曄那雙盛著笑意的眼睛不住的在她腦子裡晃悠,心臟在胸腔裡砰砰地跳著,她忍不住在心裡暗罵。

  跳跳跳!跳個毛線!這可是個媳婦兒都還娶不了的小孩兒!不就臉長得好看了些嗎?最多就是身材也比較耐看吧!可是天上多少好看的神仙你沒見過!怎麼這麼不爭氣!跟小姑娘思春似的!不要忘了你已經好幾千歲了!

  還跳!再跳我打你哦!

  白曄可不知道玉兔兒在想什麼,只看見對面的小兔子惡狠狠地吃著雞排,竹簽看著都快給她啃斷了,眼底的笑意逐漸變成了疑惑,這是幹什麼呢,像是跟雞排有仇似的,忍不住問道:「好吃嗎?」

  玉兔兒剛往嘴裡塞了塊雞排,聽到白曄說話,猛的一下抬起頭來,腮幫子鼓鼓的,眼睛瞪的溜圓,樣子傻的要死。

  白曄又笑了,在桌子上的一大堆袋子裡翻了翻,把剛才買的優酪乳插上吸管遞了過去:「嘗嘗這個,賣紅豆餅的小哥自己做的優酪乳,比你在家喝的那些超市里買的好喝。」

  玉兔兒眨巴眨巴眼睛,接過優酪乳,把嘴裡的東西嚼嚼咽下去之後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然後開心地彎了起來:「好喝!」

  有了好吃的,玉兔兒很快就把剛剛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拋到了腦後,開開心心地被白曄投喂著,當著她的小吃貨。

  吃完開始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快要淩晨了,社區裡面的小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玉兔兒滿足的摸著自己的小肚子,跟白曄並排著慢悠悠地走著,覺得自己愈發喜歡他了。

  突然,玉兔兒腳步一頓,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圓眼睛在夜色裡好似發著光,她迅速轉頭看向白曄,目光鎖定在了他的褲兜上,裡面,放著她親手疊好的護身符。

  白曄見玉兔兒突然停了下來,表情嚴肅地盯著他的褲兜,疑惑地低頭看了看,不過他的臉色也馬上一變,因為他感覺到了兜裡的護身符,正在發燙。

  白曄連忙把護身符掏出來,只見最外面的一層符咒像是被看不見的火焰點著了似的,快速的燃燒著,看著就快要燒乾淨了,一旁的玉兔兒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迅速伸手往護身符上一拍,白曄只覺得一陣無形的漣漪以自己手掌為中心,飛速擴散了開去,最後,似乎是撞到了什麼東西。

  玉兔兒收回手,白曄手心的護身符最外面的一層符紙,已經只剩下了幾個米粒大小的碎片了,其他的部分應該已經被燒乾淨了。

  白曄看著玉兔兒小心地把那幾個碎片收集起來,往脖子上的玉鈴鐺裡一放,想起出門前她說的今天是中元節,於是不確定地問道:「我這是……撞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玉兔兒冷笑一聲:「是,是撞上不乾淨的東西了,不過是人是鬼,可就說不準了。」

  說完緊緊地拉住了白曄的胳膊:「快走,先回去,拿好你手裡的護身符。」

  一回到家,玉兔兒踢掉鞋就往跑到茶几邊上盤腿坐下了,白曄打開燈,把小兔子踢飛的鞋子擺好,抬起頭來就看到她在研究剛才的符紙碎片,白曄沒去打擾她,轉身進了廚房。

  米粒大小的碎片被一片片擺在玻璃的茶几桌面上,不仔細看可能都注意不到,玉兔兒表情凝重地盯著它們,隱隱地能夠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壓抑著的怒火,一千三百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動怒,那個不長眼睛光長膽子的,居然敢在她頭上動土?

  居然敢動她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十一喲∼大家收穫怎麼樣呀


Chapter 19

  當初給白曄做護身符的時候時候,玉兔兒是為了避免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出事,萬萬沒想到,這東西第一次派上用場居然是當著她的面,孤魂野鬼暫時不用想了,她就在旁邊站著呢,有膽子靠過來的她肯定會發現。

  不是鬼,那就是人了。

  從符紙碎片上殘留的痕跡來看,這是個奪人氣運的法術,施術的人應該不是什麼道行高的人,法術的波動很紊亂,估計是第一次用,自己都控制不太好,大多數情況下,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估計就是讓人丟個錢包踩個香蕉皮什麼的,可也說不準,萬一就真的把白曄的氣運給奪了呢?或是財運、或是官運,甚至……還可能是壽數!這種胡亂施展的法術,誰知道最後會是個什麼結果!

  那可是白曄!她那麼喜歡的白曄!

  白曄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杯溫熱的奶,他走過去把玻璃杯輕輕放在了茶几上,玉兔兒聽見動靜抬起頭看了看,白曄在她身後的沙發上坐下,問道:

  「看出什麼來了嗎?」

  「有人要奪你的氣運。」

  「嗯。」

  玉兔兒伸手把玻璃杯挪過來放在了自己面前,雙手捧著,埋頭喝了一口,舔了舔嘴巴上的奶漬,接著說道:

  「這個術法施展起來只需要你的出生日期,並不需要準確的知道生辰八字,所以,你想一想,都有誰知道你的生日?」

  「這個還挺多的,你想怎麼?查清楚是誰幹的嗎?」

  「當然!這個法術雖然施展的條件限制很少,但是非常不穩定,雖然大多數情況出不了什麼大事,但是保不准你運氣差就被——」

  玉兔兒腦袋上多了一份溫暖的重量,越說越激動的聲音停了下來。

  白曄放到她頭上的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細細軟軟的,跟兔毛毛的觸感有點像,「我這不是好好麼,嗯?」

  小兔子嘟著嘴巴不說話,低著頭看著面前的玻璃杯,拇指在杯壁上摳來摳去。

  白曄又說:「別生氣了。」

  「我就是覺得沒保護好你。」

  白曄聽見玉兔兒這麼說,沒忍住又揉了揉她的頭髮。

  「你不需要保護我,我們之間只是互相幫助而已,你沒有這個義務保障我的安全,所以……」

  「可我想保護你!」玉兔兒扭過頭很認真地看著白曄,「你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你,我想保護你,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白曄心裡突然就緊了一下,愣了半晌,帶著些自嘲地笑了笑:

  「一個女孩子,別老說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誤會什麼?」玉兔兒有點疑惑,但依然很認真地強調著,「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對我很好,從來沒有誰對我這麼好的。」

  「嫦娥呢?還有你們提過的太陰星君,她們對你不好嗎?」

  「當然好啦!不過跟你不一樣,唔……怎麼說呢,她們才不會管我熱不熱、冷不冷,也不會每天給我泡奶喝,反正……你跟她們不一樣!沒誰跟你一樣對我這麼好過,我喜歡你對我好,所以不想你出事,所以想保護你。」

  玉兔兒的眼睛亮亮的,白曄愣愣地看著她,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好像自從她來了之後,這樣的情況就在不停地發生著,以前他不說話,是不想說,現在卻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是該說他並不覺得自己對她很好嗎?還是該謝謝她願意保護自己?

  好在玉兔兒現在滿腦子想著要把那個背後害人的小賊給揪出來,說完就追問道:

  「你說說吧,都有那些人知道你的生日?咱們來分析一下,到底是誰要害你。」

  白曄回過神來,向後靠在沙發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憊地說:

  「你要說知道我生日的人,那真的太多了,有些人可能我都不認識,不過也不用再分析了,我大概知道是誰。」

  玉兔兒眯起眼睛,惡狠狠地追問道:「誰?」

  白曄鬆開揉著眉心的手,輕聲說:「我大舅媽。」

  知道白曄生日的人真的不少,不說他自己的親人朋友,從中學到大學,不知道有多少小女生千方百計地打聽他的生日,每年他過生日的時候,都會被以各種方式塞不少情書。

  乘課間他不在的時候放在他抽屜裡的,托他的朋友帶給他的,直接在路上把他攔下來給他的,這都是正常的,還有不正常的。

  有一次,大晚上的淩晨零點,白曄剛睡著,突然一陣歡快的生日快樂歌陡然響起,嚇得他騰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找了半天之後,從書包裡摸了一個小小的音樂盒出來。

  第二天去學校,才知道,往他包扔音樂盒的女生是他們學校機械專業的,那個有定時功能的音樂盒是她自己改裝的,女生站在教室門口,面帶紅暈,非常羞澀的問他喜不喜歡她送的禮物,白曄頂著兩個黑眼圈靠在門框上,頭暈腦脹,只想問她那麼天才,當初改裝音樂盒的時候為什麼不加個開關!

  大半夜的,自己拿著個迴圈播放著生日快樂歌的音樂盒坐在書房裡,翻來覆去看了好半天,絲毫沒有收到生日祝福喜悅,滿腦子都在想怎麼把這破玩意兒給關掉,最後實在是煩的要死,直接把洗臉池放上水,把它往裡一扔——世界清淨了。

  知道他生日的人太多了,但要說能想出這種神神鬼鬼的辦法來害他的人,估計也就一個。

  說實話,白曄並不是太驚訝,他大舅媽從小就不喜歡他,準確的說是不喜歡他們一家人,只是不敢當著他爸媽的面擺臉色,就成天對著他們姐弟橫挑鼻子豎挑眼,林梓打小就吃不得虧,逮著機會就跟林晚晴撒嬌告狀。

  林晚晴涵養好,從來也不當著人的面跟她弟妹嗆聲,每次只是含笑看著她。

  後來他大舅媽就只對著白曄擺臭臉了,白曄從來懶得跟自己爸媽說這些,只是冷冷地瞥一眼他裝模作樣的大舅媽,像是在看一個小丑,小孩子的眼神還不是特別明顯,但是後來隨著白曄越長越大,那眼神也越來越明顯,他大舅媽漸漸地也不在他面前晃悠了。

  當年他父母去世,柳明花接到消息立馬就把小白曄接到自己家裡去了,誰知道第二天他大舅媽就腆著臉到柳明花家裡去拜訪了,說是拜訪,其實是她先去白曄家裡之後,發現沒人,一打聽知道是林晚晴的朋友把人給接走了,然後連忙轉道找來的。

  柳明花當時一直沒告訴白曄發生了什麼,沒跟他解釋為什麼明明說好了昨天回家的父母,到現在了還沒回來,只是哄著他說接他來自己家裡跟費志辰玩幾天,但白曄多聰明呀,想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自己爸媽出事了,只是他當時真的沒想到,最後竟是天人永隔。

  柳明花也知道林晚晴這個弟妹這時候來找白曄肯定是不安好心,客客氣氣地把人請到院子裡來,讓家政阿姨在小花園裡擺上茶,但那時候白曄父母剛去世,林梓還沒回國,裡裡外外一大堆事,柳明花哪有心情應付她,偷偷交代費志辰一定不要讓白曄到院子裡去之後,就把人晾哪兒了,晚上回來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問了問費志辰,知道他和白曄一直在屋裡打遊戲之後,也懶得管人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拉著白曄噓寒問暖了好半天,就去大書房裡了。

  白曄簡單地跟玉兔兒解釋了一下他大舅媽的事情,沒說地太詳細,只說他大舅媽從小就不喜歡他。

  玉兔兒非常生氣,纏著白曄要問他大舅媽家裡的位址,白曄無奈的說:

  「我只是猜測,還不知道是不是呢。」

  「你告訴我嘛,你告訴我,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保准不會冤枉人!」

  白曄沒辦法,只能說了,然後專門提了一句,那是林喬的媽媽,讓她千萬不要衝動。

  「放心吧,我說了不會冤枉人。」

  玉兔兒一抹桌面,將那幾張符紙碎片收好,伸手一摸玻璃杯,發現裡面的奶已經有點涼了,委屈巴巴地捧著杯子,轉過身看著白曄:「涼掉了。」

  白曄心裡好笑,拿過玻璃杯又去廚房給她熱了熱,小兔子捧著溫熱的杯子,開心地喝著奶,喝完之後伸出舌頭在嘴巴上舔了一圈,然後把玻璃杯往茶几上一放,啪地一聲非常大聲。

  「哼!待會兒要是讓我發現是她搞的鬼,看我不讓她真倒個大黴!」

  白曄看她那鬥志昂揚的樣兒,非常不放心,試著勸說道:

  「你看我現在什麼事兒也沒有,你也說了,那個法術一般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沒準兒我大舅媽她其實——」

  「你想讓我算了?」

  白曄沒說完就被玉兔兒打斷了,小兔子滿臉委屈,眼角泛紅,嘴一扁,問道:

  「那萬一她其實就是想要你的命呢?那要是她有一天拿刀捅了你,你沒死,你也讓我算了?」

  「我不是……」

  「你就是!我那麼擔心你,你就讓我算了!」

  白曄輕輕歎了口氣,心說今天這事兒看來是完不了了,只能說:

  「我的意思是,你不熟悉這裡,萬一迷路了怎麼辦?要不等兩天你變成兔子,我讓林喬帶你回去看看怎麼樣?也避免你直接去了打草驚蛇。」

  「兩天?」玉兔兒眼神很幽怨。

  「……那後天?」

  「後天?」玉兔兒眼神還是很幽怨。

  「明天,明天行了吧!」

  「哦……勉強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申簽失敗之後決定要修文啦,小改動就不特意告訴大家啦,要是有稍微大一點的變動,會告訴大家的,不過看不看都不會影響後續劇情的閱讀噠>_<

  一直這樣修修補補真的很抱歉,感謝陪著我成長的大家!真的,非常感謝!


Chapter 20

  「什麼?你媽媽住院了?」

  早上一大早,玉兔兒就催著白曄跟林喬聯繫,白曄沒辦法,只能先給林喬打了個電話,但是沒想到的是,林喬居然在醫院裡,說是她媽媽昨天晚上在家裡突然暈倒了,送到醫院之後,醫生讓住院觀察幾天。

  「白哥,抱歉啊,你是有什麼事情嗎?我現在是在是走不開,要不……」

  「沒事,也不是什麼急事兒,你好好陪你媽媽吧。」

  坐在旁邊的玉兔兒拽了拽白曄的胳膊,傳音道:那我們就去醫院!你答應了的,今天帶我去看你大舅媽!

  白曄看著小兔子在旁邊氣鼓鼓地嘟著個嘴巴,只能又接著問:

  「你們在那個醫院啊?」

  「啊,就在B大附屬醫院裡。」

  林喬不太知道為什麼白曄會問這個問題,不過還是回答了。

  「嗯……我今天剛好有事要去醫院,需不需要幫你帶點什麼東西?」

  說完白曄忍不住在心裡感歎,真是太不容易了,磨練了這麼多天,他居然也會編瞎話了。

  那邊林喬也沒懷疑什麼,依然很溫和地拒絕了:

  「不用了,白哥,沒什麼需要的,謝謝你啦。」

  「嗯,那好吧,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就說。」

  「嗯嗯,好的。」

  白曄掛掉電話,轉過身跟玉兔兒說道:

  「在B大附屬醫院,咱們走吧,到時候問一下前臺在那個病房就好了。」

  「這還差不多,那快走吧!」

  B大附屬醫院就在B大旁邊,離出租屋也很近,兩人沒多久就到了,白曄為了表示自己是去看望病人的,還裝模作樣地買了個果籃。

  拎著果籃走到前臺,讓幫忙查了一下他大舅媽李春梅的床位,然後就帶著玉兔兒去了。

  剛走到隔壁病房的時候就聽見裡面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叫駡聲:

  「我可是你媽!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我跟你說了那醫生就是胡說八道,我才不住院呢,你走開,我要去找那個死騙子算帳!」

  白曄聽出來了這是自己大舅媽的聲音,走近了還能聽見林喬跟護士道歉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媽她太激動了……媽,您小點聲兒,這是在醫院……」

  走到門口,白曄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只是輕輕扣了扣門,聽見動靜的林喬一轉頭就看見白曄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個果籃。

  她略微有些驚訝,又帶著點尷尬,匆匆地走了過去:「白哥,我不是說不用來的嘛,你這是……」

  「我就是想著來都來了,順便的事,這是給大舅媽買的水果,你拿著吧,我就不進去了。」

  白曄把果籃遞給林喬,往病房裡看了一眼,他大舅媽不知道是看見他來了,還是跟前沒個出氣的人了,也不鬧了,但靠在病床上還是一副全世界都欠她八百萬的臭臉,同病房的病友們沒一個願意搭理她的,顯然也是見識過這潑婦逮誰罵誰的兇悍,犯不著沒事兒給自己找氣受。

  林喬接過果籃,笑了笑說:「謝謝你啊,白哥。」

  「沒事,醫生說了是為什麼會暈倒了嗎?」

  白曄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他現在主要的注意力都在玉兔兒身上,萬一真是他大舅媽搞的鬼,保不齊待會兒這只小兔子看出來之後被惹急了要咬人。

  林喬聽見白曄這麼一問,神情明顯地尷尬了起來,往白曄跟前靠了靠,像是怕被被人聽見似的,低著頭輕聲道:

  「醫生說……可能是更年期引起的併發症,不過還不確定,所以讓住院觀察幾天。」

  白曄聽見「更年期」三個字,心說怪不得他大舅媽要在病房裡罵人呢,不過這病倒是挺符合她的症狀的,只是不知道她說的那個騙子又是誰,該不會是……

  正想著呢,突然耳邊出現了玉兔兒的聲音。

  就是她!這個王八蛋!看我怎麼收拾她!

  白曄聽見之後連忙抓住了玉兔兒的手掌,食指在她掌心輕輕撓了撓,像是玉兔兒還是兔子形態的時候給她撓癢癢那樣。

  玉兔兒感受著手心溫暖的觸感,扁了扁嘴巴,勉強壓下內心的不平,乖乖地站在白曄身後沒動。

  這邊的林喬可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看見白曄握住了旁邊那個女生的手,雖然看不太真切,不過還是能猜的出來,他伸出手指撓了撓那個女生的掌心,這是個充滿寵溺和安撫的動作。

  林喬有些繃不住臉上的微笑了,嘴角的酒窩滿滿淺了下去,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看見那個女孩子了,沒辦法,她長得太耀眼了,跟她的白哥一樣,都是讓人看一眼就捨不得移開眼的人,只是白曄一直沒有介紹,她也沒有多問。

  白曄發現林喬一直看著他跟玉兔兒交握著的手掌,也許是怕玉兔兒突然就沖進病房吧,他並沒有鬆開,反而下意識地緊了緊,正好旁邊有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白曄順勢把人玉兔兒往自己這邊拉了拉,半摟著她往旁邊讓了讓,將將跟那人擦肩而過。

  讓過人後,白曄轉向林喬,正想著該怎麼給她介紹一下玉兔兒,就聽見林喬說:

  「白哥,那你忙你的事情去吧,我也回去照顧我媽了。」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

  「嗯嗯,再見。」

  「再見。」

  林喬不問,白曄也樂的不去多想,拉著玉兔兒的手把人一路拽到了樓梯間裡,一進去,小兔子就忍不住開始嚷嚷:

  「就是她!就是那個討厭的更年期大媽!剛才幹嘛拉著我不讓我動?只要一個小法術,我保證讓她……」

  「你們不是不能擅自更改凡人的命格嗎?」

  白曄無奈地把人往自己這邊拉了拉,揉了揉小兔子的腦袋,他就是怕她一時衝動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所以剛才才暗示她不要輕舉妄動。

  玉兔兒嘟了嘟嘴,有點心虛,「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只是點小影響的話沒什麼大礙的,我也沒想怎麼著她嘛,就是給點小教訓。」

  「比如呢?」

  「嘿嘿,比如讓她長個一個月的蕁麻疹,還專門往臉上長!」玉兔兒眼睛發亮,像是一隻偷到了糖果的小耗子。

  白曄被她這樣子逗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捏了捏手裡一直沒有放開的,女孩子的柔軟的手掌,輕輕的問道:「不生氣了?」

  「唔?你說什麼?」

  玉兔兒還沉浸在對更年期老大媽臉上長滿了蕁麻疹,癢的受不了了都不敢撓,也不敢出門見人,只能一個人在家裡生悶氣的美好幻想中,沒聽清白曄剛剛說了什麼。

  「不生氣了就回去吧,醫院裡呆久了對身體不好,還蕁麻疹呢,鬼點子真不少。」

  白曄鬆開握著玉兔兒的手掌,拉開樓梯間的鐵門,準備坐電梯下樓,結果剛把門一打開就愣住了。

  「什麼鬼點子呀!我認真的好不好!」玉兔兒氣鼓鼓地跟上去,想跟白曄理論來著,結果走過去看見門外站著的人,圓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驚訝地叫道:「張小天?」

  張小天其實只是經過,身旁的門開了,反射性地往旁邊一瞥,就看見了昨天晚上出現在實驗室的一男一女,然後也是一愣,沒想到居然這麼巧。

  「你怎麼在這兒?」玉兔兒最先開口問道。

  「我……來找導師的,你們來幹嘛的?」

  「我們來看病人的。」

  玉兔兒說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在醫院走廊上站著,最後張小天看兩人都不說話,就自己扭頭走了。

  白曄拉著玉兔兒出了醫院,兩人在街上慢慢地走著,玉兔兒回想了一下剛剛見到張小天的情景,忍不住住皺著眉頭說了一句:

  「他身上的陰氣又變濃了。」

  白曄聽見之後問道:「是你的靈力引起的嗎?」

  「嗯,應該是,不過我現在倒是不敢直接吸收掉他身上多出來的陰氣了。」

  「怎麼說?」

  「就是怕像是上次費志辰的情況嘛,如果我的靈氣直接作用的不是在增加陰氣上,那我吸收掉了他身上的陰氣,就相當於毀了目前唯一的線索,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上次那樣的運氣嘛,所以啊,只能再觀察一段時間了。」

  「嗯,那就再等等吧。」

  玉兔兒不說話了,一蹦一跳地在路上走著,嘴裡胡亂哼著小調子,這兩天白曄給她在淘寶上買的各種小玩意兒陸陸續續地寄到了,她頭上的戴著的毛球球發箍就是今天剛從收發室拆出來的,毛球球綴在發箍兩邊的流蘇上,隨著她的動作不斷地地晃動著。

  小兔子蹦著蹦著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停下來轉過頭看著白曄:

  「白曄,你給我買個手機好不好?」

  白曄頓了一下,很輕鬆地點頭道:「可以啊。」

  他剛一聽見還覺得奇怪,小兔子怎麼突然想要手機了,不過略一想也就答應了,嫦娥都有天庭給配的iPhoneX,他家小兔子是該也得配一個,總之下午沒什麼事,他就領著玉兔兒去買手機了。

  與此同時,B市某個老小區的地下室裡,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正在激動地跟盤腿坐在蒲團上的一個老頭子說著什麼:

  「師父,我今天去醫院看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暈倒了,住個幾天院觀察一下就行了。我昨天施法的時候就覺察到法術被人給破掉了,不是被什麼玉佛玉觀音之類的護身符給擋住了,真的就是被人給破掉了,嘿嘿,也是那女的倒楣,誰能想到法術還能被人給破了呢,反噬到了她自己身上。」

  老頭兒倒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留著長長的鬍子,鬚髮盡白,身上還穿著件做工精緻的道袍,閉著眼睛聽中年人說完,拿腔作調地教訓道:

  「嗯,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吧,以後切記不可如此魯莽行事,你道行尚淺,這樣的咒法如何掌控地了?若是一個不慎,真鬧出人命了,該如何收場?」

  「是是是,師父教訓的是,徒弟記著您說的呐,咱們只薅肥羊的毛,絕不做那等傷天害理欺貧踩弱的勾當,害人性命的事兒也不幹,徒弟今後一定加倍小心。」

  「嗯,那你下去吧,接著練習為師教給你的陣法。」

  「師父且慢,徒弟今日還發現了一件事。」

  老頭兒終於睜開眼睛,裝模作樣地問道:「哦?何事?」

  中年人諂媚的嘴臉愈發深刻,兩隻老鼠眼睛發著光,裡面盡是貪欲:

  「徒弟今日,發現了一隻肥的流油的羊!」


Chapter 21

  買完手機,買完電話卡,白曄順便去了趟花店,給小熊掌買了點肥料和土,還順手挑了一個花盆。

  玉兔兒拿著新手機玩兒地不亦樂乎,走在路上都一直低著頭,白曄看著她這個低頭族的架勢,心道現在家長們不給小孩買手機真的是有道理的,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別玩兒了,再玩給你沒收了。」

  「你都送給我了,怎麼還能沒收呀!」小兔子撅著嘴老不情願地說道,不過還是乖乖把手機收起來揣兜裡了。

  白曄看著她那樣兒,不自覺的笑了笑,看了看時間,還早,想起來冰箱裡也沒什麼東西了,叫住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玉兔兒,問道:

  「想不想去超市?」

  「想!」玉兔兒轉過頭來聽見這話,眼睛一亮,興奮的湊到白曄跟前,「我能買東西嗎?我想買好吃的!」

  「可以,想吃什麼自己挑。」

  「太好啦!白曄,我愛死你了!」小兔子一下子蹦起來撲到白曄身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白曄只感到一陣清冷的桂花香迎面拂了上來,空著的那只手虛扶了一下她的腰。

  小兔子抱了一下就跳開了,留在白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一看,玉兔兒已經走出去好遠了,無奈的笑笑,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這邊開開心心地逛著超市呢,那邊林喬卻是一個頭兩個大。

  送走白曄跟玉兔兒之後,她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任由她媽媽李春梅在病床上對著她罵罵咧咧的,自顧自地把果籃拆開,拿了一個蘋果出來,慢慢地削好切成塊裝在盤子裡插上牙籤,遞到床前。

  「媽,吃點蘋果吧。」

  「拿走,我不吃!」

  李春梅把盤子往旁邊一推,林喬差點沒端住,收回盤子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手指不自在地緊了緊,指尖被果盤邊沿勒地發白。

  一旁的李春梅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精力,還在接著罵:

  「你這是一副什麼死人臉,你媽我還沒死呢!你給誰哭喪呢?」

  鄰床的老太太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說了句:「你女兒那麼孝順,還給你削水果吃,你做什麼這麼說人家小姑娘?」

  李春梅剛才罵了那麼久都沒見林喬給過什麼反應,正是窩著火沒處發的時候,聽見這話一下來了精神,「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兒!你又是哪裡來的老母雞?急吼吼地要孵小鴨呢?」

  老太太聽見之後氣得差點要背過去,旁邊陪床的中年人連忙按響了床邊的搖鈴,手忙腳亂地給老太太順著氣,「媽,您消消氣!消消氣!」

  中年人惡狠狠地瞪了李春梅一眼,也沒工夫管她,護士趕到之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李春梅倒是完全沒有罪魁禍首的自覺,老神在在地躺在一邊,還順手把剛剛林喬削好的蘋果拿過來吃著,像是在茶館看戲一樣。

  好不容易老太太的情緒穩定了,中年人騰出功夫來發難了,逮著護士不讓人走,強烈要求換病房,說老太太年紀大了,禁不起這麼折騰,病房裡其他病人家屬聽他這麼說,也要求換病房。

  護士也是個剛來工作不久的小姑娘,哪裡見過這陣仗,被一群人圍在病房中間,漲紅著一張臉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還是護士長聽到動靜過來,才把她解救了出來。

  護士長顯然有經驗多了,簡單瞭解了一下情況,看向一旁慢條斯理吃著蘋果,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的李春梅,直截了當地說道:

  「這裡是醫院,還請您遵守醫院的秩序,不要大聲喧嘩,也不要影響別的病人休息。」

  李春梅才不理她,自顧自地吃著蘋果,林喬在一旁尷尬的無法,只能起身鞠了一躬:

  「實在抱歉,以後不會了。」

  護士長大概也是見得多了,沒再說什麼,沖林喬點了點頭,沒有多做停留地帶著小護士出了病房,留下一屋子病人和病人家屬,林喬又轉身沖著身後的一群人周圍鞠了一躬,「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

  好在大家對面前這個乖巧又懂事的姑娘還是有很好感的,擺了擺手各自散去,最後只剩下鄰床的中年人,林喬又深深地鞠了一躬,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自己媽媽把人老太太給氣著了,還好最後沒出什麼事,這要是真給人老太太氣出什麼毛病來,自己家可能就得上法庭了吧。

  中年人轉過身坐下了,沒有理她,倒是床上的老太太看著心疼,開口說道:

  「丫頭快起來,不怪你,不怪你!」

  林喬直起腰,又沖著老太太歉意地欠了欠身,這才轉過頭看向一旁病床上躺著的自己的媽媽。

  李春梅大概是剛剛看了出好戲,氣也撒地差不多了,到了「中場休息時間」,吃著蘋果,看著還算安分。

  林喬走過去,低聲道,「媽,我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一下。」

  李春梅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林喬疲憊的拎著包下了樓,在醫院外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腦子裡亂糟糟的,各種畫面在腦海裡穿插著播放,有白曄輕輕地在那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手心撓了撓地畫面,有她媽媽在醫院裡一句話把老太太氣地背過去的畫面,有白曄無奈地收下她送的小熊掌的畫面,有病房裡的病友們圍在護士身邊吵著要換病房的畫面……

  走著走著到了一家水果店,林喬才想起來是得給病房裡的病友們買點水果送過去,自己媽媽還要在病房裡住兩天,住在同一個病房裡,關係能緩和一點是一點,還有護士長,也是麻煩人家了,得送點東西過去,還有主治醫生,也得送點過去……林喬麻木著走進水果店,訂了好幾箱蘋果,讓店員給送到醫院去。

  林喬跟在店員後面往醫院走,她想起了自己送給白曄的小熊掌,其實當初去花店挑的時候,本來是想送仙人掌的,因為花店裡的多肉大部分都是仙人掌,只是後來,後來是怎麼就放棄了仙人掌,轉而買了一盆小熊掌的呢?

  哦,想起來了,因為旁邊有一對也在選多肉的小情侶,女生撒著嬌跟自己男朋友說,不要選仙人掌,因為仙人掌的隱藏花語是——得不到的愛。

  ***

  「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師父!」

  張道一連忙又接著說:「徒弟第一次看見命格那麼好的人!財運、官運,甚至連桃花運,都好得讓人眼紅!」

  「嗯……」老頭兒又閉上了眼睛,看來是陷入了思索。

  張道一也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立在一旁,昏暗的地下室裡,眼睛裡閃著的精光愈發明亮。

  張道一兩年前開始跟著他師父,他不知道師父的真名是什麼,只知道他師父自稱張天師。

  兩年前,張道一剛跟老婆離了婚,又被工廠辭退了,重新去找工作,每次都是幹不了兩天就走人了,不是嫌太累了,就是嫌工資低,後來乾脆工作也不找了,揣著兜裡的錢,過一天算一天,懶懶散散混了一個星期,錢快花完了,沒辦法,只有又出去找工作,就是在這時候碰到了張天師,也就是他師父。

  張道一其實就是走在路上看見公園裡一個穿著長袍,留著白鬍子的老人,覺得好奇,多看了兩眼,然後就被張天師叫住了。

  「這位小友,老夫觀你我有緣呐,不知可否借一步說個話呀。」

  張道一反正找了一天工作也沒找到合適的,正準備打道回府了呢,也沒什麼事兒,覺得這老頭兒有意思,就跟著人走了。

  兩人先是在坐在公園的石凳上聊,聊著聊著,張道一覺得自己跟這老頭兒實在是太聊的來了,真的是有緣!

  老頭兒告訴他,他本是大富大貴的命,只因為姻緣不幸,娶得女子是個天煞的克夫命,這才落得個家境破敗的地步。

  張道一覺得老頭兒說的太對了!自從娶了那個女人,他的生活就一天比一天糟心,結了婚之後哪兒哪兒都缺錢,那個女人還成天給他擺臉色看,說他沒用!說他掙不了錢!啊呸!就是你這個喪門星老子才落得這麼個地步的!還敢給老子擺臉色!

  張道一連忙說已經跟那女的離婚了,問自己的財運什麼時候能回來呀?

  老頭兒但笑不語,張道一急了,左追右問老頭兒都不開口,只告訴他明天這個時候,還是到這個地方,若是有緣,自是能得到答案。

  第二天,張道一起了個大早,在廉租房裡轉來轉去轉來轉去,實在是坐不住,乾脆跑到公園裡去等人,一直到下午,才終於看見老頭子慢慢悠悠地往這邊走來了,張道一連忙迎了上去,走近了才發現,老頭旁邊還有一個長得肥頭大耳,滿臉油膩的男人,男人似是在向老頭兒道謝,雙手捏著一張銀行卡直往老頭兒跟前送。

  張道一聽見男人說道:「張天師,這次能拿下這個項目可真是多謝您了呀,終於把那個孫子給坑了一把!這是說好的報酬,都在卡裡了,您收好!」

  張天師又說了些什麼張道一沒聽清,只見男人聽完後又在旁邊點頭哈腰的,然後他才伸手把卡拿了過來。

  男人走了之後,張天師轉過頭對旁邊看呆了的張道一招了招手,張道一回過神來連忙走了過去,也跟著男人叫張天師:

  「張天師,我來了,您看我昨天問您的問題——」

  張道一還沒說完,張天師就抬手打斷了他,拉起張道一的手,把剛剛那張銀行卡往他手裡一放,笑著說道:「我說過,我與小友有緣,這個,就是小友的財運!」

  張道一就這麼拜了師,拜師之後,張天師就不輕易在外面抛頭露面了,基本上都是張道一在跟他們的恩客聯繫,但施法的事都是張天師在做,李春梅的事是張道一第一次自己動手施法,當時為了在師父面前露一手,特意選了一個極難掌控的換運陣法,結果沒想到居然失敗了,只是能遇到那麼一頭肥羊,這失敗也是值了!

  張道一想起自己那天在病房門口看見的男子,就忍不住心潮澎湃,那面相!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張道一從小就特別能記人臉,只要看一眼,腦子裡就像按下了快門一樣,之後能非常輕鬆的回憶起這人臉上的各種細節,憑著這個本事,他在看相這一塊特別有天分,這些年的恩客,大部分都是他在街上游走的時候,這麼瞥一眼看出來的,首先必須是有錢的,然後再看是否最近時運不濟,再然後儘量挑年紀大一些的,要是女人就更好了。

  張道一事先做過調查,知道他就是李春梅要換運的人,叫白曄,他雖然最近不像是特別不順吧,但他的命實在是太好了,好到太讓人眼紅了!這麼好的命,要是換給那些富商或者高官,可能賺不少錢呢!或者,也可以留著給自己用……

  過了一會兒,張天師睜開眼,開口道:「你跟李春梅聯繫保持聯繫,先把這個白曄給徹底查清楚!」

  張道一恭恭敬敬地回道道,「是!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9-11章修改了一下,給小熊掌增加了點戲份>_<


Chapter 22

  玉兔兒和白曄在超市里掃蕩了一大圈,除了給冰箱添了點存貨,還買了不少亂七八糟的零食,裝了滿滿兩個最大號的購物袋。

  白曄喂兔子喂了這麼多天,也發現了,玉兔兒特別喜歡吃甜的和脆的東西,不知道怎麼地,還非常喜歡吃一些味道很重的食物,比如麻辣小龍蝦,據她自己說是廣寒宮吃得太清淡了,就算都是玉盤珍羞,幾千年吃下來也實在是倒胃口的很。

  白曄在超市還買了一條魚,想著今天晚上給玉兔兒做條松鼠魚吃,本來計畫的好好的,連魚身上的十字花都切好了,正在鍋裡熱油呢,結果林梓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說是她和他姐夫都沒空,讓他去幼稚園接小外甥劉熠哲放學。

  白曄心說見鬼的沒空,你們沒空司機不會去接嗎?

  他知道林梓這是昨天打完電話之後實在忍不住,要來「興師問罪」了,也沒辦法,遲早得解釋清楚的事情,歎了口氣,把火關掉,魚裝盤子裡用保鮮膜封好放冰箱裡,看來小兔子的松鼠魚只能下次再做了。

  玉兔兒正窩在沙發上玩pad呢,她已經放棄了王者農藥,轉而迷戀上了一個界麵粉嫩嫩的換裝遊戲,還纏著白曄給她充錢賣裡面一種亮晶晶的遊戲代幣。

  白曄走出廚房,跟她商量道:

  「我待會兒去幼稚園接我外甥,晚上應該就在我姐那兒吃飯了,你是想呆在這兒?還是一起去?一起去的話就變成小兔子。」

  開玩笑,要是他直接把人形的玉兔兒給帶家去了,還怎麼解釋?

  玉兔兒放下手裡的pad,抬起頭想了想,她不想一個人呆在出租屋裡,但是變成小兔子……腦子裡自動回憶起了被柳明花一臉慈愛地薅著毛的景象,立馬撅著嘴巴說道:

  「我不要一個人呆在這兒!但我也不要變小兔子!」

  白曄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為什麼必須要變兔子,最後這場爭議自然是以白曄的妥協而告終。

  開著費志辰留下的車到了幼稚園,等了沒幾分鐘就放學了,一群家長們圍在校門口,看見自己的孩子出來了,就馬上迎上去,從幼稚園老師手裡接過孩子,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白曄跟玉兔兒站在一邊,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一個背著藍色小書包,一臉小嚴肅的小孩兒也跟著人群出來了,小孩兒目光在外面的大人裡巡視一圈,看到白曄之後眼睛驀地一亮,連忙邁著小短腿蹬蹬蹬地向外面跑了起來,「小舅舅!」

  白曄自然也看到他了,笑著走到校門口,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小外甥。

  幼稚園老師沒見過白曄,但接到了林梓的電話,知道這個年輕人大概就是劉熠哲的舅舅了,而且看劉熠哲跟他這麼親,簡直比見到親爹媽還要激動,應該也錯不了,不過還是很負責地說道:

  「您好,您是劉熠哲的舅舅吧,麻煩您到這邊來做個登記。」

  白曄點了點頭,囑咐玉兔兒在外面等一下,這才抱著小外甥轉身進了門衛室。

  劉熠哲聽到老師說今天是他小舅舅來接他放學的時候,高興了好久,這會兒好不容易見到了,抱著人不撒手,白曄沒辦法,只能脖子上掛著個沙包,單手在登記表上簽了字。

  簽字的時候,小外甥悄咪咪地湊到他耳邊問了一句:

  「小舅舅,外面那個漂亮姐姐是不是我的小舅媽呀?」

  白曄哭笑不得,心說這是個什麼輩分,反手在劉熠哲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教訓道:

  「你個小屁孩兒,腦子裡都想些什麼呢?」

  劉熠哲挨了打也不在意,反正一點兒都不疼,鍥而不捨地追問道:

  「我媽說的,我要有小舅媽了,是不是呀?」

  「你媽瞎說的。」

  「不是吧,我媽說費叔叔跟她說了,你都跟人住在一起了。」

  劉熠哲口中的「費叔叔」就是費志辰,雖然費狗子本人對這個稱呼強烈抗議,不過劉熠哲小朋友非常堅持,無論費志辰買多少玩具來賄賂他,都堅決不改口,而且每次都是收下玩具再拒絕,非常地機智。

  白曄聽到這話頓時呆了,第一反應是費志辰這又是在散播什麼謠言呢,接著轉念一想,他跟玉兔兒的確是住在一起,這也不能算是謠言,然後馬上又開始疑惑費志辰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想了一會兒實在是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了,打算下次碰到人直接問。

  上了車,因為車上沒有安全座椅,白曄就讓玉兔兒跟劉熠哲一起坐到了後排,護著點小孩兒,順便也陪他玩玩兒。

  劉熠哲小朋友雖然已經篤定旁邊這個漂亮姐姐就是自己的小舅媽了,但由於這小孩兒除了白曄和自己爹媽跟誰都不親,也不理玉兔兒,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不說話。

  玉兔兒顯然也是沒什麼哄小孩兒的經驗的,就算這小孩兒長的很可愛吧,還跟白曄有那麼一丟丟的像,不過她顯然不會慈母心爆棚地自個兒湊上去沒話找話說,於是自顧自地拿出了手機,開始玩她的粉嫩嫩換裝小遊戲。

  劉熠哲雖然是看著早熟吧,但畢竟也只是個四歲的小孩兒,對什麼都好奇地緊,本來對著擋風玻璃偷偷地瞧自己的漂亮舅媽呢,這下看見玉兔兒拿出了手機,忍不住就轉頭看了過去。

  玉兔兒見小孩兒一臉好奇的看著她,想了想湊了過去,把手機放到兩人都能看見的地方,接著給遊戲裡的女孩兒挑衣服穿。

  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麼安靜地湊在一起看著手機玩遊戲,誰也不說話,但氣氛居然詭異地非常和諧。

  白曄見後面一直沒動靜,瞥了一眼後視鏡,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聲音帶了點嚴厲地說道:

  「玉兔兒,不許帶著劉熠哲玩手機。」

  玉兔兒聽見這話把手機收了回來,跟劉熠哲說道:「白曄不許你玩手機。」

  白曄立馬又補充道:「你也不許玩。」

  「為什麼呀?」小兔子可委屈,嘴巴一下子就嘟起來了。

  「開車呢,一直玩手機對眼睛不好。」

  「哦……好嘛。」小兔子委屈巴巴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劉熠哲跟玉兔兒同病相憐,頓時覺得跟自己的小舅媽親切了起來,湊過去跟她說道:

  「小舅媽,我們來玩點別的吧。」

  白曄聽見劉熠哲說的前三個字差點沒把車踩停,正想要說點什麼呢,就聽見心靈受創的玉兔兒有氣無力道:

  「我不叫小舅媽,我叫玉兔兒,你想玩兒什麼?」

  白曄松了口氣,接著開自己的車。

  劉熠哲小朋友翻了翻自己的小書包,居然摸了一個魔方出來,「老師今天教我們玩這個了,讓我們回去想想怎麼把第二層拼出來。」

  玉兔兒看著劉熠哲手裡這個她從來沒見過的五顏六色的方塊塊,立馬忘了她的粉嫩嫩換裝小遊戲,興致勃勃地說道:

  「這個怎麼玩?我沒見過這個,你能教我嗎?」

  劉熠哲小朋友一聽這話頓時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雖然上課的時候幼稚園裡的小桃也說不會玩,讓他教她,但是劉熠哲一點都不喜歡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碰一下就哭唧唧的小女孩兒,皺著小眉頭說了一句你怎麼這麼笨,然後小桃哇的一聲就哭了。

  不過這可是他小舅媽耶,小舅媽不會的東西,他會!

  劉熠哲小朋友清了清嗓子,小臉激動地有點泛紅,「看著啊,這個應該先……」

  白曄聽見後面兩個小朋友非常認真的討論聲,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

  車子開到了社區,白曄搖下車窗漏了個臉,門衛小哥自然是認識他的,畢竟上大學之前他一直住在這兒,打開門後笑著說了一句:「回來啦!」

  白曄沖小哥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開著車就進去了。

  到家之後,他姐夫和林梓都還沒回來,白曄打開燈,給玉兔兒找了雙拖鞋出來。

  劉熠哲現在可喜歡他的小舅媽了,小舅媽人長的漂亮,性格也好,關鍵是一點兒也不把他當小孩兒看,一進家門,剛換好鞋就拉著玉兔兒到了他的遊戲房,興奮地給她展示著自己的玩具們。

  白曄看著這麼一會兒功夫就玩到了一起的兩隻,眼睛裡盈著笑意,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挑了些水果出來,又拿了盒優酪乳,做了個水果沙拉,端到茶几上放好。

  他走到遊戲房門口,門開著,裡面兩個人已經拋棄了魔方,轉而撲到了一堆樂高積木上,白曄抬手敲了敲門,「先別玩了,下來洗個手,吃點水果。」

  「好!」兩個小孩都很乖,白曄很滿意。

  劉熠哲洗完手就坐在茶几邊上吃水果,咽下嘴裡的火龍果,抬起頭望著白曄說道:

  「小舅舅,我想吃你做的飯!」

  「可以啊,你想吃什麼?」

  「糖醋排骨,魚香肉絲,蟹黃豆腐,可樂雞翅,香炸丸子,酸菜滑肉湯,還有番茄炒雞蛋!」

  白曄聽著自家小外甥氣都不喘一口地報了一連串菜名,嘴巴上還糊著一圈優酪乳,忍不住一笑,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他的小腦袋,「小饞貓,吃得完那麼多嗎你?」

  說完又看向正在哢哧哢哧啃著一塊蘋果的玉兔兒,「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小兔子腮幫子鼓鼓的,看著白曄圓眼睛一彎,笑著說:「我都行啊!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雖然知道自家小兔子說這句話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白曄還是覺得心裡某個地方驀地一軟,眼神不由自主的更加柔和了起來,「那我去廚房看看都有什麼菜。」

  林梓到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平時總是一副生人勿近模樣的兒子,跟一個從沒見過的漂亮女孩坐在沙發上,一起玩著一個九連環。

  白曄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姐,你回來啦,姐夫呢?」

  「你姐夫今天公司還有點事兒,不回來吃飯了,」林梓放下包,換好鞋,從始至終目光都沒有離開沙發上的那個女孩子,一是驚訝于自己兒子居然跟她這麼親近,二來也是猜到了這應該就是自己未來的「弟媳婦」了。

  玉兔兒這時候也抬起了頭,看向剛進來的女人,劉熠哲在旁邊說了一句:「這是我媽媽。」

  林梓走到沙發邊上,笑眯眯地看著玉兔兒,「小曄呀,不跟姐姐介紹一下嗎?」


Chapter 23

  「咳,這是我同學,叫玉兔兒,那什麼鍋裡還燒著菜,我先進去了,你們聊。」

  白曄把自己開車的時候想了一路的說辭搬了出來,然後非常果斷地閃進了廚房。

  玉兔兒眨巴眨巴大眼睛,不太明白為什麼白曄這麼說,她明明就是他的房客嘛,不過她也沒糾正他,扭過頭跟林梓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玉兔兒。」

  林梓看著自家弟弟略微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區起食指若有所思地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心說不容易啊,白曄這小子居然都學會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果然愛情使人進步麼。

  不過顯然比起自家弟弟,她現在更關心的是自家「弟媳婦」,聽見玉兔兒說話,立馬坐到了劉熠哲小朋友旁邊,依舊笑眯眯地說道:「你好,我是熠哲的媽媽,也是小曄的姐姐,歡迎你來我們家做客!」

  玉兔兒一彎眼睛也笑著說了句:「謝謝!」

  林梓看著面前這個笑的一臉乖巧的姑娘,滿意地不得了,模樣沒得挑,性格也活潑,配自家那個悶葫蘆弟弟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摸了摸劉熠哲的小腦袋,無視自家兒子那一臉嫌棄的小模樣,林梓說道:

  「你們玩著,我先去換身衣服。」

  說罷先是去廚房扯著白曄叮囑了句,「一會兒來書房。」然後才歡歡喜喜地回臥室換衣服了。

  白曄把鍋裡的番茄炒雞蛋盛出來放到一邊,歎了口氣,擦擦手走出廚房,看了一眼沙發上跟劉熠哲一起研究著九連環的玉兔兒,小兔子眼神很認真,嘴巴微微嘟著,白曄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天在出租屋客廳裡的沙發上,她捏著外套下擺研究拉鍊的場景,也是這個樣子,有點傻氣,也有點可愛,看著就讓人心頭一軟。

  白曄突然覺得其實就讓林梓這麼誤會下去也挺好的,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嘲地笑了笑,收回目光,到書房裡去找林梓了,不管怎麼說,還是得解釋清楚。

  但白曄沒有想到的是,他姐根本就不相信他!

  林梓此刻已經換了一身比較居家的衣服,坐在書桌前,面前擺了一大堆珠寶首飾,她一邊在裡面挑挑揀揀,想著要送一個什麼樣的見面禮給「弟妹」,太貴重的不好,別嚇著人小姑娘了,款式太嚴肅的也不好,跟小妹妹也不搭,一邊還不完冷笑著擠兌自家弟弟:

  「呵,什麼關係也沒有?我問你,費狗說你已經把人帶家裡去了,是不是真的?」

  「是,她現在是跟我住一起,但——」白曄揉著眉心,心煩意亂地跟林梓解釋著。

  「呦吼!都住在一起了!」林梓聽見這話立馬放下剛正在打量著的一個白金鑲鑽手鐲,連頭帶身子一起擰過去看著一旁靠在書櫃上的白曄,一臉譴責地說道,「白曄,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渣呢,啊?都同居了,你居然還說跟人小姑娘什麼關係都沒有?」

  白曄真的是百口莫辯,更何況他那張嘴在「辯」這件事情上頂多就只能算半張,索性閉嘴不說了。

  林梓見他不說話了也轉回去,把白金手鐲挑出來放在一邊,又撿了一個玉墜子出來,這玉墜子還是她去年參加一個中秋慈善拍賣會買下來的,是用和田羊脂白玉雕的一個小兔子,串成項鍊掛脖子上也可以,串成手鏈戴手上也可以,想到馬上就是中秋節了,送這個倒是正合適,不過現在的小女生是不是都不太喜歡這種玉製品了,那要不還是送那個白金鐲子?

  白曄往桌子上瞥了一眼,幫他姐下了結論,「送那個玉墜子。」

  「我也覺得這個合適,可是現在的小姑娘是不是都不太喜歡這種呀,嫌老氣。」林梓抬起頭來問道。

  「你忘了她叫什麼了嗎?」白曄接著說道。

  「『玉兔兒』呀,怎麼?難不成還真是那個廣寒宮的』玉兔兒』?我還以為只是讀音比較像呢。」

  白曄心說可不就真是廣寒宮的那個玉兔兒嗎,不過這話白曄不能說,說了她姐也不信。

  林梓見白曄不說話,知道他是默認了,把玉墜子放回盒子裡裝好,又把其他的東西都收起來放到一邊,喜滋滋地說道:

  「那送這個玉墜子倒真的是太合適了,回頭你給她找根繩串起來就是。」

  把東西都放好了之後,回過頭來一看,見白曄還兩眼放空地靠在書櫃上,林梓伸長手捏了捏他的胳膊,聲音軟了下來,「姐不就說了你兩句嗎?怎麼了,生姐氣了?」

  白曄另一隻手放到林梓手背上,垂了垂眼睫,「沒,就是有點累了,先出去吃飯吧。」

  說完之後白曄就徑直開門走了出去,林梓坐在原地沒有動,輕輕摩挲了下裝著玉墜子的小盒子,心說自己是不是太著急了些,不過今天來的這個姑娘實在是太和她心意了,她也看得出來,自家弟弟對她不是沒有感情的。

  白曄還小的時候她還能把他帶在身邊,後來長大了,她也成家了,白曄就執意搬了出去,一直一個人生活著,她看著真的是心疼,實在是太希望有個人能陪在他身邊了。

  林梓坐了一會兒,默默歎了口氣,接著也起身出去了。

  白曄出去之後,到廚房把菜一道道地搬了出來,沙發上的兩隻聞到香味齊齊扔下了手裡的玩具,顛兒顛兒的就跑到餐廳來了,兩隻都是眼睛發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白曄見人來了,招呼他們去洗手,劉熠哲小朋友邁著小短腿開開心心地就去洗手間洗手了,玉兔兒卻沒有跟著去,歪了歪腦袋,走到白曄身邊小聲地問道:

  「白曄,你不高興嗎?」

  白曄正低著頭放碗筷呢,聽見聲音反射性地往旁邊一看,正巧對上了玉兔兒清亮亮的大眼睛,兩人離得太近了,淡淡的桂花香縈繞在他的鼻尖,白曄呼吸一窒,回過神來有些狼狽地往後退了一步。

  扶了扶桌子穩住身形,白曄瞥開目光淡淡地回了一句:「沒有,你跟著熠哲去洗手吧,馬上吃飯了。」

  玉兔兒還想說什麼,正巧這時候林梓走了過來,一看桌上豐盛的晚餐,笑著說道:

  「我們家小曄就是賢慧,熠哲每次吃我做的飯都要念叨他小舅舅,說才不要吃我做的,小舅舅做的飯才好吃。」

  白曄這時候本來應該在內心吐槽一下他姐那人神共憤的廚藝,但他現在真的沒有那個心情,低著頭沒有說話。

  玉兔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本能地覺得白曄不高興了,但又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好這時候劉熠哲小朋友跑到洗手間沒見他小舅媽跟上來,又邁著小短腿折了回來,聽到林梓說的話,小臉嚴肅著表達了對親媽的嫌棄:「你做的飯可難吃了,也就我爸才會誇你做的好吃,我才不要吃你做的飯,我要吃小舅舅做的!」

  說完走過去拉著玉兔兒的手,拖著她往洗手間去了,小兔子跟著劉熠哲小朋友走了,走到一半還回頭看了白曄一眼,圓眼睛裡有些疑惑,也有些擔憂。

  林梓看見了之後,走到弟弟跟前,低聲說道:

  「你跟人玉兔兒置什麼氣?知道你不喜歡姐管這些,姐以後不問了就是了。」

  白曄聽完這話心裡更煩躁了,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抿了抿嘴唇還是沒有說話。

  林梓看他這樣子也沒辦法,見玉兔兒和劉熠哲回來了,連忙招呼人過來坐下。

  吃飯的時候氣氛還算和諧,主要是劉熠哲小朋友手短腿短的,要吃什麼自己根本就夾不到,時不時地嚷嚷著:「小舅舅我要這個」,「小舅舅我要那個」。

  白曄對著自己的小外甥,心裡的煩躁勉強壓下來,給他夾這個夾那個的,看著劉熠哲吃地兩隻爪子加兩個臉蛋糊地全是油,神情也略微柔和了些,不像剛才那樣冷冰冰地嚇人了。

  林梓則是溫言細語地跟玉兔兒聊著天,倒是沒有刻意地把話題往白曄身上扯,兩人聊著聊著居然開始討論起了吃的,玉兔兒是個典型的小吃貨呀,這個話題她可喜歡了,林梓聽她說喜歡吃麻辣小龍蝦,順著就跟她聊起了海鮮,說有家日料特別好吃,尤其是裡面的三文魚壽司。

  玉兔兒沒聽懂什麼是日料,什麼是三文魚壽司,但她一聽那是好吃的,立馬就兩眼發光,林梓見狀笑著說下次讓餐廳打包一份給她送過去,下次有機會還可以帶她去餐廳裡吃別的,心裡更是愈發喜歡這個活潑又可愛的姑娘。

  臨走前,林梓拿出了裝著玉墜子的小盒子,拉著玉兔兒的手,放到她手心裡,說是一點心意,讓她一定要收下,玉兔兒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一旁的白曄,見他點了點頭,這才合起掌心收下,對林梓道了謝。

  回去的路上,玉兔兒還是坐的後排,她沒有偷偷地玩手機,也沒有好奇地看著車窗外面,只是一直盯著後視鏡裡的白曄發愣。

  到家了之後,白曄看見還在茶几邊上放著的花盆和肥料,淡淡地開口說道: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給小熊掌換花盆吧。」

  「唔。」玉兔兒應了一聲,有些擔憂地看著白曄的背影,張了張嘴,看著白曄頭也不回地走到臥室裡拿了衣服,然後走進了衛生間,不一會兒裡面就響起了淋浴的聲音。

  小兔子扁了扁嘴巴,走到沙發邊上,坐下拿了個抱枕抱在懷裡,然後摸出了林梓給她的那個小盒子,打開之後看見裡面是一隻白玉雕的小兔子,玉的顏色很純淨,玉兔兒伸出手指輕輕地摸了摸,手指下的觸感溫潤而又細膩,小兔子雕地也很好看,頭和身子都圓圓的,趴著的姿勢,兩隻耳朵收在腦後,很可愛。

  白曄洗完澡出來就招呼著玉兔兒也去洗澡,一直到臨睡覺了,玉兔兒都沒能找到機會跟他說一句話,她吹完頭髮坐在床上擺弄著吹風機,然後就看見白曄端著一杯奶走了進來,玉兔兒默默地接過杯子,眼睛瞟著低著頭站在床邊的白曄,咕咚咕咚地喝完了。

  白曄見她喝完了,拿了杯子就要走,結果剛一轉身衣服就被拽住了。

  玉兔兒小心翼翼地問道:「白曄,你生氣了嗎?」

  白曄一點一點地把衣服從她手裡扯出來,從始至終沒有轉過身去,壓著煩躁輕聲說道:「沒有,很晚了,你睡吧。」

  說完又要走,結果衣服又被拽住了,身後傳來玉兔兒有些著急的聲音:「你生我的氣了嗎?」

  白曄心頭愈加煩躁,也沒有回答,有些粗暴地一扯衣服就想走,結果扯了兩下,居然沒有扯出來……小兔子力氣也忒大了點。

  剛想轉過身讓她鬆手,結果一扭頭就愣住了,小兔子圓眼睛紅了一圈,嘟著嘴巴,倔強地瞪著他,說出來的話帶著火氣,還有些難以察覺地顫抖:

  「白曄,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Chapter 24

  白曄一見小兔子要哭不哭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是氣的還是委屈的,腦子一下子就空了,什麼煩躁立馬就消失了。

  小兔子很倔強,嘟著嘴巴第三次問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白曄真的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走過去把玻璃杯放到床頭櫃上,摸了摸她的頭髮,「沒有,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呢?」

  小兔子不依不饒,緊接著又問:「那你是生誰的氣?」

  「我誰的氣也沒生,別多想了,睡吧。」

  「我不!你騙我,你明明就是生氣了!」玉兔兒說完從床上跪坐起來,仰頭望著白曄,語氣裡近乎帶著點哀求,「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哪裡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你別這樣,我……我很久沒來過凡間了,我不知道哪裡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我……」

  玉兔兒語無倫次地說著,白曄心裡驀地就一疼,像是被一雙手緊緊地攥住了,那一瞬間像是要窒息,逼得他張開嘴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想伸手抱抱她的衝動,揉著玉兔兒的頭髮,盡可能地放輕聲音,「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不好,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抱歉,嚇著你了,真的沒事,沒有生你的氣。」

  「那……」小兔子眨巴眨巴圓眼睛,像是在思考白曄說的是不是真的,過了一會兒,她鬆開白曄的衣角,打開雙手,是一個索取擁抱的姿勢,「那你抱抱我好不好。」

  白曄真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剛剛才壓下去的各種情緒,因為玉兔兒一個動作,一句話,又開始叫囂著要湧出來。

  玉兔兒見白曄一直沒有動,伸出去的胳膊微微有些瑟縮,她是精怪,跟人類不一樣,對外界的感知總是習慣性地依賴自己的直覺,她從剛剛吃晚飯的時候就感覺到白曄情緒很不對勁了,很煩躁,很壓抑,玉兔兒本能地感到心慌,所以她問了,但是白曄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告訴他,這讓她很害怕,迫切地想尋找一個讓她安心的地方待著。

  玉兔兒慢慢地撐起身子,帶著忐忑,帶著不安,帶著小心翼翼和隱蔽的祈盼,就像是面對一隻刺蝟,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被它突然張開的刺紮傷,但還是忍不住想去觸碰。

  少女柔軟的身體慢慢地貼了上來,有點涼,清冷的桂花香淹沒了他的思緒,白曄腦子裡的一根弦嘣地一聲就斷掉了,他在心裡深深的歎了口氣,心說,管她什麼時候回廣寒宮呢,他現在……就想抱抱她。

  這麼想著,白曄自然而然地就伸手環住了玉兔兒纖細的腰,在抱緊的一瞬間,感覺到懷裡原本有點緊繃的身體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順帶貼的更緊了。

  玉兔兒感受到了白曄的回應,瞬間就安心了,把頭埋在他頸窩裡蹭了蹭,閉著眼睛感受著這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

  對於白曄來說,此刻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不知道多了多久,他聽見小兔子埋著頭悶悶地說:

  「白曄,你今天晚上陪我睡吧,」說完又想起來白曄似乎是有點排斥跟她的人形一起睡,於是又補充了一句,「我變回小兔子。」

  話音剛落,白曄就感到眼前白光一閃,緊接著懷裡一空,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床上蹲著一隻圓滾滾的小白兔,紅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白曄忍不住一笑,伸出手指撓了撓小兔子的腦袋,玉兔兒眯著眼睛蹭了蹭,然後很乖巧地從被子上跳開,蹦到了枕頭上面。

  白曄也掀開被子,躺了上去,順手把燈關掉,隨著燈光熄滅的那一刻,心裡只有一句話,管那麼多幹什麼呢,能寵這只小兔子一天算一天吧,反正,也捨不得她難過。

  玉兔兒見白曄躺下了,也沒再去睡她的枕頭縫,而是把自己當個球一滾,準確無誤地滾到了白曄溫暖的頸窩裡,開心地蹭了蹭,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同一時刻,樓下的嫦娥也淺淺一笑,將自己的神識從天花板上收回,玉兔兒的感知太靈敏了,要是把神識伸到房間裡去,可就要被發現了,沒辦法,只能將就著貼在天花板上,雖說看不見發生了什麼吧,好歹聲音還是能聽見的。

  不過一會兒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嫦娥將臉上笑意一收,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輕輕地把緊閉的窗簾掀開一條縫,淡淡地往樓下瞥了一眼,那個跟著玉兔兒和白曄來到社區的男人,還在花園裡徘徊。

  嫦娥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小熊掌。

  小熊掌一個激靈,顫顫巍巍地開口道:「大大大大仙,您有什麼吩咐?」

  「今日傳你的追音術,且學的如何了?」

  「還還還還還行。」

  「那便好。」

  說完嫦娥就走過來把小熊掌拿到了窗簾,掀開一條縫之後,把他往玻璃上一貼,「看到院子裡那個男人了嗎?」

  「那那那個看起來猥猥瑣瑣的?」

  「嗯,對,在他身上放一個追音術。」

  「哦哦哦哦哦,好的。」

  小熊掌慫歸慫,幹起活來倒是不含糊,說完之後狠狠心從自己身上落了一片肉乎乎的葉子下來,葉子剛一離開他的身體,就化作一道細光,沒入了夜色之中,看方向,正是朝著樓下的那個男人去了。

  嫦娥滿意地一笑,把小熊掌拿回來放好,誇讚道:「幹得不錯,白公子給你買了個新花盆,還有些肥料什麼的,估摸著明天就給你拿下了。」

  小熊掌一聽這話可激動了,剛剛斷了一片葉子也不在意了,在內心默默地嚶嚶嚶了一會兒,開心地說道:「主人對我真好——嗷!!!!」

  嫦娥將剛從小熊掌身上掰下來的一片葉子往手心裡一攥,再攤開手時,已經不見了葉子的蹤影,不知是被她收到哪裡去了。

  無視小熊掌的慘叫,嫦娥接著說:「你記得監聽著剛剛那個男人,他可能要對白公子不利,你傳音術用的尚且不是很熟練,我拿一片你的葉子,有什麼異樣的情況及時向我彙報。」

  小熊掌一聽嫦娥說白曄,慘叫聲戛然而止,著急忙慌地問道:「欸?那那那那主人不是有危險?得得得馬上告訴他呀!」

  「白公子身上有玉兔兒親手封好的護身符,定是無礙的,讓你監聽只是多留個心眼罷了,也是給你個鍛煉的機會,說就不用跟他說了,徒添煩惱而已。」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不過您放心,我我我我會好好監聽的!」

  嫦娥笑著點點頭,心道,這小妖精倒是真是赤子之心,天分也不低,好好修煉,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有所大成,就是膽子著實小了些,還需多加歷練。

  小熊掌可不知道嫦娥此刻在想什麼,他確定自家主人沒危險之後,又開始心疼自己的葉子:

  嚶嚶嚶嚶嚶,他還是個孩子呀,總共就才那麼幾十片葉子,剛剛用掉一片已經很心疼了好不好!大仙招呼也不打一個,上手就又掰了一片下來,嚶嚶嚶嚶嚶,跟他說一聲也好呀,說了他好歹挑一片長的不那麼好看的給她嘛,剛剛揪走那片他可喜歡了好不好!嚶嚶嚶嚶嚶……

  ***

  張道一從李春梅那兒打聽到白曄的住址之後,就一直在社區周圍徘徊,看著白曄中午回來了之後,下午又出去了,他就一路跟著到了幼稚園,不敢靠太近,就在拐角處的路口遠遠的看著,看著白曄抱了一個小孩出來,然後又跟了上去。

  遠遠地看到白曄的車子進了B市有名的花園別墅區之後,張道一不敢跟過去了,那裡的監控可不是一般的完善,保安也都激靈地緊,於是灰溜溜的又回到了白曄住的社區,繼續等著,等到晚上,白曄回來了,見白曄屋子裡的燈熄了之後,他又等了一會兒,確定人今晚是不會再出門了,於是起身往社區外面走去,準備打道回府了。

  他師父的意思,是找個財主,把白曄的命格賣給他,但是張道一可不這麼想,他是親眼看到了白曄的命格的,實在是太讓人眼紅了,那麼好的命格,他可不想便宜了別人!

  這些年來,跟著他師父,是賺了不少錢,但張天師表面上看著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其實膽小怕事地要命,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一直蝸居在那個破社區的地下室裡了,張道一也不是一點都不感激他師父,只是他師父真的是老了,一點魄力都沒有了,有些事情啊,不能總是聽師父的。

  在夜色的掩映下,張道一雙眼發紅,嘴角咧開,表情甚至有些猙獰,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今天跟李春梅打的那一通電話,整張臉瞬間陰沉了下去。

  ……

  「你這個死騙子!老娘給了你那麼多錢!白曄那小子還活蹦亂跳的呢,老娘自己進了醫院!」

  李春梅躺在病床上恨當初那個破道士恨的牙癢癢,乘著林喬出去的功夫,一個人溜溜噠噠到了醫院樓下,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撥通了那個破道士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她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駡,罵夠了之後,那邊才傳來了張道一陪笑似得聲音:

  「這次真是對不住啊,的確是我們失算了,那個白曄的命啊,實在是太硬了,身上估計是有長輩給的開了光的物件,要施法呀,還是得要他的生辰八字才行呀!」

  「呵,他爸他媽早死了!那兒來的什麼長輩!你也別糊弄我了,把老娘的錢都給老娘吐出來!不然老娘就去警察局告你!」

  張道一心裡暗罵這個死婆娘怎麼這時候倒是機靈了,但電話裡還是陪笑道:「您別著急啊,怎麼就到那一步了呢,貧道辦法可還多著呢,您不過就是想讓他倒個黴,生個大病出個車禍罷了,這有什麼難的呢,貧道有個師父,人稱張天師,您放心吧,這次我師父出手,保管讓您滿意。」

  那邊李春梅不說話了,顯然是在思量,張道一可是太會糊弄這種愚昧無知又自大的更年期婦女了,舉重若輕地加了把火:

  「您要是這時候非得放棄了,貧道也不說什麼,該退您多少錢絕對一個子兒也不會少,貧道只是替您不值呀,您看您,被那個白曄害的都進醫院了,好不容易能夠教訓下那小子了,就這麼放棄了……實在是……」

  張道一話說一半,剩下的留給李春梅自行發酵,李春梅也真的是蠢,完全被張道一給套進去了,含含糊糊地問他們這次打算怎麼對付白曄,張道一心裡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套著李春梅的話,基本上把她知道的都給套出來了。

  ……

  張道一想起了剛接起李春梅電話時聽到的那些話,表情愈發扭曲,心說,這麼個又老又醜的女人,對著他破口大駡,他還得擺著一副笑臉貼上去,這種日子他可真的是不想再過了!

  再等等,等他都準備好了……那時候……

  快到社區門口了,張道一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又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過著夜生活的路人,邁著步子走出了社區。


Chapter 25

  第二天早上剛醒,白曄就察覺到脖子上不同以往的毛茸茸的觸感,略微有些不習慣地偏了偏頭,撐起身來睜開眼睛,等大腦慢慢清醒了之後,偏頭往身後一看,本來睡的四仰八叉的毛團子正趴在枕頭邊上揉眼睛。

  玉兔兒昨天晚上被白曄的體溫包裹著,睡的十分香甜,感覺身體裡的靈力都比往日多長了幾分,早上的時候本來是倚在白曄的頸窩裡的,白曄一起來,圓滾滾的身體頓時失去了支撐,啪唧一下拍在一邊,迷迷糊糊地就醒了。

  白曄見小兔子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笑著撓了撓她的腦袋,剛起床的聲音帶著半分沙啞半分慵懶,「想睡就再睡會兒。」

  說罷掀開被子下了床,離開之前還不忘把被子往毛團子身邊堆了堆。

  玉兔兒捋了捋有些癢的耳朵,半眯著眼睛看白曄走出了臥室,蹭著還帶著白曄體溫的被子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白光一閃,變回了人形,身上還穿著她的小兔子睡衣。

  她躺在床上,把被子往懷裡一摟,感受著被子上屬於白曄的溫度,眼睛莫名地就彎了起了,開心地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滾來滾去,昨天晚上那些既害怕又擔心的情緒一丁點兒都沒有了。

  兩人吃完早飯又去給小熊掌移了個盆,小熊掌內心感動地痛哭流涕,面上強忍住哭泣的衝動,細聲細氣地跟白曄道著謝。

  玉兔兒找了根凳子,反坐著把頭搭在椅背上看白曄給小熊掌填土,見他原本乾淨修長的手指沾上了黑乎乎的泥巴,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無聊地向嫦娥問了句:

  「他還要多久才能修煉出人形啊?」

  嫦娥一聽這話忍不住失笑道,「你呀,也不想想他才多大,剛剛化出靈智的小妖怪,能否修煉到那一步尚是個未知數,且看他的造化吧。」

  小熊掌在一旁聽見嫦娥說的話,急急地想在自家主人面前表個決心,「我我我我會努力修煉的!」

  嫦娥聽見這話,含笑著向他望了過去,看得小熊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暗自紅了紅臉。

  玉兔兒也百無聊賴地看過去,又撇了撇嘴,沒說什麼,她看著白曄的手指扶著小熊掌的葉片,一點一點地把他的根部埋上土,莫名的有點不爽。

  白曄這時候倒是突然插了句嘴,「小熊掌現在也應該算是個有自我意識的妖怪了吧,是不是該給他起個名字了?」

  白曄就這麼隨口一說,玉兔兒聽見之後更加不爽了:

  哼唧!當初給她原形起名字都是被別人問起之後,才隨口說了一個,怎麼看到這個醜不拉幾的仙人掌,還專門想起來要給他起個名字呢?!

  小熊掌一聽這話立馬就激動了起來,選擇性地忽略了白曄前半句話裡面的那個「算是」,不敢相信地問道,「您您您您真的要給我起名字嗎?」

  白曄一直低著頭,專心地填著土,也沒注意到他家小兔子越來越幽怨的目光,聽見小熊掌說的話隨口就回了一句,「你自己有想好要叫什麼嗎?」

  「還還沒呢,您能給我起一個嗎?」小熊掌怯生生地問道。

  「我起嗎?」白曄手下稍一停頓,似是略微思考了一下,「那你就叫爪子吧。」

  「好好好好的!謝謝謝謝謝您!」以前小熊掌都是慫的結巴,這次卻是真的高興到結巴了,他有名字了耶!主人給他起名字了耶!他以後,他以後就有自己的名字了!再也不是花店裡隨隨便便的哪一盆小花小草了!

  這邊剛剛得到自己名字的小熊掌在內心手舞足蹈,那邊玉兔兒卻是已經開始啃板凳了,木質的雕花椅背,給她啃出了兩個明顯的門牙印。

  嫦娥看了眼一旁地玉兔兒,仿佛是沒有注意到她那宛若能化成實質,在小熊掌身上紮兩個洞的目光,轉頭又補充了一句:

  「白公子既已給這小妖精賜了名,不若就再給個姓,叫他白爪子如何?」

  白曄一愣,抬起頭來看看嫦娥,又看看手裡的小熊掌,「我倒是無所謂,就看他自己願不願意了。」

  不等嫦娥再說什麼,小熊掌——哦不,現在應該叫白爪子了——激動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願意願意,我願意!」

  你願意個毛線球!

  玉兔兒在內心咆哮道,她剛剛還從嫦娥的語氣裡聽出了那麼一丟丟的幸災樂禍,越想越悲憤,沒留意嘴下一用力,哢嚓一聲——木頭椅背被她生生啃了一塊下來!

  白曄剛把最後一點土填進花盆裡,聽見聲音之後扭頭一看,驚訝地瞪大了眼,不解地問道,「你……這是幹嘛呢?」

  「我磨個牙不行嗎……」玉兔兒嘴裡叼著快木頭,惡狠狠地說道,只是因為嘴巴裡含著東西,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不清,語氣裡的火氣被硬生生給消磨了大半。

  白曄倒是知道兔子倉鼠這類小動物的牙齒都是會不斷生長的,所以當作寵物養必須提供磨牙的工具或者食物,他當初還不知道玉兔兒真實身份的時候也去寵物店買過磨牙棒,只是他明明記得當時小兔子對著磨牙棒是極度嫌棄的,所以後來身份挑明之後,他也一直以為玉兔兒是不需要磨牙的,不過現在看來……好像還是挺需要的樣子?

  看著小兔子幽怨的眼神,白曄試探著問道,「家裡還有磨牙棒,你以後要不啃那個吧,椅子有些不衛生。」

  玉兔兒一聽這話,委屈巴巴地又在嘴裡叼著的木頭上磨了磨牙,心說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那些乾柴棒,還要給我吃!你心裡就只有那個仙人掌!一點都不在乎我!小兔子完全忽略了是自己先啃的椅子,內心十分的無理取鬧。

  白曄看著小兔子瞬間委屈起來的小臉,茫然地看向嫦娥,以眼神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了?

  嫦娥掩嘴輕咳一聲,解釋道,「兔子都是要磨牙的,只是這一隻有些奇怪,最是不喜歡磨牙,到了牙長長了,難受了,就喜歡亂咬東西……」

  玉兔兒聽見嫦娥在哪兒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氣得把嘴巴裡的木頭一吐,張牙舞爪地就撲了過去,「嫦娥我咬死你!」

  白曄站在一旁,先是一臉茫然地看了會兒,隨後嘴角不自覺地就勾了起來,看著他家小兔子凶巴巴地跟嫦娥打鬧著,覺得真的是——十分可愛了!

  慫噠噠的白爪子看見被嚇的不敢說話,此刻見自家主人突然就笑的一臉迷之寵溺,驚恐地打了個激靈,在內心哭泣道,嚶嚶嚶嚶嚶,大人的世界真的是好複雜……

  接下來的幾天倒是挺平靜,張道一沒有停止他自覺野心滿滿的計畫,不過也始終處在準備中,沒有採取什麼實質性地舉動。

  玉兔兒也一直沒有感受到自己的靈力有什麼太大的波動,成天窩在出租屋裡,吃了睡睡了吃,林梓答應玉兔兒的三文魚壽司也送了過來,小兔子不是特別喜歡海鮮和芥末的味道,不過覺得新鮮,倒也是吃的很開心,小日子過的相當愜意,就是當初嫦娥給她挑的那條紅裙子好像又有點穿不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洗過之後縮水了。

  白曄還沒有接到私家偵探那邊回的消息,倒是中途費志辰給他發微信說小雨學姐已經出國了,白曄順便就問了下他是怎麼知道玉兔兒跟他住一起的,結果費狗子的重點跟她姐是一樣的。

  辰星不可摘:我草??!!住一起了?!

  辰星不可摘:你可以啊!不動聲色的居然都已經住一起了?!

  辰星不可摘:我現在可真的是知道什麼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呀

  辰星不可摘:哎哎哎哎,什麼時候帶出來給哥們見見唄

  白曄看著手機上的一堆消息,腦門子生疼,也懶得管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玉兔兒的事了,直接按一下聊天介面右上角,非常乾脆地開了個消息免打擾,然後就把手機扔到一邊不管了。

  幾天之後,B大開學了,白曄回到學校沒忘了打聽張小天,一問才知道這個張小天在他們醫學院還算個小名人,化學競賽保送直博,被他們院長看上之後,直接收為關門弟子,還沒開學就被老院長叫過來跟專案了。

  白曄找了一份他們大一的課表來,打算上公共課的時候再去會會這個人,第一節公共課是毛概,就在週二下午,玉兔兒聽了他的想法也嚷嚷要跟著去。

  白曄到了大四就沒什麼課了,他也沒有什麼考研找工作的壓力,時間空閒的很,本來是打算跟玉兔兒一起去的,但無奈導師安排的討論班正好也是這個時間,在對非常堅持要去聽課的小兔子勸說無果之後,只能放她自己一個人去。

  玉兔兒很興奮,她還從來沒有上過凡間的大學呢!想想真的是好開心,就連白曄不能陪她一起的淡淡憂傷也被沖散了。

  B大的軍訓並不是在大一入學的時候組織的,而是放到了第二年的暑假,於是開學第一周新生們就直接開始上課了。

  毛概是一門大課,上課的階梯教室足足能坐兩百多人,而且是不同學院的學生一起上課的,白曄之所以選了公共課來觀察張小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幾個學院混在一起,大家互相都認不全,而且人多也不顯眼,不然他一個學電腦的,跑到人家專業課上,一眼就被認出來了,實在是太扎眼了。

  但是棒槌直男白曄顯然忽略了自己已經穩坐了B大校草三年這一事實,特別是在毛概這種人多的公共課上,不少人都認識他,而且大多都是他的迷妹,尤其是新生裡的妹子們,早就在來學校之前把這些情報八卦地清清楚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兔小船的片場日記:

  玉兔兒委委屈屈地跟白曄說:「他們讓我吃木頭!」

  小船:「沒有!就是讓你叼嘴裡,不是讓你吃!」

  玉兔兒:「你看他們叼嘴裡了都不讓我吃!」

  白曄毫無原則地寵溺道:「好好好,不拍了,回家給你曲奇吃。」

  小船:「......真的沒有人要問一下我這個編劇兼導演的意見嗎?」


Chapter 26

  週二下午,玉兔兒紮了個高馬尾,背著她的小兔子包包,裡面裝著充滿電的pad和手機,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小零食,跟著白曄蹦蹦跳跳地就去上學了。

  一路左看右看地來到教室,裡面已經坐了不少人了,白曄帶著她從後門進去,挑了個最後排角落裡的位置讓她坐下,然後手撐在桌子上又不放心地叮囑著,跟那些第一天送自己孩子去上幼稚園的家長們沒什麼兩樣:

  「你乖乖地在這兒坐著,無聊就玩手機玩pad都行,不想聽了就悄悄地從後門出來就好了,有事情給我發消息,還有零食,別一個勁兒地胡吃海塞,晚上還要吃飯呢,還有……」

  小兔子注意力顯然沒有集中在白曄身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但是她環視一周之後發現,教室裡別人的注意力,可有不少都是集中在白曄身上呢,特別是女生!

  玉兔兒慢慢眯起了眼睛,打量著那些裝模作樣拿本書擋著臉,然後自以為隱蔽地從書後面探頭探腦的小女生,有些結伴的紅著臉在跟同伴們竊竊私語著什麼「校草耶」、「白曄」、「怎麼會來這裡」之類的話,還有些偷偷拿出來手機,把鏡頭對準了這邊。

  玉兔兒撅著嘴巴想了一會兒,也從她的小兔子包包裡掏出了手機,抬頭對著白曄就是哢嚓一照,白曄看見玉兔兒的動作先是一愣,然後把她的手機拿下來往桌上一放,無奈地說了句,「別鬧。」

  「她們都在拍你,我也想拍你。」說完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白曄,一副乖寶寶的樣子。

  白曄拿她沒辦法,也真的是很尷尬,心說現在的小女生們都這麼喜歡八卦的麼。

  他抬頭看了看黑板旁邊掛的電子錶,快要上課了,又叮囑了一句「有事情給我發消息,我下課就來接你」,然後匆匆離開了階梯教室。

  玉兔兒看著白曄小跑著消失在教室外的走廊裡,過了一會兒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手機,點開剛剛拍的那張照片,照片裡的男生帶著點驚訝,嘴巴微張著像是在說什麼,從斜向上45度的拍攝角度可以看出他彎著腰把手撐在兩邊,是一個保護的動作。

  玉兔兒看著照片,心裡想著白曄真的好好看,然後在手機上戳戳點點,帶著點隱蔽的佔有欲,把這張照片設成了手機桌面。

  沒過幾分鐘就開始上課了,玉兔兒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張小天,因為他就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上,整個教室只有他一個人坐在第一排,而且第二三排座位都沒有人坐,於是顯得他尤為突出。

  上毛概課的老師是個禿頂的胖老頭兒,說話慢條斯理,每句話說完都要停頓一下,聽得整個教室的人都昏昏欲睡,除了坐在第一排、脊背挺地筆直、時不時地低頭記錄一下老師在黑板上寫的重點的張小天。

  玉兔兒撐著腦袋無聊地盯著他的背影看,看了整整一節課,臉都給撐變形了,除了發現他身上的陰氣比上次在醫院偶遇又要濃郁了一些之外,別的什麼也沒看出來,而且就算這樣,張小天身上的陰氣也還是沒有多到不正常的地步,在大太陽下面曬個幾個小時估計就回歸平均值了。

  這幾天天氣其實挺好的,不過看張小天的體格就知道這是個死宅,戶外活動基本跟他絕緣,而且不知道這幾天是不是又往停屍房跑了,如果不是看他身上的陰氣裡還糾纏著月白色的靈力的話,玉兔兒都要懷疑他身上的變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靈力引起的了。

  下課鈴響了,課間有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張小天依舊坐在他的座位上沒動,玉兔兒無聊地緊,把腦袋擱在桌子上趴著,手伸到抽屜裡,在她的小兔子包包裡掏零食,隨便抓了一個,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呢,突然面前一暗,抬起頭來就發現桌子旁邊多了兩個女生。

  兩個人推推搡搡地,像是想要說什麼又很不好意思地樣子,直到玉兔兒疑惑的直起身看著她們,神色裡甚至帶了點警惕,兩個女生中的一個才目光躲閃地問道:

  「那個,你好,請問……請問你是白曄的女朋友嗎?」

  小兔子眨巴眨巴眼睛,像是沒有聽明白她在說什麼的樣子,兩個女孩子見她不說話,頓時更局促了,另外一個女生又補充了一句:

  「我,我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就是有點好奇。」

  說完之後,玉兔兒從她們兩個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閃著光的興奮,覺得更疑惑了。

  一千多年沒下過凡的玉兔兒,真的從沒見過這種叫做「八卦之魂」的東西。

  兩邊尷尬了好一會兒,主要是那兩個大一的女孩子尷尬,玉兔兒是一臉的茫然,就這樣僵持著到短暫的課間結束了,上課鈴響起,兩個女生聽見之後連忙走回了自己的座位,最終也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

  玉兔兒見她們回去了,慢慢地把腦袋擱回桌子上,繼續在她的小兔子包包裡掏零食,翻了半天沒拿出來個什麼東西,腦子裡一直在想剛剛那兩個女生說的話:

  白曄的......女朋友?

  ***

  張道一這些天一直在跟李春梅套話,想要拿到白曄的生辰八字,可是李春梅本來就跟白曄一家關係不好,而且現在白曄的父母都去世了,林梓不一定能記得弟弟出生的具體時刻,就連白曄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唯一還有可能知道的就是當初跟著白曄父親一起守在產房外的柳明花,可是柳明花多精明的一個人呀,要從她那裡套消息,簡直不可能。

  張道一見這條路行不通又開始想別的辦法,B大開學之後他就一直在學校附近徘徊,今天好不容易看見了白曄,他直接就跟著進了學校,剛開學,還有很多送孩子來的家長沒有離開,進進出出學校的,張道一混在人群裡,倒是一點也不顯眼。

  當然,白曄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被一個「跳大神」的給盯上了,這邊剛一結束,他就收拾東西,準備去接他家小兔子了,起身把包往肩上一搭,還沒來得及走呢,就被旁邊的一個男生勾著脖子拽了回來:「打球去?」

  「不去。」白曄非常乾脆的拒絕了,掰開橫在脖子上的手臂就要接著往外走,結果剛走沒兩步,就又被其他幾個人拽著拖了回去,摁在椅子上坐下了。

  「哎哎哎,別急著走啊,來來來看看這個。」

  旁邊的男生說著把手機舉到了白曄面前,白曄看也不看抬手就當開了,「真有事兒,改天約吧。」

  「知道你有事兒,先看看先看看。」

  白曄無奈地看了一眼又被舉回面前的手機,頓時瞪大了眼睛,手機上是一個帖子,裡面貼了一張照片,居然是他跟玉兔兒,教室裡白曄手分別撐在椅子和桌子上,漏出一個完美的側面,坐在椅子上的是一個紮著高馬尾眼睛大大的漂亮女孩兒,如果不是畫質太糊,以及背景太雜亂,這張照片簡直可以拿來做青春偶像劇的海報了。

  舉著手機的那哥們兒碰了碰白曄的胳膊,「這不是我們學校的吧,沒見過我們學校有這麼漂亮的妹子,總不可能是新生吧?」

  白曄抬頭看了看周圍一圈好奇臉的男生,非常不能理解他們幾個快畢業的男的怎麼跟新生妹子一樣對這些東西這麼感興趣,剛才的驚訝慢慢消退,臉上又恢復了平日裡的淡漠之後,說道:

  「不是,閃開,我要走了。」

  周圍的人都是平時一起打籃球的,大家都熟的很,知道白曄什麼性子,也不生氣,但顯然白曄這個回答根本不能滿足他們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幾個人一臉「欲求不滿」地讓出一個口子,白曄起身往外走的時候還聽見剛才拿手機的哥們兒那鍥而不捨的聲音:

  「哎,待會兒把妹子帶球場來一起玩兒唄!」

  白曄沒回答,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下課了之後,玉兔兒很乖的趴在座位上等著白曄來找她。

  被耽擱了一會兒,白曄到的時候教室裡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看著趴在桌子上無聊地玩著自己頭髮的玉兔兒,心裡驀地軟了一下,輕輕地走到她身後。

  感受到有人靠近,玉兔兒一轉頭,對上白曄的視線,眼睛一亮就甜甜地笑開了。

  教室裡很安靜,還有人在自習,白曄帶著人走到了教室外面,才開口問道: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

  玉兔兒撇了撇嘴,苦惱地說道,「沒,什麼發現都沒有。」

  白曄順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給小兔子順順毛,「沒事,那就再等等吧。」

  「也是啊,只能再等等了。」

  白曄本來是準備直接打道回府了的,但好巧不巧往校門走的路線剛好要經過籃球場,好奇寶寶玉兔兒看著裡面跑跑跳跳的一群人,忍不住問道:「他們這是在幹嘛呀?看起來好好玩的樣子。」

  白曄偏過頭看了一眼球場,又看向玉兔兒,回答道:「籃球,你想玩嗎?」

  小兔子很期待地點點頭,白曄當然是依著她的,視線在球場裡掃視一圈,找到自己班上的一群人,帶著玉兔兒就往那邊去了。

  走到的時候剛好就一個球出界,白曄抬手把球接住,場子裡的人都看了過來,看見他身旁的玉兔兒,有人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然後白曄一個冰冷的眼刀丟過去,那人尷尬地咳嗽兩聲,抬起手跟玉兔兒打了個招呼:「妹子好啊!」

  「你好!」小兔子開心的也跟他招了招手。

  白曄沒說什麼,拿著球走到一邊,把包放下,然後對著一旁的玉兔兒說,「你先在邊上看一會兒吧,先看看我們怎麼打吧。」

  「好!」小兔子很開心,眼睛笑的彎了起來。

  場子裡的幾個人顯然是還想問什麼,但是白曄沒給他們說話的機會,包一放下就在場邊把球發出去了,手忙腳亂地把球接住,幾人的注意力立馬又回到了球上。

  玉兔兒站在一邊,看著白曄在裡面打球,漂亮的轉身、過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好帥!

  不過由於玉兔兒的到來,球場裡的幾個人還是有點注意力不集中,時不時地看一眼球場邊的漂亮姑娘,結果沒打多久,一個球都還沒進呢,其中一個哥們兒一失誤,籃球就咕嚕嚕地滾到了玉兔兒腳邊。

  小兔子蹲下把球撿起來,抬頭看了看一旁的籃筐,躍躍欲試地說道:「是要把球扔到那個框裡嗎?」

  「是啊,妹子要來試試嗎?」失誤的哥們兒熱情地邀請著。

  玉兔兒走到一邊把包放下,拿著球一蹦一蹦地走進了球場,白曄見她進來了正要迎上去,結果就見她走到籃筐前面站定轉身,然後略微蹲了一下之後,帶著球輕輕一蹦——

  球場裡瞬間一片寂靜,只能聽見籃球落地回彈的砰砰聲,幾個人的表情都相當一致,嘴裡絕對放得下一個雞蛋。

  玉兔兒雙手吊在籃筐上一用力,一個引體向上之後,單手撐著籃筐輕巧地一轉就坐了上去,晃著雙腿對下面的人問道:「是這樣嗎?」

  球場裡驚嚇過度的幾個兄弟還沒有緩過神來,僵硬地點了點頭,唯一還清醒著的白曄非常尷尬地往回找補著:

  「咳,那什麼……她是學體操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_<


Chapter 27

  玉兔兒第一天的上學生活以一個完美的灌籃,和球場裡幾個哥們目瞪口呆的畫面結束。

  小兔子上過一堂課之後覺得一點都不好玩,就跟和尚念經一樣,第二天本來是賴在家裡不想出去的,但是白曄導師帶的實驗室開組會,通知他也跟著去聽聽,玉兔兒很不想跟白曄分開,於是第二天白曄準備出門的時候,就看見他家小兔子坐在沙發上抱著個抱枕,嘟著嘴巴既委屈又幽怨地盯著他。

  兩人沉默著對視三秒鐘之後,白曄順理成章的率先妥協,「要不你變成兔子吧,我把你揣包裡帶著一起去。」

  「好!」玉兔兒瞬間變臉,開開心心地把抱枕往邊上一扔,周身泛起白光,光芒還未完全散去,就見一個雪白的毛團子蹦了出來,兩下跳到了白曄的書包上。

  白曄把包拉開一個手掌的寬度,毛團子一扭一扭地就鑽了進去,包裡東西很少,就一個筆記本一支筆,外帶裝了一瓶水,書包應該是剛洗過不久,還帶著一股淡淡地洗衣液的味道。

  玉兔兒軟趴趴地掉到了書包底,翻了個身,不忘跟白曄說一聲:「把我的白巧克力餅乾果肉布丁芝士玉米棒雙色棒棒糖榛子瓦餅乾也帶上。「

  白曄聽完之後一腦門的問號,完全不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想了想伸長手臂把她昨天扔在沙發上的小兔子包包給拎了過來,打開之後把裡面的各種小零食全掏出來,然後放進了自己書包裡,玉兔兒躺在一堆從天而降的零食裡面,滿足地打了個滾,覺得自己幸福到冒泡泡。

  給書包留了個縫免得玉兔兒悶著了,白曄背起包就出門了。

  白曄的導師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副教授,學生基本上也都是親自在帶,是一個很負責任的老師,今天的組會主要幾個學姐學長分享一些參加學術會議的經歷和心得體會,一個小小的會議室,滿滿當當坐了十幾號人。

  白曄坐在最後面靠近門口的位置,把書包擱在腿上抱著,聽著最前面一個學長對著PPT講著暑假去上海參加會議的經歷,時不時低頭在筆記本上寫一兩個關鍵字。

  書包抱久了,厚厚的布料也染上了溫熱的體溫,玉兔兒趴在裡面舒服的只想睡覺,拆開一個玉米棒,啃著啃著就開始犯迷糊,周圍熟悉的溫度和昏暗的環境都引誘著她陷入夢境。

  組會結束之後,白曄已拉開書包就看見毛團子抱著一根啃了一半的玉米棒睡地香甜,小心地把本子放進去,結果小兔子被突然照進來的光線一晃還是醒了。

  玉兔兒砸吧砸吧毛嘴巴,緊了緊懷裡的玉米棒,然後翻了個身,睡眼惺忪,身上的毛毛被大大小小的包裝袋戳地亂糟糟的,還沾著些零食上掉下來的碎渣。

  白曄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她的腦袋,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包裡還藏了只兔子,很快就收回手把書包拉上了。

  謝絕了學姐學長們一起去吃飯的邀請,白曄背著包就準備回去了,跟大家一起去吃飯到沒什麼,關鍵是他包裡還有只兔子得喂,所以只能婉拒了。

  正是飯點,教學樓裡湧出了一批一批的學生,往幾個食堂的方向走著,路上人很多,白曄跟著人流往校門口走著,突然感覺身後突然一股勁風襲來,白曄連忙一錯身,將背上的包側到一邊,堪堪和身後急匆匆跑過來的人擦肩而過,那人仿佛是有什麼急事,經過白曄之後很快又鑽進了前面的人群裡。

  白曄看著那個飛快消失在人群裡那個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總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熟悉,這個場景,也有些熟悉。

  書包裡的玉兔兒因為白曄突然的移動,隨著慣性滾到了一邊,翻過身來之後,渾身的毛突然炸開,兩隻耳朵也豎了起來,紅眼睛盯著書包的另一個角落,光從白曄專門拉開的縫隙裡投進來,照亮了那一小片地方,肉眼勉強能夠看清楚,那是一個裁剪地很粗糙的紙片人,兩隻眼睛畫的都不對稱,一大一小看起來分外地詭異。

  白曄想了一會兒,沒想起來這股突然間襲來的熟悉感從何而來,正準備拋到腦後不去思索了,突然耳邊響起了玉兔兒過分嚴肅的聲音:

  「白曄,趕緊回家。」

  白曄聽見之後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加快了腳步。

  回到出租屋,進屋之後剛把門關上,小兔子就從書包拉鍊開的口子裡擠了出來,然後恢復人形,立馬又把手伸進了白曄的書包裡,再拿出來時,手上捏了一個小小的紙片人。

  白曄看了一眼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好醜,像是不知道那家的小孩子在小學美術課上做的小手工。

  玉兔兒把紙片人放在左手手心,右手也攤開,很快,左手的紙片人像是被無形地火焰點燃了,邊緣開始明暗交替著被蠶食,與此同時消失的部分慢慢對稱著出現在了玉兔兒的右手掌心,不一會兒,左手的紙人燃燒殆盡,右手也出現了一個鏡像的紙人,除了左右翻轉了一下之外,其餘的地方一模一樣,真的就像是給被燒掉的紙人照了個鏡子似的。

  玉兔兒右手在玉鈴鐺上一抹,鏡像的紙片人瞬間消失,看來是被收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玉兔兒才氣鼓鼓地走到沙發邊上,臉朝下直接倒了下去,把頭埋進了抱枕裡。

  白曄把包擱在鞋櫃上,走過去蹲在沙發前,伸手摸了摸玉兔兒的頭髮,給他家小兔子順順毛,輕聲問道,「怎麼了嗎?」

  玉兔兒好半晌沒有動靜,然後突然抬起頭來,抱著抱枕盤腿坐正了,氣勢洶洶地說道:

  「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把那個想偷你命數的小賊給抓住!」

  白曄看著自家奶凶奶凶的小兔子,忍不住笑了,「行,今天一定把他抓住。」

  說完站起來就往廚房走了,玉兔兒看他不痛不癢的樣子,嘴巴一嘟,從沙發上爬下來也跟著到了廚房,「你都不問問我是怎麼回事嗎?」

  白曄打開冰箱,頭也不回地問道,「嗯,怎麼回事?」

  「有人往你包裡扔了一個紙人,紙人你知道是什麼嗎?一般會被用於當作替身,你包裡那個就是用來吸收人的命數的,紙人除了外形不會有改變之外,其他的,你們凡胎肉眼看不見的東西,會慢慢變得跟你一樣,然後就會將原本屬於你的命數——」

  「中午想吃什麼?」白曄看了看冰箱裡的菜,有些拿不定注意,轉頭問道。

  「都可以,想吃雞蛋!還有土豆絲餅!」小吃貨玉兔兒條件反射地說完之後,氣惱地往白曄身上一撲,勾住他的脖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著呢,土豆絲餅麼,還有雞蛋,給你做個蛋花湯吧。」白曄被玉兔兒撲地往後仰了仰,看著她說道,眼底帶著淡淡地笑意。

  「啊啊啊啊啊啊,你好煩!你都不關心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嗎?!」玉兔兒無法反駁,只能勾著白曄的脖子左右晃著。

  白曄把從冰箱裡拿出來的雞蛋在碗裡放好之後,反手摸了摸身後那顆不安分的小腦袋,「這不是有你麼。」

  聽著輕飄飄地一句話奇異地安撫了暴躁不安的小兔子,玉兔兒瞬間安靜下來,貼著白曄的脖子,覺得耳朵有些發燙,掩飾性地說道:

  「蛋花湯要甜的!」

  「嗯,好。」

  「多放點糖!」

  「好。」

  「晚上要喝加了蜂蜜的奶!」

  「嗯。」

  ***

  樓下的白爪子剛跟嫦娥彙報完今天監聽張道一的結果,有些著急地問道:「主人不會有事吧?」

  「有玉兔兒在,出不了什麼事,不過就是個替身紙人而已,還做的那麼粗糙,就算是白公子真著了他的道,估計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嫦娥不甚在意的說道。

  白爪子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嫦娥見他這樣,輕笑著道,「作亂的那人嚴格來說根本就算不上個道士,拜了一個坑蒙拐騙的師父,學的所謂道法也不知道是從那裡買來的地攤貨,天分麼,是有那麼一丁點,不過道心不純,也就是個半吊子中的半吊子,你大可不必如此擔心白公子。」

  「我我我就是,唔……主人對我這麼好,發現我是個什麼用也沒有的小妖怪也沒有把我扔掉,給我買新花盆,給我換了新的土,給我買了肥料,還還還給我起名字,唔……我就是……」

  白爪子說地有些語無倫次,害羞的收了收葉子,這些天跟著嫦娥修煉,他學了不少東西,已經能夠簡單地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嫦娥笑笑,心裡不禁開始思索,一個二個地都這麼稀罕那個孩子,也不知道知道了他真實的身份之後會是個什麼樣子。

  拋開心裡的想法,嫦娥打斷了白爪子的自言自語,「好了,繼續盯著那個人,前幾日教你的……」

  ***

  張道一白天的時候趁亂把自己做的替身紙人扔進了白曄敞開了一條縫的書包裡,想到當時的場景,張道一仍然忍不住興奮,真是天賜良機,他當時跟在白曄身後,恰好就看見了他沒有拉攏的書包拉鍊,這時候不把替身紙人放進去那還等什麼時候呢!

  他又在社區樓下徘徊了一下午,一直沒有看見白曄下樓,實在是壓不住內心的激動,急匆匆地回到自己那個破社區的地下室,見張天師的房門緊閉,估計自己的師父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來了,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門一鎖,就難耐地跑到床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赫然也躺著一個做工粗糙的紙人。

  張道一想的法子是這樣的,先讓白曄白曄身邊的紙人吸收白曄的命數,再用自己手上的這個紙人吸收那個紙人的命數,這樣自己就能得到白曄的命數了!

  小心翼翼地把抽屜裡的紙人拿出來,放在床上,張道一口裡念念有詞,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紙人身上到底產生了什麼變化了,興奮地眼睛發紅。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玄學的東西都是小船胡編亂造的(不要打我,真的是沒有時間去研究一下《易經》《淮南子》這之類的東西,等我有空了的......)


Chapter 28

  張小天下了公交,抬起頭看了看面前這個破舊的社區,透過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隱約能夠看到鏽跡斑斑的鐵圍欄。順著圍欄往前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了一個上了鎖的大鐵門,上面還有扇小門,看樣子是社區的偏門。

  現在新修的社區,偏門大都裝的是電子鎖,很多老小區也都換成了電子鎖,沒有門禁卡根本刷不進去。

  張小天正準備再繞繞,從正大門進去,誰曾想走近了一看,小鐵門裝的不是電子鎖,也不是老式的大鐵鎖,它壓根兒就沒鎖!

  張小天抓住小鐵門上生了鏽的欄杆,使了點勁兒一拉,門就吱吱呀呀地開了,走進去之後又反手一推,哐當一聲,門又虛掩上了,繼續假裝自己是扇上了鎖的門。

  似乎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進了社區,張小天關上門之後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之後,掏了掏褲兜,從裡面拿出一張揉的皺巴巴的紙條,看樣子像是從什麼傳單上撕下來的,紙條上歪七扭八地寫著一行字,能夠一眼辨認出來的就只有幾個數位,其餘的內容必須得挨個找筆劃才能夠拼出來。

  紙條是張小天的媽媽在他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給他的,上寫的是一個位址,據說是他爸爸現在的位址,張小天把紙條上面的文字又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然後把紙條塞回褲兜裡,手伸出來之後又在褲子上捏了幾把,蹭掉手心的汗。

  張小天其實不是特別想見他這個所謂的「爸爸」,但這個位址他媽媽得來的不容易,張小天想讓他媽媽高興些,雖然等他見完「爸爸」,也不一定會告訴媽媽,甚至以後媽媽問起來,他可能也就是點個頭,什麼也不會多說,他向來就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但至少還能點個頭,嗯,不錯了。

  這麼想著,張小天已經走到了位址上說的單元樓樓下,剛進社區的時候天還透著點光,現在卻是已經完全黑透了,張小天又把紙條掏了出來,然後從書包裡翻出手機,借著螢幕上的光又把上面的字讀了一遍,看完之後把手機和紙條一起塞回了褲兜,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邁開步子走進了樓裡。

  跟社區偏門一樣,單元樓的門也只是個裝飾,看著像是鎖上了,實際一拉就開。

  樓道裡沒有光,張小天跺了兩腳也不見有電燈打開,只能又把手機掏出來,打開了前置鏡頭的閃光燈,順著狹窄的樓道往下走,沒多久就看到了一扇防盜門。

  張小天本來覺得自己就是去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走走過場就完了的事兒,但現在站在門外,想到自己身上有一半的血都是來自門裡面的某個人,他突然就有點緊張了,腦子裡莫名地開始出現一些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思考的問題。

  「爸爸」現在結婚了嗎?待會兒開門的如果不是他怎麼辦?是他現在的妻子,或者孩子,怎麼辦?

  我如果見到他要不要叫他「爸爸」呢?他還能認得出我這個兒子嗎?他要是認不出了,怎麼辦?我要跟他說「我是你的兒子」嗎?

  他要是把我趕出來了怎麼辦?要是打開門看了我一眼就馬上要關門,怎麼辦?我要不要抵著門不讓他關?

  張小天其實並不怎麼待見他這個所謂的「爸爸」,他從記事起就只從媽媽留的老照片上見過這個人,說實話,單看照片他並不喜歡這個人,長得就不像個能做正經事的,醜倒是不至於,就是看著怪猥瑣的,也不知道當初他媽是怎麼看上這人的,不過後來聽他媽說當初是兩家的父母定下來的親事,在嫁過去之前她連這人的面都沒見過。

  兩人結婚之後就一起出去打工,順理成章地有了張小天,但沒過兩年就離婚了,那時候張小天話都還不太會說,更別說記事了。後來他「爸爸」就扔下他們母子兩個走了,一開始的時候還會按時給點撫養費,過了幾年就連撫養費也不給了。

  張小天的媽媽叫王紅妍,是個唯唯諾諾的農村婦女,離了婚之後根本就不敢回村裡去,怕周圍的人說閒話,又怕被自己父母嫌丟人,帶著張小天住在筒子樓裡,靠著打工維持生活,張小天的「爸爸」不給撫養費之後,王紅妍也沒想過去要,本來日子就艱難的母子兩個更加不好過了,兩張嘴得吃飯,孩子要去上學,交不上房租是常有的事,好在房東雖然每次都罵罵咧咧的,但也沒說要把他們趕出去。

  一直到兩年前,張小天高二的時候,王紅妍生了一場病。

  雖然自從張小天能夠拿獎學金和知道可以申請助學金之後,家裡的生活已經沒有以前那麼難了,但是也說不上有多少存款,他媽媽一場病幾乎把家裡給掏空了,雖然這病也不大,總共也就才花了幾萬塊錢,對於普通的家庭來說算不上什麼負擔,但是對於張小天家裡來說,簡直就是難以背負的重擔。

  王紅妍大病初愈之後,一刻也不敢閑著,立馬又出去找活兒幹,總念叨著自己把小天上大學的錢給花沒了,後來還是一個工友聽她老念叨這些,問她孩子他爸給的撫養費呢,她這才知道撫養費是必須給的。

  這個軟弱了一生的女人,想著自己兒子以後有不能沒書讀,磕磕絆絆地到法院提出申請,最後終於拿到了被拖欠了十幾年的撫養費,錢不多,剛好能夠把她生病花掉的那些錢給補上而已。

  王紅妍收工之後去法院拿錢的時候,已經快下班了,是一個女警官負責接待她的,看著年紀挺小。女警官不嫌被耽誤了下班的時間,認認真真地做好記錄,把錢給她了之後,正好看見放在桌上的手機有新信息來了,順手就給點開了。

  來的資訊是條語音,女警官可能是忘了把手機開靜音,聲音直接外放了出來,也是一個女生的聲音,可能是跟女警官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之類的,正在催促著,「還沒下班呢?你們那些芝麻綠豆大點的案子,頂天了也就賠個幾萬塊錢,有沒有都無所謂的,至於這麼……」

  女警官正在寫文件呢,手上一時沒騰開,晚了幾秒鐘才把手機的聲音關掉,她抬頭看了看還沒離開的王紅妍,臉上有些發熱,抬起頭抱歉地對她笑了笑。

  王紅妍心裡正感謝著女警官呢,怎麼會介意這個,只是她不會說話,又說了兩聲「謝謝」就準備轉身走了,轉到一半,又轉了回去,抿了抿乾裂的嘴唇,有些忐忑地開口問道:

  「那個,員警同志啊,就我那個,孩子他爸的地址你能不能,給我看看啊?」

  女警官臉上的熱還沒消退呢,聽見這個請求,又不是什麼難事兒,很爽快地答應了,她在桌面上翻了翻,抽出一份檔,打開翻了幾下之後放到了王紅妍面前,給她指了一下位址在哪兒之後叮囑了一句,「就這個,別拍照哦,拿筆記一下吧」,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

  王紅妍沒念過幾天書,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其它字不認識幾個,她不好意思再麻煩女警官,從身上跨著的舊衣服縫的布口袋裡拿出一張路上收的傳單,又拿出一隻圓珠筆來,照著女警官指的那個小框裡的文字,一筆一劃地畫了下來,圓珠筆看樣子應該也是收廣告的時候被塞的,上面還印著「XX教育」的字樣。

  王紅妍畫完之後,小心地把傳單收起來,又跟女警官道了謝,背著包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想起剛剛從手機裡聽到的那半句話,她這才開始想,怎麼能是有沒有都無所謂呢,那可是,那可是她家小天上大學的錢啊!怎麼能是有沒有都無所謂呢?

  王紅妍永遠不能理解,對於那些從小嬌慣著長大的女孩子來說,幾萬塊可能也就買兩套衣服的錢,更有甚者,可能也就夠買個包。

  她回到家裡之後,把那張傳單拿出來,仔細地把寫有位址的部分撕下來,剩下的留著拿去賣廢品,然後和著今天拿回來的撫養金一起藏到了衣櫃最裡面的一件,張小天小時候的衣服裡,想著等她的小天長大了,就把地址拿給他,到時候,要不要去見他「爸爸」,就由他自己決定吧。

  王紅妍沒讀過什麼書,她不知道什麼「給予孩子一定的選擇權,是陪伴孩子成長最好的禮物」之類的大道理,她只是很簡單地覺得自己受過的苦,自己覺得難受的事情,不能讓孩子再經歷一次了。

  張小天的「爸爸」,在孩子兩歲都不到的時候,逼著她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逼著她去民政局離了婚,她當時沒有怨過,以後也沒有怨過。

  只是總是忍不住去想啊,要是當初她能夠選擇該多好啊,選一個不會拋棄妻兒的人結婚,不一定要多有錢,多能幹,能一起生活下去她就滿足了。

  所以她從來不會逼迫她的小天去做什麼,小天喜歡什麼就讓他去,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是她的兒子啊,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她怎麼捨得再讓他受自己遭過的罪呢!

  ***

  玉兔兒吃過晚飯之後,就急吼吼地要拉著白曄去抓「賊」,她掏出玉鈴鐺裡那個鏡像紙人放在玻璃茶几上,指尖在紙人頭頂一點,就看見小紙片人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剛一邁開一長一短的小腿,就吧唧一下摔倒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身體構造重心太不穩了,還是因為玻璃太滑了。

  小紙片人就這樣一站一摔一站一摔地,慢慢地朝著某個方向挪動著。

  白曄站在一邊看著這張會動的小紙片,不自覺地挑了挑眉,玉兔兒看向他,開口解釋道:

  「我把關於詛咒的部分從紙人身上剔除了,只把它跟製作者有關的資訊鏡像複製了一下,現在這個鏡像紙人呢,已經不能害人了,用點小手段就能讓他為我們帶路,不過這紙人做的也太醜了吧,兩條腿都不一樣長,走個路還老摔跤。」

  過了一會兒,等到小紙人確定它要去的方向之後,玉兔兒把它拿起來收回玉鈴鐺裡,推著白曄出了門,兩人開著車朝著小紙人說的方向走去,中途還時不時拿出紙人來讓它再確定一下方向。

  就這麼走走停停地,天黑的時候,終於到了一個十分破舊的社區門口,白曄把車停下,扭頭看向副駕駛座上捏著紙人的玉兔兒,「就這兒嗎?」

  玉兔兒看著手上跟一開始的有氣無力相比,明顯活躍了很多的小紙人,回答道:

  「就是這兒了!」


Chapter 29

  下了車之後,玉兔兒和白曄走到了社區大門口,門口只有一個穿著背心,搖著蒲扇的老大爺,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裡的保安,反正老大爺見兩人往裡走也就抬了下眼皮,絲毫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白曄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大爺,見大爺真的是不打算管他們了,這才拉著玉兔兒走進了社區,離開了大門口的兩盞燈,社區裡簡直是一片漆黑,白曄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明,玉兔兒觀察著手裡捏著的紙人四肢揮舞的方向,帶著白曄在社區裡繞著。

  兩人走著走著停在了一棟單元樓前,離目標已經很近了,小紙片人在玉兔兒手上撲騰地硬生生把自己給扯變形了,皺巴巴的還在努力地掙扎著,看得白曄居然有些可憐它。

  玉兔兒仔細看了看手裡面的小紙片人,發現它一直在可勁兒地往地下面鑽,有些疑惑的往腳底下看了看,白曄接著手機的光也看清了小紙人的動作,開口解釋道:「應該是有地下室,我們去看看吧。」

  「唔,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單元樓,樓道裡很黑,樓梯上還堆積著長年累月沒有人清理的各種雜物,黑暗對玉兔兒來說沒什麼影響,她很自然地抬腳就準備往下走了,結果一步還沒踩下去,左手腕就被攥住了。

  「小心點。」

  白曄擔心玉兔兒摔倒,伸手拉住了她,小兔子左手腕上系著一根紅繩,上面墜著林梓送給她的白玉兔子,繩子的系法有些特別,玉墜子沒有被固定死,隨著人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感受著手腕上滾燙的異于廣寒宮的溫度,玉兔兒有些晃神,手上的力度一松,激動的小紙片人嗖地一下就溜了出去,仗著自己輕,順著斜坡似的樓梯就飄了下去。

  「啊呀!溜啦!」玉兔兒回過神來,無意識地掙開白曄的手,連忙去抓越獄的小紙片人,雖然她身手是靈敏吧,不過這樓道實在是太窄了,東西堆地亂七八糟的,目標又太小,在樓梯上順著她帶出來的風飄上飄下連滾帶爬的。

  玉兔兒一急,乾脆變回了原型,一個泰山壓頂就把紙片人踩在了毛爪子下。

  白曄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下來,就看見地上趴著一隻毛團子,送了口氣正準備把她撈起來,就感到眼前一束白光照了過來,條件反射地抬手遮了一下眼睛,等到那束光移開之後,他也稍微把手機往那邊偏了偏,抬頭一看,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個世界真的好小。

  張小天本來正杵在他「爸爸」的門外胡思亂想呢,聽見外面有人交談的聲音,本來不在意的,結果他突然想到萬一「爸爸」其實還沒回來呢?萬一現在外面的人就是他呢?

  這麼一想,他的腳步有些鬆動,思考著要不要出去看看,注意力也放了一部分到外面傳來的聲音上面。

  開始挺模糊的,只能聽出來像是有兩個人,後來聲音慢慢近了,能聽見腳步聲了,張小天有點緊張,然後突然聽見了一聲女孩子的尖叫,嚇得他差點沒把手機扔了,緊接著就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不知道是撞到什麼了的叮鈴哐啷聲。

  張小天把手機換到另一隻手上,騰出手來捏了一下自己的T恤下擺,蹭掉手心冒出的汗,然後舉著手機往外走了兩步,看到樓道裡沖下來一個人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突然有點喘不上氣,誰知道看清那人的樣子之後,他這口氣直接吞進了肚子裡。

  白曄看見是張小天也有些發愣,兩人要是單獨丟人群裡,都是自帶生人勿近氣場的人,區別是白曄就算這樣也還是有人蠢蠢欲動地想往他跟前貼,而張小天就算不這樣估計也沒幾個人會往他身邊湊,兩個人現在「狹路」相逢,對視了片刻,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曄見張小天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彎腰先把他家小兔子捧了起來,玉鈴鐺沒有消失,還是系在兔脖子上,看著像是個寵物名牌,小紙片人倒是不見了,應該是被收進了鈴鐺裡。

  白曄把重要的事情做完之後才看向一直站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的張小天,問了一個他覺得最有可能的情況,「這是你家嗎?」

  張小天搖了搖頭,雖然這裡面住著他的「爸爸」,但的確不是他家,「你怎麼在這兒?」

  「我……我家兔子跑出來了。」白曄說著低頭看了一眼手上正在試圖把爪子上粘的灰塵甩掉的小兔子。

  張小天聞言皺起了眉頭,語氣裡的質疑絲毫不加掩飾,「你住這兒?」

  他雖然跟學校裡的人交流不太多,但白曄這個人在他們學校的知名度挺高的,特別是在女生裡面,長得帥就不說了吧,關鍵這人成績還特別好,雖說也是跟他一樣競賽保送進的B大,但據說如果不是白曄放棄了高考,當年B市理科狀元還說不準是誰呢。

  進了大學之後,白曄在一些高水準的項目上面也都拿過不錯的名次,獎學金倒是拿的不多,據說是申請地少,廣大迷妹們給他腦補的理由是因為家裡有錢,白曄雖然不顯擺,但是吃穿用度這些東西身邊人都能感受到,這人肯定是個富家公子。

  張小天怎麼知道這些的,那是因為他們實驗室有個學姐,特別迷戀白曄,一聊起天來就忍不住跟人叨叨白曄怎麼怎麼樣,她寢室的室友,實驗室的同學,都被她煩地要命,打死不讓說任何跟「白曄」這兩字有關的話。

  學姐憋的就差對著教學樓下的老銀杏樹侃大山了,這看好不容易來了個新學弟,就跟黑夜中迎來了一束光,旱地裡看到了一朵雲,也不管張小天聽不聽,見天跟他科普自己的男神,張小天抗干擾能力強,聽著學姐在一邊叨叨叨,自己該做什麼做什麼,不過聽久了還是接收了不少資訊。

  當時在停屍房聽見白曄自我介紹的時候,他本來以為要麼是名字重了,要麼是讀音一樣,因為他記得學姐嘴裡的那個白曄是電腦系的,怎麼著也不會大晚上跑他們學院停屍房來,後來看到學姐給他看的白曄的照片時,他還有些驚訝,不過也沒多想。

  但是現在聽白曄這個富家公子說自己跑到這破社區來找兔子,他心裡很不客氣地開始想,這人莫不是有毛病吧?

  張小天雖然沒直接說出來,但他的的眼神已經完全透露出了他心裡的想法,白曄又不傻,自然看出來了,他在心裡忍不住歎了口氣,也覺得自己真的是有毛病。

  不過還是很努力地想把這個謊給扯圓了,「我不住這兒,今天剛好跟朋友到這邊來玩。」

  張小天聽完之後顯然不是很相信,這破地方方圓二裡地以內有什麼是這些富家公子哥兒們能感興趣的?不過他也懶得去多關心別人的事情,哦了一聲之後就要趕人了,「那你現在兔子找到了,趕緊走吧。」

  白曄自覺並不是個寬容大度的人,沒有大到能撐船的肚子,很多事情他不去計較,是因為反正也影響不了他什麼,所以懶得費力氣,不過張小天現在這態度已經有些妨礙到他了,正準備說些什麼就聽見耳邊響起了玉兔兒的聲音。

  有些不對勁,張小天身上的陰氣突然變得更加濃郁了,小紙片人也越來越暴躁,你等等,我試試看能不能讓那個小賊自己弄出點動靜來。

  白曄聽完玉兔兒說的話,不去管張小天了,低著頭看了看小兔子髒髒的小爪子,尋思著等上車了拿濕巾給她擦擦。

  玉兔兒的方法其實挺簡單的,凡事術法,必有反噬一說,那小賊做的紙片人一看就是粗製濫造的,實在是太容易出現反噬了,說不定在她燒掉原本的小紙片人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反噬,不過小賊自身法力就一丁點,說不準這個反噬是大是小,正好她手裡還有個鏡像紙人,乾脆就給他添把火好了,這麼想著。

  在玉鈴鐺的空間裡,躁動不安的小紙片人,慢慢地被無形的火焰燃燒殆盡,連灰燼也沒有留下,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消失了。


Chapter 30

  房間裡,張道一喘著粗氣,眼睛發紅地盯著床上的紙人,嘴裡念念有詞,著了魔一般:

  「來了,來了……」

  突然,他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瘋瘋癲癲地沖出了臥室,撞倒了餐桌邊上的椅子也不自知,在沒有開燈的客廳裡跌跌撞撞。

  張天師聽到動靜之後出來查看,也許是裝習慣了,他依舊是慢條斯理地邁著方步,借著臥室裡透出來的光,走到一邊開了燈,這才微抬著下巴往客廳裡看去,一眼就看見了正撞到茶几上的張道一。

  茶几是上好的黃花梨雕出來的,還是張天師曾經的一個「客人」送的,據說還是出自什麼名家之手,張道一正好撞在茶几的一角上,茶几都被帶歪了,他踉蹌了一下居然沒有摔倒,燈亮了之後仿佛找到了目標,瘸著腿就往門口跑,嘴裡還念叨著:「來了,來了……」

  張天師見他這樣皺了皺眉,沉著聲音喊了一聲:「道一。」

  張道一恍若未聞,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已經走到了門口,打開門就沖了出去。

  樓道卻不似想像中的那麼昏暗,兩道光同時聚到了張道一身上,其中一道直接對著他的臉就照了過來,張道一也不伸手擋,瞳孔在強光下驟然收縮。

  突如其來的失明和眼部的不適感,讓本就有些神智不清了的張道一更加暴躁了起來,他瞎著眼在狹窄的樓道裡揮舞著四肢,聲音一下子拔高了:「我的!是我的!在哪兒?在哪兒?」

  白曄本來就站在靠外面的地方,看見門裡突然沖出來一個瘋子,下意識地把小兔子往懷裡護了護,倒退著又往外走了幾步,儘量避免被波及。

  但張小天就沒這麼好運了,剛就是他直接用手電筒往人臉上照的,這下好了,張道一直接沖著他就撲了過來,還好這小子雖然跟個瘦麻稈似的,但反應力倒是不差,往牆上一靠躲了開來。

  張道一倒是不執著於他,眼前的黑暗漸漸褪去之後,直接映入他瞳孔的就是白曄逆著光的身影,他嘴角咧開眼眶撐大,佈滿血絲的兩個眼球直盯著那個半掩在黑暗中的身影,像是荒漠上快要餓死的鬣狗,看見了一隻鮮活的獵物。

  白曄看見這人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正想著要是他沖了過來是先踹膝蓋還是先踹肚子,就看見大開著的門裡又走出了一個看著像是電視劇裡面騙錢的假道士扮相的老頭兒。

  老頭兒本來還擺著張高深莫測的臉,大概是沒有想到門外還有人,出來之後轉過頭看見拿著手機的白曄,表情瞬間錯愕,不過張天師幹這行都大半輩子了,職業素養相當好,立馬收拾好表情,又是一個衣冠楚楚的世外高人。

  白曄大概是沒有想到這破社區裡居然還有個演技這麼好的龍套演員,一晃神兒張道一已經沖到了他跟前,白曄也懶得管踹膝蓋還是踹肚子了,抬腿就是一個側踢甩了過去,張道一被踹翻在地,地上厚厚的灰塵被他砸的揚了起來。

  白曄絲毫沒有傷人的愧疚感,抱著小兔子往樓梯山走了幾步躲開灰塵,倒是還站在門口的張天師又再一次破功,大概是在想,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衝動的嗎?都不講究一點「動口不懂手」或者「先禮後兵的君子風度的嗎?

  老頭兒撫了撫自己的鬍子,又把表情整理好,但張天師以前真沒對付過這種年輕氣盛的小青年,還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小青年,而且這兩年有張道一幫著他賺錢,他就整天窩在地下室裡,有事兒沒事兒拿帳本出來數數,這輩子都騙了那些人,每個人又騙了多少錢,還真有點與世隔絕的意思,恍恍惚之間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還拿出自己以前騙那些個土財主、暴發戶的架勢,拿捏著腔調說道:

  「這位小友,作何如此衝動,剛見面就動手呢?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小友氣度不凡,想也是個少年君子,不該如此,不該如此。」

  張天師說到最後還搖了兩下頭,搖完頭還貌似很惋惜地歎了口氣,白曄站樓梯上一臉茫然,懷疑自己是不是闖進了什麼玄幻劇的拍攝場地,不過看這四周盡是水泥會牆壁,另一邊的角落裡還歪著一輛掛滿蜘蛛網的破自行車,他心說這難不成還是個穿越劇?

  張天師壓根兒就跟不上白曄的腦回路,見人沒說話,自以為是已經把人哄住了,內心有些飄飄然,感慨著自己寶刀未老的同時又接著可勁兒忽悠,即使白曄現在半隱在黑暗裡,根本就看不清臉,他還是毫無壓力地繼續胡說八道:

  「老夫觀你面相似是有火氣鬱結於胸,可是近日有所不順呀?」

  白曄此刻內心有些無語,並不很想配合下面這個老頭兒演戲,他低頭看了一眼下面躺在灰塵裡一動不動的張道一,心說他剛才也沒用太大勁兒,應該不會把人給踹出毛病,吧?

  玉兔兒看見他的動作,很貼心地解釋到:

  放心吧,人沒事兒,就是剛被術法反噬有些走火入魔了,剛被你一腳踹正常了,可能得暈個幾分鐘的,沒什麼大事兒。

  白曄聽見之後點了點頭,下面的張天師隱約看到他的動作之後,越發得意,已經完全忘記了腳下還躺著一個徒弟了,撚起一根鬍鬚,翹著個蘭花指,語氣越發篤定:

  「依老夫之見,小友似是事業上有所不順呐,啊,自然,小友這個年紀,當還是個學生,那定是學業有所不順,老夫……」

  白曄內心十分一言難盡地看著下面滔滔不絕的老頭,要不是他家小兔子還沒說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真的很想掉頭走了。

  張天師說的正起興呢,突然地上傳來一陣□□聲,張道一還沒爬起來呢,就被灰塵嗆地開始咳嗽,好不容易撐起身子來,腿上一使勁兒,忍不住「啊」地一聲慘叫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被白曄踹的地方疼,還是他自己撞的地方疼。

  張天師被打斷了很不滿意,眉頭一皺正準備拿出師長的架勢訓斥這個沒眼力的徒弟幾句,就聽見樓梯那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一會兒就看見一行人打著一個真手電筒走了下來,領頭的是一個男的,一個穿著警服的男的。

  領頭的員警表情嚴肅地拿著手電筒往下掃了一圈,拿出自己的證件,旁邊另外一個小員警也打亮了手電筒幫忙照在證件上,白曄回頭一看,角度問題,只看清了開頭的一個劉字。

  劉警官開口道:「員警,誰是報案人?」

  白曄又看向樓梯下面完全僵住了的老頭兒,和地上抱著腿不住□□的瘋子,然後把目光投向了更裡面的角落。

  張小天從陰影裡走了出來,舉手示意道:「員警同志,是我。」

  張小天同志現在倒是挺有禮貌的,不得不說真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團員。

  劉警官往下走了兩步,身後的兩個小員警依然沒動,把守著樓梯口這個唯一的出口,劉警官看向張小天,開口說道:「您好,說下到底是什麼情況吧。」

  劉警官也有些納悶,接到報警電話時,對方說是遇到一個意欲行兇的神經病從房間裡沖了出來,而且之後又出來了一個神經病,只是後來那個好像沒什麼攻擊力,劉警官怕人跑到大街上造成更大的危害,一路上一直在擔心,結果到了地方一看,似乎是有個沒什麼攻擊力的神經病,不過那個意欲行兇的……是地上抱著腿打滾兒的那個?

  張小天把情況都說了一遍,說完之後,聽到說身後這個小夥子還給了地上那人一腳,劉警官又轉頭看向了白曄,「他腳是你踹的嗎?」

  白曄張嘴正想說什麼,張天師大概是回過神來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搶著回答道:

  「不是不是,他腳是他自己踹茶几上的。」

  劉警官聽見之後上下打量了一下這老頭兒,又低頭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人,這仔細一看才認了出來,這不是兩年前那個拖欠撫養費的——叫什麼來著——張道一麼?

  劉警官對這案子有印象,當時他們給張道一打電話,這人滑的很,在電話裡拐著彎地跟他們打太極,後來通過走訪,查到了張道一就住在這個社區地下室裡,這人聽到他們說再不把撫養費給上就來他家抓人了,這才不情不願地把錢送來了。

  當時接到這案子,查了查張道一的資訊之後,他們一致覺得這人簡直太渣了,被拖欠孩子撫養費的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後來斷斷續續地居然又結了兩次婚,也不知道他怎麼碰上的那麼多瞎眼的姑娘,案子送到他們這裡前不久,他才又跟第三任妻子離了婚,只是後面兩次婚姻都沒有要孩子,大概是不想給孩子撫養費了。

  在走訪的過程中他們又瞭解到,這個張道一在家簡直就是好吃懶做,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跟人吹牛,全靠老婆養著,前兩次離婚都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只有這最後一次是女方提出來的,大概是終於有個眼睛亮的了。

  劉警官對這個人是全無好感的,也不說去扶他,挺不客氣地說道:

  「欸,還站得起來麼?」

  張道一疼是真疼,可這不斷的叫喚聲多半都是他故意嚷出來的,顯得自己像是個弱勢群體,博取同情心:

  「哎呦,哎呦,員警同志,站不起來了呀。」

  劉警官冷笑一聲,對著張天師和張道一兩個人問道:

  「說說吧,你們兩個又都是什麼情況?」


Chapter 31

  「員警同志,我們這沒什麼情況呀,就是……就是自己家裡鬧著玩兒呢,你看這倆孩子啥事兒也沒有,我們……」

  張天師這明顯就是要攪渾水的話說道一半被打斷了,劉警官看著地上的張道一,問他說:

  「你呢?張道一,你說說看,怎麼回事兒?」

  張道一剛才一直在哼哼唧唧地,冷不防聽見自己被點名,渾身上下一個激靈,抬頭往上看去,頓時就傻眼了,這這這,這不是兩年前那個管他要撫養費的員警嗎?他最後去警察局交錢的時候見到他了,當時雖然面上裝的好看,可心裡卻不知道把這人踩腳底板下面摩擦了多少遍了,今天居然又撞到了,簡直就是冤家路窄。

  劉警官見他愣在那兒不說話,加重語氣催促道:

  「發什麼愣?問你話呢!」

  張道一被嚇得又是一個激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什麼來,劉警官見他那樣,忍不住皺起眉,又看向張天師,「還是你說,別整那些沒用的,說重點!」

  「員警同志,我說的可都是真話,真就是在家裡鬧著玩呢,也沒想到就嚇著人了呀!要不我跟這兩位小朋友道個歉?」

  張天師說著笑呵呵地朝著白曄走了過去,劉警官突然伸手攔住了他,「你等會兒。」

  說著銳利的眼神剔骨剝皮似的在張天師臉上寸寸掃過,雖然有長鬍子擋著,但是這個人……

  張天師被他看得心裡有點發毛,強撐著一張笑臉,開口問道,「員警同志,這又是怎麼了呀?」

  劉警官又仔細看了看,厲聲說道,「張德貴,七年前涉嫌一起大額詐騙案,之後一直沒有被抓捕歸案。你可真精啊!我們都以為你已經逃到外省去了,沒想到居然一直在這兒窩著呢!」

  說完看向樓梯口的兩個小員警,「把這兩個人都給我帶走!」

  張天師在劉警官說出「張德貴」這三個字的時候就開始發抖,跟個糠篩一樣,張道一一聽還要把他給一起抓了,連忙扯著嗓子喊道:「員警同志!這,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怎麼著我也一塊兒抓呀?」

  劉警官回頭看了他一眼,「張道一,涉嫌窩藏嫌犯,考慮到曾有不良記錄,不排除有夥同嫌犯再次做案的可能性,一起帶回警局!有問題嗎?」

  張道一被訓得立馬就慫了,耷拉著腦袋裝鵪鶉。

  劉警官想了想又看向白曄,「你……是學生吧,身份證,或者學生證帶了沒?」

  白曄下車的時候就拿了個手機,拿了個車鑰匙,身份證跟錢包一起扔車上了,學生證他一般沒事兒也不帶,他拍了拍褲兜,發現校園卡還在兜裡,拿出來遞了過去,「這個可以嗎?」

  校園卡上照片姓名學號學院都很清楚,劉警官拍了個照,把卡還給白曄,又讓他留了個電話,然後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行了,小夥子,你就先回家吧,回去之後就當沒這事兒啊,別到處去說,如果還需要你來警局錄個口供什麼的我們會再聯繫你。」

  白曄點了點頭,道了個謝,劉警官轉身沖他擺了擺手,顯然是讓人趕緊走的意思,不過白曄還是沒有直接就這麼走了,他看了看站在最裡面角落裡的張小天。

  張小天已經把手機的閃光燈關掉了,他站在角落裡,員警們帶來的手電筒剛好只能照亮他脖子往下的大半截身子,借著牆壁微弱的反光,才讓他看起來不那麼像個沒有腦袋的鬼,這個人站在那裡不說話也不動,看起來孤零零的一個,很獨。

  白曄從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這人有些獨,不是孤單,就是很獨。

  孤單是沒有人來敲你的門,獨是把全世界的人都拒之門外,誰來敲門都不理會,無論門外是隔壁來給他送自家烤的麵包的小妹妹,還是累急了想來討口水喝的旅人。

  白曄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

  「警官,那個同學跟我一個學校的,他能走了嗎?」

  從背影看過去,劉警官似是揉了揉眉頭,有些苦惱地說道:「他……他不行,他是報案人,必須得跟我們走一趟。」

  白曄聽完之後,也沒什麼立場再說什麼,剛那個瘋子應該就是玉兔兒心心念念要報復的「小賊」,看這樣子,他估計是要坐牢的了,也不知道會判個幾年,想了想之後看了眼手心的小兔子,曲起食指撓了撓她的下巴。

  玉兔兒抱著他的手指蹭了蹭,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

  回去吧,沒什麼事兒了。

  劉警官回過頭見他還站在哪兒,以為他是擔心同學,有些婆媽地又說道:「你放心吧,就錄個口供,今天晚上肯定能放他走,你別想跟著來湊熱鬧啊,趕緊走趕緊走!」

  白曄知道這是為自己好,而且他跟張小天也沒那麼「情比金堅」,兩人其實應該算是「相看兩厭」,剛問那麼一句話已經算是白曄心地善良了,他又跟員警同志們道了謝,就安安靜靜的走了。

  劉警官見人走了,才又回過頭來繼續料理這邊的事情,今天晚上是肯定要加班的了,剛那小夥子本來跟這事兒也沒多大關係,純粹就是來找自己家裡的寵物兔子給撞上了,又是一個學生,劉警官挺不想讓人卷到這種刑事案件裡面來的,所以能放人就放人。

  不過這還留在這兒的這個是真不能放了,先不說報案人這一層,這小孩兒剛才可一直沒說清楚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開始的時候劉警官以為這事兒頂天了就一民事糾紛,所以孩子不想說也就不逼迫他,可誰能想到事情能變成這樣呢,現在這情況是肯定得讓他回警局把前因後果全給說明白的。

  想到這裡劉警官有些頭疼,一邊盯著張天師和張道一兩個,等警局的支援,一遍想著回去之後要怎麼跟那孩子談話,看小孩兒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劉警官有些心軟,心說不是給嚇著了吧,沖著那邊招呼了兩聲:

  「同學,你別緊張,沒事兒啊,去了就是問你幾個問題,你說清楚就行了,肯定不會為難你,別在那兒自己悶著了,上這邊有光的地方來吧。」

  劉警官說完之後,等了一會兒,見那邊沒什麼動靜,又疑惑的喊了兩聲:「同學?同學?」

  張小天仿佛又回到了一個多星期之前,在停屍房遇見白曄他們的那個晚上,從頭蓋骨到腳趾尖,每一個骨頭縫裡都是冰涼的,渾身冷的發僵,冷地他連寒戰都抖不出來了,冷的他覺得自己都要死了。

  原來剛那個瘋子就是他「爸爸」呀?

  他「爸爸」是不是要去坐牢了呀?怎麼就要去坐牢了呢?哦,是他報的警,怎麼就報警了呢?哦,是因為「爸爸」就是之前那個瘋子。

  那個瘋子,他「爸爸」,幹嘛要往他身上撲呢?不這樣,不這樣他就不會報警了呀,幹嘛要往他身上撲呢?

  「……同學,同學,怎麼了?別怕啊,過來這邊。」

  劉警官叫了兩聲都沒見人有反應,正準備走過去看看,就看見角落裡的人影動了動,看著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來,臉終於能看清了。

  劉警官見小孩臉色有些不對,又看了眼地上已經基本喪失行動能力的張天師和張道一,正準備過去看看呢,腳都邁開了,正好這時候支援到了,他連忙又是一陣安排,等人都押走了,他才走過去抱住張小天的肩膀,感覺這孩子渾身上下都是涼的,心裡歎了口氣,知道是嚇著了,小孩估摸著也就剛成年的樣子,看起來還有點自閉,突然被扯進這麼大一樁案子裡面,肯定有點接受不了。

  劉警官一邊安慰著,一邊帶著人走了出去,天已經徹底黑透了,盛夏已過,夜晚的空氣裡帶著一絲涼意,抬頭望去,月亮朦朦朧朧地掛在天上,看不清輪廓。

  ***

  白曄回到車上之後,拿濕紙巾出來把玉兔兒四個爪子上的灰塵都給擦乾淨了之後,才發動車開始往回走。

  小兔子趴在白曄肩膀上跟他說著今天的事情,她不想把自己的毛毛壓在真皮座椅上,所以直接靠在了白曄脖子上,開口說的一句話就是:

  「張小天身上的靈力回來了。」

  白曄有些驚訝,上次費志辰身上的靈力吧,雖然他們好像是有點跑偏了,不過好歹還是採取了很多行動的,這次可真的是幾乎什麼也沒做,怎麼靈力突然一下子就收回了?

  玉兔兒接著又說道:「那個想偷你命格的小賊,是張小天的生父。」

  白曄還在想靈力的事情,乍一聽到這個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之後才想明白,那瘋子是張小天的爸爸,聽警官的說法,可能過不了多久就得去坐牢了,那張小天不就相當於是……

  想到這裡,白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很想再接著談論這件事,岔開話題問道:「弄明白你的靈力是怎麼回來了的嗎?」

  玉兔兒張了張三瓣嘴,想要說什麼,可是末了只是說了句:「我也不知道,反正回都回來了,管它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Chapter 32

  一人一兔回到家以後沒多久,外面就下起了下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倒是個好天氣,只有濕漉漉的地面還殘留著昨夜陰雨的痕跡,不過很快就被太陽給烤幹了,睡懶覺的起來只會覺得今天天氣真好。

  白曄本來以為那個警官放自己回來了那應該真沒什麼事了,第二天接到電話讓他去趟警局的時候,他還挺驚訝的,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去了一趟,做了一下筆錄就回來了,問話的員警倒是沒太糾結他的兔子到底是怎麼跑出來的,重點讓他說了下在地下室發生的事情,簽字的時候還跟他說別多想,就是跟他瞭解一下情況,算是列行工作。

  白曄倒真的不是很在意這事兒,就做個筆錄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直到他出了警局才想起來為什麼會讓他再去做一個筆錄,大概就是因為那個瘋子,是張小天的生父吧。

  玉兔兒沒有跟著白曄一起,而是跑到樓下嫦娥哪兒串門去了。

  嫦娥姐姐不知道到哪兒去弄了套茶藝用具來,什麼制茶器、理茶器、分茶器……在一張金絲楠木的矮幾上擺地整整齊齊。

  嫦娥跪坐在矮幾之前,捧起嫋嫋霧氣蒸騰其上的白瓷胖茶壺,抬起手臂一點一收,紅褐色的茶液將將裝到配套的白瓷小茶杯的八分處。

  玉兔兒無聊地趴在一邊看嫦娥鼓搗著,客觀評價嫦娥姐姐動作如行雲流水,相當之優美,但她一點都不帶欣賞的狀態,懶洋洋地伸手撈了一杯茶起來,無所謂地喝了一口,喝到嘴裡還沒咽下去呢,眉頭就皺起來了,溫度到是挺合適,就是這茶……怎麼是甜的?

  嫦娥依舊動作優雅地捧起了另一杯茶,輕輕抿了一口。

  玉兔兒看嫦娥神色自然地喝了,猶豫著把嘴裡的茶也咽了下去,咽完咂巴咂巴嘴,還是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你這什麼茶啊?」

  嫦娥慢條斯理地把手裡的一小杯茶喝完,放下茶杯之後,才回答道:

  「樓下超市買的冰紅茶。」

  玉兔兒看了看自己手上這杯加熱了的冰紅茶,非常想把自己剛喝進去的那一口給吐出來,嫦娥這品味……真的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

  吐出來是不可能的了,玉兔兒艱難地又問了句:「剛才茶壺裡就裝的冰紅茶呀?」

  「是啊。」

  「那你剛加進去的茶葉和水呢?」

  「障眼法麼,看著漂亮些,」嫦娥又指揮著胖茶壺往自己杯子裡倒了一杯冰紅茶,端起來喝之前還很講禮儀地問了玉兔兒句,「再給你添點?」

  「……不用了。」

  玉兔兒一言難盡地看著嫦娥繼續面不改色地喝掉一杯冒著熱氣的冰紅茶,站起來找了找,看見了一遍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爪子——想起這個名字她就氣——然後走過去毫無壓力地就把冰紅茶倒花盆裡了,到晚還給自己的私人報復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賞你了。」

  白爪子欲哭無淚,不敢怒也不敢言,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個妖怪了,就一小杯飲料,其實影響不到他什麼,可是根上粘噠噠的真的很不舒服呀,嚶嚶嚶嚶嚶……

  玉兔兒順手拖了把椅子過來,正準備坐下呢,一低頭就看見椅背上缺了一塊,邊緣破碎,像是被硬生生掰了一塊木頭下來,邊緣上還有一圈相當可疑的牙印。

  玉兔兒磨了磨牙,嫦娥肯定是故意的,修個凳子對她來說還不就是揮個手的問題,這個白麵黑心的……

  不過正事兒還沒說呢,玉兔兒現在不想跟她掰扯這件事,伸手在椅背上一抹,把椅子修好,拖著它哐啷哐啷地走到小矮幾邊上,嫦娥還跪坐在那裡喝她自創的加了熱的冰紅茶。

  玉兔兒大搖大擺地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嫦娥,「後羿那個轉世身上的靈力已經收回來了。」

  嫦娥又喝完一杯茶,低垂著眼簾,手法優雅地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解決了就好。」

  玉兔兒把手撐在椅子沿上,往嫦娥那邊傾了傾身子,「你怎麼不問我怎麼收回來的?」

  「你要說自然會說,何必用我問。」

  「受不了你們這些說話文縐縐的,」玉兔兒撇了撇嘴,接著把昨天晚上沒有跟白曄說的話講了出來:

  「……那個張道一是張小天的生父,不過他們應該很多年都沒見過了,當時鏡像紙人掙飛出去的時候我以為是因為離施術人太近,不過後來才發現它飛向的地方不是那個房子裡面,而是站在門口的張小天,應該是因為張小天身上的陰氣實在是太重了,紙人這種陰私之物,最是喜歡陰氣重的地方。

  「如果沒有我,白曄沒發現書包裡的紙人,或者是發現之後隨便扔到了哪個地方,張小天因為我的靈力身上的陰氣加重,很有可能就會被紙人找上,紙人在他身邊待久了就會奪走他的命格,但他又恰好是施術人的血親,張道一的紙人做地粗糙,自身的道行又低到可以忽略,紙人不一定能分清楚誰是它的主人,無論它把誰當做了主人,張小天的命格肯定是會亂掉的。

  「我的靈力支撐不了改變他此後所有的命格,所以肯定是著力在某一件事情上面,我猜的話,應該就是他跟張道一相認的事情吧,我的靈力可能是想阻止他跟生父相認——其實說起來也算件好事,張道一那就是個人渣,這個爹認來幹什麼呢?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我不可能放任靈力留在他身上的——當他認出張道一的時候我的靈力自然就回來了。」

  「白公子知道這事兒嗎?」

  「……我以為你會多關心一下張小天的事情。」

  嫦娥不理會她,「那我來猜猜,你這傻兔子肯定沒告訴他。」

  玉兔兒鼓著腮幫子不說話,嫦娥也不在意,自顧自地接著說下去,語氣裡仿佛帶著那麼一點得意:

  「白公子著人看著冷淡,但實際是個頂心軟的人,他要是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定會自責,覺得是自己害人落入這傷心難過的境地,你呢,又捨不得,自然是——」

  「啊——你好煩呐!」

  嫦娥從善如流地止住話音,起身坐到了沙發上,玉兔兒在椅子上翻了個身,抱著椅背跟嫦娥面對面看著。

  嫦娥在沙發上坐下了之後,正了正表情,接著說道:

  「不過他若是繼續幫你收回靈力,那遲早會面對這種事情,你不可能一直糊弄下去。」

  「怎麼就糊弄不下去了啊……」玉兔兒把腦袋抵在椅背上,悶悶地說,「我不想看他生氣……生自己的氣也不行。」

  玉兔兒抬起頭,看著嫦娥又說道:「還沒說你呢,你擔心那個後羿的轉世就去看嘛,雖然說——」

  「相望而不相見,相遇而不相知,相識而不相逢,」嫦娥打斷了玉兔兒的話,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個,不是因為當初天庭的判詞。」

  玉兔兒不說話,瞪著圓眼睛看著嫦娥,眼睛裡明晃晃地寫著不信。

  嫦娥輕歎了口氣,「那不是後羿,玉兔兒,你明白嗎?那不是當初那個我愛著的人,只能算是他留在這塵世間的』遺物』罷了,我會擔心我愛人的遺物會不會破損掉,但遺物,永遠不能代替那個已經不在了的人,你能明白嗎?玉兔兒。」

  「我……」小兔子耷拉著腦袋,搖了搖頭,「不太明白。」

  嫦娥看著她也不多做解釋,像是歎息又像是期盼,「總會明白的。」

  兩個人都沒打算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轉頭就開始聊起了正事。

  嫦娥這兩天也其實也沒閑著,除了通過白爪子瞭解了些張道一那邊的情況,她也在尋找玉兔兒身上的其他靈力都落在了哪裡。

  「有什麼線索嗎?」玉兔兒趴在椅背上問道。

  嫦娥沖一旁的金絲楠木矮幾抬了抬下巴,「諾,那個就是。」

  玉兔兒一頭霧水,還疑惑地轉身好好打量了一下,沒看出來有什麼特別不一樣的地方啊,也沒從那上面感受到自己的靈力,嫦娥這是什麼意思?

  「我找到了一個小女孩兒,她很大可能性有你的靈力,這木頭桌子和上面那一堆東西都是她父親送的。」

  「啊?」這都是什麼錯綜複雜的關係?

  嫦娥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

  「那個小女孩兒的母親是個董事長,忙於工作,十分不著家,我接觸起來也不太方便,父親算是個』自由職業者』吧,這幾年已經換了好幾個行當了,每次都是從妻子那裡拿錢,開家店或者辦個小公司,幹不了多久就不幹了,最近呢,正好迷上了茶藝,我去了幾次他開的那個茶藝館,這些東西都是他硬塞給我的,我本來懶得搬回來,不過得跟人打好關係,也不好拒絕。」

  玉兔兒又問:「你幹嘛不直接去找那個小女孩兒?」

  嫦娥頓了一下,回答道:「那孩子太小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吧,我覺得你去接觸應該比我容易跟她混熟。」

  「為什麼呀?」

  「因為心理年齡比較相近嘛。」

  哢嚓一聲,剛補好的椅背又缺了一塊。

  作者有話要說:

  兔小船的片場日記:

  小船內心:嗚嗚嗚嗚嗚,這都多少根椅子了,道具不要錢的啊?

  玉兔兒內心:呸!這都吃多少塊木頭了,怎麼還要吃啊?

  嫦娥內心:哎呀,還沒看夠傻兔子啃板凳呢,要不再NG幾次?


Chapter 33

  跟嫦娥撕了一架之後,玉兔兒氣鼓鼓地上樓了,下午變成兔子跟著白曄去學校。

  週四下午又是導師的討論班,討論班結束之後,前天跟著玉兔兒打籃球的幾個人在那裡互相擠了擠眼睛,白曄把他們這些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十分無語地準備扭頭就走,誰想到幾個哥們十分「善解人意」地沖他揮了揮手,那架勢就差拎個手帕再流兩行清淚了,其中一個人說道:

  「你放心地去吧,知道你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跟我們這群單身狗不一樣,哥們兒絕對不——」

  白曄仿佛看見了好幾隻費狗在他面前犯傻,聽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連忙快步走出了教室,心裡不禁開始思考,為什麼他身邊的人都是這副德行?

  走出教室,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拿出手機來關掉免打擾,白曄看到微信上有條未讀資訊,順手點開,居然是導師發過來的,讓他去實驗室拿書,白曄這才想起來昨天組會上導師提了一句,讓他們這幾個保研的一人挑本書拿回去看,免得沒事兒幹,成天窩在宿舍真把自己當豬養了。

  實驗室在另一棟教學樓,白曄敲開門的時候導師正在跟一個學生談話,見他來了,伸手指了指旁邊木頭沙發上放著的一摞書,讓他自己去挑一本,然後又接著跟面前的同學聊。

  白曄大一的時候就上過導師的課了,兩人其實挺熟的了,他走到沙發那邊,隨手拎了一本書起來,就準備打個招呼走了。

  不過導師好像是有事兒要跟他說,讓他做一邊等下,他這邊馬上就結束了。

  白曄點了點頭就在木頭沙發上坐下了,反正也沒事兒幹,隨手就翻開剛選的書,準備先流覽一下目錄,書剛打開就聽見玉兔兒在他耳邊「咦」了一聲:

  你的導師身上好像粘的有我的靈力耶,我的靈力沒有落到他身上啊,也沒有通過別人對他產生了影響,就是粘了一些,應該是他這幾天有跟身上帶有我靈力的人接觸過。

  這下不說玉兔兒,白曄也在心裡小小地吃驚了一下,玉兔兒知道白曄這時候不方便說話,也不等他的會帶,接著解釋道:

  我的靈力現在差不多收回一半了,能夠感受到的東西要更多一些了,我推測的話,你導師肯定有一個很親近的人身上是帶有我的靈力的,而且這幾天他們肯定有接觸!

  白曄聽完有些發愁,這要怎麼找?他雖然跟導師算是比較熟了吧,但再怎麼說也是晚輩,肯定是不能直接開口問這些私人問題的,他正在思考著呢,導師那邊就已經結束了。

  等談話的同學走了之後,白曄站起來走到了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導師喝了口水,跟他說道:

  「有個事兒跟你說一下,你們的師祖,就是我以前在B大讀書的時候帶我的老教授,王老教授,過幾天可能會過來一趟咱們實驗室。

  「老師已經退休了好幾年了,老人家身體不太好,也沒有接受學校的返聘,這幾年一直在老家休養,我前兩天剛去拜訪了一下他,聊了聊咱們實驗室現在的情況,老教授就說想來這兒看看,主要是看看你們這些學生,之前還沒有敲定,所以組會上也沒有跟你們說。

  「我本來的想法是呢,最好讓大家都在老師面前展示一下,但是時間上也不允許,所以就你們幾個博士生——你是明年的博士生,也算上吧——每個人做個presentation吧,他們幾個在讀的呢就講講自己正在做的項目,其實也就是我們實驗室現在的幾個項目,你的話,就講一下去年大創做的那個項目吧,你覺得怎麼樣?」

  這種事情白曄向來都是服從安排的,很乾脆的點了點頭,導師又接著說:

  「你們每個人講個二三十分鐘就差不多了,內容精煉一些,完了之後呢,我跟王老教授會做些點評,問幾個問題,然後給你們些建議,每個人的總時間儘量控制在一個小時以內吧,你們六個人就上午三個下午三個,具體時間現在還沒確定,應該是在下周組會的時候。」

  白曄聽完點點頭,「嗯,好的。」

  導師拍了拍白曄的肩膀,「好好準備!」

  回到出租屋之後,玉兔兒從書包裡爬了出來變回人形,想跟白曄討論一下該怎麼搞明白導師到底是從誰的身上粘的靈力。

  這事兒白曄真的是有些苦惱,「你能提供一些範圍嗎?怎麼樣才算是比較親近的人?」

  「唔……直系血親肯定算,除此之外,關係非常好的朋友啊,或者接觸很多的長輩晚輩什麼的。」

  玉兔兒突然想起來上午嫦娥說的那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這事兒她還沒告訴白曄呢,一邊思考著白曄的導師會不會跟這個小女孩兒有關係,一邊把事情跟白曄說了下。

  白曄聽完之後搖了搖頭,「應該沒什麼關係,導師挺忙的,平時連陪自己孩子的時間都很少,不太可能過多地去照顧別人的小孩。」

  玉兔兒捧著自己的臉蛋兒,望著白曄嘟囔著:「說起來好久沒見你的小外甥了,要不那天再去幼稚園接他出來玩吧?」

  「他現在不上幼稚園了,你想去看他?」

  「嗯嗯嗯嗯!」小兔子點點腦袋,她挺喜歡劉熠哲小朋友的,非常期待跟他的下一次會面!聽白曄說劉熠哲不上幼稚園了,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麼不上了?他輟學了嗎?」

  白曄看她那挺認真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幼稚園有什麼輟學不輟學的,他是鬧著要去上小學,說是幼稚園裡的小朋友都太幼稚了,老師教的東西他都會,我姐被他鬧的頭疼,我姐夫又說早點上學也好,所以就答應他了,小學九月份才開學,開學之前我姐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裡,所以還是讓他接著上幼稚園那邊辦的暑假興趣班,他可老不情願了。」

  玉兔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白曄又接著說:「你想去找他玩的話現在就可以去,我姐和我姐夫都從來不帶他去公司的聚餐或者別的宴席,他現在肯定是在家的。」

  「好呀好呀!」小兔子開心地站起來在沙發上跳著。

  白曄見她那樣兒,心裡淡淡地有些——嫉妒!就那麼喜歡劉熠哲那小屁孩兒?

  心裡有些不平衡的白曄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那今天在這兒吃飯還是過去吃?」

  「在這兒吃!我要喝醪糟蛋花湯!要加很多很多冰糖!明天早上要吃醪糟荷包蛋!也要加很多很多冰糖。」

  白曄心裡瞬間平衡,神清氣爽地去廚房做飯了。

  ***

  劉熠哲小朋友有自己的兒童手機,接到他小舅舅的電話,說今天晚上要帶著小舅媽來看他的時候,他可興奮了。

  今天晚上他爸他媽都不在家,他早就把作業做完了,正在玩具房裡拼拼圖,本來以為又要自己呆到睡覺,誰能想到小舅舅和小舅媽能來!

  劉熠哲開心地在鋪著泡沫墊的地板上打滾,電話掛了之後,他在玩具房裡面翻翻撿撿,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都給翻了出來,然後又掀開簾子鑽到了自己的小臥室裡——劉熠哲小朋友的臥室和玩具房是打通了的——從小書櫃裡拿出他最喜歡的幾本畫冊,一起搬到了玩具房裡。

  玩具和畫冊被劉熠哲圍著自己擺了一圈,面前是剛才還沒有拼完的拼圖,拼圖很大,是一副世界地圖的拼圖,每一個國家都被沿著邊境切割了下來,只留下一個框架。

  拼圖是他爸前天才帶回家給他的,不知道在哪兒買的,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並算是一個還沒滿五歲的小孩兒能玩的玩具。

  不過劉熠哲倒是拼得挺開心的,他一個小孩兒,也不知道哪來的那麼多的耐心,自己一個人對照著完整的世界地圖,昨天拼了一個晚上,今天又鼓搗了一個小時,已經把亞洲的部分給拼完了。

  現在他可靜不下心來去拼拼圖,被一圈玩具包圍著,活像個玩具王國的國王,劉小國王挑剔地視察著他的子民們,時不時地伸出小手擺弄一下,務必要讓它們以最完美的狀態接見今天的客人們。

  白曄跟玉兔兒走到玩具房門口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小豆丁坐在中間,周圍是一圈大大小小的玩具,最顯眼的就是那一副還沒拼完的世界地圖,小豆丁抬著肉肉的下巴,跟個視察工作的領導似的,左右掃視著周圍的玩具們。

  劉熠哲小朋友沉浸在他的王國中,一開始都沒意識到家裡來人了,直到沒見識的玉兔兒「哇」地一聲叫出聲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身後站了兩個人。

  小兔子對那幅拼圖很感興趣,踢掉拖鞋就走了進去,圓眼睛閃閃發光地盯著地上的拼圖,「這個是拼圖嗎?」

  劉熠哲小朋友故作矜持地捏著小拳頭放在嘴邊咳了咳,「是的。」

  「這個我能玩兒嗎?」小兔子抬起頭期待著看著小豆丁。

  「當,當然可以!」劉熠哲小朋友作為這個玩具的主人,驕傲的挺了挺小胸脯。

  白曄見這兩隻再次瞬間玩到了一起,眼裡含著笑意,靠在門框上說:

  「你們先玩著,我去給你們榨兩杯果汁上來。」

  「好!」

  嗯,很好,兩個小朋友還是一如既往的乖巧!白曄滿意地轉身去廚房榨果汁了。


Chapter 34

  夏天喝西瓜汁是最好的了,清涼又解渴,不過現在都七點半了,劉熠哲小朋友九點就要睡覺了,白曄擔心小孩兒晚上西瓜汁喝多了起夜,正好家裡有石榴,乾脆就榨個石榴汁好了。

  石榴剝起來需要些時間,白曄把果汁榨好端上去的時候,兩個小朋友還在擺弄那副拼圖,看起來跟十幾分鐘前比起來並沒有什麼進展。

  湊近了才聽見劉熠哲小朋友正在跟玉兔兒科普跟中國邊境接壤的國家,劉熠哲聰明是聰明,但畢竟就那麼一丁點大,最多也就知道個名字,有些還只能照著拼音念,再多的其實也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基本全靠胡編亂造。

  但難得的碰上了玉兔兒這個沒見識的,什麼鬼話都照單全收,於是一個聽的認真,一個編的起勁,白曄剛到的時候正聽見他們聊到尼泊爾。

  「……你看,這個地方叫尼泊爾,你知道尼斯湖水怪嗎?這個地方叫尼泊爾,就是因為發現了他們國家的尼斯湖裡發現了水怪!」

  「哦,」玉兔兒拖長著聲音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那他們這個尼斯湖裡住著的水怪是龍還是蛟啊?還是說就是個鯉魚精什麼的?」

  「唔……我是覺得肯定是條恐龍,不過有好多批科考團隊去過尼斯湖,都沒弄清楚湖裡的水怪是什麼,你等一下,我去拿筆給你畫一下那個水怪的樣子!」

  劉熠哲小朋友說完就蹬蹬蹬地跑到他的小臥室裡去拿水彩筆了,留下玉兔兒一個人坐在那裡思考著恐龍是個什麼品種的龍啊?

  白曄聽他們兩個雞同鴨講地聊了半天,笑著搖了搖頭,心說劉熠哲小朋友雖然強行把尼斯湖從英國搬到了尼泊爾,但好歹還知道什麼叫做「科考團隊」。

  他把託盤放下,到了杯果汁出來遞給玉兔兒,「諾,果汁。」

  「嗯嗯,謝謝,」小兔子接過來喝了一口,眼睛一亮,抿了抿嘴巴,開心地說,「這個好喝!」

  「這是石榴汁,你喜歡回去之後再給你榨。」

  「好呀好呀!」玉兔兒開心地又喝了一口果汁。

  劉熠哲小朋友找到了他的水彩筆又隨手摸了個作業本,跑回來把作業本翻開往地上一撲,就開始畫水怪,「看著啊,我給你畫一個!」

  劉熠哲小朋友的畫技只能說非常符合他這個年齡階段應有的水準,就用藍色的筆劃了根歪歪扭扭的波浪線,然後又用黑筆在上面畫了個半截蚯蚓一樣東西,難得玉兔兒看完還非常捧場的說了句:「原來是這樣的啊。」

  白曄忍住不笑出聲來,安安靜靜地在一邊看著。

  劉熠哲小朋友這算是把尼泊爾介紹完了,又開始說不丹:

  「旁邊這個就是不丹,你知道古時候的皇帝都喜歡找道士練仙丹吧。」

  「嗯嗯,聽說過。」

  「這個不丹呢,其實以前不叫不丹,是後來他們國家的一個皇帝見我們的皇帝都練仙丹,所以也開始練仙丹,結果找了個假道士,練出的仙丹把皇帝給吃死了,皇帝的兒子繼位之後,為了警示後人,就把國家的名字改成了不丹,意思就是不要練仙丹!然後再旁邊這個國家……」

  白曄聽到這裡開始思考要不要跟林梓說一下,讓她給她兒子買一套《圖說天下》國家地理系列,糾正一下這小孩兒嚴重跑偏的世界觀。

  時間過的很快,馬上就到八點半了,劉熠哲平時到這個點早都已經開始犯困了,今天可能是太激動了,家裡兩個大人都還沒回來,白曄不打算縱容小外甥熬夜,到點兒就拎著小孩兒去洗漱了。

  劉熠哲獨立性很強,自己乖乖地刷牙洗臉,他爸媽不在的時候是不讓他自己開淋浴洗澡的,浴缸更不可能讓他用。

  林梓夫婦雖然都忙,隔三差五地就得晚回家一次,但對兒子還是堅持要自己養,沒有一出生就把他丟給爺爺奶奶照顧,一兩歲的時候還會白天請阿姨來帶帶他,後來上幼稚園之後,就連阿姨也不請了,一直是自己照顧。

  偶爾兩人都不能按時回家,一定會打電話給做飯的阿姨,確認好孩子晚上吃什麼,吃多少,並且還給劉熠哲定了很多爸媽都不在家時的規矩,什麼不許一個人跑出去玩啊,任何人敲門都不要理啊,有事情馬上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啊等等等等,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叮囑一遍,把劉熠哲小朋友念叨的小腦瓜子生疼,不希望爸媽晚上不回家的原因這個占了一大半。

  但兩人就算忙到很晚也一定至少有一個人回家來睡覺,節假日也儘量抽出時間來帶孩子出去玩,所以劉熠哲跟爸媽一直都很親——雖然也一直很嫌棄,尤其是他媽媽,太煩人了!

  小孩兒洗漱完出來就已經開始打哈欠了,白曄看著他在臥房裡蓋好自己的小鋪蓋,乖乖巧巧地躺下了,他輕聲道了句「晚安」,伸手就準備關燈,誰想到剛才還在打哈欠的劉熠哲小朋友騰地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神采奕奕地問了句:「小舅舅,如果有人欺負我媽你怎麼辦啊?」

  白曄不知道他哪來的奇思妙想,只想著趕緊把人哄去睡覺,裝作很認真地回答道:

  「那就打他。」

  「打不過怎麼辦?」

  「那就多找幾個人來打他。」

  「多幾個人還打不過怎麼辦?」

  「那就改變策略,要智取,懂嗎?」

  「哦——」小孩兒若有所思地倒回了枕頭上。

  白曄有些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腦袋,「行了,睡吧,晚安。」

  「晚安,小舅舅。」小孩子的心思來的快去得也快,今晚也確實玩兒累了,一沾枕頭就又開始犯困,上下眼皮打架,白曄關了燈,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拎上剛從廚房裡順出來的一袋石榴,帶著玉兔兒回去了。

  晚上玉兔兒洗完澡,坐在床上玩著吹風機,等把頭發給玩兒幹了之後,實在是忍不住,下床踢上她的小兔子拖鞋,跑出去找白曄。

  白曄正在廚房兌奶呢,見她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有些疑惑地看了過去。

  玉兔兒嘟著嘴巴想了半天,神神秘秘地蹭到白曄旁邊,小聲地問道:「尼斯湖裡的水怪,不是龍吧?」

  白曄沒想到她還惦記著這個,忍住笑意,反問道:「怎麼說?」

  「唔……因為沒有角啊。」

  小兔子說的很認真,但是白曄聽完實在是忍不住了,瞬間破功,笑得渾身上下直抖,連忙把手上裝著奶粉的玻璃杯放了下來,靠在一旁的冰箱上笑得停不下來。

  玉兔兒有些不解,過了一會兒她伸手捂住自己有些發熱的耳朵,心說,白曄笑起來好好看啊!

  開始她還在滿眼桃心地犯花癡,可是等到三分鐘之後,白曄還在笑個不停,玉兔兒終於反應過來了這是在嘲笑她,瞬間炸毛,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掛在白曄身上,惡狠狠地晃著他的肩膀說:

  「有完沒完?!有完沒完?!不許笑了!」

  白曄怕她掉下來,連忙伸手拖住了她,靠在冰箱上還是忍不住笑,他家小兔子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玉兔兒氣的腦袋冒煙——另一種意義上的冒煙,她接著呲牙咧嘴地威脅道:

  「我告訴你,我真的是會咬人的!」

  白曄咳了幾聲勉強止住笑,強迫自己冷著一張臉跟玉兔兒對視著,三秒鐘之後,看著自家奶凶奶凶的小兔子,白曄再次破功。

  不過下一瞬間,笑聲就變成了倒抽著的吸氣聲,他家小兔子說咬那真的就是咬,完全不帶一點曖昧,還咬完就跑,相當機智。

  白曄抽著氣走到洗手間,對著鏡子照了照脖子上那個相當整齊的牙印,很好,還算是嘴下了留情的,將將沒破皮。

  回到臥室,看見撅著屁股趴在枕頭上裝死的白團子,白曄走過去想撓撓她的小腦袋,小兔子氣性還挺大,白曄手指剛剛伸到她頭頂,她就跟背後張了眼睛似的,腦袋一扭就避開了,然後馬上挪了個方向,把屁股對著白曄。

  白曄順手撓了撓她背上的毛毛,「哎,你咬也咬了,不帶一筆賬算兩次的啊。」

  玉兔兒跟沒聽見似的,趴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白曄有些好笑,但也拿她沒辦法,只能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白曄就發現昨天晚上睡的離他遠遠的毛團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滾到了他的頸窩裡,看來是和解了,起身準備去給他家小兔子做醪糟荷包蛋。

  今天是週五,白曄沒課,吃早飯的時候打開手機看了看,發現有一封未讀郵件,是昨天晚上發過來的,白曄點開之後,發現是私家偵探發過來的,跟當年事件相關的一些人的資料。


Chapter 35

  資料上第一個人的資訊就是肇事的貨車司機,司機叫李成柱,是隔壁省一個小鄉村裡的人,當年車禍之後,司機沒有逃,叫了救護車、報了警,一直守在白曄父母身邊直到被員警帶走,所以量刑也很輕,當時只判了一年。

  李成柱是因為家裡窮才出來打工的,家裡老父親病逝的時候,不僅掏空了這個本就沒什麼積蓄的家庭,還欠下了一大筆外債,老母親身體不好,幹不了重活,更不用說出去打工賺錢了,李成柱是家裡的長兄,底下還有一對雙胞胎妹妹,那會兒才六歲。

  兩個孩子要讀書,欠下的債要去還,李成柱咬咬牙輟學出去打工了,幾年來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家裡的債還清了一半,後來好不容易考上了證,可以當貨車司機了,能多掙點錢了。

  第一次跑車的時候,他心裡想著這苦日子可算是要熬到頭了,等再過個兩三年,家裡的債還清了,兩個妹妹也長大了,就攢錢在縣城裡買套房子,把一家人接過來,一起過好日子。

  可誰能想到呢,車還沒跑半年,家裡的債還沒還清呢,兩個妹妹還沒長大呢,還沒攢夠錢把老母親接到縣城裡去享福呢,他就開車撞死了人。

  當時的情況他真的說不清,本來車開的好好的,前面正是個彎道,他鬆開油門踩上刹車,可是車子卻沒有開始減速,反而還在不斷地加速,簡直就像是他沒有鬆開油門一樣,李成柱不斷地踩刹車,換檔位元,可怎麼擺弄速度就是減不下來,前面的小轎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不斷地砸著喇叭,撥弄著雙閃,可發現喇叭也沒聲音了雙閃也打不出來了,車子就像完全脫離了控制一樣。

  眼看就要撞上了,李成柱驚慌之下抓住手刹就是一拉,可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沒有用,在他大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兩輛車轟然撞上,小轎車被擠到了一旁的山壁上,車身瞬間變形,失控的貨車在這時候終於恢復了正常,蹭著轎車又往前滑了幾米,在外界的阻力和車內制動的雙重作用下停了下來,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小轎車已經被擠扁了,夾在貨車與山壁之間,半夜三更的,周圍也沒有其他的車,但李成柱沒想過要跑,他神志恍惚著掏出手機打120、打110,電話通了之後他甚至聽不見自己說話的聲音,後來電話裡的聲音也逐漸在他耳邊模糊掉,說完之後李成柱發著抖把電話望自己工作服裡塞,也不知道塞沒塞進去,然後連滾帶爬地從車裡出來,像是瘋了一樣地跑到已經變成一堆廢鐵的小轎車跟前。

  夜色昏沉,他把自己抵在一堆碎石和破損的貨車車廂之間,像個人形千斤頂似的,奮力把貨車往外推,可是他並不是一個鐵疙瘩做的千斤頂,他只是一個人,一個骨頭肉塊捏出來的人,血肉之軀撼不動裝滿了建材的鐵皮車。

  可李成柱不想放棄,他想著,哪怕就一點點呢,一點點呢,萬一裡面的人就活下來了呢?哪怕就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柳明花瞭解了情況之後也告訴了林梓,林梓就說可以放棄死亡賠償金,反正真按標準算的話,李成柱家整個打包賣了也賠不起,確認了這真的就是一起意外,她也不想再多做糾纏,只想讓父母早日入土為安。

  這些事情白曄知道的很少,柳明花跟林梓都不告訴他,又因為柳明花打點地周全,也沒見新聞有報導這件事,白曄看了這份資料,才知道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李成柱的家開車去也就是四五個小時的車程,正好他週五沒有課連著週末一共三天,時間挺寬裕的,白曄決定去看一看,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跟李成柱聊上話。

  玉兔兒自然是要跟著去的,嫦娥這次本來也是想跟著一起,但是還得繼續盯著那個很大可能帶有玉兔兒靈力的小女孩兒,免得事情突然生變,所以最終還是留在了B市。

  還是開著費志辰家的車,兩人吃過午飯之後就出發了,車後座上堆滿了零食,玉兔兒變回原形,趴在零食堆裡睡午覺。

  白曄沒打算今天就去找人,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呢,到的時候都快晚上了,不是個適合在農村找人的時間點,而且那邊小縣城裡的住宿條件吧,雖然白曄也不是接受不了,但能住好一點的地方,幹嘛非得往破地兒擠呢,所以他就先把車開到了市里,找了家還算過得去的酒店,揣著小兔子就去開房了——玉兔兒沒有身份證,只能變成兔子讓他揣進去。

  現在不是節假日,離中秋也還有一段時間,酒店房間不緊張,白曄隨便開了間套房就拎著個裝滿零食的口袋上去了,出於某種隱蔽的下意識,他訂的房間裡只有一張床。

  最多也就在外面住兩個晚上,也不用拿多少東西,玉兔兒的小兔子睡衣、小兔子拖鞋什麼的,她自己都放在玉鈴鐺裡裝好了,白曄的書包裡就只有他自己的衣服。

  其實總體來說,他這次出門帶的最占地方的東西——假設玉兔兒是原型的話——就是手裡這一大袋子零食了,本來說他是說扔在車裡就好了,無奈他家小兔子表示,吃的在哪兒她在哪兒,哪兒有吃的她去哪兒,所以只能全部撿到塑膠袋裡一起帶上來了。

  把包和零食扔在了電視機旁邊的櫃子上,白曄第一件事就是去拉窗簾,這是某一天玉兔兒在出租屋裡大變活人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的一點,萬一那天一不小心被某個視力5.8還整天閑的無聊盯別人窗戶看的變態,發現他家小兔子不是人呢?

  玉兔兒從白曄的書包裡擠出來,變回人形之後,好奇地原地轉了個圈,「哇哦∼這裡的東西可以碰嗎?」

  「都可以,隨便玩。」富二代白曄相當豪氣,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小兔子聽完之後非常開心地就往床上一蹦,她剛才看見就覺得這個床肯定很軟!唔∼真的很軟!

  酒店套房的床整整兩米寬,玉兔兒在上面滾來滾去滾來滾去,開心到飛起,「白曄,我好喜歡這個床,好軟呐!」

  「你喜歡以後偶爾可以帶你出來住酒店,不過家裡的床不能換成這個,睡久了對身體不好。」白曄很慣著他家小兔子,但也很嚴格,就跟個帶孩子的爹一樣。

  玉兔兒滾到床沿了,停下來躺平,想了想說道,「唔,那也行。」

  白曄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從書包裡拿出來的衣服放到床上之後,轉身去洗手間了。

  被摸毛摸地很舒服的小兔子,眯了眯,不一會兒又好奇心旺盛地睜大了圓眼睛四處瞟著,然後就瞟到了床頭櫃上那個透明的塑膠架子,最下面的一層上,放著兩個方形的盒子,一個藍色的,一個粉色的,看著挺像是糖果的樣子。

  於是白曄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玉兔兒坐在床上一臉認真地拆東西,手上拿著的是——哪兒來的安全套?!

  最外面的一層塑膠膜剛被拆開,玉兔兒正準備把盒子打開呢,就被白曄劈手搶了過去,她疑惑地抬起頭,看著白曄拿起那個塑膠架子,從上面挑了幾個東西出來,然後回到了洗手間,聽聲音像是扔垃圾桶裡了。

  小兔子滿腦子問號,開口問道:「怎麼了嗎?」

  白曄單方面尷尬地無地自容,他之前真的是沒想起來酒店有安全套這件事,現在小兔子問起來,實話他肯定說不出口,只能扯謊:「這些都過期了。」

  「哦。」玉兔兒非常乾脆地就信了,白曄心裡默默地送了口氣,準備待會兒下去的時候再叮囑一下櫃檯不用打掃房間了,免得再給放幾個回來。

  「走吧,帶你出去吃好吃的,你沒吃過的。」

  「好!」

  小兔子很好哄,注意力立馬就從那幾個「過期的零食」上轉移開了,白光一閃變回原形,自己跳到書包邊上一扭一扭地鑽進去了,成功軟著陸之後,揉了揉臉,思考著白曄剛剛耳根子怎麼有點紅,想著想著就開始暗搓搓的犯花癡,白曄紅著耳朵也好帥!

  第二天,兩人按平時一樣的時間起了床,洗漱好之後就開著車出門吃早飯,玉兔兒在後座上從書包裡鑽出來變回了人形,點名要吃昨晚吃飯那家店旁邊的早餐店裡面的豆沙包子,雖然當時早餐店早就關門了,但是聞著空氣裡殘存的味道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白曄聽完玉兔兒的理由,哭笑不得地帶著她去吃豆沙包,還別說,小吃貨鼻子還挺靈,豆沙包是挺好吃的,豆沙是老闆自己做的,皮兒和餡兒的比例也搭配地很好,一口下去,豆沙的清甜混著面皮,完美地釋放了出來,無論吃多少個都不會覺得膩,配上一杯豆漿,簡直是完美!

  吃飽喝足兩人就繼續往村裡走了,大約半個小時四十分鐘的樣子,他們就到了縣城。


Chapter 36

  私家偵探給的資料相當詳細,裡面還拍了一張手繪的到李成柱家的路線圖,估計當初調查的時候就已經摸過去了。

  白曄找了個地方把車停下了,還好今天不趕集,城裡不是很擠。

  再往後的路就要自己走過去了,都是田坎上的小道,帶輪子的全開不進去,大概還得走個半個小時吧,白曄轉過身問後座的玉兔兒:

  「還得下車走半個小時,你要不變回兔子,我揣著你?」

  玉兔兒把最後一塊薄餅塞進嘴巴裡,含糊著說道:「那我們用符咒過去吧,你知道在哪兒吧?」

  白曄一愣,把手機遞給她,螢幕上是資料裡給的路線圖。

  玉兔兒拍了拍手上的餅乾渣,接過手機,白曄伸出手指點了點他們停車的位置,「能看懂嗎?我們現在在這兒。」

  「嗯嗯嗯,知道了,現在走?」

  白曄收回手機,遲疑著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不過用符咒是怎麼個辦法,要是有人看見憑空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可能不太好吧。」

  「那就隱身符也一起用上吧。」

  玉兔兒效率相當高,嘴裡的餅乾咽乾淨之後,拿出兩張符咒往白曄身上一拍,與此同時另一隻手上的兩張符咒也開始點燃。

  白曄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就是一黑,瞬間天旋地轉之後,腳底踩上了實地,踉蹌了兩下才站穩,好歹沒摔地上去。

  抬起頭來發現玉兔兒已經開始打量四周了,他們現在左右兩邊都是稀稀拉拉的竹林,身後斜著往下是一片小湖泊,腳底下的路衍生出去是幾家挨著的瓦房,看樣子應該原本住著三家人,左右的兩家很明顯看得出來已經擱置多年了,牆皮脫落,屋頂缺瓦的,估計現在是沒人住的。

  剩下的一家,站在這裡能夠隱約看見半片壩子,沒鋪水泥,是泥巴地,還有一棵柿子樹,看上去有些年份了,高高的樹枝椏上掛了不少柿子,地上好像也落了不少,不過應該大多都摔爛了吧,就算有幾個幸運的沒摔壞,要是沒人趕快撿起來吃了,那也只有爛在地裡的份。

  白曄正覺得可惜呢,就看見一邊走過來一個佝僂的人影,瘦瘦小小的,彎下腰仔仔細細地在地上挑揀著什麼,看樣子像是在撿柿子,不一會兒又轉身走出了白曄的視線。

  白曄收回目光左右看了看,發現這四周並沒有什麼人,身後一片接一片的地裡也不見耕作的,白曄想起來他們現在還是隱身狀態,地上也不見影子,拍了拍猶自好奇地左看右看的玉兔兒,「這周圍也沒什麼人,隱身能解了嗎?我們去李成柱家看看。」

  「哦哦,好!」玉兔兒伸手隨意往白曄身上拍了一下,「好啦!」

  白曄再低下頭看的時候,腳邊已經有影子了。

  兩人沿著腳下的路往前走去,先前只能看見半邊的泥巴地壩子,逐漸顯示出了全貌,幾節臺階上去就是土牆房的大門,木板做的雙扇門正大敞著,門前一個蒼老的婦人正側著身子蹲在地上,擺弄著面前的一個竹編簸箕,裡面放了十來個熟透了的小柿子,大約都是從摔在地上的柿子裡撿出來的。

  聽到有人走來的腳步聲,老人家抬起頭來望外看去,白曄帶著玉兔兒走過泥巴地壩子中間用碎石板鋪的小路,到了臺階下,臺階不高,白曄在下面站著,居然比蹲著的老太太還要高一些。

  他正琢磨著是說過來問路呢還是討口水喝呢,就看見老太太盯著他看了半晌之後,突然起身蹣跚著疾步走下臺階,白曄有些驚訝,條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扶一下,就見老人家在他身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白曄被嚇了一跳,想走到一邊把人扶起來,就聽見老太太開口道:「你是十年前對夫妻的兒子吧!」

  老人家語氣悲哀而篤定,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麼東西在白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還沒來得及邁出的腳步生生僵在了原地。

  老太太扯著嗓子往屋內一喊:「柱子!你給我過來!」

  遠遠地能聽見裡面有人應了幾聲:「欸欸,來了來了,媽!」

  不一會兒裡面就跑出來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男人先是看見了臺階下跪在泥巴地裡的老母親,頭往邊上一片偏,心頭一把怒火還沒來得及燒到臉上,看見白曄的那一瞬間,整張臉刷地白了。

  李成柱走下臺階,在自己老母親旁邊也直挺挺地跪下了,那麼大個人了,耷拉著腦袋跪在一邊,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白曄抬起頭輕輕吸了一口氣,剛才在外面還沒看見,旁邊廢棄瓦房的屋頂上居然趴了三隻曬太陽的野貓,一隻白貓,一隻橘貓,還有一只是狸花貓,橘貓團著身子在一邊眯著眼睛睡大覺,另外兩隻則抬起頭望著這邊,不知道是在看戲呢,還是在戒備著他們。

  收回目光,看向地上跪著的老人和一旁低著頭的李成柱,白曄心裡說不上是可憐還是什麼別的情緒,再次伸手想把老人扶起來,誰想到老太太抓著他的手臂,仰頭用渾濁的眼睛看著白曄:

  「孩子啊!這一跪我老婆子欠了十年了呀!你非得讓我到了陰曹地府找著你爸媽才能還了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上了,白曄只能無奈地收回了手,半蹲下來,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你們……怎麼認出我來的?」

  十年前他還小,而且當年庭上庭下柳明花和林梓都沒讓他接觸過這一家人,雙方應該是都沒見過面的。

  老人家杠了兒子一肘子,厲聲說道:「去,去把我的袋子拿出來!」

  李成柱沒有說話,依然是低著頭從地上爬起來,白曄看著他轉身進了屋裡,從資料上看他應該還沒滿四十,可他低著頭,佝僂的背影像是一個已逾古稀的老頭。

  李成柱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手裡捧了個資料夾大小的麻布袋子,老太太接過袋子,打開之後裡面還套了一層塑膠袋,塑膠袋裡像是裝著一疊文件的樣子,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從裡面拿了一張泛黃的紙片出來,看著像是從什麼報紙上剪下來的,背面上印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顫著手把紙片遞給了白曄,白曄有些疑惑地接過,低頭一看,眼眶瞬間就紅了。

  那是一張黑白的照片,照片裡左邊是一個笑容和藹的領導模樣的男人,右邊是挺年輕的一男一女,雙方臉上都掛著笑,像是在交談什麼,可能是白樺林剛有起色的時候,市里領導為了鼓勵青年創業家們,到公司參觀的時候記者拍的,時間太早了,白曄都有些記不清了,他其實有不少小時候一家人的照片,但不敢拿出來看,更捨不得扔掉,就那麼放著。

  這一放就是十年,他都有些記不清爸媽長什麼樣了,也難怪李成柱一家人把他認出來了,照片上的那個年輕的男人,跟他長得太像了,如果不是給人的感覺一個溫和,一個冷冽,五官細節上略有差別,幾乎就要讓人以為是一個人了。

  白曄把照片還給老太太,一時無言。

  老太太把照片放回去之後有顫顫巍巍地從袋子裡拿了一張紙出來,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又像是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老人家字字有力地說道:

  「十年前,你們沒有要死亡賠償金,我們一家,也的確拿不出這個錢,不說十年前,就是現在,我們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但是,這張欠條,九年前柱子出獄之後我就讓他寫了。」

  老太太把手裡的欠條遞給一邊跪著的兒子,李成柱伸手摸了一把臉,白曄這才發現他哭了,低著頭,聽著旁邊的老母親說著自己犯下的錯,無聲地淚流滿面。

  李成柱接過欠條,雙手拿著送到了白曄面前,白曄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就聽見老太太擲地有聲地又說了一句話:

  「我們家欠了你爸媽兩條命,這輩子是還不了了,我們不能再欠你們別的東西啦!」

  白曄嘴裡有些苦澀,沉默著接過了欠條,老太太見他收下之後,心裡壓了十年的一個擔子放下了,還有另一個更重的擔子,也在她心裡壓了十年了,老人家知道她這個擔子勢必是要帶到棺材裡頭去的了,但有些話,她還是想說出來,老太太的聲音瞬間蒼老了下來:

  「但是十年前,柱子沒有酒駕,沒有疲勞駕駛,沒有超速,沒有超載……」

  老太太沒讀過書,不認識字,這些都是她這麼多年來四處打聽才知道的一些法律上的知識,老人家深吸了一口氣,兩行濁淚順著佈滿溝壑的老臉流了下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爸媽的命啊!」


Chapter 37

  老人家太激動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把白曄和玉兔兒請進屋裡,自從十年前李成柱撞死人的消息傳到村裡來之後,家裡就沒什麼人來過來了,漸漸地跟親戚朋友們都斷了往來,誰願意跟有個殺人犯的家裡走動呢?

  沒人來了,自然也就不會備著招待人的東西,連點醉末子陳茶也沒有,只能挑了兩個沒口子的瓷碗,從鍋裡舀了兩碗早上燒的白開水出來。

  農村裡沒那麼多講究,家裡洗鍋沒有說還要用洗潔精的,都是舀一瓢涼水倒進鍋裡,燒開了之後晾一會兒,再用絲瓜瓤子搓洗,鍋裡就總是附著一層薄油,用鍋燒的白開水自然也就飄著油花子,單看不明顯,可喝到嘴裡總覺得有股味。

  白曄禮貌性地喝了一口之後就下不去嘴了,玉兔兒捧著碗湊近了,鼻子動了動,聞到了一股子油花味,圓眼睛偷偷地瞥了一眼依舊低著頭不說話的李成柱,和蹲在門口洗柿子的老太太,柿子應該都是從泥巴地裡撿起來的,上面或多或少都沾了泥,老人家很仔細地清洗著,動作很輕,小心翼翼地,生怕蹭破了又軟又薄的果皮。

  小兔子見沒人看著她,悄咪咪地把手裡沒有動過的一碗水放回了原處,柿子都洗乾淨了之後,老太太用手捧著拿進來,放在了屋裡唯一的一張大方桌上。

  院子裡的柿子樹沒人打理,雖然種在院子裡,可結的柿子實際上也算是野生的,個頭很小,也就小半個拳頭大,柿子這東西性寒,不能多吃,家裡就兩個人,無論如何也吃不完。

  果子熟透了就往下落,大多都爛在了地裡,老太太心疼,總是把沒摔爛的撿起來碼在簸箕裡,可撿起來了有什麼用呢?沒人吃最終也只能爛掉。

  親戚朋友都不來往了,兩個雙胞胎女兒也好幾年都沒跟家裡聯繫了。

  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漂亮姑娘,一起走在路上總是引人注目的,以前別人看她們,有羡慕的,有欣賞的,自從出了事情之後,以前羡慕的,變成了幸災樂禍,以前欣賞的,變成了噁心厭惡,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聽到最多的就是——「殺人犯的妹妹」。

  漸漸地,女兒開始不回家,後來是不主動跟家裡聯繫,再後來,老母親也聯繫不上她們了。

  老人家不怪女兒,以前,總有不少人明裡暗裡地來跟她說媒,她都笑著回絕了,說是兩個孩子還小,還要讀書,這些事不急,後來,再沒有人來家裡說過親,以前的種種都變成了街坊裡短的笑話。

  女兒走了也好,出去找個好夫家嫁了,不用跟著他們娘兒倆活受罪,不用像她們哥哥,這輩子是得孤獨終老了。

  只是她為三個子女操勞了大半輩子,最終竟一次高堂也不曾坐過。

  白曄坐在一旁的長條凳上,伸手拿了一個柿子,稍微一用力皮就裂開了,爛熟的果肉像是濃稠的果汁一樣,盛在薄薄的皮裡,難得白曄這樣也吃的挺優雅,沒有弄的滿嘴都是。

  玉兔兒就不一樣了,滿手滿臉上全是柿子醬,她也不在意,舔了舔嘴巴,笑嘻嘻地沖老太太說:「你這柿子挺好吃的,挺甜!」

  老太太看她吃的高興,也跟著笑開了,滿臉的褶子皺在一起,意外地很慈祥,「喜歡就多吃些,不過也不能吃太多,吃多了胃寒,我一會兒給你們打一些樹上的下來,帶回家慢慢吃!」

  「好啊好啊!謝謝你!」玉兔兒拿別人家的東西絲毫沒有心裡負擔,反正也是人自己願意給的,看樣子老太太還挺開心,兩邊都高興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不謝不謝!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老太太看樣子也是很喜歡這個長得討喜的小姑娘,臉上的褶子笑地更深了。

  玉兔兒這麼一打岔,一直凝重著的氛圍被沖淡了不少。

  白曄看著跟個小花貓似的玉兔兒,眼底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來,把手裡只剩下一張皮的柿子在桌上放下,輕輕地開口說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老人家,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瞭解一些當年發生的事情,有很多事情我姐都沒告訴過我,所以……」

  老人家歎了口氣,「你跟柱子聊吧,我去院子裡打些柿子下來。」

  老人家說罷,走到門口,從一旁堆著的柴禾旁邊抽出了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頂端也用竹子編了一個網兜。

  玉兔兒舔著手指頭好奇地伸著腦袋望外看著,白曄看她那樣兒,輕笑了一聲,「想玩就出去玩吧,讓老人家教教你。」

  「那我走啦!」小兔子簡直坐不住,聽完就開心地蹦了出去,背後白曄連忙叮囑了一句:「先去把臉和手洗乾淨!」

  「知道啦——」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人就已經跳下了臺階,眼睛發亮地盯著樹上的柿子,白曄毫不懷疑,要不是想玩那根竹竿,她肯定已經自己蹦樹上去摘了。

  老太太見玉兔兒出來了很是開心,拉著她到臺階邊上,從一個木桶裡舀了瓢水出來,讓她先把臉和手洗乾淨。

  白曄笑著收回目光,看著依舊沉默不語地坐在一旁的李成柱,他默默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只是……想請你回憶一下當年的事情。」

  李成柱聽完之後僵硬著抬起頭,看著外面正在摘柿子的一老一少,眼神空洞。

  長長的竹竿伸上去,用網兜套住一個柿子,再用巧勁一扭,連著的樹枝就被折斷了,竹竿被放了下來,玉兔兒蹦蹦跳跳地跑到網兜的那一頭,從裡面掏了個半青的小柿子出來。

  白曄看著這個頭髮花白的中年男人,心頭閃過一絲不忍,「你要是為難的話——」

  「沒什麼好為難的。」李成柱打斷了白曄的話,他起身從身後的碗櫥裡拿了一個大碗出來,轉頭進了廚房,白曄能看見他揭開鍋蓋子,直接拿碗從裡面舀了一碗水出來,仰頭喝幹了,擦了擦嘴,又舀起一碗,端著走回了桌前。

  李成柱放下碗,自己也坐下,深深地歎了口氣,「沒什麼好為難的,這些事在局子裡我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你想聽,我再說一遍就是了。」

  ……

  李成柱講得很詳細,很公式化,很熟練,沒法不熟練,跟員警講,跟律師講,跟法官講,還有跟自己講,講了無數遍了。

  白曄聽完之後有些茫然,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費這麼大勁來這裡找所謂的真相是為了什麼,找到了之後呢,能怎麼樣?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這之前已經有一個老人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還有一個可憐人的傷口再被撕開。

  白曄不是把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的聖人,他也沒有無限度的同情心,但是現在他真的很累,累到就想在原地停住腳步不再向前,前路一片迷霧,他看不清,不知道一腳踩下去是深淵還是光明。

  他抬起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李成柱在旁邊又說了一句話之後,他突然間愣住了。

  「謝謝你,」李成柱說完之後端起面前的碗喝幹了裡面的最後一口水,「我媽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白曄有些愕然地抬起頭,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去,玉兔兒柿子摘夠了,不知道拉著老人家蹲在地上說些什麼,可是能夠看出來兩個人都很開心,老太太跟剛剛見面的時候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這些年,最苦的人是我媽……我外婆以前是個地主家的小姐,跟著我外公私奔才有了我媽,我媽雖然沒讀過書,但她是個明事理的,我小時候怎麼調皮都不見她罵過我一句,她對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偷,不搶,不起壞心』。當然,我偷懶不幹活她還是會收拾我的,她說偷懶也叫偷。」

  李成柱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下,黝黑的面皮上透出幾分憨厚,他又接著說:「你來了,我媽心裡總是要松活些的,以後,也應該會好過點。」

  「她年紀大了,身體又一直不太好,我心裡不願意去想,但也知道估計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兒了,你過來,她了了心裡一件事兒,剩下的日子,總歸能過的順心些。」

  李成柱說著說著在臉上抹了一把,起身開始收拾桌子。

  白曄抿了抿嘴,隱約還能嘗到剛才柿子上的甜味,他走出去抬頭看了看天,視線落下來的時候又看到了趴在屋頂上的橘貓,白貓和狸花貓沒在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開的,白曄看過去的時候,圓臉的橘貓正好打了一個哈欠,許是太陽曬夠了,橘貓伸開前爪舒展了一下身體,看了白曄這邊一眼,靈活的跳下屋簷,消失在了矮牆下。

  老太太本來是想留他們吃飯的,白曄婉拒了,拎著一大袋子還青著的柿子,帶上玉兔兒,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又用符咒回到了車裡。

  把柿子遞給玉兔兒讓她放在後座,小兔子乖乖巧巧地接過袋子,放好之後,又把腦袋伸到了前面去:「白曄,你累了嗎?」

  白曄正準備啟動車子,縣城裡倒是有飯館,但是店面看著都不大乾淨,他不太想帶著玉兔兒在這些地方吃飯,反正開車回市里也就半個小時的事兒,乾脆就回市里吃好了。

  聽到玉兔兒的活,他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過頭看著她笑道:「怎麼?我累了你來開車?」

  玉兔兒歪了歪腦袋,思考了一下這件事情的可行性,然後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我不會。」

  白曄笑了笑正準備說什麼,就見他家小兔子連忙又說道:「不過我們可以用符咒回去啊!」

  玉兔兒又往前一指中控,「帶著這個大傢伙一起!」

  「……」白曄沉默著看了她一會兒,「你認真的嗎?」

  「認真的呀,多用幾張符咒就可以了。」

  玉兔兒說完晃了晃手裡的一疊符咒,看上去有個十來張的樣子,也不知道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的。


Chapter 38

  雖然玉兔兒對於用符咒回去這件事情很有信心,也十分地蠢蠢欲動,但是白曄思考了一下,發現就算是多用幾張隱身符讓車子隱身了,也沒辦法在市區裡找到一片沒有人也沒有監控的地面,能夠給車子解除隱身。

  於是依然是白曄開車,帶著玉兔兒先回了市里,吃過午飯之後,回酒店稍做休整,下午就退房回B市了。

  也就離開了一天左右的時間,再回到出租屋裡居然也挺懷念,玉兔兒下樓去找嫦娥了,白曄打開電腦,準備把導師安排的PPT給做了。

  家裡的電腦一直都是開著的,這會兒打開了,Word還開著,頁面上是李成柱的資料,白曄有些煩躁地把文檔關掉,他現在不是很想去看這些東西。

  打開PowerPoint,又找到了之前大創的資料夾,當時其實就做過一個展示的PPT,現在也就稍微改改,優化一下,再整理個演講提綱應該就差不多了。

  一個晚上過去了,白曄效率挺高,基本上搞定了,往電腦椅背上一靠,活動了下肩膀,瞟了一眼電腦上面的時間,已經十點半了,家裡的小兔子還沒回來。

  白曄起身走出書房,正準備下樓去逮人呢,玉兔兒剛好打開門進來,看見他就是眼睛一彎。

  白曄身上的疲憊莫名地輕了幾分,走過去問道:「去跟嫦娥仙子都聊了什麼?」

  「就是那個小女孩的事情嘛,現在小學二年級,我們後天去學校看看她吧,雖然嫦娥的判斷應該不會有錯,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得去確認一下。」

  「後天嫦娥仙子也一塊兒去嗎?」

  「她不去,那個小女孩兒的便宜後爸說新得了一個什麼什麼茶,邀請嫦娥品茶去。」

  「後爸?」

  「是啊,」玉兔兒換好鞋之後走到沙發邊上坐下,從玉鈴鐺裡掏了個柿子出來,「他可不是親爹,他姓張,那小女孩兒叫劉藝瑤,劉藝瑤的媽媽是二婚,據說是跟前夫價值觀不合才離的婚,算是和平分手吧,之後才找了現在這個老公。」

  邊說邊剝手裡的柿子,不過她技術實在是不過關,完全分不開皮和肉,撥弄了半天也搞不定,嘴巴一張就打算直接上牙咬,白曄看不下去了,回身進廚房拿了個小勺子出來,讓她舀著吃。

  看著玉兔兒吃得開心,他這才想起來問:「拿回來柿子不是都還沒熟嗎?你這是哪兒來的?」

  小兔子舔了舔嘴巴,「讓樓下那盆仙人掌催熟的,都是植物,雖然他不像人家柿子樹會結果子吧,不過這點小事兒還是能做的。」

  「哦,這樣,少吃點,我先去洗澡了。」白曄聽完沒太在意,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就回臥室拿睡衣了,完全不知道樓下的白爪子都被摧殘地要崩潰了。

  當他看見玉兔兒從玉鈴鐺裡掏出一堆青黃青黃的小果子的時候,還十分好奇,作為一株長了還不到一年的多肉,白爪子從來沒見過這種水果,努力伸長葉子往那邊瞅著。

  玉兔兒這次倒是大方地很,拿起一個就放在了白爪子的花盆前,慫慫的小熊掌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想要道謝,結果「謝謝」兩個字才說了一半,就被玉兔兒一句話嚇得把後半段吃回了肚子裡。

  「把這個催熟一下。」

  如果白爪子有眼睛的話,這會兒眼珠子肯定已經掉出來了,他不敢置信地在內心哭泣道:

  什什什什麼?!讓他!一株連花都沒開過的多肉!給別的植物結的果實催熟?!

  從生物學角度來說,植物的果實主要是子房發育而來的,大都由果皮和種子構成,種子起傳播與繁殖的作用。

  簡單來說,玉兔兒的要求相當於讓白爪子當了一回代孕。

  白爪子沒膽兒拒絕玉兔兒的要求,內心哭哭噠噠地把面前的果子催熟了,小兔子很滿意,開開心心地把熟了的柿子收進了玉鈴鐺裡,白爪子還沒來的及松一口氣,又一個半青不黃的果子就放到了他的面前。

  於是我們花兒都還沒開過的白爪子,在玉兔兒如刀鋒般「親切」的目光下被迫催熟了十幾個柿子。

  終於結束之後,白爪子身心俱疲,葉子都癟了。

  玉兔兒雖然單方面看白爪子不爽,但還不算個壓榨童工不給錢的無良老闆,見面前的仙人掌蔫兒蔫兒的,心說一次性催熟這麼多果子應該費了他不少靈力吧,想了想拿起一旁白曄給買的液體肥料,嘩嘩地就往裡花盆裡倒,肥料直接淹到了土面上,她才滿意地收了手,開開心心地道了句:「多謝你啦!」

  玉兔兒說完就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小熊掌在花盆裡欲哭無淚,字面意思上的,因為水都被肥料吸走了,葉子愈發地癟了。

  最後還是嫦娥見他難受又慫地不敢說出來的樣子實在是可憐,找了個臉盆接了水,把白爪子連盆帶土直接給放了進去,他這才不難受了,葉子又慢慢地鼓了回去。

  嫦娥見他緩過來了之後,恨鐵不成鋼地戳著他的葉子說道:「怎麼膽子就這般小呢?玉兔兒是看你不太順眼,不過也不至於故意為難你,頂多也就使使小性子,作弄你一下,你若是惱了、不願了,直說便是,作何憋著自己難受呢?」

  白爪子縮了縮葉子,像個被長輩教訓了的小孩兒,「您您您您說的是。」

  嫦娥見他還是這副慫樣子,輕歎了口氣,心說性格這東西與生俱來,要改不容易,也只能慢慢來了。

  白爪子見嫦娥歎氣,莫名地一委屈,膽子大了那麼一丟丟,細聲細氣的說道:「您說我膽兒小,可是兩位大仙都這麼厲害,吹吹風就能扇死我,我,我……」

  蓄力條到底了,白爪子「我」了半天說不下去了,嫦娥聽完倒是一樂,「又不是鐵扇公主,玉兔兒吹什麼風能扇死你?她是給白公子吹枕頭風麼?」

  花兒都沒開過的白爪子懵圈地晃了晃葉子,完全沒搞懂什麼叫「給白公子吹枕頭風」。

  嫦娥斂下笑意,正了正表情,接著說道:「這世上總會有比你強大的人、比你強大的妖,可這不是你輕視自己的理由,敬畏強者,不等同於作踐自己,因為總有一天,你也能成為別人眼中的強者。」

  白爪子晃了晃葉子,雖然不太懂,不過他默默地把這句話記了下來,總有一天……他也能成為別人眼中的強者麼?

  ***

  週一是個好日子,俗話說得好,一日之計在於晨,一周之計在週一。

  嫦娥去應付那個靠老婆吃飯的張老闆去了,白曄跟玉兔兒溜溜噠噠地到了劉藝瑤的小學,正巧劉熠哲也在這個學校,中午還可以把小孩兒接出來吃個飯。

  啟航小學是封閉式寄宿制的學校,三年級以上的學生必須住校,週末才能回家,三年級及以下,不強制性要求,但可以申請宿舍,劉熠哲中午都是在學校睡午覺的,只有下午放學了才會回家去。

  有了小外甥在學校裡,兩人要進學校就容易多了,門衛跟班主任打電話確認了之後,就把他們放進去了。

  走進校門之後,要再往下走一段臺階才能到教學樓,玉兔兒眼睛尖,還沒下去呢,隔著幾十米就看見了劉藝瑤。

  劉藝瑤在二年級三班,教室正好就對著這邊,白曄隱約能夠看見講臺上一個女老師在講課,下面坐了三十幾個學生,壓根兒就看不清人臉。

  玉兔兒倒是看的很清楚,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就篤定的說道:「確定啦,就是她!」

  「不過……」玉兔兒又看了一會兒,皺著眉頭說道,「我怎麼感覺我的靈力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影響啊。」

  玉兔兒覺得很奇怪,劉藝瑤身上,月白色的靈力在她四周翻湧著,看著很是活躍,但就這麼環繞在她身邊,也沒有跟她自身的命數纏繞在一起,玉兔兒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就在她思考的這麼一會兒,下課鈴響了起來,原本安靜的校園,在鈴聲結束之後,逐漸喧鬧起來,走廊上慢慢聚集起了一堆又一堆的孩子們,教室裡也熱鬧地很。

  白曄一個人站在一邊沒事兒幹,眼睛在一樓跑出來的一群小孩兒裡面掃視,看能不能找見他家小外甥,啟航小學對學生管理很嚴格,他這會兒過來,估計劉熠哲的班主任還沒有告訴小孩兒呢,免得最後一節課坐不住。

  這一看還真給他找著了,劉熠哲小朋友看樣子已經跟班裡的小孩兒混熟了,似乎還是個小頭頭兒,下課之後屁股後面領著一群小跟班就往教學樓後面的操場走去了,他們教室裡的其他小孩兒也開始往操場走,應該他們最後一節課是上體育。

  課間一過,上課鈴響起,瘋鬧了十分鐘的孩子們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校園再度安靜下來。

  玉兔兒一直關注著劉藝瑤,這個孩子下課了也不跟別的小孩兒一起玩,依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著桌子上的課本看,很安靜很乖巧,可是看了一會兒玉兔兒就覺得有些不太對,這小孩兒……怎麼感覺其實也挺想跟大家一起玩兒的樣子呢?

  劉藝瑤看似專注地盯著面前的課本,可實際上過不了一會兒就會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朝四周望望,一看見別人看過來,就像棵受到了刺激的含羞草,立馬又把頭縮回去。

  這時候教室裡就會有人帶頭,鬧起一陣哄笑聲,劉藝瑤在周圍人的笑鬧中,把頭埋得愈發低了,玉兔兒觀察到,這個時候她周圍的靈力就會流動地更快一些。

  她還注意到起哄的那一群人裡有個小胖子,像是領頭的,小小年紀梳著個大背頭,穿著襯衣背帶褲,打扮的跟個小王子一樣,如果忽略掉那仿佛要崩掉襯衣扣子的肚皮的話。

  下節課來上課的是個很年輕的女老師,留著短髮,帶著黑框眼鏡,應該是個剛畢業的學生,上課之後沒多久,就看見小胖子領著剛才一起起哄的幾個小孩兒,大搖大擺地出了教室,完全無視講臺上女老師的尷尬和不知所措。

  幾個小孩兒下了樓之後也往後面的操場去了,很快就看不見人影了。

  玉兔兒疑惑地很,把剛才看到的都跟白曄說了。

  白曄也看到了剛才有一群孩子出了教室往操場走,其中那個小胖子他也注意到了,沒辦法,這小孩兒光憑體型就能截住不少視線。

  玉兔兒搞不懂的事情,白曄聽完倒是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劉藝瑤在班裡應該是被孤立了,這個小胖子,應該就是帶頭孤立她的人。

  心裡默默的歎了口氣,白曄開口道:「我想想有沒有辦法能和劉藝瑤的班主任聊聊吧,先等他們下課,待會兒帶上劉熠哲,去吃好吃的。」

  玉兔兒聽見有好吃的,眼睛一亮,剛才的煩惱簡直跑得飛快,追都追不上,立馬就開心了。

  但白曄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等別說去吃飯了,居然直接就等進了派出所。


Chapter 39

  啟航小學往前幾百米就是派出所,這也是不少家長都想把孩子送到這裡來讀書的原因之一,因為安全問題完全可以有保障。

  派出所的辦公室裡,啟航小學一年級一班的班主任,正搬了根椅子坐在沙發前,一個頭兩個大。沙發的一頭坐著一個女人,踩著十釐米高跟鞋,化著濃妝,披著大波浪,穿著深領包裙,削尖的下巴恨不得抬地比腦門頂還高。班主任強壓著內心的煩躁,勉強溫和地跟她理論著:

  「您看,這其實就是個誤會,小孩子家家開個玩笑,您家孩子也沒真傷著,何必——」

  「這叫沒傷著?!」濃妝豔抹的女人尖聲打斷了班主任的話,誇張地捧起一旁小胖子的胳膊,仔細看才能發現,小胖子肉乎乎的胳膊上蹭了一道頂天了一釐米長、頭髮絲那麼細的小口子。

  小胖子站在一邊很配合地幹嚎了起來,女人剛才還趾高氣揚的樣子,一見寶貝兒子這樣,立馬就變了臉,嬌滴滴皺起眉頭,膩著嗓子心疼地說道:「哎呦∼我的小心肝兒∼可疼壞了吧∼」

  沙發的另一頭,坐著陰沉著臉的白曄,旁邊站著劉熠哲小朋友,劉熠哲實在是受不了小胖子殺豬般的幹嚎和女人聽得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抬起手捂住耳朵,還往邊上又挪了挪,非常不掩飾內心的嫌棄。

  結果剛一捂上就聽見耳邊一聲清咳,一偏頭發現他小舅舅臉色發黑地瞪著他,劉熠哲小朋友連忙乖乖把手放下,端端正正地站好,然後偏頭在白曄看不見的角度,對著坐在一邊的玉兔兒吐了吐舌頭。

  玉兔兒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跟著白曄他們來了派出所之後,自去一邊找了個轉轉椅坐下,一臉興致勃勃地看著這邊,見劉熠哲沖著她這邊吐舌頭,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結果自然是被正在氣頭上的白曄給瞪了一眼。

  玉兔兒可不怕他,學著劉熠哲的樣子,雙腿一併,把手放在膝蓋上,活脫脫一個認真聽課的乖乖女,然後正經不過三秒,眼睛一彎沖著白曄吐了吐舌頭。

  白曄胳膊肘撐在沙發扶手上揉了揉眉心,心說這簡直就是兩個祖宗。

  本來還有二十分鐘就要放學了,白曄看了看時間正準備邁開腳往操場上走,去看看他家小外甥去,結果突然就接到了劉熠哲的班主任吳老師的電話,讓他馬上來一趟辦公室,電話裡還能聽見女人尖利的叫駡和小孩兒的哭嚎聲。

  白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裡擔心的緊,拉著玉兔兒就往辦公室跑去,結果一打開門就看見劉熠哲小朋友氣定神閑地坐在吳老師身後的椅子上,腳都夠不著地,小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搭,跟個領導視察一樣。

  辦公室裡哭嚎的是剛剛蹺課的小胖子,尖聲叫駡的女人是小胖子的媽媽,地上還扔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像是玩偶服的東西。

  吳老師被小胖子母子兩嚎地頭疼,關鍵她還完全插不進去嘴,見白曄來了,立馬無視掉他們,轉頭招呼他坐下,然後把事情經過簡單講了一下。

  其實真的算不了什麼大事,在吳老師看來完全就是一個誤會。

  事情還要從啟航小學的一二·九文藝晚會說起,這是啟航小學建校起就有的傳統了,而且晚會的品質相當高,有不少學藝術的孩子就是從這個晚會出來的,晚會會邀請當地電視臺的主持人來助陣,還會有市里的領導來,規格可以說是相當高了,所以啟航小學的一二·九文藝晚會向來是在九月份開學之初就開始籌備的,有的高年級的班級,如果班裡同學都很積極的話,甚至會在暑假就開始準備節目。

  而剛進學校的一年級小朋友們,對這種活動一般也都很感興趣,一個班只能出一個節目去競選最後上晚會的名額,一年級一班採取的辦法是讓孩子們自由組合出節目,先統一報給班長,一個月的排練之後簡單表演一下,最後再由大家一起投票決定。

  劉熠哲跟他的幾個小跟班也報了節目,準備表演一個萬聖節的情景劇,今天最後一節是體育課,老師帶著他們運動了十幾分鐘之後就讓孩子們自由活動去了,劉熠哲以排練節目為由跟老師請了假。

  幾個小孩兒行動力挺高,一個週末過去演出服都搞出來了,劉熠哲帶著小跟班們就去洗手間試穿。

  由於節目背景是萬聖節,自然是得有人來扮鬼的,所以演出服裡也有鬼穿的衣服,幾個小孩在洗手間裡換好衣服之後就開始鬧,互相扮鬼嚇人。

  劉熠哲他們是在操場和教學樓之間,綜合樓的洗手間裡換的衣服,上課期間裡面也不會有什麼人,孩子們鬧的挺開,誰曾想到翹課的小胖子來綜合樓裡買零食,順便先來上個廁所,一進來就被嚇了個半死,連滾帶爬地出了廁所,手上不知道是在那兒蹭了個丁點兒大的口子,一路哭嚎著往外跑,幾個離地近的班上,坐窗邊的學生都伸長了脖子出來看,又被老師敲課桌的聲音喚回了注意力。

  小胖子跑著跑著就撞見了來學校接他的媽媽,他媽媽又是一陣心疼地叫喊,就這麼鬧騰著驚動了正好沒課一個人在辦公室寫教案的吳老師。

  吳老師跟著小胖子到了綜合樓,就看見劉熠哲幾個穿著演出服嘻嘻哈哈地往外走,小胖子的媽媽見著「罪魁禍首」了,又是一陣鬧騰。

  劉熠哲小朋友「大哥」當地很講義氣,讓另外幾個孩子先走,他一個人留在這兒就可以了,吳老師看他們這身打扮,把事情經過猜了個八分,而且也是偏袒自己的學生,沒多做阻攔。

  但小胖子的媽媽戰鬥力實在是太強了,幾個孩子走了之後就抓著劉熠哲不放,非得要讓給個說法,吳老師心說這要找誰要說法呀?但工作職責所在,只能客客氣氣地把人請到辦公室,讓劉熠哲坐在了她辦公桌裡面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外邊把小孩兒跟外面的母子兩隔開。

  吳老師解釋完事情經過,話音剛落,就聽見小胖子大喊一聲:「他撒謊!」

  小胖子氣憤地喊道:「他們就是故意的!」

  小胖子的媽媽也在一邊掐著嗓子說道:「就是就是!肯定是故意的,看我們家小心肝兒胳膊都受傷了!這事兒沒完!你們必須得給個說法!」

  白曄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小胖子這胳膊到底是傷哪兒了,倒是旁邊的玉兔兒看了一眼就很篤定地說道:「沒傷啊。」

  女人上下打量了他們一圈,眼神裡的刻薄不加掩飾:「呵!這是你們兩的小孩兒?你們才多大啊,領證了嗎?嘖嘖嘖嘖,真是世風日下啊,怪不得生的孩子也——」

  「咳!」一旁的吳老師皺起眉頭重重地咳了一聲,「請注意您的說辭,這位是劉熠哲的舅舅。」

  女人翻了個白眼,稍微收斂一些,抬著下巴斜眼看著白曄說,「舅舅來有什麼用,你做的了主麼?我要跟他爸媽談!」

  白曄沒理她,先是看了一眼舒舒服服癱在椅背上的劉熠哲小朋友,劉熠哲對上他的眼睛有些心虛,連忙坐直了。

  白曄一看他這樣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兒,絕不僅僅是像吳老師說的那樣,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把劉熠哲小朋友看的頭皮發麻。

  不過對著外人還是得護著小外甥的,而且玉兔兒也說了小胖子沒事兒,所以先暫時放這小崽子一馬,白曄這才扭過頭看向面前的女人,淡淡地開口說道:「我做的了主,不過我不覺得我們家小孩兒有做錯什麼。」

  女人等著他接著往下說,但白曄惜字如金,說完這句就閉嘴了,兩人對峙了一會兒之後,下課鈴突然響起,悠揚的鈴聲結束之後,白曄繞過她看向後面的吳老師:「那吳老師,我就先帶劉熠哲走了,您費心了。」

  「沒有,應該的,那——」吳老師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起身準備把劉熠哲讓出來,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女人尖聲打斷:「誰說就這麼完了的?!今天我還就非得要個說法了,走!去派出所!」

  女人說著就要來抓白曄的胳膊,剛才一群小孩兒她不敢上手,現在對面一個大男人,她還不信這人還敢對她動手。

  白曄是不想對女人動手,但是玉兔兒沒這顧慮呀,見這人張著紅色鑲亮片的指甲就要往白曄身上抓,想都沒想伸手就是一掰,女人尖利的叫聲頓時響徹辦公室。

  玉兔兒用的是巧勁,疼是真疼,不過一鬆手就啥事兒也沒有了,小兔子護犢子的緊,向前一步站到白曄身前,氣鼓鼓地瞪了對面那捧著胳膊裝模作樣還在叫的女人一眼,女人抖著手指著對面的兩個人,非常壯觀的胸部上下起伏著,「你們,你們……這事兒沒完!沒完!現在就去派出所!」

  最後一句話幾乎都要嚷破音了,玉兔兒其實不太清楚這個派出所是個什麼,輕哼一聲不太在意地說道:「去就去。」

  結果就是現在這個局面了,小胖子家裡似乎是跟公安局有什麼關係,女人在往學校外面走的路上,挑釁地看著白曄這邊打了個電話,不知道對面是誰,總之電話一掛,女人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時不時抬著下巴往白曄這邊睨兩眼,那意思大概就是——「等著吧」、「你們完了」、「哼」——這之類的。

  這麼丁點兒大的事情鬧到要去派出所,吳老師也是頭疼的很,但也只能給年級主任打電話報告,年級主任一聽事情是跟二年級三班的那個小胖子有關的,立馬就歎了口氣,說這個小胖子其實是個私生子,那個女人就是個二奶,生了個兒子就把自己當正宮娘娘了,簡直就是個作精,兒子也不是個省心的,經常頂撞老師欺負班裡同學,他親爸爸也不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態度,反正對母子兩物質方面是保障夠了的,女人有錢花,越發地囂張。

  主任聽完也是頭疼,不想摻和這糟心事兒,讓吳老師先跟著去,那女人要是一會兒鬧騰完了消停了,那就完事兒,大家各回各家,要實在是消停不了,就再給他打電話,他來想辦法。

  於是吳老師只能硬著頭皮跟去了派出所,女人找的「關係」也不知道是怎麼跟派出所交涉的,總之他們到了之後,就有個小員警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請進了辦公室,給他們倒好了茶水,兩個小朋友直接喝的白開水,然後笑呵呵的說領導還沒來,讓他們等一會兒,說完就在最角落裡的辦公桌上坐下了,拿出手機玩著,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吳老師不知道這領導什麼時候來,究竟會不會來,她想的是能儘快解決最好,於是想給女人做做思想工作,結果沒想到反而又讓她鬧騰起來了。

  最後這場鬧劇以以小胖子尿急加肚子餓而告終,離開派出所的時候,那小員警還在專注地盯著手機,餘光都沒分給這邊一點。

  白曄帶著自家的兩個孩子回到車上,玉兔兒拉開後排的車門坐了進去,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劉熠哲小朋友也想悄沒聲兒地跟著進去,但是身後的白曄陰測測說了一句:「到前面去。」

  於是劉熠哲只能苦著臉爬進了副駕駛,白曄把門一關,繞過車身坐進了駕駛座,是時候來跟家裡的兩個小崽子算算帳了。


Chapter 40

  劉熠哲小朋友窩在副駕駛的座位上,乖地跟個鵪鶉似的,白曄上車之後沒有馬上啟動車子,把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語氣平靜地讓人心裡發毛的開了口:「劉熠哲。」

  「哎∼∼」劉熠哲小朋友聽地戰戰兢兢,一個音轉三個彎兒地應了。

  「說說看吧,究竟怎麼回事?」

  劉熠哲囁嚅著憋不出一句話來,白曄轉頭看了他一眼,小朋友這才含含糊糊地說道:「不是你說的嗎……要智取……」

  「什麼?」白曄早就忘了前兩天哄小孩睡覺的時候自己說了什麼,完全不知道劉熠哲是個什麼意思,以為他是要推卸責任,頓時臉更黑了。

  劉熠哲一見他這樣,眼睛一閉心一橫,竹筒倒豆子似的噠噠噠噠說了一堆:「我上次問你有人欺負我媽怎麼辦你不是說找人打他嗎然後我說打不過你就說多找幾個人然後我說還打不過你就說要智取——」

  劉熠哲一口氣用完停頓了一下,深呼吸之後接著說:「——然後那個小胖子老欺負我姐我就想教訓他一下但是打人是不對的我就換了個方式!」

  說完之後劉熠哲小朋友閉著眼睛等了半晌沒動靜,心驚膽戰地睜開一條縫,往旁邊偷偷瞄了一眼。

  白曄被這氣兒都不喘一下的一堆話砸地有點懵,消化了一會兒之後,皺著眉頭問了一句:「你媽就生你一個,你哪兒來的姐?」

  「不是我媽生的,我爸生的,」劉熠哲想了想覺得有點不對,又補充了一句,「也不能說是我爸生的,我爸跟他前妻生的。」

  白曄聽完才想起來,他姐夫是二婚,好像是跟前妻有個女兒,不過兩人當時就斷地很乾淨,這事兒要不是他姐夫自己跟林梓坦白,估計他們都不知道,不過劉熠哲這小屁孩兒是打哪兒認識的那個姐姐的?

  劉熠哲小朋友見他小舅舅沒有發怒的跡象,瞬間放鬆,摸著小肚皮懶洋洋地說道:「先吃飯先吃飯,吃完飯再跟你們說。」

  白曄一看時間都十二點半了,是該先去找個地方吃飯,現在這點兒也不好再挑地方了,隨便找了家看著還行的私房菜就進去了。

  三人點了個小包間,等餐的時候,劉熠哲小朋友坐在他的兒童椅上,兩個胳膊肘撐在扶手上,十指交叉搭在胸前,悠悠然地開口講起了他跟他姐的故事。

  劉熠哲的老爸劉國棟是離過一次婚的,劉國棟跟前妻許裕可以說完全是商業結合,兩人都是成功人士,都到了該結婚的年齡,經人介紹之後就認識了,兩人在事業上還算談得來,於是沒過多久順理成章的就結了婚,然後有了孩子,有了孩子之後,劉國棟跟許裕的矛盾才開始顯露出來。

  劉國棟是個很看重家庭的人,雖然也忙工作忙事業,但在他看來家庭的分量絕不比事業輕,但許裕卻是個事業狂,雖然也不至於說忽略家庭了吧,但任何事情都是以工作為先,忙完了工作,才會去關心一下家庭。

  一開始沒有孩子倒還好,兩人都忙,見面也都在聊工作上的事情,倒也沒覺得價值觀有什麼不一樣,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呀,劉國棟是事事都要想想孩子,但許裕可不是。

  你說她不關心孩子吧,可懷孕的時候那個開心也不是作假的,就算害喜難受也不見她抱怨過,那段時間公司的員工們都說許總簡直變了個人,以前總是嚴詞厲色的,懷孕之後做什麼都和風細雨的,一開始的時候還有碎嘴子的小職員們聚在一起討論許總是不是撞鬼了。

  後來孩子出生之後,許裕每次抱著自己軟趴趴的女兒都捨不得放手,誰來了都不給抱,就連劉國棟來了也不給,自己輕輕晃著繈褓,看著懷裡安然睡著的小臉,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可後來出了月子,公司積壓的事情被擺到桌案前,許裕又立馬撲到工作上去了,好不容易工作結束了能跟女兒親近一會兒,她自然也是歡喜地很,但一有工作上的電話打過來就立馬扔下孩子,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地回公司了。

  劉國棟跟她聊,說希望她能多抽點時間來陪孩子,但許裕一聽這話就跟他急,說「我怎麼就不顧孩子了?我工作多忙你知道嗎?」、「我怎麼可能不關心她?她是我的親女兒!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她!」。

  這樣的爭吵在兩人之間發生的頻率越來越高、越來越高,劉國棟覺得他跟許裕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家庭!

  許裕很乾脆,過不下去那就離婚吧,財產問題該怎麼辦怎麼辦,但女兒必須留給她!劉國棟心累的很,不想再跟許裕在孩子的問題上發生爭吵了,雖然也捨不得孩子,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一開始劉國棟除了給撫養費之外,最多一個星期就會去看看女兒,有時候甚至三天兩頭地往許裕那邊跑,可是後來認識了林梓,為了表示自己對這段新戀情的尊重,他就很少去看女兒了。

  特別是在結婚之後有了劉熠哲,劉國棟更是全身心都放到了現在的妻兒身上,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至於我們的劉熠哲小朋友是怎麼認識他這個姐姐的呢,那是有一次司機去幼稚園接劉熠哲放學,正好那天劉國棟事情少下班早,就想著跟兒子一起回家,於是讓司機接完劉熠哲直接開到公司來。

  車子到了地方之後,劉熠哲小朋友正好看到爸爸在往外走,小孩兒坐不住,嚷嚷著要下車,司機見老闆來了,也就從善如流地下車給他開了門。

  也許真的是血脈之間的心靈感應吧,劉熠哲撅著小屁股從車上趴下去之後,鬼使神差地往旁邊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看見旁邊停的一輛車上,後車窗搖了半截下來,一個應該比他大個兩三歲的小姐姐正費力地扒著車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公司的大門,裡面滿滿地都是期待和欣喜。

  劉熠哲順著她的目光往前看去,他的爸爸正和一個穿著套裙的女人邊聊邊往外面走。

  看見了兒子,劉國棟立馬就絲毫不顧形象地跑了過來,抱起劉熠哲轉了個圈圈:「哎呦!兒子!又胖了!」

  劉熠哲餘光看見,剛才的小姐姐看著這邊,有些瑟瑟地往車裡縮了縮,但還是很執著的扒著車窗,轉頭繼續期待地看著大門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之後,那個穿套裙的女人才走到車前,打開門把小姐姐抱了起來,小姐姐很開心地環上了女人的脖子。

  劉熠哲被放下來了之後,拉了拉一旁劉國棟的袖子,問道:「爸爸,那個小姐姐是誰啊?」

  劉國棟沒想到兒子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也沒打算瞞著兒子,在他看來,隱瞞和欺騙是對自己現在的妻兒最大的傷害,於是很大方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前妻和女兒:「這是許阿姨,那個小姐姐是許阿姨的女兒,算是你的姐姐。」

  「哦——」劉熠哲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很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許阿姨你好,我叫劉熠哲!」

  許裕看著小孩兒可愛,也放下懷裡的女兒,彎腰笑眯眯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呀!」

  小姐姐有些怕生,被放下來之後就躲在媽媽的身後,只露了半個腦袋出來,劉熠哲沖著她嘿嘿一笑:「你好,我叫劉熠哲!」

  小姐姐抱著媽媽的腿,想了一會兒才撒了手,慢慢地把自己挪出來,怯生生地回答道:「你好,我叫劉藝瑤。」

  ……

  「等會兒?你說你姐姐叫劉藝瑤?!」

  白曄還沒開口,玉兔兒就坐不住了,吃驚地問了出來。

  「對啊,」劉熠哲小朋友點了點頭,又接著往下說,「我是來上學之後才知道她也在這兒念書的,我們班裡有個同學的表哥就在她們班上,我同學告訴我,那個小胖子老是欺負我姐,揪我姐的辮子,把我姐的鉛筆橡皮擦藏起來,塗花她的作業本——反正可討厭了!然後——」

  劉熠哲小朋友說到這裡突然卡殼,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算是個闖了禍的,悻悻然閉了嘴,把胳膊肘從扶手上放下來,乖乖巧巧地坐端正。

  劉熠哲小朋友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發現他小舅舅輕蹙著眉跟他小舅媽對視著,看都沒往他這邊看一眼。

  還沒等他看出個什麼來呢,送菜的服務員就敲響了小包間的門,三個人都餓了,也沒再說什麼,先吃飯。

  吃完飯白曄把劉熠哲送回學校,準備離開的時候,彈了下這小搗蛋鬼的腦門,「下不為例。」

  劉熠哲捂著並不是很疼的腦門,嘿嘿地笑著,知道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他還沒來得及說再見,就聽見白曄又補充道:「自己回去跟你爸媽交代。」

  聽見這話,劉熠哲的小臉立馬就垮了下來,不一會兒眼珠子一轉,像是又想到了什麼,笑嘻嘻地回答道:「知道啦知道啦!」

  白曄心裡歎了口氣,不知道這鬼機靈又想到了什麼,又叮囑了幾句,都被劉熠哲笑嘻嘻地應了,眼看著小孩兒就快沒時間睡午覺了,白曄這才不放心地帶著玉兔兒離開了。

  白曄開著車往回走,一路上都在消化著剛才得到的資訊,劉藝瑤居然是劉熠哲同父異母的姐姐,這會跟玉兔兒的靈力產生什麼聯繫嗎?過了一會兒想起了一個問題,開口問道:

  「劉熠哲算是劉藝瑤的血親了吧,他身上有沾上你的靈力嗎?」

  玉兔兒大概也是在思考,撐著腦袋在後座安安靜靜地坐著,聽見白曄的問題,懶懶地回答道:「沒,這個也不一定的,沾上了肯定是有接觸,但沒沾上不一定是沒接觸,而且你那小外甥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跟劉藝瑤有接觸。」

  白曄被她一連聲的「有接觸」、「沒接觸」繞地有些暈,反映了一會兒才鬧明白她說了什麼,隨口應了一句:「嗯,那就好。」

  玉兔兒本來是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一聽他這話立馬把頭扭了回來,嘟著嘴巴瞪了白曄的背影一眼。

  哼唧!什麼叫「那就好」?就那麼嫌棄我的靈力?你那小外甥沾都不許沾一點兒?

  白曄開著車完全不知道他家小兔子一個人在後面生悶氣,下車之後看玉兔兒一個人悶不作聲地走在前面,才察覺出來他家小兔子……好像是生氣了?

  正準備追上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就看見玉兔兒停下了腳步,他幾步走上去就看見她眼睛溜圓地瞪著前方,順著看過去,是社區綠化帶裡的一座一米多高的石墩子。

  石墩子上面蹲了個人,一個看起來十分朝氣蓬勃、理著雞冠子頭的男人,男人也看見了他們,正在非常熱情地揮著手沖這邊打招呼,笑臉相當燦爛。

  白曄有些莫名其妙,這麼有特色的人,他要是見過肯定不會忘,那既然不是來找他的……難不成是來找玉兔兒的?

  這麼想著,白曄正想轉過頭去看看身旁的玉兔兒,就只覺得身旁一陣風吹過,帶起一陣清冷的桂花香,撩地他有一刹那的晃神,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家小兔子已經沖到了石墩子邊上,那男人見玉兔兒過來了愈發地興奮,剛張開嘴準備說什麼的樣子,就只見小兔子一個高抬腿,毫不留情地往前就是一踹。

  白曄只覺得眼前一花,男人就已經被踹飛進了後面的灌木叢,淹沒在層層疊疊的枝椏樹葉中,只留下幾片被揚起的樹葉在空氣中慢悠悠地打著旋兒往下落。

  那邊的玉兔兒插著腰,怒氣衝衝地咆哮著:

  「呔!你這潑猴!還敢往我跟前站!」

  作者有話要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孫大聖出場啦!


Chapter 41

  出租屋裡,白曄頭疼地擋在沙發前,攔著踹了鞋子在上面亂蹦的玉兔兒,對面的液晶電視上蹲著剛才在從樓道裡一路上躥下跳地跑上來的孫大聖。

  兩個神仙從一樓你追我趕地打到十二樓,跟沒事兒人一樣還想再屋裡接著打,具體來說是玉兔兒想打猴子,孫大聖嬉皮笑臉地四處亂躲,但白曄自覺是個正經八百的凡人,從一樓一口氣跑到十二樓,實在是沒力氣再跟他們鬧了。

  喘著氣攔在兩人中間,阻止著兩位神仙在自己家裡搞破壞,但小兔子完全不解氣,在沙發上蹦著跟對面的孫大聖打嘴仗:「你這潑猴!你有種就過來!姑奶奶不踹地你斷子絕孫!」

  「兔妹妹,消消氣消消氣!」孫大聖被罵了完全不見惱怒的,依舊笑嘻嘻地蹲在電視機上。

  「誰是你兔妹妹!」玉兔兒眼睛一瞪,她可比這潑猴活的久多了好麼?!

  「兔祖宗兔祖宗!」孫大聖從善如流,當孫子當的很是開心。

  「誰是你兔祖宗!」玉兔兒完全不想要這個孫子。

  「那就兔仙子,仙子總行了吧。」

  「我呸!」玉兔兒完全不領情,「你給我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下次要再讓我見到你!你看姑奶奶踹你留不留情的!」

  「剛踹那腳也沒留情呀。」孫大聖笑著揉了揉肚子,他這石頭做的肚皮到現在都還疼呢。

  玉兔兒見他還敢頂嘴,插著腰圓眼睛又是一瞪,孫大聖很聽話地在嘴巴上比了個拉拉鍊的手勢,閉上嘴不說話了。

  白曄看見心說這孫大聖還挺跟進時代的,稍微平靜下來一些之後,從茶几上抄了杯早上不知道是誰喝剩下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乾淨了,放下杯子這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玉兔兒剛看白曄仰著頭喝水的樣子,喉結上下滾動,情不自禁地又開始犯花癡,白曄把杯子放下之後,她眨巴眨巴眼睛回過神來,又抬起頭準備繼續鬥爭。

  白曄一看她這架勢就頭疼,轉身虛攏著小兔子,免得她又接著亂蹦,開口道:「行了行了,你先下來。」

  「我不!」玉兔兒剛犯花癡被打斷的怒氣現在又上來了,相當地橫!

  「聽話,先下來。」白曄仰起頭,耐著性子哄她。

  「我就不!」

  白曄沒有動,輕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兩人一上一下對視了半晌,最後玉兔兒一偏腦袋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腳步一錯,盤腿在沙發上坐下了,後面蹲在電視機上的孫大聖見狀若有所思地伸手撓了撓下巴。

  白曄安撫完這邊這個,又轉身看向另一個,看著這位中國無數人小時候的偶像,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孫大聖在電視機上蹲地十分自在,完全沒有要下來的意思,此刻見白曄看過來了,也饒有興味地打量起他。

  白曄單方面地尷尬了半晌,最後開口問了一句:「您吃飯了嗎?」

  孫大聖聽見一樂,心說這小孩兒有趣,從電視機上往前一蹦,跳到了茶几上,問道:「吃了如何?沒吃又如何?」

  白曄聽完歎了口氣,「您要是沒吃飯,我就去廚房給您做,還是您想出去吃?」

  孫大聖也不為難他,在茶几上一踮腳尖,換了個翹著二郎腿的姿勢,「俺老孫趕著下凡來,肚裡還真沒什麼東西,就在——」

  「去你大爺的!還想吃飯?!有事說事兒沒事兒滾!」玉兔兒從沙發上跪坐起來,扒著白曄的肩膀又是一頓怒駡。

  「好好好,不吃飯不吃飯,」孫大聖看起來脾氣好地很,放下二郎腿,順毛哄著怒氣衝衝的小兔子,「不過你這話倒是難答呀,俺老孫就不能是下凡來散散心麼?」

  「你散個錘子的心!說!來幹嘛的?」玉兔兒撐在白曄肩膀上不依不饒地問道,這猴子雖然行事乖張,但沒事兒絕不會來她跟前瞎晃悠,成佛之後依舊是興致來了就去走家串舍、四處打劫,但也從未踏進過廣寒宮一步,今天居然下凡來找她,絕對有問題!

  「天機不可洩露。」孫大聖之前都順著小兔子,到正事兒上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說一個字了,嘻嘻哈哈地打著太極,把玉兔兒氣地變回原形回臥室睡午覺去了。

  好不容易消停下來了,白曄心累地往沙發上一攤,突然瞥見還蹲在茶几上的孫大聖,才反應過來家裡還有尊佛呢,正經八百的佛!

  「我去給您倒杯茶吧。」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家小兔子看大聖格外不順眼,連打帶罵的,大聖居然也不生氣,還一直笑嘻嘻地腆著臉哄著,但白曄絲毫不敢認為這是個脾氣好的主兒,再說了,別人家裡供尊佛都是香火供品不斷,仔仔細細的養著,他這現在家裡來了尊真佛,還不得小心伺候著。

  「甚好甚好!」孫大聖很滿意這個既懂事又講禮貌的小孩兒,從茶几上下來在沙發上躺了,在白曄轉身往廚房走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傳音道:

  再給俺老孫弄點吃的,許久不曾嘗過凡間的吃食了,還怪想念的。

  白曄聽見之後一愣,轉回去點點頭正準備應一聲,就聽見孫大聖又補充道:

  別弄那味道重的啊,也別整那大動靜的,小兔子鼻子耳朵忒靈!

  白曄張開的嘴又閉上了,見堂堂孫大聖居然這麼怕他家小兔子,連吃個東西都要偷偷摸摸的,內心略微有些一言難盡,點了點頭進廚房了。

  進去之後先從櫥櫃裡把茶葉拿出來放在一邊,白曄平時不喝茶,這還是在他姐家看見了,順手拿回來的。

  然後又打開冰箱看了看,動靜小,還要味道淡,那要不就煮個湯圓吧,拉開冷凍區的抽屜,裡面放著上次玉兔兒在超市拿的一堆各種各樣的速凍湯圓,小兔子不喜歡黏糊糊的東西,但又喜歡吃甜的,所以白曄一般是給她炸著吃,不過孫大聖要動靜小,那還是直接煮吧。

  扣了幾個芝麻餡的大湯圓出來,又抓了一堆沒餡兒的小湯圓,鍋裡放進水,等水開了先下大湯圓,再放小湯圓,最後白曄還打了個蛋進去。

  盛出來之後也沒放糖,本來是準備直接把冰糖罐子拿給大聖讓他自己放的,想了想還是拿了個小碟子倒了些冰糖出來盛著。

  既然要吃飯,那茶也沒先沒泡,白曄端著碗和冰糖碟子就出去了,輕手輕腳地把東西在餐桌上放好,抬頭看向在沙發上舒舒服服眯著眼躺著的孫大聖。

  孫大聖像是閉著眼也能看見似的,嗖地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白曄只覺得沙發上的人瞬間就沒了,回過神來的時候孫大聖已經蹲在了餐桌前的椅子上,拿起勺子從碗裡撈湯圓了。

  大聖完全不怕燙地咬了一口之後,覺得有些沒滋味,端起一旁的小碟子,把裡面的冰糖一股腦地全倒進了碗裡,攪了兩下之後,舀了勺湯起來嘗了嘗味道:

  不錯不錯!就是有些甜了。

  大聖嘴裡說著甜,手上動作可是一刻不停,不一會兒就把碗裡的東西舀了個一乾二淨,最後連湯都沒放過,兩三口喝了,喝完還不忘在白曄耳邊念叨一句:

  恁甜了些!

  吃飽喝足的孫大聖心情相當好,繼續回沙發上美滋滋地躺著,留下白曄任勞任怨地收拾桌子。

  剛把碗收回廚房,就聽見門鈴響了,白曄走出來往貓眼裡一看,居然是嫦娥。

  一見嫦娥來了,孫大聖收起在沙發上吊兒郎當的樣子,好歹是把腳放下來了,嫦娥沖他略微欠了欠身:「不知大聖下凡,有失遠迎,還望莫怪。」

  「仙子說的哪裡話,不妨事不妨事,先坐先坐!」孫大聖完全把自個兒當這兒的主人了,扭頭又沖著白曄吩咐了一句,「去泡壺茶來!」

  嫦娥在沙發上坐下,等廚房的門虛掩上之後,才輕聲說道:「大聖就仗著白公子話少吧,若是玉兔兒知道你這麼使喚他,少說也得再踹上你幾腳。」

  「這小孩兒有趣,俺老孫喜歡,再說了,他祖宗的祖宗當年見了孫爺爺,不也得乖乖地把鎮海之寶送上來?如今也就吃他一盞茶罷了。」孫大聖絲毫不在意,擺擺手無所謂地說道。

  嫦娥笑了笑,也不再多說。

  茶泡的挺快的,一會兒就端出來了,白曄剛把茶倒好,那邊玉兔兒已經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了,伸了個懶腰,身上的毛毛在床單上蹭地亂七八糟,迷迷糊糊地變回人形,打著哈欠就開門往外走:「白曄——」

  玉兔兒頂著一頭亂毛,哈欠打到一半就發現家裡還有兩個人,瞥了一眼嫦娥,不太在意地挪開視線,看向沙發上坐著的另一人,看清楚之後頓時就醒盹了,原本還沒完全睜開的眼睛立馬瞪地溜圓:「你怎麼還沒走?!」

  「莫惱莫惱,這就走著就走!」

  孫大聖依舊笑呵呵地,說完真就起身往外走了,嫦娥也跟著站了起來,看來剛才孫大聖就是在等嫦娥仙子了。

  玉兔兒頭髮淩亂,插著腰瞪著眼,架勢跟潑婦駡街似的,無奈長地太可愛了,氣勢直接打了個半折,倒更像是小孩子賭氣。

  小兔子直勾勾地盯著孫大聖往外走,餘光掃過大開的廚房門,眼尖地發現了裡面白曄還沒來得及洗的碗,圓眼睛眯了起來。

  孫大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心裡咯噔一下道了句不好,不露痕跡地加快了腳步,手還沒摸上門把手,就聽見玉兔兒說了聲:「等會兒!」

  小兔子跑到廚房去拉開冰箱,上上下下看了看,嘟著嘴沖白曄委委屈屈地說:「少了六個芝麻湯圓,一把小糯米湯圓還有一個雞蛋!」

  白曄真沒想到她居然能記得這麼清楚,連忙解釋道:「我吃的我吃的。」

  「什麼時候吃的?」玉兔兒狐疑的問道。

  「剛吃的剛吃的。」白曄接著糊弄,想著能少一事是一事。

  玉兔兒非常懷疑地湊到白曄跟前,鼻子都要碰到他嘴上了,輕輕地嗅了嗅,然後往後一撤,指著他大聲的說道:「你撒謊!」

  白曄被她身上的桂花香撩地神情恍惚,渾身上下都是麻的,眼耳口鼻集體罷工,壓根兒就沒聽見她說什麼。

  玉兔兒手往旁邊一轉,指著凝神屏息剛把門把手擰開的孫大聖,眉毛都氣歪了:

  「是不是你吃的?!」


Chapter 42

  孫大聖被玉兔兒一腳踹飛出了門,趁小兔子還沒躥出來抓人,連忙撚了個訣,刷地消失在了空氣中。

  嫦娥無視掉還在指著門口罵猴子的玉兔兒,走到白曄身邊,微微欠了欠身,「白公子,今日多麻煩你了。」

  白曄聽見嫦娥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連忙回答道:「沒事,您不用多禮。」

  嫦娥笑著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了,白曄在身後還是沒忍住叫住了她,「嫦娥仙子,玉兔兒跟孫大聖到底……」

  嫦娥轉過頭,輕歎了一口氣道:「大聖對玉兔兒有愧。」

  說完這一句,便不再多言,繞開還氣鼓鼓地扒著門的玉兔兒,下樓去了,留下白曄一人在廚房裡發愣。

  ***

  白爪子本來好好地在修煉,突然屋子裡憑空出現一個大活人,嚇地他差點沒走火入魔,習慣性地收斂好自身的氣息,在花盆裡瑟瑟發抖地打量著這個明顯不是凡人的傢伙。

  嚶嚶嚶嚶嚶,怎麼又來了個大仙啊……而且這個大仙看著好嚇人!

  孫大聖活動了一下筋骨,大搖大擺地在沙發上躺了,嫦娥一進來就看見了四仰八叉的大聖,倒也不是很在意,優雅地在一邊的小沙發上坐下。

  大聖見嫦娥仙子回來了,撓了撓下巴,笑嘻嘻地說道:「俺老孫這可算是進了嫦娥仙子的閨房了,要是讓那呆子知道了,指不定如何羡慕呢!」

  「大聖說笑了,不過是妾身在凡間的一個落腳點罷了,算不得什麼,」嫦娥笑著答道,「只是妾身屋舍簡陋,沒什麼可招待的,大聖還請多擔待。」

  「哎——仙子又見外了!」

  「閒話就不多說了,不知大聖此番下凡來,又傳訊給妾身,究竟所為何事?」嫦娥不跟他多糾纏,直入正題地問道。

  「俺老孫渾是渾,不過這事兒總歸是我插了一腳的,權當給小兔子賠不是了。」孫大聖掏了掏耳朵,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嫦娥聽完居然露出了一抹苦笑,「大聖明知就算真龍歸位,七公主的仙魂也回不來了,又何必再到玉兔兒跟前來白白受氣呢?」

  孫大聖聽完之後莫名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小兔子知道樓上那小孩兒究竟是誰麼?」

  「具體的大約是不知的,不過真龍命定是看出來了,就算剛下凡時她靈力稀薄不曾識得,如今靈力已收回多半,她又跟白公子日夜相伴,不可能還不知道。」

  孫大聖聽完之後沒接話,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樣子。

  嫦娥說完又輕歎了口氣,勸道:「大聖不必自責,當年的事……其實也怪不得你,大聖在凡間遊玩幾日便回去吧,妾身在此足矣。」

  「這一時半會兒可能還真回不去了……」孫大聖表情莫名尷尬,在嫦娥疑惑地注視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那小孩兒身上的血脈禁制……是俺老孫教給他這凡間的父母的。」

  「……」嫦娥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接孫大聖的話,她就說怎麼當初明明顯示龍魂已入輪回,但星君們在天上找了整整十八日,就連畜生道都搜了一圈,也沒在凡間找著龍魂究竟在哪兒,一直拖到了玉兔兒傻不愣登地被星盤吸收了靈力,才在白曄身上發現了端倪,結果竟然是這潑猴兒在搗鬼嗎?

  孫大聖又掏了掏耳朵,內心略無奈,他當初就是想著總得補償一下小兔子吧,七公主的仙魂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回來了,那那條還沒出生的小泥鰍也算吧,好不容易等到小泥鰍破殼了,龍魂入了輪回歷劫,孫大聖連忙下凡找到了還在凡人肚子裡的小泥鰍。

  當時林晚晴還不知道自己又懷孕了,剛好週末出門去爬山,山上有個寺廟,她就順便進去拜了拜,孫大聖隱著身形,立馬就沖一邊撚著珠串念叨「阿彌陀佛」的老和尚吹了口氣,暫時上了那和尚的身。

  林晚晴拜完菩薩之後正準備起身走了,就聽見一旁的高僧說道:「這位女施主,請留步。」

  林晚晴愣了愣,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圍,就她一個女的,不太確定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麼?」

  孫大聖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假意伸手進袖子裡一摸,實際是變了一個錦囊出來,然後遞給了一旁表情糾結的林晚晴,「老衲觀女施主與我有緣,若是施主下山之後發現有喜事,就打開這個錦囊吧。」

  林晚晴糾結了好久,憋出來了一句:「我沒錢!」

  「呵呵,女施主說笑了,你我相見乃是緣分,作何談那黃白之物呢?」

  林晚晴最終還是收下了那個錦囊,反正也不要錢,總歸不能是害人的東西吧,這寺廟可都開了好幾十年了。

  下了山之後沒過多久她就查出有了身孕,林晚晴想起來了寺廟裡的老和尚說的話,半信半疑地把不知道扔哪兒去了的錦囊翻出來,打開之後裡面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榮華富貴皆享,鰥寡孤獨必占其一。

  說實話,林晚晴一點兒都不迷信,但這事兒實在是讓人慎得慌,那老和尚連碰都沒碰過她一下,也就看了兩眼,就知道她有喜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雖然吧,也有可能就是瞎糊弄人,但這字條上的話實在是怪得很,前半句好後半句壞的,反正那廟也不遠,找個週末就去了的事兒,林晚晴的丈夫白安平倒是就當再陪老婆去散散心,沒太在意那張紙條的事,懷孕了女人更敏感麼,正常正常。

  林晚晴到了寺廟裡的時候,依舊是那個給他錦囊的老和尚坐在一旁撚著佛珠念經,孫大聖這幾天倒是沒著急走,見林晚晴來了,故伎重演又上了回老和尚的身,他如今可是正兒八經的「鬥戰勝佛」,這老頭兒平白被他上了兩次身,醒來之後怕是佛法又會精進不少。

  孫大聖這回依然是給了林晚晴一個錦囊,只說了一句話:「回到家中再打開吧,信與不信在你自己,你我緣分到此,今後便莫要再來尋老衲啦。」

  錦囊裡放著兩張符咒,是孫大聖找地府那些老鬼道士們畫的,還另附了一張紙,上面說若是想要腹中胎兒出世後平安順遂,那就將夫妻二人的指尖血塗抹于符紙之上,用紅燭點燃符紙,溶灰燼于水中給孩子喝了便可,不過耗費的是夫妻二人的命數,命數耗盡便是命盡,此法非是不可解,只需把另一張符咒按照相同的步驟喂給孩子便可,之後又是幾句什麼家中不可有非人的活物啊之類的話。

  最後還說了一句,在胎兒出生之前將錦囊佩戴於身,可保母子平安。

  林晚晴看完之後心頭煩躁,忍不住又去找了那個老和尚,只是前兩次都是先開口跟她說話的大師,這次卻是一直閉著眼睛撚著他的佛珠,念著他的佛經。

  林晚晴等了好一會兒,見老和尚確實是沒有理她的意思,在一旁輕聲叫了一句:「大師……」

  老和尚睜開眼,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女施主有什麼事嗎?」

  林晚晴想起上次老和尚說的話:「你我緣分到此,今後便莫要再來尋老衲啦……」,她抿了抿嘴,最後也只說了句:「沒什麼事,打擾大師了。」

  孫大聖自覺已經把事情辦妥了,早就回天上了,林晚晴自然是再找不到那個「老和尚」了,雖說神仙不能干涉凡人命數,但他只是給了林晚晴一個選擇,要如何做那是林晚晴自己的事情,對孫大聖來說這真算不上什麼大事兒。

  開始的時候林晚晴自然是不肯讓孩子喝那什麼符咒的,不過倒是把錦囊隨身帶著,直到白曄出生之後,莫名其妙地就開始發高燒,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這孩子可能活不了了,林晚晴實在是沒別的辦法了,那最後這個看起來根本就不是辦法的辦法,也只能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白安平依舊是絲毫不相信錦囊裡的話,不過他也沒辦法了,看著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地失去生命,心中悲痛,但他不能垮,因為還有妻子,抱著安慰妻子的心情,他配合著林晚晴把符咒給孩子喂下去了。

  真的是奇跡一般,孩子的燒立馬就退了,退燒之後,不哭也不鬧,只是張開烏黑的眼睛,眼裡有些好奇又有些茫然,乖巧地讓人心疼。

  白安平不信也得信了。

  只是「老和尚」給的第二個錦囊裡從不曾說過此法能解第一個錦囊裡的判詞:

  榮華富貴皆享,鰥寡孤獨必占其一。

  他們用自己的命護大的孩子,終究是應了一個「孤」字。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參加一個活動,回來晚了,抱歉沒能按時更新>_<


Chapter 43

  孫大聖看著一邊表情十分一言難盡的嫦娥,沒有多解釋,不過估摸著嫦娥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了,大聖內心自我安慰著,這事兒其實不能怪他呀,凡人的身體的本就難以承受龍魂,真龍命更是逢亂世才出,幾百年難得見著一個。

  正常出現的真龍天子,自魂魄誕生之初便有天命相護,就算跟他那師傅一樣被各路妖精和心懷不軌的凡人垂涎,但總歸會化險為夷,真真就是上天都護著。

  而正常情況下神仙若是要入輪回歷劫,將自己的仙魂偽裝成凡人魂魄,隱藏好氣息,是首先要做的事情,可小泥鰍就不一樣啦,他本不該在破殼之際就下凡歷劫,龍魂直接被拖入了輪回,要是沒他及時找到那對夫婦,借錦囊掩藏住了龍魂的氣息,恐怕那小孩兒還沒生出來就得被各路鬼怪妖精吞個一乾二淨。

  天上那群星君們老是說什麼不可擾亂凡間命數,啊呸!要是他沒下凡去,不知道小泥鰍的龍魂還得在輪回裡兜個幾輪才能順利出生呢。

  孫大聖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非常傲嬌地扭過頭「哼」了一聲,弄得嫦娥在一邊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星君們不是沒有料到白曄可能在凡間都不能平安出生,但他們的打算是,就算胎死腹中那也算是曆了一次輪回,本來這就是個意外,意思意思就行了,等胎兒魂魄被勾入地府之後,他們就出手把龍魂再引回來,這樣事情就算是解決了,萬萬沒想到……

  嫦娥歎了口氣,只能無奈地開口問道:「那大聖是什麼想法呢?如今白公子父母已去世十年,他身上的血脈禁錮也撐不了多久了,龍魂之事遲早要暴露,你我雖多的是法子讓他意外身亡,龍魂歸位,但大聖如今也是位列仙班,在凡間嘗嘗吃食,游遊山,玩玩水,自是可以,但若是私自改了凡人的壽數——」

  嫦娥說道這裡停頓了一下,等孫大聖的眼神看過來了,才繼續說下去:「怕是得再被壓在五指山下過個幾百年,再等一個師父去西天走一趟吧。」

  孫大聖一聽到「五指山」三個字,頓時臉就黑了,嫦娥還猶不盡興,又添了一句:「不知觀世音菩薩那裡是否還有第二個金箍呢?」

  孫大聖的臉已經黑地跟鍋底一樣了,在腦袋上亂撓一氣之後,好歹忍住了把金箍棒掏出來舞上那麼一舞的衝動,「仙子莫要再擠兌俺老孫了,我此次下凡來本就是為解決這事兒,仙子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嫦娥現在心裡是窩著火氣的,說話自然也就不那麼客氣了,「當初大聖借著白公子父母的命數才勉強掩住了他的龍魂,白公子若是沒有入凡間歷劫,如今就算化作人形也就是個不過三尺的娃娃,再如何天賦異稟,也不可能有他父兄那樣的本事,小龍的魂魄是很脆弱的,強大的是身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如今白公子龍魂人身,若是氣息暴露,你可知會有多少人和妖虎視眈眈地要取他的命,若只是命也就罷了,他這凡身一死,自然也就不再歸凡間管,你我那時再出手自然護的住他,但若是別人要的不是他的命呢?沒了母體的保護,他極有可能在身死前便龍魂有損,命數被截,到了那時,且不說那得了龍魂之力的妖怪或者凡人,會對這凡間造成什麼養的影響,東海等了上千年的下一任龍王被毀了,大聖你說你是該擔這個責任呢,還是不該擔這個責任呢?」

  嫦娥話音剛落,頸邊便橫上了一根三隻粗細的鐵棍,孫大聖拎著金箍棒,橫眉倒豎,「嫦娥仙子,俺老孫敬你是太陰星君坐下仙娥,可不是怕了你,你莫要得寸進尺!」

  嫦娥像是沒看見頸邊那把輕輕一舞便能敲斷她脖子的神兵,不慌不忙地繼續說道:「還有玉兔兒,若是龍魂順利歸位,她本不用被迫下凡,大聖本意當也是如此,但怎奈何好心辦了壞事,你說那傻兔子知道了這事兒,究竟是怪你呢?還是不怪你呢?」

  孫大聖說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一張臉憋的更黑了,最終還是冷哼一聲收起了金箍棒。

  ***

  白曄完全感受不到樓下,一牆之隔的地方,因為他的緣故而劍拔弩張的氣氛,他現在正在焦頭爛額地哄兔子:

  「買買買,給你買給你買,你要什麼買什麼,行了吧?」

  「現在就去!!」玉兔兒表示冰箱裡的東西被吃別人了非常難過,必須馬上把數給補上。

  「好好好,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於是三個小時之後,白曄喂完兔子,在冰箱前整理了好半天,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今天買回來的兩大口袋東西給塞進去,一些可以常溫存放的倒是好說,可像速凍包子這之類的就只能放冰箱了。

  看著一旁剩下的實在是塞不進去的半口袋,白曄想了想決定乾脆給他姐送去好了,反正放在這兒也是浪費。

  看了看時間,林梓如果晚上沒應酬的話,應該是已經回家了,於是拿出手機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林梓接電話倒是快,白曄想起來中午劉熠哲小朋友的事情,先問了問,那邊林梓一聽見這個就開始頭疼,「你快別跟我提這個了,都說這小混球像你小時候,他要真能像你一樣,我可得燒高香拜佛了。」

  林梓今天從公司回來,剛打開家門,就被寶貝兒子抱了個滿懷,林梓「受寵若驚」,第一個反應不是兒子受委屈了,而是這小混球又闖什麼禍了?

  劉熠哲小朋友掛在他媽腿上,揚起小腦袋,露出他醞釀了好半天的委屈臉,「媽∼我被人欺負了∼」

  林梓跟兒子大眼瞪小眼,兩人都奉守「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衣帽間裡一時氣氛緊張。

  劉熠哲扒不住都從林梓腿上滑下來了,見親媽並沒有像小跟班說的那樣,滿臉疼惜地把他抱在懷裡噓寒問暖,立馬撤了委屈臉,撒開手站直了就轉身往客廳裡走去了,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抬起來沖背後招了招,「你過來一下,我跟你說件事。」

  林梓恍惚間突然有些拿不准到底誰才是當兒子的,脫了高更鞋,把包往邊上一放,踩上拖鞋走到客廳,在兒子旁邊坐下:「說吧,什麼事兒?」

  劉熠哲小朋友使勁往沙發裡面坐了坐,小腿都抬上來了,終於能夠上沙發後背了,舒舒服服地把手交疊在小肚皮上,往後一靠,非常淡然地開口講起了今天中午學校發生的事情。

  ……

  「……大體就是這樣了,下午吳老師也沒再找過我,這事兒應該就這麼結束了吧。」

  林梓聽完一時不知道是該誇他聰明呢?還是該罵他搗蛋呢?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只說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劉熠哲小朋友完成了小舅舅交給他的任務,心滿意足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回他的玩具房去了,拼圖還差一點點,今天應該能拼完。

  林梓看著兒子頭也不回地離開的背影,回想起剛才劉熠哲小朋友微笑著沖她點的那兩下頭,頓時覺得自己可能才真的是當「兒子」的那個。

  白曄聽林梓在電話裡說完,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安慰他姐那顆受傷的心靈,林梓抱怨完接著說道:

  「劉藝瑤那孩子的事情,等你姐夫回來我跟他說下,估計也是小女孩有點內向,家長又疏忽了,一直不知道她在班上受欺負。」

  「嗯,是該跟姐夫說說,怎麼說也是他親女兒。」

  「唉,是呀,聽熠哲說著怪可憐的,」林梓這才想起來白曄還沒說打電話來什麼事兒呢,「對了,你打電話來什麼事兒?」

  「哦,」白曄也差點忘了,被林梓這麼一問才撥弄著一旁的塑膠袋回答道,「就是去超市買東西買多了,冰箱裡放不下,想著給你送點去。」

  「哦,那你現在拿過來?」

  「嗯。」

  給林梓送完東西再回來,已經快九點半了,玉兔兒今天跟孫大聖吵架頗費元氣,已經趴在臥室床上睡著了。

  小小的一個白團子,攤在藍色條紋的被單上微微起伏著,面前還放著支起來的平板,螢幕已經黑掉了,白曄輕手輕腳拿起來一看,是電量低自動關機了,隨手放在床頭櫃上充上電,轉過身來的時候,小兔子已經揉著眼睛醒了,翻了個身四腳朝天地躺著,漏出了看起來手感相當不錯的毛肚皮,白曄沒忍住,伸手上去摸了摸。

  玉兔兒迷迷糊糊地在白曄手心裡滾了一圈,又翻了個身,嘟嘟囔囔地說:「你今天還沒給我泡奶喝呢。」

  「給你泡。」白曄撓著她的腦袋,修長的手指穿過兩隻小小的兔耳朵,點在頭頂上輕輕揉了揉。

  「你還欠我兩袋呢……」小兔子被揉的很舒服,紅眼睛眯起來,十分享受,但是依然不忘了算帳,「去外面住的那天晚上,還有……」

  白曄聽她說著想起了今天小兔子數湯圓的事情,心裡覺得好笑,突然只覺得手下的毛團子一僵,然後噌地一下就竄了出去,白光一閃出現在眼前的就是已經是人形的玉兔兒了。

  玉兔兒頭髮亂翹,跪在床上,怒氣衝衝地指著白曄說道:「還有你嘲笑我的那天晚上!」

  白曄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的牙印已經消地差不多了,他心說還好是週五,這要是平時得去學校,被看見了還指不定會傳成什麼樣呢。

  玉兔兒不依不饒抄起一旁的枕頭接著說:「嘲笑我也就算了,我咬你一口算咱兩扯平!最可惡的是你居然還不給奶喝!」

  白曄笑著接住玉兔兒扔過來的枕頭:「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哼!今天要喝兩袋!」

  「好好好,喝兩袋。」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卡文,又更晚了,跪地謝罪


Chapter 44

  劉藝瑤身上的靈力,玉兔兒還沒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從上次見她的情況來看,靈力就像是在保護她一樣,不過雖然劉藝瑤被小胖子帶頭嘲笑的時候,靈力有波動,但最終也沒產生什麼實際性的影響,弄得玉兔兒也拿不准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她思索了一下,決定親自去會會劉藝瑤那個後爸。

  孫大聖不知道晃哪兒去了,白曄週二又有討論班,於是只有嫦娥跟玉兔兒兩個人去,有嫦娥跟著,白曄還是挺放心的,只是叮囑了一下玉兔兒晚上按時回家吃飯。

  玉兔兒哼哼唧唧地應了,背上她的小兔子包包就出門了。

  張老闆今天聽嫦娥說今天還要過來一趟,帶個妹妹來玩玩,特意起了個大早,頭髮打上髮膠梳理地一絲不苟,三十多歲的男人,氣質成熟,能說會道,還開著一家三層樓的茶藝館,只要不說自己已婚,不知道會有多少女人動心。

  當初他就是憑著自己這張出眾的臉,和能說出花來的一張嘴,找到了現在這個堪稱完美的老婆。

  許裕事業有成,經濟富裕,關鍵是出手大方,根本不在意另一半的經濟狀況,而且工作還忙,三天兩頭不著家,這對於把談戀愛當集卡遊戲玩的張老闆來說,簡直不能再棒,而許裕最看重的除了她的工作,就是跟前夫生的那個女兒了。

  張老闆發現這一點之後,非常堅決地表態,結婚之後不會再要孩子,把劉藝瑤當親女兒疼,許裕其實想要再結婚,最主要的就是給劉藝瑤找個爸爸,她不想女兒從小就生活在一個不完整的家庭裡,張老闆這人長得順眼,跟他聊天也順心,關鍵是還還願意把藝瑤當自己親生女兒。

  她也不是不知道這人說白了就是個無業遊民,但沒工作也算個好事,正好有時間帶孩子,反正她又不缺錢,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要求了,那就結婚吧。

  張老闆當初舌燦蓮花地給許裕保證要多麼多麼地疼愛劉藝瑤,但結了婚之後根本就懶得管這個繼女,不過他當初說的不會再要孩子也是做數的,反正張老闆打從心眼兒裡就沒想過要孩子,拖著個奶娃娃他還怎麼去泡妞啊?

  於是當著許裕的面是對孩子噓寒問暖的,背地裡也就當這小孩兒不存在,反正劉藝瑤內向的很,什麼也不會跟她媽說。

  當然他肯定是不會說虐待人小女孩兒的,張老闆自認雖然是風流了些吧,但道德觀還是很正的,吃的穿的絕對不會短了人孩子,不過也就僅限於此了。

  許裕那邊自認為就算自己不在家,張老闆也會好好帶孩子,所以更是一心撲到工作上,陪女兒的時間越發地少了。

  於是劉藝瑤真就成了爹不疼娘不愛,親媽忙工作,一廂情願地覺得女兒過的很好,親爸有自己的家庭,後爸又不管她,她本來性格就內向,如此更是膽怯孤僻。

  上幼稚園的時候就幾乎沒有小朋友願意跟她一起玩,上了小學之後情況越發嚴重,她開始被班上的一群小男生欺負,開始還會有人看不下去站出來護著她,有的還直接去找老師告狀,但她從來只會縮在後面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班主任老師來找她談話,她也是這樣什麼都不說。

  後來,慢慢地,那些護著她的同學紛紛不再為她出頭,每次都只是淡漠地看一眼,有的甚至在她又被欺負的時候跟著一起起哄,老師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再管她。

  ……

  嫦娥跟玉兔兒到店裡的時候已經是快要吃午飯的時間了,張老闆早就訂好了包間,兩人一到就被請了過去。

  玉兔兒一身打扮就跟個高中生似的,眼睛大大的,上嘴唇略微有些往上翹,看著相當地天真爛漫,活潑可愛,張老闆的獵豔史裡還真沒有過這一款的,他一直不太愛去招惹那些所謂的清純女學生,怕麻煩,都是出來玩兒的,大家好聚好散,別整那些哭哭啼啼地要他負責的話,其實說白了也就是要錢,都不知道上過幾個男人的床了,還給非得自己立個牌坊。

  當初聽嫦娥說要帶妹妹過來的時候,他還真沒對人小姑娘動過心思,張老闆此人雖說是個情場老手了吧,但頗有些該領域「專家」的矜傲,感情可以隨便玩,但也得玩的有水準,那些一夜情什麼的他是看不上的,腳踏N條船這之類的他也十分不屑,霸王硬上弓那就更不用說了,他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這次這麼費心思,主要還是想在嫦娥面前表現一下自己,這可是嫦娥第一次帶人過來,怎麼著他也得抓住機會多獻獻殷情啊!

  嫦娥可是他這些年來見過的長相氣質最合胃口的女人了,真的是人如其名,跟月亮上的仙女一樣,他說什麼也得好好把握,把人給泡到手了!

  三人在餐桌上坐了,玉兔兒挺好奇的轉著眼睛眼睛四處打量,桌上的前菜都是些冷盤,她不太想動筷子。

  張老闆也不著急催人吃飯,反正也才十一點多,沒準兒人妹妹都還沒餓呢,於是笑著跟玉兔兒打了個招呼:「妹妹現在是還在讀書嗎?」

  「我麼?」玉兔兒收回視線看過去,「不是呀。」

  「妹妹看著挺小的,沒想到就已經出來工作了呀,」張老闆倒是不考慮這是輟學打工去了的,就看她手腕上那塊白玉墜子,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家裡肯定不是一般的富裕,「妹妹現在做什麼工作呀?」

  「唔……」玉兔兒轉著眼珠子想了一會兒,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答道,「我是個算命的。」

  「……」

  在玉兔兒回答之前,張老闆心裡已經在三百六十行裡轉了個遍,自認為行行都考慮到了,但今天他總算是長見識了——三百六十行裡還有一個行業叫「算命」!

  嫦娥在一旁笑著說道:「她說著玩兒的,小孩子家家調皮地很,張老闆見笑了。」

  「哪裡哪裡,」張老闆畢竟是經歷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人,立馬就調整過來了,接過嫦娥的話頭往下聊道,「常小姐的妹妹很可愛啊!這年頭,少見有這麼討人喜歡的小姑娘了!」

  玉兔兒眼睛彎彎地,笑的一臉無害,「是真的,我算命可准了呢!要不我給你算一卦?不收你錢。」

  「哈哈,小妹妹真是可愛,」張老闆還不知道面前已經被挖了個坑,他自己正在非常開心地往裡跳,「行啊,那就麻煩妹妹給我算算唄!」

  小兔子撐著下巴,笑得天真爛漫,「我算出來,你有個女兒。」

  張老闆聽完這句話,一顆心立馬就提了起來,什麼意思?難道說嫦娥已經知道他有家室了,雖然知道了也不一定有事兒吧,但萬一她對這個特別排斥呢?他為了把人泡到手可已經砸了不少東西進去了,光那張金絲楠木的矮幾就廢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的呢!

  不過張老闆畢竟是情場高手,也就緊張了那麼一瞬間,立馬就調整過來了:「哈哈哈,我就一直想要個女兒來著,妹妹可真會說話!以後要真能有個女兒,我可要好好感謝妹妹了!」

  玉兔兒也不戳穿他,笑嘻嘻地不搭話了,這人雖說名義上是劉藝瑤的後爸吧,但身上沒有染上她一絲一毫的靈力,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很大可能性,他這段時間根本就沒接觸過劉藝瑤,或者說接觸的相當少,這可不是一個當爸爸的該有的樣子呀。

  之後玉兔兒就不太想說話了,反正要套話的話嫦娥比她會多了,在熱菜端上來了之後就懶得再分一絲注意力到張老闆身上了。

  菜的味道還不賴,但她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的,唔……還是喜歡吃白曄做的。

  張老闆見玉兔兒興致缺缺的樣子,心說這怎麼行呢,他可還要在嫦娥面前表現一下自己呢,於是趁著下一道菜上來的時候,熱情地介紹道:「妹妹嘗嘗這個,這是燕窩和魚翅放在一起熬的粥,他們家做的還算可以,快趁熱嘗嘗!」

  玉兔兒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極力推銷的張老闆,拿起勺子攪了攪剛才服務員小姐姐放到她面前的粥碗,看著裡面黏糊糊的東西,不是很想往嘴裡放,想了想端起粥碗往張老闆面前一擱,非常大方地說道,「你喜歡那就給你吃吧。」

  張老闆尷尬地看著面前的兩碗粥,欲哭無淚,心說這妹妹路子也太野了吧,他搞不定啊!

  吃完飯之後自然是去張老闆的茶藝館看看,張老闆換了戰場又重新振奮起來,想著好好地打個翻身仗。

  剛吃了飯不好馬上就喝茶,於是張老闆就帶著兩位美女在茶藝館裡慢悠悠地逛著,時不時地介紹一下這處佈景有什麼寓意,那副字畫又是出自那那那個名家之手,順帶再裝模作樣漫不經心地提一下自己當初又是怎麼怎麼請設計師來設計的,或者又是怎麼怎麼千辛萬苦得到這幅字畫的。

  張老闆自認為講的風趣幽默又不失內涵,充分體現出了一個為了藝術漠視金錢的鑽石王老五的氣質,但玉兔兒開始還自顧自地打量著周圍,後來就又一副懨懨的樣子了,等他把二樓介紹完,領著人往三樓走的時候,不經意地往身後一看,發現人妹妹已經開始打哈欠了。

  就在張老闆猶豫著問一下妹妹是不是想睡午覺了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他那個一天到晚神龍不見首尾的老婆打來的。

  許裕對張老闆來說是妻子,更是金主,金主是不能怠慢的,沒錢他還怎麼泡妞啊?於是張老闆非常果斷地沖著嫦娥歉意地笑了笑,然後走到一邊接通了電話。

  玉兔兒耳朵靈的很,張老闆跟許裕的對話她聽地一清二楚,電話裡說劉藝瑤在學校裡被人欺負,讓張老闆下午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兔子無聊地嘟起嘴巴,跟嫦娥說:「回去了吧。」

  嫦娥盈盈一笑,「知道你這樣子像什麼嗎?像個急著回家見夫君的小媳婦兒。」

  玉兔兒沒跟以前一樣炸毛,她還是那副懨懨的樣子,淡然地說道:「我過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嫦娥斂去笑意,她知道玉兔兒這個「回去」,跟剛才的意思不一樣,這個「回去」,說的是回廣寒宮,穿過九重天,回那個清清冷冷的廣寒宮。

  嫦娥看著她往樓下去了,一步,兩步,三步……走到一半的時候,耳邊悠然響起了玉兔兒的聲音:

  你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他不是凡人也不可能……幹嘛老拿來戳我心窩子呢……


Chapter 45

  張老闆心不甘情不願地送走了嫦娥之後,想起來剛才許裕囑咐的事情,又拿出手機翻通訊記錄,找劉藝瑤班主任的電話。

  怎麼說也是金主交代的任務,那必須得完成了,不過親自去就沒必要了,打個電話問問就差不多了,估摸著也就是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沒什麼大不了的。

  也不知道許裕是怎麼知道的,劉藝瑤自己肯定是不會跟她講這些的,可能是聽其他孩子的家長說的吧,那小學裡可不少有錢人的孩子呢,說不準哪個就跟許裕工作上有接觸的呢?

  心不在焉地想著,張老闆找到了班主任的電話,看了看時間,這點差不多剛吃完飯,老師應該有空,於是張老闆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沒多久就接通了,張老闆客客氣氣地問了好,說自己是劉藝瑤的爸爸,想問問孩子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那邊二年級三班的班主任楊老師還有些驚訝,劉藝瑤的家長她其實就只在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而且每次都是一結束就把孩子領走了,完全不像其他孩子的爸媽一樣,家長會之後還排著隊來辦公室找老師問情況,別的時候更是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不過這樣的家長她也不是沒見過,大都是工作太忙,沒時間管孩子,劉藝瑤平時在班裡又不惹事,成績也還過得去,她就一直也沒專門跟家長聯繫過,今天乍一接到張老闆的電話,驚訝之餘想著還是好好跟他說一下她的情況吧,希望能讓家長多花點時間在孩子身上:

  「劉藝瑤這小姑娘挺乖巧的,很聽話,平時上課也很認真,但就是太內向了,不愛跟人交流,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問從來不會舉手,小組討論呢,也不愛發言,現在學的東西都簡單,所以成績看著還是可以,但一直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楊老師清楚光說大道理是沒用的,這些都是事業有成的成年人了,也很反感那種說教的話,所以乾脆就拿成績來談,這樣家長應該會重視些。

  張老闆從來就沒把自己當劉藝瑤的家長過,所以絲毫都不在意這些,內向就內向唄,成績好不好都無所謂,反正許裕從來也沒時間問女兒的成績,他不用應付,連成績單都懶得看一眼,雖然在上面簽字的都是他吧。

  「老師您費心了,」聽完了楊老師的話,張老闆見她沒提劉藝瑤有被欺負的事情,本著「高品質完成金主交付的任務」的精神,還很負責地多問了一句,「還有就是生活方面,哈哈,您也看出來劉藝瑤有些內向了,我們呢,有些擔心她處理不好跟同學之間的關係。」

  楊老師聽見這話一愣,琢磨著原來這電話打過來是想問自家孩子有沒有被欺負麼?班主任想了一會兒,回答道:「這應該是沒有的,之前找她談話的時候,也沒聽見她說被人欺負了,是孩子有跟您說過什麼嗎?」

  「不是不是,我們就是擔心,沒有就好,沒有就好,那就打擾老師了,感謝感謝!」

  這就是要掛電話的意思了,楊老師稀裡糊塗的掛了電話,想了想覺得下午還是把劉藝瑤叫來辦公室一下吧,這學期剛開學,她都還沒找班上的孩子們談過話呢。

  啟航小學晚上安排的是興趣班,學生自由選課,在興趣班開始之前是二十分鐘的班會時間,一般這時候,低年級的班級沒什麼事情的話,就會組織在班裡放一集小動畫片什麼的。

  二年級三班今天班會也是照常放動畫片,只是班主任偷偷進來把劉藝瑤叫走了,除了坐在周圍的幾個孩子好奇的往這邊看了兩眼,其他人都沒怎麼在意,反正這種情況挺常見的,老師班會的時候叫幾個同學到辦公室談話什麼的。

  啟航小學每個班就三十個人左右,老師也很負責,所以幾乎每個學生都會有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談話的經歷,沒什麼大不了的。

  劉藝瑤聽見楊老師輕聲說了句「來下辦公室」之後,埋著頭咬了咬嘴唇,輕手輕腳地起身跟著老師從後門出去了。

  楊老師帶著她來到了辦公室,把牆邊的椅子拖了根過來放在辦公桌旁邊,笑著招呼了句:「過來坐。」

  劉藝瑤揪著校服的下擺,縮著肩膀坐到了椅子上,依舊低著頭,楊老師見她這樣,非常和藹地笑了笑,說道:「不用這麼緊張,老師就是跟你聊聊天。」

  劉藝瑤聽完之後抬起頭怯怯地看了一眼老師,然後又馬上把頭低下了。

  楊老師儘量放輕聲音,問道:「開學這段時間,有遇到什麼困難自己解決不了的嗎?可以跟老師說說嗎?」

  劉藝瑤擰著校服下擺,過了好一會兒才垂著腦袋搖了搖頭,依舊是沒說一個字。

  楊老師心裡歎息,這樣成績中規中矩,做什麼都不冒頭的孩子是最容易被老師忽視的了,記得一年級她跟劉藝瑤談話,那會兒這孩子雖然也不愛說話,怯生生的,但最多也就是內向一點罷了,她也沒過多的在意,沒想到現在居然成了這樣,縮著肩膀低著頭,不看人也不說話。

  楊老師心裡既擔心又著急,過了一會兒接著輕聲說道:「沒事兒,有什麼都可以跟老師說的,老師肯定不告訴別人。」

  劉藝瑤頭埋的很低,班主任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小姑娘的手用力地絞著校服,等了好一會兒,她還是一言不發,這次連個搖頭的動作都沒有了。

  楊老師沒辦法,這種情況下真的只能靠家長,學校能提供的幫助很有限,最後她只能一個人自說自話地在一邊灌雞湯,可是等到鈴聲響起,班會時間結束,也沒見劉藝瑤給出什麼反應,她甚至都不知道這小孩兒有沒有在聽她說話,因為看起來劉藝瑤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在那已經被擰的皺巴巴的校服下擺上。

  等小孩兒出去上課了,楊老師坐在辦公室裡,覺得還是要給劉藝瑤的爸爸打個電話。

  ……

  「……做家長的真的是要多抽點時間來陪陪孩子,我知道你們肯定工作忙,但孩子也是不容忽視的,劉藝瑤現在這情況已經是有點嚴重了,希望你們還是多注意一下,週末孩子回家了,可以多帶她出去玩玩,多陪陪她。」

  「是是是,老師您費心了!」張老闆嘴裡客氣的很,但實際上完全沒聽進去班主任苦口婆心的勸說。

  楊老師在電話那頭又忍不住在心裡歎氣,也不知道那邊家長有沒有聽進去,真的會多抽點時間出來陪孩子。

  而另一邊的劉國棟,在跟許裕打過電話之後,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妥,前妻是什麼性子他再瞭解不過,電話裡說地很重視,但工作一忙起來肯定又是會無限期地把事情往後推。

  林梓自然是看出來了丈夫的憂慮,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女人,若是跟許裕有關的事情的話,指不定還得鬧鬧脾氣,吃個醋,但現在是孩子那邊出了事,對丈夫,她肯定還是理解居多的。

  林梓也知道劉國棟顧慮著這邊她的心情,不好直接提什麼,於是她乾脆就先開了口:「你要是不放心,哪天去接熠哲放學的時候就順便去看看那個孩子吧。」

  劉國棟聽見妻子這麼說,很是感動,自然又是一陣甜言蜜語,什麼「能有你這樣的老婆真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林梓聽了笑著打他一下,兩人笑鬧著,完全不知道劉熠哲小朋友聽見動靜從玩具房裡探出頭來,看著沙發上打情罵俏的爹媽,搖搖小腦袋,一臉嫌棄地歎了口氣。

  ***

  第二天白曄開組會,給師祖王老教授作報告,玉兔兒想起來白曄導師身上沾染的靈力,說要跟著一起去。

  「挺無聊的,上午下午都要開會,你真要跟著一起?不是還有劉藝瑤身上的靈力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嗎,你要不還是跟著嫦娥仙子忙那邊吧。」

  白曄看著已經在書包裡趴好的小兔子,在出發前又問了一遍。

  「走吧,走吧,反正都是要收回來的,那個先那個後無所謂啦,而且劉藝瑤那邊嫦娥盯著呢,不會出事情的。」玉兔兒咬開一袋餅乾,催促道。

  白曄聽她這麼說,自然也沒什麼意見,背上包就出發了。

  組會還是在上次的那個小會議室裡,王老教授來的很準時,挺慈祥的一個老先生,這天看著精神頭還不錯,笑著聽他們挨個自我介紹。

  白曄被安排在了最後一個作報告,前面學姐學長的在臺上講,他把包放在腿上,拿了個本時不時記錄一下。

  玉兔兒此刻趴在書包底,心情很複雜,她知道白曄導師身上的靈力是從哪裡來的了,在她的眼睛裡,坐在一邊的王老教授身上,纏繞著一股又一股的月白色靈力,老教師年紀大了,這一生已經快要結束了,周身幾乎就只有玉兔兒的靈力環繞著,已經看不到其他不同顏色的命運線了,除了那縷就還剩那麼一點點的,代表著生命的細絲。

  這可能是玉兔兒感受到的最清晰的一次,她的靈力究竟改變了什麼吧,實在是太明顯了,她的靈力,在幫王老教授續命!

  老教授很認真地聽著臺上同學的報告,時不時還會笑著點點頭,玉兔兒對凡人的生死看的很淡,她是廣寒宮的玉兔,人間生老病死、悲歡喜樂皆與她無關,她需要做的,她能做的,就是不干涉、不參與。

  可是白曄呢?他是個凡人,至少現在還是,他……能夠接受自己拿走一個老人的命嗎?


Chapter 46

  白曄又做夢了,不算是個噩夢,夢裡有林晚晴、有白安平,還有林梓牽著劉熠哲一起,幾個人站在前面沖他笑著揮手,「快過來啊!」

  周遭盡是一片漆黑,白曄憑著本能想要往前跑,想要走上去牽住他們伸出的手,但剛邁出一步,腳下的黑暗突然就變成了一灘濃稠粘膩的沼澤,裡面像是伸出了無數雙手抓著他往下拽,白曄怎麼掙扎都無法再向前邁進一步,反而在慢慢地往下陷,前面的人像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催促道:「快來啊!你再不來我們走了哦!」

  他開口想要回答,想讓他們等等他,但是一張開嘴,就有無形的觸手封了上來,他說不出話,越掙扎就感覺觸手纏地越緊,緊到他甚至都無法呼吸了。

  身體在無聲的掙扎中往下墜,一點一點地,像是古代劊子手執行淩遲,前面的人等不到回應,轉身往前走了,白曄伸出手,卻連他們的背影也抓不住。

  人影逐漸變小,在被拖入深淵的最後時刻,白曄看到前面像是破開了一道口子,刺眼的白光噴湧而出,將已經看不太清晰的人影吞噬,無盡的黑暗之中,就連影子也不曾留下過一瞬。

  ……

  白曄驀地睜開眼睛,窒息的感覺還殘留著,他無意識的喘息著,像是擱淺岸上的魚終於被一個浪濤帶回水中,窗簾沒有完全拉攏,一束月光散落在略顯淩亂的床單上。

  好一會兒,白曄才徹底找回身體的控制權,借著月光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本來該睡在枕頭上的毛團子,起身又四處翻了翻,還是沒看到。

  小兔子挺容易被驚醒的,要是在的話,這會兒肯定已經在哼哼唧唧地揉眼睛了。

  說起來他很久都沒有半夜被驚醒過了,也不是那麼肯定小兔子晚上一直都是乖乖地在睡覺,畢竟月亮上來的神仙,說不準晚上才是正常工作時間呢。

  白曄渾身都是冷汗,五臟六腑連著腦子空地要命,胡亂想了些有的沒的,然後一掀被子,赤腳踩在地上走出了臥室。

  不一會兒,衛生間的燈亮起,緊接著傳出了花灑的水聲,半掩著的門板上許久沒有氤上霧氣,也沒有聽到熱水器被打燃的聲音,寂靜的夜裡,只有水珠密集砸落在瓷磚地板上,淅瀝瀝地響著,像是這幾平米的空間裡,突然下起了雨。

  ***

  樓下的嫦娥也還沒睡,有些驚訝地看了看房間裡這個「不速之客」,「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這兒來幹什麼?」

  「找你商量個事兒。」玉兔兒趁著白曄睡著了,偷摸到了嫦娥這裡,把王老教授的事情說給她聽了。

  嫦娥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這部分靈力,要收回倒也不難,知道那位老人原本的壽數何幾麼?」

  「八月十五,」玉兔兒回答道,「我知道這不難,到時候跟鬼差通個信就行了,我想說的是這事兒不能讓白曄知道。」

  「這是作何?」嫦娥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我說過這些事他遲早要面對,』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就算這一次瞞了他,以後——」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玉兔兒不高興地打斷道,「你們一群人還瞞了我這麼久呢,怎麼不自己想想』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你如何知道——」嫦娥說了一半反應過來,驀地住了口,不過這並不妨礙玉兔兒把事情給捋順了。

  房間裡沒有開燈,馬上就十五了,月光亮地很,清泠泠地撒了滿屋,玉兔兒白日裡漆黑的眼瞳,映著月色隱約透出紅色的光暈,她往客廳的陽臺那邊走了幾步,迎著月光倚在推拉門的門框上。

  許久的靜默之後,玉兔兒先開了口:「我說呢,那孫猴子下凡來幹嘛,原來是這樣……可你們瞞著我幹什麼呢?你們瞞著我我也照樣下凡……一千三百年前也是,現在也是。」

  嫦娥張了張嘴,複又閉上,玉兔兒背對著她,等了會兒也沒聽見回答,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好笑,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自己接著往下說:「你們瞞得住我,又攔不住我……一千三百年前也是,現在也是。」

  嫦娥看不見她的表情,在心裡止不住地歎氣。

  ……

  兩千多年前,天庭七公主下凡與董永私定終生,亂了凡人的命數,被帶回天庭後仍舊不知悔改,玉帝震怒,下令剔去七仙女的仙骨,打入輪回,生生世世不得再列仙班,王母不忍,苦苦求情,於是最終七仙女也只是被剔了仙骨,貶入凡間,輪回百世。

  與董永恩愛一世之後,七仙女本該繼續入輪回,百世之後才能再返天庭,王母憐惜小女兒,提前把人接了回來,但也知道不能做的太過,回來之後這公主肯定是暫時當不得的了,與是就將小女兒放到廣寒宮去,做了一名仙娥,起名素娥。

  廣寒宮終年冷清,除了當年的天蓬元帥,如今的淨壇使者,旁人無事少有拜訪,七公主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如今也算是讓她靜靜心,玉帝見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王母則是琢磨著等玉帝氣消了,再提恢復七公主身份的事情。

  可七公主那是一個廣寒宮就能圈地住的呢,雖說現在是仙娥了吧,但依舊活潑無度,熱衷瞎管閒事,某日就騙了玉兔兒的搗藥杵,急的玉兔兒追著她滿天庭地亂跑,兩人打打鬧鬧,七公主一個手滑沒拎住,搗藥杵直直地就掉下了九重天,好死不死敲在了東海龍王還沒孵出來的小重重孫子的蛋殼上面。

  萬幸蛋沒碎!

  就在兩人都要松了口氣的時候,東海龍王揣著小重重孫子的蛋,風風火火地就上天庭了,跟玉帝關起門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總之等玉帝再出來的時候,直接下令碎了七公主的仙魂,打入輪回,生生世世,不得再列仙班。

  聞訊而來的王母驚地要找玉帝理論,玉兔兒和七仙女被攔在了靈霄寶殿外,玉兔兒急地不住往裡張望,七公主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還安慰玉兔兒說沒事兒,反正那老龍王的蛋也沒碎,估計玉帝也就一時氣急了。

  玉兔兒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這幅淡然,剔仙骨和碎仙魂完全就是兩回事好麼?仙骨剔了還能再修煉,仙魂碎了那就是徹底玩兒完了,從此以後就跟凡人一樣,生老病死、過奈何橋、喝孟婆湯,前塵往事不再有,就算再有大造化能夠回歸天庭,可也永遠不會是當初那個人了。

  碎仙魂是很重的處罰了,七公主這次雖然胡鬧,但也沒真造成什麼後果,玉兔兒心裡也想著是玉帝一時氣急了,直到她們看到王母再出來時憔悴的神情,玉兔兒當時心裡就是咯噔一響,聽到王母接下來說的話之後,腦袋刹時一片空白。

  王母指著一旁的七公主,疲憊地歎了口氣,「你啊你,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庭有天庭的法度,母后這次無論如何也是保不住你了!天庭百官,任誰來,也是保不住你了!」

  說罷,王母拖著華麗耀眼的裙擺,繞過呆楞在那兒的七公主,離開了,外罩的紗衣上,金線織就的鳳凰紋在終日不見陰霾的天光下,光華流轉,燦爛非凡,王母步履沉穩、身形挺拔,在仙娥的簇擁下消失在了華美樓闕的轉角處。

  可玉兔兒恍惚間總覺得王母的背影是那麼的暗淡,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華服,頭頂鳳冠嵌滿珠玉,像是要快要把她給壓垮了一樣,那個素來莊重矜持的身影,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來。

  不知道真的是巧合,還是玉帝到底心疼這個小女兒,七公主的仙魂被打入輪回之時並沒有碎的很徹底,牽牽連連地居然沒有一片逸散出去,可要修補仙魂哪裡有那麼容易呢?凡人魂魄受損尚且難以復原,跟何況是神仙。

  就連王母也知道這件事之後,也只是歎了口氣,說:「天道自有定數,只看她的造化吧。」

  可玉兔兒就是不信這個邪,追著七仙女破碎的仙魂下了凡,本意是強行占了七仙女這一次輪回的命數,將她破碎的魂魄給替出來,之後要怎麼辦再想辦法。

  但沒想到七仙女頭一個輪回,居然是唐僧師徒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中的一劫,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玉兔兒變成公主,扔繡球砸唐僧,內心崩潰地在天竺國王跟前撒嬌,還要說自己非得嫁那個光腦袋的和尚。

  本來的劇本呢,是天竺國的公主死活要嫁唐僧,國王也不放人,唐僧又不許幾個徒弟對凡人動手,王宮守衛森嚴,要偷偷溜走又很困難,然後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最後師徒四人終於帶著白龍馬順利脫身,歡歡喜喜地繼續西行。

  但怪就怪在孫大聖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識破了玉兔兒偽裝,認定這就是個妖怪,玉兔兒心說,妖怪就妖怪吧,大不了跟那猴子打一架就是了,可孫大聖好死不死還把原來那個真公主給找回來了,這下可算是捅了兔子窩了,氣得玉兔兒拎著搗藥杵追著他打,最後要不是太陰星君出面把小兔子抱回去了,指不定唐僧這西天就去不成了。

  後來七公主這一世過完,再入輪回,原本就在破碎邊緣徘徊的仙魂,終於支撐不住,徹底碎了。

  從此以後,上窮碧落下黃泉,九天之上,九泉之下,再無天庭七公主。


Chapter 47

  玉兔兒使了個穿牆術回到房間的時候,白曄正拉開了窗簾,坐在臥室的窗臺上看著外面,頭髮濕噠噠的,身上的水也沒怎麼擦乾淨,渾身上下就只圍了條浴巾,性感地要命,屋裡沒開燈,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照的整個人都有些不真實。

  玉兔兒見色起意,耳朵立馬就紅了,哪裡還管面前這個究竟是人是龍,仗著光線暗白曄看不真切,圓眼睛直溜溜盯著人家看個沒完,就差流口水了。

  白曄聽見動靜轉過頭去看她,睫毛投下的陰影蓋在瞳孔上,莫名有些陰鬱,玉兔兒看見了心裡一下子擰緊了,聽見他平靜的聲音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回來啦。」

  「唔。」

  白曄沒多問,手一撐從窗臺上下來,也沒管窗簾還開著,走到床上掀開被子躺下了,玉兔兒眨巴眨巴眼睛,也變回原形,蹦噠蹦噠跳上枕頭,一湊近就感到一股冰涼的水汽撲面而來,小兔子聳了聳鼻子,又往前蹦了一步,伸出前爪踩了踩白曄貼在額頭上的幾縷濕發,不出意料地沾了滿爪子的水。

  玉兔兒收回爪子不滿地在枕頭上蹭了蹭,說道:「你頭髮沒幹呢。」

  「嗯。」白曄翻了個身,側躺著伸出手捏了捏小兔子的毛爪爪,然後順著往上把小兔子攏在了手心裡,帶著剛剛沖冷水澡帶出來的寒氣。

  玉兔兒晃了晃神,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白曄的臉豁然放大,她好歹是個神仙,跟普通的凡兔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其他成了精的兔妖怎麼樣她不知道,但玉兔兒的眼睛是能夠看清楚離自己很近的東西的,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借著月亮的微光,玉兔兒還沒來得及欣賞一下眼前這個「美人」,就只見「美人」又往前了一點,鼻尖輕輕地埋進了小兔子脖子往下連著肚皮的一片軟毛毛裡,聲音裡帶著點鼻音:「沒幹就沒幹吧,沒事兒。」

  滾燙的呼吸打在玉兔兒的毛肚皮上,燙地她骨頭都軟了,腦花也成了一團漿糊,從耳朵尖到圓尾巴,身上的各個零部件集體罷工,就連呼吸都屏住了。

  白曄嗅著小兔子身上醉人的桂花香,閉上眼睛,腦子越發昏沉。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的玉兔兒,發現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白曄已經睡著了,閉著眼睛,一邊臉壓在枕頭上有些變形,居然看著還挺可愛,均勻的呼吸打在玉兔兒肚子上,像是有個間歇性的吹風機開著熱風在呼哧呼哧地吹著,讓人很滿意的是這「吹風機」的功率控制的還挺好,小暖風吹著可舒服了,玉兔兒默默地歎了口氣,自暴自棄地把腦袋往白曄挺直的鼻樑上一擱,內心無力地掙扎著:

  啊——這還讓她怎麼下狠心回廣寒宮嘛!

  調整了一下姿勢,往人臉上一趴,玉兔兒這才想起來最開始的對話,白曄頭髮還濕著呢,雖說裡子上是條呼風喚雨的龍吧,不過現在這面子上還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凡人脆弱呀,濕噠噠地睡一晚上,早上起來指不定就生病了。

  於是小兔子抬起毛爪爪,隨手施了個法術把白曄頭髮弄幹了,然後又開始歎氣,想起剛才在樓下從嫦娥那兒詐出來的事實,她第一次有些覺得自己命還不壞。

  以前還不太確定,沒想到白曄居然真的就是當初搗藥杵砸上的那顆蛋,那會兒七公主被碎了仙魂她開始是難過,後來一想就覺得不對勁,要真的把蛋給砸碎了,連帶著把還沒出生的小龍孫也給砸死了,那這個刑法還說的過去,但就像七公主說的,這蛋又沒碎,玉帝如何就那麼狠的心,要把小女兒送上死路呢?

  後來她去問王母,王母只是歎氣,什麼也不告訴她,玉兔兒不忍追問,又去問太陰星君,但太陰也不說。

  沒辦法,那就自己查唄,最後還是她偷聽星君們跟玉帝議事,才知道原來那顆蛋裡的小龍,並不簡單是東海龍王的小重重孫子,還是東海的下一任龍王,東海等了上千年的龍王。

  四海龍王雖也位列仙班,但卻並非不會更迭,只是龍王更迭並非像古代皇帝一樣,老子死了兒子上,或者什麼兄終弟及啊之類的,龍王的命數是天定的,這個天指的不是玉帝,而是天命。

  領真龍命者統領四海,說起來跟凡間的真龍天子其實挺像,所以一開始玉兔兒都沒分辨出來。

  搗藥杵沒把蛋砸碎了,但是卻亂了小龍王的命數,所以玉帝才必須要處決七公主,因為這已經不是觸怒東海的問題了,這關係到整個凡間的安定,若四海不甯,土地何安?凡人如何安居樂業?

  玉兔兒不是西邊那群念佛經的和尚,也不負責天庭亂七八糟的事務,她就是只兔子,抱著她的搗藥杵成天在廣寒宮吃吃睡睡的兔子,也沒什麼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大志,她就是覺得七公主沒了心裡難受,所以才追著七公主破碎的仙魂下了凡,雖然最後結局也沒改變多少。

  但沒有想到當初搗藥杵那一敲,居然給她結了一份緣,讓她千年之後能夠下凡與白曄相遇,哪怕註定是有緣無份,但她也很開心了。

  想到這裡,玉兔兒又開始幻想以後白曄龍魂歸位之後,那個時候東海大概是會舉辦慶典的吧,小龍王年幼,還不能擔當大任,繼位儀式肯定還不能辦,那會兒白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就算在凡間壽終正寢,那頂多也就一百來歲,放在龍族裡還是個小娃娃呢,嘿嘿,小娃娃樣子的白曄……肯定手感很好!

  等再過個千兒八百年的,白曄繼任龍王了,那就該改名叫敖廣了吧,這名字不好!一聽見她就想起來東海龍王那張老臉!

  也不知道那時候……

  想著想著玉兔兒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沒辦法,白曄牌電吹風的小暖風吹著太舒服了。

  ……

  白曄第二天早上依舊是做夢被嚇醒的,夢裡他被人綁架了,綁匪拿了塊浸了藥水的棉花捂住他的口鼻,藥水味道還挺好聞的,淡淡的桂花香,跟他家小兔子身上一個味道,但就是效果不太好,可能這綁匪又窮又倒楣,去黑心作坊買到了假冒偽劣產品吧,白曄雖然動不了了,腦子也迷迷糊糊的,但一直沒徹底昏睡過去。

  說起來要不是又窮又倒楣,誰沒事兒願意去當綁匪呢,昏昏沉沉地想著些有的沒的,慢慢地他開始覺得呼吸有些不暢,不知道是被棉花捂久了還是這假冒偽劣的藥水有問題,就在他覺得自己可能得窒息死亡的時候,夢醒了。

  白曄一睜開眼就條件反射地抬起一隻手,想要遮住刺眼的陽光,另一隻手輕輕地把趴在他臉上睡的正香的小兔子給撕了下來,放在了枕頭上。

  眨眨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白曄一偏頭看了看大開著的窗簾,心說昨天晚上是忘關窗簾了嗎,坐起身來之後,被子滑下來堆到腰間,發現自己居然沒穿睡衣,白曄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不太想的起來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了,好像是……自己半夜起來洗了個澡?

  白曄伸手從床頭櫃上拿了件T恤過來,沒往自己身上穿,而是兜頭蓋在了趴在枕頭上揉眼睛的玉兔兒身上,啞著嗓子說了句「先別出來」,然後裹著浴巾下床,先把窗簾拉上了,又從衣櫃裡拿了衣服出來,轉身出了臥室去洗漱了。

  玉兔兒動了動耳朵,聽見外面沒動靜了,才從T恤下面爬出來,毛爪子捋了捋長耳朵,咂巴著毛嘴巴,心說,躲什麼躲啊,昨天她都看完了,想起昨天晚上的月下「美人」,小兔子抱著耳朵從枕頭上滾到被子堆裡,吃吃地笑著,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兔子傻了呢。

  白曄把自己收拾好之後,跟往常一樣走到廚房給小兔子做飯去了,兩人吃飽喝足之後,玉兔兒扒在沙發上玩手機,又撿起了她的粉嫩嫩換裝小遊戲。

  白曄收拾好碗筷,出來看見了,皺了皺眉走過去,手心貼在玉兔兒腦門上,往上抬了抬,「跟你說多少次了,再這樣手機給你沒收了啊。」

  白曄剛洗過碗,手上還沾著微涼的水汽,玉兔兒忽地就想起來昨天晚上,耳朵尖一點一點地紅了,在白曄還沒發現之前,噗地變回了原形,掉在了軟軟的沙發上,旁邊是跟著一起掉下來的手機。

  白曄還想說什麼,就發現自己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發現居然是費志辰,費狗同志不一般都是給他發微信麼?這怎麼突然打起了電話,有些奇怪地接通了電話,遲疑著「喂」了一聲。

  「呼——還好電話是接了,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手機丟了。」

  「怎麼了嗎?」

  「哥們兒,你看看你微信,我都給你發多少條消息了,你開始不回吧,我還能理解為你有了媳婦兒忘了兄弟,跟兔妹妹在一起之後樂不思蜀,可是你現在還不回我就有點過分了吧。」

  白曄沉默著把手機拿下來,一邊往走向臥室去找耳機,一邊點開微信看了看,發現……他上次嫌煩給費狗同志開了消息免打擾之後,好像就忘了把人給放出來了……

  略微有些尷尬地點開消息,先是簡單看了看,前面都是些沒營養的,最後的幾條倒是真有事兒,是柳阿姨問他要不要一起過中秋,看完之後把費狗同志從「小黑屋」裡放了出來,正好耳機也找到了,戴好之後接著說:「看到了,你幫我謝謝柳阿姨吧,我就不去了,你們一家人好好聚聚吧。」

  那邊費志辰嘀咕了一句「就知道你又這麼說」,然後接著說道:「行吧,你不來就不來,我是想說中秋過後不還有兩天假嗎,你、我、小喬,我們三個從小玩到大的聚聚吧,都好久沒一起聚過了,正好小喬這段時間吧……」

  費志辰說到這裡歎了口氣,白曄皺起眉頭問了句:

  「小喬怎麼了嗎?」


Chapter 48

  「你知道她媽媽前段時間進醫院了吧。」

  「我知道,不過不是沒什麼大事兒嗎?這都多久了呀,早出院了吧。」

  「嘿!就是這事兒,本來是沒什麼大事兒的,後來那老太婆不知道幹了什麼,居然有員警找上來了,反正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就是她被人騙了,然後現在騙子抓住了,要把當初騙她的錢還回來。」

  白曄聽到這兒琢磨著該不會就是張道一那件事兒吧,然後就聽見費志辰語氣突然變得激昂了起來,接著說道:

  「本來這錢還回來就算完了,結果那婆娘非說因為那騙子,她都進醫院了,然後就嚷著還要人家賠什麼醫藥費啊,精神損失費啊,誤工費啊——你說她搞不搞笑,她一個沒工作只會在家裡伸手拿錢的,居然還說要誤工費!」

  費志辰那頭大概是說累了,去倒了杯水喝,白曄也沒打斷他,等了一會兒費狗同志恢復元氣接著義憤填膺地說:「她一個人折騰就算了,但還想當個甩手掌櫃,非要指使著小喬去幫她起訴,小喬當然是不想幹這事兒的,那個老太婆就在家裡鬧,一哭二鬧三上吊,你大舅上班忙,也沒心情管她,就只能小喬在家裡受氣,小喬又還有課,不可能一直在家裡守著她,她就打電話去罵小喬,現在折騰地他們家裡簡直是雞犬不寧,據說你大舅嫌煩都已經搬出去住酒店了。」

  這事兒白曄還真不知道,林梓也沒跟他提過,聽完之後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費志辰那邊接著說:「我是想著要不中秋節我們一起出去玩兩天,也是帶小喬去散散心,你那邊沒什麼安排吧。」

  「我……」白曄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毛團子,心想到時候讓玉兔兒變回原形,他揣著去就行了吧,「我沒事兒,可以,你安排吧。」

  「夠義氣!我還擔心你重色輕友不來了呢,那這樣——」

  「行了行了,你不用跟我商量,安排好了告訴我一聲就行。」白曄有些頭疼地打斷了費志辰接下來的長篇大論,然後堅定地掛了電話。

  把手機扔到一邊,白曄走會沙發邊上,蹲下來撥弄了一下小兔子的耳朵,「明天中秋節過完了,我要跟費狗和小喬一起出去玩兩天,你想去嗎?」

  「唔……我考慮一下。」

  白曄本來還以為小兔子會對這種外出遊玩的事情很感興趣的,結果她居然猶猶豫豫地說要考慮一下,笑著撓了撓手指下的毛腦袋,這個時候手機居然又響了。

  白曄心裡歎了口氣,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

  「喂,姐。」

  「今天晚上過來吃飯啊,在家住一天,明天過中秋,」電話一接通林梓就噠噠噠地把命令下了,那邊白曄才說了一個「我」字,就又被打斷,「別解釋,沒商量,你今天下午有課是吧,下完課我讓司機來校門口接你。」

  「姐,」白曄等林梓說完了才接了下去,「我就不去了吧,你們一家人好好聚聚,你跟姐夫成天忙,也沒多少時間真在家一起過的,好不容易能空了,好好陪陪劉熠哲,我就不去摻合了吧。」

  等了一會兒那邊沒動靜,白曄有些疑惑的喂了一聲,心說他姐不會是氣著了吧,不過不應該啊,再說他姐就算是氣著了,那也該是劈頭蓋臉把他給罵一頓才對呀,搞冷戰不是他姐的風格。

  就在白曄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邊有聲音了,但卻不是林梓在說話,聽起來說話的小姐姐還有些尷尬:

  「喂,您好,那個……是這樣,林總她開會去了,請問您還有什麼事情嗎?」

  「……」可以的,這才是她姐的風格,說完就把電話扔給秘書了。

  白曄自然不可能跟秘書姐姐為難,心累地說了句「沒事了」就把電話給掛掉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手裡毛茸茸的小兔子,白曄放下手機,看了看攤成一張餅的玉兔兒,問道:「你想去嗎?去我姐家過中秋節。」

  「唔,」玉兔兒被揉地舒服,眯著眼睛含含糊糊地回答道,「我都行啊。」

  唉,他家小兔子也沒意見,白曄有些無奈,他是真的不想去他姐那兒過中秋,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他去插一個算什麼回事啊,前兩年都糊弄著沒有去,今年看來他姐是鐵了心要把人給綁過去了。

  下午上完課之後,一出校門就看見他姐的車停在校門口,司機大叔看見他之後,搖下副駕駛的車窗,笑呵呵地招呼他過去,白曄背著小兔子內心糾結地上了車,去他姐家過夜倒是不用帶什麼東西,畢竟也住過好幾年,人過去就好了。

  司機大叔還是以前白曄高中的時候,放寒暑假接送他的那個大叔,要過節了,大叔心情也很好,邊開車邊跟白曄聊天。

  大叔也大概知道一點白曄家裡的情況,笑著說:「我記得前兩年中秋,林總還在車上抱怨過你長大了就不認家了,連中秋節都不願意跟家裡一起過,今年好啊,終於回來一起啦。」

  「前兩年……」白曄抬手用指節蹭了蹭鼻尖,有些尷尬,「學校這邊有事兒,沒空出時間來。」

  大叔笑呵呵地接道:「你們年輕人呐,就是有活力,有幹勁!」

  白曄笑笑沒接話,大叔也不介意,換了個話題借著聊,依舊樂呵呵的。

  這個時間劉熠哲也差不多放學了,司機大叔順道也開車去把他接回家去,沒想到的是,今天劉國棟也來接劉熠哲了,兩人正好在校門口碰上了。

  「姐夫。」白曄先打了個招呼。

  「是小曄啊,」劉國棟很溫和地笑了笑,他挺喜歡這個小舅子的,懂禮貌,有涵養,也心疼他小小年紀就沒了爸媽,「今年可算是願意過來跟我們一起過節了,林梓前兩年中秋的時候沒少跟我念叨你,你那小外甥也嚷嚷著要你過來,尤其是晚上吃團圓飯的時候,那簡直是要鬧翻天了,說——」

  劉國棟壓低聲音笑著說:「——說她媽做的飯太難吃了!」

  白曄也笑了,雖然劉國棟以前結過婚,還有個女兒,但現在對林梓母子兩真的是沒話說,堪稱模範老公兼老爸,最難能可貴的是不瞞著妻兒以前的事情,該說清楚就說清楚,跟前妻也不牽牽連連,界限劃的很乾淨,所以白曄挺滿意這個姐夫的。

  劉國棟畢竟是生意人,很會說話,兩人說說笑笑地等在學校門口,一起聚集在門外的還有不少別的孩子的家長,畢竟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學校也放假,除了家裡實在是離得遠的,大部分孩子都是要回家過節的。

  沒過一會兒就放學了,孩子們背著書包湧了出來,有的還拎了個小行李箱,白曄和劉國棟等了沒多久就看見劉熠哲也跟他的小跟班們一起出來了。

  劉熠哲小朋友看到他爸爸的時候還挺淡定,小步子邁得可穩可穩了,一臉平靜地看著身邊的小跟班們在人群裡找到自己的爸媽之後,風風火火地向著門口跑去。

  可等到他看見一旁笑著沖他招手的小舅舅之後,眼睛一亮,立馬邁開小短腿,也加入了奔跑的人群。

  白曄一邊說著「慢點」,一邊往前幾步抱起了興奮地撲上來的劉熠哲小朋友。

  劉國棟也走過來,笑著打趣了一句:「這小子就是跟你親,連我這個當爸的都比不過!」

  白曄知道他是開玩笑,但還是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幾句,結果他話還沒說出來呢,劉熠哲小朋友就把話給接了過去:「對呀!我就是喜歡小舅舅!」

  白曄無奈地說道:「那是我管你管地少。」

  劉熠哲小朋友吐吐舌頭,不說話了,心道,才沒有見你管我管地少呢,前幾天還彈了我一個腦崩呢。

  白曄抱著人就準備往外走了,但劉國棟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歎了口氣,有些抱歉地說道:「小曄啊,你先帶熠哲出去吧,我……還想等等藝瑤,看看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國棟說地含蓄,但是白曄倒是懂了,畢竟這事兒還是他當初第一個從劉熠哲嘴裡聽到的,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抱著小外甥就出去了。

  離開了校門口,外面人也多,車子停了一堆,白曄在裡面找了找,看到司機大叔之後,抱著劉熠哲乾脆進車裡等。

  跟小外甥一起坐到後座,又向司機大叔打了個招呼之後,白曄從書包裡把小兔子也拿了出來,左右待會兒就直接回家了,也不用一直悶在書包裡。

  劉熠哲這是第一次見玉兔兒的原形,十分好奇,又不敢上手去摸。

  白曄見狀把手裡的小兔子往座椅上一放,笑著問道:「喜歡嗎?可以輕輕摸的。」

  玉兔兒蹦著往劉熠哲那邊湊了湊,小朋友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伸出小肉爪子,但還是不敢摸。

  玉兔兒乾脆抬起兩隻前爪站了起來,用側臉輕輕蹭了蹭劉熠哲的小手,表示了下友好之後,就又扭頭跳到了白曄腿上,扒拉著衣服爬到了肩膀上。

  劉熠哲小朋友很激動,「小舅舅,它剛剛蹭我了耶!」

  「嗯,她很喜歡你。」白曄撓了撓肩膀上小兔子的腦袋,回答道。

  司機大叔也笑呵呵地問了一句:「這小兔子挺可愛,有名字嗎?」

  「嗯……」白曄指頭一僵,默默地收回了撓著兔子腦袋的手,「叫小白。」

  本來挺開心的玉兔兒,在回憶起這個屈辱的名字之後,立馬就垮了臉,雖然現在是小兔子的樣子看不出來吧,但白曄很明顯的感受到了肩膀上的溫度,驟然降低了好幾度。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白曄當時隨口給玉兔兒起的這個名字


Chapter 49

  劉國棟在校門口等了挺久的,直到還在往外走的孩子們都稀稀拉拉不成群了的時候,才看見劉藝瑤背著書包,低著頭慢慢往外走。

  都走到劉國棟跟前了,也沒有要抬頭的意思,還是埋著腦袋,直到劉國棟叫住了她。

  「藝瑤!」

  劉藝瑤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像只收到了驚嚇的小貓一樣,立馬縮起了肩膀,驚恐地抬頭往旁邊望去,還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

  看見女兒這個樣子,劉國棟心裡大痛,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又怕把人嚇著了,只好張開胳膊彎下腰,慢慢說道:「藝瑤,我是爸爸,不怕。」

  劉藝瑤大概是認出來了眼前這個人,眼睛裡的驚慌散去了些,但還是縮著肩膀站地遠遠的,沒有要走上去的意思,劉國棟很溫和地笑了笑,「怎麼連爸爸都怕呢,爸爸好久沒見你了,過來讓爸爸好好看看你。」

  大概是被劉國棟安撫到了,又或者是血濃於水給了她不一樣的親切感,劉藝瑤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劉國棟半蹲在地上,摟著女兒笑開了,見她還有些瑟縮,揉著她的胳膊繼續安撫道:「怎麼了這是?爸爸都不親了啊,在學校受委屈了啊?」

  劉藝瑤一聽這話立刻又把頭埋了下去,雙手攥緊了校服的下擺,咬著嘴角一言不發,劉國棟一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八成是真有這事兒,頓時心裡就竄起了一股火,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還是先好好安慰安慰女兒。

  就在這個時候,從外面跑來了一個二三十歲左右的小夥兒,小夥兒左右張望了一下,看見劉國棟之後有些驚訝,連忙疾步走過去,彎下腰笑著說道:「劉總您怎麼來了。」

  劉國棟蹙著眉頭打量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小夥兒見狀連忙自我介紹道:「我是許總剛換的司機,我見過您幾次。」

  「哦,」劉國棟聽他這麼一說,想起來了許裕好像是前不久才換了個司機,「那你這是……」

  「哦哦,我來接劉藝瑤,這不是中秋節放假了麼!」小夥兒還是笑著回答道。

  但劉國棟的卻一點也不想笑,只想罵人,但怕嚇著孩子,還是壓著怒火問道:「你來接藝瑤放學?這都幾點了,孩子放學都快半個小時了,你現在才到?」

  「這個……」小夥兒的笑臉有些掛不住了,尷尬地解釋著,「這不是許總讓我先去送一個客戶麼……」

  劉國棟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怒意,他現在不想去追究到底是司機懶散,沒有按時來接孩子,還是許裕真的一點沒考慮到女兒什麼時候放學,放學後出來沒人接會不會有安全問題。

  本來他來之前只是有些想法,但現在看這情況——劉國棟沒理一旁搓著手笑得諂媚的司機小夥兒,他轉過頭看著依舊像只鴕鳥一樣把頭埋著的女兒,放輕聲音問道:「藝瑤啊,你要不要……跟爸爸回去過中秋呀?」

  劉藝瑤聽了這話,怯怯地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劉國棟,劉國棟見女兒終於把頭抬起來了,欣喜之餘又是忍不住的心痛,他接著又說道:「還有熠哲,你認識熠哲吧,跟熠哲一起過中秋,好不好呀?」

  劉藝瑤聽到劉熠哲的名字之後眼睛亮了下,一直緊攥著衣擺的手指也松了些,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又是一暗,張開了嘴,聲音又細又小地說道:「我……媽媽……」

  劉國棟連忙接著道:「你媽媽那邊爸爸去說,她肯定同意,你就說自己想不想來。」

  劉藝瑤沉默了好久,遲疑著,終於點了點頭,劉國棟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了。

  旁邊被晾了半天的司機小夥兒聽到這兒不得不插個嘴了:「額……那個,劉總啊,許總讓我把孩子接回去呢,這——」

  劉國棟抱起女兒,不耐煩地沖他擺了擺手,「我們家事,我會跟她打電話說清楚的,怪不到你頭上。」

  說完就開開心心地抱著女兒走了,留司機小夥兒在原地呆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之後煩躁地抓了幾把頭髮,然後拿出了手機,深呼吸幾口,等電話接通之後,客客氣氣地說道:「喂,許總啊……」

  劉國棟讓白曄和劉熠哲坐到自己車上來,然後又讓司機大叔把林梓的車開回去,司機大叔笑呵呵地說了聲「中秋快樂」,就開著車走了。

  劉國棟接到女兒也是開心的很,讓幾個孩子都坐到後排去一塊玩,他自己剛把安全帶系好,手機就響了,拿起來一看,果然是許裕打來的,沖著後面交代了一句「你們玩著,我去接個電話」,就解開安全帶,開門下了車。

  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見那邊許裕怒氣衝衝地質問道:「劉國棟!你什麼意思?!招呼也不提前打一個就把藝瑤接走!當初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孩子給我的!」

  「你先冷靜一下,」劉國棟邊往遠處走邊說道,「就是接藝瑤去過個中秋,不是跟你搶孩子。」

  「你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那邊的許裕還是一樣的激動,「我司機還沒走呢,你趕緊把孩子給他!」

  劉國棟往校門口掃了一眼,果然看見司機小夥兒還在,小夥兒看見他了之後,尷尬的沖這邊揮了揮手。

  電話裡許裕還在說個不停:「我告訴你!藝瑤是我懷了九個多月生下來的親女兒!你知道我為了她耽擱了多少工作嗎?我不可能——」

  「你就知道工作!」劉國棟剛才的火氣被許裕這接二連三的話激了出來,「你什麼時候真的為孩子考慮過?藝瑤在學校被欺負的事情我跟你說幾天了?你有關心過她嗎?」

  「呵,」電話裡的許裕根本就沒把這頓指責聽進去,依舊堅持要把孩子要回來,「這就不勞你費心了,藝瑤是我的孩子,我會照顧好她。」

  「藝瑤也是我的孩子!」劉國棟沒指望這一兩句就能把許裕勸動,要真那麼容易溝通,當初他們也不會離婚了,但他聽見許裕的這些話還是忍不住心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女兒,他能感受到許裕是真的愛藝瑤,但她從始至終就沒把孩子放在過第一位——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過一個母親!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無可避免地想起了跟許裕離婚之前兩人無休止的爭吵,疲憊地說道:「你說要把藝瑤接回去過中秋,但你中秋會陪她過嗎?」

  「這跟你沒關係。」許裕中秋的確還有工作,但家裡還有張老闆可以陪著藝瑤,總歸算個小長假,當然得把孩子接回來,許裕不知道的是,只要她不回家,這些節假日張老闆從來不會陪著劉藝瑤過,他的時間都花在陪其他女人逛街上了。

  劉國棟心裡累的很,不想再跟許裕做無謂的爭執,直截了當的說道:「你既然也不陪孩子,那我這個當爸爸的中秋節把藝瑤接過來玩兩天不為過吧。」

  不等許裕打斷,他又接著說道:「我們雖然離婚了,但我對藝瑤的探視權是受法律保護的,你也有協助的義務吧。」

  那邊許裕不說話了,劉國棟最後說了句「放心吧,我不是要跟你搶孩子的撫養權」,就把電話掛掉了,看了一眼依舊等在校門口的司機小夥兒,歎了口氣,正準備轉身回車上,突然想起來這事兒還沒跟林梓說,雖然之前妻子已經表示過並不介意藝瑤的事,但是真把孩子給帶回家了,還是要報備一聲的。

  劉國棟打完電話之後回到車裡,只見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兩個小孩兒就玩到一起了,白曄坐在一邊,劉熠哲和劉藝瑤挨著坐在另一邊,小兔子蹲在兩個小朋友中間的椅墊上,抬起兩隻前爪立起來,紅眼睛直直地看著一旁的劉藝瑤。

  「它可乖了,剛剛還蹭我來著呢。」劉熠哲小朋友驕傲地跟姐姐炫耀著。

  劉藝瑤不說話,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小臉上帶著羡慕,然後又低下頭怯怯地看著玉兔兒,雙手擰著校服下擺糾結了好久,還是不敢把手伸出去。

  玉兔兒盯著劉藝瑤看了好一會兒,發現比起剛進車門的時候,劉藝瑤周身的靈力平息了許多,像是被石子激起漣漪的小水塘慢慢回歸了平靜,小兔子歪了歪腦袋,想不明白究竟是劉藝瑤的情緒影響著靈力的波動,還是靈力的波動影響著劉藝瑤的情緒。

  捋了捋耳朵,理不清楚的玉兔兒又從劉熠哲身後跟靠背的空隙裡繞過去,順著白曄搭在腿邊的手爬回了他的肩膀上。

  劉國棟從後視鏡裡看到了,笑著說了句:「這小兔子還挺黏你。」

  「嗯。」白曄習慣性地伸手撓撓小兔子的腦袋,眼底一片溫柔。

  四人到家的時候,林梓已經回來了,劉藝瑤見到陌生人,害怕地躲到爸爸的身後不肯出來,倒是劉熠哲很大方地介紹道:「這是我媽媽!」

  劉國棟也側過身,笑著說道:「這是你林阿姨,熠哲的媽媽。」

  林梓笑眯眯地把剛剛才給小姑娘買的一雙小涼拖拿起來,溫和地說道:「你好呀,藝瑤,這是阿姨給你買的拖鞋,喜歡嗎?」

  粉紅色的小涼拖,鞋面是Hello Kitty的樣子,上面的蝴蝶結是做成的立體的,劉藝瑤露出一個腦袋,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林梓手裡的小拖鞋,小姑娘應該是喜歡的,只是不好意思說。

  林梓放下拖鞋,又從一旁的鞋櫃上拿下來一個差不多有一米長的——粉紅色海豚毛絨玩具,劉藝瑤在看到玩具的一瞬間,立馬就探了半個身子出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

  林梓笑著把玩具往前遞了遞,「這個也是阿姨送給你的禮物,喜不喜歡?」

  小姑娘對粉嫩嫩毛茸茸的東西向來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劉藝瑤只猶豫了一瞬間,就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從劉國棟身後出來,一把抱住了差不多跟她一樣高的毛絨海豚。

  劉國棟站在一旁,看著女兒埋頭在玩具上蹭啊蹭的,整個人都散發著開心的訊息,笑著抬起頭來對林梓說:「還是你有辦法,一下子就把孩子哄開心了。」

  林梓驕傲地一揚下巴:「那是!」

  劉藝瑤真的是很喜歡林阿姨送她的新禮物,進屋了都抱著毛絨海豚不撒手,白曄換好鞋帶上門,剛往前走兩步就聞到了空氣中一股似有若無的——糊味!

  「姐,」白曄抱著那麼一丟丟的僥倖心理,開口問道,「你在廚房做什麼呢?」

  「嗯?」林梓轉過頭來,然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鍋,大叫一聲就往廚房跑去,「哎呀!我的年糕炒螃蟹!」


Chapter 50

  大閘蟹是家政阿姨已經清洗乾淨了的,除了犧牲在林梓鍋裡的那幾隻,旁邊籃子裡還放了好些用繩子綁著的,家政阿姨給這些螃蟹們安排好的歸宿應該是在蒸鍋裡一起變紅,但林梓顯然覺得,螃蟹大哥們這麼簡單的死法並不能烘托出她「出神入化」的高超廚藝,於是翻箱倒櫃,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拎出了一袋年糕,擼起袖子就準備大幹一場。

  面對著鍋裡一堆黑漆漆黏糊糊的東西,林梓堅持認為是為了出門迎接白曄他們,耽擱了起鍋的時間才成了這個樣子。

  「你給我起開!我跟你說這就是火候過了一點點,反正螃蟹還多著,我讓阿姨買了十斤呢,夠你們吃的,年糕也還有,你趕緊起開我再炒一份!」

  白曄拿著鍋鏟艱難地給螃蟹大哥們已經焦黑了的屍體翻了個個,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姐又從籃子裡撿了幾隻螃蟹出來,放在案板上拎起菜刀就要往下剁。

  「等會兒等會兒。」白曄連忙放下鍋鏟,走到一邊把菜刀從林梓手上拿了下來。

  「哎呀,你幹什麼呀,鍋鏟也要搶,菜刀也要搶,還讓不讓人做飯了呀!」林梓空著手站在一邊不滿地嚷嚷著,「盡知道添亂!」

  白曄又看了一眼鍋裡螃蟹大哥們淒慘的死狀,默哀三秒鐘之後心道,這到底是誰在添亂?

  就在白曄還在想著,要怎麼勸說他「熱愛廚房」的姐姐「放下』菜刀』,立地成佛」的時候,劉國棟進來了。

  白曄見他姐夫進來了,頓時松了口氣,兩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默契地達成了讓林梓遠離廚房的一致意見。

  劉國棟看了眼鍋裡的慘狀,表情有一瞬間的驚恐,等到林梓轉過頭來的時候,他已經又掛起了笑臉,「怎麼了這是,人小曄心疼你整天忙,來幫你做個飯,你生什麼氣啊?」

  林梓懷疑的眼神在自家弟弟和老公之間打了個轉,劉國棟這時候強作鎮定地從一邊的架子上抽了一雙筷子出來,邁開步子往灶台走去,腳步沉重,目光堅定,視死如歸地從鍋裡夾了一筷子不知道是螃蟹肉還是焦年糕的東西,以壯士赴死般地豪情與志氣——吃了下去。

  白曄離得近,還能聽見他姐夫嚼的時候,嘴裡發出的奇怪的嘎啦聲,劉國棟慢條斯理地把嘴裡東西咽下去,正兒八經地評價道:「味道還不錯,就是火候有點過。」

  沒等林梓說什麼,劉國棟就走過去把人一摟,「你就別忙活了,出去陪孩子們玩會兒,廚房裡有小曄就行了,明天才是吃大餐呢,你現在就出手,我們還盼什麼呀?」

  「就你嘴甜!」林梓嗔怪地打了劉國棟一下,完全忽視了廚房裡白曄的存在,被老公半推著走了出去。

  劉國棟背著手沖小舅子比了個OK的姿勢,白曄歎了口氣,心說他倒是挺OK的,就是不知道姐夫吃了他姐做的黑暗料理,還O不OK。

  白曄剛把鍋裡的一坨東西用鍋鏟撬了下來,就看見他姐夫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廚房,壓低聲音喊道:「快快快快!有水沒有有水沒有?」

  白曄連忙從櫥櫃裡拿了個玻璃杯出來,從淨水器上接了一杯水遞了過去,劉國棟拿過來連句「謝謝」都來不及說,立馬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下去,這才緩過勁兒來,感歎道:「你姐這廚藝真的是越來越要命了啊。」

  白曄笑了笑,遞了一瓣阿姨剝好放在一邊的柚子過去,「你也沒必要每次都真吃下去啊。」

  「唉,你不懂懂你不懂,」劉國棟接過柚子,一邊撕著皮一邊說,「這就是愛她,雖然這舌頭是遭點罪把,可我心裡舒坦。」

  白曄笑了笑,轉過身開始洗鍋,幸好這鍋是不粘鍋啊,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洗呢,劉國棟吃著柚子,隨口問了一句:「聽你姐說你最近談了個女朋友?」

  白曄往鍋裡擠洗潔精的手一頓,自嘲地笑了笑,背對著劉國棟,聲音平靜地回答道:「沒有,她誤會了。」

  「是嗎?」劉國棟把手裡的柚子皮往廚房的垃圾桶裡一扔,「你姐這人就是一驚一乍的,我聽她說的跟真的似的。」

  劉國棟倒是不是很擔心小舅子的婚姻大事,反正他自己就是事業有成了才經人介紹結的婚,小舅子這條件,不怕沒姑娘喜歡的。

  劉國棟吃完柚子問了句「需不需要幫忙」,白曄說「不用」之後,他就出去陪老婆孩子了。

  白曄把鍋洗乾淨之後,做了個年糕炒螃蟹,把剩下的蟹蒸好,又炒了幾個小菜,晚飯就做好了,為了避免小兔子回去之後鬧彆扭,他還專門留了幾隻螃蟹,等待會兒回去了之後再給她蒸——白曄沒打算留在這兒過夜。

  吃飯的時候,劉藝瑤終於肯放下她的毛絨海豚,挨著劉熠哲坐下了,小兔子被留在了玩具房裡,兩小孩兒剛才用積木給它搭了個小城堡。

  幾個人熱熱鬧鬧地吃完飯,白曄把碗筷都收到廚房去之後,走到玩具房裡把興致勃勃的在積木城堡裡跑進跑出,蹦上蹦下的小兔子抱出來,走到客廳去告別了。

  林梓自然是老大不高興了,皺著眉頭說:「來都來了,住一晚上怎麼了?」

  白曄一見他姐這樣就頭疼,只能把手裡的小兔子往前遞了遞,「小白還沒吃飯呢,它不習慣在外面住,我還是回去吧。」

  林梓眉頭擰地更緊,還想說什麼,劉國棟連忙站出來打圓場,哄著媳婦兒把人給放回去了。

  打了個車回到出租屋,玉兔兒從書包裡鑽出來變回人形,嚷嚷著要白曄給她蒸螃蟹。

  玉兔兒抱著個抱枕坐在沙發上,看著白曄修長又白淨的手指賞心悅目地剝螃蟹,乖乖地等著被投喂。

  第二天白曄本來想乘著假期睡個懶覺,誰知道剛到七點就被她姐一個電話給叫了起來:「快起來,收拾收拾,今天帶著兩個孩子去遊樂園玩。」

  白曄本來還躺在床上嘔心瀝血地跟他姐抗爭,心累的都不願意離開枕頭,正鬥爭著呢,遠離手機的一邊臉上突然就貼上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小兔子扒著他的耳朵,興奮地小聲說著:「白曄,我沒去過遊樂園,我想去!」

  「……」側過頭去看了一眼收回爪子乖乖巧巧蹲在枕頭上的玉兔兒,白曄默默歎了口氣,那還鬥爭什麼呀,去唄。

  林梓看見白曄帶著一蹦一跳的玉兔兒走來的時候,著實驚訝了一把,掩去眼底的訝異,也不多問,笑眯眯地跟玉兔兒打了招呼,還給她介紹了一下劉國棟和劉藝瑤。

  劉藝瑤今天穿了件泡泡袖的公主裙,穿著蕾絲邊的白襪子,腳上是紅色的小皮鞋——這一身估計也是林梓昨天買好的——儼然一個在家裡備受寵愛的小公主,小姑娘拉著爸爸的手,見到陌生人依舊是有些怯怯地,但居然沒有躲,空出來的一隻手攥著裙子,細聲細氣地說了句「你好」,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沒有見過,但她一看到這個姐姐就覺得很親切,當然,任憑小孩子想像力多麼豐富,恐怕也想不到,面前這個漂亮姐姐就是昨天陪她玩的小兔子小白。

  節假日,天氣又正好,不像前陣子那麼熱,遊樂園的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但劉國棟有熟人,所以六個人沒有跟著一起排隊,走員工通道直接就進去了。

  遊樂園剛開門沒多久,裡面的遊客還很少,很多遊樂設施都還沒人,玉兔兒第一次見到這些,圓溜溜地眼睛上下左右地轉著,都快看不過來了,白曄輕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想玩什麼就說。」

  「唔……」小兔子看那個都很好奇,那個都想玩,實在是不好下決斷先玩那個。

  一旁的劉熠哲小朋友等不及了,走過來一拉玉兔兒的手,驕傲的拍了拍小胸脯,「跟我走,我知道什麼最好玩,我帶你去!」

  「好啊好啊!」玉兔兒開心地點了點頭,這種時候有個人拿主意最好了!

  劉熠哲見他小舅媽點頭了,又高高興興地拉過劉藝瑤,兩個孩子昨天一晚上早就玩熟了,三個人一起開開心心地就往裡走去了。

  玩兒了一上午,三個大人跟在後面都累了,但孩子們依舊興致高漲,尤其是玉兔兒,一千三百多年沒下過凡的玉兔兒,現在對凡間的印象徹底改觀,啊——怎麼會有凡間這麼好的地方呢,好吃的多,好玩的也多!

  真的是……越來越捨不得這個地方了啊,不過既然註定是要離開的,那就趕緊抓緊時間好好享受吧!

  這麼想著,玉兔兒控制著手裡的水槍,把水面最後一隻玩具小黃鴨趕進了洞裡,放下水槍,在周圍看熱鬧的遊客們激烈的掌聲和起哄聲中,從胖老闆手上接過了一隻巨型泰迪熊玩偶。

  玩偶太大了,玉兔兒費勁地從後面探了個腦袋出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一邊含笑看著她的白曄,帥氣的青年,就簡單的穿了件白襯衫加黑色牛仔褲,插著兜往哪兒一站,就耀眼地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耳朵尖發燙的玉兔兒連忙往巨大的玩具熊後面一躲,腦袋埋在裡面,想看又不想看地,糾結地要死,小兔子嘟著嘴巴把頭往旁邊一扭,卻沒想到正好對上了一雙羡慕地望著她的眼睛。

  劉藝瑤微張著嘴巴,眼睛睜地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著玉兔兒,裡面滿滿的都是羡慕和期待。

  玉兔兒跟她對視了一會兒,然後艱難地抱著熊挪了個方向,面對著劉藝瑤,把腦袋從後面伸出來,問道:「你喜歡嗎?」

  劉藝瑤立刻就點了點頭,玉兔兒想了一會兒,把玩具熊往前遞了遞——雖然由於玩具熊實在是太大,這個動作看起來並不明顯就是了——很大方地說了句:「那送你吧。」

  劉藝瑤聽完之後,慢慢地張大了嘴巴,很小聲地問了句:「真,真的可以給我嗎?」

  這得幸虧玉兔兒耳朵尖,不然換個人來還真不一定能聽地清,小兔子說送那當然就是真送,於是一點猶豫沒有,很乾脆地回答道:「嗯,對呀,給你。」

  回去的路上,由於加了個玉兔兒,林梓車上是坐不下了,再加上現在又有個了大胖玩具熊,能塞下兩個孩子那是極限了,白曄就說帶著玉兔兒單獨開車回去——反正來的時候也是開車來的,讓林梓他們先回去。

  等大胖玩具熊成功離開之後,白曄沒有馬上帶著玉兔兒走,而是又給她買了個冰淇淩,讓她坐在長椅上等一會兒。

  小兔子有吃的什麼都好說,乖巧的點了點頭,坐在椅子上開心地舔著冰淇淩。

  冰淇淩還沒吃一半,白曄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抱著胡蘿蔔的小白兔玩偶,玩偶不是很大,估計也就三十來釐米高,抱在懷裡正合適。

  「走吧。」白曄拎著個毛絨玩具,叫上玉兔兒就往外面走了。

  到車旁邊的時候玉兔兒剛好啃完手裡的甜筒,白曄從她手裡把剩下的紙圈抽走,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然後拿起手裡的白兔塞到了她的懷裡。

  玉兔兒看了兩眼懷裡毛茸茸的兔子玩偶,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白曄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送給你的。」

  小兔子坐進車裡之後,揪著毛絨兔子的兩隻長耳朵晃了晃,還是有些不解,「幹嘛送我這個呀?」

  白曄沒有回答,車子開出去好長時間之後,他才淡淡的開了口:「剛才那個玩具熊太大了,你帶回廣寒宮不方便吧,這個大小應該挺合適。」

  玉兔兒晃著毛絨兔子耳朵的雙手一下子就頓住了,沒有了動力,毛絨兔子的兩隻長耳朵軟趴趴地耷拉了下來,玉兔兒收回手抱緊了懷裡的兔子,仿佛是在抓住那個一腳踩空了的自己。


Chapter 51

  收到嫦娥的傳音的時候,玉兔兒內心是抗拒的,她仰面躺在沙發上,懷裡是白曄送給她的毛絨兔子,細軟的長髮從沙發沿上滑下去,落了一地,她也懶得撈一把,耳邊嫦娥的聲音不斷地催促道:

  快些出來,那位老人原定的壽數就快到了,再多耽誤些時候,我看你還怎麼收場。

  玉兔兒有些麻木地攤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是根本沒有聽出嫦娥聲音裡的焦急,就在這時,她頭頂突然投下了一片陰影。

  白曄把手裡溫熱的玻璃杯放在了茶几上,彎下腰把玉兔兒垂落在地上的頭髮撩了起來,手撐在沙發靠背上,疑惑地低頭看向雙目無神的玉兔兒,「怎麼了?累了?」

  玉兔兒眼珠子一動,看見了一旁茶几上冒著熱氣的奶,心說以後回廣寒宮了就沒有奶可以喝了,很奇怪的是,她完全沒有考慮過自己帶幾包寵物羊奶粉回去。

  啊,反正也要回去的,回去廣寒宮,回去跟過去數千年一樣,守著搗藥杵,孤零零的日子。

  想到這裡,玉兔兒盯著玻璃杯的眼瞳輕輕一顫。

  白曄見她一直盯著茶几上的奶杯子,還以為是她想喝了,正準備去給她拿過來,頭剛轉了一半,就聽見玉兔兒開口說道:

  「我要去拿你師祖的命。」

  白曄側著身子肉眼可見地僵住了。

  「他身上有我的靈力。」

  「我必須拿回來。」

  「我的靈力改了他原本的壽數。」

  「他應該命盡于一個時辰之後。」

  「我必須在那個時候拿回我的靈力。」

  玉兔兒說著說著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手臂將懷裡的毛絨兔子箍地緊緊的。

  白曄安安靜靜地聽完,伸手拿過玻璃杯,轉身抓住玉兔兒懷裡的毛絨兔子,一點一點地,扯了出來。

  玉兔兒沒有再用力,白曄使了點勁就把毛絨兔子拎出來了,隨手扔在旁邊,把玻璃杯往小兔子手裡一塞,說了句「快喝吧,再不喝要涼了」,然後就起身往臥室走去了。

  玻璃杯裡的牛奶還是熱的,握在手裡很暖和,玉兔兒愣愣地看著白曄很快就消失了的背影,渾身上下只有貼著玻璃杯的手心裡,還有溫度。

  白曄換了件衣服出來,發現玉兔兒還沒把奶喝完,輕輕皺了皺眉頭,走過去,伸手貼在杯子上試了試溫度,指尖無可避免地碰到了玉兔兒手上。

  握在杯子上的雙手猛地一顫,乳白色的奶液蕩了好些出來,白曄眉頭皺地更緊了,眼神裡又帶上了疑惑,他慢慢地把杯子從玉兔兒手上拿下來,扯了幾張餐巾紙,扔給玉兔兒兩張,又把沙發上濺的幾滴奶擦乾淨。

  「奶涼了,回來再給你喝熱的吧,怎麼了嗎?」

  白曄有些擔心,他剛剛碰到玉兔兒手指的時候,冰涼,雖然小兔子身上一直都是涼涼的,但也不至於這麼冰,況且她手裡的奶還是熱的呢,他以為玉兔兒是擔心不能按時收回靈力,伸出手像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腦袋,揣摩著安慰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回哪兒?」被頭頂溫熱的觸感喚回魂的玉兔兒,腦子裡只有白曄說的前半句話「回來再給你喝熱的吧」,回哪兒?她還有地方可以回嗎?白曄不是……不要她了嗎?

  「啊?」白曄被這前言不答後語的一句話問地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沒明白什麼意思,就在他一腦門漿糊的時候,門鈴響了。

  一打開門,居然是嫦娥,嫦娥仙子少見地招呼都沒打一個就有些焦急地說道:

  「白公子,我來接那只傻兔子。」

  白曄想起剛才玉兔兒說的兩個小時之後要收回靈力的事情,連忙把人請了進來。

  他把撒了一小半的奶端回廚房,出來的時候很自然的問道:「你們知道王老教授具體住在哪兒嗎?我只知道大概是在周邊的一個衛星城裡。」

  看見沙發上蔫蔫的小兔子,又補充了一句:「開車過去最多一個小時就能到,肯定趕得及。」

  嫦娥眼神在玉兔兒和白曄之間轉了一圈,立馬就了然了,白曄雖然看起來並沒有很介意這件事情,但她卻絲毫也沒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一個時辰之後,應該正是凡間家家戶戶吃團圓飯的時候,也不知道到哪個時候……

  嫦娥自然不會把心裡想的這些說出來,她對著白曄輕輕一笑,「具體的地方我已經查清楚了,只是又要有勞白公子了。」

  「沒事,那就現在走嗎?」白曄說著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在沙發上沉默不語的玉兔兒。

  嫦娥伸手在玉兔兒眉心一點,垂頭喪氣地女孩子瞬間就變成了一隻耷拉著耳朵的小白兔,嫦娥把小兔子捧起來,起身笑道:「現在就出發吧,白公子,有勞了。」

  王老教授住的地方比白曄想像中的還要偏遠一些,是一片剛開發不久的別墅區,人煙稀少。

  車子開不進社區裡,人也不能隨便進去,嫦娥素手在玉兔兒脖子上的玉鈴鐺裡一抹,抽出三張隱身符來,在指尖點燃後隱去了三人的身形。

  白曄本來以為只有玉兔兒這種靈力有損的神仙才會用符咒,沒想到嫦娥仙子居然也用嗎?

  嫦娥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訝異,笑著解釋道:「我們若非得到許可或是遇到特殊的情況,是不允許在凡間使用法術的,雖然沒造成什麼影響的話,一般來說不會有事兒,但以防萬一也是儘量不用的好,用符咒的話,不會帶上靈力波動,會安全一些。」

  白曄了然地點點頭,跟著嫦娥仙子往社區裡面走去了,兩人帶著一隻兔子走到王老教授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家政阿姨正站在門口,像是在跟王老教授推辭著什麼,走近了之後,能看清王老教授手裡拿著的是一個月餅禮盒,家政阿姨擺著手說道:

  「王老師,這怎麼好意思呢?」

  「你中秋節還來我家幫我做飯,我才是不好意思得很呢,就是盒月餅,拿回去跟家裡人一起吃!」王老教授堅持要把月餅送出去,爬滿了老年斑的手拎著盒子又往前送了送。

  家政阿姨實在是不好再推辭了,感謝著接了過來,阿姨在王老教授家做了不少時間了,跟老教授也算是比較熟悉了,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您兒子一家也真是的,都飯點了還沒到家呢,這過中秋節,也不說提前一天回來,留您一個人在家等了這大半天!」

  王老教授聞言笑著說道,「他們工作忙,這次能回來我就心滿意足啦!」

  想到遠在海外搞科研的兒子兒媳婦,王老教師又是心酸又是驕傲,兒子兒媳結婚後不久就出國了,孩子都是在國外生的,這麼多年了,王老教授只在視頻和照片裡見過小孫子的模樣,這次兒子一家終於要回來了,老教授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高興地不得了,精神頭來了,還到自己學生的實驗室裡去逛了一圈,跟那群孩子們聊了不少東西。

  送走了家政阿姨,王老教授關上門,轉身走進了屋裡,餐桌上擺滿了飯菜,剃了骨的口水雞、上鍋清蒸的大閘蟹、撒了桂花的糯米藕、勾了芡的糖醋排骨……熱氣騰騰地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客廳餐廳裡的燈都開到了最亮,茶几上擺著月餅、石榴和五顏六色的糖果,電視打開放到了中央一套,《新聞聯播》已經開始了,整個家裡溫暖又溫馨,唯一缺了點的,就是回家過節的人。

  電視機裡穿著喜慶的主持人微笑著,「祝全國人民和全球華人華僑,中秋快樂」,王老教授走到沙發上坐下,看著《新聞聯播》,守著一桌子的團圓飯,等著不知道何時才能到家的兒子兒媳、還有從未見過面的小孫子。

  老教授關上門之後,嫦娥仙子隨手一揮,一邊的圍牆上就映出了屋內的情形。

  白曄他們在門外等了好久,久到《新聞聯播》都結束了,熱氣騰騰的飯菜也都變涼了,王老教授的兒子一家依然沒有趕回來,中途王老教授接了個電話,電話裡不知道說了什麼,老教授聽完之後叮囑道:「不著急不著急,你們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之後,王老教授歎了口氣,依舊坐在沙發上,電視裡已經開始放《焦點訪談》了,兒子一家還在回來的路上。

  老教授等地太久了,久到時間的長短就快無法衡量,陰陽相隔的距離眼看就要到了。

  門外的嫦娥突然轉頭看向了右邊,白曄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道路,路燈已經點亮了,一個人的影子也沒有。

  「白公子。」嫦娥輕聲喚道,在白曄轉過身看向她的時候,伸出手點了點他的眉心。

  白曄一愣,再轉過頭的時候,就看見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路上,突然出現了兩個穿著黃馬甲的男——鬼!

  是的,就是鬼,因為白曄發現他們並沒有影子,其中一隻鬼手裡拿了個本,一邊走著一邊跟另外一隻鬼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

  「不對呀,我剛才看就是說的這個地方啊。」

  「怎麼可能,肯定是你看錯了!」

  「不不不,不對,就是這兒,我還記得是個老頭兒呢。」

  兩隻鬼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抬起頭來冷不丁看見了抱著玉兔兒嫦娥仙子,嚇得一個激靈,其中一隻很誇張,兩手握拳狠狠揉了揉眼睛,看了嫦娥兩眼,又看了她懷裡的玉兔兒兩眼,顫顫巍巍地問道:「可,可是太陰星君?」

  另外一隻鬼抬腳把他踹到了一邊,笑著走上前聚了一躬,「嘿嘿,嫦娥仙子莫見怪,他是個剛上任的,還不太熟悉,不太熟悉!」

  開玩笑,太陰星君那裡是說見就能見的!這次能見著嫦娥仙子,那都不知道是積了幾百年的功德才能換來的福分!

  也不知道嫦娥使了什麼手段,那個鬼像是沒有看見白曄一樣,搓著手相當客氣地說道:「嫦娥仙子,我們哥兒兩個就是來勾個魂,您忙!您忙!」

  說著拉了一把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另一隻鬼,揣著小本本就準備走了,鬼差很有自知之明,雖然嫦娥仙子很美,看一眼抵得上勾幾百個魂了,但若是耽誤了仙子的正事,恐怕他們兩個吃不了還得兜著走。

  「且慢。」嫦娥就在這時候出聲叫住了他們,低著頭撫了撫小臂上趴著的玉兔兒。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耶誕節快樂呀∼∼有沒有收到聖誕老人送的禮物呀∼∼


Chapter 52

  鬼差聽見立馬就是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滿臉堆笑地問道:「仙子還有何事啊?」

  「方才二位鬼差爭執,不知可是為了生死簿上資訊有變呢?」

  鬼差還沒來的及說話,剛才摔在地上的另一隻鬼立馬就把話接了過去:

  「是啊是啊!十分鐘前生死簿上面還寫著,這屋裡的老爺子還有半小時就該咽氣兒了,剛剛看的時候居然這條就沒有了,您說這——」

  這鬼還沒把話說完就又被鬼差一腳踹了出去,鬼差擦了一把額頭上並沒有的汗,笑著說:「他看錯了看錯了,小同志打頭一天上任,仙子莫怪,莫怪!」

  「無妨。」嫦娥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白曄聽到這裡卻恍惚著看了一眼牆上仍然放著的影像,要不是電視裡的《焦點訪談》還在繼續,這情景簡直就像是一張照片,影像裡只能看見老教授小半個側臉,老人還是坐在沙發上,老僧入定般一動也不動,渾濁的老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行將就木的腐朽氣息籠罩著佝僂的身影。

  嫦娥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一旁看著圍牆出神地白曄,收回視線之後抬頭沖鬼差露出一個淺笑,傳音入密在他耳邊說了一段話。

  鬼差聽完之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嘴巴張成O型,無聲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歎,然後雙手抱拳鞠了一躬,壓低聲音,相當狗腿地說道:「明白明白,總歸我二人今日也就這一個差事,等等也不妨事,不妨事!」

  嫦娥滿意地一笑,掌心朝上一翻,兩道凝練的月華便飛到了兩隻鬼的面前:「勞煩二位了,一點薄禮,還望二位莫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鬼差小心翼翼地把絲帶狀的月華卷起來收進黃馬甲的小兜兜裡,這可是廣寒宮的月光精華!對他們這些鬼的修煉可有好處了,拿出去買也能換不少錢呢!

  另一隻再次從地上爬起來的鬼猶猶豫豫地不敢收下,挪到鬼差的耳朵邊上,悄悄地說道:「這,這是不是不太合規矩啊,再說了——」

  鬼差一把推開他的鬼腦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把另一條月華拽下來塞到他兜裡,然後又轉頭沖嫦娥仙子道謝,心裡則在腹誹著:

  開玩笑!不合規矩那不是廢話嗎!但這些天上來的神仙,可比他們這些小嘍囉更看重「不能擅改凡人命格」了,嫦娥仙子這麼做定是有緣由的,至於究竟是為什麼,顯然不是他們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就別多想,安心做事兒就對了!

  兩隻鬼往裡挪了挪,揣著手往牆角一蹲,邊等邊小聲地聊著天,黃馬甲在夜色中依舊十分耀眼。

  白曄看了眼就蹲在自己腳邊的兩隻鬼差,挺意外的,並不像他以前想像中的那樣,拖著黑鐵鍊子兇神惡煞的,兩鬼看著就跟兩環衛工人一樣,說不定地府還沒有五險一金,想想發現這年頭做鬼真的挺不容易的。

  就是這兩隻鬼差,晚上八點就要勾走王老教授的命麼……

  八點……白曄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七點四十五了,而別墅門前的道路上,依舊是空蕩蕩一片。

  直到電視裡《焦點訪談》已經結束了,王老教授的兒子一家依舊沒有趕回來,白曄抬起頭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的嫦娥仙子,又看了看蹲在地上有說有笑的兩隻鬼差,想要說些什麼,可一張開嘴,發現並有什麼是他可以說的。

  家尚且有規,國尚且有法,天地萬物自是有其規矩。

  電視裡已經開始放央視中秋晚會的開場節目了,悠揚的箏樂聲中,焰火和燈光逐層點亮舞臺,舞曲結束,主持人款步上臺,一一做完自我介紹,為大家送上中秋祝福,白曄覺得這圍牆上影像原本的功能都快被轉播央視一套給取代了,因為王老教授自從打了那通電話之後就沒挪動過。

  等會兒!現在幾點了來著?他怎麼記得中秋晚會是晚上八點開始呢?

  拿出手機一看,八點零五分,白曄又抬頭仔細看了看王老教授,心說老教授這難道是……坐在沙發上仙逝了?還是……地府跟凡間有時差啊?

  懷疑著低下頭往腳邊一看,兩鬼差還在壓著聲音說說笑笑的,看不出一點的正在工作的狀態,雖然不能排除這兩正經工作的時候也這樣就是了。

  嫦娥仙子也沒有要說什麼意思,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玉兔兒,望著天邊玉盤似得月亮,像是入了迷。

  白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覺得自己一個徹頭徹尾的凡人(作者有話說:並不),還是保持沉默好了。

  八點半到了,在電視裡女歌手深情的吟唱中,王老教授的兒子一家終於到了,小孫子在路上已經睡了一覺了,這會兒正揉著眼睛,好奇地看著面前這個笑的一臉慈祥的老爺爺。

  兒媳輕輕把小孫子往前推了推,「這是爺爺,你還跟爺爺視頻過呢,忘了?」

  「爺爺。」小孫子很乖巧,奶聲奶氣地叫了人,老教授聽見之後眼淚差點沒出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就要往小孫子手裡塞。

  兒媳連忙握住公公的手往回推,「爸,你這是幹嘛呢,又不是過年,給他包什麼紅包啊!」

  王老教授雙手有些發顫,笑著說了句:「孩子都三歲了,我這個當爺爺的,還第一次給他包紅包呢。」

  兒媳聞言有些語塞,又有些心酸,這麼些年,她跟丈夫一直在國外工作,春節也沒回來過,她自己家倒是好說,兄弟姐妹多,父母又都健在,逢年過節的家裡總歸不會冷清了

  但公公這邊,丈夫是獨生子,婆婆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只剩老人家孤零零一人在國內守著。

  老教授見兒媳不再阻攔,笑呵呵地把紅包塞到了小孫子手裡,小孩兒挺懂事,拿著紅包也不揣起來,先是抬頭看了看他媽媽,兒媳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著說了句:「爺爺給你的,收著吧。」

  小孫子這才扭頭對著老教授,聲音清脆地回了句:「謝謝爺爺!」

  「哎!」老教授歡喜地不得了,正要跟小孫子再親近親近,放好東西的兒子正好從樓上下來,站在樓梯上看見了滿滿一桌子分毫未動,已經放涼了的飯菜,皺起了眉頭:「爸!跟您說了別等我們吃飯了!別等我們吃飯了!您怎麼就是不聽呢!餓壞了怎麼辦?」

  兒子從樓梯上下來,有些生氣王老教授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老教授還是笑著,兒子一家回來了,他心裡止不住的樂,這嘴巴就跟合不攏了似的,「團圓飯麼,我一個人怎麼吃啊?」

  兒子一面在心裡罵自己不是個東西,這麼多年都沒回來看看老父親,一面又忍不住抱怨:「那您也不說先弄點東西墊墊肚子,這桌上菜一點也沒動——別忽悠我!我還不知道您,連碗面都不會下……」

  在兒子絮絮叨叨的抱怨聲和老教授樂呵呵的笑聲中,兒媳張羅著把菜熱了,小孫子坐在老教授身邊,一家四口熱熱鬧鬧的,這桌涼透了的團圓飯終於又開始冒起了熱乎乎的香氣。

  四個人都累了,吃完飯,又好好洗了個熱水澡,實在是沒精力再去院子裡賞賞月了,各自回到屋裡歇下。

  客廳裡的燈一盞盞地熄滅了,樓上兩間臥室的燈也相繼滅掉,圍牆上的影像已是一片漆黑。白曄看見老教授一家終於團聚,心裡終於有一塊放鬆了下來,活動了一下站地有些發麻的雙腿,他扭頭一看,兩隻鬼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白曄看著他們直接穿牆而入,消失在了視野裡。

  不一會兒,兩隻鬼差就出來了,身後還跟著王老教授,準確的說,應該是王老教授的靈魂,因為他的腳下跟鬼差們一樣,都沒有影子。

  王老教授臉上還帶著笑,看起來有些神遊天外的樣子,鬼差出來之後,掏出小本本看了看,上面關於王老教授的記錄果然已經恢復了,鬼差笑著收起小本本,過來向嫦娥又鞠了一躬:「仙子,那我等,就先告退啦。」

  「有勞二位了。」嫦娥笑著沖他們點了點頭。

  「仙子客氣了,客氣了!」

  兩隻鬼帶著王老教授的靈魂轉身離去,慢慢地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不知道是不是白曄的錯覺,他好像看到王老教師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扭頭對他慈祥地笑了笑。

  街道又重新歸於寂靜,白曄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收回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嫦娥仙子,心裡有些不安,現在已經快十點半了,按照鬼差和玉兔兒原本的說法,王老教授去世的時間應該是在八點鐘,現在這時間,很明顯已經超出去太多了,這樣子……

  白曄看向趴在嫦娥小臂上的玉兔兒,問道:「嫦娥仙子,玉兔兒的靈力收回來了嗎?」

  小兔子從下午出來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直到現在也沒說一句話,而且王老教授的死亡時間又跟原來的差了那麼多,白曄很擔心她的靈力還沒有收回來。

  白曄說完,嫦娥細眉輕輕一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小兔子則是突然支棱起了一隻耳朵。

  「玉兔兒的靈力已經收回,」嫦娥輕聲說道,「白公子可還有別的疑問?」

  「哦,」白曄確定了玉兔兒收回靈力沒有出岔子之後,心才徹底放下了,「就是王老教授去世的時間,之前不是說的八點嗎,怎麼……」

  嫦娥低頭撥弄著玉兔兒支棱起來的耳朵,小兔子不滿地往前蹦了一下,躲開了她的魔爪。

  白曄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嫦娥仙子高深莫測地說了句:「今日十五月圓夜,太陰星君感念信徒祭拜虔誠,特遣妾身下凡來,許他于家人團聚後再赴黃泉。」

  白曄聽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信徒」指的就是王老教授,他想通之後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轉頭望了一眼王老教授的家。

  他可沒聽說老教授還信道教的,況且剛才看了那麼久的影像,也沒看見屋裡設有香案,白曄站了一晚上,說實話挺累的,但他現在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開著車回了出租屋,小兔子還是不跟他說話,白曄把她放到臥室床上,去廚房又兌了一袋奶,想了想,又往裡兌了點蜂蜜。

  拿著奶瓶回到臥室,伸手想揉揉玉兔兒的小腦袋,結果小兔子一扭頭把屁股擰了過去對著他。

  「怎麼了,我又怎麼惹著你了,」看著這無比熟悉的一幕,白曄哭笑不得,撓撓小兔子背上的毛毛,把奶瓶放在她旁邊晃了晃,「奶都不喝了?」

  玉兔兒耳朵動了動,但還是很堅定,依舊拿屁股對著白曄,白曄忍住笑,又補充了一句:「今天加了蜂蜜的。」

  毛團子已經開始不安分的扭動了,白曄接著說道:「加了兩勺。」

  話音剛落,玉兔兒就很沒骨氣地轉了過來,眯著眼睛吧唧吧唧地就著白曄的手,一口氣把滿滿一瓶奶喝了個精光,喝完之後迅速撿起兩分鐘前才被她無情拋棄掉的骨氣,毛爪子一推空奶瓶,蹦到枕頭上繼續拿圓屁股對著白曄。

  白曄憋著笑,拿起衣服去洗澡了,不知道這小祖宗又是生那門子的氣,反正看這情況,也就睡一覺的事情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寫地我都要時空錯亂了,恍恍惚惚,不知今昔是何年


Chapter 53

  中秋節過後連著就是週末,一共放三天,也算個小長假了,白曄被床頭櫃上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時候,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這小長假看來是睡不成懶覺了。

  白曄閉著眼睛把手往外一伸,摸了兩下把手機拿過來,強撐著睜開一隻眼睛,螢幕上的來電顯示都沒看清楚,只知道是個在他通訊錄裡有名有姓的,手指一劃把電話接通,張口說了聲「喂」。

  他昨晚睡地晚,現在基本處於半夢遊狀態,聲音啞地厲害,電話另一頭的費志成聽見之後沉默了好久,就在白曄都快又睡過去了的時候,他終於說話了,語氣略微尷尬:

  「其實你要是不太方便的話,我覺得我跟小喬兩人一起去玩也是沒問題的,反正我兩都單身,也不用給未來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交代什麼,倒是你,好不容易遇見了小兔妹子……」

  在費狗同志絮絮叨叨的聲音中,白曄終於想起來這個週末已經跟人約好了要出去的事情,揉著眉心坐起來,清了清嗓子,打斷道:「行了行了,閉嘴吧你,我昨天睡地有些晚,剛醒,在哪兒見啊,我現在去找你們。」

  「不不不不,真的!聽哥們兒的,第二天一定要保證女孩子醒來的第一眼能夠看到你,不然第一次很容易變成——」

  「你TM再嗶嗶一句試試!」

  白曄睡眠不足,起床氣相當嚴重,完全不想跟費狗同志開這種葷玩笑。

  費志辰在電話裡訕訕地笑了笑,「別生氣啊,還不是你姐說的嘛,你昨天是跟小兔妹子一起過的中秋。」

  「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白曄拉開衣櫃門,從裡面拽了幾件衣服出來,對著電話很不給面子地懟了回去。

  「行行行,我不惹你,」費狗子認慫認地麻溜兒快,開始說正事,「你慢慢收拾吧,我這邊不急,北城這邊搞旅遊開發,在坡上圈了片地,弄了個』花海』,裡面設施剛修好,現在還沒對遊客開放,聽說搞的還挺不錯的,還可以露天燒烤,我聯繫了下,咱們這兩天就去那兒玩玩兒吧,在裡面住一晚上。我待會兒去找你,就開你手上那輛車去吧。」

  「嗯。」白曄聽完就把電話掛了,本來他一大早被吵醒心情就不是很燦爛,又被費志辰瞎打趣了一通,現在頭頂一片陰雲,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拿著衣服出去洗漱了。

  玉兔兒過了一晚上早把昨天那點彆扭給扔了,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打了個滾,剛才費志辰在電話裡說的話她可聽的清清楚楚的,花海呀……又要出去玩了,開心!

  這邊白曄心情很不好,那邊靈山勝境,雷音寺內,大雄寶殿前,孫大聖的心情也很不爽快,如來佛祖端坐在蓮台之上,如千萬年來一般慈悲。

  孫大聖成了佛也還是個坐不住的猴性子,蹦上蹦下,抓耳撓腮地,飛快地眨眨眼睛,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好!俺老孫答應你便是,不就是三百年不許出西天麼,我與天地齊壽,不稀得那幾百年的,你快說,如何讓小兔子扔了那倒楣催的搗藥杵!」

  「呵呵,」如來不急不緩地笑了笑,「那玉杵可是天地初開時便有的仙根,世間因緣際會皆系其上,若不是只能由玉兔掌管,還不知會掀起多少腥風血雨,你這猴子,倒是嫌棄地緊。」

  「莫扯那些沒用的,快說快說!」孫大聖不耐煩地催促著。

  如來依舊不急不緩地說道:「萬物皆有靈,搗藥杵雖天生神物,難得聚靈,但歲月久長,算起來,也該是有自己的靈智了。」

  「哦?」孫大聖聽罷眼睛一亮,「若是那棍子有了靈智,小兔子就不用再守著它了?」

  如來笑著點了點頭,接著補充道:「只是神物靈智初生,怕是不會輕易現身呐。」

  孫大聖性子急,連忙追問道:「那該如何?」

  如來但笑不語。

  孫大聖又重複了一遍:「那該如何?」

  如來依舊但笑不語。

  大聖沉默了,佛祖這該不會是要坐地起價吧?

  孫大聖猴腦子精地很,瞬間想通如來的言下之意,氣得呲牙咧嘴,又無可奈何,能怎麼辦呢?他又打不過!

  憤怒地思考了一會兒,大聖屈辱地說道:「最多再加兩百年!」再多他就把這寶殿給砸了,想當初五行山下他也只呆了五百年!

  如來笑得很燦爛,甚好甚好,又多了兩百年的清淨,就算是佛祖,天天被各路神仙找上門來告狀,也是有些煩的呀!總算是能讓這猴頭消停會兒了!

  如來心情好,把剛才故意沒說完的話接著說了下去:「搗藥杵乃是段羊脂玉琢磨成形,可以玉石誘之。」

  孫大聖剛奉獻出了自己五百年的自由,正氣著呢,聽完之後招呼也不打一個,一個筋斗就翻下了凡間。

  ***

  九十月份天氣已經開始變涼了,北城遠離市區,氣溫還要偏低一些,白曄為了方便揣小兔子,乾脆把當初去機場找陸小雨時穿的衛衣翻了出來,就住一天,也不用帶多少東西,不過玉兔兒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這些我都要!」

  玉兔兒翻翻撿撿,把她的零食都給搜了出來,在茶几上擺滿了,白曄對她一直是有求必應,再加上小兔子還掌握了網購技能,不知不覺間,家裡的零食已經堆了這麼多了。

  白曄看著這一茶几的東西,有些頭疼,這總不能都搬車上去吧,要只有他跟玉兔兒兩個人倒是好說,但這次還有費志辰和林喬,後座可是要坐人的。

  「就出去住一個晚上,你又吃不了這麼多,少帶點吧。」

  「我不!」

  白曄試著跟她商量一下,但顯然瞬間失敗,於是只能任勞任怨地翻了個超大號的紙箱子出來,勉勉強強把玉兔兒的零食都塞進去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他身上都有些發熱,扯了扯領口,無意間瞥見了玉兔兒在撥弄脖子上的玉鈴鐺,他這才想起來,這玉鈴鐺不是個儲物器嗎,這堆東西完全可以往裡放啊!

  誰知道玉兔兒聽白曄說完之後,卻是歪著頭很無辜地問了句:「都裝得下幹嘛還要用玉鈴鐺啊?」

  「……」可以,這個回答沒毛病。

  於是當費志辰敲響了白曄家的門,在門口興致勃勃地等著,結果門一開,費狗子並沒有看見人,迎面就是是一個碩大的、漂浮在空中的大箱子,嚇得他瞬間定格。

  白曄剛去夠門把手開門的時候,把箱子抬高了些,臉給擋著了,等他用腳帶上門,把箱子放低的時候,就看見費狗子站在對面,一臉癡呆。

  他擰了擰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嘛?」

  費志辰回過神來,也是驚訝地問道:「你這箱子裡都什麼啊?我們就住一天,用不著帶太多東西吧。」

  白曄頭往左邊偏了偏,示意他看看自己肩膀上蹲著的小兔子,「給她帶的。」

  費志辰這才注意到小白兔,以為這箱是小白兔的籠子草料之類的東西,除了覺得小白兔籠子挺大的之外,也沒多想,恍然地點點頭:「哦哦哦,你家小白也跟著一塊兒去啊,那咱走吧。」

  直到上車的時候,費志辰才看清楚,箱子裡居然是零食!

  「這……你們家小白吃這個呀?」他怎麼記得兔子都是吃草的呢。

  「嗯。」白曄把零食和小兔子一起放到後座上,關上門繞到了駕駛座去。

  費志辰坐進副駕駛,心說看來這年頭是個動物當寵物了習性都得變啊,吃草的兔子居然都開始吃零食了,他剛粗略看了一眼,發現那裡面居然還有牛肉幹!

  接上林喬,白曄就開始開著車子往北城走,他們要去的花海是還未開放的景區,導航上面也沒有,只能等到了北城讓人來接。

  林喬今天是打扮過的,穿著淺綠色的紗裙,套著個小坎肩,聽說景區裡主要是步行或者騎單車,她沒有穿高跟鞋,而是搭了雙白色的單鞋,臉上也化了淡妝,氣色看起還不錯。

  玉兔兒本來是躺在零食堆裡補覺的,聽見動靜之後睜開眼,看見林喬坐了上來,內心略微有些不願意跟她坐在一起,一股脂粉味,於是後腿發力,往前一蹦,抓著座椅爬到了白曄肩膀上,貼著他的脖子,接著打盹兒。

  費志辰看見之後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我去!你家小白也太牛了吧,這都能爬上來!」

  白曄忍不住輕輕勾了勾嘴角,沒說話。

  那邊林喬也是驚訝,不過她的關注點到跟費志辰不一樣:「這是小白?都一個月了,小白怎麼沒長啊?」

  白曄聞言默默地歎息了一下,回答道:「長了,胖了。」

  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零食不離嘴的,可不得長胖嘛,當初嫦娥給她買的紅裙子已經徹底穿不下了,白曄不忍心告訴她這個真相,只能昧著良心說是縮水了。

  林梓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白曄的回答是這樣的,不過還是笑了笑,很溫和地說:「是麼,我看著好像也是長胖了一點。」

  玉兔兒聽見兩人的對話,氣呼呼地在白曄脖子上啃了一口,哼唧!說誰胖呢?

  「嘶——」小兔子咬人真挺疼的,白曄笑著罵了句,「小兔崽子,還咬人。」

  林梓本來是想順著這個話題跟白曄聊兩句,但聽見白曄說話的語氣,莫名的就洩氣了,雖然從來就沒不敢對自己這份感情抱有太多的期待,但她現在心裡居然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白哥就算是跟只兔子談戀愛,恐怕也不會有一瞬間想到過自己吧。


Chapter 54

  費志辰愛玩,找的地方也都還不錯,北城花海雖然是個純人造的景區,但依山傍水空氣清新,五顏六色的花種了一片又一片,由於還未開放,裡面只有零星幾個遊客,要麼是像他們一樣找熟人進來的,要麼就是北城當地的居民,不過北城離市區遠,住在這邊的人也不多。

  帶白曄他們進來的人給了一份宣傳手冊,上面有地圖,交代了一下燒烤的工具和食材找酒店拿,還有自行車怎麼借之後,就匆匆地離開了,顯然是還有事忙,白曄幾個也樂得這樣,自己玩自己的,有地圖也不怕迷路。

  眼看已經十一點了,費志辰已經計畫好了,「咱們先去酒店吧,收拾一下吃個午飯,下午再去玩吧。」

  白曄和林喬自然都沒意見,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花海裡的酒店是仿歐式的建築,屋頂尖尖的,配色非常小清新,費志辰本來是要了兩間房,一間林喬住,一間他跟白曄住,誰想到臨到拿房卡了,白曄居然要再要一間房。

  這種景區一般都是不允許帶寵物入內的,雖然他們這次是走關係進來的,但白曄不想讓工作人員為難,一下車就把小兔子揣兜裡了,此時也不方便說破,於是看著費志成,沉默著抬了抬手裡的箱子。

  費狗子跟白曄這麼多年兄弟不是白當的,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言難盡地說道:「你別告訴我你家小白是個女孩兒,還得講究一下男女授受不親。」

  白曄聽見「男女授受不親」這五個字,某段不是那麼美好的回憶立馬就浮了上來,他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是啊,你有意見?」

  費狗子難以置信,自己在因為一隻兔子,被親媽給拋棄了之後!居然還要被兄弟給拋棄!誰還記得這只兔子是他買回來的?!

  白曄看他那副幽怨的死狗樣,懶得再廢話,自己去了前臺,前臺的小姐姐很好說話,反正現在景區也沒多少人來,多的是房間,很痛快地就又給開了間房。

  酒店房間都是在獨棟的小別墅裡,也就兩層,白曄他們都住在頂樓,站在陽臺上能夠看見一望無際的花海,和遠處的一片小湖泊。

  白曄這回長記性了,趁著小兔子爬出來之前,檢查了一下,把安全套之類的東西全都扔垃圾桶裡去了。

  玉兔兒一爬出來就變回了人形,興奮地跑過去拉開推拉門,一下子就竄到了陽臺上,撐著圍牆,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風景,微風帶著花香吹進來,撩起了女孩子耳邊一縷細軟的長髮。

  白曄看了好一會兒,才蹲下來準備把零食箱子挪個位子,手剛放上去呢,就聽見陽臺上的玉兔兒很開心地喊了一聲:

  「嗨!」

  他抬起頭,看見玉兔兒往右邊側著身子,左手抬起來揮了揮,腕子上的白玉墜子悠悠地晃著,白曄心裡立馬浮上了一層不好的預感。

  費志辰剛走上陽臺出來透氣的時候,是有些驚訝的,他明明記得左邊的房間是白曄在住呀,怎麼陽臺上有個女孩兒呢?難道是他記錯了?

  不過本著絕對不能怠慢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的紳士風度,費志辰單手往推拉門上一撐,擺了個隨性而不失風度POSE,另一隻手從前往後一抓頭髮,抬頭拋了個媚眼過去:「嗨!」

  玉兔兒顯然是沒有get到費狗子的聊騷之意的,笑嘻嘻地把手放了下來,這邊費志辰已經在內心琢磨著該如何回應這天賜的豔遇了,正想開口再說兩句,要個微信,約個飯什麼的,就看見妹子身後,白曄面無表情地從屋裡走了出來。

  費狗子頓時遭受999999+點暴擊,親身上陣演繹了一把什麼叫做目瞪狗呆,然後「哐啷」一聲,跟身旁的推拉門一起砸進了屋裡。

  ……

  北城花海度假酒店的一樓茶廳裡,值班經理不住地道著歉,費狗子陰沉著臉靠坐在沙發上,白曄背著身,與世隔絕地站立在落地窗前,仿佛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美景裡,林梓也坐在一邊,哪怕還帶著淡妝,也掩飾不了明顯有些慘白的臉色,眼神止不住地往玉兔兒身上飄。

  屋裡心情最好的就是玉兔兒了,她好奇地打量著自動麻將機,低下頭研究著中間的按鍵,還時不時偷偷抬起頭瞟一眼費志辰那邊,完全一副看熱鬧的狀態。

  「真的很抱歉,我們酒店還沒來得及挨個房間做檢修,出了這樣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值班經理欲哭無淚,他們酒店本來就還沒正式開放,一些關鍵的水電安全的檢查倒是完成了,但一些細節的地方還沒有來得及完善,而且酒店的推拉門上也有木質的小牌,上面寫著「禁止倚靠」,任誰也想不到居然真有人靠在門上把門給壓塌了的呀!雖然說責任似乎並不在他們身上,但這幾位都是上面帶進來的富家子弟,總不能真正兒八經地跟人家談免責吧。

  費狗子現在內心相當複雜,本來以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極品豔遇,在風景優美的景區,尖頂的度假小別墅裡,走上陽臺,正好遇見了隔壁同樣出來看風景的女孩子,女孩子看見他之後,彎起眼睛很開心地打了個招呼,燦爛的笑容融化在背後絢麗的花海裡,微風吹過,揚起她垂落在肩頭的秀髮。

  啊——多麼美好的豔遇,啊不,初遇!

  誰知道他本來好好地耍著帥!特麼的妹子身後居然走出了白曄這個面癱男!妹子立馬就被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白曄這個人面獸心的居然還伸手摸了摸了妹子的頭髮,看著他臉上寵溺的笑容,費志辰發誓他這輩子沒掉過那麼多的雞皮疙瘩!最關鍵的是妹子還一臉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這一切又一切的事實,都在告訴費狗子一個無情的真相,這個妹子——特麼的是兄弟的女人!去他大爺的極品豔遇!

  如果說這一切都還勉強壓在費狗的安全線以下,那酒店那個破門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引爆核彈的最後一寸引線!

  在費狗子跟著破門轟然倒地的一瞬間,他的眼前彈起了一個葉子形狀的小木牌,費狗子麻木的撿起牌子看了一眼,這一眼險些沒讓他原地自燃。

  上面寫著「禁止倚靠」,四個大字圓潤可愛,沒棱沒角,狠狠地戳進了他已經碎了一地的玻璃心渣渣裡,木質的小牌險些沒讓暴怒的費狗子給撅斷了。

  費狗子的心靈備受打擊,身體也備受打擊,隔空打牛,連帶著腦子也備受打擊,徹底混亂,完全沒去思考妹子是如何出現在酒店裡的,憔悴的抬起手對著面前的值班經理擺了擺,氣若遊絲地說了句:「不怪你。」

  雖然跟著門板一起摔進了屋裡,但好在推拉門的骨架是木頭拼的小格子,嵌的磨砂玻璃也是鋼化的,除了結結實實摔了一下之外,費志辰其實沒受什麼傷,他也不是那種耍少爺脾氣的人,在看到那個天殺的「禁止倚靠」小樹葉木牌的時候,他就沒打算跟酒店要什麼說法了。

  值班經理松了口氣,連忙說道:「我們已經把您的房間換到了斜對面,隔壁是您的另一位朋友,廚房也已經在準備餐食了,您還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費狗子身心俱疲,疲憊地揮了揮手,表示沒什麼問題了,值班經理見他並沒有說身體有什麼不適,也不打算把事情鬧大,又交代了一句就出去了:「午餐準備在一號水仙廳裡,就在對面進去左手第一間,幾位休息好了就可以直接過去。」

  值班經理出去之後茶廳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林梓臉色差的難看,意外地也沒去關注為什麼玉兔兒會出現在這裡,費狗子現在就是條死狗,癱在沙發上目光呆滯、一動不動,白曄就跟個雕塑一樣,往窗邊一杵,就再沒挪過窩,玉兔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嘟了嘟嘴巴,接著研究她的自動麻將機。

  打破這尷尬寂靜的,是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林梓如夢初醒,深吸了口氣,把手機拿出來,勉強穩著步伐走了出去。

  費狗子雖然兩胳膊兩腿外加一個脖子都暫時報廢,但憑他前女友數兩位的傲人成就,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眼珠子轉了轉,跟著林喬的背影望了出去。

  林喬的電話是她媽媽打過來的,她沒說是跟費志辰和白曄出來玩,只說是跟同學一起,李春梅才不管她在幹什麼呢,該打的騷擾電話,該提的要求一個也不會少的。

  林喬強打起精神在電話裡跟她媽媽周旋,但她其實好累,累的一個字也不想說,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媽媽會是這樣的,她沒有立場去質疑、去抱怨,作為一個女兒,能做的只有接受。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林喬爸爸媽媽的感情並不好,不知道剛結婚的時候,或是剛談戀愛的時候,兩人是否也有過一段郎情蜜意的時光,但在林喬的印象裡,爸爸媽媽是不喜歡彼此的,為什麼沒離婚?有可能是對生活妥協了,有可能是在表面的冷淡下,始終還埋著那麼一層割捨不掉的情愫,也有可能……沒準兒呢,是因為她這個女兒。

  爸爸工作忙,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媽媽一來氣了就對她冷嘲熱諷的,家暴不至於,一般也就是支使她做這做那,然後又挑三揀四。

  林喬小時候最羡慕的就是自己的表哥和表姐,表姐很調皮,但每次闖了禍也總能把親戚們哄地抱著她叫心肝,姑姑和姑父也笑得一臉無奈,表哥不愛說話,但很懂事,長得又可愛,聽話的孩子總是招人喜歡的。

  林喬也是個聽話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但親戚們都不喜歡她媽媽,連帶著她這個女兒也不愛搭理,只有姑姑會一點都不在意的對她好,發糖果的時候不忘了她,給表姐買了什麼東西也不忘她一份,同一輩的小孩兒都不跟她玩,也是表姐拉著她一起去。

  表姐總是說個沒完,臉上一直帶著笑,好像全天下就沒有不開心的事情,林喬也跟著一起咧開嘴笑,但看到一旁安安靜靜的表哥,又覺得自己這樣太不禮貌了,嘴巴一抿,學著電視上那些皇宮裡的娘娘們一樣,閉著嘴輕輕笑著。

  林喬最敬仰的人是她姑姑,最羡慕的人是她表哥表姐,從小就是,一直到現在也是,姑姑和姑父出事之後,她難過了好久,不敢讓自己媽媽知道,總是晚上的時候躲在被子裡哭。

  後來……後來是怎麼就成了這樣呢,表哥長大了,她也長大了,長大後的林喬溫柔漂亮、處事大方得體,追求者不算少,但每次她都拒絕了,為什麼呢,因為她總是下意識的拿向自己告白的人跟表哥比,怎麼比,都比不過那個在人群中奪目耀眼的人。

  林喬每次都跟自己說,沒事的,是他們不夠優秀,會有一個更好的人在未來等著自己的,但當她知道表哥有女朋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難受,像是你一直視為路標的那顆啟明星,突然就消失在了無邊的黑夜裡。

  從此長路漫漫,再無光明。


Chapter 55

  林喬接完電話回來,抱歉地笑了笑,對費志成說:「費哥,我可能要先回去了,我……家裡還有點事情,你們玩吧,我就先走了,抱歉……多謝了!」

  費狗子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比起看女人在自己面前傷心落淚,更加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女人在自己面前強顏歡笑。

  要平時,看林喬這樣,費志辰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她媽媽又在瞎折騰人,絕對是不會放她回去的,但現在這個情況,顯然林喬不是因為剛才那個電話才心情不好的——費志辰瞥了一眼趴在麻將桌上戳戳點點的小兔妹子,心裡又歎了口氣——八成還是因為她!

  小棉襖屬性的小喬妹妹,在她的費哥哥遭受了如此壯烈的肉體加心靈上的打擊之後,居然沒有關切地上來噓寒問暖,反而失魂落魄地盯著突然出現的小兔妹子看個沒完,這事兒看來不簡單呐。

  費志辰不能跟白曄那根棒槌比,林喬的小心思他沒琢磨多久就看穿了,之前是從沒往那個方向想過,現在思路打開了……

  在內心第三次歎息之後,費狗子從沙發上爬起來,扯了扯坐皺了的花襯衫,非常善解人意地說道:「沒事兒沒事兒,但至少先吃個飯吧,吃完飯我送你走,這地方偏,也不好打車。」

  「不用了,費哥,我已經叫了車了,你們吃吧,我就先走了。」林喬晃了晃手機,態度反常地堅決。

  費志辰看這樣知道人是鐵了心要走了,哎,失戀的感覺他懂!不過這樣也好,總歸……這兩人也不會有什麼結果,早斷乾淨了早解脫。

  「那我讓廚房給你打包幾樣小吃吧,你帶著路上吃,這總行了吧!」現在嚴格說來已經是飯點了,怎麼著也不能讓人女孩子一路餓著肚子回去吧。

  林喬挽了一下耳邊的碎發,埋下腦袋輕輕點了點頭,費志辰出去找了個服務員,交代了幾句,沒一會兒幾份現成的小吃就打包好送過來了。

  林喬接過道了謝,不等費志辰說送她到門口,自己一個人匆匆忙忙就疾步走了出去。

  費志辰看著她略有些倉皇的背影,在心裡默默地祝福著小喬妹妹早日遇見真正對的那個人。

  歎息著走回茶廳,就看見白曄把幾麻打開了,正在帶著小兔妹子疊金字塔玩,費志辰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啦,吃飯去,小喬走了那就咱們三個玩唄。」

  然後又伸過腦袋跟玉兔兒說:「小兔妹子別玩兒啦,咱三缺一湊不齊一桌麻將,以後得空我教你玩,嘿嘿,白曄可不會玩兒這個,現在咱們先吃飯!」

  「好!」小兔子一聽有吃的,立馬扔下了手裡的一塊麻將,歡天喜地地拉著白曄去吃飯了。

  費志辰本來以為,林喬回家自愈心傷去了,好歹也還多了個小兔妹子,本來也就是三個人的行程,現在也沒差多少,自認億萬單身女青年之友的費狗子完全不擔心自己不能跟小兔妹子友好相處。

  下午逛景區的時候倒還好說,小兔妹子很活潑,哪哪兒都感興趣,幾個人照了不少照片,費狗子拿過小兔妹子的手機照相的時候,看到手機壁紙之後,挑了挑眉,要不是小兔妹子看上去很單純,白曄又是個開不得玩笑的主兒,他都忍不住要吹一聲流氓哨了。

  但是!我們常說美好的日子是短暫的,生活總是充滿了意想不到的艱辛與坎坷。

  下午三人騎著自行車回到酒店,拿了燒烤架和食材,在酒店前專門規劃出來的一片草地上開始烤了。

  掌架的當然是白曄,林喬要是在的話還有個人會去幫幫忙,但小兔妹子一看也不是個會做飯的,一兔一狗的自我定位都相當精准,就是等著被投喂的,好在食材都是酒店處理好了的,白曄一個人也還能應付。

  烤架上肥瘦相間的羊肉串滋滋地冒著肥油,第一串烤好了,被小兔妹子給叼走了,費志辰一點兒不介意,本來人女孩子,就是該先吃;第二串烤好了,又被小兔妹子給叼走了,費志辰還是一點兒不介意,羊肉串嘛,就是該一手一串吃地才香;第三串烤好了,費志辰非常自覺的伸出了狗爪子,小兔妹子卻在這時又湊了過來,舔了舔嘴巴上粘的孜然辣椒面,彎著眼睛對白曄說道:「這個好吃!」,白曄很自然的接了句:「那烤好了都給你留著,能吃完嗎?」

  酒店大概給了個三四十串吧,小兔子拿著啃了一半的羊肉串,雙手高舉:「能吃完!」

  天色漸晚,被偏偏花海簇擁著的草地上,穿著白襯衫的帥氣男生站在烤架後面,袖子卷到胳膊肘以上,炭火炙熱的溫度,將上方的空氣都烤化了,淺淺的笑意模糊在融化的空氣中。

  費狗子訕訕地收回自己的手,心說沒事沒事,小兔妹子喜歡吃就多吃點,左右菜那麼多呢。

  菜是挺多的,但仗不住烤的人就一個呀!費志辰空著肚子看著眼前的一對兒小情侶你儂我儂,蜜裡調油,目光逐漸幽怨起來。

  等白曄把他家小兔子喂的差不多了,才扭頭開始尋找費志辰——他剛才並沒有注意人去哪兒了,找到了之後,白曄自動遮罩了費狗同志那通天的怨氣,淡淡地問道:「餓了嗎?吃豬五花嗎?」

  「沒餓,不吃,老子吃狗糧吃飽了。」

  白曄一臉詫異,心說費狗子的二哈之魂終於讓他的身體產生變異了嗎?這都已經拒絕跟人吃一樣的東西,轉而開始迷戀狗糧了。

  費志辰被白曄關愛智障的眼神氣的肺葉子疼,於是果斷取消了第二天的所有行程,一大早就宣佈此次花海之旅到此結束,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

  已經是中秋的最後一天了,劉藝瑤該走了,劉國棟站在一旁,看著林梓在給小女孩兒收拾東西,劉藝瑤滿打滿算也就來了家裡三天,衣服鞋子和各種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居然都多到要買個小行李箱來裝了。

  劉藝瑤坐在床上抱著她的粉色毛絨海豚,林梓把要帶走的東西一件件地在床上擺開,低頭溫柔地跟小孩兒說著話:「這雙小毛拖鞋要帶走嗎?馬上就入冬了,你帶回去穿正合適。」

  林梓今天帶著劉藝瑤去逛街,怕小孩兒性子內向,看上了什麼不好意思說,所以只要小姑娘多看了兩眼的東西,她都通通給買了下來,越賣越起勁,後來簡直快要收不住了,林梓雖然也是個當媽的,但劉熠哲這小屁孩兒跟她幻想中的軟萌軟萌乖兒子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林梓滿腔慈母心無處安放,好不容易逮著劉藝瑤這麼個斯文乖巧的小姑娘,那洶湧而出的圈圈母愛簡直跟洩洪的堤壩一樣,完全拉不下閘。

  林梓此時手上拿了一雙小小的毛絨拖鞋,依舊是粉紅色的,劉藝瑤跟她相處了兩天也算是熟了,一點兒不見剛從學校回來時的驚慌,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說了聲:「謝謝林阿姨。」

  林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這兩天劉藝瑤吃好睡好,關鍵是心情還好,臉色紅潤起來了,看地林梓手癢癢——她兒子雖然臉上肉更多,但劉熠哲可不會乖乖地讓她掐臉蛋。

  劉國棟看著妻子和女兒的互動,又想起來三天前剛在學校見到女兒時的情景,一個想法逐漸浮上心頭。

  東西收拾好了,大家一起吃過晚飯,劉國棟就準備送女兒回家了,樓下的車庫裡,劉藝瑤的大胖熊玩具和毛絨海豚都放在後座上,一下子就占了一半的座位,劉藝瑤站在車門前,揪著自己的公主裙擺,怯怯的抬起頭來,大眼睛對上林梓含笑的雙眼,她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林阿姨我還能來你家玩嗎?」

  「當然可以!隨時歡迎你來玩!」林梓半蹲下來,又捏了捏劉藝瑤的小臉蛋,笑著回答道。

  小孩兒又抿了抿嘴巴,眼睛裡閃爍著喜悅和期待的光,猶豫了一下,接著問道:「林阿姨,你……你還會一樣……一樣帶我去遊樂園嗎?」

  「可以啊,那麼喜歡遊樂園啊?以後我帶熠哲去的時候都帶上你,好不好?」

  劉藝瑤雙手揪著裙擺,興奮又緊張地重重點了點頭,停下來看著林梓溫柔的表情,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細聲細氣的解釋道:「我……我沒去過遊樂園,所以,所以……」劉藝瑤越說越不好意思,低下頭不敢看她的林阿姨。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林梓趁小孩兒埋著腦袋,抬頭跟丈夫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特別是劉國棟,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許裕居然都沒帶孩子去過遊樂園,他們這片地方,遊樂園算是離得最近的一個大型遊樂場所了,基本上是市內家長帶孩子週末遊玩的主要場所,其他的什麼動物園、海洋館、科技館,市內都沒有,離得可遠,要去玩至少得在外面住一天。

  劉藝瑤七歲了,連遊樂園都沒去過,那其他的呢?許裕怕不是從來沒帶孩子出去玩兒過!

  劉國棟想到待會兒還得把女兒送回那樣一個媽身邊,心頭火起。

  一邊劉熠哲見爸媽都不說話,撇了撇嘴,走上去把他親媽擠開,拍著胸脯跟劉藝瑤說道:「你放心吧,以後有什麼好玩兒的,我一定帶上你!」

  林梓滿腔憂愁被兒子這一打岔攪和了,頓時心中鬱結,再看看乖乖巧巧站在一邊,小臉紅撲撲的劉藝瑤,頓時有了生二胎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雙更喲∼後面還有一章


Chapter 56

  這個念頭一出來林梓自己都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就聽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進車了的劉國棟聲音低沉地說道:「行了,不早了,藝瑤上車吧,爸爸送你回家。」

  劉藝瑤跟林梓和劉熠哲道別了,依依不捨地上了車,車子開出車庫的時候還能看見小姑娘費力伸著胳膊舉到窗前,沖著他們揮了揮。

  劉國棟把車開出去之後,從車內後視鏡裡看著擰著身子往外揮手的女兒,心裡愈發的不舍。

  許裕今天晚上又有工作,回不了家了,接到劉國棟的電話的時候她也沒很在意,打了個電話給張老闆問他今晚在不在家,張老闆自然是說在的,很殷情地問許裕今晚是不是要回來,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張老闆自然而然地把這次詢問當作了「突擊訪查」。

  許裕不回家,張老闆也懶得回去充面子,約上幾個狐朋狗友,一起泡吧去了,最近嫦娥不是很願意搭理他了,張老闆內心鬱悶,想出去發洩發洩。

  於是當劉國棟把劉藝瑤送到許裕家——也就是他們以前的房子——的時候,從樓下看著一片漆黑的樓層,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劉國棟還在想是不是人都在書房或者臥室,所以客廳沒開燈,但是在樓下嗯了好幾次門鈴都無人接聽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是真的沒人在家。

  劉國棟壓著火氣給許裕打了電話,電話響了兩聲被接了起來,那邊是許裕秘書的聲音:「喂,您好,劉先生,不好意思,許總她現在在……」

  「我不管她現在在幹什麼,你馬上讓她接電話!」

  許裕這時候正在參加一個飯局,秘書走進來的時候表情有些尷尬,許裕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秘書走過去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之後,許裕的眉頭皺地更深了,她站起來歉意地沖桌上的人欠了欠身,說了句「抱歉」就跟著秘書走了出去。

  拿過電話,許裕開口就是一句:「你不知道我在工作嗎?你有什麼事兒非得——」

  「許裕,你到底還想不想要藝瑤的撫養權?」

  劉國棟搖下四面的車窗,走出去幾米,一邊看著車內的女兒,一邊打電話,那邊的許裕一聽這話頓時就拉下了臉:「你什麼意思?我說過,孩子的撫養權我不可能交出去,當初也是你自己同意的。」

  「是,當初我是同意的,」劉國棟每次跟許裕聊到這些問題都很疲憊,幾乎都快成他的一種條件反射了,但是有些話他今天必須要說出來,「我當初以為你會好好照顧孩子,不說多麼多麼關心她,至少能夠讓她開開心心、平平安安地長大,但是你做了什麼?」

  「呵,」許裕冷笑一聲,「你知道什麼?我讓她讀市里最好的幼稚園,最好的小學,吃穿用度那一樣不是給她最好的?為了她,我還專門去找了個無業遊民結婚,給她當全職爸爸,哦,對了,你今天送孩子回家應該已經見到他了,別看那人人模狗樣的,其實——」

  「我上哪兒見他去?家裡根本就沒人!」一直盡力保持著紳士風度的劉國棟忍不住打斷了許裕的話,上次中秋放假也是,這次也是,每一次孩子都是被她放在最後一位,許裕到底哪兒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夠當好一個母親?!

  他深吸一口氣,將臉上的表情收斂了一下,不想嚇著扒拉著車窗往這邊看的女兒,然後接著質問道:「你自己都瞧不起的一個人,居然能安心讓他來照顧孩子?!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請個保姆來也比——」

  「劉國棟——」許裕已經出了飯廳走到了酒店後廚前一片沒人的空地上,她尖聲打斷了劉國棟的話,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不穩,「我為了孩子!為了讓她有一個完整的家庭!為了讓她有人照顧!去嫁給一個我自己都瞧不起的人!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我為了誰?!」

  聽筒裡是淩亂的呼吸聲,過了好一會兒,許裕的聲音才再次響起,聲音有些沙啞,不自覺地顫抖著:「你現在是想幹嘛?跟我搶孩子的撫養權?」

  劉國棟嘴裡發苦,竭力放緩聲音:「你先冷靜一下——」

  「我為什麼要冷靜?」那邊的許裕顯然聽不進勸,劉國棟疲憊地歎息著,從來都是這樣,許裕就是這麼一個強勢到霸道的女人,要跟她講道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她現在情緒這麼激動。

  許裕深呼吸幾口,壓下湧上喉頭的酸澀,接著說道:「我說過,孩子必須留給我,這事兒沒得商量,家裡沒人你就先把孩子帶回去吧,明天再送過來就是,沒別的事兒我就掛了。」

  劉國棟心裡悲哀,許裕居然沒有想到孩子明天就要上學了麼,劉藝瑤是住校的,他明天怎麼再把孩子送過去?還是說許裕連孩子住沒住校都不知道呢?

  「那如果藝瑤自己不願意跟著你呢?」

  「……你說什麼?」那邊許裕本來都準備掛電話了,乍一聽到劉國棟的這句話,拿著手機的手瞬間僵硬。

  劉國棟沒有回答,電話裡一時只有電流微弱的雜訊。

  許裕回過神來,扯了兩下嘴角,勉強冷笑了幾聲,強作鎮定地說道:「藝瑤還沒滿十歲呢,法院判決不會徵求她的意見。」

  劉國棟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過了好久才把手機收起來,搓了搓臉,走過去打開門抱起女兒,笑著說道:「媽媽今天有事兒不在家,藝瑤跟爸爸回去再住一天好不好?明天爸爸送你和熠哲一起去上學,好不好?」

  劉藝瑤有些茫然,不知道為什麼媽媽不在家就要跟爸爸回去,媽媽不是經常都不在家嗎?但是一聽到能再回去住一晚上的時候,她立刻就點了點頭,眼睛裡滿是欣喜,她是真的很喜歡林阿姨,很喜歡,很喜歡。

  等到坐上駕駛座,劉國棟不用再面對著女兒,剛才強裝的那點笑意立馬就散了,陰沉著臉開著車掉頭,心裡思考著該如何跟林梓開口。

  那邊許裕倉促的掛掉電話之後,深吸了幾口氣,平復著自己的氣息,她現在沒時間去質問張老闆為什麼不在家,也沒時間去思考前夫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包間裡還有好幾個公司的董事長等著她,今天在談的這個合同很重要,涉及到多家公司的合作,絕對不能出岔子。

  許裕在空地上來回走了好幾圈,等到徹底平靜下來了,她才走進樓裡,找到一直等在那裡的秘書,拿過自己的包,進洗手間補了下妝,再出來時,已經又是那個目光犀利、自信驕傲、果斷乾脆的許總了。

  ***

  林梓拉著劉熠哲坐電梯回去之後,若有所思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習慣性的拿起遙控器,卻沒有把電視打開。

  劉熠哲看親媽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嫌棄地歎了口氣,邁著小短腿跑去自己的玩具房了。

  林梓坐在沙發上想了半天,把遙控器一扔,踩著拖鞋上樓去找兒子,她把劉熠哲手裡的積木拿過來放在一邊,盤腿坐在地上跟他商量著:「兒子,媽媽再給你生個妹妹怎麼樣?」

  劉熠哲小眉頭一皺,拖著聲音說道:「媽,男女平等,孩子沒出生之前禁止鑒定胎兒性別。」

  「哎呀,這不是重點,弟弟也行,」林梓跟自家高智商的兒子說話心累的很,「媽媽再給你生個弟弟或者妹妹,怎麼樣?」

  林梓正兩眼發光地等著兒子的回答,樓下門鈴就響了,下去一看,門外居然是抱著大胖熊和粉紅海豚的劉國棟,還有自己推著小行李箱的劉藝瑤。

  她連忙打開門,把小孩兒讓進來,順手接過行李箱,驚訝地問道:「怎麼……藝瑤也一起回來了?」

  「唉,那邊家裡根本就沒人。」劉國棟抱著兩個玩偶,艱難地走了進來。

  劉藝瑤有些緊張,貼在鞋櫃上攥著自己的裙擺,怯怯地抬頭看著林梓,心裡害怕地想著,林阿姨……是不是覺得她煩了?

  林梓餘光瞥見小孩兒有些嚇著了,連忙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彎下腰拉過她的手,溫和地說道:「歡迎藝瑤再過來多住一天!明天早上想吃什麼?阿姨親自給你做!」

  劉國棟正低著頭換鞋,一聽這話,心裡什麼苦悶糾結立馬就給嚇沒了,連忙抬起頭說道:「你就別瞎折騰了,明天孩子們走的早,那來得及在家吃飯啊?別到時候遲到了就麻煩了。」

  林梓遺憾地歎了口氣,又捏了捏劉藝瑤的小臉蛋,撫慰了一下自己的不到滿足的廚藝之魂,真心實意地說道:「那阿姨下次再給你做,你想吃什麼阿姨給你做什麼!」

  劉藝瑤見林阿姨沒有討厭自己,還要給自己做飯吃,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細聲細氣地說了聲:「謝謝林阿姨。」

  「真乖!」

  林梓從鞋櫃裡拿出拖鞋讓劉藝瑤換上,然後跟劉國棟一人一個,把玩偶抱過來放到了沙發上,劉國棟放下大胖熊之後,轉頭看向跟在後面的劉藝瑤,指了指已經從玩具房鑽了出來的劉熠哲,笑著說道:「藝瑤啊,先去和熠哲玩兒一會兒,爸爸有點事要跟林阿姨說。」

  劉藝瑤乖巧地點點頭,小跑著上樓去找劉熠哲玩了。

  安排好兩個孩子,劉國棟轉身看向妻子,正好林梓也看了過來,挑了挑眉說道:「你有事兒要跟我說?正好我也有事兒要說,去小書房吧。」

  兩人走進書房,劉國棟帶上門,開口道:「你先說你的事兒吧。」

  林梓也不客氣,拖過書桌前的一坐,壓低聲音興奮地跟丈夫商量道:「咱們再要個孩子吧!」

  劉國棟一聽這話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林梓看地莫名其妙,都想伸手摸一摸丈夫的腦門看是不是發燒了,就聽見劉國棟說:「我想說的也差不多是這事兒,但是……」

  ……

  劉國棟說完之後,緊張地搓了搓手指,低下頭看著妻子的神色,林梓聽完有些出神,劉國棟拿不住她現在是個什麼想法,如果妻子不同意,那他肯定不會一意孤行,堅持這麼做,但就是……一想到三天前剛接到劉藝瑤時,女兒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就止不住的心疼。

  「我怎麼沒想到呢……」林梓喃喃道。

  劉國棟忐忑地等著妻子最終的答覆,誰知道林梓突然站起來,伸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聲音清脆有力,然後滿臉紅光地說道:「你行啊,劉國棟!怎麼想到這麼個好主意的!這都不用我自己去生了,現成就一個乖女兒!」

  劉國棟揉著胳膊難以置信地看著興奮的妻子,咽了咽口水,輕輕地問道:「你……你沒意見?」

  「我能有什麼意見?」林梓高興都來不及呢,笑著下了軍令狀,「你可一定得把藝瑤的撫養權搶過來,知道嗎?」

  「一定一定,」劉國棟也笑開了,按著妻子的肩膀,讓她坐下,一邊殷勤地給她揉著肩膀一邊說道,「只要藝瑤願意,我說什麼都會把撫養權爭取過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雙更哦∼


Chapter 57

  「……我跟你說啊,以後就把熠哲那臥室和玩具房都用推拉門對半兒隔開,裡面呢,就給你外甥女兒用,反正他那兩間屋也夠大,等再長大點,就換個佈置,一人住一間……也說不定,沒準兒那會兒就換了別墅了,不過放心吧,你房間肯定給你留著。」

  林梓知道自己就快白撿個女兒之後,興奮地不得了,劉國棟這個唯一知情人士已經不能夠滿足她的傾訴欲了,想了想決定給自家弟弟打電話。

  「姐,這都還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呢,你想的也太遠了吧。」白曄背對著客廳,靠在陽臺推拉門的門框上,很是無奈地說道。

  「哎呀,那兒就遠了呀,現在不考慮這些事情,等以後藝瑤來了,難不成還讓她睡熠哲屋裡臨時搭的小床啊?等藝瑤正式搬過來了,我就再去淘個羊脂玉的平安扣,跟熠哲脖子上的那個湊一對,姐弟兩個一人一個,但熠哲那個可是塊籽料,還是當初他奶奶送的呢,現在可能不太好找了……湊活湊活先找塊山料的吧,以後要是碰著了再換……」

  林梓又東扯西扯了一大堆未來有兒有女的美好生活,好不容易才意猶未盡地掛上了電話,她順手抄起一杯水可了兩口潤潤嗓,心說有個嘴巴嚴的弟弟還真是不錯,什麼事兒都能跟他說,功能比只聽不回應的樹洞強大多了。

  白曄掛掉電話之後一看時間,59分鐘49秒,差十一秒一個小時,然後在林梓心目中嘴巴嚴實堪比樹洞的弟弟,轉身就跟坐在沙發上啃曲奇的玉兔兒說了句:「我姐他們像是想要去爭取一下劉藝瑤的撫養權。」

  「唔?」玉兔兒眨巴眨巴圓眼睛,不是很明白「撫養權」是個什麼東西,咽下嘴裡的餅乾,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啊?」

  「就是準備把劉藝瑤接去家,以後都一起生活了,不會再回去她媽媽那邊長住了。」白曄把手機往茶几上一放,在玉兔兒旁邊坐了下來,解釋道。

  「哦——」玉兔兒又從懷裡的盒子裡撿了一塊餅乾起來,咬了一小口,自言自語地低聲說了一句,「這樣麼……」

  白曄沒聽清楚,很自然地湊過去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玉兔兒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熟悉的側臉,細碎的黑髮掃了些在耳廓上,以前跟白曄睡一個枕頭的時候還沒注意,現在才發現,他的耳朵尖上有一顆顏色很淺的小痣。

  玉兔兒噗地就變回了原形,餅乾盒四平八穩地掉到了沙發上,啃了一口的餅乾也精准無誤地掉回了盒子裡,小兔子搓著臉,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你你,你不要突然湊過來!」

  白曄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前幾天也是,小兔子突然就變回了原形,像是不受控制一樣,以前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難道是……

  玉兔兒搓搓臉又捋捋耳朵,蹦了兩下趴到盒子邊上從裡面掏她剛才啃了一口的那塊餅乾,一邊還非常掩飾性地說著:「就劉藝瑤那個事情吧,我覺得主要還是……」

  餅乾掉的地方離盒子邊沿有些遠,玉兔兒一邊說著一邊往前伸著前爪,夠著夠著後腿就抬了起來,她剛好把餅乾給扒拉了過來,小兔子抱著餅乾往盒子邊沿一蹲,還沒開始啃呢,就只見餅乾盒子緩緩的翹了起來,在力矩悄無聲息地變換之中,平衡驟然被打破,餅乾盒子飛快地朝著小兔子反扣了下來。

  沒上過初中,也沒學過物理,更沒讀過《墨子》的玉兔兒並不知道什麼叫「杠杆原理」,目瞪口呆的看著碩大一個盒子扣了過來,瞬間被埋在了餅乾堆裡,在被淹沒的那一刻她腦子裡想的是:

  都怪白曄不讓她吃餅乾!不然這盒子早空了!

  白曄眼疾手快地把盒子拿了起來,但仍然沒有改變玉兔兒被埋在一堆餅乾下面的命運。

  玉兔兒被砸地有些懵,心理意義上的,暈頭轉向地爬了出來,盒子裡的餅乾渣掉的她滿頭滿腦都是,就跟剛在沙坑裡滾了一圈似的。

  白曄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趕在小兔子反應過來要咬人之前清了清嗓子,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地問道:「要不要我幫你洗個澡?」

  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的玉兔兒一聽這句話,渾身的毛都炸開了,腦子想著些有的沒的,覺得自己整個兔頭都快被烤熟了。

  白曄說著話時沒想太多,這會兒見小兔子炸毛了,才反應過來,他挪開視線,抬起手用指節蹭了蹭鼻子,耳朵尖發燙,強作鎮定地解釋道:「我是說給你原形洗個澡。」

  二十分鐘之後,玉兔兒飄在衛生間的洗手池裡,舒服地都要靈魂出竅了。

  玉兔兒原形也就巴掌大,擱在凡間這大小相當於是只幼兔,幼兔是不能洗澡的,正常情況下,兔子一生都不用洗澡,所以白曄去寵物店買的那一大堆東西裡,並沒有給寵物兔洗澡專用的沐浴露。

  但玉兔兒表示她沒那麼脆弱,就人用的沐浴露就行,抖了抖毛把大塊的餅乾渣都甩掉之後,跳到了放好熱水的洗手池裡,在淺淺的水池裡抹上沐浴露,像只海獺一樣自己給自己搓毛毛,搓搓臉、搓搓耳朵、搓搓肚皮、搓搓圓尾巴、再搓搓腳爪爪,搓地一身都是泡沫之後,然後打開熱水,把泡泡沖掉,最後再放上滿滿一盆熱水。

  白曄看著水面上濕答答的毛團子,心都要化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笑著出去收拾掉在沙發上的餅乾了。

  天氣已經轉涼,玉兔兒沒泡一會兒水就涼了下來,她跳到一邊疊好的浴巾上面,抖了抖,甩掉大部分的水,然後就往上一趴,等著白曄來帶她去臥室吹毛毛,浴霸開著,她從水裡出來也不覺得多冷,眯著眼睛昏昏欲睡。

  白曄把掉在沙發上和幾塊掉在地上的餅乾都撿了起來,放到盒子裡,準備明天帶下樓去扔了。

  收拾好之後,他把餅乾盒子隨手往茶几上一擱,走回洗手間,連兔子帶浴巾一塊搬到臥室床上,撥弄了一下玉兔兒耷拉在兩邊的耳朵,輕聲說道:「滾兩下,把水擦乾些。」

  「唔——」小兔子眼睛都睜不開了,嘟囔著不滿地動動耳朵,別的什麼反應也沒有,白曄無奈,只能把把浴巾一包,輕輕地搓著,等差不多了,再插上吹風機,把暖風調到最小擋,慢慢地給小兔子吹著毛。

  洗完澡吹幹了的毛團子手感好的不像話,白曄揉了好幾下才把嘟嘟囔囔的小兔子抱到了枕頭上。

  走出臥室,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準備去樓下找嫦娥仙子聊聊。

  ***

  話說孫大聖從如來那裡回來了之後,專門跑了趟昆侖山,但縱使孫大聖火眼金睛,愣是沒從已經被現代人瘋狂開採了十幾年的玉河中找到一塊羊脂白玉的上好籽料。

  氣悶的孫大聖又一個跟頭翻回了B市,孫大聖好面子,上次因為小泥鰍身上血脈禁錮的事情跟嫦娥不歡而散,現在自然不可能再腆著臉貼上去找人幫忙,眼珠子一轉,撚了個訣,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嫦娥不能找,那他去找小泥鰍就是!

  於是白曄跟嫦娥仙子聊完之後上樓,換好鞋往裡一走就看見自己沙發上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個人,熟悉的姿勢,熟悉的雞冠子頭,正是上次被他家小兔子趕了出去的孫大聖。

  大聖抱著個餅乾盒子,哢哧哢哧啃地正歡,白曄想起上次孫大聖吃個飯都不敢發出動靜,生怕被玉兔兒發現了的樣子,忍不住提醒道:「大聖,好久不見……玉兔兒在臥室裡睡覺呢,您……」

  「無妨無妨,」大聖不甚在意地說道,「小兔子不知道我來了,沒那麼警覺。」

  大晚上地喝茶也不太好,白曄進廚房接了杯溫開水出來——還是他之前想著給小兔子泡奶喝才燒的熱水。

  白曄沒敢說這盒餅乾是小兔子剛才弄撒了,他都準備明天拿去扔了的,走過去把水放下:「大聖您喝水。」

  孫大聖一點不客氣,端起來兩口就喝了大半杯,他抱著餅乾和在沙發上盤腿一坐,姿勢跟玉兔兒啃餅乾的時候一摸一樣,如果不算上他沒脫鞋的話。

  「去給俺老孫找個住的地方。」大聖邊吃餅乾邊吩咐道,羊脂玉這事兒先放放,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個落腳的地方,大聖是「偷渡」下來的,沒有正規手續,不給安排住宿,更不用說配發iPhoneX了,而且西天的福利也不如天庭好,佛祖賊扣!

  孫大聖以前住的水簾洞已經成了個景區了,想他堂堂鬥戰勝佛,老家回不了就算了——他就當捐功德了——總不能下凡來就隨便找個山洞、樹杈子的就睡吧,怎麼著也得體體面面的。

  對白曄來說這倒是好辦,他等孫大聖吃飽喝足了,就到旁邊酒店去開了間房,直接讓孫大聖瞬移到了房間裡,大聖看著還算比較滿意,躺上床一翹二郎腿,擺了擺手,示意白曄這個小弟可以跪安了。

  白曄安排好孫大聖,回到出租屋裡,剛才被打斷了的思慮又鋪天蓋地地湧了上來,關上門之後,樓道裡的光源被隔絕,昏暗的客廳裡,只能看清人的輪廓,修長的身影靠在門上,痛苦又迷茫。

  他剛才跟嫦娥說了玉兔兒的異樣,嫦娥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問了一句:

  「你希望玉兔兒回廣寒宮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兔小船的片場日記:

  玉兔兒:那個盒子不是因為我胖了才翻過來的!我沒胖!

  小船:沒胖沒胖,剛才那是情節需要,情節需要......


Chapter 58

  啟航小學中秋收假之後的週一早上,大課間沒做操,例行舉辦升旗儀式,操場上,學生們以班為單位按照年級和班號,以高矮順序站成一個又一個的方陣,班主任老師在自己班級周圍來回走著,保證班上的學生們站姿標準、不交頭接耳,整個操場上還有少先隊大隊部的同學在巡查,方陣內有不規矩的學生就給相應的班級扣操行分。

  國旗已經升上去了,現在是教導主任講話時間,國字臉八字紋的主任西裝革履地往臺上一站,稿子也沒有,張口就是一篇精彩的演講,詞句簡潔,擅用舉例的手法,充分考慮到了低年級孩子們的理解能力,演講內容通俗易懂。

  剛過完一個小長假,為了讓學生們收收心,主任打算多跟孩子們交流交流,大課間結束的鈴聲已經響過了,他堪堪才講完第二點內容,距離他開頭時候說的「……今天,我主要想跟同學們講三點內容……」還差一小半。

  主席臺下很安靜,在班主任的嚴厲監視下,聽不見交頭接耳的講話聲,學生們個個耷拉著腦袋,鵪鶉一樣。

  又過了十來分鐘,主任的講話終於進入了尾聲:

  「……小學,可以說是佔據了你們童年裡大部分的時光,希望大家能夠珍惜這六年……」

  等主任正式結束講話,第三節課已經過去一半了,老師們已經習慣,高年級任務重的各科老師,紛紛聯繫班主任,要求佔用晚飯後的班會時間,給學生們把這半節課的內容補上。

  劉熠哲他們班第三節課是體育,散會之後體育老師也不再組織活動,直接讓他們自由活動去了,要借器材的找體育委員。

  劉熠哲叫過幾個小跟班,湊到教學樓的花壇前圍成一堆,朝著其中一個人問道:「你表哥怎麼說?那胖子有沒有再欺負我姐?」

  被問話的小跟班撓了撓頭,皺著小臉回答道:「剛主任都沒放大課間,我還沒找著時間去問我表哥呢,不過你不是說你爸早上去跟他們班班主任談話了嘛,那應該就沒事兒了吧。」

  「還是問問的好,你記著這事兒啊,問到了馬上來跟我說!」劉熠哲小朋友考慮問題相當全面,跟小跟班強調道。

  「行吧,我記著。」小跟班點點頭答應了。

  「夠義氣,走!我請你們吃雪糕去!」

  幾個小孩兒歡呼著,往綜合樓的小賣部去了。

  ***

  孫大聖有落腳點了就開始思索該怎麼去找塊羊脂玉,偷雞摸狗、欺貧劫弱的事情大聖是不屑的,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煩躁地抓耳撓腮,乾脆隱了身形,四處溜達去了。

  這一溜達就溜達到了B市市區裡風景最優美的地方——啟航小學,大聖在校園裡東走走西看看,好巧不巧撞見了一人一根雪糕,開開心心往外走的劉熠哲和他的小跟班們。

  孫大聖覺著這小孩兒跟小泥鰍長地挺像,就順帶多看了兩眼,然後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瞅見了劉熠哲脖子上用紅繩串著的平安扣。

  玉扣瑩潤如凝脂,潔白無瑕疵,大聖一眼就斷定,這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籽料琢磨出來的。

  孫大聖立馬顯出身形,歡天喜地地湊了上去,劉熠哲他們看見憑空出來一個大活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小跟班差點沒把手上的雪糕給扔了。

  孫大聖笑嘻嘻地走過去蹲在一邊,劉熠哲皺起小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孫大聖,得出的結論是,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

  劉熠哲不打算跟人多做糾纏,領著小跟班們就打算繞過去,孫大聖見這小孩兒一句話不說就要走,連忙攔住人,開口道:「小孩兒,別走啊!」

  「你幹嘛?」劉熠哲非常有小頭頭的范兒,站出來厲聲問道。

  孫大聖不跟小孩兒一般見識,接著說道:「你可知我是誰?」

  劉熠哲皺起眉頭看著眼前這個打扮的奇怪,說話也奇怪的人,覺得他肯定不是學校的老師,自然而然地把他劃分到了「奇怪的陌生人」這一欄裡,於是很不給面子地說道:「你再不讓開我叫老師了啊!」

  他們現在離教學樓直線距離也就十來米,抬頭就能看見教室裡上課的學生和講臺上的老師,劉熠哲已經做好了張嘴大叫的準備,就聽見身後一個小跟班瑟瑟發抖地喊了句:「主,主任!」

  劉熠哲轉身一看,就看見正好從教學樓裡拐出來的教導主任,主任聽見喊聲,轉頭看了過來,小跟班連忙接著說:「主任主任!這,這兒有個——」

  小跟班說著把手抬起來指過去,結果扭頭一看,人居然不見了,劉熠哲轉頭回來也是一愣,人怎麼沒了?

  主任看著一群孩子,疑惑地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小跟班放下手,也是一臉疑惑,「剛這兒又個奇怪的人,攔著我們不讓過去,可是……主任你一來他就不見了!」

  周圍的小孩也七嘴八舌地應和著:

  「就是!您一來他就不見了!」

  「他還讓我們猜他是誰!」

  「說話可奇怪了!」

  「還一直沖我們笑!好嚇人!」

  主任聽著聽著,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看校牌,這群孩子都是一年級的學生,幾個孩子都這麼說,剛才那樣子又顯然是被嚇著了,主任不認為他們是在鬧著玩,抬手讓孩子們安靜一下,「好了好了,情況我都知道了,大家不要怕,學校會處理好的,以後儘量不要去人少的地方,自己也注意安全,你們這節體育課是吧,都回操場上去吧。」

  主任安撫了一下幾個孩子,遠遠地看著他們都到操場上了,才轉身往辦公室走去,學校裡混入了不明人士,這可不是件小事兒,學生們的安全是學校首先要保證的,千萬不能有丁點兒的馬虎!

  於是下午白曄就接到了他姐的電話,說是學校突然給家長們發短信,說節假日前後加強安全管理工作,不住校的學生上下學必須有家長接送,今天晚上兩個大人都有事兒,本來是讓司機去接孩子回家,倒不是說信不過司機大叔,主要還是擔心孩子,所以讓白曄下午去接劉熠哲放學。

  白曄倒是挺無所謂的,反正也沒課,接就接吧,總歸費志辰家的車還一直在他樓下車庫裡停著呢——白曄在思考著乾脆管柳阿姨把這車要過來算了,他也懶得再去買一輛了。

  教導主任把各項工作都安排下去了,讓班主任提醒孩子們注意安全,並且給家長們發通知,保證不住校的學生都有家長來接送,然後親自陪同剛從派出所過來的兩位民警到了保衛部監控室,看今天早上第三節課時間教學樓周圍的監控,按理說他們學校的攝像頭分佈是很合理的,但是查完之後愣是沒發現有什麼可疑人士,學生們當時在的那個地方剛好攝像頭照不到,但是周圍的幾個路口、拐角都是能夠看到的,幾個出入口都有攝像頭,沒道理找不到啊。

  過來調查的民警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提出了一個目前看來可能性最大的假設:「是不是你們學校那幾個孩子說謊啊?」

  主任一聽這話,臉色沉了沉,嚴肅地說道:「如果不是只有這一個可能性,我還是願意相信我們學校的學生。」

  「這個……」兩位民警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位說,「那能把那幾個學生叫過來嗎,目前也只知道有他們跟可疑人士接觸過,應該能給我們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主任沉吟著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不過要求只能由他們學校的老師來跟孩子們談話,員警不能出面。

  兩位民警表示可以,畢竟他們直接找孩子談話的話,還要爭得家長的同意,時間上肯定不如學校老師談話來的快,他們給主任列了幾個需要詢問的問題,然後繼續在監控室裡看監控,等著那邊的班主任把幾個學生的回答送過來。

  等到拿到班主任和學生的談話記錄時,兩位元民警終於相信不是孩子們在說謊了,因為幾個小學一年級的學生,調皮惡作劇可以有,但是平白捏造一個人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幾個孩子對可疑人士的描述太真實了,而且相當的一致,雞冠子頭,穿著明黃色的外套,蹲著的時候只有腳尖點地,雙手自然地搭在岔開的兩腿上……

  兩位民警只能改變思路,開始翻看前一天的監控視頻——他們懷疑這個可疑人士從昨天就開始就蹲守在那個地方沒有動過,所以今天上午的監控才會查不到他的身影。

  而此時民警們絞盡腦汁尋找的可疑人士,卻一臉氣悶地躺在啟航小學主教學樓樓頂的天臺上,翹著個二郎腿,單方面跟剛才脖子上掛著玉扣的小孩兒置氣:

  小屁孩兒忒不識好歹了!孫爺爺低聲下氣有商有量地跟你討東西,你不理孫爺爺就算了,居然還把員警給招來了!這讓孫爺爺面子往哪兒擱?!

  下午,白曄把劉熠哲接到車上之後,就聽見小孩兒神神秘秘地問他,知不知道為什麼學校今天要求放學必須有家長來接。

  「不知道。」白曄邊開車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我告訴你,」劉熠哲小朋友帶著一種,只有自己的小團體知道這個秘密的優越感,興奮地說,「那是因為我們學校混進了可疑人士!」

  劉熠哲不安分地扭了扭小屁股,接著說道:「我今天上體育課去買吃的,回來就碰到了——」

  「你碰到了?」白曄本來沒怎麼在意,聽到這裡立馬皺起了眉頭。

  「對!我碰到了。」劉熠哲小朋友絲毫不見遇到壞人之後的驚恐後怕,反而十分興奮,「我跟你說……」

  白曄聽完之後松了口氣,心說小外甥還是很有安全意識的,然後接著聽小外甥講那個男的是如何如何地奇怪,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眉頭又皺了起來。

  希望是他想多了——他怎麼越聽越覺得,這個可疑人士,那麼像昨天晚上空降他家客廳的孫大聖呢?


Chapter 59

  白曄把劉熠哲小朋友安全送到家之後,就掉頭回了出租屋,今天玉兔兒找嫦娥去了,沒跟著一起去接劉熠哲。

  白曄打開門,就看見玉兔兒已經回來了,坐在沙發上哢哧哢哧地啃堅果——小兔子零食多著呢,不差那一盒餅乾的。

  白曄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走過去很堅定地把堅果袋子拎過來,從茶几抽屜裡摸了個封口夾出來,把袋子夾好之後,隨手扔到了茶几上,「別吃零食了,馬上就吃飯了。」

  「你回來的好晚,我都餓了!」玉兔兒被搶了零食非常不滿,嘟著嘴巴控訴道。

  「馬上給你做,想吃什麼?」白曄摸了摸她的腦袋,說著往廚房走去。

  「唔……」玉兔兒從沙發上爬下來踩上拖鞋,跟著白曄進了廚房,「要吃炸丸子!」

  秋天到了,正是吃藕的好時間,白曄上次用藕粒混著豬肉餡炸了一盤丸子,小兔子吃地相當開心。

  丸子餡還有剩,白曄本來想著做個白菜丸子湯的,不過既然小兔子有要求,那就接著炸吧。

  玉兔兒守在廚房裡,背著手左蹦右跳,紅繩系著的白兔墜子上下晃著,白曄看著她頭暈,正想讓她出去等呢,就看見小兔子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下子停了下來。

  「咦——」玉兔兒把原本背在身後的左手抬了起來,疑惑地盯著輕輕晃動的玉墜子看了好一會兒。

  「怎麼了?」白曄見她這樣也轉頭問了一句。

  「唔……沒什麼,可能……是我眼花了?」玉兔兒不確定地回答道。

  鍋裡已經倒上油了,白曄不好分心,打發小兔子出去無果之後,沒再多說什麼,等油熱了,從櫥櫃裡拿了個木頭勺子出來,把肉餡團成小小的圓形一個個地往鍋裡扔,仗著自己反應快下手穩,火候掌握地好,白曄邊揉邊炸,盯著鍋裡,熟一個撈起來一個,放在一旁乾淨的碗裡,炸好的丸子色澤金黃、香氣四溢,個頭挺小,也就比拇指大一點,一口就能吃下去。

  肉餡一半下了鍋,白曄才抽空往旁邊的碗裡看了一眼,發現裡面居然一個丸子都沒有,只有碗底有一層薄油,證明著它的確是一個裝過炸丸子的碗。

  一旁的玉兔兒腮幫子鼓鼓的,嚼兩下就張開嘴呼出一口發燙的熱氣,筷子也不見她拿,手上油乎乎地,不住地在嘴邊扇著風。

  「不燙嗎?」白曄哭笑不得,把火關到最小,把木頭勺子放在碗裡,伸手從旁邊扯了兩張餐巾紙出來遞給玉兔兒,讓她把油爪子擦一擦。

  玉兔兒把嘴裡的丸子咽了下去,才開口說道:「還行還行……怎麼沒有了?」

  小兔子接過餐巾紙胡亂攥在手心,舔著手指頭眼巴巴地看著灶臺上空蕩蕩的碗。

  「行了行了,你出去等吧,炸完了再吃,這些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搶。」

  「我不!我還沒吃夠呢!就在這兒等著!」

  白曄無奈,只能接著給她炸,炸好一個投喂一個,半碗肉餡全炸成丸子進了玉兔兒的肚子裡。

  丸子吃完了,玉兔兒才心滿意足地走出廚房,盤腿坐到沙發上又抬起了左手,繼續皺起眉頭盯著白玉墜子看,剛才她明明就從這個白玉墜子上面感受到了一股氣息,說是妖怪也不像,鬼魂更不可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玉兔兒的感知能力在三界內說得上數一數二,她要麼就是躲懶放鬆警惕沒發現,既然發現了,那肯定不會有錯,而且貼身範圍內發生的事情,就算是睡著了她也會留一絲注意力,時刻警惕著,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此刻在依附于玉兔兒的身體、某個她自己也看不到的空間內,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飄來飄去,懊惱地轉著圈圈,影子看起來像個脖子沒系緊的晴天娃娃,頭上就兩個陷進去的坑,應該是它的眼睛。

  影子很難過,它都覬覦那塊羊脂玉墜子好久了,天天看著流口水,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趁著玉兔兒注意力集中到吃的上面去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把腦袋伸了出去,反正普通人根本就看不見他,不用防備屋裡的另一個凡人,結果他剛湊到玉墜旁邊,嘴巴都還沒長開呢,就被玉兔兒給發現了,連忙又躲了回來。

  真是快氣死了!想他一個誕生自天地初開的神物,現在連口吃的都沒有!真是想想就覺得既傷心又難過!

  沒錯!他!就是身系世間因緣際會的仙根——搗藥杵!

  搗藥杵這個名字太普通了,於是他給自己起了一個霸氣而又不失文韻的新名字——褚藥禱!

  褚藥禱轉了不知道多少個圈,深刻反思了一下剛才的失敗,把原因歸結於自己太過心急,應該等玉兔兒把丸子吃進嘴裡之後再出來!他還不瞭解玉兔兒?天大地大吃最大!有了吃的什麼都能放一邊!當然那個龍魂人身的小朋友可能得算個例外。

  褚藥禱停下來,頭下面虛幻的身體從邊上分出一隻觸角一樣的胳膊,把並不存在的頭髮往後一捋——這個帥氣的動作是他跟一個凡人學的,雖然這個凡人做完這個動作就摔趴了,但褚藥禱並不覺得自己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畢竟他是個神物,跟愚蠢的凡人們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褚藥禱在自己的空間裡歌頌自我,外面玉兔兒在白曄把晚飯端出來之後立馬放下手,高高興興地吃飯去了,非常符合褚藥禱對她的評價——天大地大吃最大!

  白曄今天晚上本來還準備背著小兔子,偷偷去拜訪一下孫大聖,他還是有些在意劉熠哲在車上說的「可疑人士」,聽起來真的很像孫大聖!

  不知道大聖這尊佛去啟航小學究竟有何貴幹,居然還找上了劉熠哲,事關自己的小外甥,白曄總是會多擔心一點,當然,自己家這位更是要擔心多一點的。

  「你剛在廚房是怎麼回事?」白曄一邊收著碗一邊問著,玉兔兒吃完飯已經又開始撥弄手上的白玉墜子了。

  「唔……我也不好說,總感覺,剛剛有什麼東西……」玉兔兒說到一半想起來剛臨走時嫦娥跟她說的話:

  「控制一下你自己的情緒!別動不動就突然變兔子,平白讓白公子擔心!」

  哼唧!說地她好像是個花癡一樣!玉兔兒內心憤憤不平,不過別讓白曄擔心這點她還是聽進去了的,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我看錯了,你放心吧!要真有什麼東西,他敢再來,我就有把握讓他有來無回!」

  看著跪坐在沙發上,捏著拳頭左右揮舞的玉兔兒,白曄笑著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髮,他家小兔子怎麼能這麼可愛。

  今天晚上小兔子還挺精神,沒有老早就開始打瞌睡了,吃著零食跟白曄交流了一下她下午跟嫦娥的談話內容:

  「現在還是不清楚我的靈力對劉藝瑤的影響是什麼,有可能是正面的,也有可能是負面的,你昨天跟我說了,你姐姐想,想……那個叫什麼來著……」

  「我姐和我姐夫想去爭取一下劉藝瑤的撫養權。」

  「哦,對,撫養權,那事兒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來辦吧,有什麼需要嫦娥幫忙的你直說就行了。」

  「那倒不是很需要。」白曄說的是實話,張老闆在外面花老婆的錢養二奶又沒有刻意藏著掖著,稍微調查一下就能知道,到時候就算劉藝瑤的媽媽許裕堅決不放手,那告上法庭也可以憑藉這一點順利把劉藝瑤的撫養權要過來,不過這樣對孩子的影響就大了,採取法律手段是最後的辦法,儘量還是通過雙方的溝通協商來解決。

  白曄把劉藝瑤的事情告訴玉兔兒,主要是想問一下會不會對她收回靈力有影響,現在既然知道可以放手做了,那就沒別的問題了,讓林梓他們自己去搞吧,他當然是不會去攪和的。

  接下來……看著明顯還不準備去睡覺的玉兔兒,白曄思考著該怎麼去找孫大聖試探一下「可疑人士」的事情。

  結果一直到關燈之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也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但是白曄找孫大聖要思前想後,孫大聖找白曄可不考慮那麼多——只要避著小兔子就行了。

  一般情況下,玉兔兒睡著了,神識就會收攏到身體周圍,憑大聖的靈敏身姿,完全可以在避開小兔子神識的情況下,把白曄從被窩裡揪出來。

  大聖算盤打的很好,但壞就壞在褚藥禱今天出來偷玉墜子吃,被玉兔兒感受到了氣息,導致小兔子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特意把神識籠罩的範圍擴大了。

  於是當白曄被一陣陣的慘叫聲驚醒的時候,就看見窗戶跟床之間的間隙裡有一個窈窕的身影,跟慘叫聲節拍一致,在用力地上下跳著,間或還踩兩下,修長筆直的雙腿在夜色中格外的誘人。

  白曄沒有玉兔兒夜能視物眼睛,撐起身伸手往牆上一排,打開了臥室裡的燈,他眯了眯眼適應之後,不意外地發現,床邊上下蹦著的身影正是他家穿著睡衣的小兔子。

  玉兔兒頂著個雞窩頭,邊踹著腳下,邊怒氣衝衝地喊著:「我讓你個偷雞摸狗的半夜闖我家來!」

  玉兔兒腳底下應該是個人,為什麼說是應該呢?因為白曄想不到哪個正常人在被這麼狠踹了好幾分鐘之後,還能如此中氣十足地討饒的:

  「哎呦!別踹臉別踹臉!我錯了,我錯了!」

  白曄聽這聲音覺得耳熟,滿腦門子疑惑地坐起來,伸長脖子往玉兔兒腳下看去,雖然人臉上已經被踹了好幾腳,鼻青臉腫的,但是那標誌性的雞冠子頭,和十分亮眼的明黃色外套,都在講述著一個事實——這是孫大聖!


Chapter 60

  白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開茶几上倒扣著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按古代十二時辰制來算應該叫丑時。

  城市裡大部分人都已經陷入了深度睡眠,而他,卻必須強打起精神來應付屋裡的兩尊神,避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孫大聖頂著張青一塊紫一塊的臉,蹲在客廳角落裡的落地式空調上面,玉兔兒插著腰瞪著眼睛站在沙發上,兩人對峙的高度較上一次又上升了一個海拔。

  「說!來幹嘛的?」小兔子雞窩頭還沒捋順,一頭亂毛相當喜感,孫大聖毫不掩飾地嬉笑道:「沒幹嘛沒幹嘛,就是來看看,來看看!」

  「你看個毛線球的看!今天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你看你出不出的了這間屋子!」

  「真沒什麼,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信你個鬼了喲!和著你還真有兩兄弟,一個叫行者孫,一個叫者行孫?!

  白曄夾兩尊神中間坐在沙發上,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一邊掐著眉心,一邊跟自家小兔子打商量:「能不能先睡覺,起來再說這事兒行嗎?」

  「起來他就跑了!」玉兔兒堅決不同意,跪坐下來,晃著白曄的肩膀,恨鐵不成鋼說道,「有一點危機意識啊!這猴子都半夜跑你家來了!你就一點不擔心他有什麼企圖嗎?!」

  白曄被晃的頭暈,更困了,心說,他不擔心啊,他現在就想回去睡覺,不過嘴裡還是很配合地問了一句:「大聖能有什麼企圖嗎?」

  玉兔兒情緒激動,想都沒想脫口就是一句:「你回去問問你曾曾爺爺,這猴子當初是怎麼在你們家裡撒潑耍無賴的!」

  蹲在電視機上的孫大聖:「……」

  反應過來自己嘴瓢了的玉兔兒:「……」

  完全不知道自己祖上還招待過孫大聖的白曄:「……啊?」

  「我我我,我剛剛嘴瓢了,沒說清楚!」玉兔兒哭喪著一張臉,極力想要搶救一下這慘烈的車禍現場。

  睡眠不足神遊天外的白曄聽到這話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你嘴不本來就是瓢的嗎?」

  原形是萌萌噠三瓣嘴的玉兔兒沉默了,白曄說完這話之後,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旁邊跪在沙發上玉兔兒瞬間暴起,張牙舞爪地把他撲倒在沙發上,氣地臉都紅了:「你說誰嘴是瓢的?!」

  清醒過來的白曄心說你是只兔子啊,嘴可不就是瓢的嗎?不過也就心裡想想,這種時候還是得順毛哄。

  玉兔兒撐著手掌趴在他上面,一頭亂毛鬆鬆散散垮了一半下來,要不是臉實在是可愛,這簡直又是一出車禍現場。

  「說我,我嘴瓢了,說錯了。」白曄躺在沙發上,勾起嘴角輕聲哄著。

  玉兔兒總覺得這話聽著有點怪,但是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毛病,嘴瓢了,所以說錯了?「嘴瓢了」說錯了?是嘴瓢了說錯了還是「嘴瓢了」說錯了?。

  吃瓜群眾孫大聖津津有味地蹲在空調上看著,突然就聽見了耳邊嫦娥的傳音:

  大聖,還不快走?等著玉兔兒回過神來接著跟你鬧?

  孫大神聽完撓了撓下巴,十分遺憾地撚了個訣,遁走了。

  玉兔兒還不知道孫大聖已經跑了,她被白曄一句話繞地頭暈,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勉強認可了他誠懇的「認錯態度」,手一撐爬了起來,白曄也一撐胳膊跟著坐起來,他剛躺在沙發上差點直接睡了過去,借著揉眉心的動作,悄悄斜著眼睛看了一眼空調那邊,呼——孫大聖終於走了!現在只用把自家這個小祖宗哄回去接著睡覺就好了,他真的……好困。

  玉兔兒身上的靈力已經收回了大半,但畢竟也還差著一部分,就像一個摔得四分五裂的碗,修修補補能盛個半碗水了,但還缺著個口子,總歸是盛不滿的,對於玉兔兒來說,這感覺大概像是,每頓飯都只能吃個半飽的樣子,白曄周身靈力很濃郁,玉兔兒在他身邊就有一種好不容易吃飽了的感覺,吃飽了當然就想睡覺。

  她沒忍住打了個哈欠,白曄笑了笑,說:「先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唔……」玉兔兒揉著眼睛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空調頂,嘴巴一撅,「哼」了一聲,白光一閃變回了原形,蹦到白曄腿上,表示懶得自己走,要被抱回去睡覺。

  揉了揉自家奶凶奶凶的小兔子,白曄捧著她起身關掉了客廳的燈,借著臥室透出的光線往裡走去,邊走還邊想著,他祖上真的招待過孫大聖?可玉兔兒是怎麼知道的?這兩人怎麼看怎麼不像平時路上碰見了還會東拉閒扯兩句的主兒啊。

  ***

  孫大聖遁了之後,自然而然地找去了樓下嫦娥住的地方,夜半三更,樓上的小兔子睡地挺香,嫦娥卻像是從來沒有躺下過一樣,一身套裙連褶皺都沒有,卷成大波浪的長髮一絲不苟地披散在身後,端坐在陽臺的小幾邊上,抬頭望著天邊已經略微有些癟了的月亮。

  孫大聖看在嫦娥主動跟他傳音的份上,單方面和解,蹲在小幾旁的另一張椅子上,也不等嫦娥開口問,自己先說了:

  「……仙子你比俺老孫有門路,上哪兒能找來羊脂玉?」

  嫦娥聽完之後定定地看了孫大聖好一會兒,複又扭頭看向天邊,一朵雲飄過,月亮的光影變得模糊起來,她輕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手握世間命數,一生註定無因果、無牽絆……」

  雲又飄過,月亮還是那麼亮,嫦娥笑了笑,「結果其實是個命好的,原以為七公主魂碎之後便再無轉機……沒想到啊……」

  大聖翹起二郎腿,極度缺乏耐心地擺了擺手,「仙子莫道這些,俺老孫是個粗人,聽不甚懂,你就直說羊脂玉上哪兒找去吧!」

  嫦娥斂回神思,說道:「大聖莫不是沒發現?玉兔兒腕上那塊墜子就是羊脂玉琢磨成形的,玉河裡采出的上好籽料。」

  大聖默然無語,每次跟小兔子撞上都烽煙四起的,他還真沒注意那麼多,嫦娥接著說道:「佛祖的話定是不會有錯的,那墜子玉兔兒也戴了不少日子了,但搗藥杵的靈識卻未曾現身,只能說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孫大聖撓撓下巴,眼珠子轉了轉,羊脂白玉是不用去找了,小兔子自己身上就有一塊,那搗藥杵的靈識為何卻遲遲不肯現身呢?

  搗藥杵乃是段羊脂玉琢磨成形,可以玉石誘之。

  以玉石誘之……玉石是有了,那剩下的就只有……誘之?

  孫大聖想到這裡,跟嫦娥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大聖先開口說:「這怕是得小兔子配合一下了。」

  說罷用眼睛瞟著嫦娥,反正他是不去說的,小兔子踹人忒疼了,沒得平白再湊上去挨一頓揍的道理,嫦娥垂下眼睫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不,再等等吧,等……再告訴她。」

  樓上,玉兔兒團在白曄頸窩裡,支棱著的耳朵放了下來,身邊的人已經再次熟睡,側躺著,下巴蹭著她背上的軟毛毛,玉兔兒收攏靈力之後,耳邊就只剩下身旁均勻的呼吸聲。

  她扭著屁股翻了個身,背靠著白曄的脖頸,毛爪爪在脖子上的玉鈴鐺上一摸,毛肚皮上立馬就落了一塊白玉墜子下來,她兩隻前爪把玉墜拿起來,捧到眼前舉高——雖然其實也不是那麼地高,因為爪子也不是那麼地長。

  唔……拿白玉墜子去誘出搗藥杵的靈識嗎?這可是白曄姐姐送給她的,其實有點捨不得,不過……更捨不得這個人,不管是人是龍吧,總之就是……很捨不得。

  小兔子把玉墜放下來,貼在毛肚皮上抱住,心跳有些快,她又翻了個身,把腦袋往白曄頸窩裡拱了拱,身邊的人似乎有些被驚動了,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下巴蹭了蹭頸間毛茸茸的一團,然後就沒動靜了。

  小兔子心臟砰砰跳,緊了緊懷裡的玉墜子,強迫自己開始思考這個「誘之」是怎麼個誘法,大概……跟以前凡間那些小孩子捕鳥差不多?

  首先你得有一個誘餌,誘餌有的,誘餌有的,她抱著呢;其次你還要有個筐,筐?到時候用隔離罩做一個就可以了;然後你還得有根棍,棍就是搗藥杵了,這個沒什麼好說的;最後,你還得有個拉棍子的人,這個人嘛……玉兔兒腦海裡逐漸浮現出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可憐。

  嘛,不過現在聽白曄的,先睡覺,明天起來再說。

  ***

  第二天,白曄是被玉兔兒搖醒的,萬年賴床精此刻正跪坐在床邊,見白曄醒了之後,興沖沖地說道:「我有事兒下去找嫦娥,你等我回來吃早飯哦,我要吃炸湯圓!」

  「嗯……」白曄眼睛才睜開了半隻,他昨天半夜被家裡兩尊神鬧騰了一個多小時,現在整個人還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聽見玉兔兒的話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其實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

  「那我先走啦!湯圓要芝麻餡的!」玉兔兒說完就跳下床,風風火火地往樓下跑去了。

  白曄好不容易把兩隻眼睛都給睜開了,遲鈍地從床上坐起來,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一看,居然還沒到六點半,離他平時七點的鬧鐘都還差了半個小時。

  他有些恍惚地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心說今天這是怎麼了?他是不是還在做夢啊?剛才是玉兔兒把他叫醒的?!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要完結了,卡文卡地很厲害,這章拖了這麼久才更新,跪地謝罪>_<


Chapter 61

  嫦娥端坐在沙發上,跟對面抱著椅背反坐著的玉兔兒大眼瞪小眼,玉兔兒兩眼發光,看地嫦娥一言難盡,寂靜的客廳裡只有風吹進來掀動窗簾時,布料摩擦的沙沙聲。

  嫦娥萬萬沒想到,玉兔兒居然會偷聽昨天晚上她跟孫大聖的談話,夜半三更,孤男寡女,這傻兔子居然還有心思去聽牆角?

  哎哎哎,怎麼樣?

  玉兔兒的傳音打斷了嫦娥的思索,她不知道搗藥杵的靈識對外界的感知究竟到了那一步,為了保險起見,今早跟嫦娥的談話都是用的傳音。

  你想試試也無妨。

  嫦娥回應道,手指一點,金絲楠木矮幾上放著的胖茶壺自動往一旁的小茶杯裡倒了八分茶水,小茶杯平穩地起飛,落到了嫦娥的手裡,嫦娥抿了一口褐色的茶水,問道:「要喝茶嗎?」

  玉兔兒回想起當初那杯加熱了的冰紅茶,打了個寒戰,腦袋搖地跟撥浪鼓一樣,嫦娥也就問問,指揮著胖茶壺又落回了矮幾上,她望白爪子的方向望了一眼,跟玉兔兒傳音道:

  讓白爪子來看守著也挺好,他的靈力本就微薄,又極善隱藏,搗藥杵的靈識應該也不會察覺到他,當然,前提條件是靈識之前並沒有從我們幾人口中聽到過他的存在,抑或是通過你的視角看到過他。

  哎呀,這個沒事兒,我都經常忘了他,搗藥杵就算曾經知道,現在肯定也不太記得。

  白爪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兩位大仙演默劇,埋在土裡的根莫名有些發涼,嚶嚶嚶嚶嚶……總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呀……

  玉兔兒站起來,走到白爪子旁邊,手一抬用靈力凝成了一個無形的罩子,然後另一隻手一翻,一根通體瑩白、只有手指粗細的玉杵就出現在了掌心之中,她把玉杵放在白爪子旁邊,指尖繼續用靈力凝出一根無形的絲線,一頭連著搗藥杵,一頭連著白爪子,然後再把罩子放了下來,一邊搭在搗藥杵一頭的邊沿上,撐起一道縫隙,然後把自己手腕上的墜子解下來,戀戀不捨地摩挲了幾下,然後放進了無形的靈力罩內,靈力罩只會約束離體的靈魂,玉兔兒的手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它,把玉墜子放了進去。

  玉兔兒放下玉墜,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以古時小童捕鳥工具為原型的誘捕裝置,輕輕呼了一口氣,心說看起來還挺不錯。

  白爪子雖然看不見,但是也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身上被系了什麼東西,玉兔兒跟他傳音道,看好旁邊這個玉墜子,要是看見有什麼情況,就立刻拉這根繩子,知道了嗎?

  白爪子誠惶誠恐,身上被系了根繩,也不敢亂動,顫顫巍巍地同玉兔兒傳音道:

  知知知,知道了!

  玉兔兒滿意地點了點頭,隨手從白爪子身上掰了片葉子下來,轉身的時候輕飄飄扔下一句話:

  拿你一片葉子,有什麼情況我會知道的。

  白爪子除了嚶嚶嚶,還是只能嚶嚶嚶,嚶嚶嚶……怎麼都來掰他的葉子啊?他還是個孩子呀,萬一以後禿頂了怎麼辦嘛?

  玉兔兒誘捕裝置搭建完畢,不成調地哼著歌,蹦蹦跳跳回樓上了,她都聞到芝麻湯圓甜甜的味道啦!

  她打開門的時候,白曄已經把湯圓炸好了,正端著杯奶從廚房往外走,看見玉兔兒回來了,嘴角一勾,道:「回來啦。」

  玉兔兒看著他,圓眼睛彎成月牙兒,笑的前所未有的甜,「回來啦!」

  白曄見她高興,眼裡的笑意加深,把玻璃杯放桌上,給玉兔兒拉開椅子,順口問了句:「什麼事兒這麼開心?」

  「唔……」實話不能說,玉兔兒含含糊糊地糊弄道,「我靈力馬上就能全部收回了嘛……唔……就很開心啊!」

  白曄眼中的笑意散去,黑色的眼瞳漸漸凝上了一層冰,跨越了季節的輪回,瞬間從三月陽春墮入冬雪紛飛,他嘴裡有些發澀,抿了抿唇,手掌撐在桌沿上,低頭俯視著正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奶的玉兔兒,目光幽深:「你……」

  「唔?」玉兔兒抬起頭看向他,嘴巴上還有一圈沒來的及舔掉的奶漬。

  白曄頓了頓,把剛才沒說出口的話接了下去:「等你的靈力都收回了,你就要回廣寒宮了是嗎?」

  「啊……」玉兔兒有些晃神,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點什麼,但是又發現無從說起,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白曄已經一撐手臂離開了餐桌,邁開長腿走回書房,把包拎出來,看也沒看玉兔兒一眼,飛快地交代了一句:「吃完不用收拾,扔桌子上就好,我去學校了。」

  然後就開門走了出去,直到防盜門被「嘭」地一聲摔上,玉兔兒才回過神來,慢慢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巴上的奶漬,明明剛剛喝那口還挺甜的,應該是加了蜂蜜,現在怎麼有點沒味道了呢。

  玉兔兒看著緊閉的大門有些難過,嘴巴一癟,心說,白曄幹嘛呀,這麼凶,她話都還沒說完呢……

  過了一會兒,屋內突然響起了門鈴聲,玉兔兒眼睛一亮,連蹦帶跳地走過去,把門拉開,一看清外面的人,欣喜的小臉立馬就垮了下來,轉過身垂頭喪氣地往屋裡走。

  嫦娥自顧自地走進來,把門帶上,沖著前面那個失魂落魄的背影問道:「白公子呢?不在嗎?」

  玉兔兒幽怨地回過身看了她一眼,心說你要不是聽見動靜了會上來看嗎?明知故問!玉兔兒也不回答,氣吼吼地走進臥室,把門一摔,聽見「啪」地一聲響動,她心情莫名舒暢了一些。

  她把白曄去遊樂園的時候送她的那個毛絨兔子拽出來,抱著它爬上了床,蜷著身子躺下了。

  嫦娥走過去靠在臥室門上,輕聲說道:「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不會多管,只是等劉藝瑤身上的靈力收回,你就再沒有了繼續逗留在凡間的理由。」

  玉兔兒聽見這話很不滿,心道,怎麼就沒有理由了啊,白曄還在凡間呢,她要留在這兒陪他。

  「……玉帝念在你也算個受害者,對這次私自下凡的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做理會,但等你靈力都收回來了,他自然不可能再不管你,到那時候,你必然是要回去的,七公主當年躲不過,你也別覺得自己能有多幸運。」

  玉兔兒在裡面扯過被子蒙住腦袋,咬著毛絨兔子的耳朵不說話。

  「……白公子的身份問題不用你多擔心,我們自會想辦法保住他,等凡間幾十年一過,你們再見之時,也不知道他對你的那點情分還在不在,畢竟龍性——」

  「你閉嘴——」裡面的玉兔兒不知道扔了個什麼東西過來,砸在門上悶悶地一聲響,緊接著又傳來了她氣憤的咆哮聲,「不許你這麼說白曄!」

  嫦娥不緊不慢地接著道:「我怎麼說了?三界公認的事情。龍生在凡間長在凡間,比起神仙其實更像凡人,凡人可以一生一代一雙人多是因為壽命短暫,龍族壽命悠長,比起凡人只是少走了一遭黃泉路,少喝了一碗孟婆湯,他們對時間流逝的感受跟凡人是一樣的,百年時光太長,夠移情別戀好幾次了。」

  「你走開!我不要聽你講!」玉兔兒又扔了個東西過來,嘭地砸在門上。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要陷得太深,最後收不了場,難受的還是你自己。」

  「我不要你提醒!你走開!走開!」裡面沒有再扔東西過來,傳出的聲音撕心裂肺,尾音帶著哭腔顫抖著。

  嫦娥歎了口氣,踱著步子走了出去,心說這把火應該添地夠旺了吧。

  她踩著樓梯往下慢慢走著,想起剛剛跟玉兔兒說的那些話,自己都覺得可笑,她跟玉兔兒說教著,跟她說凡人心易變,最多不過百年,看上去能夠始終如一其實是因為活地不夠長。

  可即便自凡間飛升已有數千年,她心裡依舊滿滿的都是那個挽弓射日的大英雄,就算記憶中他的音容笑貌已經模糊,但那份愛意卻始終沉甸甸的,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背負著,也捨不得放下分量。

  玉兔兒抱著毛絨兔子,用被子把自己包起來,周圍都是白曄的氣息,小兔子紅著眼睛在冰冷的蠶絲被上蹭了又蹭,尋找著並不存在的安全感。

  嫦娥說的她都知道,她又不是真傻,可她捨不得,好不容易才能遇見白曄啊,她沒積過什麼功德,也不知道老天爺是怎麼大發慈悲地給了她這麼一個人,她就是只兔子,等搗藥杵的靈識現身之後,她就連存在的意義都沒有了,也不知道回天庭之後還能怎麼辦?廣寒宮還會不會養她這麼只除了吃和睡什麼都不會的兔子,要是太陰不要她了,她就只能跟凡間的乞丐一樣在九重天上到處去要飯了,她神仙認識地也不多,不知道到時候還有沒有誰會給她飯吃,現在趁著白曄還願意做飯給她吃——

  嗚嗚嗚嗚——以後白曄也不要她了,她就只能到禦馬監裡去跟那群天馬搶草吃,還得偷著搶,要是一不小心被發現了就得被扔下九重天,被凡人逮了殺來吃,嗚嗚嗚嗚——而且那群天馬好凶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哪只脾氣暴躁的踹一腳踹死了,嗚嗚嗚——到時候她死了都沒人知道,誰都不記得她了,她再也見不到白曄了,嗚嗚嗚嗚——

  玉兔兒傷心地痛哭流涕,腦子裡大水氾濫,倒都倒不空,再加上這一個月以來頓頓有好吃的,完全已經忘記了自己作為一隻天生地養的靈物並不需要吃東西這一事實,順便把自己能夠怒懟孫大聖的戰鬥力降地比天馬都還要低一個檔次,毫無邏輯地幻想著未來淒慘無比的結局。

  小兔子哭著哭著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醒來的時候她迷迷糊糊之間想到的第一個問題是——

  白曄……是不是沒吃早飯呐?


Chapter 62

  白曄摔門走了之後,跑到了學校圖書館裡,剛開學不到一個月,圖書館裡人不是很多,很多座位都是空著的,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放下書包坐下,隨手從包裡抽了一份論文出來放在了桌子上,是跟他畢設準備做的題目相關性比較高的一篇論文,一些需要精讀的重點文獻他還是習慣看紙質版。

  他以前來圖書館基本都是查資料,很少坐在裡面自習,因為不習慣長時間跟一大群陌生人共處一室,一般都是回出租屋,不過現在出租屋裡……有……

  想到這些事白曄就壓抑不住內心的煩躁,無處發洩的情緒鬱結在心頭,他什麼都不想幹,腦子裡一片混亂,論文在桌上放了好幾個小時,愣是連第一頁也沒翻過去,紙面上也是乾乾淨淨,什麼記號也沒有,簇新簇新的樣子跟剛印出來的時候沒一點差別。

  放在一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白曄本來不想管的,手機又連續震了好幾下,頗有連綿不絕之勢,他眉頭一皺,拿起手機準備開個免打擾,一不小心劃開消息跳到了微信的介面,一張照片的小圖瞬間載入了出來。

  三秒鐘之後,圖書館三樓第一閱覽室角落裡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響,一個男生倉促起身,椅子被帶地發出呲呲啦啦的雜訊,鄰桌正在自習的女生皺著眉頭抬起頭來,只瞥見了男生單手拎著包匆匆起身離開時的側臉,女生呆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掏出手機就是一拍,卻只照到了一個倉促離開的背影。

  但她還是壓抑不住興奮地輕輕跺了跺腳,然後飛快地發了一條朋友圈:

  啊啊啊啊——在圖書館看到我男神了!!他不是從來不來圖書館的嘛?!我今天是走了什麼狗屎運!!我發誓!從今天起!我要當個勤奮努力愛學習的好寶寶!天天早起來圖書館占座位!!!

  配圖是剛剛抓拍到的那張倉促離開的背影。

  ***

  玉兔兒迷迷糊糊想起來白曄好像沒吃飯,蹭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依舊目光呆滯,抬起手無意識地抓了幾把亂糟糟的頭髮。

  她夢遊一樣從床上爬起來,迷瞪瞪地打開臥室門走出去,嫦娥已經不在外面了,餐桌上的早飯原封未動地擺著,奶和湯圓已經涼透,聞起來都不甜了。

  玉兔兒難過地抽了抽鼻子,心裡想著白曄飯都沒吃就走了呀,她揉了揉紅彤彤的眼睛,拉開防盜門走了出去,心說還是去看看吧,凡人都脆弱地很,萬一餓死了怎麼辦?

  小兔子走到樓下被風一吹才清醒了一些,一癟嘴巴,委委屈屈地發現自己並不知道去哪兒找白曄,他只說了去學校,學校那麼大,她路都認不全,上哪兒去找他呀?

  玉兔兒一邊揉眼睛,一邊憑著自己記憶裡的路線往學校走去。

  下午一點半,今天是個難得一見的豔陽天,秋日的陽光把人烤地懶洋洋的,不是公休日,街上人不多,大家要麼剛吃完飯,要麼在睡午覺,玉兔兒麻木地走在街上,免不了被人指指點點,她也不在意,到了學校之後,保安大叔不讓她進去,她沒糾纏,扭頭就走,繞著圍欄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直接翻了進去,踩著綠化帶走進了學校。

  學校裡人更少,下午第一大節課已經開始上了,走在教學樓外面幾乎看不見人,玉兔兒左看看右看看,憑著感覺選了個方向,繼續呆呆地往裡走,繞了半天,遠遠的居然看見了白曄第一次帶她來學校時去過的籃球場,正是中午,陽光刺眼又醉人,站在太陽下面曬上一曬,只想趕緊閉眼躺下睡覺,球場上也只有零星幾個人。

  她停住了腳步,低下頭又揉了揉眼睛,拐了個方向接著走。

  正中午呢,球場上的幾個哥們打地也有點懨懨的,注意力不太集中,瞥見外面路上有個人,都不自覺地扭頭看了兩眼,一看了不得,這這這這——這不是白曄那個學體操的女朋友嗎?

  還在球場的幾個就是白曄班上曾經跟玉兔兒一起打過球的那幾個哥們兒,雖然跟妹子只見過一次面,前後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一個小時,但妹子那驚為天人的一記灌籃,給在場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是以他們都把人給認出來了。

  其中一個正揚起手準備打聲招呼呢,就被旁邊的一個人給拉住了,「等會兒先,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呢。」

  準備打招呼的哥們兒把手放下,盯著遠處的人影又疑惑地看了幾眼,看著看著,好像還真有點不對勁兒,別的先不說,妹子好像……沒穿鞋啊……

  剩下的人這時候都湊了過來,齊齊眺望遠方,目光深邃而悠遠,幾人相互對視了一下,目光閃爍、想法各異,其中一個人一擺手,把幾個湊在一起的腦袋撥開,拿出手機對著遠處快要消失在拐角了的背影拍了張照片,說:「行了行了,咱們幾個別在這兒瞎猜了,我問問白曄。」

  拍照的哥們兒把手機收起來之後,抬頭一看,妹子已經開始拐彎了,連忙招呼了下,帶著兄弟們一起往球場外跑去:「快快快,咱們跟上!」

  於是幾個人暗搓搓地跟個變態一樣,遠遠地尾隨著前方的妹子,時不時拍一張照片給白曄發過去,剛開學沒多久,還沒迎來考試周,大四課程少,他們又都屬於前三學期成績排名靠前的那一撮人,早就各有去處,整天閑的都快長草了,好不容易能讓生活多一點色彩,幾個都相當地積極,當變態當地津津有味。

  白曄一路狂奔著往籃球場的方向跑去,拐過一棟教學樓,和失魂落魄的小兔子迎面撞上。

  玉兔兒光著腳,頭髮亂糟糟,衣服也皺巴巴的,圓眼睛紅了一圈,睫毛濕漉漉的,看見白曄之後立馬停下了腳步,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嘟著嘴巴不說話,像個不敢回家的孩子。

  白曄氣還沒喘勻,一看她這個樣子,無處安放的萬千愁緒都化作了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剜在心上,疼地他呼吸一窒。

  什麼都不用想了,他快步走過去,把人給抱在了懷裡。

  玉兔兒被白曄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嘴巴一癟,眼淚止不住地從圓眼睛裡往外滾,哽咽著說:「白曄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白曄脖子裡一涼,他仰頭深吸一口氣,把人抱地更緊了。

  「你別不要我,就,就這一輩子好不好?這一輩子完了,我,我都不會纏著你了……我,我不回廣寒宮了,你多等等我,我,我剔了仙骨再下來陪你……你等等我,等等我好不好?」

  玉兔兒在白曄耳邊哽咽著說道,眼淚把臉都打濕了。

  白曄一隻手往上搭在玉兔兒的後頸上,輕輕地揉著,低下頭靠在她耳邊,輕聲說:「好,陪你一輩子。」

  誰想到玉兔兒聽到這話哭地更厲害了,抽抽嗒嗒地氣兒都喘不勻,心裡難過地想著:

  嗚嗚嗚嗚……這輩子過了白曄就不要她了,嗚嗚嗚嗚嗚……

  白曄這邊什麼都不知道,只能心疼地撫摸著小兔子的後背,就像給小兔子順毛一樣,玉兔兒打著嗝兒斷斷續續地說:

  「那你要對我……嗝……好一點,就……嗝……就這麼一輩子……」

  「好好好,對你好,對你好。」白曄不會安慰人,小兔子說什麼他都應著。

  「每天……嗝……都要有奶喝……」

  「好。」

  「還,還要加蜂蜜……」

  「好。」

  「你不許……嗝……不許再凶我……」

  「不凶你,以後都不會了。」

  玉兔兒在這邊稀裡嘩啦地哭著,白曄班上那幾個深藏功與名的兄弟還躲在幾十米開外,扒著牆壁往外瞅,白曄不經意間瞥到教學樓後面一溜腦袋,一個眼刀甩過去,那群哥們兒立馬把頭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一隻手舉著個手機伸了出來,哢嚓拍了張照片之後,又麻溜兒地縮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上一張沒拍好,又一隻手舉著手機伸了出來,哢嚓拍了張照,完了也嗖地收了回去。

  白曄氣得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表情,盯著牆邊又看了好一會兒,確定沒動靜了才收回目光,繼續安撫懷裡哭唧唧的小兔子。

  玉兔兒抓著白曄的衣服,哭夠了之後埋頭把鼻涕眼淚都蹭上去,總之……有這輩子算她賺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白曄看見她把頭抬起來了,才松松胳膊往後退了一小步,伸手順了順她細軟的長髮,又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服,然後順著長腿往下,看見了一雙沒穿鞋的光腳丫子,頓時眉頭一皺,把包從肩上拿下來遞給小兔子。

  玉兔兒吸著鼻子疑惑地接了過來,再抬頭就看見白曄背過身蹲下,然後回頭對她說了句:「上來。」

  回去的路白曄走的另一條,要繞遠些,但人很少,他背著小兔子在路上走著,四周靜悄悄的,暖融融的太陽曬地人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

  玉兔兒勾著白曄的脖子,溫熱的體溫讓她感到很安心,情緒滿滿平復了下來,她這才想起來剛出來的時候是想幹嘛的,連忙問道:「白曄你餓不餓呀?」

  「唔?」剛才還沒覺得,現在聽見玉兔兒這一問,白曄才反應過來自己從早上到現在居然什麼東西都沒吃,他笑了笑,依舊走地慢悠悠地,回答道:「還好。」

  「你吃月餅嗎?你想吃什麼餡兒的?」玉兔兒鍥而不捨地問道。

  「你還帶月餅出來了?」白曄有些驚訝,家裡的月餅都是冰淇淩的——小兔子各式各樣的月餅都吃膩了,唯獨這個冰淇淩的吃的少,因為人間供奉的不多——這天氣放外面過不了多久就得化,白曄心說難不成玉鈴鐺還有冰箱的作用?

  「不是,我從供奉裡面拿就行了,你想吃什麼餡兒的?」

  白曄失笑,回答說:「都行。」

  玉兔兒上蹭了蹭,讓胳膊能伸地更長,下一秒,手上就出現了一個黃澄澄的月餅,還用蠟紙墊著,小兔子邀功似地把月餅放到白曄嘴邊,開心地說:「噥,你嘗嘗吧,我看這個最漂亮!」

  白曄嘴角又往上翹了翹,低下頭咬了一口,是蓮蓉餡的。

  「好吃嗎?好吃嗎?」玉兔兒不安分地在白曄背上扭了扭,急急地問道。

  「嗯,好吃。」白曄舔了舔嘴唇,甜味從舌尖一直沁到了心底。

  「嘿嘿,你覺得好吃就行,廣寒宮的月餅都堆成山了,我天天吃天天吃,早嘗不出什麼味兒了,你喜歡就好!」

  玉兔兒晃著腳丫子,開心地說道,小兔子腦子裡水倒空了,遇見陽光,盡是彩虹。

  白曄把她往上顛了顛,笑著說:「別鬧,要掉下去了。」


Chapter 63

  白曄背著玉兔兒回到了出租屋,今天下午的討論班勢必是要翹了,拿出手機正準備跟那幾個哥們交代一下,就看見二十分鐘之前的一條消息:

  安心跟著妹子去吧,哥們幫你請假!

  後面還跟著一張兩人相擁在一起的照片。

  白曄笑笑,把照片存了,回了一句:

  謝了,過幾天請你們吃飯

  另一邊的消息很快就回了過來,兩個字:客氣

  玉兔兒回來之後立馬被白曄押到衛生間去洗澡了,白曄把包扔回書房,回臥室換了件衣服,又給自己接了杯水,一整個蓮蓉月餅吃下去,他現在有點齁著了。

  喝著水掃了一眼餐桌上,早餐就少了一口奶,別的什麼也沒少,白曄有些懊惱地扒拉了一下頭髮,早上不該那麼衝動。

  把已經冷掉的早飯端進廚房,白曄打開冰箱看了看,挽起袖子準備做飯。

  嫦娥在樓下抿嘴輕笑,心說自己這個媒人應是當地不錯,端起小茶杯輕抿一口,瞟了一眼玉兔兒搭的那個誘捕裝置,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起作用,若是能把搗藥杵的靈識給引出來了……那她這根紅線牽地就更完美了。

  玉兔兒洗完澡出來,被白曄趕去臥室吹頭髮,小兔子把門口扔的兩個枕頭撿起來,胡亂拍了兩下扔回床上,然後從床頭櫃裡把吹風機拿了出來。

  玉兔兒吹完頭髮,蹬蹬蹬地跑到廚房,伸手勾住白曄的脖子,跟個人形披風一樣,白曄走哪兒她就挪哪兒,白曄開始還慣著她,等到炒西蘭花的時候,他拿著一盆剛洗了的西蘭花,鍋裡的油已經熱了,怕水碰到油,濺出油星子燙到小兔子,測過腦袋跟身後的披風說:「先出去,馬上就好了。」

  「不要。」玉兔兒緊了緊胳膊不鬆手。

  「聽話,待會兒油濺到你身上了。」

  「我不。」

  「別鬧,先出去。」

  「不。」

  白曄哭笑不得,只能先把火關了,轉過身跟玉兔兒面對面,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問道:「怎麼了?」

  「就一輩子啊,我抓緊些,過了就沒有了。」

  玉兔兒說的沒頭沒尾,白曄卻聽懂了,他心裡一疼,放在玉兔兒腦袋上的手往下挪到後頸處捏了捏,輕輕歎了一口氣說:「下輩子我都不記得你了。」

  不記得你了,所以不是現在這個人了,所以……不是不想給你更多,只是白曄這個人從現在算起,全都給你,但往後餘生,不過百年。

  「那……」玉兔兒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你下輩子還記得我……」

  白曄勾起嘴角,輕聲笑了,「下輩子要還記得你,就再陪你一輩子,下下輩子都記得你,就再陪你兩輩子。」

  只要我還記得,只要我還是這個人,就會一直陪著你。

  「你要是一直都記得我……」

  「就一直陪著你。」

  「那你別忘了我。」玉兔兒眨眨眼睛,把剛剛浮起來的一層水霧眨掉。

  「……」白曄喉嚨發緊,把面前的人抱進懷裡,啞著嗓子說了一個字:「好。」

  ***

  孫大聖半夜離開之後閑的發慌,眼珠子轉轉,覺得上次在那小屁孩兒面前丟的份兒得討回來,於是再次顛顛兒地跑去了啟航小學。

  兩位元來調查的民警把監控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熬了一宿,愣是丁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找著,沒別的辦法,只能先讓學校加強安保措施,主任也是愁,思前想後決定取消今天晚上的興趣班,給學生們放幾個安全知識教育的視頻,同時也鼓勵不住校的孩子來看一看,當然,要提前給家長打招呼,視頻放完了,必須有人來接回家。

  林梓當然是支持兒子去看的,本來劉熠哲年紀就小,現在上小學了,老師家長又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這類知識還是多學一些的好。

  可劉熠哲老不高興了,在家聽她媽天天念叨,一個人在家要怎麼怎麼樣,遇到陌生人上來搭話要怎麼怎麼樣……諸如此類的,他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無奈親媽下了死命令,必須去看,於是只能苦著張小臉默默選擇接受。

  幾個小跟班見老大要留下來,也都紛紛站出來,表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大家一起去看視頻。

  劉熠哲從忠誠的小弟們身上找到了一絲安慰,小手一揮,說晚飯後再請他們吃雪糕,幾個小孩兒歡天喜地,圍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往食堂走去。

  今天天氣不錯,孫大聖來學校之後不急著找人,先躺在教學樓樓頂,翹著二郎腿曬了大半天的太陽,然後才悠哉悠哉地踩著筋斗雲飄下去,轉了兩圈正好碰見昨天那群小孩兒。

  劉熠哲他們剛從小賣部出來,還是一人手裡一根雪糕,跟著人群說說笑笑地往禮堂走去——今天晚上低年級的學生都集中在禮堂觀看視頻。

  孫大聖這回長記性了,非常有耐心地跟在後面,打算找個好時機把小屁孩兒給拎出來。

  劉熠哲開始還不情不願的,但一走進大禮堂,就興致勃勃地領著小跟班們去找自己班級的座位,等到時間了,燈光一暗,嘰嘰喳喳的禮堂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萬分期待地盯著前面的大投影,等著視頻開播。

  孫大聖瞅准了台下老師學生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幕布上的時候,悄沒聲兒地把劉熠哲小朋友給裹了出來。

  劉熠哲正津津有味地看著視頻裡滅火器使用方法的動畫示意——主任覺得安全教育要學就學一整套,於是今天播放的視頻裡還包含了地震、火災等等突發事件的應對方式,務必要全方位無死角地給孩子們披上科學有效的安全知識鑄成的鎧甲。

  突然之間眼前景象變換,劉熠哲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屁股底下一空,啪唧坐到了水泥地板上,從溫暖的室內瞬間轉移到了一個涼風嗖嗖的地方,小孩兒嚇得不輕。

  還不到七點,天色沒黑透,劉熠哲一抬頭就是一見明晃晃的黃色外套,在往上——這不就是昨天在學校裡攔他的那個「可疑人士」嗎?

  劉熠哲心裡警鈴大作,兒童手機先放老師那裡了,現在也不在身上,他左右看了看,全是空曠的水泥地板,圍牆外面就一片灰暗的天空,連只鳥兒都看不見,小孩兒鼻子一酸,什麼「遇到陌生人時該怎麼辦」全想不起來,張開嘴「哇」地一聲就要哭。

  孫大聖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小孩兒的嘴,開玩笑,這樓就三層高,小屁孩兒撒開喉嚨一嚎,全校都得聽見,他才不想再憋憋屈屈地躲員警呢!

  劉熠哲「唔唔」亂叫著,小臉都憋紅了,但他一個五歲都沒滿的小孩兒,哪裡掙得開,別說現在了,就是再長二十年,孫大聖逮他還不跟捉小雞似的。

  「你別哭,俺老孫就放開你。」孫大聖兇神惡煞地警告著,小孩兒一見他這樣子嚇地更厲害,「唔唔」地掙扎地更厲害了,看樣子就快喘不上氣來了。

  孫大聖沒辦法,當初紅孩兒他就沒搞定,沒想到這凡間的小屁孩兒也搞不定,扔了個隔音的結界,放開手,劉熠哲立馬就嚎了起來。

  孫大聖跳出結界,跑到圍牆上面蹲著,一臉滄桑地眺望遠方,心說這哪裡是來討份兒的?這簡直是招了個祖宗來。

  劉熠哲哭著哭著見人沒往這邊看,爬起來就準備開溜。

  孫大聖哪裡能不知道自己結界裡的事情,回頭看了一眼,劉熠哲一見他轉頭看了過來,立馬往地上一坐張開嘴又開始嚎。

  孫大聖看了眼還在哭,把頭轉了回去,劉熠哲見他不看這邊了,麻溜兒地起身又準備跑,誰想還沒邁出去一步呢,圍牆上蹲著的男人就又回頭了,小孩兒故伎重演,往地上一坐又開始嚎。

  孫大聖把頭轉回去,劉熠哲又爬起來準備跑;轉回來,坐下哭;轉回去,爬起來跑;轉回來,這回終於發揮失常,用力過猛,把自己砸疼了,「哎喲」一聲跳起來揉屁股。

  孫大聖:「……」

  大聖跳下圍牆,走過去一看,小屁孩兒眼淚都沒流幾滴,就光幹嚎了。

  劉熠哲見人過來,張嘴就要接著嚎,孫大聖立馬雙手交叉擺在胸前,要求停戰:「停!先別嚎了!」

  劉熠哲閉了嘴,低頭揉屁股,還自以為悄咪咪地掀著眼皮往上瞥,看起來跟翻白眼似的。

  孫大聖抓抓頭髮,仰天翻了個真白眼,蹲下來看著小屁孩兒:「你叫什麼?」

  「劉熠哲。」親媽說被壞人抓了不要跟他擰著來,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你可知我是誰?」

  「不知道。」

  「告訴你——」孫大聖本來想做個炫酷的開場白,想了想還是作罷,又抓了兩把頭髮,煩躁地說,「算啦算啦!你跟俺老孫道個歉,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劉熠哲小朋友非常聽話,張口就是一句:「孫叔叔,對不起!」

  大聖:……誰是你孫叔叔?你這小屁孩兒輩分抬地有點高啊,「要叫孫爺爺!」

  「……孫爺爺,對不起!」劉熠哲很配合,但還是忍不住用看智障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眼前看起來也就二三十歲的男人,心說他莫不是倒楣地碰上了個神經病?

  孫大聖撓撓下巴,心說小屁孩兒還挺聽話,大聖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了,也不欺負人小孩子,眼珠子一轉,說:「行啦行啦,這事兒翻篇,剛唬著你了,怨俺老孫。說吧,有什麼想吃的、想玩兒的?我補償你。」

  劉熠哲小朋友完全沒搞明白是什麼事兒翻篇了,非常懂事地搖著腦袋,說:「不用了,不用了。」

  大聖一聽這話不高興了,嘖,這小孩兒什麼意思?懷疑他的能力?大聖立馬拉下了臉,拔高了聲音,「說!只要你說的出!這天底下就沒有俺老孫搞不來的東西!」

  劉熠哲小朋友被嚇得一個激靈,哆哆嗦嗦地開口道:「我,我想要大鯊魚玩具!」

  上次他小舅媽在遊樂園贏了個大玩具熊給他姐,他可羡慕了好不好,倒不是想要那個玩具熊,他想要的是射飛鏢項目那邊的大鯊魚,得十次都中靶心,一局積滿100分才能拿到,他覬覦好久了!

  孫大聖話都放出去了,此時站起來大手一揮,豪情萬丈地說:「沒問題!在哪兒?你帶路!」


Chapter 64

  劉熠哲落地之後看著腳下的雲朵迅速化作煙霧散去,忍不住張大嘴巴,抬頭驚訝地望著孫大聖:「哇——你是孫悟空嗎?好厲害!」

  大聖一聽這話,高貴冷豔的冷哼一聲,抬頭望天表示不屑,內裡則是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劉熠哲說完之後立馬收回目光開始左看右看,不是剛才那個涼颼颼光禿禿的地方了,周圍是三三兩兩帶著孩子的家長,各色彩燈交相輝映,叮叮噹當的兒歌放地正歡,赫然正是B市孩子們的天堂——遊樂園!

  小孩子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劉熠哲一看到這些立馬把剛才的害怕丟到了腦後,邁開小短腿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臨近七點,遊樂園已經快要關門了,周圍的各項遊樂設施都開始準備收攤回家,家長帶著孩子都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劉熠哲一眼鎖定目標,仗著個子小,逆著人群飛快的溜到了射飛鏢的攤點,老板正準備關電,劉熠哲小朋友大吼一聲:「等一下!」

  說完立馬掏出一張面額二十元的鈔票,舉過頭頂說:「老闆我想玩這個,就一把!行不行?」

  老闆收回關開關的手,看了看這個氣兒都還沒喘勻的小豆丁,總之玩一把也就三五分鐘的事兒,費不了多少時間,這小孩兒挺討喜,他樂地讓孩子開心一下,於是很豪爽地一笑,把錢收了:「行啊,你玩兒吧!」

  劉熠哲小朋友歡呼一聲,扭過頭一眼瞅見了在人群中相當顯眼的明黃色外套,跑過去把懶懶散散走著的人拽過來,指著一邊貨架的最頂層,說:「我想要那個大鯊魚玩具,得十次都中靶心才行!老闆要下班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加油!」

  孫大聖本來懶洋洋的,正從面前的託盤裡拿起一根飛鏢轉來轉去地打量著,一聽見最後那句「加油」,立馬來了精神,非常鄙夷地看了一眼旁邊正握著小拳頭給他打氣的小孩兒,心說就這麼簡單一事兒,你孫爺爺還需要你加油?

  劉熠哲興奮地很,完全GET不到孫大聖的思想活動,見他看過來還很貼心地跟他做思想工作:「你別緊張哈,放輕鬆放輕鬆,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大聖抬起頭來不想理他了,這小屁孩兒忒敗興致!

  三十秒鐘之後,劉熠哲從老闆手中接過碩大的玩具盒子,幼小的心靈深處,百花齊放萬紫千紅,彩蝶紛飛飄香四溢,他抱著盒子,感覺通體舒泰,身輕如煙,仿佛下一秒就能在極樂之中飛升!

  孫大聖看著他狂喜到呆滯的笑臉,再次高傲地抬起頭,目空一切,心說舉手之勞而已,哄小孩子開心罷了,但彩燈映照下的嘴角,卻微不可查地勾了起來。

  劉熠哲緩過勁兒了,立馬轉了個身面向孫大聖,雙腳併攏,背脊挺直,抱著碩大一個玩具盒,費力地鞠了一躬,「謝謝孫叔叔!」

  大聖鼻孔朝天,雞冠子朝地,高貴冷豔地像一隻清早打鳴的大公雞,還得是變異金毛品種的,但臉上得意洋洋想要往上翹的嘴角卻壓也壓不住。

  大聖整理了一下表情,低下頭對上劉熠哲崇拜的小眼神,清了清嗓子,嚴肅地呵斥著:「什麼孫叔叔!要叫孫爺爺!」

  「謝謝孫爺爺!」劉熠哲眼睛一彎,一點兒也不怕了,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咳!」孫大聖又清了清嗓子,轉身跟著人群往外走去,揮了揮手招呼道:「走吧,先出去,找個地方送你回學校。」

  「好好好!」劉熠哲邁開小短腿小跑著跟了上去,無奈玩具盒子太大,沒跑兩步就是一歪,差點沒把小孩兒也給帶地摔地上,大聖回過頭嫌棄地皺了皺鼻子,走過去把玩具盒子從小孩兒懷裡拎了出來,瀟灑地往背上一搭,再次扭頭往前走去。

  劉熠哲開開心心地跟上去,跑到另一邊拉住了孫大聖垂下來的手掌。

  小孩兒的手掌綿綿軟軟,孫大聖右胳膊一僵,輕哼一聲,到底沒有甩開。

  ***

  啟航小學的大禮堂裡,一年級一班的座位區域,一群小孩兒交頭接耳地說著:

  「哎,劉熠哲去哪兒了?」

  「不知道啊。」

  「去廁所了?」

  「不知道,可能吧。」

  幾個孩子商討無果,很快又被大螢幕上的畫面吸引了注意力,在一旁走廊裡來回走動的班主任吳老師聽見交談聲,抬眼望了過去,發現中間空缺著的位置時,眉頭皺了起來,她一直在一年級的座位區域走動著,沒見著有她們班的學生請假去上廁所啊,這怎麼突然空了一個位置出來?

  沒等吳老師細想,她身後就傳來了一個孩子的聲音:

  「吳老師,我回來啦。」

  劉熠哲小聲地跟班主任打了個招呼,像其他上完廁所回來繼續看視頻的學生們一樣,吳老師有些詫異,但也沒想太多,點了點頭示意他回自己的座位去。

  劉熠哲貓著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周圍幾個小跟班見他回來了,紛紛扭頭看過來,劉熠哲連忙豎起食指在嘴邊,又抬起下巴往前點了點,示意大家憋說話,好好看視頻,非常有老大的派頭!

  好好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內心的興奮還沒有完全平息下去,他坐在座位上期待著晚上回家就能看見小舅舅把他的大鯊魚玩具送過來!

  孫大聖此時卻背著一個碩大的玩具盒子蹲在樓頂,不知何去何從,他把小屁孩兒送回來了之後,就準備走了,誰知道小孩兒說他說不清楚這玩具是怎麼來的,不敢直接帶在身上,讓孫大聖幫他打打掩護。

  大聖心情愉悅,本著做好事做到底的崇高心態,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劉熠哲就說,他有個舅舅,讓大聖先把玩具送到他舅舅哪兒,然後讓他舅舅把玩具送到他家,說是給外甥買的禮物。

  大聖說,行啊,你舅舅叫什麼?住哪兒啊?

  劉熠哲說,舅舅叫白曄,住在B大旁邊的一個社區裡,具體位址是吧啦吧啦吧啦……

  大聖聽完一愣,這小屁孩兒居然是小泥鰍的外甥?怪不得長的像,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如果要找小泥鰍,就得避開玉兔兒,想起上一次被按在地板上摩擦的悲慘經歷,大聖頓時跟被唐僧念了緊箍咒似的,一臉死相。

  但是能怎麼辦呢,說出去的話如嫁出去的女兒,收不回來了,於是大聖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對著缺了一牙兒的月亮歎了口氣,大聖直起身來,一步邁出,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白曄昨天晚上沒睡好,早上又起地太早,午覺睡地昏天黑地,直到下午四五點鐘才起來,醒過來的時候玉兔兒正盤腿坐在床上玩pad,窗簾拉著,也沒有開燈,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布料透進來,女孩的輪廓都是模糊的。

  白曄睜開眼睛看著,沒捨得打擾,倒是玉兔兒沒一會兒就往這邊瞟了一眼,然後扔下pad,眼睛一彎,「你醒啦!」

  「嗯,醒了。」白曄坐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床,小兔子也爬下去,顛兒顛兒地跟在白曄後面當個小尾巴。

  他先去衛生間洗了個臉,水珠打濕了額發,小兔子扒在門框上犯花癡,笑得一臉傻樣,被擦乾臉出來的白曄賞了個不輕不重的腦崩。

  相互喜歡的人在一起,每一刻都是想要藏進心底的。

  晚上孫大聖拎著玩具回到社區的時候,也不敢直接望屋裡查探,沒辦法,玉兔兒的神識太靈敏了,她若是有戒備,屋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都知道。

  大聖思前想後,決定採用迂回戰術,於是傳音給了嫦娥。

  嫦娥接到傳音,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過去一瞧,大聖拎著個碩大的方盒子搭在肩上,她思索著這莫不是什麼能夠強力分離靈物神識的法器?

  結果大聖一開口,這居然就是個凡間孩童的玩具,嫦娥沉默著聽完之後,內心十分一言難盡,她怎麼不知道當年大鬧天宮的孫大聖還有許願機這個功能呢?

  嫦娥正準備伸手接過玩具盒子,突然臉色一變,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孫大聖也幾乎是同時沒了身形,走的時候還不忘把玩具給帶上。

  白曄出租屋樓下,嫦娥仙子暫時的落腳地,四個身影憑空出現,肉眼分不清先後,被嚇傻了的白爪子也分不清誰先到誰後到。

  他得到玉兔兒的命令之後,一直緊張地盯著桌面上的玉兔墜子,渾身緊繃,哪哪兒都不敢動,一發現玉兔兒墜子往一邊挪動了些許,就立馬拉動了身上拴著的無形的細線,他感覺就是在自己拉動繩子的瞬間,屋裡就刷刷刷刷出現了四個人。

  玉兔兒剛帶著白曄瞬移下來,腳都還沒站穩,就往前一撲,嚇得白爪子差點沒抖掉一片葉子,玉兔兒飛快地伸手從隔離罩裡拿回了她的白玉墜子,開心的系回手上:「呼,真好!玉墜子還在!」

  說完得意洋洋地揚起手臂,給後面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白曄看了看重新回到手腕上的玉墜。

  今天一天兩人情緒都大起大落,白曄這才發現玉兔兒腕上的玉墜不見了,難怪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玉兔兒轉眼又看見了孫大聖,嘴巴一撅眼睛一瞪,看那樣子,要不是有正事兒,肯定早就一腳踹過去了。

  嫦娥走上前,看了一眼的桌面,上面除了一盆仙人掌,一根通透瑩潤的玉杵,其他什麼也沒有,她扭頭看向玉兔兒,問道:「怎麼樣了?」

  「在裡面呢。」玉兔兒撿起落在一旁的搗藥杵,掌心一握將它收回體內,然後伸手沖著虛空中輕輕一彈,桌面上放立刻顯出了一圈半圓形的光影,看著像個玻璃罩子,光影裡面飄著一個……破塑膠袋?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的最後一次申簽,要是中彩票成功了,我就高歌一曲《小了白了兔》,貼到微博上去,沒意外的話這篇文寫完了會開一個新的筆名,到時候會把文案放上來的,大家要是喜歡可以點個收藏呀∼


Chapter 65

  褚藥禱捂著臉飄在隔離罩內,非常想要破口大駡,但他必須保持一個神物的矜持與高貴,於是機智地選擇了把臉擋住,原本還能勉強分辨出來的脖子這下是徹底沒了。

  嫦娥看見之後皺起了眉頭,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這就是?」

  「對呀,這就是了。」玉兔兒回答道:「再長長就像人了。」

  畢竟原身就是根溜光的棍子,能長成這樣不錯了。

  「現在怎麼辦啊?」玉兔兒看向嫦娥,問道。

  嫦娥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於是扭頭看向一邊扛著玩具盒子的孫大聖,大聖撓撓下巴,不耐煩地說道:「看俺老孫作甚?佛祖說的,搗藥杵有了靈智,就不用再讓玉兔守著了,現在靈識已經被你們捉出來了——」

  大聖話還沒說完,就只見小小的出租屋內金光乍現,空氣中染上一抹淡淡的蓮花香,大聖「嘖」了一聲,嘟囔著:「佛祖他老人家可真閑……」

  金光籠罩,仿佛將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隔絕了開來,外界的聲響溢不出一絲一毫,莊嚴而又慈祥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呵呵,神物顯靈,可是千年難得一遇,不可錯過,不可錯過呀。」

  褚藥禱剛才還萎靡地捂著臉自由漂浮,此時卻將觸角一樣的雙手融回了身體裡,露出凹著兩個坑的圓腦袋,坑下面顯出一條細縫,一張一合地應該就是嘴巴了,褚藥禱十分冷淡地回應到:「我就是根玉棍子罷了,資質愚鈍,勉勉強強修煉成靈,現在連個人形也化不出來,入不得佛祖的眼。」

  如來絲毫不在意褚藥禱的衝撞與冒犯,語氣不變,依舊讓人聞之神思寧靜、禪由心生,「呵呵,我坐下還缺個侍立的小童,久尋無果,今日可算是撞見個合心意的了,你可願來?」

  一邊看戲的大聖一挑眉毛,喲,這是要收徒弟的意思了?

  褚藥禱聽完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那就請佛祖繼續找吧,爭取再撞一個。」

  如來也不惱,依舊是慈祥地笑笑:「罷罷罷,是我貪心了。」

  白曄本來杵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當著他的背景板,佛祖說完這句話,他本來以為老人家就該撤了,沒想到佛祖居然又看向了他。

  屋內只有柔和的金光和淺淡的蓮花香,但無形中被注視著的感覺卻十分強烈,白曄瞬間意識到了佛祖這是在跟自己說話。

  「呵呵,沒想到與汝初次接觸居然是這樣的情景,此番一敘匆匆,待日後再見之時,我定然送上一份大禮。」

  賀東海小龍王龍魂歸位。

  「……啊……」白曄莫名被佛祖點名,一臉蒙圈,日後再見?等他死了之後再見嗎?不過話說人死了不是去地府報導麼?難不成過奈何橋之前還得先去西天被超度一回?

  「額……」白曄不太確定地抬起胳膊,雙手合十往虛空中拜了拜,猶猶豫豫地說了句:「多謝……」

  在佛祖逐漸消散的笑聲中,屋內金光退去,帶走一室蓮香,平時注意不到的各種聲音再次湧進來,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

  一旁的白爪子都快把自己縮成一個真仙人掌了,佛祖離開之後,他才顫抖著把葉片舒張開來。

  褚藥禱又從身體裡分出兩根觸手一樣的胳膊,氣鼓鼓地一叉腰,沒好氣地沖著嫦娥說道:「喂!那邊那個!能帶我去天庭吧?」

  「這倒是沒問題,」嫦娥回答道,「不過……您急著去天庭是有什麼事兒嗎?」

  嫦娥在用「你」還是「您」之間小小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畢竟現在這位是正兒八經握著天下因緣的主兒,不過主要是他們不太熟,穩妥起見,還是別拿對玉兔兒的態度來應付好了。

  「我要去跟玉帝談條件,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去給如來當徒弟!」褚藥禱晃著腦袋,心說他堂堂一個神物,今後怎麼著也不能比玉兔兒在凡間的日子過地差吧,吃喝玩樂,那一樣都不能少了!

  嫦娥心說你不是才拒絕了佛祖麼?這麼明目張膽地去誆玉帝真的好麼?不過她也就是在心裡想想,這些事情還是交給玉帝自己去琢磨吧。

  「當然可以,您是搗藥杵——」

  「哎哎哎,別那麼叫我,我有大名。」嫦娥話說一半被褚藥禱打斷:「我大名叫——褚藥禱!」

  褚藥禱高傲仰頭,臉上的兩個坑移動到了頭頂,看上去一點也不目空一切,反倒像個腦袋缺兩瓢的二傻子。

  嫦娥清了清嗓子,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那您準備什麼時候去天庭呢?」

  「唔……」褚藥禱在隔離罩子裡面轉了一圈,說:「就現在吧,反正也沒什麼事情。」

  褚藥禱說著就要往外飄,結果一頭撞上了隔離罩,腦袋都被撞扁了,褚藥禱一邊把自己的腦袋捏回圓形一邊憤怒地沖著玉兔兒說:「哎!咱兩雖然沒什麼交情,但好歹還是處了幾萬年了吧,你給我設套兒就算了,還準備把我關多久啊?!」

  「哦哦哦。」玉兔兒有些恍惚地抬手把隔離罩關了。

  褚藥禱氣呼呼地飄出來,玉兔兒目光呆滯,伸出去的手還沒來的及收回來,褚藥禱往上一貼,然後一扭一扭地把自己的原身抱了出來。

  他橫坐在玉杵上,仔細辨認還能看出來仿佛翹了個二郎腿,對著玉兔兒說:「行啦,你守了我這麼多年,既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不說什麼有事兒隨時來找我的話,從現在起跟你劃清界限算是我給你的酬勞,往後天高地廣,去找你的緣分吧——」

  褚藥禱說完停頓了一下,看了眼一旁的白曄,輕聲補了一句:「或許也不用去找了。」

  說完不再多言,與嫦娥一道化作一縷流光,飛出窗外,消失在了天際。

  孫大聖沒立即走,笑眯眯地走到玉兔兒面前,「小兔子,俺老孫欠你的一段因緣算是還清了吧,往後再見你可別再喊打喊殺的了啊。」

  大聖又轉向白曄,把手上的玩具盒子往他面前一放,「這個記得給你小外甥送過去,就說是你送的。」

  說完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際。

  白曄本來就夠蒙圈了,這又莫名接到了大聖送給劉熠哲的禮物,更是摸不著頭腦,但是看著窗外略扁的月亮,他恍惚間好像又明白了些什麼。

  「我現在去趟我姐家給劉熠哲送去吧,你要一起嗎?」白曄彎腰拎起地上的玩具盒子,問道。

  「啊……」玉兔兒這才回過神來,對上白曄的眸子,她眼睛一彎,笑著說:「要!」

  白曄眼裡盛著笑意,拉過她的手,「那就走吧。」

  兩人到的時候已經過九點了,劉熠哲已經睡了。

  林梓開門的時候手裡還拿著手機,應該是剛掛電話,她看見白曄手裡碩大的玩具盒子先是一愣,然後接過盒子放到一邊:「你可真疼你外甥,這大晚上的還專門來給他送玩具,進來坐會兒?」

  「不用了,就是來送個東西,我們不進去了。」

  林梓抬起頭來,看見白曄身後的玉兔兒又是一愣,然後立馬笑了起來,「玉兔兒也來了呀,快進來坐坐吧,幾天沒見你,還怪想的!」

  「姐,就三天,你也太誇張了吧,挺晚的了,我們——」白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姐打斷了。

  「幹你什麼事兒,我跟人玉兔兒說話呢!」林梓不高興地拍了白曄一下,然後又笑著看向他身後的玉兔兒:「快進來坐坐!」

  林梓拉著玉兔兒坐到了沙發上,指揮著跟在後面的白曄去把冰箱裡的乳酪蛋糕拿出來,她今天剛讓司機大叔幫忙帶的。

  白曄任命地當保姆,打開冰箱還順手拿了盒優酪乳出來,他們家教晚上八點之後是不吃東西的,這蛋糕估計也就玉兔兒一個人吃。

  小兔子高高興興地吃著蛋糕,喝著優酪乳,林梓覺得這姑娘實在是可愛的緊,也不打擾她吃,轉頭跟白曄說話:「以後啊,帶禮物記得也給你外甥女帶一份,免得兩小孩吃醋。」

  白曄有些驚訝,「你們是確定要把劉藝瑤接過來了?」

  林梓攏了攏頭髮,輕哼一聲,目光微冷,「她那個媽我實在是不想多說,藝瑤這麼好個孩子,沒白得跟著她受苦的道理,我剛又跟律師聊了聊,呵,要真到上法庭的那一步,她那邊不可能勝訴。」

  白曄看她姐這架勢,要真是有個萬一法院判決孩子撫養權還是給劉藝瑤親媽,林梓怕不得親身上陣跟法官懟起來。

  一旁吃蛋糕吃地正歡的玉兔兒動作突然一頓,圓眼睛睜地大大的,白曄見她這樣問了一句:「怎麼了?」

  「唔……沒事。」玉兔兒把剩下的小半快蛋糕全部叉起來塞進嘴裡,放下手裡的蛋糕碟子,含含糊糊地說:「白曄,我們回去了吧。」

  確實也挺晚的了,林梓也不再挽留,笑著送兩人出了門,還不忘裝了幾塊蛋糕讓玉兔兒帶走。

  回到停車的地方,拉開後座把蛋糕放進小冰櫃裡面,白曄沒急著上車,而是拉過身後的玉兔兒把人塞進了副駕駛,順手俯身把安全帶給她系上。

  玉兔兒看著白曄露在外面白皙修長的後頸,小心臟砰砰直跳,腦子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只剩下了一朵又一朵的粉紅泡泡,咕嘟咕嘟往外冒。

  白曄扣好安全帶之後沒有離開,而是繼續保持著俯身的姿勢,看著玉兔兒亮閃閃的大眼睛,輕聲問道:「剛才怎麼了嗎?」

  「啊?」玉兔兒剛剛丟出腦子的東西這才紛紛回籠,她笑了笑,眼睛依舊很亮,「我的靈力全都回來了。」

  「嗯。」

  「我也不太明白,可能這次我的靈力就是希望劉藝瑤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吧,然後現在她一定會有了,所以我的靈力就回來了。」

  「嗯。」

  「我不會走了。」

  白曄沒有說話,玉兔兒笑得更甜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屬於兩個人的承諾終於完整了,夜空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把女孩兒壓在車子副駕駛的座椅上,溫柔地落下一個吻。

  ***

  東海水晶宮裡,太子寢殿內,床上趴著一條一米來長的小龍,老龍王一行人剛剛離開,屋內只剩下了一個身著月白色華服的少女,和一個圓頭圓腦的嫩娃娃。

  玉兔兒趴在床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小龍身上泛著金光的鱗片,小龍覺得有些癢,扭了扭身子,溫柔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避開了。

  玉兔兒收回手,把頭枕在胳膊上,歎了口氣:「這都幾天了呀,怎麼還是這個樣子?什麼時候能變人形啊?」

  她好想捏捏白白軟軟的小白曄啊。

  白爪子湊過來,小聲地說:「老龍王不是說公子魂魄和身體需要磨合的時間麼,你別著急,咱們再等等。」

  玉兔兒心情不佳,一爪子推開他的圓腦袋:「一邊兒去,別湊我這麼近。」

  白爪子委屈巴巴,心說他好歹在凡間也給公子和大仙當了幾十年的假兒子了吧,大仙怎麼還這樣啊?

  玉兔兒又歎了口氣,伸長脖子跟床上的小龍碰了碰鼻子,小龍淡金色的瞳孔閃了閃,隨即眯起眼睛側頭在少女臉上蹭了蹭。

  小龍的鱗片邊緣溫涼,靠近根部卻像是燃著一團火焰,暖融融的很舒服,跟白曄的體溫一樣,玉兔兒忍不住多蹭了兩下。

  玉兔兒蹭夠了之後,胳膊一撐站起來,轉身去後面的幾案上端了一碟點心,準備抱到床邊去吃。

  點心是一個個圓圓的白團子,跟珍珠一樣,仔細一看上面居然還流轉著一層淡淡的螢光,團子裝在雪白的貝殼裡面,名字好像叫什麼玉貝含珠,算是水晶宮的特產了,吃起來有些糯,但卻一點也不粘牙,第一口咬上去居然還有種Q彈的口感,帶著一絲涼涼的甜味,這些天玉兔兒守在床邊無聊的很,沒事兒就拿這個當零嘴吃,掰開一個貝殼把團子摳出來扔嘴裡,吧唧吧唧地嚼著,順手還扔兩個給旁邊的白爪子。

  白爪子傻笑著接過來,心說大仙凶是凶了點其實人挺好的。

  玉兔兒吃完一個又拿了一個起來,這個貝殼有些緊,她摳了一下居然沒摳開,嘴巴一撅,低下頭開始認認真真地接著掰。

  又掰了兩下,貝殼還是沒有打開,玉兔兒也不急,仔細看了看緊扣的邊沿,琢磨著從那兒能打開,正想著呢,就覺得一陣柔和的金光順著水波蕩了過來,她連忙抬頭,對上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白曄把她手上的貝殼拿起來,輕輕一掰就打開了,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小的團子,笑著放到一臉呆滯的少女唇邊:「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玉兔兒張嘴把團子咬了進來,舌尖不自覺地在粘著點點熒粉的指腹上舔了一下,白曄眸子暗了暗,收回胳膊,不動聲色地撚了撚手指。

  小兔子胡亂嚼了兩下把團子咽下去,傻傻地看著白曄笑,一邊的白爪子非常有眼色,充分發揮自己能自然融入背景的天賦,悄沒聲兒地溜了出去,雖然公子魂身合一他也很高興,很想跟公子說一聲恭喜,不過現在還是先把時間留給大仙吧,他出去當會兒門神,攔一下聞風而來的老龍王一行人。

  玉兔兒往前一撲把白曄壓倒在床上,把頭埋在他頸窩裡貪戀地蹭著,白曄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髮,任由小兔子在自己身上揩油。

  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開心地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哪兒哪兒都沒變,連身體的溫度都是一樣的,還是她的白曄,不過倒是有個問題——

  白曄現在不應該是個龍崽子嗎?怎麼化形是成年的樣子呢?啊——她心心念念的小白曄!

  白曄捏了捏她略帶著幽怨的小臉,大概能知道這小兔子都在想些什麼,忍不住勾起嘴角,問道:「不喜歡我這個樣子?」

  「怎麼會?!」玉兔兒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怎麼會不喜歡?陪他在凡間走過一生,陪他從風華少年到垂垂老矣,哪一個樣子,她都喜歡。

  白曄撐起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不過你可以自己生一個跟我長得像的兒子,到時候隨便你怎麼揉捏。」

  小兔子耳朵尖一點點紅了起來,眼睛亮亮的,盡力摒除雜念,心說這主意還挺不錯的。

  ……

  東海歷經數千年才盼來的下一任龍王終於龍魂歸位,四海歡慶,眾仙紛紛來賀,就連西天如來佛祖也遣弟子攜重禮前去道賀。

  小龍王年幼,暫不繼位。

  凡間往後數千年安穩可保,海晏河清,四海升平。

  ——全文終——

  作者有話要說:

  啊,文章完結啦!非常感謝大家能夠看到這裡,這是我第一次寫小說,剛開始的時候還挺有信心的,後來寫著寫著才發現是我天真了,好多好多問題,寫的一直磕磕絆絆,時不時就翹個班,內心一直在「只要有一個人看我就一定要寫完」和「就算沒有人看我也一定要寫完」之間徘徊著,小天使們能夠一直包容我,陪著我到文章完結,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

  下一篇文章開了個新筆名(難過,以後就不是你們的小船了),文案在下面:

  《聽見雨聲》未小陌:

  莫默半年前偶然興起去了家網紅酒吧,好巧不巧正撞上了酒吧裡的網紅小駐唱,心說網友大眾誠不欺我,這臉也太TM的好看了吧!

  正好小駐唱當時遇到了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麻煩,莫默路見不平(見色起意),幫忙料理了那個賊眉鼠眼的麻煩製造者,順手把老鼠窩也給端了。

  後來前男友當面質問她為什麼會喜歡上宇莘,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因為他長得好看。」

  因為他長得好看,所以喜歡他,因為他是宇莘,所以愛上他。

  1. 本文框架是一檔唱歌的選秀節目,節目是我胡編的,裡面涉及到的歌曲,有的是我胡編的,有的是真實的,會在每一章後面說明

  2. 有點點小虐(劃重點「點點」)的都是過去式,現在進行時和將來時都是甜甜噠∼

  大家喜歡的話可以點個收藏呀(可能文案還沒有審核過)∼預計開文時間在1月20日之前∼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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