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春的京城仍透著寒意，嫩綠的楊柳在風中輕輕飄蕩。
顧府正院裡一片嘈雜，來來往往的下人讓人心頭難安。
芸香不住地揉著手帕，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心裡頭有些焦急。
府裡太太在裡屋生著孩子，嬤嬤在裡頭給接生婆幫忙，莉香又差人到宮外接老爺了，身邊沒個可以商量的，也不知怎麼辦，只得盯著小丫鬟們的動作，時不時給屋裡換熱水。
「啊」，鄭氏滿頭大汗，額間的鬢髮被打濕，耷拉在兩旁，雙手冒著青筋，緊緊地拽著身下的床單。
王嬤嬤一邊為她擦汗，一邊牢牢地盯著產婆的動作，嘴裡還不停安慰道：「太太，使著勁，孩子就快出來了。」
雖然已經生過了三胎，其中還有一對雙胎，但年紀實在大了，已是三十多的人，老大都有了個兒子，竟還懷上了，鄭氏想著都有些害臊。
不過都說多子多福，她已經有三子一女，這一胎無論男女，家裡的老太爺和老爺都是高興的。懷這孩子也還算輕鬆，只沒想到離預產還有十來日，這個小調皮竟是著急地想早點出來。
鄭氏喘著粗氣，配合著產婆，想著家裡頭的事，府裡的老太太已沒了好幾年，今日又是大朝日，可以主事的男人都去上朝了。大兒在翰林院當差，剛生了孫子不過三個月的大兒媳婦昨日裡來說想帶孩子回娘家一趟，她也是允了的。二郎、三郎也要去國子監裡讀書，家裡只有個不到八歲的女兒，哪敢讓她在正院裡待著，只得吩咐奶嬤嬤帶著回房去。
悶著的屋子滿是血腥氣，鄭氏的意識漸漸模糊，好在產婆驚喜地喊道：「太太，頭出來了。」
鄭氏一下就被驚地清醒起來，她連忙用力，好一會兒，才有聽見有聲音說「出來了。」
鄭氏這才鬆口氣任由自己睡過去。
顧清柏剛一下朝，才出宮門，就被等在宮牆外的小廝告知太太發動了，想著家裡的妻子，他慌慌忙忙地趕回府，都來不及和父親說一聲。
還未踏進正院，便聽到孩子的哭聲，雖不甚洪亮，但聽著是個健康的。
屋裡傳來高興的笑聲，「是個姑娘呢!」
芸香眼尖，看到屋外有人要進來，仔細一瞧，臉上帶著笑，朝裡屋喊道：「老爺回來了。」
王嬤嬤將才出生的二姑娘擦乾淨身子，拿準備好的繈褓小心包著，又拿狐皮披風裹著，不讓透一絲風，這才打開門，對屋外的顧清柏福了福身，笑著問候道：「老爺。」
顧清柏輕手接過孩子，細細打量著懷中的小閨女，整個小小的，皮膚還有些泛紅，但不像其他孩子剛出生時的樣子，他也是見過三個兒子才出生時的模樣，皺巴巴的，似個小老頭。
他心中感慨：還好是個閨女，和大女兒一樣，才出生，看著便白白嫩嫩的，模樣俊俏。
小女兒的輪廓倒是像自己，眉眼間卻有夫人的影子，顧清柏不由露出欣喜的笑容，老來得女，心中也是頗為得意的。
過了一會兒，顧清柏才想起將自家老父親忘在了腦後，連忙對身邊候著的小廝吩咐道：「快去給老太爺報個喜，說他老人家又得了個小孫女。」
跟在兒子身後的顧閣老緊趕慢趕地回府，不過到底人老了不利索，還是落後一大截，不由埋怨道：「哼，還能等到你想起老夫。」
這個兒子可真是不貼心，也不知道等等他這個老頭子。
才到跟前，顧閣老便把孩子抱了過去，軟軟綿綿的小孫女，他的心都快化了。
顧清柏也不和老父親爭，反正孩子也抱不走這正院，他什麼時候都看得著。
想著剛生產的妻子不知道怎樣，他心裡擔憂，轉頭向旁邊的王嬤嬤問道：「夫人可好」
王嬤嬤見老爺這般關心夫人，心裡頭高興，面帶著笑，點著頭回道：「太太好著呢，才歇下。」
顧清柏點頭，轉而又想著妻子年紀大了，有些擔心，吩咐道：「還是讓大夫來看看。」
王嬤嬤也是不放心，連聲道：「奴婢知曉了，這就去請大夫。」
顧沁媛呆著顧閣老的懷裡，覺得自家爺爺太瘦，骨頭硌著不舒服，但好在暖呼呼的，也是可以忍受的。
她也是直到近兩個月才有意識，也不知是穿越，還是重新投了次胎沒有喝那碗孟婆湯。
被爺爺續著的鬍子掃得有些癢癢，小手才剛伸出來，就被重新放回斗篷裡。
顧沁媛的思緒一下子就飛遠了，想起在娘肚子裡呆的日子，因著太小，整天清醒的時日也不多，只大概知道這家裡的一些資訊。是個富貴人家，畢竟身邊有人喊「太太」、「老爺」的，家裡人口多，時不時便有說話的聲音，還有好些人隔著親媽的肚子和她打招呼。
不過現在倒是瞭解不少，身邊人穿著的都是古裝，只看不出是哪朝哪代。
不過這些以後也能知道，顧沁媛倒是不著急。
就是古代也太不方便了一些，不說沒有現代那些電視手機的，只想想封建時代女兒家過的日子，顧沁媛就有些頭大，只希望是宋以前的朝代，好歹可以鬆快些。
想著前世，顧沁媛在心裡頭歎口氣，前世的她，剛出生便被送到孤兒院，父母緣淺的不行。
後來被顧奶奶收養，奶奶又命苦，丈夫早早去世，也沒個兒女，兩人也是相依為命。
顧奶奶在大學裡教授中文，從小對顧沁媛的教育十分上心，三字經什麼的也是常背。
不過她身體不好，在顧沁媛大學的時候便得了癌，雖去醫院早早住著，仍是沒熬下去。
之後，顧沁媛便一人獨自生活，年後才剛休完假，本想回奶奶的老房子收拾些東西，哪知路過公園旁的小湖，看見一個落水的小孩子。
她也沒多想，便跳進去救人，剛把小孩遞給岸邊幫忙的人，腳就抽筋了，迷迷糊糊的，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顧沁媛也沒什麼想不開的，好不容易重來一回，雖有些想念已故的奶奶，但這一世已有了渴望的父母，還有這麼多的親人，便是到了古代，也要好好地生活。
顧閣老摸了摸孫女的小臉蛋兒，感覺有些涼，心下一沉，忙讓王嬤嬤抱回屋裡去。
兩個男人眼巴巴地瞅著被送回去的小乖乖，興奮的情緒難以平靜。
好在顧閣老經的事多，端凝穩重，也不理會還在傻笑的兒子，對府裡的大管家囑咐道：「家裡大喜，滿府加三個月月錢。」
管家皺巴巴的臉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拘著身子，應道：「是，老太爺。」
不提府上下人們一片喜氣洋洋、樂樂呵呵的，只說剛被抱回屋裡的顧沁媛，一回到娘親香香軟軟懷裡，便不由嬌嬌地打了個小哈欠，歪著腦袋便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顧沁媛感覺有些餓了，無意間哭喊了幾聲。
一邊時刻候著的奶娘注意到了，抱起小主子，掀開衣領餵奶。
顧沁媛唧嘴吮吸了幾口，回過神來，沒忍住便咽了下去。
抿了抿唇，顧沁媛覺得自己的節操在不停地往下掉，不禁紅了紅臉蛋兒。嘛，不過天大地大餓肚子事大，已經喝了第一口，第二口怎麼的也容易。
喝完奶，顧沁媛便被帶到主屋。
鄭氏從奶嬤嬤手裡接過自己的小乖乖，滿目慈愛，手指輕撫著寶貝閨女的紅臉蛋，眼角的細紋微微翹起，很有一番風情。
不多時，一個小姑娘掀開門簾小跑著進了屋，約七、八歲的樣子，長得玲瓏可愛就跟個粉團子似的。
「娘親，娘親，我要看妹妹。」嗓音脆甜。
顧沁婷撲向床上的娘親，身後跟著的大丫鬟對著鄭氏行了個禮。
鄭氏抬手便讓她們下去了。
顧沁婷歪著小腦袋看著娘親懷裡的小妹妹，滿眼的好奇。
「這便是妹妹了。」
家裡好幾年沒有小孩子，她只得和哥哥們玩，不過大哥哥年紀大她好多歲，又要辦差時常不在府裡。二哥哥又經常捉弄她，三哥哥倒是能和她一起玩，可他也要讀書，顧沁婷可是過了好久孤單的日子。
雖前不久才有了小侄兒，不過已經懂事的顧沁婷知道，是不一樣的，這可是妹妹呢，以後她倆可以一起採花撲蝶，一起學琴作畫，對了，她最近還學會了針線，以後可以教妹妹繡花呢。
鄭氏輕拍大女兒的小身子，讓她上床，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柔聲道：「是了，你可是當姐姐了，以後就能和你妹妹一起玩，再不用抱怨哥哥們不陪你。」
顧沁婷拿手碰了碰妹妹，也不敢用力。嗯，軟軟的，她不由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過一會兒，又想到自己才換了牙，捂著嘴，眯著眼睛，害羞地靠在母親懷裡。
鄭氏擁著兩個女兒，都不知說些什麼好，只覺得心裡滿滿的幸福，恨不得就這樣長長久久一輩子。
顧沁媛呆在娘親溫暖的懷裡，被這樣的幸福籠罩著，心裡想著：重來的一世還挺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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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個月後，便到了顧沁媛滿月的日子。
今日，顧府大辦酒席，邀請親朋好友來喝杯滿月酒。
京城的春季，仍是乾燥中透著冷意，但好在今日的天氣不錯，初升的太陽照著人暖洋洋的。
一大早，顧沁媛便被奶嬤嬤從溫暖的被窩扒拉出來，喝了奶後，她又被剝個乾淨，換了塊尿布，洗了個澡。
簡直生無可戀。
好在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她都已經習慣了。
王嬤嬤掀開簾子進屋，今日裡給小主子辦滿月酒，府裡都煥然一新，就是她身上也穿著件暗紅色的新衣，頭上戴著金簪子，看著比平日裡精神許多。
「二姑娘可是準備好了？」
奶嬤嬤可不敢怠慢太太身邊的得意人，忙欠過身道：「都好了，嬤嬤來瞧瞧。」
接過小主子，王嬤嬤仔細看了看。
顧沁媛穿著一身橙紅色的裡衣，玫紅色的錦緞小襖邊角縫製著雪白色的兔子絨毛，圓乎乎的小腦袋上帶著個小帽子，看著便是極喜慶的。
王嬤嬤滿意地點了點頭，接過旁邊小丫鬟手裡太太備好的金項圈，上面還鑲著兩顆紅寶石。這可是老物件了，還是當年太太嫁妝裡帶著的，大姑娘小時候也有個一樣的。
她小心地給小主子戴上，又理了理繈褓。
顧沁媛睜開眼，圓溜溜、清澈透亮的眼睛看著那個項圈，心頭有些排斥。富貴人家就是這般，再怎麼簡樸的打扮，也是要戴些首飾，更別提什麼好日子，更是要隆重些，好在自家娘親心疼，沒有全套的把那些首飾都給戴上。
她將下巴縮進毛茸茸的圍脖裡，忽略掉有些涼冰冰的項圈。
打扮好的顧沁媛被抱進主屋。
這個月她都是和娘親呆一個屋的，不過今日鄭氏出月子，自然要好好洗漱一番，顧沁媛就被安置在隔壁的暖閣。
主屋裡，鄭氏正和娘家裡的嫂子林氏說話，看見自己的小閨女，連忙抱過來。
今日雖說是小女兒滿月，不過娘家只有她大哥大嫂來。鄭家是江南的大家族，根在揚州，當初她還是遠嫁到京城來的。
好在娘家的大哥這些年一直在京裡當官，不然媛姐兒喜慶的日子也沒個外家人。
不過揚州的鄭家也惦記著長女和新得的小外孫女，幾天前便派人送來了賀禮。
林氏湊臉過來，笑著說道：「喲，我這小侄女長得可真俊俏。」
要說她這小姑子，遺傳著家裡婆婆的好樣貌，面若銀盤，目若秋水，雖說上了年紀，但風采姿色，不減當年。
小侄女嘛，除了眉眼外，其它的倒是和姑爺有個六成像，想當年顧郎名滿京城、郎豔獨絕，這小侄女長大後也不知道要迷多少男兒的眼。
她心中歎息，自家也沒個年齡相仿的，底下孫子輩的又差著輩分。不過轉眼又想著，這小侄女不行，大侄女倒是可以和小兒子湊一對。嗯，回家後和相公商量商量。
鄭氏滿臉笑容，謙虛道：「瞧嫂子說的，這個小人兒，現在哪能看出個什麼來。」
「你啊，就別謙虛了，看你家相公，就知道這小侄女以後了。」
姑嫂感情好，這樣的打趣話也是說得。
林氏看著小侄女紅撲撲的小臉，又問道：「姑爺可取了名字」
「取了，跟婷姐兒排的，取了個媛字。」鄭氏想著丈夫取名時抓耳撈腮的樣子不由失笑，哪還有平日裡的舒朗清雋。
林氏心裡默念一番，「倒是個好名。」
顧沁媛倒是十分滿意重生來過還叫這個名，畢竟是顧奶奶當初取的，又都叫了二十來年，已經是習慣了的。
門口的莉香掀開簾子，福了福身道：「太太，大少奶奶使人來，說是宮裡頭來人，皇后娘娘和太子妃都差了身邊的姑姑給咱家二姑娘送禮來了，又說想要瞧瞧二姑娘」
鄭氏一聽，起身和嫂子林氏一同帶著女兒到前邊找兒媳婦去。
被當稀罕物看了一天后，顧沁媛終於回到了正院。
是夜，熱鬧一天的顧府漸漸安靜下來，只一些還在收拾的下人們走動著。
鄭氏把兩個玩累了早早睡過去的女兒都安置在暖閣裡。她掖了掖被子，又吩咐守夜的丫鬟仔細瞧著。
好在大女兒睡相好，也不用擔心兩姐妹擠著。
清輝院，夜裡的清風吹著綠竹沙沙響。
顧閣老自從老妻去世後，便把家裡的大小事交給了大兒子和兒媳婦，搬到東邊這個小院子。
書房裡，明亮的蠟燭照著。
顧清柏起身給老爺子倒了杯茶，想著妻子剛送來整理好的禮單，說道：「今日，媛姐兒滿月，太子妃送來的禮倒是重了些。」
顧閣老抿了抿茶水，把玩著手中白玉的杯子，歎了口長氣道：「哪是太子妃送來的禮重，分明是太子最近急躁了。」
思索了下最近的局勢，顧清柏想了想道：「父親還是多勸勸太子，莫說大皇子掌管兵部，便是四皇子和五皇子年紀都大了，過不了幾年，都是要開府辦差的，太子如今這般，以後又該如何。」
「你啊，」顧閣老搖了搖頭，想到太子近來和大皇子在朝中針鋒相對，便是一陣頭痛，「最近也莫要摻合兩位皇子的事，想必聖上過些時日便會有所裁決。」
哎，若非他當初被皇上安了個太子太師的名頭，如今又哪裡來的這煩心事。
太子幼時喪母，剛出生便被皇上安在乾清宮裡，從小帶著長大，錦衣玉食，連啟蒙都是皇上手把手教著的，都說那東宮裡吃的、用的比乾清宮的還好。
其它的皇子，有他一半受寵的都少。
但皇上畢竟也是其它皇子父親，又如何不會在意其它的兒子，這孩子長大了，自然要有差事辦的，更何況所謂「君父」，這「君」字可是在前頭的。
當今皇上如今有六位皇子，大皇子徒明岳是理國公次女賢妃所生，理國公雖說早已去世，不過其長子倒是有勇有謀，這些年在北疆也是立了不少大功。
太子徒明毓乃是二皇子，其外祖是吏部尚書何閔，先皇后逝世後，皇上又迎娶了何家另一房的嫡女，就是為了照顧當年尚幼的太子。
繼皇后一直未有身孕，不過前兩年皇上倒是讓她撫養玉嬪所生的七皇子徒明瑾。
玉嬪體弱，生了七皇子不過一年，便芳逝了。
三皇子一歲便夭折，四皇子徒明睿是淑妃所生，五皇子乃是皇上奶娘之女甄氏所出，而六皇子的生母則是個宮女出身的貴人。
現如今所在的六位皇子，大皇子與太子年齡相仿，其明爭暗鬥也頗多。
對於太子，他這個做老師的也算是盡忠盡職，平日裡也規勸著太子尊親愛父，少奢靡、幹實事，莫要理會其它皇子的挑釁。
但到底太子年輕氣盛，半點委屈也受不得。他也不能給太子出謀劃策，幫他對付大皇子，直直地挑撥兄弟間的關係。否則，若是被皇上聽到個一丁半點的，這內閣閣老，他怕是做不了多久。
好在顧家家風清正，一直以來便不涉黨爭，也從不參與奪嫡之事，雖說如今他當著這個太子太師，但畢竟家裡的兒子們從未參與其中，倒也是幸事。
不過顧閣老也是太想當然了些，都說伴君如伴虎，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他這時倒是難以想像十幾年之後的事。
顧清柏也是知道父親難做，只能勸說道：「雖說其它皇子勢力漸漲，但到底太子依舊是太子，只要他心不慌，便是穩坐釣魚臺。」
顧閣老也不想再多理會這些煩心事，想到今日裡招呼老朋友，都還未見過兩個孫女，打起精神問道：「婷姐兒、媛姐兒今日裡可好」
對於自己兩個閨女，顧清柏自然是十分關注的，「才問了夫人，兩姐妹今日裡一塊兒玩得高興，現在都睡下了。」
顧閣老點點頭，捋著花白的鬍鬚，想著兩個小孫女，心裡頭也是極高興的，孫女嬌嬌軟軟的，又極會撒嬌，可比家裡頭倔脾氣的兒子、孫子招人疼的多。
「嗯，你待會兒回主院，將這些小物什拿上，都是給媛姐兒的，至於旁邊的字帖，則是給婷姐兒練字用的。」顧閣老指著書桌旁的一堆東西說道。
顧清柏仔細看了看，喲，象牙制的扇子、紅木的首飾盒、白田玉的鐲子……一看便是母親當年留下的老物件，又瞧了瞧一旁的字帖，前朝才女魏夫人遺留下的小楷，倒是極難得的。
「媛姐兒如今還小，這些還用不上的，至於這字帖嘛，婷姐兒如今練著倒還不錯。」
「哼哼，媛姐兒小，現在用不著，以後也能用，反正你只管交給你媳婦便是。」顧閣老才懶得理這個兒子，盡會和他這個老頭子頂嘴。
顧清柏無奈地笑了笑，知道自己惹得老父親生氣，只得低聲下氣賠禮道歉。
這老小孩、老小孩的，果然是惹不得。
第三章 （修）
天盛二十五年春，顧府。
清早，窗外的霧還未完全散去，綠蘿端著盆溫水進了屋，將水盆放在木架上。
她走向床邊，撩開煙羅紗做的芙蓉帳，看著還在酣睡的小主子，心裡不禁失笑。二姑娘年紀小，貪睡，太太也都吩咐不許打擾，只今日已比往常晚了半個時辰，稍後還要去給太太請安，太晚了可不好。
只得壓下心裡的愧疚，打擾主子的安眠了。綠蘿彎下身子，輕聲道：「二姑娘，可是該醒了。」
顧沁媛睡得正好，聽到聲音，兩隻白嫩的小手從錦被中伸出。
她揉了揉眼睛道：「嗯∼綠蘿，什麼時辰啦？」
綠蘿扶著顧沁媛坐起身子，一邊理著小主子睡覺時蹭亂的裡衣，一邊柔聲道：「快要巳時了。」
「啊，這麼晚啦。」顧沁媛有些著急，忙要下床。平日裡這個時候她都要去給娘親請安了。
「姑娘別急，當心些。」綠蘿扶著差點摔下床的顧沁媛，有些無奈。姑娘平日裡看起來像個小大人，只一些小事上卻十分迷糊。
顧沁媛吐了吐小舌頭，有些汗顏，她猛地起身，頭還有點暈。
接過綠蘿遞來過了水的棉帕，顧沁媛洗了把臉，頓時感覺清醒多了。
坐在梳粧檯前，顧沁媛手指點了點桌上的瓶瓶罐罐，隨手打開一盒面霜，桃花味的。小手從盒裡抹了些，均勻地擦在臉上，雙手拍了拍。即使還是個七歲小孩子，也是要注意保養的。
她穿上新制的春衣，又讓綠蘿給她梳頭。
看著銅鏡裡俏皮可愛的小女孩，顧沁媛暗自點點頭，這一世的長相還是挺不錯的。
正想著，紅袖從外間進來，手裡端著託盤，上面擺著天青色的瓷碗，笑吟吟道：「小廚房剛送來的燕窩，姑娘墊墊。」
要說府裡的兩位姑娘著實受寵，就說顧沁媛六歲後搬離正院，住進了和姐姐挨著的蘅蕪院。才剛住進來，鄭氏就吩咐開了個小廚房，說是隨時備著電點心，不讓她餓了。
才煮好的燕窩，看著晶瑩剔透的，香氣撲鼻，實在誘人。
顧沁媛將一碗都喝掉，胃裡暖乎乎的，舒服極了，終於有了力氣。
她正想著出發，門外稀稀疏疏的響起聲來。
紅袖向外看了看，笑著說道：「是大姑娘來了。」
顧沁媛小跑到門前，就看見自家溫柔的小姐姐，穿著一件淺紫色的長紗裙，烏絲綰成一個隨雲髻，幾隻珠釵斜斜插在頭上。
十六歲的少女亭亭玉立，看著便是一道迷人的風景線。
顧沁媛雙手張開，埋進她香香的懷裡，蹭了蹭，說道：「姐姐怎麼過來了。」
顧沁婷眉眼含笑，摸了摸小妹的額頭，柔聲道：「你個小懶鬼，這個時辰還沒出門，我可不得來看看。」
「嘻嘻，」顧沁媛抬頭注視著她水靈靈的眼眸，「才要去和娘親請安呢。」
說完，她拉著顧沁婷軟綿綿的手，向外面走去。
顧沁婷也不惱，順著力道與她一同出門。
兩姐妹親親熱熱的一同到了正院。
鄭氏坐在榻上正和王嬤嬤說著府裡的雜事，便聽見外面小丫頭們請安的聲音。
「娘親。」
顧沁媛牽著姐姐的手向母親福身行禮，甜膩膩的喊道。
鄭氏攬過小女兒，眉目溫柔，含笑著讓大女兒坐在一旁，又對顧沁媛道：「今日可晚了些。」
「娘親知道我的，昨晚睡得遲了。」
鄭氏眼波一轉，「莫不是在想早膳吃些什麼。」她這個小女兒貪嘴極了，也不知道像誰。
顧沁媛聽著自家娘親的揶揄，又看見姐姐捂著嘴輕笑，不由小臉一紅。什麼嘛，不就是平日裡愛吃些點心，沒辦法，這裡的點心樣式多，味道又好，就多吃了些，沒想到在娘親心裡她就成了個饞貓。
「哪有啦。」顧沁媛扭著身子，撒嬌著。
「好了，好的，為娘這把老骨頭都得給你搖散架咯。」
顧沁媛連忙說道：「娘親哪有老。」她娘保養得好，雖然已經四十了，可看著還跟三十的人差不多。
一旁坐著的顧沁婷也是滿臉的不贊同。
「好好，我不老。」鄭氏也不願承認自己老了，她還要活得長久看著兩個女兒平安順遂。
正想著，鄭氏就看見大兒媳婦周氏帶著大孫子從外面走來，後面還跟著三兒媳婦蘇氏。
顧沁媛一看見進門的大侄子顧廷澤，便離開娘親的懷抱，高興地上前，和兩位嫂子打了聲招呼，「大嫂、三嫂好。」又拉過大侄子到一旁，和他說些悄悄話。
可能是身體小，顧沁媛的心理年紀也變小了，反正她和顧廷澤玩得還挺好。
顧廷澤看著小姑姑扯著自己的袖子，無奈道：「小姑姑，我還沒向祖母請安呢。」
「咦，娘親不會在意的啦。」顧沁媛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
顧廷澤一本正經地理了理袖子，莊重地給鄭氏行禮，「祖母安好。」等到鄭氏笑著點了點頭，便轉頭和顧沁媛道：「禮不可廢，更何況你我今年已經七歲了，男女授受不親，不可再如此親密。」
顧沁媛頭疼地聽著大侄子說教，仿佛從他的小身板上看見了嚴肅正經的大哥。果然是近朱者赤，跟著誰便像誰，大侄子整天和家裡大哥呆在一塊兒，都染上迂腐氣了。
可明明他們兩從小一起長大，他怎麼就沒和他姑姑有一絲像呢？
若是顧廷澤被知道她這番心聲，肯定又要說上一番。
顧沁媛撇了撇小嘴巴，哼了一聲，「不理你了，」轉頭向王嬤嬤要東西吃。
嗯∼王嬤嬤做的點心可真好吃，特別是這芝麻糕，軟軟的，吃進去一口，滿嘴香。
顧廷澤看著小姑姑無賴的模樣，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地想著：他可得和爹爹說說讓小姑姑多學學禮儀。
鄭氏看著姑侄間相互打趣，又瞧著大孫子一副小夫子的模樣，不由失笑。
一旁的蘇氏巧嘴道：「小姑子和澤哥兒的感情可真好，不愧是一起長大的。」
周氏聽著也不由點頭，小姑子明理懂事，她也是極喜歡的，雖有些小脾氣，可哪家的閨秀不是嬌養著的。
顧沁婷輕聲說道：「他們兩個年齡相仿，自是有一套相處之道的。」
說到一起長大的姑侄，顧沁婷不禁想起在外遊學的二哥，便看向鄭氏問道：「二哥最近也不知到了哪兒，娘可收到來信。」
想著不安分的二兒子，鄭氏心裡也是煩躁。二兒子顧彥璽天性舒闊，又常讀些遊俠話本兒的，才開年就留下信，說是遊學去了。這個時候，可是不知到哪兒去了。
「怕是去川蜀的路上，你二哥從小讀太白的詩，時常念著也要去走走那難於上青天的蜀道。」
母女兩人開始說起不讓人省心的顧二。周氏和蘇氏在旁邊聽著，不時插上一兩句。
顧沁媛正和大侄子吃早飯，聽見母親說起家裡的二哥，心裡感慨萬千。她二哥在這個時代也算是朵奇葩，倒是和魏晉時期的風流人物有些相似，雖從小念書，也考了科舉，與一般的讀書人沒什麼兩樣，但自從十八歲得了個舉人名頭後便說不再繼續考了，要出去「行千里路」。好在家裡祖父和爹爹開明，也沒說些什麼，隨他去了。
顧三哥和他同胎而生，已經結婚三年，他卻是個不願成婚的，寧願做個單身漢。
鄭氏對此倒是頗有微詞，但顧清柏勸著說等他年紀大些，自己會願意成婚的。
顧沁媛也覺得顧家著實是疼孩子的人家，顧父也不同于這時動輒就對兒子棍棒教育的嚴父，孩子願意做什麼，只要在大範圍內不打破規則，就隨他們去做。
在顧府做一個乖女兒也是極為愜意的。平日裡也讀書，琴棋書畫只要有興趣的便學，不感冒的只需瞭解便可。府裡也從不拘著女兒家，不像其他官宦人家對女兒管教甚嚴。她這幾年也有出門做客，有些家裡的女子管得嚴，女誡、女四書的都是要精通的，好在顧府沒這要求，不然她這個受了現代男女平等的新時代女性怕是要被逼瘋。
又想著顧二哥走前和她說要流覽山川湖泊，走遍大齊，顧沁媛心裡羡慕。
沒辦法，家裡雖說管得松，但是女兒家也是難得出門的，平日裡她也只有去別家做客或是跟著母親去寺廟裡上香，亦或者夏日裡到郊外的莊子避暑。這才能出門透透氣。
至於顧二哥崇尚的「太白」，當然就是那個寫《蜀道難》的詩仙了。
顧沁媛這兩年也在跟著祖父學史。這個世界一直到唐代都和她前世的華國歷史走向一致，只五代十國後，不是姓趙的黃袍加身得了皇位，而是另一個陳國皇帝奪了天下，後又經過了兩個朝代。直到前朝皇帝荒庸無道，百姓民不聊生，本朝開國太＊揭竿起義，最終創建了大齊。
顧沁媛倒是覺得那個所謂的陳國皇帝怕和她一樣是個外來者，不過她這些年倒是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也有可能是那個穿越者死得太早，畢竟那人才做幾年皇帝就因為傷病去世了。
不過對於她來說，知道這些也就是當故事聽了。作為一個世家閨秀，她也不可能出去建功立業，管他皇帝是哪個呢。
吃完一頓美好的朝食以後，早上的請安便結束了，顧廷澤如往常一樣去家學裡讀書，周氏和蘇氏也起身告退帶著人回自己的院裡。
一下子就只剩下母女三人了。
顧沁媛摸了摸圓圓的小肚子，舒服地喟歎一聲，美好的一天果然要從美食開始，又想著下一餐還要等很久，她有些喪氣。
要說古代好吃的多，可就是這一天兩頓的，讓顧沁媛這個三餐不離的人著實受不了。想當初那麼多女同學、同事為了減肥，晚飯一般都不吃，她就不行了，有時餓得不行還得加一頓夜宵。
好在這一世投了個富貴人家，又有娘親心疼，廚房裡時時備著點心，有時饞了，還可以加餐。
不過幸好她這輩子隨了爹媽的體質，吃再多也不怕，加上她現在年紀小，平日裡也注意隨時起身活動活動，要不然照她這樣吃下去，還不得吃成個小胖妞。
再加上鄭氏也關注著她的體型，時時看著，又多用美容方子養著，這才保持著小美女的樣子。
待丫鬟們將餐桌收拾好以後，又起身走走消食，顧沁媛便開始了一天的功課。
她最近在跟著顧沁婷學刺繡。
顧沁媛手裡端著個繡繃，一邊紮著，一邊側著身子看姐姐描好的花樣。
她是真的做不好這個，前世大街小巷賣衣服的琳琅滿目，哪裡需要縫縫補補，就是十字繡最流行的時候，她也沒有學過。
這細小的繡花針到了她的手裡，一點兒也不聽使喚，剛學的時候還經常紮著手。
家裡的祖父、爹爹心疼得不行，都說府裡有繡娘，不需要學這個。
不過鄭氏卻不嬌慣她，只告訴她，可以不精通，但大概卻是要會的，畢竟女兒家出嫁時的嫁衣都是要自己親手做的，不說全做好，也是要紮上幾針的。
顧沁媛也是個不服輸的，她學東西快，前世就是個學霸，今世裡琴棋書畫裡只棋要差一些，其他的都學得很好，也不相信會折在這小小的繡花針上。
學了幾個月，算不上好，但模樣倒是能出來了。
顧沁媛繡好一片花瓣。她仔細瞧了瞧，歪歪扭扭的，心裡嫌棄的不行。側過身子，羡慕地看向一旁顧沁婷手中的荷包，上面的蓮花栩栩如生，仿佛都能聞到清香。
「姐姐繡得真好。」
顧沁婷紮完最後一針，用剪子剪斷絲線，笑著將荷包遞給顧沁媛，「姐姐學了好些年，你又才學多久，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鄭氏整理著手中為丈夫做的常服，點著頭說道：「你姐姐說的對，你才學不久，以後便好了。」
又擔心小女兒太用功，她叮囑道：「只是要注意著可不能常練，仔細著眼睛。」
兩姐妹自然點頭說是。
在正院裡待了一上午，姐妹兩個就被趕回去歇午覺了。
鄭氏看著女兒們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
旁邊候著的王嬤嬤看著她的臉色，擔憂地問道：「太太這是怎麼了？」
「婷姐兒如今已是十六，在家也呆不了多久了。」鄭氏說道，「昨兒晚上，相公還提了幾個好兒郎，他雖然捨不得，卻也說著要為婷姐兒選個好丈夫。」
「太太疼大姑娘的心，奴婢是知道了，只女兒家都是要嫁人的。」王嬤嬤勸說道。
鄭氏也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自然知道沒有把女兒養在家裡一輩子的理。只是嬌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就要去別家伺候公婆、服侍丈夫、教養子女，一輩子忙忙碌碌的，她又如何不心疼呢！
隨後王嬤嬤試著問道：「老爺和太太可是選好了姑爺？」
鄭氏失笑，搖了搖頭道：「哪有那麼快，只大概瞧了些，倒都是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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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顧沁媛和顧沁婷在院門口分開，領著綠蘿和紅袖進了屋。
她喝了杯水，便準備睡午覺，想著昨天晚上的事，讓人都出去了，還吩咐沒出聲不許打擾。
顧沁媛爬上床，把床簾都放下，遮得嚴嚴實實的，心裡默念了一句：「進去。」
沒錯，這便是隨身空間了。顧沁媛長到七歲，平平常常地過了這些年，還以為沒那個運氣，得個穿越必備金手指的。
結果昨天晚上睡著時，迷迷糊糊的就到了另一個地方，她原以為又穿了，因為捨不得家人，還傷心了一回，心裡一直想著回去，沒想到一下子就回到了床上。
總算是知道這遲來的金手指終於到了。她當時心裡竊喜了許久，悄悄進去瞧了瞧，知道是個空間，也沒敢多探查，畢竟外頭還有小丫鬟守夜。
不過，顧沁媛還是躺在床上興奮了許久，很晚才又重新睡下，這便是她今日裡起得晚的緣由。
這個空間看著倒是不大，只兩百來個平方，四周長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還有一小片藥田，裡頭長滿了草藥，顧沁媛只認得幾種。中間是個小竹屋，旁邊有一汪清泉。
顧沁媛輕輕地推開門，小心走進竹屋，小屋子裡有一排書架，中間桌上放著塊玉牌。
她翻了翻架子上的書，全是些諸如《黃帝內經》之類的醫書，倒還有些看著便是不傳世的古籍。
又拿起桌上的玉牌，一上手，竟是塊暖玉，她仔細一瞧，玉上沒有一絲雜質。
倏地有光芒一閃，顧沁媛不由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回過神來，腦海裡便多了一些關於這個空間的消息。
原來，這個小空間是一個修仙界藥修的須彌芥子，因為那位藥修醉迷於醫術，所以在空間裡種著草藥，又將一些醫書放在了裡面。至於那清泉，倒是好東西，雖不說洗筋伐髓的，但也能去除身體的雜質，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
顧沁媛摸著手中的玉牌，心裡笑開了花，雖說沒有什麼金銀珠寶、修仙秘笈的，但她卻是十分滿足的。
不說那汪清泉和外面珍貴的藥材、花卉的，只說這一架子書，便是無價之寶了。
顧沁媛想了一番，放下手中的玉牌，走出房門，來到泉水旁邊看了看，也不敢直接喝，畢竟說是去除雜質的，她穿著這身衣裳，若是弄髒了，出去可不好交代。畢竟平日裡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人專門看著，她可不願意被人察覺異樣。
「出去。」
顧沁媛出了空間，從床上下來，朝屋外守著的紅袖喊道：「紅袖，備水，我想沐浴。」
雖有些奇怪怎麼大中午要洗澡，但不過主子做事，沒有下人評價的理。紅袖一聽到命令，便忙活開了。
玫瑰花瓣在水上飄著，蒸騰的霧氣彌漫，顧沁媛躺在浴桶裡，好奇的看著指尖上冒出的水滴。
她也是才發現可以隔空取出空間裡的東西，這倒是方便她了。
她喝了口泉水，砸了砸嘴，沒什麼感覺，還以為是年紀小沒什麼雜質呢。
過了一會兒，身上冒出些髒東西，顧沁媛拍了拍小胸口，還好，也不是很髒。古代空氣好，又吃的健康，沒有像以前看的裡那樣，一身污泥。
她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中途還讓紅袖換了次水。顧沁媛摸著身上更加白嫩的肌膚，心裡歡喜，嗯，滑滑的，仿佛還泛著光。
這靈泉，果然是不同凡響，不提對身體好，就是美容效果也很是不錯，簡直是愛美人士的必備之物。
隨後的幾天，顧沁媛翻了翻書架上的書籍。大部分的醫書都看不太懂。為著這個，她同鄭氏磨了許久，請了一名醫女上門來為她講課。
鄭氏原本是不同意的，大家閨秀哪有學醫的，只耐不住小女兒的撒嬌，說是以後好為祖父和爹爹娘親調養身體。
鄭氏倒是不期待她真的能學成，只是體諒她一片孝心，便允了她的請求，專門請來一位老大夫的女兒上門。
顧沁媛和醫女學了一段時日，又結合醫書看了看，倒是懂了一些醫理，對於空間又有了一番認識，那裡面的藥材也認得個七七八八。
雖然家裡人沒有大病的，但是祖父和父母親年紀大了，女眷們身體嬌弱，哥哥和侄兒又是辦差、又是讀書，也頗費神。顧沁媛心裡擔憂，便將古籍中的一些藥膳方子拿了出來，藉口一些是醫女教給她的，而有些則是從書裡看來的。
好幾天在小廚房裡煮些湯湯水水的，顧沁媛又往裡面加了幾滴泉水，派人送去各個院子。
也不提府裡的幾個主子鬧了好幾天肚子，有時身上還冒著灰。
顧沁媛第一次聽到祖父鬧肚子，晚上都沒睡好覺，還以為是自己清泉加多了爺爺年紀大受不住。
不過幾天後家裡人渾身都舒坦了許多，特別是顧閣老，臉色紅潤，精神煥發，惹得好些同僚紛紛打聽，就是天盛帝也私下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倒是顧閣老穩如泰山，口中說著大齊風調雨順，天子聖明安康，加上家族和睦、事事如意，自然看著年起許多。
也不知道天盛帝到底相信沒相信，反正他後來也沒再提過這事。
顧閣老回府後倒是和兒子討論了一番，也沒有多問顧沁媛什麼，把這事壓了下來。
至於顧大哥、顧三哥他們年輕，喝了藥膳後也只是看著精神許多，倒沒發現什麼異常，更別提還小的顧廷澤。
嫂子們和姐姐倒是覺得顧沁媛的方子好，不僅對身體有益，還有美容養顏的效果呢。
倒是鄭氏時不時瞧瞧顧沁媛的舉動，弄得顧沁媛膽顫心驚了一番。
她也是後來才發覺自己太衝動了些，好在家裡也沒個人來問她，她就當什麼也不知道。不過她卻並不後悔這一番動作，畢竟家裡人健康，便是她最大的心願了。
因著顧二哥還在外面遊歷，顧沁媛還專門搓了一些加清泉的藥丸子放在瓷瓶裡，在鄭氏差人給顧二送東西的時候加了進去。
顧二收到小妹的禮物時很是欣慰，心裡想著沒白疼她，結果打開瓶子一看，黑漆漆的藥丸子，看著就跟黑泥巴似的。
顧二哭笑不得，還以為是顧沁媛故意整他，畢竟在顧沁媛小時候，顧二時常會捉些小蟲子嚇她。
結果顧沁婷面不改色，還問他有沒有好看一點的蟲子。
妹妹沒有捉弄到，顧二倒是被鄭氏追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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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一日，顧沁媛如往常一樣在正院裡和母親還有姐姐說笑。
突然，王嬤嬤急匆匆地走向鄭氏跟前，附身在她耳邊悄悄說著些什麼。
鄭氏臉色大變，紅潤的臉頰煞白，眉宇間一片焦急，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王嬤嬤十分確定，雖然她也不敢相信，但卻是管家剛才來告訴她的，「老爺那兒剛傳來的消息，說是......」
鄭氏打斷她的未盡之語，看著旁邊正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女兒，說道：「婷姐兒，娘親有些事情要處理，你把媛姐兒帶回院子去，今日裡你們就在自己房裡看書好了。」
這樣的事，肯定是不能在女兒們面前說的，雖然還不能確定，但若是讓婷姐兒知曉，可怎麼是好！
顧沁媛溫婉地點了點頭，回道：「是，娘親。」她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很是順從。
顧沁媛倒是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不過看著鄭氏不好的臉色，也知道大概是她們姐妹兩個不該知道的事，便起身牽著姐姐回自己的小院了。
等到女兒們走開後，鄭氏急忙向前院丈夫的書房走去，腳步匆匆，沒有了往日裡的款步姍姍、儀態萬方。王嬤嬤也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
還未進屋，鄭氏便驚呼道：「老爺，傳來的消息可是真的，皇上真的給我家婷姐兒賜了婚，還是同那榮國府的賈赦。」
顧清柏看著自家夫人不同以往的溫柔淡然、優雅高貴，因為走得急，髮髻還有些淩亂。他苦笑著點頭。
鄭氏神色大變，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仿佛天都快塌了下來。淚珠從眼眶滾落，她哭泣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聖上怎麼會突然賜下婚事來？」
榮國公府的賈赦，她並不瞭解，只是出門交際時常聽見別家的夫人說起各家的男子。都說那賈大公子平日裡尋花問柳，身邊也是不乾不淨的，整天無所事事沒個正經樣。那樣的名聲，哪家清白人家願意將嬌養的女兒嫁過去。
顧清柏一手攬過正在哭泣的夫人，大手輕拍著她肩膀，小聲地安慰著，「莫哭，莫哭！」又解釋道：「也不是突然的事。」
「難不成老爺你提前就知道此事？」鄭氏看著丈夫，眼裡充滿訝異，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顧清柏苦著張臉，搖了搖頭說道：「榮國公前些日子和我提過結親的事，只我未同意罷了。」
鄭氏一臉憤恨地說道：「他們賈家竟是強盜不成，我家不願意，他就直接面見聖上去求賜婚，這是什麼道理！」
若是他家這事成了，難不成以後大家議親不成，都要去找皇帝嗎？
「可不是嘛，那賈赦什麼品行，榮國公難不成自己不知道嗎？」顧三顧彥風跟在大哥顧彥遠的身後進門，不滿地大聲說道。
那賈赦，他也是見過的，因著清流與勳貴間的溝壑，雖沒有打過交道，但也是常常在京裡看到他遊手好閒的身影，他家大妹怎麼能嫁那樣的人。
「行了，事到如今，我們在這裡抱怨又能如何。」顧彥遠皺眉看著跳腳的三弟，滿面肅容道。
隨後他向著顧清柏夫婦問安。
顧清柏擺了擺手，也不理兩個兒子，扶著鄭氏坐下。
顧三性子急，也不在乎大哥的呵斥，連忙問道：「父親、母親，我們如今該如何，總不能讓大妹就這樣嫁給賈恩侯那個浪蕩子！」
鄭氏聽到兒子那聲「浪蕩子」，想到可憐的大女兒，不由心裡一酸，又擦拭起眼淚來。
她可憐的婷姐兒，怎麼就遇上這樣的事了呢？
顧清柏瞪了眼沒眼色的小兒子，輕聲安慰著悲傷的夫人，「聖上還沒有明發聖旨，父親也在宮裡還沒有回來，我也是被聖上身邊的魏公公提了個醒才知道此事。」
他轉頭看向兩個兒子，問道：「你們兄弟又是怎麼知道的。」
還沒等顧彥遠出聲，顧三便搶著回道：「是表弟聽舅舅說的，他一聽說此事，便來找我了。」
大舅子是正三品翰林學士，時不時要到御前伴架，想必是上值的時候聽見聖上和賈代善之間的對話。
顧清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鄭氏看著丈夫如今還一副淡定的樣子，不由雙手拍向他的胸口，埋怨道：「都怪你，要是早前同意大嫂的話，將婷姐兒的婚事早些定下來，就不會有這般事了。」
林氏在顧沁婷及笄時便說想要訂下兩家的婚事，鄭氏倒是頗為心動，可顧清柏卻不是很滿意，想要挑個十全十美的女婿。現在可好了，那樣的女婿沒找著，倒是白得了個。
顧清柏無奈萬般，他又哪裡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他也不是不後悔的，只不過是想著仔細挑個好女婿罷了，這才一直沒有定下來，哪曾想皇帝居然會理會此事。但他也不能反駁夫人，怕她更加傷感。
事到如今，他心裡也是怪罪自己的。
顧彥遠倒是想著家裡祖父還沒回來，說不定還會有什麼轉機，便勸著還在哭泣的母親，「娘別急，說不定祖父能打消聖上的主意。」
鄭氏聽後有些期待，眼中含著淚看向可靠的大兒子。顧清柏倒是覺得此事怕是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但也不好說些喪氣話。
幾人在書房裡焦急等著家裡的老太爺回府。
鄭氏在心裡祈求佛祖，盼著能得到好消息。她實在不願意把女兒嫁進賈家，不說顧家乃是書香門第，那賈家則是勳貴，清流與勳貴家本就不般配。就說那賈赦文不成、武不就的，如何配得上她如花似玉、溫婉賢淑的大女兒。
雖說榮國府是一品國公府，賈國公又聖眷正濃，但府中公公是內閣閣老，自己丈夫也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家裡小叔也擔著揚州知府的差事，哪裡需要把女兒嫁過去錦上添花。
＊＊＊
顧閣老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想著在禦書房裡發生的事，心裡苦悶，摸著手裡大孫女繡的荷包，他歎了口氣。
禦書房內。
天盛帝端坐在龍椅上，手捧著杯茶，不時看向底下坐著的兩位心腹大臣。
賈代善一臉的激動，眼中的期翼快要溢了出來。
顧老爺子倒是滿臉錯愕，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天盛帝敲打著桌子思忖片刻。一位是替自己出生入死，又守著京城的臂膀，另一位也是朝中的中流砥柱，雖說文武之間不必交集頗深，但重臣之間傷了和氣，因為這般小事結下仇怨可不好。
「好了，代善啊，你若真心想要與顧閣老結為親家，自然是要兩家坐下來好好商量的。」隨即天盛帝轉頭溫和地對顧老爺子說道：「太師啊，賈家的恩侯嘛，朕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連他的字都是朕早年取的，雖然性子驕縱了些，可也是個踏實孩子，當初他跟著太子作伴，你也是常見的，他有什麼不好的，你直說，朕這就讓他改。」
一旁的賈代善跟著點點頭，整衣待裝，像是馬上就要去修理兒子。
顧閣老心裡苦笑，他能直說他一點也不滿意，根本不想和賈代善這個武夫做親家嗎！
更何況他也沒見過賈赦幾面，賈赦小時候被送進宮當太子伴讀，結果沒過幾天就又被接了回去。顧閣老聽說的消息是賈赦覺得讀書太苦，他祖母心疼孫子愣是向皇上求情免了他到宮裡讀書。
這些年顧閣老也沒怎麼見過賈赦，可「三歲看老」，賈赦從小便是吃不得苦的性子，又如何能給婷姐兒幸福呢？
「聖上，賈赦那孩子，老臣也是教導過的，臣並非是有什麼不滿，只是這父母之言、媒妁之定的，」顧閣老掃了一眼賈代善說道：「賈公還是同老夫那不爭氣的兒子商議。」
賈代善不由一急，眼巴巴地看向天盛帝。
天盛帝看著侍讀可憐的樣子，又想起賈府裡重病在床的乳母，心裡也是難受。想當初他剛出世時，宮中大亂，他的幾個乳母均被人下毒，好在當時榮國公賈源之妻在宮裡向他母妃請安。當時榮國公夫人剛好生下賈代善，還未斷奶，天盛帝便是喝她的奶長大的。在他心裡，就是奉聖夫人也是沒有榮國公夫人重要的。
老夫人重病，臨死之際想看心愛的大孫子成親，他又怎能不讓她如償所願呢。
更何況，如今顧家態度冷淡，他也就不用擔心賈顧兩家結親後會聯合起來，打破如今正好的局勢。
天盛帝心裡想了一圈，但面色如常，「顧太師，雖說兒女姻緣自是由父母做主，不過太師乃是祖父，商量孫女的婚事，自然也是可行的。」
他揮了揮衣袖，說道：「朕看嘛，你們兩家門當戶對，代善也是十分有誠意，恩侯又是個老實孩子，顧太師家的孫女也是大家閨秀，實在般配。」
顧閣老聽著天盛帝一陣胡扯，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說著：聖人，你這般睜眼說瞎話真的好麼。
「咳，咳。」天盛帝扯著喉嚨，看著老臣子的臉色也是心虛，但隨後又硬聲道：「兩家兒女天作之合。顧太師啊，朕相信賈家一定會好好待你家姑娘的。」又扭頭對賈代善說道：「朕這就下旨定下婚事，榮國公，你可得定個好日子，日後莫要虧待了顧家姑娘。」
賈代善一臉驚喜，連忙起身行禮爽快答應。
顧閣老知道他已是無力回天，阻止不了這場婚事，迫不得已，只能垂下頭應道：「老臣遵旨。」
隨後他也不理會想要和他說話的賈代善，徑直向天盛帝告退，轉身離去。
天盛帝也是知道委屈了老臣子，並不在意他的無禮，還盤算著稍後讓皇后給顧家大姑娘多賞些東西，也好寬慰寬慰老臣子。
賈代善倒是一臉高興，對著皇帝連連謝恩，又急著說回去準備聘禮，便也告退了。
魏忠望著賈代善興奮的背影，又看天盛帝一臉的神秘莫測，心下想了想，小聲問道：「聖上，這榮公怕是要得罪了顧老，兩家這是結親還是結仇啊。」
「你知道什麼，」天盛帝指著他一臉的嫌棄，手指在書桌上敲了敲，「賈代善嘛，自然有他聰明的地方。這天下承平已久，武將嘛，以後自然是少有用武之地，他賈家想要由武轉文，結一個好親家自然是有必要的。至於他選顧家，也是因為顧家在清流中是首屈一指的人家。他今日這番模樣既是想讓朕同意這門婚事，同時也是為了打消朕的顧慮。」
魏忠還是有些疑惑，「可如今顧閣老看著並不滿意，榮國公又如何如願呢？」
天盛帝笑著搖了搖頭，「你啊，可就沒有代善的腦子，這結了親嘛，賈赦自然就是顧家的女婿，為著女兒，顧家也得幫著好好教導。更何況，過個幾年，等顧家女生了孩子，難道他顧清柏還不為外孫打算。」
「還是聖上英明。」魏忠拍著馬屁道。
至於被坑了的顧家嘛，魏忠也只能心裡抱歉，雖然他和顧清柏大人的交情還挺好，可他到底是聖上的奴才，身家性命全系在皇帝身上，自然也不敢為著顧家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情節很噁心沒錯，我寫的不好，有些讀者看不慣可以罵，但請不要上升到人身攻擊
（彎腰鞠躬）
很感謝那些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
第六章
顧閣老扶著老管家的手，剛一下馬車，就看見兩個孫子著急地向他小跑而來。
顧彥遠上前，接過老管家的位置，扶住祖父的胳膊。
顧三看著祖父慢悠悠的步子，心急結果，忙問道：「祖父，怎麼樣，聖上怎麼說？」
老爺子看著孫子一副火燒火燎的樣子，嚴厲責備道：「行了，這還在大門口，回書房說。」三孫子的性子也太急了些，還是要多磨練磨練啊。
顧三噤聲，爺們幾個一同到了大書房。
鄭氏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不時伸長脖子望向窗外，翹首企足，看見幾道身影，連忙上前行禮，「公公。」
語氣十分殷切。
老爺子擺手，欲言又止。
鄭氏頓時心裡一驚。她嫁進顧家幾十年，公婆對她極為和善，加上府裡當初也沒個姑娘，公婆把她和二弟妹都是當女兒對待的。鄭氏也算是瞭解顧閣老，這般神情，想必不是什麼好消息。
顧清柏倒是打起精神，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要為女兒思量一番，「老爺，聖上如何說？」
顧閣老坐在太師椅上，長歎一口氣道：「聖上說兩家兒女天作之合，已是下了旨意，想必過不了幾時便會有人來宣旨了。」
鄭氏眼前一黑，差點兒跌坐在地上。好在顧清柏時刻緊盯著，抱住了快昏倒的妻子。
顧清柏將妻子扶在一邊的椅子上，轉頭向顧閣老問道：「怎麼就突然下了旨？」
老爺子看著悲痛欲絕的兒媳婦，又看了看全沒往日風範的大兒子，沉聲道：「賈代善畢竟是皇帝當初的伴讀，這些年又掌管京城防衛，簡在帝心，再加上榮國老夫人重病，聖上一心軟，便同意了。」
顧三義憤填膺，大叫起來，「他賈家老夫人重病便是可憐，聖上又怎麼不可憐可憐我們顧家，要被他家強取豪奪的。」
「好了，三弟你怎麼說話的。」顧彥遠心裡也是不痛快，但是老三說話也太不經腦子，這般明晃晃地埋怨聖上，要是被人知道，是要惹來大禍的。
顧三撇了撇嘴，也知道自己失言，沉默了下來。
顧清柏也是心煩意亂，他又何嘗不滿皇帝偏袒賈家，但木已成舟，現在要做的不是發憤泄怒。
他靜下心想了想，問道：「可否請太子說說？」剛一說出口，顧清柏自己便知道是徒費口舌，那賈赦也曾是太子的伴讀，賈家更是太子的心腹，他顧家除了老爺子當著個太師，其他人都未曾依附于太子，在太子心裡，他們怕也只是些別有異心的亂臣賊子罷了。
「唉！」也不用看老爺子的臉色，他是極有自知之明的。
眾人愁眉苦臉，屋子裡的氣氛也是沉悶壓抑。
老爺子到底飽經世故、老成歷練，更何況家裡還有個不知事的大孫女，他強打起精神道：「好了，如今這般，多說無益，兩家結親的態勢已定，雖說那榮國府的賈赦名聲不好，但到底也不是驕奢淫逸、窮凶極惡之徒，賈府也是富貴人家，那府裡的老太太也是明辨是非的世家閨秀。也不必把賈家當成龍潭虎穴，我們這般，又讓婷姐兒如何自處呢？」
幾人聽了老爺子的話，心裡也是贊同的，到底已是最壞的結果了，只能往好的地方去想，不然又還有什麼希望呢？
鄭氏也振作了起來，為母則強，她現在要為女兒好好打算。既要為女兒準備嫁妝，也要差人去打聽賈赦的為人還有賈府裡的情況。這女兒家嫁人，可不是只嫁一個丈夫，而是嫁給一個家族的。
她往日裡也沒怎麼和那家打過交道，一時也不清楚賈家的老太太和現在的賈夫人是怎麼樣的，只能臨陣磨槍。
看著兒媳婦重新振作起來，顧老太爺心裡滿意幾分，大兒媳婦這般明事理，還是當初老妻選的好啊！
他又看向接受了事實的大兒說道：「聖旨多半也要快到了，你和你媳婦準備準備。」
顧清柏起身和鄭氏一同答應了。
顧三倒是又想說些什麼，被顧彥遠拉住了。
過了一會兒，鄭氏為難道：「公公，接聖旨時也是要婷姐兒在場嗎？」
顧閣老垂首想了想道：「不必了，到時只說婷姐兒身子不舒坦，在休息就是了。」
鄭氏點了點頭，她也不願意讓女兒很快知道這個消息，能晚些，就晚些。
傍晚時分，魏忠帶著聖旨到了顧府，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他還是先來顧家宣旨的，稍後還要去賈府一趟。
顧閣老帶著家裡成年的男子跪下接了聖旨。
魏忠宣完旨意，笑著說道：「恭喜老閣老、顧大人喜得良婿。」
顧清柏無奈地扯著嘴角，滿臉苦澀道：「魏公公就別打趣了。」
魏忠也知道顧府不滿意這樁婚事，這般著實像幸災樂禍，看了看四周，靠近顧清柏說道：「顧大人可知道，聖上說了，等到賈大公子與你顧家小姐成了親，聖上便封賈公子做世子，到時你家大姑娘就是世子夫人了。」
顧清柏挑著眉頭，這也是聊勝於無的好消息了。不過賈赦是他賈代善的嫡長子，若婷姐兒當不了那所謂的世子夫人，他便是拼著性命，也是要違抗聖旨的。
但他也知道魏忠的好意安慰，私下感謝了一番。
魏公公走後，天已是快黑了，顧閣老便讓眾人都回房去。
也不提顧家今夜是如何的寢食難安，賈家接到聖旨倒是歡喜一堂，只除了榮國公夫人史氏與賈家名喚賈政的二公子。
賈赦一臉喜氣地看著父親手中的聖旨，又瞄了眼一旁臉色難看的二弟，心裡十分高興，「父親，我可是真的要娶顧閣老家的孫女了？」顧家的大小姐他也是聽祖母說過的，相貌好性子佳，再加上顧家的家世，賈赦著實滿意這樣的妻子，更何況瞧著賈政如今的臉色，他心裡就更是得意了。
賈代善摸著明黃的聖旨，也是春風得意，「這是自然，後日休沐，到時顧家人都在，你就隨我去一趟顧家。」說著，他看著滿面春風大兒子，心裡感慨，他當初選大兒媳婦，也是往清流文人家選的，為的便是能為賈家找到躋身文人圈的助力，畢竟如今沒什麼仗打，還是文官吃香些。
倒是也能讓兒孫讀書習文，只是自家也沒什麼資源。更何況大兒子資質不好，又被老太太養的嬌了些，二兒子雖喜愛讀書，但十六歲了還沒有下場考過試，雖然請的先生都說學得好，到底沒個功名。
至於隔壁甯國府裡雖有個中了進士的侄子，但到底孤掌難鳴，賈家要想再富貴個幾十年，是必須得由武轉文和書香門第結親的。
起初他選的都是中等人家，畢竟自家兒子什麼樣，他心裡還是知道的。但當他和臥床的母親商議的時候，老太太讓他試試和顧家提親，若是不成，便去和聖上求情。
果不其然，顧家一開始沒有同意，但到底最後有了一個好結果。雖說此舉不甚君子，還得罪了顧家，但老話說得好，這肉到了鍋裡，才會知道它的好處。他行軍打仗多年，什麼樣的計策沒用過。再說等以後兩家真的成了親家，為著顧家女在賈家過的好，他顧家也不會再抓著此事不放了，若還不能消氣，便把兒子帶過去，讓他家多捶上幾拳就好了。
至於被打的兒子嘛，自己都給他娶了個好媳婦，難道還對不起他嗎？
心裡想了一圈，賈代善看向一邊的大兒子說道：「行了，去和你祖母說說這個好消息，你能娶到顧家的閨女，還是聖上看在你祖母的面子給你定下的，你可得好生孝順你祖母。」
賈赦連忙點點頭，和史氏打了一聲招呼便帶著笑給祖母報喜去了。
賈史氏臉色有些不好，看著委屈的二兒子，對丈夫說道：「老爺怎麼和顧家結了親事，我前些時候還和王家夫人商量著結親呢！」顧家那麼好的親事，老爺怎麼沒想著給二兒子呢，政兒以後是要考科舉的，和顧家結親才好呢！
賈代善擺手，不甚在意地說道：「王家那兒沒影的事就別再提了，赦兒以後做了顧家的女婿，賈家才總算是和文人扯上關係了，至於王家嘛，」賈代善看了眼小兒子，「王家二兒子王子騰也算是年輕有為，讓政兒娶個王家的閨女，兩家的關係倒是可以更加緊密些。」
賈史氏聽到要讓心愛的小兒子娶王家女，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邊的賈政更是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他可是知道那王家女都是不通文墨的。他心裡恨道：為什麼他要娶個這樣的妻子，而偏偏賈赦卻能娶到閣老家的名門淑女，難不成就因為他賈赦比自己大上個幾歲，什麼好的都要被他拿去嗎？天道不公啊！父親平日裡看重自己的模樣難道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賈史氏看著小兒子滿臉怨恨，心下一驚，忙將他扯在身後，不讓丈夫看到兒子的神色，她試著對賈代善說道：「這，政兒讀書好，是不是也該選個書香世家的媳婦，有岳家的幫扶，總歸科舉時也能得份助力。」
賈代善聞言，心裡也有些贊同，不過到底和顧家結了親，總不能兩個兒媳婦都出自文人家，再說儘管賈家要往文人圈裡靠，但畢竟不是這一兩輩的事，那些老親也是要維繫的。
他也不再多和妻兒說些什麼，想著後日還要去顧家，扔下一句，「政兒的婚事日後再說，夫人備好去顧家的禮，我再去庫房找些字畫什麼的，後日一起帶過去。」話畢，便匆匆離去了。
賈史氏心裡暗恨，又拿丈夫沒法子，只能私下裡安慰受傷的小兒子。
賈赦倒是喜氣洋洋地到榮慶堂看望老榮國夫人。
老夫人半躺在床上，臉色青黃、嘴唇蒼白，大病一場後仿佛把精氣神都給帶走了。
「祖母，聖上下旨，讓我和顧家小姐結親，後日，老爺就要帶我去顧家呢。」
老夫人看著俊俏的大孫子，臉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皮包骨頭的手摸了摸大孫子的臉說道：「真的？那你可要好好表現，可得讓顧老大人和顧侍郎對你滿意才是。」
說完，她咳嗽了幾聲。
賈赦起身拍了拍祖母的背，心裡頭酸澀，口中答應道：「祖母，您放心，我肯定好好表現，你就等著娶孫媳婦。」
他看著老太太斑白的雙鬢，不由安慰道：「祖母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老夫人笑著點點頭，沒過多久，便將他趕了出去，「好了，你快回去歇下了，養好精神，後日去顧府。」
待賈赦低頭告退後，候在床邊的老嬤嬤給老夫人掖了掖被子，笑著說道：「這下好了，大爺就要娶媳婦了，老太太心裡頭可是高興？」
老夫人笑而不語。
想著大孫子即使要娶親了，仍舊一番天真的模樣，老夫人心裡還是放心不下。
唉，這整個榮國府裡，除了她，赦兒以後又能依靠誰呢？
兒子雖也看中赦兒這個嫡長子，但更多的只是為著家族，平日裡對赦兒是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的。那個兒媳婦，因著她將赦兒從小養在身邊，對赦兒不過是面子情，更是偏疼小兒子。這些年，她冷眼瞧著，那史氏怕是怨上了赦兒。
她怕呀，怕她死後沒人再管她的大孫子，只得為大孫子找個殷實可靠的岳家。選上顧家，也是因著顧家清貴，又得帝心，這般的人家，以後孫媳婦進了門，史氏也會顧著些臉面。
只是她也知道顧府看不上大孫子，所以不得不拼著張老臉，讓兒子去請聖上賜婚。雖說對不住顧家，但為著孫子，她是豁得出去的，好在她年輕時也與顧老爺子打過交道，再加上這張老臉在聖上那兒也還有些臉面，這樁婚事到底是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情節很噁心沒錯，我寫的不好，有些讀者看不慣可以罵，但請不要上升到人身攻擊
（彎腰鞠躬）
很感謝那些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
第七章
這日，天朗氣清，顧沁媛隔著紗簾望向窗外的景色，心裡頭高興極了，盤算著今日可以和姐姐一同到小花園裡賞花。
她穿戴好衣裳，又擦了些她加過清泉的面霜。
顧沁媛最近和姐姐一同研製胭脂，悄悄地往裡面添了些泉水，果然，姐姐用了以後更是清麗幾分。她倒是還小，也不用化妝，平日裡也只用一些面霜之類的。就把做好的腮紅、口脂分給了身邊的綠蘿、紅袖。嗯，身邊的人也是要美美噠。
還沒等她出門，紅袖便進來說道：「姑娘，太太傳信來說，今日不必請安了，讓你和大姑娘歇著呢！」
顧沁媛聞言，倒有些驚訝，平日裡除了她娘親出門或是生病以外，她們都是要去正院一趟的。她不由問道：「娘親身體不舒服嗎？」
紅袖想了想，也有些疑惑，「倒也不是，奴婢問了傳信來的姐姐，太太像是去前院了。」
顧沁媛更是奇怪，「娘親去前院做什麼？今日有客人來麼？」前院一般是招呼客人用的，可大都是家裡的男人去前院待客的。
紅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畢竟她們常在後院裡呆著，如果不特地問，是不會知道前院消息的。
一旁的綠蘿開口道：「要不要奴婢去問問？」
顧沁媛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算了，娘親沒通知我們，應該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嗯，那我們快些收拾好，去找姐姐玩。」
綠蘿和紅袖都點頭說是。
＊＊＊
顧閣老端坐在前院大堂裡，面色如常。
顧清柏坐在下方，倒是沒有往日裡的處之泰然。
顧彥遠和顧三立在一邊，一個面無表情，一個橫眉冷眼的。
大管家領著賈代善父子到了大堂，顧清柏起身相迎，顧彥遠拉著顧三上前。
賈代善鎮定自若地向老爺子見禮，又和顧清柏行了一個同輩間的禮，「顧閣老安好，親家好。」又指著一邊的賈赦說道：「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過了兩日，顧老爺子倒是冷靜下來，捋著鬍鬚，抬眸看著賈家父子，沉著應道：「嗯。」
倒是顧清柏心中暗罵，誰是你「親家」！又不好失禮，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賈赦戰戰兢兢上前問好，看著威嚴的老大人，冷峻的岳父以及一邊像是要打他一頓的大舅子們，著實有些害怕。
不過他從小也是見過世面的，小時候更是被皇帝抱過。雖然緊張，但說話仍有條有理，「小子賈赦，見過老太爺，顧大人，兩位世兄。」
顧清柏挑了挑眉，倒有些訝異，他沒想到這賈赦看著倒是有模有樣的。他當官這麼些年，見過的世家子弟不知有多少，雖然說不上慧眼如炬，但看人的本事倒是有的。這賈恩侯一臉天真、胸無城府，他一個照面，就將他看透。只是不知道為何，會傳出那樣不堪的名聲來。
倒是一點也不像他城府深重的老子。
想到他的老子，顧清柏目光一掃，看向那臉皮比那城牆還要厚的賈代善，心裡哼哼了幾聲。
顧老爺子溫溫和和的和賈赦說了幾句話，等差不多摸清了他的底子後，心下滿意了幾分，便對他說道：「恩侯倒是不必和我們這些老頭子呆在一塊兒。老大、老三帶著恩侯到旁邊的院子去看看，老夫和你們父親要與賈公商議些事。」
顧彥遠點了點頭，對著賈赦說道：「賈公子，這邊請。」
賈赦惴惴不安地跟在兩兄弟身後出門，到旁邊小院去了。
待小子們走後，顧老爺子正襟危坐，嚴肅地看向賈代善，正色道：「榮國公，今日可是來商議你家恩侯與我家大姐兒的婚事？」
賈代善點了點頭，「這是自然，」面色坦然地說道：「如今兩家親事已定，這婚事流程自然要跟上的。」
看著他一本正經，毫無歉意的模樣，顧清柏倒是想把手裡的茶水潑他一臉，好在及時鎮定了下來。
對於賈代善商議婚事不成便耍流氓的行徑，顧清柏這個翩翩君子著實有些看不上。
可是如今聖旨已下，諸事已定，女兒嫁進他賈家已經成了定局，他就是再不滿又能如何，只能咽下這口惡氣。來日方長，他倒是不怕找不到機會噁心他賈代善一回。
為著女兒，顧清柏雖說心裡仍不舒坦，但仍得和賈代善商量婚事流程。
「這婚事，自然是要從納采開始，你家也得請個媒人才是。」
賈代善點了點頭，附和道：「這是自然。」說完，他有些抱歉的看著老爺子和顧清柏，「也是我家心急，還請老大人和顧兄擔待些。」
顧清柏扯了扯嘴角，頗有些無語。他這哪是心急，根本就是強盜。
倒是老爺子溫聲說了一句，「無妨，老夫知道榮國公因著是武人，心思淺，對世家禮儀規矩的不甚清楚，自然不會怪罪。」
被說不懂規矩，賈代善心頭一哽，不知說些什麼，只能乾笑幾聲。
顧清柏看著賈代善吃癟的樣子，心裡快意了幾分。
幾個老狐狸在屋裡打著機鋒，那邊顧家兄弟帶著賈赦到了小院。
「賈公子，請坐。」顧彥遠指著石凳，客氣道。
賈赦倒是沒有料到大舅兄如此和氣，摸了摸頭，有些傻氣地說道：「嘿嘿，兩位世兄也請。」
看著賈赦一副憨厚樸實的樣子，顧家兄弟頗感到有些意外，他們聽過了不少關於賈赦如何貪花好色，如何囂張跋扈的傳聞，倒是沒想到他這般的......嗯，如果他們知道有個「傻白甜」一詞的話，是極為貼切的。
顧彥遠的態度著實好上了幾分，他雖然看不上賈赦不學無術、又有個極難聽的名聲。可若他真的如現在這般表現出來的性情，以自家大妹的聰慧，想必是能拿捏住他的。自己到時再多叮囑一番，也不用擔心他對大妹不好。
顧三雖然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對著這樣與傳聞裡大相徑庭的賈赦也說不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因著平日裡所處的圈子，加上各自的喜好不同，雙方也沒什麼共同語言。
倒是顧彥遠引著賈赦說起賈家的情況，拐著彎打聽了起來，這倒不像顧沁媛她們印象裡的大哥。說起來也是為著家裡的妹子，平日裡端方嚴肅的君子也會耍小心眼了。
屋裡，鄭氏從支著的窗戶看向小院，旁邊的王嬤嬤也伸著脖子。
「太太，這賈公子怎麼看著不太一樣。」王嬤嬤疑惑道。她也是見過一些紈絝子弟的，面上多少也會帶著些盛氣淩人，可這賈公子看著倒是靦腆的性子。
鄭氏輕笑，心裡終於安穩了一些，看著賈赦如坐針氈的模樣，還有石桌下還緊緊握著的拳頭，不由松了口氣說道：「是與傳聞不同。」
「模樣倒是俊俏，就是看著稚氣了些，不是說有十八了？」王嬤嬤對於這個面嫩的姑爺心裡頭倒是有些好感。
「也不知榮國公老夫人是如何教養的。」鄭氏感歎道。這般天真的模樣，心下想的什麼都擺在臉上。
王嬤嬤想了想道：「應該是極受寵愛的，看著倒不像傳聞裡那般不堪，也不知道是怎麼傳出那樣名聲的。」
鄭氏撇開偏見，對於貌美的少年也多了一些喜愛，在心裡想了想，說道：「都說他是仗勢欺人，沾花惹草的紈絝子弟，可是到底沒個確實的說法，想必是以訛傳訛罷了。」
王嬤嬤倒有些詫異，「這，不是都說他極為好色，房裡都有了幾名侍妾？」
「相公昨兒便派人去查了查，說是一個通房丫鬟都沒有。」鄭氏想到丈夫得來的消息，心裡倒是有些安慰，雖說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但到底可以證明那不是個極糟糕的孩子。
其實並不是賈赦不喜歡那些美貌的女子，只是老夫人管得嚴一直攔著，畢竟大孫子沒有什麼本事加上名聲又不好，自然得從其他地方找補，不然又如何娶個好媳婦。就是賈史氏想要把身邊的大丫鬟給賈赦，也被老夫人攔了下來。只是自打那以後，賈史氏對賈赦就更不上心了，畢竟她給兒子丫鬟也是為了拉近與兒子的關係，結果賈赦還就只聽他祖母的，這樣養不熟的兒子，她又籠絡來做什麼。
「那太太可是放心了些。」王嬤嬤問道。
鄭氏搖了搖頭，失笑道：「都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哪裡能放下心來。」
雖說這賈赦現在看著還好，可是以後如何，她又怎麼料得到。何況那賈府裡雖說人口簡單，可勳貴人家，規矩本就與清流不同，婷姐兒嫁過去也不知能否適應。更何況賈府裡又有兩層的婆婆，也不知婷姐兒以後要吃多少苦頭。
鄭氏想著大女兒，扶著額頭，輕歎了一口氣。唉，她如今也不知要如何和女兒開口。
「現如今，我確是不知該如何同婷姐兒說起她的婚事。」
王嬤嬤將撐著窗子的支架放了下來，為鄭氏揉著肩膀，「太太莫煩，大姑娘會體諒的。」
鄭氏面帶憂愁道：「我倒是希望她不要如此貼心。」大女兒自從做了姑姑，又有了個小妹妹以後，便愈發懂事，從不任性，更是時不時幫襯著她照顧小女兒，這般體貼，實在令人心疼。
好在當了這麼多年的世家大婦，鄭氏很快調整好了情緒。既然今日她也見到了這未來的姑爺，為著女兒，她也得開始好好盤算一番。
還沒等她盤算好，小院裡的幾道身影都起身了，看樣子像是要離開。
鄭氏坐起身子，「嬤嬤去看看，是不是老爺他們商量好了？」
王嬤嬤從側門找到顧清柏的小廝顧安打聽了一番，隨即回到屋裡，對著鄭氏說道：「太太，老太爺、老爺和賈公爺已經談完事了，賈公爺還說明日就請媒人來。」
鄭氏聽後點了點頭，賈家總還算懂點規矩。
第八章
又是個極好的天氣，陽光照得人暖洋洋的，也沒什麼風，顧沁媛躺在搖椅上曬著太陽，鼻尖似有若無傳來花香，她迷迷糊糊的都快睡著了。
最近總是這般的悠閒自在，大人們也不知在忙些什麼，祖父和爹爹沒再盯著她做功課，就連娘親，也少有管她。
雖然她著實享受了幾天自由的日子，可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像是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而她卻什麼也不知道，弄得她心裡癢癢的，一點兒也不得勁。
顧沁媛揉了揉額頭，歎了口氣，家裡總是把她當小孩，什麼事都瞞著她。雖說她如今就是個小孩，可小孩子也是要有知情權的嘛。
綠蘿侍在一旁，看著小主子這番模樣，不由得失笑，輕聲道：「姑娘可是無聊了？」
顧沁媛擺手，「倒也不是。」
還沒等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就看見紅袖從門外小跑著進來。
「姑娘，姑娘。」
顧沁媛看著滿頭大汗的丫鬟有些疑惑。紅袖平日裡是極為淡定的，處事也十分大方有條理，跟在她身邊這些年，顧沁媛還從未見過她這般急迫的樣子。
紅袖雙手叉著腰，不停地喘著粗氣，她撫了撫胸口說道：「姑娘，奴婢可是打聽出來了。」
顧沁媛一頭霧水，問道：「你打聽到了什麼？」什麼事讓她這麼慌張。
紅袖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緩了過來，「姑娘不是想知道府裡最近發生了什麼嗎？」
顧沁媛點點頭，「所以，你知道了什麼？」
「是大姑娘的事，府裡最近在準備大姑娘定親的事。」
「咳咳，你說什麼！」顧沁媛差點從躺椅上滾了下來。
一旁的綠蘿趕緊扶住她，柔聲道：「姑娘，你小心些。」
顧沁媛站起身來，抓著紅袖的衣擺，「好紅袖，你快告訴我，姐姐怎麼就要定親了，怎麼我一點也不知道？和誰定的親啊？定好了結婚的日子了麼？」
綠蘿看著急得跳腳的主子，只得勸道：「姑娘別著急，讓紅袖慢慢說。」
「呼，好。」顧沁媛還是聽得進勸的。
紅袖也知道主子心急，連忙說道：「是前幾天的事，聖上賜的婚事，連旨意都下了。」
「皇帝賜婚？怎麼沒個聲響的就給我姐姐賜婚了呢？」這皇帝老兒可真是多事，她姐姐才十六歲就給她賜婚，真是太監不急皇帝急。
紅袖搖了搖頭道：「這奴婢便不知道了，但奴婢打聽到和大姑娘定親的是國公府第呢。」
顧沁媛倒不想知道這個，管他是不是國公府，她不在乎這個，她就想知道，她溫溫柔柔的大姐姐怎麼就定親了呢！雖然她也知道姐姐十六了，自家爹爹娘親也在選女婿，姐姐以後肯定還是要嫁人的。可突然就冒出來了這麼個人，她實在有些懵，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又想到，她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呢，顧沁媛磨了磨牙，恨不得那人就在她面前，她好上去咬上一口。
「紅袖，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顧沁媛睜著一雙泛紅的雙眸看向紅袖。
「奴婢倒是沒打聽到未來大姑爺的名諱，只知道是榮國公的大公子。」
「榮國公？」因為家裡的親戚都是文臣圈裡的，所以顧沁媛並不瞭解本朝的勳貴，突然這麼一聽，還有點懵。
綠蘿給顧沁媛理了理衣服上的小物件，說道：「姑娘年紀小，加上府裡也少有和勳貴打過交道，怕是不知道這榮國府。」
顧沁媛點點頭，她的確不知道這榮國府是哪家。
「要說這榮國府啊，自然要從開國時的四王八公說起……」
「等等。」顧沁媛皺著眉頭，打斷了綠蘿的話。四王八公，不會是她想的那個，還有那榮國公，天啦！
顧沁媛抓著綠籮的手，一臉著急地問道：「那榮國公是不是姓賈？是不是還有一個甯國公？」
「咿，姑娘竟是知道那兩位賈國公嗎？」綠蘿有些疑惑，她還以為姑娘不知道呢。
看著兩個俏麗的大丫鬟露出驚訝的表情，顧沁媛心下一慌，鬆開拉著綠袖的手，踉蹌地後退了幾步。
「欸，姑娘！」紅袖扶住她，擔憂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像是失了魂似的。」
顧沁媛擺手，心中哀歎，天啦，原來她竟然是穿到了紅樓夢裡。心下後悔她當時怎麼就沒好好和爺爺學本朝的歷史，又是悔恨這小日子過得太舒坦，也不知道多關心關心周圍的環境。
等等，顧沁媛凝神，仔細一想。現在是紅樓裡什麼時候，她怎麼記得紅樓夢開始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賈國公了，要不是還有個賈老太太，又哪還有國公府，而且大公子的，榮國府的大公子不是就一個夭折的賈瑚和一個早逝的賈珠嗎？
不對，顧沁媛狠狠地拍了下額頭，白皙的額頭被拍得紅了起來。
兩個丫鬟擔憂地看著小主子，可又不敢打擾到主子想事情。
顧沁媛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她突然想到了自家爺爺頭上掛著的太子太師的頭銜，顧沁媛默默仰頭看向碧藍的天。
不是，老天爺，那位太子就是將來會犯了事的義忠親王，而她姐姐將要嫁給的人，是賈赦！
紅樓裡那位賈大老爺啊！那位降等襲爵，既量小識短，又荒淫好色，後來還欲強納鴛鴦的賈大老爺。更是為著五千兩銀子便賣了親生閨女，還為了二十把古扇迫害石呆子。這樣一位喪盡天良，視法度於無故的人居然要成了她的姐夫。
顧沁媛現在想著姐姐和他已經被皇帝賜婚，就覺得眼前發黑。
她溫柔可愛、賢良淑德的姐姐怎麼能嫁給那樣一個人呢！若是剛來這個世界時，顧沁媛現在想必已經不管不顧地吵鬧起來，可是七年來的古代生活已經讓她明白這不是那個平等自由的時代了。這個時代被現代人稱作封建王朝，這個時代皇權至高無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她們顧家儘管祖父身居高位，父親也是朝廷重臣，可卻也難以抵抗巍巍皇權。
聖旨一下，姐姐只有嫁給賈赦這一條路走。不管顧沁媛心中是多麼悲憤，她一個內宅小姑娘又能如何呢！
呆坐在籐椅上，顧沁媛心中一片悲痛。隨即她想到紅樓裡，賈赦的原配夫人早逝，嫡長子夭折。等等，還有，紅樓夢裡根本就沒有提起過賈赦原配的娘家，賈璉更是不知道自己的母家。可她們顧家家大業大的，不提紅樓開場時，她祖父可能已經去世，可她的父母，哥哥嫂嫂，她的大侄子顧廷澤，甚至還有她二伯顧清松一家，這麼一大家子，總不能那個時候都不在了！
她使勁搖了搖頭，不，一大家子總不可能被滅門，最有可能的是......沒錯，因為太子犯事，顧府跟著遭殃，到最後連給賈璉傳個口信的人也沒有。當然，也有可能顧府情況著實不好，不願意連累賈璉，所以紅樓夢裡沒有顧家一絲一毫的消息。
呵呵！顧沁媛冷笑，穿越七年後發現自己到了紅樓夢，順便發現家族可能破滅的未來，這可真是大驚喜呢！
紅袖拉了拉綠蘿，對她眨巴眨巴眼睛，不時看向正在生氣的小主子。
綠蘿拍了拍她的手，緩緩走近顧沁媛，柔聲道：「姑娘這是怎麼了？不悅麼？」即便大姑娘被賜婚，姑娘不高興，可也不會是這樣悲憤的神色。
顧沁媛擺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平心靜氣道：「沒什麼，綠蘿，和我去找主院裡找娘親和姐姐。」她一定要找母親問問，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僕三人出了蘅蕪院，往主院走去。
顧沁媛踩著一雙繡花鞋，急匆匆的，恨不得給鞋底安上一對風火輪。
一進主院裡，她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好，是她不對勁。哪家姑娘定了親事，府裡不歡欣愉悅呢！
走進裡屋一看，鄭氏臉上帶著笑和顧沁婷說悄悄話，一旁候著的王嬤嬤臉上的褶子也笑開成了花。
顧沁媛看著姐姐臉上害羞的紅暈，不知該怎麼開口，心上提著的那口氣突然泄了下來。
還是鄭氏母女連心，鳳眼一掃，便瞧見了呆呆站在門口的小閨女，對她招招手。
顧沁媛飛撲過去，撞進了鄭氏懷裡，眼中泛著淚花。
鄭氏柳眉一挑，拍了拍小女兒的肩膀，柔聲道：「這是怎麼了，誰惹我們二姑娘生氣啦。」
顧沁婷也是一臉擔憂的看著小妹，問道：「媛姐兒，哪裡不痛快了。」她妹妹性子好，難以見她一臉不高興，就是有時被二哥惹急了也不會哭的。
顧沁媛看向顧沁婷，咬著唇，嗚嗚的哭泣，「姐姐，嗝，姐姐，要嫁去別家了。」她的姐姐居然要嫁給賈赦那個混蛋，以後還會早逝，想到這兒，顧沁媛就更想哭了。
鄭氏好笑的瞧著一臉委屈的小女兒，伸手擰了擰她的小鼻子，「你啊，姐姐只是定親，又不是很快就出嫁了。」她雙手攬過女兒的小身子，輕聲勸慰。
顧沁婷臉蛋一紅，含著羞意，纖纖指尖抹掉顧沁媛臉上的淚珠，對著哭泣的妹妹柔聲道：「媛姐兒別傷心了，姐姐還要在家裡陪媛姐兒幾個月呢。」
「可是，可是……」顧沁媛喃喃道，她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說姐姐要嫁的那人不是良人，相反，還是個大混蛋。
顧沁婷握住她的小手，感覺到她手心裡的汗漬，擔心道：「怎麼這麼急呢？」隨後拿出手絹輕輕的擦拭。
這樣的溫情讓顧沁媛幾乎落下淚來，她小聲道：「就是捨不得姐姐。」
顧沁婷含著淺笑抱住她，對於自家小妹的依偎感到暖心。顧沁婷如今也有些慌亂，只面上並沒有帶出來罷了。定下了親事，以後她便要成為別家的人，要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又如何不慌呢，只是她是長女，底下又有妹妹和侄兒，又怎能讓父母擔憂呢。
隨後又想到那個未曾見面的夫君，顧沁婷有些羞澀，她雖是不怎麼瞭解那位賈公子，不過她相信祖父和爹爹娘親的眼光。即使他如今並沒有多大的成就，但只要人品並無太大的瑕疵，便就好。
看著懷裡難過的妹妹，顧沁婷微微一笑，抱住顧沁媛的手緊了緊。她也是極捨不得的。
第九章
顧沁媛看著姐姐嫋嫋婷婷的身影遠去，轉身小跑進屋裡。
鄭氏正坐在梳粧檯邊，比對著要給大女兒添進嫁妝裡的首飾，掃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小女兒道：「說，今兒是怎麼了？」
兩姐妹感情好，知道姐姐要出嫁，媛姐兒傷心是難免的，只是她是太懂自己的小女兒了，那番模樣，不僅僅是傷心的樣子。
顧沁媛看了看四周，屋裡只有母女兩在，王嬤嬤出去忙了，其他人都在外間候著。
她踮著腳上前，湊到鄭氏跟前問道：「娘，姐姐嫁的那家人可是榮國府？」
鄭氏點頭道：「怎麼，你打聽到了？」
顧沁媛聽後一臉的著急，拉著鄭氏的胳膊，憤恨道：「娘親，姐姐怎麼能嫁去那家呢？更何況那個賈赦一點也不好。」
鄭氏屈指敲了她小腦袋一下，「你可是注意些，哪有你個小姑娘家討論未來姐夫的，再說了，你又是從哪裡聽來那賈赦不好的。」
顧府下人管的嚴，沒有敢在主子面前胡亂說話的。
顧沁媛眼珠子一轉，說道：「我聽三哥說的。」瞧出鄭氏不相信，她連忙轉移話題，「娘，姐姐真的要嫁給賈赦嗎？」
鄭氏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輕聲道：「聖旨已下，更何況恩侯那孩子還不錯。」
看著鄭氏一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的表情，顧沁媛簡直震驚，結結巴巴地問道：「娘，那賈赦他......他哪點不錯了？」
「你祖父和爹爹都見過他了，對他的評價都尚可。」說完，鄭氏瞥了一眼小女兒，「再說了，你姐姐的親事是府裡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別管這麼多。」
顧沁媛簡直要瘋了，她沒想到賈赦居然攻陷了她全家，而且就連爺爺和爹爹對他的感官都不錯。她自然是相信自家爺爺的眼光，爺爺老奸巨猾的，風風雨雨幾十年都未翻過船。
只是，如果他看走眼了呢，那個賈赦居然能得她爺爺一個「不錯」的評語，顧沁媛實在無法相信。
好，可能是她對於賈赦的偏見太嚴重，也許這時的他確實沒有以後那麼糟，畢竟他現在也只是個還未及冠的少年。可是顧沁媛只要一想到他以後那麼混蛋，還有姐姐的未來，就十足地厭惡他。
可她又沒辦法告訴娘親以後會發生的事，不說娘親她們會不會相信一個小孩子的話，就說若是她們相信了，也總不能抗旨。
顧沁媛並不知道她現在該怎麼辦，姐姐和賈赦的婚事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更何況家裡看起來對於這個女婿還算是滿意。
顧沁媛攥緊了拳頭，如果婚事真的不能改變，那麼她絕不會讓姐姐落到身死的地步。還有顧家，她們顧家也一定不能有個家破人亡的結局。她得好好想想，想想接下來該如何做。
「你這小腦瓜裡到底在想什麼？」鄭氏看著小女兒的臉色心下疑惑。
顧沁媛回神，「沒什麼啦！對了娘，那個賈赦什麼時候來我們家啊？」
鄭氏看著她，那目光讓顧沁媛心驚膽顫的，她忍不住摸了摸臉，問道：「娘親，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她娘親的眼神也太嚇人了。
「哼。」鄭氏冷哼一聲，「我看你做什麼？那我且問問你，為什麼要稱呼恩侯的大名？真是我太嬌慣你了，看來還是要早些給你請兩位教養嬤嬤回來。」
小女兒平日裡很是懂事，結果今日也不知怎麼了，這般不知禮。
顧沁媛有些茫然，她不就是問問賈赦什麼時候來她們家，她想親自看看嘛，怎麼她娘就說到要給她請教養嬤嬤了呢。
顧沁媛對上她娘的眼眸，心裡有些委屈。
鄭氏看著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她伸手將顧沁媛環在懷裡，「你喲，為娘說你一句就委屈啦？」
顧沁媛搖搖頭，牙齒咬著唇角，「娘親，我知錯了。」她也知道自己這般不禮貌。
「娘親知道你是捨不得你姐姐，可就算沒有恩侯，爹爹和娘親也會為你姐姐挑選親事的。」鄭氏柔聲細語安慰著女兒。
顧沁媛紅了紅眼眶，「娘親，我知道了。」
鄭氏摸摸她的頭，「好了，既然捨不得你姐姐就多陪陪她。」
鄭氏心裡頭也不是滋味，婷姐兒就要出嫁了啊，她看著懷裡七歲的小女兒，再過個幾年，媛姐兒也要長大了。
這養女兒啊，心裡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好生嬌養的小棉襖以後就要成別家的人，可真是令人心酸。
「娘親，那我先去看姐姐了。」顧沁媛福了福身。
「好，你先去你姐姐院裡，晚膳就和你姐姐一起吃。」
顧沁媛點點頭，出門領著紅袖、綠蘿去顧沁媛院裡。
王嬤嬤進門，臉色有一絲擔憂，「太太，二姑娘瞧著不太高興呢。」那小臉蛋兒眉頭緊皺，眼睛也紅紅的。
鄭氏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她和婷姐兒有多好，這是不捨得她姐姐呢。」
「那奴婢可就放心了。」王嬤嬤笑道：「咱們兩位姑娘感情好是太太的福氣啊。」
鄭氏擺擺手，「先不說她了，過個幾天她自己就會接受這個事實的。」不然又能怎樣呢，婚期都訂下了，婷姐兒也不能不嫁。
「對了，派去南邊採買東西的人走了嗎？」鄭氏問道。
雖然府裡兩位姑娘的嫁妝都是打小就給準備著的，無論是莊子、田地、鋪子還是打傢俱的木料，每年鄭氏和顧清柏都是要往里加的。
只是這首飾、布料的還是南邊的好，所以鄭氏才吩咐人去江南採買。
「今日我家那口子就帶著人坐船南下了。」王嬤嬤回道。
鄭氏點點頭，「那就好。」
王嬤嬤是鄭氏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她的丈夫是顧府的二管家，辦事一向很得鄭氏的心意。
顧沁媛和顧沁婷一塊兒吃了晚飯後，顧沁媛又在姐姐房裡多呆了許久，好晚才回自己院裡。
顧沁婷身邊的大丫鬟名喚喜鵲的，看著顧沁媛依依不捨的背影不由打趣道：「瞧二姑娘這般模樣，怕是到時候還想跟著姑娘出嫁呢！」
顧沁婷含著笑，繼續繡著手裡的手絹，也不搭話。這手絹是她給顧沁媛繡的，媛姐兒喜歡她做的女紅，她就想著趁著這段時日多給顧沁媛備些。
另一位大丫鬟珍珠呲了喜鵲一聲，「你怕是不想要二姑娘的點心吃了！」真是的，明明知道姑娘也極捨不得二姑娘，竟還說些話惹姑娘傷心。
喜鵲噤聲，偷瞄了幾眼顧沁婷，忙說道：「好姑娘原諒奴婢，奴婢再也不亂說話了。」
珍珠還瞪著她，顧沁婷開口道：「好了，珍珠你就別怪她了。」
「姑娘脾氣就是太好了，所以喜鵲才這麼大膽。」
顧沁婷笑了笑，對喜鵲說道：「你的性子還是得改改。」性子活潑是好，只是以後跟著她去賈府，這樣口無遮攔可不好。
喜鵲點頭，「是，奴婢知道了。」她還想一直跟著姑娘，可不敢再亂說話了。
顧沁媛回到屋裡，呆呆坐在床上，紅袖本想勸勸，被綠蘿拉走了。
顧沁媛看著床邊的屏風，眼眸泛紅。屏風上繡的是顧沁媛和姐姐一同撲蝶的畫面，還是姐妹兩一起繡的，雖然顧沁媛並沒幫上什麼忙。
她的姐姐真的是世上最好的姐姐，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顧沁婷都是她唯一的姐姐。
顧沁媛雖然心理年紀較顧沁婷大，可卻是一直受她的照顧。
這樣想著，顧沁媛心裡更是痛恨，不僅是恨賈赦，還恨那個多管閒事的皇帝。
不說他給顧沁婷賜婚的事，只說他讓老爺子給太子當老師，結果太子犯事，她們顧家就跟著遭殃，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顧沁媛在顧家待了這麼多年，雖然男人們少有和女眷談論朝局，可從他們的言行舉止，顧沁媛看得出來，顧家並沒有摻合奪嫡的事。
她前世讀紅樓夢的時候和顧奶奶討論過賈家衰敗的原因，固然是因為家中男子不成器，加上又做了許多違法的事，所以落得個抄家流放的結局，可到底還是有站錯隊的緣故。
賈家是廢太子的心腹，又怎麼可能受新君待見呢！
不過他們還算是好的，至少沒跟著太子一起完蛋，還苟延殘喘了這麼多年，甚至因為賈元春封妃還顯赫一時，而她們顧家卻是從未在紅樓裡出現過。
她雖然也不知道顧家最後的結局，但想來肯定也不會太好，不管如何，她還是要想些對策。
至於姐姐，顧沁媛想到這一世的金手指，憑著空間裡的清泉和藥方，她就不相信姐姐還會落得個早逝的結局。
而賈赦嘛，哼哼，顧沁媛冷笑，她可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呢！
賈赦這一輩子要是再敢拈花惹草、胡作非為，對她姐姐不好的話，她可不會客氣。空間裡還有一本書專門講過怎樣配置讓人不舉的藥，賈赦要是惹急了她，保證讓他終生難忘。
正美滋滋睡覺的賈赦，忽然打了一個寒顫，一下就醒了過來。他抱著錦被，瑟瑟發抖。太可怕了，夢裡居然有人要閹了他，簡直太恐怖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徒明瑾：皇后，朕聽說你曾經想要閹了賈赦？有沒有這回事，嗯？（冷眼看著她）
顧沁媛：皇上從哪裡聽來的？本宮可沒有。（一本正經）
徒明瑾：是嗎？
顧沁媛：當然。
徒明瑾冷笑：作者大膽，竟然敢編排皇后！
作者哭天喊地：冤枉啊∼
顧沁媛：嗯？
作者眼淚汪汪：皇后娘娘恕罪∼
第十章
四月中旬，顧賈兩家正式訂下婚事，納征這日，賈家上門送來聘禮。
顧沁媛等這一天真是好久了，她可是十分期待與賈赦的見面呢！
林氏這天也跟著丈夫來到顧家，畢竟是侄女訂親的大日子，娘舅自然是要到場的。
林氏一進門就拉著顧沁婷的手，心裡很是遺憾，婷姐兒這般好的品貌，還是她家沒福分。
她輕拍顧沁婷的手，說道：「婷姐兒只管放心，若是那賈恩侯敢對你不好，你舅舅肯定要打上門去。」
顧沁媛跟著點頭，就是，就是，要是賈赦敢對姐姐不好，看她怎麼對付他。
鄭氏給了顧沁媛一個榔頭，轉頭對林氏說道：「嫂子這是說什麼呢！」
林氏看著紅著臉的侄女，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瞧舅母亂說話，婷姐兒自然是會有個好夫婿的。」
顧沁媛很是羞澀，垂著頭，小聲喊了一句，「舅母。」
「好了，好了。」鄭氏說道：「嫂子進屋。」
林氏應了一聲便拉著顧沁婷進屋，鄭氏也帶著周氏和蘇氏進去了。
顧沁媛慢慢往後移，直到脫離人群，立馬往前院跑去。
待鄭氏進了屋，沒見著顧沁媛的人，向綠蘿問道：「你們姑娘呢？」
綠蘿和紅袖互相對視一眼，「這……」她們怎麼好和太太說姑娘跑前院去找大姑爺麻煩，還不許她們跟著。
鄭氏看著她們的神色，心裡就明白幾分，「行了，等你們姑娘回來讓她立刻來見我。」
綠蘿和紅袖：「是，太太。」
顧沁媛到前院時，賈家人還沒到。
她在門口瞧了瞧，把屋裡靠門邊的顧廷澤叫了出來。
顧廷澤走出來，詫異地看著她：「小姑姑，你怎麼到前院來了？」這個時候，姑姑不應該陪著祖母她們嗎？
顧沁媛瞪了他一眼，反問道：「怎麼，我還不能來了？」
顧廷澤無奈地笑了笑，「姑姑自然是可以來的，只是待會兒榮國公就要帶著大姑父來，姑姑還是先回去。」
哎，小姑姑最近的火氣可真大啊！
顧沁媛白了他一眼，真是個馬屁精，這就喊上大姑父了。
「小姑姑還有什麼事嗎？」顧廷澤問道。他還想著回去聽曾祖父、祖父和舅姥爺說話呢，這可是平日書本裡難以學到的知識。
顧沁媛拉過他，附在他耳邊，「待會兒賈赦來的時候，你問他幾個問題。」
「問題？可我並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大姑父啊。」顧廷澤疑惑，「而且，小姑姑，你應該稱呼大姑父姐夫，而不是直呼其名。」
看來他真的要和父親好好說說，小姑姑的禮儀要抓緊了。
「哎呀，你先別管我怎麼叫他，反正你待會見到他時，一定要多刁難他幾次。」顧沁媛說道：「到時候，你就從四書裡隨便挑幾句問他就是。」
她一定要讓祖父好好看看，賈赦那人不學無術，根本就擔不上那句「不錯」。
顧廷澤一臉的為難，「小姑姑，我最近在學《禮記》，還沒有學到四書，而且刁難長輩，實在不是君子所為，恕我不能從命。」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顧沁媛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臉懵，這什麼小破孩啊，要是二哥還在她哪裡用得著找他，還君子呢，就那小身板，裝什麼翩翩君子。
老管家從外面進來，顧沁媛連忙跑到另一邊花叢裡躲著。
「老太爺，老爺，舅老爺，」管家躬著身子說道：「榮國公和未來姑爺到了，正在大門口卸聘禮呢。」
男人們聽後，起身往外面走去，顧閣老在屋裡等著。
顧沁媛在花叢裡躲了一小會，小臉上被蚊蟲叮了好幾個紅疙瘩。
顧沁媛撓了撓，發現爹爹帶著人進院子來，立馬停下動作。
門口的顧安心裡頭正惶惶不安，二姑娘在這兒，他到底要不要告訴老爺呢？
顧沁媛看著這一群人。和爹爹、大舅舅一起的中年男人必然就是榮國公賈代善了，看著還是挺威武的，不愧是行伍出身，樣貌也不錯，紅樓裡賈史氏都說賈寶玉像他祖父，想必還是有點道理的。
至於跟著她大哥和三哥一塊兒的自然就是賈赦了。顧沁媛眼裡冒火，眼珠子緊緊盯著他。
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不過在顧沁媛眼中就是個小白臉，而且看著還沒有他清瘦的大哥壯實，簡直就是金絮其外，敗絮其中。
賈赦心裡猛地一跳，又來了，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簡直是欲哭無淚，做了大半個月的噩夢，沒想到青天白日居然還會有這樣恐怖的感覺。
顧彥遠看著他恐懼的神色，問道：「恩侯，這是怎麼了？」
賈赦笑了笑，「沒，沒什麼。」他難道還能告訴大舅哥他做了好多天被閹的噩夢嗎？想到噩夢，賈赦心裡更是害怕。
好在已經到了屋裡，顧彥遠便沒再多問他。
顧廷澤跟在最後面，眼睛尖，一下就發現花叢裡的小姑姑，他有些無奈，小姑姑怎麼還沒回後院，他本想去找顧沁媛讓她離開，沒想到被顧三發現了。
「澤哥兒，幹什麼去？」顧三問道。這都要進門了，侄子還亂跑。
顧廷澤腳步一頓，「三叔，我不幹什麼，這就來。」
顧沁媛抹了把冷汗，嘀咕道：「顧廷澤，你給我等著。」這什麼侄子，竟坑姑。
所有主子都進了屋，賈家帶來的下人也都被老管家帶到另一間屋裡喝茶，門口只有顧安和另外幾名顧府的小廝候在外面。
顧沁媛慢慢移動身子，隨後小跑到窗前。
顧安看著顧沁媛趴在窗子上，簡直是哭笑不得，心裡又是惶恐，這要是被老爺發現了，二姑娘自然不會有事，他說不定就要被打板子。
「二姑娘。」顧安輕聲喊道。
顧沁媛正試著聽裡面的說話聲，結果半天都沒聽見。什麼嘛，不是說古代的隔音不好嘛。
顧沁媛很是沮喪，擺了擺手，「我這就回去了。」
哎，她還是不要害其他人，要是被爹爹他們發現，肯定不會饒了候在外面的人，而且她自己也會受懲罰，祖父是不會罰她的，可爹爹和大哥就不一定了。
顧沁媛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後院，一路上的丫鬟下人們很是驚訝，二姑娘什麼時候出去的？
到了正院，顧沁媛就被大丫鬟們帶到鄭氏面前。
「你啊，」鄭氏點著顧沁媛的額頭，「看來真是要給你把教養嬤嬤請來。」
小女兒也太莽撞了，居然不聲不響跑到前院，平日裡到沒什麼，可今日還有賈家人在，要是被人瞧見，小女兒的名聲都要壞了。
「娘親說請就請。」顧沁媛垂頭喪氣回道。
鄭氏瞧著她這樣子有些擔憂，「怎麼這副模樣？」
「沒什麼。」顧沁媛抬頭，「娘親我先回院子了。」
「等等，」鄭氏這才看清楚顧沁媛的臉，「臉上怎麼弄的，好好的怎麼長疙瘩了呢。」
鄭氏很是憂愁，好好的一張臉，就出去一趟，結果成了這副樣子。
「娘親別擔心，是蚊子咬的。」顧沁媛滿不在乎回道。這樣幾個小疙瘩很快就會消的。
「你喲，女兒家的臉本就重要。」鄭氏拿出一盒藥膏，輕輕地給顧沁媛塗上。
等塗好藥膏以後，鄭氏又將她帶進暖閣裡換了一身衣裳。
看著悶悶不樂的小女兒，鄭氏柔聲道：「好了，你不就是想見見恩侯嗎？待會兒你大哥會帶他到正院來，你到時就見得著了。」不讓小女兒見一面，還不知她要做些什麼。
「真的呀？」顧沁媛眼睛一亮。
太好了，她這下一定要好好看看這賈赦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鄭氏點頭。
等到顧彥遠和顧三帶著賈赦到正院前廳的時候，顧沁媛正聽鄭氏、林氏她們說話。
賈赦還未進門，顧沁媛便被鄭氏趕到後面陪顧沁婷。
顧沁媛嘟著嘴，心裡不開心，娘親說話不算話。
顧沁婷臉頰泛著紅暈，格外動人，她坐在凳上，身體微微前傾。
王嬤嬤這時進來了，悄悄拉著顧沁婷往外面走，顧沁媛趕緊跟在姐姐身後。
到屏風後頭，就可以瞧見外面的人。
顧沁婷透過屏風，看到大哥身邊俊美的男子，連耳根都紅了。賈赦的樣貌還是不錯的，雖然不是顧家人的清雅風俊，但卻也是另一種美男子。
顧沁媛見到姐姐這番模樣，不由撇了撇嘴。賈家男人就會憑著臉騙女孩子！
鄭氏和林氏與賈赦說了幾句話，顧彥遠便帶著人走了。畢竟是後院，外男還是不能多呆，而且前院也要開席了。
「恩侯長得好，性子也是單純，倒也是個好孩子。」林氏這樣感歎。她原先對賈赦的感官也不太好，畢竟那些閒言碎語本就難聽，沒想到這一見面，倒也還好。
鄭氏也點頭，「確實，我心裡也慶倖著。」
「咱們家婷姐兒人這般好，連佛祖都庇護著呢。」蘇氏開口說道。
她倒真覺得顧沁婷命好，一進門就是世子夫人，說不定以後就能當侯夫人。蘇氏想到這兒心裡也是羡慕，盼著自家相公明年春闈能有個好名次，她也能妻憑夫貴得個誥命。
「彥風媳婦這張巧嘴可真是沒得說。」林氏笑著說道。
鄭氏抿著唇笑，沖著屏風招手。
顧沁婷和顧沁媛走出來，林氏又是一番打趣，惹得顧沁婷更加羞澀。
顧沁媛正發著呆，那賈赦與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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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十月初三，是賈家找人訂下的好日子。
這天，顧府上下煥然一新，到處都系著紅綢，貼著喜字。
顧沁婷身穿正紅色的嫁衣，戴著金頭面，容顏較平日裡的清麗雅致顯得嬌豔。
屋子裡熱熱鬧鬧的，舅母林氏，顧府其他族人的夫人，還有一些與顧家交好的人家，更有顧沁婷的手帕交都來了。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嘴裡說著討巧的話。
鄭氏正在為顧沁婷梳頭，「一梳梳到尾，……」摸著大女兒柔順的髮絲，鄭氏眼裡泛著淚光，嘴角卻微微上揚。
顧沁媛的表姐拉著顧沁媛說悄悄話，「大表姐今日可真漂亮。」十歲的女孩子臉上帶著一絲羡慕，要是她將來出嫁時也這麼美就好了。
顧沁媛扯了扯嘴角，沒說話，這幾個月來她已經接受姐姐要嫁給賈赦的事實，可真正到這個時刻，心裡卻酸酸的。
鄭氏給顧沁婷挽上髮髻後，全福太太為她將喜帕蓋上。
顧沁媛上前拉著顧沁婷的玉手，語氣有一絲哽咽，「姐姐。」她的姐姐真的就要嫁人了。
顧沁婷輕拍她的手背，柔聲道：「媛姐兒。」
姐妹兩依依不捨，林氏拉過顧沁媛，「吉時快到了，媛姐兒可不許再纏著你姐姐。」
她話一剛落，外面王嬤嬤就走進來，笑著說道：「姑爺的迎親隊伍到了。」
屋裡的人都動了起來，鄭氏為女兒整理嫁衣，其他的夫人們圍在一起。
顧府大門外，賈赦帶著迎親隊伍到門前，被顧家三兄弟攔住。
「賈公子可是準備好了催妝詩？」顧彥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是這小子要娶走他的大妹。
顧彥璽兩個月前接到顧沁婷訂親的消息，立馬從蜀地趕回來。一回來就約賈赦出門，好生刁難了他幾次。
賈赦對於這個二舅兄十分害怕，畢竟當時被折騰得很慘。「我，我準備了一首，……」
還未等他說完，顧彥便璽開口，「可不許拿別人做的哄我，那可不算數。」
賈赦冷汗都冒出來了，顧府其他人都極好相處，就是三舅兄現在也會給他好臉色，可二舅兄卻總是看他不順眼。
賈赦的好友都同情地看著他，這大舅子真是太兇殘了。
賈政也在迎親隊伍裡，眼裡閃過一絲譏笑，就是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娶顧家的女兒，可他呢？想到父親說要他娶王家女，賈政心裡憤懣。
顧彥遠瞪了二弟一眼，果然是在外面跑久了，禮數都忘了。賈赦的文采如何，顧彥璽現在又怎會不知道，這般為難他，要是誤了吉時怎麼辦？
「恩侯，不必理他，只說你準備好的就是。」
賈赦點頭，很快說了準備好的催妝詩。心裡感歎：還是大舅兄好啊！
待他說完以後，顧彥遠便領著賈赦進門。
顧彥璽還想說些什麼，被顧三阻止了，「二哥，可不能耽誤吉時，不然娘親又要捶你。」顧三雖然也挺想看二哥好生折磨一番賈赦，不過他可是怕鄭氏打他。
顧彥璽白了他一眼，「我還能不知道？」說完，就跟上隊伍。
顧彥遠到顧沁婷院裡，將她背在背上向外走去。
顧沁媛就看著自家大哥將姐姐背走，連句話都沒說上。
「姑娘。」綠蘿喊了一句。
顧沁媛抹掉眼角的淚水，揚起一絲微笑。姐姐大喜的日子，她也要開開心心的。
顧府眾人含著不舍送走迎親隊伍，隨後這才招呼起今日到場的客人。
賈赦一臉喜氣，騎著大馬，帶著新娘子回到榮國府。
到正堂，新人拜堂。
賈代善坐在正位，嘴角的笑容是怎麼也止不住，他心裡實在是得意，這顧家的女兒到底是成了賈家的媳婦。
賈史氏臉上也掛著笑，雖然她喜歡賈政多過於賈赦，可賈赦畢竟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更何況聽著周圍人的恭維心裡還是很舒坦的，就是老大媳婦這一進門，怕是那個老太婆就要讓她管家。
想到這兒，賈史氏心裡一緊，臉上的笑容也減退幾分。
拜完堂後，顧沁婷被送到賈赦住的東院，賈代善帶著賈赦向男賓敬酒。
「赦兒如今娶了媳婦可是要好生過日子。」賈代化一臉欣慰地說道。
榮寧二府本就可以說得上是一家人，如今賈赦和顧家女成婚，賈敬之後在文臣裡的路也會好走些。賈敬本就是二甲進士，入了翰林院以後卻因為是勳貴出身不受人待見。
想到這兒，賈代化心裡歎了口氣，他和堂弟賈代善都有想賈家由武轉文的念頭，可這一步卻並不是那般好走。不過現在嘛，賈代化笑了笑，即便是顧家不扶持，可看在顧家的面上，賈家在文臣裡也不會被冷待。
賈赦摸了摸後腦勺，傻笑道：「是，我一定會和娘子好好的。」
「榮國公恭喜啊！」鎮國公上前說道。
他面上道賀，心裡卻是另一番想法。賈代善可真是老奸巨猾，沒想到居然讓聖上給賈赦和顧家賜婚。話說回來，他是不是也該為兒子找個書香門第的媳婦。
要說四王八公里可沒人是傻子，賈代善這一番舉動，又怎麼會有人不知道他的打算。現在大齊除了南邊還有一些仗打，這天下可以說得上是太太平平。北邊的蠻子雖說每年冬季都會南下，可還沒入關就被守關的將士打跑了。
這勳貴人家要想家族昌盛，可不是只有往文官方向靠。當然也可以繼續帶兵，不過下一輩的小子們，哪個不是嬌生慣養，怕是把他們一送進軍營就得嚇趴下。
想到這兒，鎮國公更是嫉妒與顧家結親的賈家，一直給賈代善敬酒，其他人見狀也跟著敬酒。哼，誰讓他賈代善這般得瑟。
＊＊
是夜，待賓客們散去後，顧家安靜下來。主子們都一副悵然若失的神色，嫁女兒本就與娶媳婦不一樣，一個是送走，一個是迎進門。
清輝院，顧閣老正對著亡妻的牌位說話。
當初老太太在世時，顧沁婷出生，老太太喜得跟什麼似的。她有兩個兒子，隨後的媳婦們生下的也都是小子，這嬌嬌一出生，可不得她歡喜。
就連老太太去世時，嘴裡念著的都不是顧閣老這個丈夫，而是孫女顧沁婷。
顧沁婷出嫁，顧閣老就想著和亡妻來說一聲。
正院裡，顧清柏安慰著傷心的夫人，「好了，等婷姐兒三朝回門不又可以見到了。」
「我又怎會不知，可到底是不一樣。」鄭氏擦著眼角說道。婷姐兒如今嫁出去，就變成別人的媳婦，又怎麼還會與原來一樣。
夫妻兩一同歎了口氣。
「二姑娘怎麼來了？」屋外的丫鬟喊道。
鄭氏起身，出了裡屋就見小女兒站在門外，驚訝問道：「媛姐兒，怎麼還沒睡？」這個時辰小女兒早該睡了。
「娘親，」顧沁媛說道，「今晚我想和娘親一起睡。」
「這……」鄭氏回頭望向丈夫。
顧清柏看著母女兩臉上帶著乞求的神色，頗有些無奈，「行，媛姐兒今晚就和你娘睡，我這就去前院。」
「爹爹，你真好。」顧沁媛撲進他的懷裡高興道。
顧清柏摸摸她的頭，「不過可只有今晚。」他可不想接下來幾天一個人孤零零的。
顧沁媛吐了吐舌頭，「知道了。」爹爹真是的，太小氣了。
顧清柏走後，顧沁媛很是開心，拉著鄭氏的手就往裡屋走。
鄭氏笑出聲來，因著大女兒出嫁的愁緒都消散許多，「你喲。」
顧沁媛爬上床，拍拍床沿，「娘親快來。」
母女兩一同躺在床上，鄭氏輕拍著顧沁媛的小肚子。
丫鬟將蠟燭吹滅後便出去了，屋裡寂靜無聲。
「娘親，我有些想姐姐了。」顧沁媛把頭埋進鄭氏懷裡，含著淚說道。
鄭氏能在丈夫面前說不一樣，可和小女兒卻不能這麼說。這幾個月來，她更加瞭解女兒的性子，有些左了，好多時候就會鑽牛角尖。
因著她不喜歡恩侯，二兒子一回來，她就慫恿她二哥教訓了恩侯一番。顧清柏和鄭氏自然是知道他們做的好事，不過二兒子的舉動卻也讓鄭氏滿意。
雖說鄭氏還算喜歡賈赦這個女婿，不過有兒子敲打他一番自然是更好。
「婷姐兒雖然嫁去了賈家，可也還是你的姐姐，這是永遠不會變的。」鄭氏拍著顧沁媛的背說道：「更何況，你姐姐到了年紀，本就要嫁人的。」
「就不能不嫁嘛？」顧沁媛喃喃道。不嫁人，不就能一直待在家裡。
鄭氏被她這孩子話逗笑了，「傻媛姐兒。」
鄭氏沒在說話，哼著小調哄顧沁媛睡覺。
顧沁媛聽著娘親的搖籃曲，慢慢閉上眼睛，心裡卻十分茫然。
前世的她活到二十來歲，卻從沒交過男朋友，不是沒人追過她，可她從未有動過心。顧沁媛在孤兒院呆過幾年，見識過人情冷暖，心智自然比常人成熟，那些男生在她看來卻是太幼稚了些。
到了古代，對於婚姻，顧沁媛心中是害怕的，不提盲婚啞嫁，就說這時的男人多的是三妻四妾。
顧家家風正，其中一條家訓便是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所以顧府的男人少有沾花惹草。顧沁媛從小見多了爹爹和娘親恩愛有加、舉案齊眉，可是其他人家卻並不是這般，就連大舅舅也有一兩個姨娘。
世情如此，顧沁媛心中很是無措。
她也只能裝鴕鳥，反正離她及笄還有好幾年，還早，還早。
第十二章
三日後，顧沁婷三朝回門。
鄭氏看著顧沁婷紅潤的臉頰松了口氣，問道：「這幾天在賈家好不好？」
這三天鄭氏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總想著在賈家的大女兒。
「娘，您放心，我很好。」顧沁婷梳著婦人的髮髻，臉上帶著新嫁女的嬌羞，「恩侯對我很好，太太老爺對我也好，祖母就更好了。」
「在你心裡又有誰不好？」鄭氏嗔怪，「何況他們家把你娶去本就該對你好。」
鄭氏憂愁，大女兒就是這般體貼，不願意讓他們操心。
顧沁婷知道娘親的擔憂，安慰道：「娘，我心裡有數的。」
鄭氏也知道女兒聰慧，可就是放不下心來，恨不得自己時時刻刻都在女兒身邊照看著。
「我知道你心裡有數，你快和我具體說說賈家的事。」鄭氏拉著顧沁婷坐下。
顧沁媛也趕緊挨著顧沁婷一起坐。
「媛姐兒好不好？」顧沁媛見小妹還是與往常一樣喜歡膩在自己身邊，心裡也是極高興的。
顧沁媛點頭，「就是有些想姐姐。」
顧沁媛這幾天很是不習慣，好些時候都想去顧沁婷的院子找她，可一進院裡，才反應過來姐姐已經到別家去了。
「你若是想我，便來賈府找姐姐。」顧沁婷微笑著說道，「恩侯有一個和你一般大的妹妹呢。」
顧沁媛挑眉，想必那就是賈敏，她還真沒想到林妹妹的娘居然和她一樣的年紀。
「姐姐不會有了新妹妹，就不要我這舊人了？」顧沁媛有些吃醋，那可是絳珠仙子的娘親，她姐姐肯定會喜歡賈敏的。
顧沁婷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瞧你說的，什麼舊人、新人，你可是我唯一的親妹妹呢。」
聽到這話，顧沁媛高興起來，隨即又有點兒害羞，沒想到她還會跟個真正的小孩爭寵，「姐姐還是可以喜歡那邊的妹妹。」
畢竟那可是仙子她娘，顧沁媛也是很好奇的。
顧沁婷抿著唇笑，媛姐兒真是太可人了。她伸手攬過顧沁媛，柔聲道：「好，我最喜歡媛姐兒，少少喜歡敏姐兒。」
「敏姐兒？」鄭氏問道，「恩侯的妹妹可是喚賈敏？」
顧沁婷點頭，「是個玲瓏毓秀的小姑娘，和我們家媛姐兒一樣。」
想到賈敏，顧沁婷心裡感慨，她原以為武將家的姑娘與她們會有差別，沒想到她與賈敏卻極合得來。賈敏長得好，懂詩書，與顧沁婷有許多話題可聊。
「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家裡受寵的，既然合得來就和她多相處相處。」鄭氏輕拍顧沁婷的手，「對了，你那婆婆怎麼樣？」
前段時日議親，鄭氏也見過賈史氏幾次，雖然面上還算熱情，可內裡的冷淡鄭氏還是感受得到的。也是因為這般，所以鄭氏就怕顧沁婷在那府裡受苦。
「太太對我倒也不錯，昨日還說要將管家權交給我。」顧沁婷問道，「娘，您說我要不要接下？」
顧沁婷自己有些猶豫，畢竟是新嫁娘，怎麼能一進門就管家，而且她瞧著太太的臉色好似也並非那般情願。
顧沁媛倒是吃驚，那賈史氏，這麼容易就放權給她姐姐嗎？怎麼聽著這麼不可思議，畢竟紅樓裡賈史氏這個老封君當得可是極有威嚴，儘管後來賈府是王氏姑侄管家，可府裡的大小事沒有她不知道的。
鄭氏思忖，好一會兒才又說道：「雖然是你婆婆主動提出來的，可到底你也沒嫁過去幾天，那些個下人、管事的都不清楚，你還是先將你們院裡管好。」
鄭氏自己也是當婆婆的，當初大兒媳婦周氏剛進門的時候，她也沒有將中饋直接交給周氏，也是等周氏生了大孫子以後，鄭氏才放權。賈史氏比她歲數還小些，這麼早就提出放權給媳婦，鄭氏想想都覺得不對勁。
「是，我知道了。」顧沁婷點頭，她也覺得現在並不是好時機。
顧沁婷和賈赦在顧府用了晚膳後方才回榮國府。
馬車內，賈赦拉著顧沁婷柔嫩的手，心裡一陣蕩漾。突然就想起臨走前二舅子、小姨子看他那幾眼，渾身打了個哆嗦。
「恩侯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著涼了？」顧沁婷關切問道。
「娘子別擔心，我沒事。」賈赦對上她的眼眸，說道，「對了，娘子，老爺讓我過些時日就去五城兵馬司當差。」
賈赦自定親後，顧清柏便考校了他一番，又讓他同顧三一塊兒讀書。不過賈赦在讀書上沒有什麼天分，認識字，可若是問他句中的含義確是一竅不通。
顧清柏見他實在讀不進去，便和賈代善商議讓賈赦換一條路走。
賈代善看賈赦被顧家教導一番後終於有點像樣，心裡還是很滿意的。
這不，在婚禮前就向天盛帝求旨將賈赦塞到五城兵馬司裡，正好賈代善有一老部下在兵馬司內任職，也可以好生管管賈赦。
「恩侯去軍營裡當差會不會太辛苦？」顧沁婷不瞭解武將的情況，不過練武本就艱苦，所以她有些擔心。
「不會辛苦的。」賈赦拍著胸脯說道，「娘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當差，早日為你掙得臉面。」
看他一臉的堅定，顧沁婷心有觸動，不禁想起老國公夫人同她說的一席話。
「恩侯是個實性子，你對他有一分好，他都會以十分還你。」老夫人認真說道，「當初是老身考慮不周，沒和你家商量好便請聖上訂下婚事，可你放心，恩侯他一定會對你好的。」
那一番話，顧沁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見賈赦現在的模樣，她願意去相信。
「你有這個心自然是好的，可也不能傷了身子。」顧沁婷說道。她當然希望夫君可以成才，但卻不想賈赦拿命去拼。
賈赦猛地點頭，他娘子可真是關心他，不由得又露出傻笑。
顧沁婷瞧著他這個傻樣，嘴角微微上揚。
「對了恩侯，今日娘親給了我幾道藥膳方子，回去我就讓廚房為祖母燉上。」顧沁婷想起小妹臨走前給她的方子，開口說道，「那些方子家裡人是常用的，效果很是不錯。都說藥補不如食補，祖母年紀大了，吃藥膳總比喝苦藥好。」
那些方子都是顧沁媛空間裡古籍中記載的，對調養身體很有效，當初顧家人用的便是那些方子。
顧沁媛也是想著有老夫人在，自家姐姐在賈府的日子都會好過些，畢竟無論是紅樓夢裡還是鄭氏口中，那位賈史氏可不是一位好婆婆。
因著顧沁婷沒有清泉，顧沁媛害怕藥膳的效果不夠，所以她還給了顧沁婷幾瓶藥丸子，都是些補血養氣的，當然，裡面加了清泉。
顧沁婷也有自己的思量，那些方子、藥丸子自然不能說是小妹學醫得來的，所以她便說是鄭氏給的。
賈赦很是感動，兩眼水汪汪的一直看著顧沁婷，「娘子，你真好。」那些方子想必是顧家家傳的，自家娘子和岳母這樣關心祖母的身體，他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想著以後一定要對娘子好。
「恩侯你別這麼說，老祖宗現在也是我的祖母。」顧沁婷被賈赦的目光看得臉頰緋紅。
小夫妻你儂我儂，甜蜜蜜的回到榮國府。
接下來的日子，顧沁婷為賈府眾人都準備了藥膳，老夫人和賈代善十分受用，當即就喝了。賈敏更是喜歡得不行，還讓廚房多備些。
賈史氏卻不願用，在她看來自然是她的養生方子最好。甚至她也不讓賈政吃，顧沁婷一送來，她便賞給了她身邊的賴嬤嬤。
顧沁婷倒是不知道這個，她也只是盡兒媳婦的本分罷了。藥膳是全府都有的，不過藥丸子顧沁婷只給了老夫人。
顧沁媛一早就囑咐過她，藥丸是給生過重病的人補身體的，至於身體康健的，自然是用不著。
因著顧沁媛學醫時很有天分，常被醫女稱讚，加上她製作的藥丸效果很是好，所以顧沁婷很相信小妹的話。
老夫人是極識貨的，一聞藥香便知道是好東西。
她本不願意浪費這樣的好東西，畢竟這藥丸也不知要用多少珍貴的藥材。可大孫子和孫媳婦眼巴巴地看著她，她心軟得不行，便吃了幾顆。
哪曾想，沒過幾天，渾身上下輕鬆了不少，面色都紅潤許多。
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十分吃驚，但也沒多想，還以為老夫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畢竟京城上下都知道榮國公老夫人最疼家裡的大孫子，這賈赦一成親，想必老夫人心情好，身體自然也好上許多。
老夫人身體好了，賈赦便被賈代善踢去兵馬司裡上差。
五城兵馬司裡大多數都是京城勳貴家子弟來鍍金的，不過還是有一些正經選拔上來的。
賈代善的老下屬也是個知趣的，知道榮國公想大兒子成才，便將賈赦安排到另一批隊伍中，沒讓他和那些勳貴子弟混在一起。
一個月下來，風吹日曬、勤學苦練，賈赦簡直就跟換了個人，身上黑了好幾度，氣質也不像以前的公子哥兒。
可把老夫人和顧沁婷心疼得不行，賈代善和顧清柏倒是十分滿意。
顧清柏還和鄭氏說，要是賈赦一直這樣下去，這個女婿倒也不比其他人差。
賈史氏的心裡極不是滋味，她原以為老太婆養的賈赦不可能有什麼作為，哪曾想，賈赦現在越發得賈代善青眼。
賈政心中更是五味雜陳，當晚就到了賈史氏的屋裡，「太太，我打算明年就去金陵備考。」
「你怎麼會突然起這個念頭？」賈史氏很是疑惑，當然她也不願意讓賈政受苦，便勸說道：「你一個回金陵我又怎麼放得下心，要不就讓你父親將你安排在京城考？」
這時的賈史氏還不是紅樓裡那位寵溺子孫的老太太，這時的她還是希望兒子上進的。
「這……」賈政也是怕吃苦的，便道：「那太太和老爺說一聲。」
「好！」賈史氏很是慈愛的回道。瞧，她養的政兒更好。賈赦現在在軍營裡只是個小兵罷了，政兒只要一考試便能中個進士回來，保准比隔壁府的賈敬名次還好。
作者有話要說：
採取了小天使們的意見，讓老夫人身體好起來∼
謝謝「白雲飄飄」的營養液∼
第十三章
深秋季節，顧府的花園裡滿是秋菊。
鄭氏是個愛花的，一入秋便讓莊子裡的下人送來培育好的菊花。
顧沁媛這天難得有興致，便拿著小鏟準備移些花到花盆裡。她小心將花周圍的泥土鏟掉，露出根系時，便用手刨。
好不容易移了一朵，顧沁媛鼻尖都冒汗了。
綠蘿趕緊拿出手絹，輕柔擦拭顧沁媛沾上泥土的臉蛋，「姑娘何必自己做這些，讓奴婢來就是。」
顧沁媛擺手，「這有什麼，我就是無聊找些事做罷了。」
顧彥璽一進來就看到這亂糟糟的園子，打開手中的摺扇，說道：「喲，這是哪家的小頑皮，將娘辛苦打理的花園弄成這般模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顧沁媛，像是在確定她是不是就是這個小頑皮。
顧沁媛瞪他一眼，「哼，反正不是你家的。」
「喲，我這又是哪裡惹你了？」顧彥璽疑惑，他最近好像沒惹她。
顧沁媛拿過綠蘿手中的帕子，故意板著張臉。
綠蘿失笑，沖顧彥璽福了福身，退在一邊。
顧彥璽收起摺扇，伸手捏捏顧沁媛白嫩的臉，「別不開心了，今天二哥帶你出去玩。」
顧沁媛眼睛發亮，也不在意捏自己臉的手，很是興奮地說道：「這可是你說的，那我這就去準備，你可不許耍賴皮。」
「瞧你這小沒良心的，我什麼時候沒兌現過承諾。」顧彥璽覺得自己簡直冤枉極了，他一向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好。
顧沁媛冷哼一聲，「也不知道是誰，明明前些日子說好出門時給我帶些種子回來，結果回到家還是打著空手。」
前幾天顧彥璽出門時，顧沁媛囑咐他帶些藥材種子，她想試試在空間裡能不能種，畢竟空間裡的藥材用一些少一些，肯定是要開源的。
哪曾想，顧彥璽明明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給忘了，可把顧沁媛氣壞了。
顧彥璽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被小妹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心虛，「我這不是那天遇到許兄，一時高興就沒想到嘛。」他笑了笑又說道：「妹啊，今天咱出去，你想買多少買多少，開銷都算我的。」
「真的？」顧沁媛不是很相信，她二哥現在可摳門了。
顧彥璽很是肉痛，一聽這話就知道小妹肯定要大宰他一筆。
他也不是一直這般吝惜錢財，想當初他也是能為一幅畫便一擲千金的瀟灑公子哥。
可這不是因著他不願意成親，鄭氏就斷了他的月錢，就連出門遊學的花費都是顧彥璽往日積攢下來的。
顧彥璽心裡滴血，可面上還是強撐著，「當然，你二哥為你花錢還是捨得的。」
「那就好。」顧沁媛轉身領著綠蘿往院裡走去，一邊走著，口中還說著，「二哥，我待會兒還想買些首飾，你可得把錢備好。」
「少爺，咱們要不要回去拿些銀子？今日可沒帶多少。」顧彥璽身後的小廝侍硯開口說道。
顧彥璽用摺扇敲他的腦袋，「回去拿什麼，你家少爺有沒有錢，你不知道啊？」
侍硯陪笑道：「是，是。可......二姑娘等會兒用錢，咱沒有啊。」
顧彥璽咳了咳，「等出門我們就往藥堂去，買好種子後就去郊外的莊子轉一圈。反正本少爺也只答應小妹帶她出去玩，可沒說要陪她逛街。」
侍硯看了他一眼，很快低下頭，少爺這可是說話不算數。
顧沁媛換了一身男裝，這是鄭氏讓針線房給顧廷澤做的，後來被顧沁媛給要去了。
鄭氏知道顧沁媛是想出門玩，她心裡雖不贊同，但又想著小女兒自婷姐兒出嫁後心情一直不佳，便也沒多管，只告訴顧沁媛開春後就會將教養嬤嬤請來。
顧沁媛拿到這身衣裳還沒穿過，今日還是頭一天。還真別說，七歲的小姑娘雌雄莫辨，她換上男裝，還真像個小公子。
紅袖拿帕子捂著唇輕笑，「我們家的小少爺可真俊。」
顧沁媛心裡也很是得意，昂著小下巴，「那是！」
「紅袖、綠蘿，你們今日就在家裡，我這就和二哥出門。」
「那姑娘你可得快些回來。」綠蘿柔聲道。
顧沁媛點點頭，然後小跑到側門。
一輛馬車停在那裡，侍硯坐在車架上。
「二姑娘。」
侍硯拿出一條小板凳，顧沁媛踩上去，掀起簾門進到車裡。
顧彥璽躺在車上，搖著扇子，端著一杯茶，很是自在。
「二哥，這都是深秋了，你拿著扇子不冷啊？」顧沁媛坐好，看她二哥這般故作瀟灑，就想吐槽。
「你二哥我身體好著呢，怎麼可能冷。」顧彥璽道：「再說，你不覺得二哥我這般很是英俊嗎？」
「我可沒看出來。」顧沁媛不想理他，伸頭看外面熱鬧的景象。
這會兒馬車已經行駛到一條熱鬧的大街，顧沁媛想要去的德濟堂就在這條街上。
當初教顧沁媛醫理的師傅便是德濟堂李老大夫的孫女，顧沁媛熬藥膳一直都是從他家拿的藥材，當然，後來她都偷偷給換上空間裡的。
到藥堂，顧沁媛下車，顧彥璽慢悠悠的跟在她後面。
顧沁媛也沒去找她師傅，直接讓大堂裡的小二給她裝好。
等顧彥璽付完帳以後，顧沁媛問道：「二哥，我們現在去哪？」
「走，今天二哥帶你去個好地方。」
＊＊
顧沁媛看著眼前的小村莊，有些茫然，「二哥，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她想去逛街，結果二哥把她往郊外帶，她往常哪一年沒和娘親到莊子避暑。
顧沁媛扭頭看著顧彥璽，眼睛都不眨，難怪二哥趕路時攔著她不讓她看外面的景色。
顧彥璽輕咳了一聲，「你看看這滿山遍野的桂花，是不是個好地方？」
山上一片片的桂花開得爛漫，顧沁媛聞著這醉人的香氣，很是滿意，但還是嘴硬道：「看在這些桂花的份上，我就不說你耍我的事了。」
「嘿，你這小丫頭，我什麼時候耍你了？」顧彥璽擼起袖子，像是要和她理論一場。
顧沁媛不想辜負這樣的美景，很快沿著小路向前走去。
顧彥璽可不敢讓小祖宗一個人，趕緊跟上。
「這小村子是我偶然間發現的，也是這一片山上種滿桂花，所以我才帶你來。」
顧沁媛正賞著花，也沒搭話。她二哥整日在外遊蕩不著家，難怪能找到這樣的好地方。
在山上玩了一圈後，顧彥璽便帶著自家小祖宗到一戶農家吃飯。
顧沁媛看著桌上的飯食心有感慨，這輩子好像從沒吃過這樣的家常飯菜。
小麥做的白麵饅頭，碗裝的蘑菇燉雞，幾盤青菜，已經是農家最好的伙食。
顧彥璽手拿著饅頭，吃得正香，見顧沁媛沒動筷，問道：「怎麼，吃不下？要真吃不了，這就回家去。」
顧彥璽覺得他著實考慮不周，他自己在外遊歷是吃慣了這些東西，一時也沒注意到小妹可從未吃過這樣簡樸的飯菜。
顧沁媛搖頭，這樣的飯菜前世也是常吃的，就是這輩子錦衣玉食還從未吃過。
「不用了，我也想試試平民人家的飯菜。」顧沁媛拿起一個饅頭吃起來。
顧彥璽站起身，很是懊惱，小妹要是吃壞肚子可怎麼是好，「別吃了，回去二哥給你買點心。」
「其實還挺不錯的。」軟綿的白麵饅頭，吃著還有些甜味。
顧沁媛又說道：「二哥，你就坐下，這離城裡還遠呢，我可是餓了。」
「你真的吃得慣？」顧彥璽問道。
顧沁媛點頭，「當然。」
「那好。」顧彥璽自己也是餓了，便坐下來繼續吃，不過他想著回去讓廚房給顧沁媛做些好的。
「二哥，你在外面這麼久，肯定有見過貧苦人家的吃食，你給我說說。」
顧彥璽看了顧沁媛一眼，「怎麼對這感興趣？」
「這不是到這裡突然就好奇了。」
「普通百姓吃的都是雜糧，平日裡少有見葷腥。」顧彥璽回想一路上見過的場面，心裡也頗不是滋味，「有些人家沒有吃的，便只能到外面挖野菜。」
顧沁媛聽到此番話，不由想起前世。
因為一位偉大的農學家，人民少有餓肚子，加上國家政策好，大家都能吃飽穿暖，那樣的日子對於這裡的百姓而言想必就是天堂了。
顧沁媛也是剛剛想起一個很是重要的問題，便是關於如何避免顧氏一族遭殃的事。
前幾個月因著顧沁婷出嫁的事，顧沁媛一直沒去思考這一點。不過現在姐姐嫁了，她也該好好想想怎麼辦。
今日吃的這頓飯，讓顧沁媛有了一個想法。若能讓現在的平民百姓吃飽，肯定是件大功勞，有了這樣的功勞，無論龍椅上坐的是誰，想必都與顧家沒什麼關係。
而且，能為百姓們做點實事，也不枉她穿越一場。
不過她前世也不是學農學的，對於怎樣增加糧食產量也是一籌莫展。
「二哥，你說怎樣才能增加糧食，讓百姓們都吃飽呢？」顧沁媛問道。
顧彥璽苦笑，「你可是難倒我了，這農事我卻是不懂的。」
顧沁媛也不失望，她本也沒有期望一個世家子弟知曉這些事。
她無意識咬了一口饅頭，突然一怔，顧沁媛低下頭，仔細看著手中的饅頭。
白麵饅頭是小麥做的，可不止小麥能做饅頭，還有玉米.....
顧沁媛嘴角上揚，笑得很是開心。今世，她還從沒在餐桌上見過玉米呢！
因著吃了不懂時事的虧，顧沁媛好生研究了這一世的歷史，特別是本朝。
現在大約是前世的明朝中期，土豆、玉米，甚至是紅薯都還未傳入這片土地。
顧沁媛心想，她如今可算是知道該怎麼辦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查了資料，玉米、紅薯什麼的都是十六世紀傳入中國。
本文設定大齊還沒有。
咳∼小天使們不要拍磚啊∼
第十四章
因著突然想起的這一遭，顧沁媛很快吃完飯，跑到屋外向主人家詢問關於糧食的事。
這戶人家的當家人是個樸實的漢子，雖然不明白這白白嫩嫩的小公子怎麼想起問這些事，但還是大致說了一番。
回程的路上，顧彥璽很是驚奇地盯著顧沁媛。他原以為自家小妹就是個閨閣小姑娘，沒想到卻有大胸懷，倒是比他這個兄長長進。
顧沁媛正在思索怎樣去找玉米、土豆的種子，從剛才那個大漢的口中，她知曉現在的大齊百姓們主要以小麥、水稻為食，那些物種都還未在大齊出現過。
她眉頭微蹙。
現在歐洲那邊應該是有了這些糧食，若想尋得良種，肯定是要出海去找。
出海？
「二哥，如今朝廷出海容易嗎？」顧沁媛開口問道。
顧彥璽更是詫異，反問道：「你這怎麼突然間又問起出海的事？」
「我就是想著現在大齊的糧食養不活百姓，那海外的呢？」顧沁媛迎上他的視線。
見她認真，顧彥璽也正經起來，「都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想必海外的糧食與大齊肯定會不一樣，不過這麼多年也沒聽過南邊的茜香、瀚海等小國有什麼產量極高的品種。」
「那更遠的國家呢？」顧沁媛又問道。
「更遠的國家？」
顧沁媛點頭，「對呀，二哥，前些時日我還聽娘親和大嫂說起京城裡好多人家都有參與海運的生意，利潤很是不菲，若只是南邊的小國又怎麼會賺那麼多錢呢？他們肯定是跑到很遠的國家去做生意了。」
顧彥璽笑了笑，「所以，都有人跑遠了，但還是沒有帶回來良種。」
「二哥。」顧沁媛有些急了，「那些都是做生意的，想必沒能想到這些地方去。再說了，我可不相信海外人與我們一樣都吃稻米。」
「行了，你說這麼多，我們家也沒有做海外的生意，也沒人給你找呀！」
顧彥璽雖也希望可以找得良種讓百姓都填飽肚子，可一時半會兒也沒什麼頭緒。不過看一個七歲的小孩子這般憂國憂民，他倒覺得有些樂呵。
顧沁媛可是被他敷衍的態度氣到了，瞪了他一眼，便扭頭自己想法子。
顧彥璽半眯著眼養神，也沒在意，不過心裡卻另有一番思量。
他離家這大半年，一路上見識過許多事。
看似太平的大齊，底下卻暗潮洶湧。無論是漸起的皇儲之爭，日益嚴重的土地兼併，還是各地的貪官污吏，都讓人心頭難安。
小妹想尋得良種，心意是好的，只是這毫無線索、大海撈針的又該如何去找。
回府後，顧沁媛想去找鄭氏，希望能勸家裡做海運的生意，這樣就能派人去海外找良種。
顧彥璽見她著急忙慌的，伸手拉住她，問道：「小妹你可是要去找娘？」
顧沁媛點頭，側過身來，「你又不願意幫忙，我不只有去找娘親。」
顧彥璽失笑，揉了揉她的腦袋瓜，「行了，讓家裡摻合海運可不是件小事，我帶你去找父親，若是父親同意，事情自然好辦。」
顧沁媛想了一圈。
倒也是，這樣的大事肯定是要家主同意，便跟著顧彥璽去找顧清柏。
書房門口，顧彥璽問候在外邊的顧安，「老爺可在裡面？」
顧安笑著說道：「老爺剛從外邊回來，正在裡頭看書呢。」
顧彥璽微微頷首，朝裡面喊了一聲，得到顧清柏允許後便推門帶著顧沁媛進去。
顧清柏手捧著一本古籍，聽見聲響，抬眸一瞧，便見到身著男裝的顧沁媛，不由笑道：「媛姐兒這身還不錯，這是和你哥去哪兒玩啦？」
顧沁媛走到他跟前，「去郊外了，二哥帶我去看桂花。」
「老二做得不錯。」顧清柏給顧彥璽一個讚賞的眼神，「知道帶你妹妹出去，沒自己一個人亂跑。」
顧彥璽挑一挑眉頭，隨意找椅子坐下，「瞧您老說的，我哪有亂跑。」
「哼，反正我是管不著你，只要你別讓你娘擔心就好。」顧清柏說了顧彥璽一句，便轉頭對顧沁媛溫和道：「媛姐兒可要與爹爹一同讀書？」
顧沁媛拉著他的衣袖，搖了搖頭，「爹爹，我有事想和您說。」
顧清柏有些好奇，問道：「你有什麼事啊？」
「爹爹，我們家可不可以做海運的生意啊？」
「誰和你說的海運？」顧清柏掃了一眼顧彥璽。這混小子，一天到晚每個正行。
顧彥璽攤攤手，這可不是他說的。
父子兩用眼神交流一番，隨後暫停。
顧沁媛說道：「爹爹，我就是想著如果能在海外找到一些產量高的糧種，這樣百姓們就不用餓肚子了。」
「媛姐兒你有這心是好的，不過誰又能保證海外一定有那樣的糧食？何況我們顧家從未有派人出過海。」
「可是......」顧沁媛小臉微皺，爹爹這兒說不通該怎麼辦呢？
顧清柏看女兒愁得像個小老太，覺得有點兒好笑，捏捏她的臉，「好了，何苦作這番模樣，你若真想找一找，我便傳信給你二叔。江南那邊出海的隊伍多，到時出點賞銀讓商人們去尋尋便是。」
顧沁媛點頭同意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她人小言輕，大人們又怎麼會一聽她的話就派船出去。
不過，如果真的有人去找，應該可以帶回來。若是不行，那她只好另外想些法子。
第二日，顧清柏派人送信去揚州。
「大哥可是真疼媛姐兒。」林氏看著丈夫手中的信慨歎道。小孩子隨意提的請求，大哥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顧清松笑了笑，收好信，「難不成你不疼？」妻子年年往京城送的那一箱箱小姑娘家的首飾、衣裳，那可不是假的。
林氏嗔怪，「你還是快些出去找人，不然媛姐兒可會怪你這二叔對她的事不上心。」
「行，行，我這就去。」顧清柏好脾氣的答應。
因為出海尋找糧種的事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消息，顧沁媛便想著是不是要額外做些事。
不過顧沁媛前世是文科生，穿越前輩們做的水泥、火藥的她不懂，搞發明這一條路也不好走。
還是顧廷澤出水痘時，顧沁媛才想起預防天花的牛痘來。
家學裡有一個孩子得了水痘，顧廷澤不小心便染上了，好在不嚴重，太醫來看過，喝了藥便好了。
倒是家裡的女人們心裡發慌，鄭氏還將顧沁媛拘在正院好一陣子，不敢讓她出去。
待顧廷澤完全好了之後，顧沁媛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解禁，顧沁媛便去德濟堂找李老大夫說起牛痘的事。
老大夫行醫多年，聽說此事，不敢妄下結論，只說要與老夥計們商量商量，再去鄉下找養牛的人家問問。
顧沁媛也不急，畢竟是關係人命的大事，自然要慎重。
＊＊
入冬以後，榮國府裡的老夫人過壽。因著老夫人今年身體好上不少，賈代善便決定大辦一場。
顧清柏帶著一家人給老夫人賀壽。
到賈府，男人們被賈赦引到外院，女人們則跟著顧沁婷到老夫人的院裡。
顧沁媛一路上瞧著，雕樑畫柱、美輪美奐，真不愧是「白玉為堂金作馬」的賈家，一派富貴人家的作風。
老夫人面色紅潤，臉上帶著笑，很是和藹可親。四周圍著好多誥命夫人，嘴裡說著奉承的話。
南安王妃正和賈史氏說著話，「你們家老太太身體可是好上不少，不知有什麼良方？」
王府裡的老王爺近來有些不好，南安王妃就想著問問。
「都是太醫的功勞，哪有什麼良方。」賈史氏可不知道老太婆是怎麼好起來的，便推辭說是太醫的功勞。
南安王妃有些不相信，她前頭拜見過老夫人，那樣蒼白的臉色，如果沒有什麼奇丹妙藥，怎麼會這麼快好起來，何況她們家也不是沒請過太醫。
「真的？」
賈史氏看出她不信，便說道：「當然是真的，我們是多少年的好姐妹，我怎麼會騙你。可能是赦兒成了親，老太太心情好罷了。」
這話南安王妃是有些相信的，「也是，想必這沖喜還是有效果的。」看來她們府裡還得辦場喜事才是，開春時便讓世子娶一門側妃好了。
「對了，你家老二的婚事準備定哪家？」南安王妃突然想起賈家的二公子還未定親，便開口問道。
賈史氏臉一僵，想起丈夫一直考慮讓王家女當二媳婦，她這心裡就極不是滋味。好在她推脫說政兒開年便要考秀才，這才打消了賈代善的念頭。
「還沒定呢，政兒二月便要考秀才，我家老爺打算等政兒有了功名再說親事。」
「瞧你這福氣多好，大兒子在兵馬司裡當差，二兒又即將做進士老爺，可不是好福氣。」
南安王爺是極羡慕賈代善的，常在家裡說起賈家的兩位公子這些日子都上進，對家裡兒子恨鐵不成鋼。
南安王妃倒不覺得自家兒子比她賈家的差，不過口裡還是恭維著賈史氏，畢竟賈代善聖眷正濃，聖上又重視老夫人。
賈史氏聽著南安王妃說二兒子將要做進士老爺，很是高興，笑容都燦爛幾分。
「王妃的福氣也好，你家世子也能幹著呢。」
兩人便就著話題開始互相誇讚各自的兒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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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顧沁婷帶著女眷們到正堂門口，打簾子的丫鬟笑著朝裡面喊道：「大奶奶帶著親家夫人、奶奶、姑娘到了。」
裡頭的老夫人一聽便站起身來，一旁的老嬤嬤趕緊扶住。
鄭氏進來，見老夫人站著，上前行了個禮，便道：「老夫人，我們又不是什麼外人，哪有您親迎的道理。」
「你們家養了個好閨女，老身可不得好好謝謝。」老夫人拍著鄭氏的手，指著旁邊的位置，「來，這兒坐。」
「我哪是這個份上的人，我與親家母一塊兒便是。」鄭氏推辭道。
老夫人附近都是和她一個輩分的太太，鄭氏在她們面前都是小輩。
「欸，既然讓你坐，你便坐就是，難不成是看不上我們這些糟臉婆子！」一位老王妃拉著鄭氏坐下。
「瞧您這話說的，王妃和我站一塊兒，准保被人說是姐妹兩。」
「哈哈，好，那咱們老姐妹可不得坐一塊兒。」老夫人玩笑道，隨後對顧沁婷說，「沁婷招呼好你兩位嫂子，可別怠慢咯。」
顧沁婷微笑著點頭，對賈史氏福了福身，帶著周氏和蘇氏坐下，又拉著顧沁媛一起。
老夫人這才瞧見顧沁媛，小姑娘坐得端端正正，長得又好，她心中喜愛幾分，轉頭對鄭氏說道：「這是你那小女兒，可真是個乖乖。」
鄭氏沖顧沁媛招手，「是。」待顧沁媛過來，「快來給老夫人見禮。」
顧沁媛上前行禮，嘴甜道：「老夫人安好。祝您福如東海、長壽百歲。」
「好好。」老夫人十分高興，這般簡單的祝壽詞很得她心意，她現在是巴不得自己活到百歲，好看到曾孫子。
「沁婷啊，你帶著你妹妹去找敏姐兒，小姑娘家的就該和同齡人一塊兒玩。」老夫人瞧著屋裡只有顧沁媛一個小姑娘，便開口說道。
顧沁媛看了一眼鄭氏，得到同意後，向屋裡的夫人們行禮告別，跟著顧沁婷出去了。
顧沁媛一路上拉著顧沁婷說了好些話，剛才都還沒來得及說呢。
顧沁婷聽著小妹囑咐她如何與婆婆相處，怎麼管教下人，她覺得好笑，這個小人兒。
她揉揉顧沁媛的腦袋，「好，好，姐姐知道的，我的小管家婆。」
「姐姐你可要記住才行。」顧沁媛說得可認真了呢。
「好，我記下了。」顧沁婷捏著手絹輕笑。
到賈敏的院子，顧沁婷帶著小妹進去。
精緻的院子到處都體現著主人是如何的受寵。雖然是冬日，花卉卻不少。院裡好幾個婆子，就連門外都候著好多小丫鬟。
難怪紅樓裡王氏曾對王熙鳳感歎賈敏「當年是何等尊貴，那才是千金小姐的樣子。」
顧家也寵女兒，不過老太爺喜簡樸，院裡的佈置不像賈敏這般奢華。
顧沁媛心有戚然，賈敏在家這般受寵，要是她還在，想必林妹妹進賈府時就不會被下人們說成是上門打秋風的了。
進了屋，顧沁媛看見好幾個與她同齡的小姑娘，有的在玩七巧板，有的在下棋，有的手把手在說話。
不知怎麼的，顧沁媛一眼就瞧見其中一個穿著粉藍色衣裙的女孩，瓜子臉，柳葉眉，白皙的皮膚，一雙靈動的眼睛，雖還未長開，但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賈敏正陪著客人，抬頭便瞥見顧沁媛兩人。
她高興上前，對著顧沁婷喊了一聲，「大嫂。」
「這便是媛妹妹了！」賈敏打量著眼前的顧沁媛，語氣很是堅定。
「是，這便是我常和你提起的娘家妹妹。」顧沁婷笑著介紹，「媛姐兒，這就是恩侯的妹妹，你叫她姐姐便是。」
兩人相互見禮。
「媛妹妹。」
「敏......姐姐。」這可真是，顧沁媛覺得自己臉燒的慌，對著林妹妹的娘喊姐姐，還真挺彆扭。
「敏姐兒替嫂子招呼媛姐兒，我這就去祖母那兒。」顧沁婷又對顧沁媛說道，「媛姐兒好好玩。」
顧沁媛點頭。
顧沁婷又叮嚀侍候的丫頭們好生照顧屋裡的各位小主子，便去準備開席的事了。
顧沁媛和賈敏看著顧沁婷離開，轉頭面對面，互相對視幾秒，兩人都笑開了。
「媛妹妹平日裡愛在家裡玩什麼？」賈敏引著她往前走。
「以前姐姐在家，和她一起讀書，做胭脂，最近在養花。」
「那你可是該羡慕我了。」賈敏笑道，「大嫂現在與我一塊兒看書，做胭脂呢。」
顧沁媛嘴角上揚，「可不就是羡慕你。」
也許是因為以前就極喜歡紅樓裡的林黛玉，所以見著她娘便覺得十分親切。
賈敏也喜愛這個妹妹，不僅僅是因為她喜歡顧沁婷這個大嫂，便愛屋及烏。
「這是南安王府的郡主，這是我舅母的侄女，這是鎮國公府的小姐......」賈敏指著小女孩們對顧沁媛一個個的介紹，又和其他人說道，「這是我大嫂家的妹妹。」
幾人相互行禮後，便坐下一塊說話。
「這文人家的姑娘與我們也沒什麼不一樣嘛。」南安王府家的郡主這幾個月來常聽母親說起賈家是如何好命，居然娶了閣老家的孫女，又是抱怨當初怎麼就沒想著為她哥哥迎娶文官家的女兒。
郡主很是不服氣，她可不覺得勳貴家的女孩比別人差。今日聽說顧家要來，她便跟著母親來了榮國府。往常她可是不願意來的，畢竟榮國府裡還有一個天天被她娘念在嘴裡的賈敏。
另外幾名小姑娘互相看看對方，不敢說話。畢竟郡主的脾氣可不是很好，要是惹著她，自己可落不著好。
顧沁媛笑了笑，「這人都是一雙眼睛，一個嘴巴的，會有什麼不一樣。」她也沒再說什麼，就是個嬌氣的小姑娘罷了。
「就是，都是人怎麼會有不同。」郡主不喜歡賈敏，賈敏也不見得就願意搭理她，不過她是主人，便轉著話題道，「媛妹妹是第一次來，今日我們玩些別的。」
郡主還想說些什麼，但其他的女孩子都附和著賈敏的話，商量起玩意兒來。
到底是七、八歲的孩子，儘管嬌貴，卻也不失可愛，聽著小姐妹們說起好玩的，很快加入進來。
顧沁媛瞧了一眼賈敏，得到她一個傲嬌的眼神，不禁想笑。
這樣靈秀活潑的賈敏，還挺可愛的。
小姐妹們玩了一陣子，前頭便有人來通知開席了。
顧沁媛跟著嫂子們坐一塊兒，她娘親則和賈史氏那些夫人在一起。
眼前的桌上，各式各樣的菜肴都趕得上所謂的滿漢全席了。
顧沁媛又不得不歎一聲賈府的富貴，想來賈家是享用慣了這些，所以即便後來子孫不成器，家裡沒什麼進項，賈史氏依然吃著用雞肉來作配的茄鯗。
她有些愁，顧家人都喜清淡，也不知道姐姐在賈家吃不吃得慣，早知道就該提醒娘給姐姐帶幾個廚子才對。
用完席宴後，夫人太太們都各自組局玩葉子戲，賈史氏又叫了兩個優伶來咿呀咿呀唱著。
顧沁媛坐著覺得有些困，屋子裡好幾個火盆烤著，加上剛吃完飯，身子懶洋洋的都想躺下。
賈敏這時找來了，讓顧沁媛去她院裡玩。
顧沁媛這才來了精神，和嫂子說了一聲便跟著去。
「媛姐兒和婷姐兒的小姑子玩得倒好。」周氏很是欣慰地與身邊的蘇氏說道。
顧沁婷是周氏看著長大的，她自己就有兩個好相處的小姑子，便也盼著顧沁婷在婆家過得順逆。
現在看來，這賈家的千金倒也很是不錯。
「都是好姑娘呢。」蘇氏跟著贊了一句。
到賈敏院裡，賈敏拉著顧沁媛看她作的畫、寫的詩，又翻出好些她珍藏的書籍與顧沁媛一同分享。
顧沁媛跟在祖父身邊多年，又有哥哥姐姐教著，好歹培養出一身書香氣。
不過看過賈敏的詩後，她倒是明白為什麼說賈家的靈氣都跑到女兒家身上去了。難怪是能生出仙子的人物！
顧沁媛和賈敏一同探討詩文，一同作畫，玩得很是盡興。
不過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鄭氏派人來叫顧沁媛回府了。
顧沁媛和賈敏依依不捨，約好要給對方寫信，賈敏還將她喜歡的書給了顧沁媛。
馬車裡，鄭氏摟著顧沁媛，柔聲問道：「今日和恩侯的妹妹玩得好不好？」她這一天和其他的夫人們一塊兒，也沒怎麼注意到小女兒。
顧沁媛點頭，興奮地和娘親說起今天的事，嘴裡還不停的誇著賈敏。
鄭氏聽得直笑，「敏姐兒這般好。」
「可不是，娘你不知道，她作的詩真是好，難怪姐姐常誇她。」
「也不知道是誰原還擔心姐姐只喜歡敏姐兒，不喜歡她？」鄭氏調笑道。
顧沁媛臉有些紅，將頭埋進鄭氏懷裡，甜膩膩的喊了一句，「娘！」
鄭氏拍著她的背，眯著眼睛，不由想起大女兒。
顧沁婷今日的行事很有章法，和賈史氏一起準備的宴席被其他家的夫人狠狠誇了一番。
鄭氏很是欣喜，女兒過得不錯就好，她現在啊這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至於另一半嘛，還得婷姐兒生下榮國府的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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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開春後，鄭氏就為顧沁媛找來兩位嬤嬤。
其中一位趙嬤嬤是皇宮裡逝世太妃身邊的貼身姑姑，另外一位謝嬤嬤是經常教導世家小姐的教引嬤嬤。
顧沁媛每日裡跟著兩位嬤嬤學禮儀規矩，都少有和二哥一同出門去玩。
好在鄭氏也不打算太拘著顧沁媛，只是讓嬤嬤們管管她有些散漫的性子。
現在海外良種的事還沒有音訊，李老大夫那兒也才剛帶著幾名好友到鄉下，顧沁媛沒什麼事幹，所以她也不怎麼反感與嬤嬤們學些東西。
業餘時她經常和賈敏通信，兩人的感情愈發好，惹得她娘打趣。
倒是京城裡出了一出與賈家有關的事。
二月中旬，縣試開始，賈政信心百倍前去參加，雖然在考前與衙役有過不愉快，但好在賈代善派了一名管家跟著，沒鬧出什麼丟臉的事。
衙役起先也不知道賈政是國公府的公子，便準備搜他的身，但賈政很是不情願，一直僵著。
等管家告知衙役賈政的身份後，衙役很快放行，賈政這才順利進入考場。
只後來那位衙役和朋友喝酒時說起這件事，感歎他還真沒見過這樣迂腐不知事的豪族公子哥。
縣試過後，賈政志得意滿回家，賈史氏讓人備好賞銀，準備等結果一出便大賞府裡的下人。
就是賈代善也不怎麼擔心，畢竟只是個小小的縣試罷了，賈政常得府裡的先生誇讚，再加上賈史氏又在他身邊吹耳邊風，他對於二兒子還是很有信心的。
哪知有一天賈代善帶兵巡視京城時，一個禮部的小官叫住了他。
京城與其它地方不一樣，縣試、府試都是由禮部的官員主持的，只是考官的品級不高。
這樣的小官員賈代善往前是從未見過的，也沒想過竟還會有說話的一天。
當然，這個小官的膽子也真是夠大，居然當街叫住超品的國公爺。
「國公爺，府上二公子的縣試通過了，只是這名次不是很高。」
其實糊名閱卷後，考中的名單上並沒有賈政的名字，還是這個小官想起榮國公的二公子也來參加了這場考試。
官員們面面相覷。
「這……是不是要添上賈公子的姓名？」小官猶豫問道。
主持這場考試的主考官是禮部一名從五品官員，五十來往的年紀，脾氣很是正直，也不知變通，當場便否定了這個提議。
於他來說不管是誰的兒子，只要沒有半點真才實學便不能錄取，也是因為他這倔脾氣，才在禮部蹉跎了好些年。
下屬們也知道他的脾氣，但是誰也不敢得罪了榮國公，只得好生相勸。
到最後，主考官還是同意了，不然呢？誰又敢得罪國公爺，只是後來免不了長籲短歎。
你說說榮國公怎麼就不知道自家兒子的才學如何，現在居然要來難為他。
賈代善原以為這禮部小官是來給他報喜，結果一聽名次不高，心裡咯噔一下，也沒和他多說什麼，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榮禧堂，賈代善越想越不對，當即命人出去打探消息。
得知賈政的名字是後來添上的，賈代善頓時臉一黑，屋裡的下人們戰戰兢兢不敢出聲，還是他身邊的心腹溫聲勸慰，賈代善才緩過神來。
他立即讓人將教賈政讀書的先生叫來，好生拷問，最後得到的話與以前很是不同。
原來賈政讀書不開竅，就是死讀書，背篇文章雖也能背下，但他確實還沒有考中秀才的能力。
不過先生見賈家所有人都說賈政會讀書，他也不敢說實話，便跟著誇起賈政來。
賈代善當時悲從中來，生生吐出一口汙血，把他身邊伺候的下人嚇得魂都快沒了。
他也不許下人們出聲，將人通通趕了出去，自己一人在書房裡呆了一整晚。
第二日，賈代善如往常一樣去上差，畢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將軍，這點事他還是經得住的。
不就是看走眼了，原來他的兩個兒子都沒什麼出息。
好在如今知道的也不晚，大兒子是要好生操練，至於二兒子嘛，還得再另外請個先生，不過賈代善還是打算讓賈政參加完這次的府試。
賈代善冷笑，想來如此，賈政應該能知道他到底有幾斤幾兩。
賈政通過縣試的消息一傳回來，賈史氏就準備大辦宴席，她只知道考過了，但不知曉名次。
不過後來被老夫人攔下了，畢竟只是個縣試，而且四月府試就要到了。
賈史氏很是不高興，私下還與賴家的說老太婆就是偏心眼，見不得她和賈政母子兩好。
賈代善那些時日裡冷眼旁觀著賈史氏和賈政的動靜，他就是想瞧瞧這兩母子是真的什麼都不懂，還是掩耳盜鈴。
四月份的府試後，賈代善專門派人去禮部，讓他們不要看在他的面上，該是怎麼樣就什麼樣。
賈政和賈史氏還在家裡等著好消息時，南安王妃上門了。
「你呀，放寬心，政兒這次沒考好，下次再上場便是。」南安王妃一臉的可惜，拉著賈史氏不停的安慰，「可是因為起先開春時政兒著涼了，所以才沒考好？」
南安王妃從王爺口中得知賈政沒通過府試，連個童生也沒考上時，心裡都快笑死了，這不，她第二天一早就來看賈史氏的笑話。
賈史氏原還帶著笑的臉頓時僵住了，她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我都還不知道。」
「這可是我家王爺問榮國公，榮國公親口說的呢！你家政兒沒過府試。」見賈史氏臉色愈發不對，南安王妃連忙說道，「哎呀，你看，王府裡還有事，我這就先回了。」
她這笑話也看成了，還是趕緊離開，不要太得罪人。
南安王妃走後，賈史氏沉下臉，立馬去找賈代善。
不提榮國府裡鬧騰了好幾天，只說京城裡眾人著實看了場好戲。
賈史氏知道賈政沒考上，不願意相信，一直說是那些官員的錯，讓賈代善找人核查。
賈代善不想再寬容她，撕開血淋淋的真相讓她看。
賈史氏頹廢了好幾日，原來政兒也不會讀書。
但她又不想讓其他人看笑話，畢竟以前她常在外邊說賈政是天生的文曲星。
她便讓賴家傳消息說賈政前些時候是發著燒去考的試，現在還在床上躺著。
賈代善聽到心腹的回話，當場大罵了好幾句「蠢婦」，但消息已經放了出去，再說些什麼也都是欲蓋彌彰。
只是好幾天上朝的時候，他都被其它同僚用異樣的眼神瞧著，就連天盛帝也私下讓他管好府裡的事，不要被婦人牽著鼻子走。
老夫人本來是不大理事的，但自從賈史氏做下蠢事後，直接從賈史氏那兒拿走管家權，交給顧沁婷。
賈史氏不服，被賈代善罵了一通。
賈政經過此事後，羞憤難堪，整日窩在院裡也不怎麼出門。一出門他可就要被往日瞧不上的紈絝子弟嘲笑，索性就關緊院門。
顧家人聽說這事，鄭氏派身邊的大丫鬟去賈府裡看望顧沁婷，得知她沒什麼事後才放下心來。
鄭氏就擔心府裡發生這樣的事，顧沁婷一個新媳婦不好做。
其實賈赦得知賈政連個童生都沒考上時，很想去看看他那整天端著個讀書人架子的二弟現在是什麼模樣。
不過他如今每天跟著兵馬司裡的將士巡街、練武，也沒什麼精力，加上顧沁婷又勸著他多關心祖母和老爺，他也就沒那個看好戲的念頭。
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他也漸漸改變了以前的很多想法。
以前賈代善和賈史氏都看重賈政，都說賈政讀書好，將來准會光耀門楣，賈赦他心有不甘，這才有些嫉妒賈政。
但現在看著，原來這所謂的會讀書，居然連府試都過不了，他頓時什麼煩惱、嫉妒都沒了。
他現在就想著自己好好幹，證明他賈赦才是榮國府的頂樑柱。
顧沁媛還是從身邊的謝嬤嬤口中知道賈政的事，她險些咳嗽出聲，難怪賈敏最近都沒和她寫信。
不過她也不怎麼吃驚，紅樓裡也沒提過賈政考過科舉，只說賈代善臨死前為他求得了一個五品工部員外郎的官職。
顧沁媛不好寫信去問賈敏，便從她收藏的寶箱裡翻出好幾件玩意兒給賈敏送去。
賈政的事在京城裡傳過一陣子後便翻篇了，最近的大新聞是大皇子妃生下了皇長孫，太子急得跳腳，整天在東宮努力耕田播種。
大皇子得了個嫡長子，天盛帝很是高興，畢竟是他第一個孫子。
也不知道是怎麼的，天盛帝子嗣繁盛，雖然三皇子早逝，但如今還是有八位皇子（顧沁媛出生後的幾年裡天盛帝又新添了兩名皇子），更別提宮裡還有好幾位公主。
可是下一輩的大皇子、太子成婚好些年，一根苗苗都沒有，好不容易大皇子有個兒子，可不是驚喜，何況還是正妃所出。
天盛帝高興極了，不僅給賢妃、大皇子、皇子妃封賞，還當場給皇長孫賜名。
就是太子近來非常焦躁，行差踏錯，辦砸了好幾件事，招來禦史的參劾。
第十七章
太子和大皇子又鬧了一番，天盛帝作壁上觀，官員們各有各的思量，加上四、五皇子在旁邊扇風弄火，朝堂很是沸騰好久。
顧家老太爺和顧清柏近來也眉頭緊皺，書房的門好幾天都關得死死的。
家裡的氛圍也不像往常一般輕鬆，顧沁媛就盼著出海的隊伍早日來個音信。
到十月份，秋雨濛濛，江南那邊顧清松派人送來好幾個大箱子，有一箱是專門點名給顧沁媛的。
顧沁媛打開箱子就笑了，裡頭好幾樣她都是認識的。
顧彥璽拿出一個土豆，「這東西圓不圓，黑不溜秋，上頭還發著芽，能吃嗎？」
「等我種出來再說，你看看可不可以吃。」
顧沁媛理了理箱子裡的東西，有土豆、紅薯和玉米粒，都是拿袋子分開裝好的，其它的顧沁媛倒是不怎麼認識，瞧著有些像花種。
土豆秋天應該還可以種一茬，不過紅薯和玉米顧沁媛就不知道可不可以種，或者還是要等到春季？
顧沁媛叫院裡的粗使婆子把蘅蕪院裡的花都給移到花盆裡，在空著的地方將土豆種下。她也不敢全種下，怕種不好給浪費了。
好在土豆是極好養活的，快要到過年的時候，就可以收了。
等把全部的土豆收完，那產量可是將府裡的人驚到了。家裡人都沒把顧沁媛種土豆的事放在心上，只想著她一個小姑娘家自己玩，哪曾想，產量竟然這麼高。
顧沁媛還拿了一些到廚房，讓他們炒幾盤土豆絲，再做個土豆燉牛肉。
今日的晚膳是全家人一塊兒，女眷一桌，男人們一桌。
眾人看著盤裡的土豆，不知該怎麼下手，難不成真的可以吃？聞著倒是挺香的。
顧沁媛見大家都沒動筷，自己夾起一筷子吃了。
鄭氏可是緊張，「你這小魔星，怎麼就自己吃了，快快吐出來。」
顧沁媛咽下，笑了笑，「娘，你們就放心，可以吃的，瞧，我這一點事都沒有。」
鄭氏見她都吞下了，當即就想請大夫，被顧沁媛好說歹說給攔住了。
顧沁媛忍不住冒冷汗，不就是吃點土豆絲，哪有請大夫的。
還是老太爺發話，「既然老二都派人給送來，肯定是有人吃過的，大兒媳婦你就不用擔心。」他拿起筷子，「好歹是媛姐兒親自讓人種下的，我們也嘗嘗。」
眾人聽後點頭，都吃了些，味道還是不錯。
「媛姐兒你明日就把種子派人拾掇好，再拿紙筆記下種植的法子。」老太爺放下筷子，沉吟片刻，「雖然媛姐兒那兒種過一番，但到底沒多少，還是讓莊子上的老農們看看，若真的產量極高，還得稟告聖上，早些讓百姓們得利才是。」
「嗯，祖父您放心，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土豆收完以後，顧沁媛就已經讓人裝好，還專門寫了一本冊子。
老太爺捋捋鬍鬚，十分滿意，「媛姐兒這次可是立了大功。」若良種種成，那可真是百姓之福。
「小妹心善，做得極好，大哥敬你一杯。」顧彥遠端起杯子，站起身向顧沁媛舉杯。
顧沁媛臉都紅了，揮著手說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我就是自己種著玩的。大哥你在刑部為百姓們判案請命，那才是真的為國為民。」
「好了，老大你快坐下，瞧我們媛姐兒都羞成什麼樣了。」鄭氏嗔怪。
「行啦大哥，咱們都是一家人，哪有必要這麼客氣。」顧彥璽拉著顧彥遠坐下，轉頭問顧沁媛，「對了，小妹，這玩意叫什麼名的？」
「土......豆。」
「雖然確實是土裡長出來的，可也不能叫這名。」顧彥璽差點兒嗆著，這名也不知道是誰取的。
「也不用管它叫什麼，只要能種能吃便是。」老太爺又囑咐一句，「老大，老大媳婦，明日就讓莊子裡的人給帶去。」
顧清柏和鄭氏起身，道一聲「是」。
「祖父，二叔還送來了其它的，我不知道怎麼種，明天都讓他們拿去。」顧沁媛想著自己那兒的紅薯玉米都還沒種，紅薯眼看著都快壞了，還是趕緊讓專業人士們去傷腦筋。
種子被帶到莊上後，顧清柏時不時都會去瞧瞧，他就想看看小女兒玩鬧似的找來的種子，是否真能為百姓謀福。
老農們拿著不認識的種子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下手，好在有顧沁媛的小冊子，加上他們種地多年的老經驗，還是順利給種下了。
種下去的土豆玉米和紅薯都還未收穫，李老大夫那兒倒是傳來喜訊。
老大夫們專門到鄉下有牛的人家詢問探訪好長時間，本來還沒什麼發現，一位老大夫脾氣急都想著回京城，結果正好路過一戶人家，他們家的牛染上痘疹。
李老大夫喜出望外，研究好久，終於得到好消息。
牛痘可以更好的預防天花，而且比以前的人痘更簡單有效，還不用擔心種痘時人的身體不好承受不住。
李老大夫回京後立馬就來顧府拜訪，想和顧沁媛好好說說。
顧清柏這日正好在家，聽到門房傳話說是德濟堂的老大夫來了，便與他見了一面。
李老大夫好生誇讚了顧沁媛一番，又說想要推廣，還要加上顧沁媛的名字。
顧清柏連忙推辭，口中說著都是他們的功勞，顧沁媛只是提了個想法。他女兒就是個小姑娘，再說真正做事的也是老大夫們。
李老大夫這才反應過來，說了好幾句抱歉。
顧清柏又問他要如何推廣，需不需要幫忙引薦太醫院。
老大夫仁心仁術，也盼著牛痘儘快用於百姓身上，加上太醫醫術高明，他也想著是不是要和太醫們商量改良一下方子。
顧清柏得到肯定後，立刻就派人送老大夫去太醫院正那兒。
送走李老大夫後，顧清柏一個人踱步到顧沁媛的院子，見她正在院裡種花，也沒出聲，看了好一會兒，便去清輝院向老太爺請安。
顧閣老聽顧清柏說起牛痘的事，思忖很久才說道：「你也不必太過於追究，媛姐兒是個懂事的，何況女兒家能幹，也不是件壞事。」
「可......」顧清柏就有些擔心這又是良種又是牛痘的，若被其他人知道，小女兒也不知會怎樣。
顧閣老擺手，「你和你媳婦把府裡的籬笆紮牢，人家又怎麼會知曉顧家有個這般出色的女兒。」
顧清柏看著老太爺的神色，又想起小女兒，歎了一口長氣，「是，我知道了。」
「你這是作什麼樣子？」顧閣老笑了笑，「難不成有個能幹的閨女還不好？」
「我就想著若媛姐兒是個男兒，怕是能做出一番事業，這般在閨閣裡倒是給耽擱了。」顧清柏有些可惜地說道。
「欸，」顧閣老搖頭，「媛姐兒被養得嬌了，若為男兒，怕也是和你家老二一個性子，都想著出去玩。」
顧清柏一想，倒也是，隨即笑道：「反正咱們家的孩子也用不著全養成老大的模樣。」
顧閣老指著他笑，哪有這樣調侃自己兒子的。
過了一會兒，顧閣老開口說道：「良種的事報給聖上後，老夫打算乞骸骨。」
「老爺？」顧清柏驚訝，想要勸老太爺打消這個想法。
「你不必多說，」顧閣老打斷他的話，「若老夫還在朝中，你與老二想再進一步卻是難，何況老夫年事已高，也想過幾年的清閒日子。」
顧清柏見老太爺堅定的神色，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知曉老父親是為家族、為子孫才下了這個決定，他心裡實在愧疚。
「再說老夫離朝，你和老二也可專心輔佐君上，不必捲入皇儲之爭。」顧閣老也是想過了許久。
良種之事太大，無論是對聖上，還是百姓而言，都是極好的事，可于其他的皇子而言，良種是奪嫡的利器，到那時顧家可真成了香餑餑。
老太爺退意已定，便沒再和顧清柏說些什麼。
九月，顧家良種的種植也初步有了成效，顧閣老到莊子裡查看一番，回府後便與顧清柏商量早日呈給聖上，想著趁萬壽節時獻上去。
顧清柏將管事們交上的資料編輯成冊，又讓莊裡送來好幾簍的土豆玉米紅薯。
做皇帝的，哪有不想做千古一帝，流芳百世的，就算是李後主也有想要做一番大事的念頭，只是沒那個能力罷了。
天盛帝瞧了瞧這壽禮，又看了幾眼顧家一起遞上來的冊子，裡面的產量、種植方法寫得明明白白。
他大喜，連說了幾句「好」，當即就讓內務府把良種帶下去，讓皇莊種下。
「太師真是拳拳愛民之心！」天盛帝很是感慨，前段時日關中大旱，百姓們種下的糧食顆粒無收，戶部撥了好些錢糧，他又砍了好幾個貪官的腦袋，這才平息災情。
顧家送來的良種產量高，又好種，若以後還有災情，想必不會到餓殍遍野的地步。何況如今土地兼併嚴重，這良種也可緩緩局勢。
真是天佑大齊！
天盛帝喜笑顏開，「朕可得好好嘉賞太師。」他頓了一下，「就封太師為景豐侯，取「年景豐裕」之意，世襲三代，三代之後降等襲爵。」
此話一出，滿堂的官員無不羡慕地看著顧家父子兩。
賈代善倒是樂得直笑，這親事結得好啊。
第十八章
「聖上，尋良種之事是我家小孫女提出的，就連頭一波耕種，也是她帶著人做的。」顧閣老沒有上前接旨，而是想要為小孫女爭取她該得的榮譽。
「可是顧卿的老來女？」天盛帝之前為顧賈賜婚的時候，特意瞭解了顧家的兩個孫女。
顧清柏上前，「是，小女見百姓們生活艱苦，便想著出海尋找良種。」
天盛帝敲著桌子思忖，顧家出海尋良種的事他起初倒是不知，不過太醫院出了牛痘的事他是知道的，就連首先提出想法的是顧家的閨女，底下都報了上來。
他獎賞了太醫院眾人，又將那位老大夫封為太醫。顧家按下他家女兒的功勞，他也就沒有理會。
倒是沒想到那個小姑娘竟還想著出海尋找良種，而且還找到了。
天盛帝沉吟片刻，「顧卿家的閨女是個好的，既然顧卿的小女有首倡之功，那朕便封她為甯安縣主，至於太師還是封為景豐侯，三代始降。」
顧閣老與顧清柏相視一眼，跪下謝恩領旨。
滿堂的官員們更是欣羨，又得了個縣主，這顧家可真是越來越顯貴了。
太子心中暗喜，面上卻還端著，遙遙向顧閣老敬了一杯酒。
大皇子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四皇子卻是親自到顧家父子這兒道賀，顧清柏客氣地與他碰了一杯。
「哼，就老四會做人。」五皇子就看不慣徒明珝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真把自己當賢王了，「太子都還沒動作，他倒先上前了。」
五皇子徒明玨和四皇子徒明珝年紀相仿，互相十分熟悉，五皇子覺得四皇子裝模作樣，四皇子嫌棄五皇子做事沒腦子，彼此都瞧不上對方。
六皇子盯著桌上的飯菜裝做沒聽見，反正他就是個小透明，父皇看不上他，兄弟們也沒將他放在眼裡。
九皇子徒明琅六歲，正是調皮的時候，拉著七皇子徒明瑾的衣擺小聲說道：「七哥，五哥又在說四哥了。」
徒明瑾瞪了他一眼，他縮著腦袋不敢說話。
哎！七哥冷著臉的樣子可真夠嚇人的。
「九弟。」八皇子指著徒明琅笑。不長記性，居然去招冷面七哥。
徒明琅白了他一眼，哼，別以為他不知道，老八就是嫉妒他與七哥關係好。
九皇子是幼子，近年十分招老皇帝喜歡，小兒子心思淺，沒有整天惦記著他屁股下那張椅子，而且小兒子嘴甜會說話，常逗得他開懷大笑。
徒明琅的母妃是天盛帝的新寵麗嬪，端是好模樣，不過她並未恃寵而驕，對皇后很是尊敬，常帶徒明琅向皇后請安。
徒明琅經常在皇后那兒見著徒明瑾，也不在意他冷淡，就愛纏著他，等搬到東五所讀書，他更是搶在八皇子前頭，占了徒明瑾旁邊的院子。
徒明瑾是個嚴謹的性子，看不得徒明琅跳脫的模樣，時常厲聲教導，不過徒明琅可不怕他，兄弟兩的感情還算不錯。
萬壽節不光是聖上那兒群臣慶賀，皇后的翊坤宮這邊也設宴招待命婦，前朝發生的事傳到後宮來，命婦們紛紛向鄭氏道賀。
鄭氏早晨就聽顧清柏說起今日獻良種的事，只沒想到聖上居然給了這麼大的恩典。
她起身向皇后福了福身，「聖上隆寵！」
皇后小何氏嫁給天盛帝已有二十來年，當初天盛帝為了不委屈太子，便娶了何家另一房的女兒。
因著這個緣故，皇后對太子極好，不過太子對皇后卻是淡淡的，並無多少感情，倒是更願意與他外祖父一房親近。
皇后通透，也並不在意。
于上，皇后貼心侍奉聖上，於下，照顧皇子公主，于妃嬪，處事公正大方，在後宮中廣有讚譽，就是天盛帝的寵妃甄妃也說不出什麼不好來。
天盛帝對皇后也敬重有加，多次稱讚皇后乃是賢後。
皇后一直無子，好在聖上將七皇子交與她撫養，這麼多年，有徒明瑾的陪伴，她過得也算是順心如意。
既然聖上都賞賜了顧家一番，皇后自然也要有表示。
「顧夫人快坐下，顧家獻上良種是聖上之福，大齊之幸！你顧家忠君愛國，家中的女兒心地善良，著實應該好生獎賞。」皇后含著笑意說道，「對了，甯安縣主今日到了沒？」
她對這小姑娘還挺感興趣的，想要見上一面。
「回娘娘，小女年紀小，規矩都還沒學好，便沒帶她來。」鄭氏解釋道。
皇后有些可惜，隨後想起顧家還有個大女兒，便問道：「本宮記得你家的大女兒是嫁給了榮國公世子做媳婦？」
鄭氏微微頷首，那邊榮國府老夫人指著身邊的顧沁婷笑著說道：「娘娘可是問我這孫媳婦？」
顧沁婷起身向皇后行禮。
「哎喲，可真是個好孩子。」皇后見顧沁婷大方得體，心裡滿意，「還是老夫人福氣好。」
老夫人樂呵呵的，「當初還是聖上賜的婚事。」
「是呢，本宮還記得當初還派人祝賀過。」皇后又和鄭氏說道，「大閨女這般好，想必甯安縣主也是不凡，夫人得記得將縣主帶進宮來給本宮瞧瞧。」
女兒被封縣主，向皇后請安是應該的事，鄭氏起身應下。
「母后召見縣主時，可也得叫上兒媳。」太子妃想著太子吩咐她要與顧家交好，連忙說道。
「娘娘到時也叫上臣妾，臣妾也想見見安寧縣主。」甄妃可不願意讓顧家只親近太子。
「甄妃妹妹說的是，娘娘可不能撇下臣妾。」賢妃也趕忙說上一句。
皇后見一向自持的淑妃也是一副期待的模樣，笑了笑，「你們都來，可不得把縣主嚇到，縣主還小呢。」
皇后可不願意這麼多人到她宮裡，平日她都是初一十五才讓嬪妃們來請安的，她召見安寧縣主就是走個流程，並不想見甄妃她們如何招攬顧家為自己兒子添助力。
何況，她瞧著，顧家對奪嫡一事表現平平，大抵是不願捲進這些事來，她也不希望一個小姑娘被人拉進這泥潭來。
「看娘娘說的，臣妾又不是洪水猛獸，哪能把郡主嚇著。」甄妃可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一句話勸住，她剛才想了一圈，顧家的小女兒，好像也不是太小，她還想看看這安寧縣主能不能給玨兒做媳婦，當然五皇子已經有正妃這事她是沒考慮的。
「哈哈，你這性子，可不得把縣主嚇著。」皇后不想再說下去，轉頭對鄭氏說道，「夫人到時直接將縣主帶到本宮這翊坤宮來就是。」
鄭氏含著謝意看向皇后，「是。」
宴席結束，大家各自回家，顧府眾人走到宮門前都還被人圍著恭賀，好久才脫身。
顧沁媛從娘親口中得知自己如今有了個縣主的封號，還有些懵，皇帝都給顧家封侯了，還順手還賞個縣主來，真是大方。
鄭氏點著她的額頭，「好了，我的甯安縣主，現在回去休息，接下來兩天讓趙嬤嬤好好和你說說宮廷中的禮儀，過不了幾天你就該去面見皇后娘娘。」
「能不去嗎？」顧沁媛心裡有些緊張。
「你說呢？」鄭氏睨了她一眼。
「好，我知道了，這就回去找嬤嬤。」
＊＊
賈代善一臉喜悅，回到府裡還是久久不能平靜，對老夫人說道：「還是母親當日選的這個親家好。」
他如今是越發慶倖與顧家結了親事，自從賈政科舉失利，他看透了二兒子的真正實力，心裡很是失望，如今兩個兒子都不能讓賈家由武轉文，他就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下一輩的孫子身上。
好在當初娶了顧家女，以後孫子讀書也有人教導。
賈代善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將賈政送去顧家，可賈政那樣子，連本《論語》都還沒學懂，他又怎好意思將賈政送去。
現在顧家又有了個侯爵，這門親事他是越想越好。
老夫人就道：「你既覺得好，就該讓赦兒好生對待孫媳婦才是。」
賈代善點頭，「母親說的是。」
「要我說，顧家可沒把我們榮國府當作親家，這麼大的事都沒和我們提一句。」賈史氏在翊坤宮時心裡就不怎麼舒服，一個侯爵啊，若是賈家有了這個功勞，那她的政兒還怎麼需要去考那啥子科舉。
自從賈政落榜，賈史氏便怨聲載道，她又不願意相信是賈政才學不夠，就只能恨那些沒讓賈政考上的考官。
老夫人頓時拉下臉，「史氏，你這是說什麼，人家顧家尋良種，難不成還得告訴你？真是越發不像樣了。」人家府裡的功勞，又與其他人有什麼關係，難道顧家還得白送功勞給你。
老夫人如今是越發後悔，當初怎麼會讓老國公找個這樣的兒媳婦回來，為母不慈，為妻不賢。
當初賈代善的幾名妾侍是怎麼死的，那幾個庶出的孫女是怎麼胡亂嫁出去的，這一樁樁一件件老夫人又怎麼會不知，只是她念著史氏有三個兒女，為了孫子孫女她也不想對史氏怎樣。
哪知史氏如今是越來越不著調，不僅對赦兒不好，居然還想要搶顧家的功勞。
「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別說，回你自己院裡呆著。」賈代善厲聲道。
「老爺。」賈史氏大喊了一句，怎麼能這麼對她。
賈代善別過頭不願看她，讓下人將賈史氏帶回去。
老夫人歎了口氣，「哎，你可要好好看著她，別讓她再做些蠢事。」
賈代善臉色不好看，口裡還是說著：「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男主終於出來了∼
謝謝「末顏」的營養液∼
第十九章
顧沁媛跟著趙嬤嬤學了兩天的宮廷禮儀，又聽她說了好些到宮裡需要注意的事。
入宮這天，鄭氏特意讓顧沁媛換上新衣，又為她戴上皇后賞賜的首飾。
母女兩到宮門口，便下馬車，皇后身邊的姑姑采萃領著她們到翊坤宮。
皇后正在整理宮務，聽見通報便傳話讓兩人進來。
鄭氏帶著顧沁媛往內殿走去，走到裡頭，向皇后跪下行禮。
「起來。」皇后眉眼帶笑，「這就是甯安縣主？」
皇后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長得白白淨淨、乖乖巧巧的，還挺招人喜歡。
「是，臣女拜見皇后娘娘。」顧沁媛抬頭看了一眼皇后，有些驚訝，她原以為賢名在外的皇后會很嚴肅，沒想到這麼好看，這麼溫柔可親。
「縣主看什麼呢？本宮有什麼不對嗎？」皇后見顧沁媛面露驚異，不由好奇。
「臣女覺得娘娘好看，想要多看幾眼，又怕娘娘怪罪。」
皇后笑了起來，眼角都笑出了淚花，「甯安縣主真是可人，這嘴哦，怎麼這麼甜呢！」
自從做了這個皇后，旁人只誇她賢良，她可有好些時候沒聽人誇過好看。
「縣主說的是大實話呢！娘娘可不是好看！」采萃很是贊同顧沁媛的話，她家娘娘本就長得好，只是宮裡的美人太多，這才沒顯出來。
「娘娘如今年華正好，」鄭氏認真說道，「臣婦還想問問娘娘是如何保養的呢，瞧著跟二八的少女一樣。」
皇后肚子都笑疼了，「好啊，本宮可算是知道甯安這些話是跟誰學的。」
「好了，好了，你們母女兩可別再逗本宮了。」皇后揉了揉肚子，側過身吩咐身邊的采萃，「廚房裡有剛做出來的點心，拿出來給顧夫人和縣主嘗嘗，正好堵上她們的嘴。」
采萃笑著應聲，腳步輕快向小廚房走去。
顧沁媛見皇后這般和氣，膽子也大了許多，眨巴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說道：「娘娘，臣女和我娘說的都是實話，您可不能堵我們的嘴。
皇后又忍不住笑了，「好，不堵上甯安的嘴，這點心是給甯安甜嘴的。」
「娘娘可得讓采萃姑娘少拿些，臣婦這小女兒可是愛吃點心，臣婦就擔心她哪天把牙給吃壞咯。」鄭氏壯似埋怨道。
「哦，本宮看甯安的牙長得好好的，怎麼會吃壞。」皇后見采萃進來，便說道，「想來在家裡顧夫人管得嚴，甯安少有點心吃，今日就多吃些。」
「娘娘，臣女早晨吃了好多東西，都吃不下了。」顧沁媛確實是吃不下，鄭氏擔心在宮裡吃不著東西，便讓她早上多吃了些，這會兒她的肚子還是飽飽的。
「既然如此，就放著，等甯安你餓了再吃。」皇后讓采萃將點心放在顧沁媛旁邊的桌上，又問顧沁媛平日裡做些什麼，讀什麼書，是怎麼想到派人去海外尋良種......
顧沁媛一一回答。
說了小半個時辰，皇后讓采萃帶著顧沁媛到翊坤宮的花園裡轉轉，她想私下問問鄭氏關於顧閣老乞骸骨的事。
老太爺在萬壽節過後便遞上奏摺，言明要告老離朝，這幾天都沒到內閣上差，天盛帝就想讓皇后問問鄭氏，顧閣老是不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顧沁媛看出皇后與她娘有話說，順從地跟著采萃到花園的小亭。
采萃將點心放在石桌上，叮囑小宮女照顧好縣主，便向顧沁媛福了福身告退。
顧沁媛在花園裡轉了一圈，眼睛都看花了，不愧是天下最尊貴的地界，好些花她以前只在書裡讀到過。
翊坤宮的園子小，顧沁媛也不敢在宮裡亂跑，逛完園子後她便回到小亭子呆著。
小宮女見她有些無聊，便問道：「縣主可要和奴婢說說話？」
「好啊。」顧沁媛點頭，拿起一塊桂花糕，邊吃邊聽小宮女說趣事。
一隻小狗突然竄到亭子裡，顧沁媛眼前一亮，蹲下身子，看著渾身雪白的狗狗。
「這是哪來的小可愛啊？」顧沁媛伸手摸摸它的身子，蓬鬆的毛發軟軟的，黑黑的眼睛水淋淋的，真是太萌了。
顧沁媛喜歡小動物，更是愛狗，不過大嫂對動物過敏，家裡便沒有養寵物。
「這是九殿下的多寶大人。」小宮女開口說道。
「多寶大人？原來小可愛你還是個官身呢！」顧沁媛碰了碰多寶的鼻子，笑吟吟道。
多寶也不認生，還往她身上湊了湊。
顧沁媛見多寶一直嗅著她的手指，想來應該是清泉的緣故。
徒明琅小跑到花園，一眼就看見那沒良心的在給別人獻殷勤。
「這誰啊，居然敢碰本皇子的狗，這是瞧不上小爺我咋的！」他背著手，大搖大擺到亭裡。
小宮女向他行了個禮，「九殿下，這是甯安縣主，今日和顧家的夫人來給娘娘請安。」
「哦......」徒明琅拉長語調，一雙眼睛打量著顧沁媛，「你就是那個派人出海找良種的甯安縣主？」
顧沁媛對他福了福身，「是。」
古代的小孩子真是不能小覷，特別是人尖子滿地的宮城裡，那眼神可真不像個孩童。
「你是怎麼想起出海的？」徒明琅對這一點尤其好奇，他在宮裡都呆悶了，特別想去外邊，結果他連皇宮都沒出去，竟還有人出海到別國去了。
「殿下，臣女只是想著也許海外有不一樣的糧食。」顧沁媛微低著頭回答。
「那你瞭解海外的事嗎？」徒明琅又問道。
「回殿下，出海的是江南的商人，臣女並不清楚海外的情況。」顧沁媛當然知道一些海外的事，不過她這一世從未出過京城，自然不能說瞭解。
「切，沒勁。」徒明琅原以為可以聽海上的事，結果什麼顧沁媛什麼都不知道。
他坐在石凳上，用腳尖踢了下地上的多寶，「過來。」
多寶嗚咽幾聲，看了看顧沁媛，還是委屈到主人身邊。
「瞧你這諂媚樣，跟小喜子一個德行。」
徒明琅身後的小太監笑了笑，狗腿道：「能跟多寶大人像，是奴才的福氣。」
顧沁媛見這場面心裡不舒服，她知道這個時代本就與前世不一樣，可還是不能適應。
「你那是什麼表情？」徒明琅瞧見顧沁媛的臉色，語氣不是很好。
顧沁媛扯著嘴角，「臣女只是想著皇后娘娘與臣女娘親說了好一會兒話，也不知說完沒？」
徒明琅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了一塊，「那你可有得等，本殿下母妃和母后聊天不說個一兩時辰是沒得停的，你們女人啊，就是磨磨嘰嘰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話說。」
他說到最後，還歎了口氣。
顧沁媛不由得想笑，還是個小屁孩呢，頓時心裡舒服許多。
這樣的時代只能去適應，不然就要想法子去改變，顧沁媛沒法子，便只能往好的地方想。
徒明瑾踏進翊坤宮時，就聽見徒明琅的聲音，「老九今日沒去禦書房？」
他今天被父皇召見，才從乾清宮出來準備向母后請安，沒想到正巧抓到老九沒去上學。
他沉著臉，走到花園。
身後的蘇啟泰趕緊跟上去，九殿下也真是，翹課怎麼還來翊坤宮了呢，這不盡惹主子生氣嘛！
徒明琅正問顧沁媛京城裡有好玩的，顧沁媛見他對外面的事這麼感興趣，便和他說了說。
「要是小爺我能早日出宮建府就好了。」徒明琅想著出宮的日子就覺得美滋滋，到時他不用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讀書，還能到處玩，那日子，真是美得冒泡。
他一副沉醉的表情逗得顧沁媛和小宮女捂著嘴笑，就連他身後的小喜子垂下的腦袋也一點一點的。
「哼，出宮建府，爺倒是要看看連禦書房都不上的九殿下如何讓父皇允許出宮。」
徒明琅一聽這熟悉的清冷男聲，慌忙跳起來，轉頭就見著他身後的徒明瑾。
「七哥，你什麼時候來的，父皇不是召你去乾清宮了麼？」徒明琅就是因為他七哥不在，才敢翹課的，哪想竟然被抓個正著。
「我不在你就蹺課，老九你讀書難到是為了爺不成？」徒明瑾挑眉。
徒明琅笑了笑，「哪能啊。」他用袖子擦了擦石凳，討好道：「七哥，你坐。」
隨後又大聲喊了一句，「這人哪去了，還不給你家七爺把茶端上來。」
顧沁媛見徒明琅這模樣笑出了聲。
徒明瑾聽見聲，目光看向她。
「七殿下吉祥。」顧沁媛向他行禮。
昨日皇后便說起甯安縣主要來請安，翊坤宮來了個陌生的小姑娘，徒明瑾一見就知道是誰了。
他冷著的臉稍溫和些，微微點頭，「甯安縣主。」
不知怎麼的，七殿下明明只比她大兩三歲，可看著卻很是穩重，顧沁媛都有些怕他，就跟以前見著老師似的。
見完禮後，小亭裡靜默無聲。
顧沁媛覺得有些不自在，天知道，就算是和嚴肅的大哥她都有許多話說，可面對七殿下，她連嘴都不知該怎麼張。
徒明琅也不太習慣這氣氛，「七哥，你不是要給母后請安啊，我和你一塊去。」
「請安後自己去禦書房找先生。」徒明瑾可不想慣著他，很是嚴厲說道。
「知......知道了。」
徒明瑾見他應下，心下滿意幾分，轉身對顧沁媛說道：「縣主一起，母后應該與顧夫人談完了。」
顧沁媛點頭，跟著他一起向殿內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見面，撒花∼
謝謝「末顏」的營養液∼
謝謝「」這位沒有留下姓名的小天使的營養液∼
第二十章
等顧家母女兩走後，皇后歪在榻上，目光看向坐得端正的徒明瑾。
十一二歲的年紀，面色清冷，老成得不似這個年紀的少年。
「今個兒見甯安縣主，覺得怎麼樣？」皇后想聽聽徒明瑾對顧沁媛的印象如何。
「還行。」徒明瑾平日裡難得誇人，更別說誇一個小姑娘，能說一句「還行」也是因為顧沁媛不似一般的閨閣千金，眼光沒局限在一畝三分地上，心裡還想著關心百姓疾苦。
「你啊。」皇后搖搖頭，甯安小小年紀便能想到常人未曾想過的地方，哪是一句還行就夠。
不過皇后養徒明瑾這麼多年，知道他的性子就是這般，對他人嚴格，對自己更甚。
徒明瑾剛去尚書房讀書時，為了趕上前邊兄長的進度，夜裡的蠟燭都要燃盡幾支，學武就更是認真了，身上的淤青好久才散。
「母后可是喜歡？」徒明瑾開口問。
「喜歡，怎麼不喜歡。」皇后笑道，「那孩子長得好，嘴又甜，要是本宮能有個這樣的閨女怕是睡著都能笑醒。」
她說完，眼神瞥向徒明瑾。
「天下人都是父皇的子民，母后是父皇的妻子，甯安縣主自然也是母后的女兒。」徒明瑾一本正經說道 。
皇后可不相信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不過老七和甯安的年紀都不大，現在提這些還早，她便沒再說什麼。
鄭氏與顧沁媛剛從宮裡回來，榮國府就來人了。
「親家太太好，甯安縣主好，奶奶們好，老奴來給您們報喜了。」榮府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帶著笑，很是高興的樣子。
「哦，是什麼喜事，嬤嬤你親自來？」鄭氏頓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什麼，身子微微向前傾，驚喜道，「是不是婷姐兒有喜了？」
「親家太太料事如神，可不就是大奶奶有了身子，今早上太醫剛來看過，說是快滿兩個月了。」老嬤嬤從小看著賈赦長大的，現在大少爺就要當父親，可不是件大喜事。
「真的，姐姐有孩子了？」顧沁媛有些驚訝，她姐姐還沒到十八呢，這就要生孩子？
「可真是件大喜事，太太，我們可要去看看婷姐兒？」周氏問道。
鄭氏點頭，轉頭對王嬤嬤吩咐道：「嬤嬤，你快將我前些日子備好的東西帶上，我們這就去。」
「是。」王嬤嬤很快從房裡拿出一個包裹。
包裹裡是一些專門給孕婦用的東西，鄭氏原本想著顧沁婷成親有這麼些日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懷上了，所以便提前準備好，沒想到還真是巧，這麼快就要用上了。
榮國府東院，顧沁婷躺在床上，老夫人坐在床邊高興得一直拍著她的手。
賈赦更是一臉的激動，不停在屋裡轉圈。
「祖母，我這才兩個月呢，不必這麼躺著。」顧沁婷掀開被子，打算下床，被老夫人止住。
「欸，就是因為兩個月，所以才更要注意。」老夫人扶著顧沁婷躺下，又為她掖了掖被子。
這可是老太婆她頭一個曾孫，可得好好的。
「祖母說的是，娘子你就好好躺著，有什麼事都跟我說。」賈赦拍著胸口說道，娘子為他懷孩子，他肯定要好好照顧母子兩。
顧沁婷見他這般，心裡暖洋洋的，柔聲道：「好，我聽祖母的。」
接下來的日子顧沁婷安心在榮國府裡養胎，顧家眾人時不時前去看她，鄭氏和顧沁媛更是在賈府裡住了半個月。
在賈府時，顧沁媛和賈敏常陪在顧沁婷的身邊，兩個人為著顧沁婷肚子裡孩子的小名爭得面紅耳赤，惹得老夫人、鄭氏和顧沁婷樂得直笑。
賈史氏也到過東院幾次，不過經常來去匆匆。
顧沁婷也不在意，她這個婆婆本就不是很喜歡她和恩侯，就這般挺好的。
老夫人也不怎麼管賈史氏，反正有賈代善看著，賈史氏不可能做些什麼。
七個月以後，顧沁婷平安生下賈府的長孫。
顧沁媛和賈敏因為年紀小，老夫人和鄭氏沒讓她們在產房外候著。
後來顧沁媛聽鄭氏提起，賈赦在產房外嚇得差點暈倒，她很是感慨。
賈赦在姐姐懷孕時對姐姐悉心照顧，也沒有找什麼小妾通房，就連賈史氏送的丫鬟都被他打發出去了，這樣的男人，不說當下就連現代都少有。
顧沁媛如今是真的承認賈赦這個姐夫還不錯。
孩子一出生，賈代善就為他取名為賈瑚，還定下賈赦第二個孩子就叫賈璉。
顧沁媛看著白白嫩嫩的賈瑚，暗暗發誓，一定會保護好他，絕對不會讓他夭折。
「瑚哥兒真可愛。」賈敏趴在木架床邊，「哎呀，媛妹妹你快看，他吐泡泡了。」
「還真是。」顧沁媛順著賈敏的手看向賈瑚的嘴。
小賈瑚睜著黑亮的眼睛，嘴角吐著小泡泡。
「好了，妹妹們等會再和瑚哥兒玩，我們該出去了。」顧沁媛走進來，笑著說道。
「知道了。」顧沁媛和賈敏齊聲說道。
今日是賈瑚滿月的日子，賈府賓客盈門。
到外院，顧沁婷抱著孩子給眾位夫人太太們行禮。
「哎呀，這孩子可真像恩侯，以後肯定又是個美男子。」夫人們紛紛誇讚，別看她們以前都瞧不上賈赦，可對他那張臉，是喜歡得不得了，當然，現在賈赦這個人她們也喜歡極了，恨不得就是自己的女婿。
不過又有誰能想到當初名聲難聽的賈赦竟然對自己媳婦這麼好，不僅沒納二色，甚至從兵馬司下差回家，都要專門買點心給顧家女帶回去。
賈赦的那些狐朋狗友們經常聽賈赦念叨府裡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他們牙都快酸掉了。
老夫人聽著周圍人的話笑得合不攏嘴，她現在是有曾孫萬事足，只要是誇賈瑚的，她就高興。
「你家大兒媳婦懷孕，你沒給赦哥兒丫頭？」南安王妃好奇極了，她可不相信賈史氏喜歡她兒媳婦，竟然這麼體諒顧家女。
「她懷著孕呢，我哪能給她添堵。」賈史氏自然是不高興的，不過面上還是要裝著好婆婆的樣子。
「那你就這麼委屈恩侯？」南安王妃這樣的深宅婦人，受過丈夫納妾的苦，可見不得其他人好。
賈史氏如何不想讓賈赦納妾，可他自己不願意，難不成她還壓著賈赦和其他人同房不成。
她扯了扯嘴角，轉這話題道：「不提這個了，我前些日子托你打聽的事有消息沒？」
在顧沁婷懷孕時，賈代善打算給賈政娶王家女，賈史氏聽到心腹傳來的消息，心裡一驚，也顧不上這些日子丈夫都不怎麼待見她，跑到賈代善書房跟他說，先不要給賈政定親。
賈代善原本沒理她，可見賈史氏泫然欲泣，他心裡也不是滋味。
到底是相伴幾十年的妻子，又為他生兒育女，怎麼可能沒感情，只是賈政之事打擊他太過，加上後來又查到賈史氏在管家時把大庫房裡好些貴重物品都搬到自己的私庫，因為這些事，賈代善對賈史氏很是失望。
可如今見她這樣，賈代善也狠不下心來，便答應讓她給賈政找媳婦。
賈史氏挑選的人家都是頂尖的勳貴，不過那些人一聽媒人來說的是賈政，很決然地拒絕了，有些人家還很快將府裡的女兒嫁出去，就怕他賈家又讓皇帝賜婚。
經過賈政科舉的事，京城裡少有不知道榮國公二公子不僅才學不夠，還自視甚高，這樣的人，他們可不願意讓自家閨女嫁過去。
賈史氏很是生氣，對那些眼睛瞎的人恨得不行，可人家就是不答應，她也沒辦法。她又不想降低標準，找比王家地位低的，畢竟這樣，她還不如直接讓二兒子娶王家女。
好在最後打聽到聖上這一輩有個親王的嫡女還沒嫁人，賈史氏就想著找南安王妃去問問。
「我問過了，王府那位郡主比你家政兒大個一歲，不過因為王妃心疼，便多留了幾年。那郡主可是驕縱，你真想要為政兒求娶？」南安王妃不是很喜歡那個嬌蠻的郡主，但又不是她娶媳婦，她管不著，不過為了賈史氏以後覺得受了欺騙再來找她，她還是得先說清楚。
「大一歲倒是沒什麼。」賈史氏倒覺得這個兒媳婦還行，有個郡主的身份，雖然那個王爺不受聖上重用，可到底是個親王，可比王家只剩個伯爵好，至於郡主脾氣大，這也沒什麼，只要她嫁進來便是賈家的媳婦，做媳婦肯定不會與做千金小姐時一樣。
顧沁媛後來得知賈政居然和一位王府郡主在商議親事，她頓時懵逼，所以是蝴蝶效應？賈寶玉親媽都要換人了，那神瑛侍者還會到賈府渡劫嗎？沒有賈寶玉，那絳珠仙子還會成為林妹妹嗎？
不過等到賈瑚周歲時，兩家的婚事還沒定下，後來顧沁媛才從顧沁婷那裡聽說王府郡主不願意，吵著要嫁給今年的新科狀元。
新科狀元自然比連童生試都沒過的賈政好，親王府自然答應了。起初那位王妃也是想著自家女兒年紀大了，加上賈政也好拿捏，便想著和賈史氏接觸接觸，但現在有更好的人選，當然就反悔了，反正兩家連庚帖都沒換。
賈史氏氣得直罵人，被賈代善呵斥一頓，後來賈政還是和王家女訂下了婚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小天使們，今天晚了這麼久，非常抱歉∼
第二十一章
六年的時光轉瞬即逝，迎春花開的時候，顧沁媛剛過十五的生辰。
這幾年來顧家發生了許多事，老太爺在賈瑚周歲後不久正是退出朝堂，天盛帝挽留過好幾次，但老太爺去意已決，天盛帝見此，也只好應允。
老太爺離開朝堂，天盛帝很快便將顧清柏升為戶部尚書，揚州的顧清松也被派到福建任巡撫。
顧沁媛這一輩，大哥顧彥遠離京到山東的一個縣城做父母官，大嫂周氏隨夫上任，還帶上新生的小二顧廷燁，至於大侄子顧廷澤則繼續在家裡讀書，如今老太爺賦閑在家，也正好教導。
三嫂蘇氏終於在顧沁媛十二歲那年有了孩子，是個女娃，這可是顧家下一輩頭一個姑娘，顧三興奮得不行，硬是抗住顧清柏懾人的目光給小姑娘取名喚馨寧。
小馨甯如今正好三歲，可萌了，整日跟在顧沁媛身後叫姑姑。
顧三在小馨寧出生那年參加春闈，中了二甲進士，現在還在翰林院。
他本打算今年外放出去，不過家裡人都捨不得小馨甯，顧清柏還放出話，要走他自己走，小馨寧得留下。
蘇氏也對顧三說：「相公你要是離京，可別想著我們母女兩跟你一塊兒。」
家裡的老太爺、公公婆婆都捨不得馨寧，她又如何離得了女兒，至於丈夫想要外放，那就自己去好了。
顧三哭笑不得，自己竟成了惡人。
顧三到底沒走成，顧彥璽卻是又出去了，他在家裡呆不住，開年就往江南那邊去了。
顧家發生了許多事，賈家這幾年也有幾件大事發生。
首先是賈政和王氏成親，賈寶玉的爹媽終於就位。
賈政實在不想娶大字不識一個的王氏，可賈代善經過王府郡主那一遭，哪敢再讓賈史氏摻合賈政的婚事，很快與王縣伯定下婚禮日期。
賈政心不甘情不願地迎娶王氏，結果蓋頭一掀，倒是眼前一亮。
王氏的相貌如何，從她侄女王熙鳳那兒就知道了。花一般年紀的王氏，美豔大方，與紅樓中的鳳辣子可是有幾分相似。
賈政和王氏婚後倒是柔情蜜意，就連本不滿意王氏的賈史氏也沒那麼討厭她。
老夫人和賈代善也覺得滿意，畢竟賈政現在還能娶個王家的媳婦已經是不錯。
但三個月後王氏懷孕，二房夫妻的關係降至冰點，起因便是王氏被太醫診斷懷孕後，賈史氏將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給了賈政。
賈政是個愛紅袖添香的，那個貌美的丫鬟，又會吟上一兩句詩，還會時時誇賈政，說他才高八斗，都是因為考官不識貨，這才名落孫山。
賈政大悅，他本就喜歡丫鬟的美貌，這下心裡更是舒坦，幾乎夜夜宿在那丫鬟房裡。
王氏悲憤，又因為新嫁不久，受不得委屈，那丫鬟成姨娘第二天，王氏就和賈政大吵大鬧。
賈政惱羞成怒，罵道：「妒婦，你沒讀過書，難不成王家連女誡都沒教過你嗎？」
說完，摔門而去。
王氏氣得發抖，撲在床上大哭。
賈政院裡發生的事怎麼可能瞞過賈代善和老夫人，就連沒有管家的賈史氏第二天都知道了，她還專門將王氏叫到身邊訓斥一頓。
賈代善心裡對賈政愈發失望，讀書不成，現在連妻妾都管不好。
老夫人過意不去，覺得對不住王氏，便派人接王氏的母親到榮國府。
「娘，他怎麼能這麼對我？」王氏抱著她母親痛哭。
「這就是命，這男人哪有不納妾的，你爹、你哥哥他們都有妾侍，就連榮國公不也有姨娘，娘和你婆婆都是這麼過來的。」王氏娘憐惜地撫著王氏的背。
「可大哥不就沒有，」也是因為賈赦沒有一個妾侍，王氏這才對賈政抱有希望，「那顧氏不就沒有這樣的委屈。」
「顧氏娘家是侯府，她的父親又是戶部尚書，兄長們也爭氣，娘家得力，賈赦又怎麼會納妾給她難堪。」王氏娘苦口婆心道，「家裡現在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你爹身體不好，又只有個伯爵，你大哥不爭氣，家裡只有靠你二哥，可子騰如今在軍裡仰仗的還是榮國府啊。」
「娘啊，我怎麼就這麼命苦。」王氏眼淚直流，她就是因為知道娘家靠著榮國府，只能生生咽下苦楚。
可她的心裡卻恨起顧沁婷來，憑什麼顧氏娘家得力，丈夫體貼，而她卻活得這麼憋屈。
王氏娘走後，王氏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若以前還有些像鳳辣子，現在卻越來越靠近紅樓裡那位面甜心苦的二太太。
她對賈政體貼入微，對賈史氏恭順有加，雖然因為還年輕，有時忍不住脾氣，還是會和賈政爭吵不休。
不過，等到賈珠出世後，他們之間倒是少有吵架。
大房賈赦兩口子可沒空理二房夫妻的破事，賈赦這幾年是鬥志昂揚，現在都成了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算是有了官身，顧沁婷也忙著管家，兩人還要養兒子們。
沒錯，是兒子們，賈珠兩歲時，顧沁婷終於生下紅樓裡那位璉二爺。
璉二如今兩歲多，說話可溜了，又是個好顏色的，只要長得好的人抱他，他能高興一整天，嘴裡還不停說著甜言蜜語，可要是個長得一般，小二爺可不帶搭理的。
顧沁媛生辰一過，鄭氏便決定去京城外的白馬寺上香，往年都是快五月份去的，不過因為小馨寧生病剛好，鄭氏就想去拜拜佛祖。
顧家在京裡的女眷都去，鄭氏還派人去榮國府，請老夫人、賈史氏和顧沁婷一起。
老夫人年紀大了，不願意動彈，便拒絕了，賈史氏就更不會和顧家人一起出門。
到最後，顧沁婷帶著賈敏、賈璉一起去白馬寺，至於賈瑚，老太爺現在正教他讀書呢。
賈瑚聰敏，有靈性，三歲到顧家，老太爺滿意得不行，只說要親自為他啟蒙。要知道，就連顧彥遠哥仨，老太爺都沒親自教導。
賈代善當時驕傲得不行，他賈家終於有了麒麟兒。
賈瑚卻是個不驕不躁的性子，讀書用功，閒暇時還會幫著顧沁婷照顧賈璉，可把賈赦和顧沁婷感動得不行。
馬車上，顧沁媛和賈敏正陪著小馨甯和賈璉玩，兩小孩童言童語的，可樂了。
小馨寧說自己家裡有個漂亮姑姑，璉二就說自己也有個好看的姑姑，而且馨甯的姑姑還是他小姨。
小馨寧氣壞了，嘟著嘴轉過身不理他，璉二可會看臉色，一見表姐不高興了，便拉著馨寧的手說：「表姐，我的東西都給你，連小姨也分給你，這樣你也有小姨了。」
「真的呀。」小馨甯立馬笑起來，又和賈璉一塊兒玩。
賈敏笑得花枝亂顫，倒在顧沁媛身上，「這兩小孩，說的話怎麼這麼逗。」
顧沁媛也是啼笑皆非，傻馨寧，他小姨不就是你姑姑。
鄭氏、蘇氏和顧沁婷也樂得不行，一直到下馬車，嘴角都還翹著。
到白馬寺，小沙彌帶著一行人到後面的廂房，蘇氏招呼著丫鬟婆子們收拾東西，鄭氏則囑咐跟來的管家讓護衛守好，不要讓生人進來，顧沁婷也帶著賈敏和賈璉去安頓。
顧沁媛抱著小馨寧到房間裡，為她換了件裡衣。剛才馨甯和賈璉玩得後背都濕了，她前些日子病才好，可不能再著涼。
「姑娘可要打些熱水來？」趙嬤嬤問道。
顧沁媛點頭，「正好給馨寧擦擦臉。」
趙嬤嬤便帶著大丫鬟玉翅去廚房打熱水，另一個丫鬟雲墜在旁邊候著。
綠蘿和紅袖前兩年便嫁給府裡的小廝，顧沁媛還給她們準備了一份嫁妝，玉翅和雲墜是顧沁媛以前的二等丫鬟，綠蘿和紅袖出嫁後，顧沁媛便把她們提成大丫鬟。
至於趙嬤嬤則是顧沁媛的教引嬤嬤，她從宮裡出來沒地方去，加上無兒無女，顧沁媛說以後要給她養老，她便留在顧沁媛身邊，替顧沁媛管著身邊的事。
另一個謝嬤嬤在顧沁媛十二歲後，便離開顧府，回家去了。
「小姑姑。」馨甯貼著顧沁媛的臉軟軟說道，「我昨天聽到祖母和王嬤嬤說要給姑姑選小姑父呢，小姑姑，小姑父是什麼呀，和大姑父一樣嗎？」
鄭氏當初可是被大女兒的婚事嚇到，雖然賈赦不錯，顧沁婷現在過得也很好，但是沒有親自為女兒挑選女婿，仍舊是她一件憾事。
顧清柏也怕再來一次賜婚，不敢再等小女兒及笄再挑女婿，這些日子他都在看名門才俊的資料。
顧沁媛臉頰微紅，嗔怪道：「哪來的小姑父，馨甯你可別亂說。」
小馨寧歪著小腦袋，很是不服氣，奶聲奶氣說道：「馨寧沒有胡說的。」
「好好，你沒說。」顧沁媛可不想再多提什麼小姑父，抱著她站起來，「快起來，姑姑給你穿衣服。」
「姑姑，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馨寧又開口說道。
「姑姑也不知道。」顧沁媛敷衍說了一句。
雲墜輕笑出聲，顧沁媛目光瞥向她。
「姑娘，奴婢出去看看嬤嬤和玉翅怎麼還沒回來。」雲墜福了福身，很快掀開簾子小跑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一章∼
第二十二章
春日的白馬寺風景正好，寺廟後山的桃花開得格外燦爛，從山腳看上去，仿佛是一片粉色的朝霞。
到寺裡的第二天清晨，顧沁媛陪著鄭氏聽空明大師講禪，蘇氏和顧沁婷聽得入神，就連賈敏也十分認真。
古代的女人好像都信佛，時不時會抄抄佛經、拜拜菩薩，就是有不信的，嘴裡也會念叨一兩句「阿彌陀佛」。
顧沁媛原本是不信這些的，不過重來一世，對於這些神鬼佛的她心裡也懷有敬意。
聽完一段佛經後，鄭氏讓蘇氏帶著姐妹幾個先離開，她打算向空明大師問問顧沁媛的姻緣。
空明大師于相面一道頗有心得，在京城廣有美名，京裡的官宦人家都願意到他這兒來。
「大師，您看小女的姻緣如何？」鄭氏問道。
近來好些人家都暗自來顧府向鄭氏和顧清柏夫妻打聽顧沁媛的婚事，不是給自家兒子求親的，就是來推薦家裡的小輩。
鄭氏簡直挑花了眼，但顧清柏卻不甚滿意，畢竟那些人家裡好多都與皇子們有關聯。
「姻緣自有天定。不過夫人放心，甯安縣主一生富貴榮華、平安順逆，婚事也是極好的。」至於顧沁媛身上隱隱的金鳳，空明大師卻沒有提起。
空明大師今日見到顧沁媛時也是大吃一驚，以往顧家女眷來寺裡，他並沒從縣主身上看到後鳳之相，可如今那金鳳卻是隱隱閃爍，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後鳳，竟是有大功德的。
隨即空明想起顧家小姐是因為良種之事被聖上封為縣主，他心裡便有數了。
今日能見著甯安縣主身上的金鳳，想來不久後她就該與隱龍定下親事，就是不知是哪位皇子。
倏地，空明想起今日來寺裡的那位皇子，心裡猛地跳了一下，那位......
世間人習相面之術，多是為普通人算命，對於皇族，他們是不敢掐指的，就是算也算不準確，畢竟皇位關係天下，一招不慎，就有可能于百姓有害。
所以往常皇子們來白馬寺時，空明從不開口。
當然，皇子們也並不相信所謂的命數，他們更願意相信的是自己的能力。
「夫人應該早做打算。」明空大師忍不住提醒道，「縣主的婚事今年怕是有著落。」
鄭氏詫異，「今年？可我與老爺並沒有......」
他們兩口子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今年小女兒的親事怕是定不下來。
「緣分一事妙不可言，該來時自然就來了。」語畢，明空大師雙手合十，垂首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鄭氏聽完思緒萬千，心裡很是不平靜。
顧沁媛一行人到外院，顧沁婷和蘇氏不放心留在廂房裡的馨甯和賈璉，便想回房去。
「媛姐兒和敏妹妹可要與我們一道回屋？」顧沁婷問道。
賈敏微微點頭，轉身問顧沁媛，「媛妹妹呢？」
顧沁媛想了想，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去後山看看桃花也好，便搖了搖頭，「我想去後山轉轉。」
「這，媛姐兒你一個人……」蘇氏有些遲疑，太太將小姑子交給她，她可不敢讓顧沁媛有事。
「要不我陪媛妹妹一起去。」賈敏也不放心好姐妹一個人。
「哪是我一個人，還有嬤嬤和玉翅她們呢。」顧沁媛笑著說道，「再說敏姐姐你昨晚擇床，睡得遲，該回去補補眠才是。」
「可是......」賈敏看向顧沁婷。
「寺裡長期接待女眷，護衛還是有保障的。」顧沁婷說道，「不過，媛姐兒還是要注意些。」
「三嫂、姐姐你們放心。」顧沁媛自己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自身的安危還是在意的。
顧沁婷稍稍放下心，囑咐趙嬤嬤，「嬤嬤好好看著媛姐兒，不要讓她亂跑。」
「是，大姑娘放心，奴婢會照顧好縣主的。」趙嬤嬤回道。
「姐姐，我不會亂跑的。」顧沁媛連忙說了一句，像是怕顧沁婷不讓她去後山。
顧沁媛好笑地點點她的額頭，「好，我們這就先走了。」
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顧沁媛帶著人漫步到後山。
白馬寺的桃花在京城裡是一絕，每年都有很多人來看，好些文人墨客一到這個時候，就會來寺裡寫上一兩首關於桃花的詩詞。
顧沁媛賞花的地界是寺裡專門為女眷留的，不會與前邊的男客們遇上，所以顧沁婷才放心讓她來。
桃花開得好，顧沁媛心情舒暢，恨不得一直待在這兒。
「縣主，找個地方歇歇腳。」趙嬤嬤見已經走到後山深處，怕顧沁媛受不住，便勸道。
顧沁媛回頭看她，又望望後面跟著的玉翅、雲墜。玉翅的額頭都冒汗了。
「好，那我們去前邊的亭子裡坐坐。」
因為清泉的緣故，顧沁媛的身體不錯，體力也比一般的閨閣少女強，所以即便走了很久，她也不覺得累，但玉翅她們就不行了。
沿著小徑走到亭子前，顧沁媛微微皺眉，「嬤嬤，你看看，亭裡是不是有人？」
亭子在高處，裡面有人，顧沁媛只大概看得出身形輪廓，不是女子。
趙嬤嬤上前一步，說道：「確實有幾個男人。」。
玉翅問道：「縣主，要不咱們回去歇息？」
「算了，我們走。」顧沁媛氣悶，這是周圍最近的一個亭子，正好讓玉翅她們休息，如果裡邊是女子，她們還能過去，可現在卻不得不離開。
「要和空明大師說說這事才是。」趙嬤嬤憂心忡忡，也不知是誰，要是縣主碰上可怎麼得了，沒有長輩在身邊，私下和男子見面，縣主的名聲還不得壞了。
「爺，前邊好像是甯安縣主。」蘇啟泰站得高，很輕鬆便能看清遠處的顧沁媛。
「想必是縣主來後山看花。」空明大師放下手中的棋子。
「真是老衲之過，只想著這裡僻靜，寺裡的女眷們也少有走這麼遠，這才把殿下帶來。」空淨大師很是懊惱，「該和縣主賠罪才是。」
說著，他站起身打算去找顧沁媛。
「大師也是因為我才到的這兒，我也該和縣主賠句不是。」徒明瑾放下手中的棋子，「蘇啟泰，你去將縣主請來，就說我們和她道歉後便離開。」
「是，奴才這就去。」蘇啟泰心領神會，急匆匆向顧沁媛追去。
顧沁媛隱隱聽見有人在叫她，她轉過頭望去，蘇啟泰氣喘吁吁在後面跑著。
「縣主，是七殿下身邊的蘇公公。」王嬤嬤這幾年跟著顧沁媛到宮裡向皇后請安，見到過徒明瑾身邊的蘇啟泰。
「奴才給縣主請安。」蘇啟泰跑到顧沁媛跟前，打了個千。
「蘇公公，你怎麼在這兒，難不成七殿下也在？」顧沁媛問。
「是呢，殿下今日來寺裡為玉嬪娘娘做法事，早上就出宮了。這不，現在正和寺裡的空淨大師在亭子裡商量法事的流程。」蘇啟泰說著，尷尬地笑了笑，「因為前邊人太多，空淨大師便帶著殿下到這裡來，驚擾了縣主。殿下和大師請縣主過去，想和您賠句不是。」
「我沒什麼事，既然七殿下和空淨大師在討論事情，我便不必去打擾。」顧沁媛可不想去看徒明瑾那張冷臉，一見到他，顧沁媛的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她到翊坤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准能碰到他。
「這，縣主您可不是難為奴才嗎？要是今天奴才沒把您帶過去，殿下還不得扒了奴才的皮。」他家主子的心思，蘇啟泰整日跟在他身邊，能不知道？
「七殿下知道你這麼編排他嗎？」
徒明瑾雖然清冷嚴謹，可對身邊的人還算不錯。
蘇啟泰嘿嘿一笑，沒再說話。
「行了，你前邊帶路。」顧沁媛下巴一揚，讓蘇啟泰先走。
「縣主......」趙嬤嬤有些猶豫，雖然是七爺，可也不好這麼見面的。
「沒事，空淨大師還在的。」如果不是有寺裡的大師，顧沁媛也不會單獨和徒明瑾見面。
「爺，縣主來了。」離亭子還有十米遠，蘇啟泰就高聲喊道。
顧沁媛很是不淑女地扔給他一個白眼，這是在宮裡養的什麼習慣。
到亭裡，顧沁媛沖徒明瑾福了福身，「七殿下。」
「縣主請起。」徒明瑾輕咳一聲，指著旁邊的石凳，「坐。」
顧沁媛看了他一眼，與往常一樣，高冷的很。
「縣主，今日真是對不住，是老衲疏忽，竟然壞了縣主的興致。」空淨大師彎下身，向顧沁媛鞠躬。
顧沁媛臉一下就紅了，忙擺手，「大師不必如此，我沒事的。」這麼老的長輩，她可不敢受禮。
徒明瑾目光掠過顧沁媛的粉霞，向空淨大師說道：「大師快起來，縣主沒放在心上。」
顧沁媛心裡腹誹，要不是大師在這裡，她一定會放在心上的。
不過她還是順著徒明瑾的話說道，「七殿下說的是，大師請起。」
空淨大師還是覺得過意不去，「縣主寬宏大量，但老衲的確不應該帶殿下到這兒來，回寺裡我便去戒堂領罰。「
顧沁媛不知說些什麼，只能微笑。
「我也該和縣主賠句不是。」徒明瑾看向她。
顧沁媛被他的目光注視著，覺得有些不自在，臉上的紅暈更深了，「殿下既然已經賠過不是，那我便先走了。」
她起身打算離開。
「縣主。」徒明瑾叫住她，對空淨大師說道，「大師，我們走。」
空淨大師點頭，「老衲這就和殿下離開，縣主在亭裡歇歇腳。」
徒明瑾帶著蘇啟泰和空淨大師離開，路過顧沁媛身邊時說了一句，「外邊太陽大，我讓蘇啟泰給你送把傘來，你先別回去。」
他說完，就走了。
顧沁媛坐在石凳上，撐著下巴，有些茫然，她和七皇子關係有這麼好的嗎？他居然讓身邊的人給她送傘來。
而且，徒明瑾不是冷面七爺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以前也沒見他這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致歉......
今天出去浪了，對不起(°_°)
第二十三章
蘇啟泰把傘送來後，急吼吼地又離開了。
顧沁媛由著玉翅給她撐傘，一臉懵地回到廂房。
「縣主，該去太太那兒用膳了。」王嬤嬤在顧沁媛耳邊輕聲喊道。
縣主自從打後山下來，就一直坐著，呆呆看著桌上那把七殿下送來的油紙傘，王嬤嬤心有顧慮，縣主莫不是對七殿下......
顧沁媛回過神來，將腦海中清俊挺拔的身影打散，微微抿唇，過了一會兒說道：「這就走。」
用完寺裡送來的素齋，馨甯和賈璉吵著要出去玩，大人們只好收拾東西領著兩個小祖宗到外頭去。
小孩子精力充沛，不說頑皮的賈璉，就連馨寧都因為出門高興得不得了。一天下來，鄭氏、蘇氏和顧沁婷她們都有些吃不消，賈敏和顧沁媛也累得不行。
倒是因為疲憊，顧沁媛沒再想早上的事，夜裡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鄭氏房間的燈卻還亮著。
「今兒早上，你陪縣主去後山遇上什麼事了？」鄭氏在用膳時就發現小女兒不對勁，「怎麼媛姐兒魂不守舍的？」
趙嬤嬤一聽就知道鄭氏在問什麼，想到顧沁媛的異樣，她覺得還是應該和鄭氏說一句，「早上在後山，縣主碰上七皇子和寺裡的空淨大師。」
「七皇子？」鄭氏一愣，「七皇子怎麼會出宮到白馬寺？」
「說是來為玉嬪娘娘做法事。」趙嬤嬤回道。
「七皇子倒是孝心有加。」鄭氏感慨，玉嬪死了這麼多年，怕也只有七皇子還記掛著。
「不過，媛姐兒又怎麼會在後山碰上七皇子？」白馬寺占地廣，後山也大，鄭氏可不覺得能這麼容易碰上。
「是空淨大師帶著七殿下到後山，說是找個清淨的地方。」趙嬤嬤頓了一下，才說道，「七殿下還讓身邊的魏公公給縣主送來一把傘。」
鄭氏沉吟，「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趙嬤嬤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快回道，「是，奴婢告退。」
趙嬤嬤離開後，鄭氏揉搓著手中的錦帕，七皇子和媛姐兒？
鄭氏搖搖頭，她和丈夫可從沒想過將女兒嫁進皇家，何況顧家才從太子的船上下來，難不成又要站隊？
可，若是女兒心裡喜歡，又該如何呢？
鄭氏想起小女兒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禁覺得有些頭痛，隨後又想著遠在江南的二兒子，就更加心煩了。
兒女都是債啊！
顧沁媛可不知道鄭氏居然在憂愁她情竇初開。
這幾天她和賈敏攜手同遊、品詩作畫，又有兩個軟萌的侄子侄女陪伴，可是愉悅，到返家的日子還有些樂不思蜀。
從白馬寺回府，鄭氏讓蘇氏和顧沁媛回自己院裡休息，她連衣服都沒換就到前院書房找顧清柏。
顧清柏正在看公文，見妻子進來，笑著說道，「回來怎麼不歇息，這幾天在寺院裡可好？」
鄭氏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沒說話。
顧清柏疑惑，起身到鄭氏旁邊問道：「這是怎麼了？」
「媛姐兒的親事你可有頭緒？」鄭氏看著他，「空明大師說今年女兒的姻緣就會定下。」
「今年？」顧清柏覺得空明大師不是很靠譜，哪有這麼快的。
鄭氏見丈夫不信，沒有就著這個話說下去，而是提起女兒和七皇子見面的事。
「前幾天媛姐兒在寺裡遇上七皇子，女兒過後有些異常。」
「你是說，媛姐兒和七皇子？」顧清柏難以相信，「這怎麼可能呢？」
「少女懷春，媛姐兒到了年紀，有什麼不可能？」鄭氏撇了他一眼，「何況七皇子人中龍鳳，哪有不招人喜歡的。」
七皇子雖然面冷，但龍章鳳姿、豐神俊朗，加上又是皇子，身份尊貴，京裡可不是有好些女兒家喜歡。
顧清柏對為人端方正直的徒明瑾也有好感，但並不意味著他願意把女兒嫁進皇家。
「說不定是你多想了，媛姐兒沒那個想法。」顧清柏說道，「何況你先前不是還說外面傳皇后有意讓七皇子娶娘家的侄女。」
「可......」鄭氏也覺得丈夫的話有理，但她就怕女兒真的起了心思。
「你之後試著問問女兒，我再看看京裡其他的青年俊傑，既然空明大師說今年女兒的婚事該定下，那我們就定下。」顧清柏如今只想給女兒找個合心意的丈夫，至於七皇子還是算了。
雖然如今七皇子還未涉奪嫡之爭，人品又方正，且又有真才實幹，但皇家到底不是個好去處。
鄭氏冷哼一聲，「你不是不信大師的話麼？」
顧清柏笑了笑，「人的想法總是要變的。」
鄭氏睨了他一眼，沒再說話，心裡想著之後要怎麼和女兒提起七皇子的事。
顧家兩口子在商量女兒的婚事，那邊賈代善也正在與老夫人談論今年春闈時一名叫作林海的男子。
「可是文遠侯之子？」老夫人一聽賈代善提起今年的探花，就想起來了。
「是，林海確實是已故文遠侯的老來子。」賈代善回道。
「文遠侯早已逝世，林家沒了爵位，只有母子兩人，是不是太委屈敏兒了？」老夫人對賈敏雖不似賈赦那般疼愛，但賈敏是她唯一的孫女，人又聰慧，她怎麼可能不愛，自然希望賈敏能嫁個好人家。
「林家雖沒了爵位，到底是世侯之家，加上前幾代文遠侯轉換門庭，早已成書香門第。」賈代善也疼賈敏，自然是考慮周全後才向老夫人提起，「林海那孩子，我見過，一表人才，不會委屈敏兒。」
「你這般說，想必是滿意的，老婆子我也不好說什麼。」賈代善的眼光，老夫人也是相信的，「既然你決定好，那就和史氏說一聲，讓她把敏兒的嫁妝準備好。」
「是。」賈代善應下，便和老夫人告別，到賈史氏院裡。
「老爺，您說什麼呢？」賈史氏一聽賈代善要把賈敏嫁給林家就炸了，「我們敏兒可是連皇妃都做得的，一個沒有爵位的書生竟然敢肖想。」
什麼文遠侯，早就沒了，一個探花罷了，她可不願將女兒嫁去。
自從親王府的郡主選了個狀元，不想嫁給賈政，賈史氏對於那些狀元、探花的很是不滿。
當然，若是賈政考了個狀元、探花的，自然就不一樣了。
賈代善臉都黑了，「你這是什麼話，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把敏兒嫁入皇家？」
「榮國府本就是太子一邊的，將敏兒嫁給太子，不正好？將來太子登基，敏兒再生下皇子，說不定我們賈家就會出一位……」
賈史氏還沒說完，就被賈代善喝住，「夠了，這些話你也敢說？」
什麼皇子，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些年賈代善看著顧清柏的做派，慢慢也對太子疏遠幾分，更加忠於聖上，哪曾想史氏居然還想把女兒嫁給太子。
「太子妃活得好好的，敏兒難不成要做妾侍？」賈代善冷聲問。
賈史氏被賈代善的怒吼嚇住，聽到他問話，想都沒想便說道：「太子的妾侍怎麼會一樣？」
賈代善冷笑，「我看你是越來越糊塗了，既然這樣，敏兒的婚事我自會讓大兒媳婦操辦，你就好好在院子裡呆著。」
他說完，怒氣衝衝走了。
「老爺……」賈史氏悲憤，她還不是為了敏兒好，為了賈府好，結果他賈代善居然罵她糊塗。
賈史氏越想越氣悶，第二天就讓王氏將賈元春帶來，她要親自撫養。
既然賈代善不願嫁女兒入皇家，那她培養個孫女，將來送進宮去就是。
賈元春比賈璉大半年。顧沁婷懷上賈璉一個月時，王氏正好五個月的身子，她本來就自得于比顧沁婷先生第二個孩子，沒想到顧沁婷又跟著她懷上。
王氏恨得牙癢癢，便在生產前吃了一點催產藥，趕在大年初一生下賈元春。
賈史氏很是興奮，抱著賈元春就說她有大福氣，還起了個元春的名。
老夫人見是個女孩，也不在意賈史氏取名，至於那個所謂「大福氣」的說法，老夫人沒讓話傳出去。
賈代善也沒理，只想著等賈元春再大些，他便取個大名。
二房夫妻兩倒很得意，王氏雖然遺憾是個女孩，但見賈史氏那般高興，也對有個大年初一的女兒充滿期待。
賈代善正想著如何暗示林海來府上提親，聽說賈史氏把賈元春養在屋裡，眉頭緊皺，「算了，她要養就讓她養。」
二房夫妻都不像樣，一個蠢、一個毒。
王氏在大年時生下孩子的事老夫人早就與賈代善提起過，畢竟王氏當初懷像好，怎麼也不是早產的樣子。
後來，她讓人去查 ，果然如此。
老夫人沒宣揚，畢竟是件醜事，只是和賈代善提了一句。
要不是看在王子騰如今在軍裡很受器重，賈代善都想把王氏休棄。就算史氏不喜賈赦，可也沒想過害他，可王氏為了一點子虛榮就對肚裡的孩子下手，賈代善都不知道王家是如何養女兒的。
二房夫妻這般，賈代善只好期待賈珠為二房撐起門楣。好在這一兩年看來，賈珠倒是個好的，只是賈代善卻不敢讓二房教養賈珠。念在賈珠還小，賈代善便打算等賈珠啟蒙時將他帶在自己身邊，正好和賈瑚作伴。
至於元春，賈代善卻是沒有那個精力去管，只好讓老夫人看著賈史氏。
但老夫人又能做什麼，賈史氏是賈元春的祖母，抱養孫女，也是名正言順，何況老夫人當初還不是將賈赦抱到自己身邊撫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枕上黃粱」、「非雨卿桐」、「登錄的懶貓」的營養液∼
第二十四章
這天，皇后眯著眼睛歪在榻上，正聽身邊的小宮女讀話本子。小宮女嗓音好，還會跟著故事變換語氣，皇后閒暇時就愛聽她讀書。
「娘娘，殿下來了。」采萃走到皇后身旁，附耳說道。
皇后睜開眼，「哦，老七今兒這麼早？」
天盛帝前兩年就讓徒明瑾入朝辦差，每日忙得不行，皇后一般只有快正午時才見得著他。
「快讓老七進來。」皇后坐直身子，揮揮手讓小宮女下去。
徒明瑾踏入內殿，給皇后行禮，「母后。」
「快來坐。」皇后好奇，看著他問道，「怎麼今天這麼早？」
「父皇和顧大人要商議今年江南的鹽稅，便早些退朝了。」徒明瑾回道。
皇后了然，江南一向是重中之重，其中的鹽政更是大頭。
徒明瑾微微蹙眉，「江南那邊這兩年也太不像話。」
上一屆的巡鹽禦使死在任上，新的禦史都察院還沒派人，江南的鹽政越發混亂，還有好些官員渾水摸魚，加上無良的鹽商，還有甄家......
「那些大事自有你父皇和太子去管，你如今才剛當差不久，應該跟著聖上和朝裡的大臣們好好學，多看、多做、少說。」皇后知道徒明瑾心懷天下，但他年紀不大，前頭的幾位皇子在朝中勢力頗深，皇后就擔心他被別人當攔路虎給害了。
「母后，鹽政關係重大，牽連也頗深。自從顧家獻上良種，大齊的百姓無饑餓之憂，可吃鹽卻還是艱難，江南那一夥人把著鹽引不說，還販賣私鹽。」徒明瑾明白皇后的擔憂，可他的眼裡卻揉不下沙子。
「你說的這些，母后也聽說過，不過江南太重要，就連聖上也不敢輕舉妄動。」皇后頓了一下，又說道，「何況你那幾位皇兄可把江南看得緊。」
徒明瑾見皇后臉色不好，趕緊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智者所為，母后放心，我會謹慎的。」
皇后聽後心裡一歎，老七這扭性子，「算了，母后在這深宮裡也幫不上你什麼，你自己要心裡有數才行。」
徒明瑾點點頭，知道皇后不會攔他，松了一口氣。
母子兩沉默片刻，皇后突然笑了笑，「對了，前些日子你舅母入宮來看我，說起顧家好像在和禮部尚書陳大人家議親，也不知是給誰說的親事？」
她說完，瞟了一眼徒明瑾。
徒明瑾心裡一頓，就道：「顧二還沒成親，想必顧大人是給他提的。」
說完，他站起身，「母后，前頭東五所還有些事，我便先告退了。」
看著徒明瑾比往常略顯急促的背影，皇后笑出了聲。
「娘娘何苦這般為難殿下，顧陳兩家的事還沒定呢。」采萃對於自家娘娘的惡趣味也是無奈。
「你不懂，老七這性子，我要不推他一把，怕是甯安真的要嫁給別家去。」她原先見老七不近女色，還以為是他性子冷清對這些事不敢興趣，誰想到老七自己暗暗就喜歡上甯安。
不過甯安縣主品貌不俗，性子也佳，老七會喜歡也不足為怪。就是他磨磨蹭蹭的，甯安都快及笄了，他都沒什麼舉動，皇后看著可不心焦。
「你過些日子宣顧家夫人進宮。」皇后想了想，還是不能光靠那個悶葫蘆，她還得做些事才行。
「是。」采萃點頭。
徒明瑾回到東五所，直接去了書房。
陳家？
徒明瑾在書房裡轉了半天，吩咐蘇啟泰，「你去打聽打聽顧大人屬意的是陳家哪個？」
蘇啟泰也是著急得不行，好不容易聽到主子吩咐，立馬應下。
徒明琅一進院子就見蘇啟泰著急忙慌的，覺得奇怪，一把拉住他，「這慌裡慌張的，七哥讓你做什麼去？」
「哎喲。」蘇啟泰被人攔下，剛想發火，一見是徒明琅，臉上立馬帶笑，「是九爺啊，九爺這是打哪兒來？主子在書房呢，您要不要先去，奴才這還有事。」
「什麼事，這麼急？」徒明琅挑眉。
給家殿下娶妻的事，可不急嘛。
「老九，進來。」
「九爺，主子叫你呢。」蘇啟泰訕笑著道。
「行，爺我今天不為難你。」徒明琅再好奇，也不能無視徒明瑾。
蘇啟泰得令，麻溜地滾去查陳家，再不快點，他主子可娶不著甯安縣主了。
「七哥。」徒明琅推門進到書房。
徒明瑾正拿著本書，見他進來，問道：「沒去尚書房？」
「今天太傅病了，讓我們回來自己溫書。」徒明琅倒了杯茶，悶頭喝了一口，「對了七哥，過幾天榮慧姑姑辦的賞花宴你去麼？」
徒明琅前段時日因為調皮搗蛋，被天盛帝罰閉門思過三個月，他可是悶壞了。這不，好不容易找著一個機會就想出宮玩。
「不去。」徒明瑾低頭自顧自地看書。
榮慧長公主是天盛帝的嫡親妹妹，愛給人撮合姻緣，每年初夏都會辦一場賞花宴，專門為未婚男女提供場地，讓他們見上一面。
京裡的人家看在長公主的面上，都會帶上未婚的兒女參加，有些正在議親的人家也會借著這個機會讓小兒女見上一面。
「七哥你就是沒勁，賞花宴多好玩啊。」那些男男女女的，一個個頂著張大紅臉，含羞帶臊的，有趣得緊。
徒明瑾合上書，道：「你若是這麼無聊，回去多看看書，父皇下次詢問你功課的時候別答不上來。」
老九一天吊兒郎當的，不看緊點，准會惹出事來。
徒明琅一聽念書就頭大，可又不敢不聽徒明瑾的話，垂頭喪氣道：「知道了，我回去就看。」
被催著看書，徒明琅也不想多待，領著小喜子就走了。
蘇啟泰的速度也快，一個多時辰後就帶著消息回來。
「爺，奴才打聽到陳大人為他家的小兒子陳元維求娶甯安縣主，顧大人並未答應。」
「看來顧大人沒瞧上。」徒明瑾心情不錯，翻開書接著看。
「不過......」蘇啟泰望了他一眼。
「不過什麼？」徒明瑾抬頭。
魏啟泰忙說道：「不過顧夫人要帶甯安縣主去榮慧長公主的賞花宴，陳夫人也會帶陳公子去。」
徒明瑾一愣，「賞花宴？」
「是。」魏啟泰回道。
＊＊
榮慧長公主的賞花宴顧沁媛也是第一次來，她聽趙嬤嬤提起說是場相親宴，她本不想來的，不過賈敏要去，顧沁婷又說讓她陪著賈敏一起，她只好答應。
賈代善的動作很快，自賈敏從白馬寺回府後，他就找機會暗示林海到榮國府提親。
林家自從文遠侯去世便大不如前，單憑林海一人的力量，難以振興林家。
林海考慮許久，又派人快馬加鞭送信給林母。
林母在回信中寫到讓林海應下與賈家的婚事，還說要親自來京城給他提親。
不說榮國公權勢正盛，賈家的子嗣也是繁茂。林家一脈單傳，上百年來都只有一根獨苗，林母就想為兒子娶個好生養的媳婦。
賈史氏生了三個孩子，賈敏的兄長也有不止一個孩子。與賈家這門婚事，林母是越想越好，很快讓人備好聘禮，坐船到京城來。
林海接到林母的回信，也不耽擱，直接到賈家拜訪，言談中和賈代善提起林母要親自來賈家求親。
賈代善很是滿意。
林賈兩家的婚事定下，只等賈敏及笄，兩家就要辦婚事。
正好榮慧長公主舉辦賞花宴，老夫人就讓顧沁婷帶著賈敏在宴會上和林海見一面，也好培養培養感情。
顧清柏雖沒當場答應陳家的婚事，但對陳元維還是滿意的，便讓鄭氏帶著顧沁媛見見，若是合眼緣，那這門婚事就可以定下了。
賞花宴上，鄭氏和顧沁婷先帶著顧沁媛和賈敏給榮慧長公主請安，隨後有小丫鬟領著她們到花園。
園裡坐著好多人，都是長輩們帶著適婚的姑娘家。
鄭氏和顧沁婷一到，其它的夫人都前來打招呼。
「怎麼這麼多人？」顧沁媛小聲和賈敏說道，京裡的未婚男女有這麼多嗎？
「是嘛。」賈敏心不在焉回了一句。
顧沁媛見她這樣也不知該說什麼。
自從賈敏知道她與今年的探花訂婚，就成了這樣，時不時魂不守舍，有時不知在想什麼，臉羞得通紅。
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
不過這下林妹妹的爹娘都聚齊了，也不知她什麼時候能見著林妹妹。
不對，顧沁媛一愣，有點想哭，林妹妹以後就要跟著賈瑚、賈璉一起叫她姨媽，她還得管她侄女。
顧沁媛心裡歎了口氣。
「想什麼呢？」鄭氏點了下她的額頭。
顧沁媛回神，看了看四周，問：「娘，姐姐和敏姐姐呢？」怎麼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你姐姐帶著敏姐兒去別處了。」鄭氏說道：「我要和陳家夫人說說話，你同我一塊。」
「哦。」顧沁媛點頭。
「顧夫人。」一位夫人上前熱情地拉著鄭氏的手，又看著顧沁媛，「甯安縣主。」
「夫人好。」顧沁媛向她行禮。
陳夫人打量著顧沁媛，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
顧沁媛覺得有些不自在，以往見陳夫人時也不是這樣的啊。
在鄭氏和陳夫人說話間，花園對面來了好些男子。
「那是我家的小兒子，叫元維。」陳夫人指著一個男子說道。
鄭氏瞧了瞧，溫潤如玉、君子端方，心裡暗自點頭，「是個好孩子。」
陳夫人就笑，「你家可看得上？」
鄭氏微微一笑，轉頭看向顧沁媛，「媛姐兒。」
「啊，娘，怎麼了？」顧沁媛剛才正在看一個姑娘沖對面拋媚眼，她覺得那姑娘膽子還真大，不過她挺佩服的，就是年紀太小。
鄭氏也是無奈，瞪了她一眼，又給趙嬤嬤使了個眼色，隨後繼續和陳夫人聊起別的話題。
趙嬤嬤給顧沁媛指了指對面，低聲說道：「那是陳公子。」
顧沁媛這才知道原來今天她也有相親任務，她順著看過去，一個男子向她點頭。
顧沁媛扯著嘴角笑了笑，隨即別過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入v啦，小天使們多多支持呀∼
明天有三更掉落哦！！！
謝謝梵音的地雷∼
謝謝「七糖757807980」、「hazyy」、「林子」、「西蘭花?炒蛋」的營養液∼
第二十五章
榮慧長公主剛收拾好, 準備到花園逛逛, 看哪家又成了好事, 結果就聽丫鬟來報, 說是七皇子和九皇子來了。
九皇子來不稀奇，畢竟他愛玩, 可這七皇子怎麼也想著到她的賞花宴來？前兩年她給七皇子送帖子去，可沒見他來過, 今兒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榮慧長公主沉吟了一會兒, 就忙說道：「快快去請。」
徒明琅今日也是糊塗得很, 一大早就被徒明瑾從床上叫起來，說是看他近來辛苦, 陪他出宮玩。
徒明琅可不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七哥, 你這是要去看哪家的姑娘？你跟我說，我保准給你幫忙。」要他說, 七哥肯定是動了凡心。
沒想到啊, 他還以為七哥對女人不感興趣呢。要知道他們這些皇室子弟身邊早早就有伺候的，就是他母妃也給了他兩個內務府送來的宮女, 不過七哥身邊倒是乾乾淨淨的。
甄妃還因此編排皇后對七哥不上心, 到底是養子。
皇后只是笑了笑, 「老七年紀也不大, 早早洩了元陽對身體不好，何況將來等老七成親，抱個嫡子不正好。」
甄妃心頭一梗。
大皇子早早就有嫡子, 四皇子也有了嫡長子，太子雖只有個嫡女，但東宮卻有好幾個男娃，已婚的皇子中就只有五皇子沒有嫡出，那些側妃、侍妾生下的也盡是女娃。
甄妃自然不會覺得是她給五皇子安排太多妾侍的錯，只會覺得五皇子妃不爭氣。
天盛帝重嫡，當初也是因為太子是先皇后所出才被封為太子，這些想要爭取那把椅子的皇子可不得抓緊和正妃生孩子。
「前邊到了。」徒明瑾沒搭理徒明琅，上前對榮慧長公主見禮，「榮慧姑母安。」
「七殿下可是稀客。」榮慧長公主就笑道：「今日的賞花宴我專門從南邊運來好些花，老七可要去看看。」
到了榮慧長公主跟前，徒明琅也沒再提幫徒明瑾看姑娘的事，拉著榮慧長公主的衣袖，「姑母今天可得招呼好我們哥兩才行。」
「你哪回來我沒好生招呼你。」榮慧長公主嗔怪，「不過今天我可不想招呼你，你七哥第一次來，我可得招呼好他才行。」
「姑母不必特地招呼，我就是隨便來逛逛。」徒明瑾說道，「聽說姑母府上有一方蓮池，父皇都誇讚過的，讓人帶我去那兒看看。」
「有是有，可這個時節，只有些花苞，花還沒全開呢。」榮慧長公主猶豫道
「無妨。」徒明瑾就道。
「欸，姑母，七哥這人就愛看沒開的蓮花，你讓人帶他去就成。」徒明琅不知道自家七哥要幹什麼，不過作為一個好弟弟，他當然得幫忙。
說著，他拉著榮慧長公主就往外走，「姑母，你可得給我好好介紹介紹今天來的千金小姐。」
榮慧長公主被徒明琅拉著，只好吩咐人帶徒明瑾到蓮池去。
蓮池邊，徒明瑾望著水中亭亭玉立的蓮出神。
到如今，他都還記得甯安在蓮湖邊對著他笑。
「爺，咱們這是幹什麼呢？」蘇啟泰望著徒明瑾的背影問道。不該是去找縣主嗎？怎麼殿下站在這兒就不動了呢？
「你去找世子，他知道怎麼做。」榮慧長公主府的世子與徒明瑾頗有私交，一點小事他還是會辦的。
蘇啟泰便去找公主府的世子。
＊＊
好在所謂的相親也只是兩人隔著十米遠看一看，顧沁媛便沒有那麼尷尬。
榮慧長公主帶著九皇子到花園時，這場宴會才算正式開始，前邊只是讓少男少女們打個照面，有個印象，現在自然是該長公主這個媒人出馬。
鄭氏和其他的夫人都到長公主旁邊坐下，少男少女們則分坐兩旁。
「賞花自然是雅事，不過只有花也不行，今日來了這麼多才子佳人，也該作上一兩首詩才對。」長公主說著，便讓人將紙筆發下去，「不拘寫什麼花，最後由我和其餘的夫人們決出最好的詩，得了頭名的我將把皇后娘娘賜下的玉如意送給他。」
在場的男女，有想要博得美名的，有想要給心上人詠詩的，自然都齊聲應好。
顧沁媛沒那個心思，丫鬟將紙筆放在案幾上，她也沒動。
「縣主。」趙嬤嬤見顧沁媛一直沒動筆，喊了一句。
顧沁媛剛想說話，一個小丫頭到她身邊，低著頭說：「縣主，榮國府的大奶奶請您去幫忙。」
她說著，遞給顧沁媛一朵珠花，「大奶奶有事絆住了，身邊的姐姐也在做事，沒空閒，便讓奴婢過來找您。」
顧沁媛接過珠花，果真是姐姐頭上戴著的，不過，敏姐姐不是和她一塊兒嗎？
顧沁婷便問：「榮國府的大姑娘呢？」
「賈姑娘和大奶奶一起的，在回花園的路上跌倒了，正在府裡的客房處理傷口呢。」
「真的，快帶我去。」顧沁媛一聽兩人都受傷了，不由心焦。
「縣主，這……」趙嬤嬤經的事多，對於這麼巧合的事可不信。
顧沁媛想了想，說道：「榮慧長公主府上，誰敢放肆。何況這珠花本就是姐姐的，現在她們都還沒回來，肯定出事了。」
趙嬤嬤還是有些不放心，但見縣主著急，現在又不好找太太說，只好答應。
小丫頭領著顧沁媛往前走，趙嬤嬤一直注意著周圍，玉翅和雲墜也緊緊跟著。
快到蓮池時顧沁媛疑惑，「這是？」不是說姐姐她們在客房嗎？
小丫頭低著頭沒出聲，蘇啟泰從前邊走來，面臉笑容，「縣主，殿下在前頭等您呢。」
「蘇公公......」趙嬤嬤開口，難怪起先就覺得不對勁。
「嬤嬤和幾位姐姐隨雜家去喝杯茶先。」蘇啟泰說著，便讓人帶著趙嬤嬤幾人往外邊去。
「嬤嬤先去，我待會兒就來。」顧沁媛也想知道七皇子找她有什麼事。
趙嬤嬤也不好和皇子身邊的人起衝突，「縣主可要快些，前邊太太還等著呢。」
這話說的對象，自然不僅是顧沁媛。
顧沁媛點點頭。
蘇啟泰沖趙嬤嬤討好地笑了笑，畢竟是縣主身邊的得意人，以後說不著 還得在嬤嬤手下聽令呢。
顧沁媛沿著池邊走，很快便見著那個道身影，腦海中不禁浮現一句詩，「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初見時他還是個少年郎，即使再沉穩矜重，依然能從他臉上看出稚嫩，可如今，卻是個快成年的男子。
「殿下。」顧沁媛走近，福了福身。
「快起。」徒明瑾上前伸手扶住她。
顧沁媛退開一步，「殿下刻意將我叫來是有事嗎？」這麼一大圈子，也不知他是怎麼使喚公主府的下人。
徒明瑾收回手，漆黑的眼睛注視她，「我聽說顧大人要給你定親？」
顧沁媛被他看得心怦怦跳，微微低頭，不讓徒明瑾看自己漸漸發燙的臉，「殿下說這作甚？」她側過身，「又與殿下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再遲鈍，處在這樣的場景下，顧沁媛也知道徒明瑾對她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如果我準備和顧大人求親，是不是就有關係？」徒明瑾反問。
顧沁媛抬頭，一臉的震驚，手微微發抖，眼前這人該不是被換了芯子。
「你不會是……別人扮的？」顧沁媛結結巴巴道。
徒明瑾覺得有些好笑，哪有人敢冒充皇子，看來他還是不太瞭解甯安，不過還好，餘生他還有很長的時間。
於她，徒明瑾志在必得。
他看著顧沁媛，一字一頓道：「你可願與我許白頭之約？」
直到重回花園，顧沁媛的耳邊都仿佛還能聽得見他附在耳邊輕吟。
「媛妹妹，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賈敏疑問。
顧沁媛如夢方醒，「敏姐姐沒事？」
雖然知道那小丫頭是騙她的，顧沁媛還是有些擔心。
「我哪有什麼事，早前回來的時候有小丫鬟不小心潑了嫂子一身水，嫂子去換了身衣服，這才耽擱了。」賈敏就道，「媛妹妹又去哪兒了？長公主都和夫人們評詩去了。」
顧沁媛抿嘴笑了笑，「園子裡人太多，有些悶，便出去轉了一圈。」
「這樣。」賈敏點點頭，「媛妹妹該等著我一起的。」
「你不是去見那位林公子，哪還有空陪我。」顧沁媛打趣道。
賈敏臉上泛出紅霞，「妹妹這是說什麼呢。」她說著，啐了顧沁媛一口。
「好，我不說了。」顧沁媛討饒道。
詩詞的頭名很快出來，是位世家的公子，長公主將如意給他，他轉頭派人給一位侍郎家的小姐。
眾人紛紛笑出聲，徒明琅更是拍著腿大笑，吵著要那位公子喝酒。
兩家應該是有了默契，這才如此大膽。
不過見其他人一臉的羡慕，就知道於眾人而言，這也是件浪漫的事。
賈敏有些懊悔，若是早些回來就好了，林公子肯定能寫出更好的詩。
林海比她們先回來，但還是晚了些，趕到最後才交的詩。
在公主府用完膳後，眾人打道回府。
有些人家還急著回去請媒人，畢竟好的官媒一過長公主的賞花宴，准要給人搶光。
回府的馬車上，鄭氏就問：「今日那位陳公子，你覺得如何？」
「娘，一定要這麼急嗎？」顧沁媛垂著頭說道。
「你這傻孩子，這才哪到哪，等到定親結親還有好長時間呢。」見顧沁媛悶悶的，鄭氏拉著她的手問，「可是不喜歡陳公子？」
「娘，陳公子很好，只是，我……」顧沁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自從顧沁婷成親，她便明白在這個時代女兒家不嫁人是不可能的，不僅會惹來非議，家族中的其他女孩也會被人看輕。
顧沁媛就想著等到及笄，隨爹娘為她選丈夫，以後若是合得來，她就努力做一個好妻子，若是合不來，便做一個好主母。
可如今，那句「許白頭」卻叫她再也說不出「隨便」二字。
鄭氏沉默片刻，拍著她的手，「你既不喜歡陳公子，回頭我便讓你爹婉拒陳大人。」
「娘。」顧沁媛很是感動，她知道兩家既已相看，一方拒絕，是傷顏面的事。
「你哦，和你二哥一個樣子，就會讓為娘操心。」鄭氏看似埋怨道。
顧沁媛笑著撲進鄭氏懷裡，甜甜說了句，「娘，您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有點甜，你們呢？
第二十六章
夜裡, 顧沁媛睜著眼睛, 側躺在床上, 不自覺地就想起與徒明瑾相處的場景。明明沒有幾次見面, 可其中的一點一滴卻清清楚楚。忽地，顧沁媛又記起徒明瑾今日那句話, 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一把將被子拉過頭頂。
心裡默念著：不要想, 不要想, 睡覺！
今晚上趙嬤嬤吩咐玉翅和雲墜一起守夜, 兩人聽著裡邊的動靜，互相對視一眼, 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
主院, 鄭氏看著跟前的趙嬤嬤, 問道：「今日的賞花宴上，縣主去哪兒啦？」
評詩的時候, 鄭氏看了一圈, 都沒找到顧沁媛作的，她的女兒她知道, 就算心裡不樂意, 也不會失了禮數, 到最後肯定還是會交上一首。
顧沁媛回府後特地囑託趙嬤嬤和玉翅幾個不要和太太說起與七皇子見面的事。
不過趙嬤嬤想起她今日的模樣, 怕是對七皇子有意，便開口說道：「賞花宴上，七殿下來了。」
「七殿下？」怎麼又是七皇子？鄭氏眉頭緊鎖, 就問，「媛姐兒又見著七皇子了？」
「是。」趙嬤嬤點點頭，「還是七殿下差人將縣主叫去的。」至於怎麼叫去的，趙嬤嬤沒說。
鄭氏聽後心裡煩悶，擺擺手，「你先回去。」
趙嬤嬤行完禮便回了蘅蕪院。
「太太。」王嬤嬤喊了一句，「咱們縣主和七殿下？」
鄭氏歎了口氣，「怕是媛姐兒動心咯。」
小女兒家的心思，雖藏得嚴嚴實實的，卻仍能露出一點。
「太太是不是要和老爺說說。」王嬤嬤提醒道，這麼大的事，還得家裡的老爺做主。
鄭氏呢喃，「是該和老爺提提。」
提提這七皇子到底是什麼意思，竟三番兩次與女兒私下見面？
顧清柏這幾日在戶部忙著整理江南鹽政的舊賬，好幾天都在官署裡歇息，沒有回府。
鄭氏就想著等他回來再說，哪曾想第二天皇後宮裡就來人，召鄭氏入宮。
翊坤宮裡，皇后臉上帶著笑，更顯柔和，對鄭氏說道：「顧夫人好久沒帶甯安來我這兒了。」
「娘娘每日宮務繁忙，臣婦不敢叨擾娘娘。」鄭氏停了一下，問道，「不知娘娘今日宣臣婦來，是有何事吩咐？」
「沒多久不見，夫人倒是和我這般客氣。」顧家夫人這樣子該是知道老七和甯安的事？皇后暗自點頭，看來她的激將法還真有用，老七終於有了舉動。
「不過我今兒個還真有事和夫人說說。」皇后看著鄭氏說道，「說起來也是本宮和顧家的喜事。」
鄭氏聽著心裡就咯噔一聲，雙手慢慢交握在一起，「娘娘說的是什麼喜事？」
「夫人可願與我結個親家？」皇后就問。
「娘娘是說？」雖然皇后起了個頭鄭氏心裡就明白，但她卻沒想到皇后居然這麼快就把話說了出來。
「你說呢？」皇后笑著道，「自然是我給老七向你家的甯安縣主求親。」
鄭氏恍恍惚惚地從宮裡出來，到家門口正好遇上回家的顧清柏。
「老爺這是怎麼了？」看顧清柏臉色不好，鄭氏疑問道。
顧清柏歎了一聲，抹了把汗，「一言難盡啊。夫人這又是打哪兒回來？」
鄭氏用複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隨後說道：「回去再說。」
夫妻兩回到正院，相顧無言，好久後鄭氏才說起皇后和她提親的事。
「所以今日皇后把你叫進宮，就是給七皇子提親？」顧清柏神色莫名。
鄭氏點點頭，「可不是。」
她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來，怎麼就突然提親了呢？她心裡可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老爺說呢？」鄭氏想聽聽顧清柏的意見。
顧清柏冷哼一聲，「說什麼，今兒什麼話都讓他七皇子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七皇子也來找你了？」鄭氏驚訝，過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倒是有心了。」
七皇子這番做派也是個有擔當的男兒。
「是有心，我竟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對媛姐兒起了心思？」顧清柏語氣不是很好，雖然女兒有愛慕者自然證明他女兒出色，可哪有當爹的喜歡別人覬覦自己的閨女。
早晨顧清柏剛從官署出來，打算回府，半道上遇見徒明瑾請他吃早點。
他就想著怎麼也得給皇子面子，而且最近徒明瑾也常來向他詢問公務上的事，顧清柏對於徒明瑾的印象還不錯。
哪曾想到一番寒暄後，七皇子就直接開口說要娶他家的小女兒。
顧清柏這麼些年也算是飽經世故，可當時端著茶杯的手還是抖了一抖，「殿下這是說的真心話？」
「是。」徒明瑾沖顧清柏行了個大禮，認真道，「望顧大人能將甯安許配與我，我必珍她，重她，護她，讓她一生平安喜樂。」
「老爺。」鄭氏見顧清柏不知想什麼出神，忙喊道，「七皇子的事，我們該怎麼辦？」
其實鄭氏心裡對這門婚事還是很看好的，七皇子人品厚重，對媛姐兒又有情意，皇后娘娘也喜歡媛姐兒，可是皇家規矩重，加上身為皇子也不可能只有一位正妃，以後七皇子要是對媛姐兒不好，顧家可什麼也做不了。
普通人家顧家還能打上門去，這皇家呢？
顧清柏摸著下巴思忖，「我得與父親商量商量。」
老爺子與皇家打了這麼多年交道，對怎樣處理和皇家的關係一清二楚。
鄭氏聽後不由點頭，「是該和公公說說。」
顧清柏到清輝院時，老太爺正在教賈瑚讀書，一旁的顧廷澤也正在做功課。
「祖父。」顧廷澤見顧清柏進來忙喊道。
賈瑚：「外祖父。」
顧清柏見到孫子和外孫心裡也高興，摸著賈瑚圓溜溜的腦袋，誇讚道：「瑚兒小小年紀如此用功，真是好孩子。」
賈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抿著嘴笑了笑。
「你這是有什麼事？」老太爺問。自從他過上養老的日子，顧清柏一般有事都自己解決，沒再來問他。
這個時候來，必定是有拿不准的事。
「瑚兒和我一同去給祖母請安。」顧廷澤見祖父有事和曾祖談，便和賈瑚說道。
賈瑚應下。
哥兩行禮後便離開清輝院。
「說。」老太爺放下手中的書本，看向顧清柏。
「今日皇后和七殿下向我與夫人求娶媛姐兒。」顧清柏頓了一下，「老爺，您看這事？」
老太爺沉吟片刻，「你觀七皇子如何？」
徒明瑾年歲小，老太爺退出朝堂時，他還在宮學裡讀書，于他，老爺子並沒有多少瞭解。
「七皇子人品貴重，沉穩端方，於朝事上也有自己的一番見地，想必以後也能成一代賢王。」顧清柏雖不滿徒明瑾覬覦他女兒，但確實是說不出什麼不好的話。
老爺子就笑，「賢王？」
「賢王」這一詞還是頗有些值得玩味的，要知道聖上當初可也是被稱為賢王，至於如今那位已經被人喚做「賢王」的四皇子，老爺子搖搖頭，他還稱不上一個「賢」字。
「老爺以為呢？」顧清柏問。
老太爺沒回答，轉著話題道：「你媳婦不是帶媛姐兒見過陳家小子，媛姐兒以為如何？」
「夫人才和我說起，媛姐兒不是很歡喜。」顧清柏來清輝院前問過妻子關於昨日的賞花宴。
他就想著女兒要是喜歡陳家的公子，那就好辦了，直接拒絕七皇子便是，沒想到得了這個回應。
「既然媛姐兒不樂意就罷了，至於七皇子，」老爺子想了想，「媛姐兒常入宮給皇后請安，想必見過七皇子，你問問媛姐兒的意見便是。」
「可......」顧清柏想著妻子和他提過女兒好像對七皇子有不一般的心思，「要是媛姐兒樂意，難道真的要應下這門親事？」
「媛姐兒樂意就好。」老太爺曠達，只要孫女高興就成。
顧清柏額間的抬頭紋都冒出來了，「如此，家裡不又要重新站隊了麼？」
家裡因為獻良種封侯，老爺子乞骸骨退出朝堂，這才從太子的船上下來，可如今，難不成又要站隊？
顧清柏是疼女兒，但關係家族大事，作為家主，他不敢亂走一步。
老太爺搖了搖頭，「七皇子與太子不同。」
「就怕他也有心思。」顧清柏就擔心徒明瑾也想爭那至尊之位，生為皇子，要是沒有一點想法，顧清柏可不信。
老太爺沒說徒明瑾如何，問顧清柏，「你看太子和聖上的關係如何？」
顧清柏不知老爺子為何問他，但還是說道：「聖上對太子是極為寵愛的，只是如今卻不同。」
「你說的沒錯，漸漸年老的帝王，看著風華正茂的繼任者，自然如當初養孩子時不一樣。」老爺子感歎，「如今就是看誰先忍不住。」
「那七皇子？」顧清柏現在就想知道老太爺對七皇子的看法。
「七皇子與前頭幾位皇子年歲差得大，等真的到那時，時局就大不相同咯。」老太爺笑了笑，「你在老夫這兒問這麼多，最應當問的不該是媛姐兒？」
顧清柏愣了一會兒，他沒想到老太爺對家裡重新站隊的事並不在意。不過隨即他仔細想了想如今的形勢，好像把女兒嫁給七皇子也沒那麼糟。
「行，我這就去問媛姐兒。」
顧清柏回到正院，朝等得著急妻子說道：「老爺讓我們問問媛姐兒的意見。」
正院來人時，顧沁媛正在做女紅，聽說爹娘喚她過去，便讓雲墜將繡繃收起，到裡屋換了身衣裳。
雲墜收拾繡繃時看了著手帕上的綠竹，又望瞭望牆邊那把畫著綠竹的油紙傘，七殿下送來的傘，她們還沒收起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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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顧沁媛看著坐得端端正正, 神色嚴肅的顧清柏和鄭氏, 心裡有些緊張，「爹爹，娘, 您們喚女兒來有事嗎？」
「聽說你昨天和七皇子見過面？」顧清柏聽妻子說七皇子暗戳戳的和女兒私下見面, 當即就火冒三丈，鄭氏好生勸慰才讓他消氣。
「爹爹怎麼知道的？」顧沁媛一聽就知道肯定是身邊的人告密, 她忍不住看向鄭氏，肯定是娘問的。
鄭氏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就是娘問的。」
「娘，您怎麼能背著我問呢？」這樣她多彆扭啊。
「我要不問, 怎麼知道你們偷偷見面。」
「哪有偷偷的嘛？」
眼看母女兩就要吵起來, 顧清柏忙打圓場, 「好了，好了，媛姐兒你快和爹爹說說你對七皇子到底是什麼想法？」
顧沁媛臉微微發紅，手指絞啊絞的，「沒什麼想法啊。」
「是嘛,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絕皇后娘娘的提親。」鄭氏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就會口是心非。
「他真的來提親了啊。」顧沁媛喃喃低語, 她還以為徒明瑾說的是玩笑話。
顧清柏和鄭氏互相對望一眼，得，看來是不必再問了。
鄭氏起身, 向外邊走去。
「娘，您去哪兒？」顧沁媛問，還沒說完話，怎麼就走了？
「我還能去哪兒，可不得去看看庫房裡備下的東西夠不夠。」女兒嫁給皇子，準備的嫁妝還得再添些才行。
顧沁媛沒想到鄭氏這就要去看嫁妝，更加羞澀了。
「咳。」顧清柏扯著嗓子輕咳。
顧沁媛轉頭看向他。
「媛姐兒你對七皇子真的有意？」顧清柏擔心女兒是因為這麼些年除了自家的哥哥侄子，便沒見過其他男子，說不定是一時糊塗。
「爹爹。」顧沁媛垂下頭，她其實不知道算不算喜歡，可是如果要嫁的那個人是他，顧沁媛是願意的。
顧清柏心裡不是滋味，女兒有了心上人，他這個爹就得往旁邊站咯。
顧清柏雖然知道了女兒的想法，但也沒有主動去找徒明瑾。
不過徒明瑾再是沉著，可對顧沁媛的事也無法冷靜，幾天過後便又找上顧清柏。
茶室裡，徒明瑾向顧清柏行了個拱手禮，「顧大人。」
「七殿下可知我顧府家訓，四十無子方可納妾，就連榮國府的賈赦身邊也沒有侍妾。」顧清柏雖已接受女兒願意嫁給七皇子的事實，但他還是有很多顧慮。
「我本就鍾情于甯安，又怎會喜歡上其他的女子。」徒明瑾是個執著的人，無論對事還是對人，既然他已經認定了甯安，便絕不會有負於她。
「殿下此番話臣是信的。」顧清柏對於徒明瑾的人品還是信任的，不過作為皇子，很多時候身不由己。
「若是聖上和皇后娘娘賜下侍妾，殿下又該如何？」顧清柏頓了一下，小聲道，「何況殿下就真的沒有那個心思？」
自古以來的皇帝，可沒有只一個正妻的。
徒明瑾懵了一瞬，隨後說道：「父皇日理萬機，怎麼會管我府上的事，母后又十分喜歡甯安。至於那個心思……」
徒明瑾苦笑，「若說我真沒有，想必顧大人不會相信。」
顧清柏點點頭，他可不就是不相信。
要說八位皇子中，除了六皇子徒明安確實沒有想做皇帝的念頭，其他的人，就是老九，徒明瑾也不敢說他不想做皇帝。
只是想與不想，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才行。
「兄長們年歲較我大上許多，在朝堂上勢力根深蒂固。至於我，如今不過是個光頭皇子罷了。」徒明瑾抿了一口茶，才又說道：「顧大人放心，我不會讓甯安，讓顧家，來趟這一趟渾水。」
「殿下對我這般推心置腹，若再說什麼便是我無禮了。」顧清柏起身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顧家便應下殿下的提親，殿下也該和聖上說說才是。」
皇子的婚事自然是要天盛帝下旨的。
徒明瑾起身說道：「我這就回宮向父皇請旨。」
看著徒明瑾的背影，顧清柏歎了口氣，希望他以後能記得今天說的話。
徒明瑾回宮後直接到乾清宮去，守門的太監卻告訴他聖上去皇后的翊坤宮了。
翊坤宮裡，皇后為天盛帝打著摺扇，見他近來消瘦了些，便關切道：「朝事繁忙，聖上也該注意龍體才是。」
「苦夏罷了。」天盛帝半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想到甄妃和他提起七皇子還沒娶正妃的事，天盛帝睜開眼，問道：「老七快十八了？」
「還早呢，明年才剛滿十八。」聖上怎麼關心起老七的年紀，皇后疑惑，就道，「聖上怎麼問起這事來？」
「甄妃提起老六的婚事，朕才想起老七還沒定親。」至於甄妃說皇后沒把七皇子放在心上的事，天盛帝沒提。
皇后是什麼樣的人，天盛帝看得清楚，至於甄妃嘛，一個妃子，也用不著她太賢良，只要能讓他開心就行，其餘的，不用要求太多。
甄妃的手也插得太長了些，皇后眼裡閃過深思。
「老六的婚事內務府已經在操辦了。」皇后笑了笑，「至於老七，臣妾正要和聖上說呢。」
「哦，皇后要說何事？」天盛帝有些感興趣。
皇后就道：「臣妾想著老七明年就十八了，便給他相看了個媳婦。」
「是哪家的閨女？」對於七兒子天盛帝還是滿意的，是個做實事的，就是性子太擰，他的親事，天盛帝還是頗為重視。
「顧尚書的女兒，甯安縣主。」皇后說完，細細打量著天盛帝的表情。
「甯安啊。」天盛帝對顧家那個女兒的印象還是深刻的，畢竟有牛痘和良種之功。
只是，皇后和老七選顧清柏的閨女，難不成是有別的想法？
皇后知道天盛帝多疑，但沒想到，只是提了句甯安，他便起了疑心。
她將摺扇放下，為天盛帝捏著肩膀，「聖上可不知道，甯安那孩子多可人，長得好不說，人又乖巧懂事，臣妾喜歡極了，恨不得她就是臣妾的親閨女。可臣妾總不能搶了顧家的閨女，這不，老七的年紀與她相當，臣妾就想著讓老七把甯安娶回來，可不是圓滿了。」
「朕倒是從未聽你提過。」皇后性情淡然，這麼多年沒有插手前朝，天盛帝也不想輕易下結論，至於老七……
「臣妾怎麼能拿這些小事來麻煩聖上。」
忽地，皇后像是想起什麼，笑出了聲，引得天盛帝看向她。
「皇后這是笑什麼？」
「臣妾笑老七呢，他那個悶葫蘆，心裡喜歡甯安，總是不說出口，還得臣妾想著法兒猜他的心思。」皇后笑著說道，「聖上可別看老七平日裡沉穩得很，其實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
天盛帝聽皇后這番話，不由想起徒明瑾小的時候，心裡一軟，拍著皇后的手說道：「他就是再大，在朕和你的眼裡不都是孩子。」
皇后見天盛帝臉色緩和了些，提著的心慢慢放下，「是呢，無論是太子還是其他的皇子都還是孩子。」
天盛帝哈哈一笑，「太子要是知道你這姨母還將他看做孩子，可是該難過了。」
提起太子，天盛帝也想到皇后多年受的委屈。罷了，顧家到底也算不上什麼。
「既然如此，朕明日就和顧卿說說，再讓內務府選個日子，等老六的婚事一完，就準備老七的。」
皇后眼前一亮，笑吟吟蹲下身，「那臣妾便替老七謝謝聖上！」
天盛帝扶起她，「既然要謝，今天可得讓小廚房給朕做些好的。」
翊坤宮的廚子是皇后從何家帶來的，做得一手好湯，天盛帝很是喜歡，只是皇后不常來乾清宮送湯，他又不想別人知道他的喜好，只能來皇后宮裡喝上一兩口。
「是。」皇后笑著應到。
徒明瑾趕到翊坤宮時，天盛帝正在午睡。
皇后讓采萃將好消息告訴徒明瑾，便打發他走了。
路上，蘇啟泰恭賀道：「爺，奴才可要恭喜爺了。」顧大人答應了，聖上又說要下旨，這事可不就成了。
徒明瑾嗯了一聲，說道：「你回去看看庫房裡有什麼好東西，挑些出來，等之後爺給甯安送去。」
「奴才回去就準備。」蘇啟泰連忙道。
第二天，天盛帝將顧清柏叫進禦書房，兩人不知說了什麼，天盛帝當場就賜下七皇子與甯安縣主的婚事。
眾位元皇子接到消息的時候，魏忠已經帶著禮部的人去顧家宣旨了。
大皇子早幾年便被封為忠勇郡王，知道這個消息也不在意，畢竟賢妃早前就提過皇后有意讓甯安縣主給老七做王妃。
四皇子正在府裡與幕僚商議事情，便問道：「先生你看呢？」
幕僚捋著長須，悠然道：「顧家並不會參與皇位之爭，至於七皇子。」他看了四皇子一眼，「難不成殿下覺得七皇子是威脅？」
四皇子一頓，隨即大笑，「先生說的沒錯，若我連老七都忌憚，也不用想著拉下太子了。」
五皇子聽到心腹傳話，氣得踹了身邊的小太監一腳，「母妃這是做的什麼事？誰讓她和父皇提老七沒正妃的，這倒好，白白把顧家送上門。」
至於太子也正與外祖何閔談起聖上賜婚一事。
「顧家啊。」太子笑了笑，「這是好不容易從孤這兒下船，又要上另一艘船。」
「殿下也該注意些，七皇子怕也是想……」何閔小聲道。
太子搖了搖頭，「注意，這麼多的兄弟我得注意得來才行。」
「算了，太傅那人我清楚，不會幫老七的，你這些日子讓江南那邊的人警醒些，別讓戶部抓到把柄。」
「殿下，顧清柏可是戶部的尚書啊。」何閔提醒了一句，「七皇子那人您也知道，最是個喜歡追根究底的，要是顧清柏和七皇子聯手，江南那邊可就該不好了。」
「江南也不是只有孤的人手。」太子想了想，「不過，是不能讓老七這麼容易就和顧清柏聯手。」
何閔點點頭，知道太子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就安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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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徒明瑾與顧沁媛被天盛帝賜婚, 這事在京城裡熱鬧了一段日子, 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聖上對七皇子青眼有加，要將顧家添與七皇子做助力。
徒明瑾是皇后養子，玉嬪的娘家也還算顯貴, 如今又加上顧家, 於皇位上七皇子也有一爭之力，一些別有心思的便悄悄投來徒明瑾手下。
那幾天徒明瑾的臉都黑了, 他已入朝堂，又將要成婚，手下有些人自然是好事，可這些送上門來的不是投機取巧之輩, 便是胸無點墨之徒。
「殿下何必動氣。」何軒倒了杯茶遞給他, 「這些人不過是見殿下要娶甯安縣主, 覺得殿下能給他們帶來好處罷了。殿下既覺得不好，打發他們走便是。」
何軒是皇后娘家的侄子，在徒明瑾進尚書房時便成了他的伴讀。
皇子一般會有兩個伴讀，太子是不一樣的，人數要多些, 當初賈赦小時候吵著不來宮裡讀書，天盛帝又另外給太子選了個伴讀。
徒明瑾的另一個伴讀是宣平侯的次子沈振霄，前兩年就被宣平侯帶到邊關歷練去了。
徒明瑾冷笑, 道：「爺能有什麼好處給他們？」
一群蠅營狗苟之輩，不想著為百姓謀福，為社稷分憂, 只惦記著享從龍之功。
何軒笑了笑，說道：「殿下是皇子，以後至少也是個親王，那些人就算官做得再大，也有借力的時候，何況......」說到這兒，他停了下來。
徒明瑾挑眉，「怎麼，你們家也想來摻一腳？」
先皇后去世時，天盛帝立何家另一房的女兒為繼後。自此，何家兩房便面和心不和。何閔與何軒的祖父本是堂兄弟，雙方關係還算不錯，但繼後一入宮，何軒的祖父便起了心思，想要做未來皇帝的外祖。
可惜的是皇后多年未有孕，何軒祖父抱憾而終，何軒一房這麼多年也因為何閔的打壓漸無出頭之日。
好在皇后自己有主意，沒有想著生下孩子與太子打擂臺，而是勤勤懇懇做好這個繼後，倒是贏得天盛帝的尊重。
等到徒明瑾讀書時，皇后見娘家過得實在不好，便讓侄子來給徒明瑾當伴讀。
「殿下說笑了，我家的狀況殿下也知，即使有皇后娘娘的庇護，仍禁不得什麼風雨，至於我……」何軒看著徒明瑾道，「那要看殿下想不想，若是殿下也想要那把椅子，我必將捨身相隨、肝膽塗地。」
他說完，對著徒明瑾跪下。
徒明瑾神色不明，聲音有些冷硬，「爺不久前才與顧大人承諾，不會將甯安和顧家拉進來，如今你是想讓爺毀諾不成？」
「若是太子與其他皇子登上皇位，殿下又會如何？」何軒沒有半點退縮之意，「大皇子和太子想必還會用殿下，可其他兩位呢？四皇子心胸狹窄，至於五皇子，想必殿下是看不上的。」
「父皇不會另立儲君，二哥只要沒有大錯，皇位遲早會是他的。」天盛帝對於太子的感情，徒明瑾這些皇子是最清楚不過。即使這些年大不如前，但論聖寵，太子仍是頭一份。
「殿下以為太子忍得了嗎？到如今太子可是足足快當了三十年的儲君，何況又有忠勇郡王與四、五皇子處處緊逼。殿下想想史書中的戾太子、承乾太子，難道他們當初就不受皇父寵愛嗎？可後來的結局又是如何？」何軒嚴肅說道，「聖上龍馬精神，太子和大皇子相必等不到那時，到時候自然是殿下......」
徒明瑾眉頭緊鎖，打斷他的話，「行了，爺自然是希望父皇福壽康寧。至於這些話你以後也別再說。」
「那殿下？」何軒就問。
徒明瑾擺擺手，道：「那些事別再提。」又瞧著何軒還跪著，他便說道，「起來，如今我初進吏部，你可要與爺一起？」
天盛帝賜下婚事後，便讓徒明瑾進了何閔掌管的吏部。其實天盛帝起初是想讓徒明瑾到戶部，畢竟他那嚴謹的性子最適合理一理戶部的舊賬。
不過現在自然不能翁婿同屬一個部，還是分開好。同時天盛帝也想著給太子加加籌碼，一個皇子都站在太子一頭，那太子的勢力就更加穩固。
要說這當皇帝的，心思就是古怪，一邊給太子加砝碼，一邊又不願放下手中的權力，不想太子一家獨大，還要找其他人來絆住太子。
若說天盛帝是將其他的皇子給太子做磨刀石，可他就不怕這時間一長，太子這把刀就要給磨斷了？而且其他的皇子又怎麼會甘心給太子磨刀。
「殿下可不知道，我那堂祖父可是不待見我，且我無官無位的，豈不是給殿下添麻煩。」何軒起身，笑著說道。
「知道自己無官位，就該好生考科舉才是。」徒明瑾橫了他一眼，「別再想這些沒頭沒腦的事。」
何軒拱手應下，心中卻想著，好歹是將七皇子的念頭勾了起來。
何軒離開後，徒明瑾看著燭芯中的青煙嫋嫋。
聖上既然已經讓他進吏部，擺明是不想讓他與太子相爭。
那他呢？難道就真的甘心？
不，他不甘心。徒明瑾慢慢閉上眼。
不過若是太子地位穩固，那他還是得做好皇弟的本份。
畢竟，皇子們挑戰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身上正統的地位。
若他與太子對上，百年後的史書又會怎麼評價？
「爺，不早了，您該歇著了。」蘇啟泰敲著門小聲喊道，「明日還得早些去吏部，之後您不是還說要去顧府邀郡主七夕去看燈嗎？」
徒明瑾睜開眼，道：「打些水進來。」
蘇啟泰應下，忙讓人去打水。
＊＊
自從家裡接下聖旨，顧沁媛就覺得不好意思極了，待在屋裡幾天沒出門。
蘇氏來看她時也是一口一個恭喜，就連馨寧嘴裡都念叨著「姑姑要做王妃娘娘了」。
顧沁媛臊得臉通紅，把馨寧抱在懷裡好生揉了一頓。
只慢慢的，顧沁媛心中起了顧慮。她只想著自己願意嫁給徒明瑾，卻沒有考慮到顧家。
還是老太爺看出來她不對勁，和她說了一番話，讓她不必操心，這是家中男子該考慮的事，況且皇后和七皇子如今也沒有參與奪嫡。
至於之後嘛，老太爺沒說，畢竟以後的事誰又能料得到。
顧沁媛這才稍稍放心，她雖不知道紅樓裡最後是誰做了新皇，但顧家有獻良種之功，想必無論是誰做了新皇都會優待顧家。
這天，鄭氏在教顧沁媛如何管家理事。
以前鄭氏也教過，只是她想著如今女兒要嫁的是皇子，等七皇子出宮建府，女兒管的就是一整個王府，自然與普通的府邸不一樣。
「王府裡的長史和內官也會管王府裡的一些事，這些你都不要插手，知道個大概便罷，七皇子會管的。」鄭氏叮囑道。
顧沁媛點點頭。
「就是不知道皇后會不會派人。」鄭氏想了想道，「若是宮裡來人，做事麻利的你就賞，仗著從宮裡出來不聽使喚的，你也不必私下處理，直接告訴七皇子。」
顧沁媛就笑，「娘，那我乾脆什麼都不管好了。」什麼都讓七皇子處理，她幹什麼？
鄭氏恨鐵不成鋼，點著她的額頭道：「剛進門又不熟悉情況，不聽七皇子的，難不成你自己亂來。」
況且男人不就喜歡那些處處依賴自己的女人。這句話，鄭氏沒說出來。
不過等女兒在王府裡站穩腳跟就自然不一樣，想到這兒，鄭氏又說道：「也不是讓你什麼都不管，不過還是多熟悉些再說。」
「娘，我知道了。」顧沁媛拉著鄭氏的手說道，「剩下的之後您再和我說，瞧您嘴都幹了。」
「行，剩下的讓趙嬤嬤和你說，我樂得清閒。」鄭氏也是累了，這一上午的，就沒歇過。
「太太，大小姐和大姑爺帶著敏姑娘來了。」門外丫頭來報。
「姐姐和敏姐姐來啦？」顧沁媛有些驚訝。
「該是來接瑚哥兒的。」鄭氏又看著顧沁媛，道：「何況你姐姐也該來看看你這未來的皇子妃。」
「娘，說什麼呢。」顧沁媛被打趣得都不想再說話了。
鄭氏瞧出女兒不好意思，笑了笑，「去接接你姐姐和敏兒。」
顧沁媛點點頭便出門接顧沁婷和賈敏。
幾人相見，顧沁婷倒是沒調侃，而是柔聲和顧沁媛說了些話。
之後，顧沁媛便帶著賈敏到蘅蕪院。
賈敏一進屋就看著顧沁媛說，「可是該輪到我取笑你了。」
顧沁媛與七皇子定親的消息傳到賈家時，老夫人和賈代善懵了一瞬，隨後便讓顧沁婷和賈赦去顧家道賀。
賈史氏在榮慶堂抱著賈敏就哭，「我的兒，都是你那狠心的父親，該是你做皇妃才對。」
賈敏很是無措，呆呆的不知該怎麼反應。
媛妹妹與七皇子之間的情誼她知道些，她也是衷心祝福媛妹妹嫁得好姻緣。何況對於林公子，她也是喜歡的。只是沒想到太太居然想要她做皇子妃，而且聽那話裡的意思，竟是媛妹妹搶了她的親事。
賈敏心裡很是茫然，太太還是她心中慈祥和善的母親嗎？
賈代善推門而進，拉開賈史氏，憋著氣讓賈敏回自己的院子。
賈敏走後，賈代善大罵了賈史氏一頓，隨後讓她在榮慶堂待著，不許她隨意出門，還讓人將元春抱回賈政院裡。
賈敏本該在府裡備嫁，只是因為家中氛圍實在尷尬，老夫人便讓顧沁婷帶著賈敏到顧家散散心。
賈敏原以為見著顧沁媛時會不自在，沒想到一見面卻只剩下滿心歡喜。
顧沁媛見著賈敏也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她前些日子還打趣她和林海呢。
「敏姐姐快別說了，你我難得見面，說些別的可好？」
賈敏頓時就笑了，道：「好。」
第二十九章
顧沁媛和賈敏聊著小姐妹間的私密話, 就聽玉翅來報說是七殿下來府上了, 正在前院和老爺說話。
賈敏就看顧沁媛，眼裡滿是戲謔。
顧沁媛頓時臉就紅了，偏過頭問玉翅, 「七皇子來做什麼？」
前頭不是才送過東西來嗎？
「還能來做什麼？該是來見你才對。」賈敏就笑著道。看來傳聞也不可信, 七皇子不是那麼冷清的人。
顧沁媛也不搭話，直盯著玉翅瞧。
玉翅笑著道：「七殿下邀縣主乞巧節去看燈, 說是到時候來府上接縣主。」
看燈啊！顧沁媛有些意動，不過能出門嗎？
「太太說七夕那天京裡的姑娘都出門，也熱鬧。縣主以往也沒見過，正好可以去逛逛。」玉翅接著道。
「媛妹妹就答應了。七殿下還等著呢, 是, 玉翅？」七皇子還真是有心。賈敏心裡有些羡慕, 也不知林公子近來在忙些什麼？
顧沁媛抿著嘴角想了想，對賈敏道：「敏姐姐要不要一塊兒，到時可以請姐夫將林公子一起約出來。」
「這……就是不知七殿下會不會介意。」賈敏也想見見林海。不過七殿下單獨邀媛妹妹，想必是不會希望有人打攪。
顧沁媛沒說什麼，直接吩咐玉翅到前邊去問。
徒明瑾正和顧清柏說起戶部最近整理江南舊帳的事, 顧三在一邊聽得認真，賈赦僵硬地坐著，一動也不敢動。
玉翅來回話說顧沁媛希望和賈敏一起去看燈, 還說請賈赦幫忙邀請林海。
賈赦立馬就應下，道：「回頭我就派人去林家。」
徒明瑾看了他一眼，他早聽說榮國府的賈赦沒心眼, 可沒想到連這點眼力見也沒有。
賈赦哆嗦了一下，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顧清柏輕咳一聲，道：「正好殿下還可以與林海作伴，林編修才華橫溢，與殿下年紀相當，應該會談得來。」
哼，這下看七皇子要如何與女兒獨處。
「就依甯安的意思。」到底是才訂下親事，徒明瑾也不希望顧沁媛惹人非議。
事情就這麼定下，鄭氏知道的時候也不得不歎一聲女兒真的長大了。
七夕那天，京城裡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河邊，每年都有許多女子到河岸邊放花燈許願。
四人相聚後，顧沁媛和賈敏手拉著手往河邊去，身後的嬤嬤和丫鬟手裡都提著一兩盞花燈。
徒明瑾和林海在後面五六米的樣子，周圍都有護衛護著。
林海也沒想來京裡第二位有交集的皇子會是七殿下。
至於第一位，自然是四皇子。每三年的春闈過後，四皇子總會出現在新科進士的宴會上，說是來見見這屆的才子。
太子和大皇子是看不上這些連官場都沒進的菜鳥，五皇子也瞧不上，畢竟等他們真正進入權力中樞多半也要個十年二十年的。
不過四皇子禮賢下士的舉動還是頗得文人的好感，這些年也網羅了不少人才。
林海也在宴會上見過四皇子一面，對他的感官也不錯，覺得「賢王」之稱還是名符其實。
不過林海身上肩負著林家的前途命運，不敢隨意捲進皇子之爭。
此時與徒明瑾談論的也多是詩詞歌賦、文人軼事，倒也其樂融融。
到河邊，顧沁媛和賈敏各自放了一盞花燈。
看著花燈順水流走，兩人相視一笑。
突然有個小孩子向顧沁媛沖過來，打破了這祥和的氛圍。
周圍人都沒反應過來，顧沁媛便跌入水中。
趙嬤嬤尖聲喊道：「縣主！」
賈敏這才回神，玉翅等人也忙叫著「救命」。
河很深，水又一直在流動，加上顧沁媛這一世沒練過游泳，在水裡沒撲騰幾下，就到了河中央。
女人們都沒學過游泳，只能在河邊呼喊。身邊的護衛也不敢下去救人，畢竟是未來的皇子妃。
徒明瑾聽見趙嬤嬤的那一聲「縣主」，神情一凝，迅速跑到河邊，「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但沒想到，有一個人竟比他還要快，眼看那人就快要顧沁媛身邊，徒明瑾扯下手中的玉佩向他扔去。
因著阻力，玉佩打到身上的力度小，那人只頓了一下，又往前遊去。
好在一名侍衛機靈，撿起河邊的石塊大力打在那人頭上。
那人這才沉入水中。
顧沁媛只覺得河水一直往她身體裡灌，腦海中的意識漸漸空白，掙扎的雙手也慢慢沒了力氣，她仿佛又回到前世臨死的那一刻。
好像又要離開了，也不知還有沒有下一輩子。只是，她好捨不得這一世……
徒明瑾到顧沁媛身邊，一把摟過她，見她沒有動靜，心下一沉，很快往岸邊遊去。
到岸上，徒明瑾沒理會旁邊焦急的賈敏和趙嬤嬤等人，抱著顧沁媛直接吩咐回顧府，臨走前看了蘇啟泰一眼。
蘇啟泰點頭，讓侍衛把河裡那個男人撈起來，又差人去找撞倒顧沁媛的孩子。
鄭氏和顧清柏還以為女兒要等一會兒才會回來，沒想到這才剛出門不到一個時辰，管家就來說縣主被七皇子抱著回來了，七皇子身上都是濕的，縣主倒是被七皇子拿衣服裹得嚴嚴實實。
鄭氏和顧清柏一驚，急忙趕到蘅蕪院。
院裡，徒明瑾站在門外，賈敏在裡屋照料顧沁媛。至於林海，現在還在前院由管家招待著。
「這是怎麼了？媛姐兒呢？」鄭氏一進院便著急問道。
雲墜忙和她說起今日的事。
鄭氏聽後感激地看了眼徒明瑾，向他道了聲謝，又讓人帶著他去換身衣服。
隨後便到裡頭看顧沁媛。
裡屋，趙嬤嬤已經給顧沁媛換了身衣裳，賈敏在床邊照看著。
顧沁媛昏迷不醒，徒明瑾派人去請的太醫還沒到，賈敏實在擔憂，便一直守著。
見鄭氏進屋，賈敏迎上前去，「夫人。」
「辛苦敏兒了。」鄭氏對賈敏謝了一句，走到床邊，見女兒臉色蒼白，心下酸澀。
好在沒等多久，太醫便到了。
太醫被七皇子身邊的人一路拉著出宮，還當是七皇子在宮外出了事，不好了。沒想到來的卻是顧府，看病的還是甯安縣主。
想著七殿下在門口冷著聲吩咐，太醫這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上。
一摸脈，太醫心裡就先松了一口氣，對著鄭氏說道：「縣主無礙，吸入腹中的水也吐了出來。如今只是昏迷，老夫開一副方子，等縣主醒後喝了藥就好。」
鄭氏和賈敏這才放下心。
太醫走後，鄭氏派人送賈敏回榮國府，那邊顧三也把林海送走了。
前院書房，顧清柏和徒明瑾分坐兩旁。
顧清柏滿臉肅容，問道：「殿下看今天的事會是何人所為？」
先是個小孩將女兒撞入河中，接著又來了個入水救人的男子，怎麼看都是有人故意設計，就是為了害女兒失了清譽，只是不知道是顧家的仇敵還是因為七皇子的緣故。
「不管是誰，既然做下這骯髒事，爺自然不會放過。」一想到甯安毫無生氣的樣子，徒明瑾就恨不得將那人千刀萬剮。
「老爺，殿下，縣主醒了。」小廝在外稟報。
徒明瑾站起身，對顧清柏說道：「我去看看甯安。」
說完，他向著外邊走去。
顧清柏歎了口氣，也沒阻止。
顧沁媛因為清泉和養生丸子，身體很算不錯，這會兒已是醒了。就是心裡還是後怕得不行，一想到與閻王爺擦身而過，她的臉又不由泛白。
「媛姐兒可有不舒服的，要不要再請大夫來？」鄭氏見女兒臉色不好，忙說道。
小女兒平平安安過了這麼些年，除了小時候發過一兩回熱，七歲後可再沒生過一場病，這一回落水，可是把鄭氏嚇壞了。
「娘，我沒事。」顧沁媛搖搖頭。
「太太、縣主，七殿下來了。」玉翅在外面道。
鄭氏拍著顧沁媛的手，柔聲道：「沒事就好，娘先出去，你和殿下說說話。」
七皇子今日救女兒這一回，鄭氏很是欣慰，這會兒見著門口的徒明瑾臉上就帶著笑。
徒明瑾進門，見顧沁媛給他行禮，快步上前扶住她，「你身體不好，不必這麼多禮。」
「還要謝謝殿下才是。」後怕過了，顧沁媛心裡就只剩感動，對著徒明瑾微微一笑。
見顧沁媛沖他笑，徒明瑾的臉也柔和下來，「是我沒護好你。」
若知道會出事，他是如何也不會帶甯安出門。
「殿下說什麼呢，還是你救的我。」顧沁媛看著他眼中閃過懊悔，忙說道。
「你是我未來的王妃，我本該讓你一世無憂。」徒明瑾注視著她堅定說道，「你放心，以後絕不會再出這樣的事。」
「我信殿下。」水中的黑暗無助，是徒明瑾將她帶離，顧沁媛又怎麼會不信。何況一個性情內斂的人能做出這樣承諾，本就難得。
見顧沁媛一臉的篤定，徒明瑾嘴角微微翹起，給她掖掖被角，溫聲道：「你好好休息，之後我再來看你。」
顧沁媛點點頭，心裡漸漸泛起甜意。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顧沁媛慢慢閉上眼睛，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和鄭氏與顧清柏告辭後，徒明瑾騎快馬回宮。
一進書房，徒明瑾就問起今天的事。
蘇啟泰彎著腰回話，「那個孩子是一家商戶的小兒子，說是調皮，不小心才撞上縣主。
徒明瑾冷笑，「不小心？」
甯安身邊都有護衛，丫鬟婆子們也都在，若不是看准目標能撞上去？
「奴才也是不信，便讓人又問了問，這才知道是有人給了那孩子父親幾錠銀子。」蘇啟泰對那家見錢眼開的商戶也是恨得不行，在審問時，頗用了些手段。
「是什麼人？」
蘇啟泰頓了一下，頭埋得更低，「查到是永安侯府下的一個管事。」
徒明瑾臉頓時黑了，牙咬得很緊，一字一字道：「徒明玨。」
永安侯府是五皇子的娘家，顧家與永安侯府無半分交集，他家的管事找人來害顧沁媛，除了五皇子示意，徒明瑾想不出任何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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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徒明瑾運了運氣, 才又說道：「那個男人呢？」
那個想毀了甯安清譽的男人才是真的該死！畢竟甯安已經被聖上指婚給他, 若是被那男人沾上，甯安只有尋死或到寺裡做姑子這兩條路走。
「那男人是......是個天閹，有人告訴他未來的七皇子妃會在河邊落水, 他就想著碰上一回縣主, 就算死也無憾了。」蘇啟泰越說越小聲，到最後幾乎都沒音了。
可書房裡靜得很, 徒明瑾什麼都聽見了。
他拍著桌子砰砰響，胸口不停地顫動。
蘇啟泰見他氣得不行，趕緊勸道：「爺息怒，爺息怒。」
徒明瑾咬牙切齒, 問：「又是永安侯府的人？」
「倒, 倒不是, 奴才，奴才還沒查到。」蘇啟泰的頭越埋越低。
徒明瑾也知道手下人少，怨不得他們，他長吐了一口濁氣，道：「你到母妃娘家要些人手, 再和顧家說一聲。」
蘇啟泰應下，主子這回可真氣壞了，以前可從沒借過玉嬪娘家的力。
第二天, 徒明瑾從吏部出來回東五所時還遇上五皇子，兩人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互相見禮。
「爺, 七殿下不會是知道……」五皇子身邊的小太監低聲道。
五皇子踹了他一腳，「你這張嘴爺遲早得給你縫上。哼，老七不就是那個死樣子。再說，他要知道是爺幹的，還能是那副面孔？」
小太監賠著笑道：「爺說的是。」
五皇子瞪了他一眼，抬腳向甄妃宮裡走去。
甄妃坐在榻上，一邊的小宮女正給她染著指甲。
「喲，母妃好興致。」五皇子調笑道。
「怎麼今天過來了？」五皇子平日難得進宮，甄妃就有些詫異。
五皇子將小宮女打發出去，才道：「昨天的事沒成，老七把甯安縣主救了上來。」
「還用你說，七皇子英雄救美的事都傳到宮裡來了。」甄妃哼了一聲，「倒是便宜他們。」
甄妃看著手上剛染的指甲，道：「沒成就沒成，反正本宮就只想噁心皇后和老七一回。」
要說甄妃和徒明瑾有什麼深仇大恨倒也不至於，只是當初玉嬪受寵時兩人爭鬥很久，甄妃的風頭還被玉嬪壓過。不過玉嬪命不好，生下徒明瑾沒多久便死了。
就是沒料到玉嬪的孩子竟然會被天盛帝抱給皇后撫養，甄妃這肚子裡的火氣就一直沒消過。
而且顧家是甄妃預備給五皇子添的助力，她原打算讓現在的五皇子妃病逝，求天盛帝把顧沁媛許給五皇子做繼妃，可哪又想到聖上竟然把甯安縣主賜給了徒明瑾。
這新仇舊怨的，可不讓甄妃恨得牙癢癢。
這不，從東五所埋下的暗樁那知道甯安縣主和七皇子七夕要出門，甄妃便定下這一條毒計。
七夕出門，肯定會放花燈，甄妃就想讓徒明瑾眼睜睜看著未婚妻被人輕薄。就是沒想到老七那小子那麼緊張甯安縣主，動作那麼快。
「對了，你儘快把經手的人給處理了。」甄妃提醒道，她可不想事沒做成還惹得一身腥。
五皇子滿不在意道：「母妃你放心，永安侯府和田家會處理的。」
甄妃點點頭，「那就好。」
「對了，宋氏怎麼樣？」甄妃想起前段時間才給五皇子妃下了慢性藥，不過現在甯安縣主被指給徒明瑾，這宋氏還得留著。
「就那樣，整日病怏怏的，母妃你又不是不知道。」五皇子對五皇子妃沒多少感情，說起她時也是漫不經心的。
「還是讓太醫去看看，你那府裡總不能沒個管事的。」甄妃說道。
五皇子想想也是，便道：「行，回頭就讓太醫看看。」
甄妃母子以為永安侯府和田家的人會儘快處理掉那些人，卻沒料到徒明瑾動作很快，在這之前便查到永安侯府。
徒明瑾與五皇子分開後，沉著臉回到東五所。
徒明琅在客廳裡等著他，聽見外面有聲，立即跑到外邊，一見到徒明瑾就道：「七哥你怎麼才回來，我等你快一個多時辰了。」
「什麼事？」徒明瑾問。
「還能是什麼事，昨天你和我未來七嫂出門。七嫂落水，你救了她。」徒明琅就是因為這事才找上門來的，「七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可不信好好的，甯安縣主就會落水。在這宮裡頭，他什麼沒見過。
徒明瑾皺著眉頭，看向身後的蘇啟泰，「這事怎麼宣揚出去了？」連老九都知道了。
「昨天河邊那麼多人，怎麼可能不會傳出來。」徒明琅就道。
蘇啟泰回道：「岸上人多，有人認出了爺和縣主，奴才沒法封口。好在林編修當時和周圍認識的人解釋說縣主失足落水，殿下正好救下縣主。」
「嗯，知道了。之後送份禮給林海。」好在沒有傳那個男人的事，徒明瑾稍稍放心。
蘇啟泰點頭應下。
「七哥？」徒明琅心說，最要緊的不是該查清楚是誰幹的，這麼打七哥的臉。
「回書房。」徒明瑾往書房走去。
徒明琅點點頭，行，書房就書房，反正他今天得知道是誰害他未來七嫂。
「這麼說是老五做的。」徒明琅當場就怒了，「老五也忒不要臉了。真是沒事找事，七哥和甯安縣主又沒惹著他，他要做這麼下作的事。」
幾個皇兄裡，與徒明琅關係最好的自然是徒明瑾，不過其他的幾位皇子見著面時徒明琅都會喊聲哥，除了五皇子。
不僅是因為甄妃和麗嬪爭寵，更是因為五皇子就喜歡幹一些汙糟事。幾個兄弟他不敢明面上惹，可暗地裡做的事叫人沒眼看。
「不過，這麼下作的事，而且是專門對付甯安縣主，怎麼看都有甄妃出手。」徒明琅摸著下巴頦兒說道，畢竟只有女人才會想著用這麼噁心的手段對付女人。
「爺也是這麼想的，今天就派人去查了。」蘇啟泰趕緊道。
「這事有人去查，你先不用管。」徒明瑾不想把此事鬧得人盡皆非，畢竟對甯安聲譽不好。只是，不管是誰，做下了這些事，自然得付出代價。
「行，我知道了。」徒明琅知道徒明瑾派了人，便不再說了。
有顧家和玉嬪娘家的人手去查，自然快得多，趁著田家和永安侯還沒處理，便將人揪了出來。
顧清柏直接把人帶到乾清宮求天盛帝作主，徒明瑾也跟著跪在乾清宮門口。
「聖上，七殿下和顧大人還在外邊跪著呢。」魏忠小聲道。
天盛帝歎了口氣，「罷，宣他們進來。」
魏忠就到外邊宣徒明瑾和顧清柏進殿。
顧清柏也不多說什麼，直接請天盛帝給他做主。
徒明瑾跪在邊上，就道：「永安侯府和田家無論對兒臣有何怨懟，也不該沖甯安縣主出手。不提她是兒臣未過門的妻子，就說甯安于朝廷有功，當初的良種還是她派人去尋的。」
天盛帝看著徒明瑾，心裡感慨，真是難得見老七說這麼長的一番話，看來皇后說他鍾情于甯安倒是真的。
「永安侯府和田家此事確實令人厭恨。」天盛帝沉吟半晌道：「魏忠領旨，降永安侯為子爵，田家父子貶官回鄉，不得再入京城。」
「是。」聖上處置兩家這般狠，想必不願七皇子和顧大人牽扯到五皇子身上。魏忠遍對顧清柏使了個眼色。
徒明瑾和顧清柏心裡也明白，直接磕頭謝恩。
至於五皇子和甄妃，以後自然會有機會對付。
五皇子妃重病臥床，聽到永安侯府降為子爵，頓時吐了一口汙血，將身邊的丫鬟嚇得不行。
哀莫大於心死，不外於是。五皇子妃悲慟，徒明玨和甄妃都想讓她死，結果她的娘家還為他們做事，最後落得這麼個下場。
真是天道不公，五皇子妃嗤笑。
永安侯府和田家落馬，甄妃和五皇子這才知道事鬧大了。
甄妃宮裡，五皇子坐立難安，繞著圈打轉。
」行了，你別繞了。」甄妃擰著眉心說道。
她雖然心裡也發怵，不過她瞭解天盛帝，只罰那兩家，想必不會再追究她和老五的事。
「母妃，你可知道，這事鬧到父皇那兒，老七和顧清柏以後不得抓著我往死里弄。」五皇子也知道天盛帝現在不會罰他，可現在不罰不代表天盛帝沒把這事記在心裡。
他在私下怎麼和兄弟作對，父皇都不會管，可一鬧到明面上，那就是個天大的把柄。
「母妃你也真是，沒事幹嘛去招惹甯安縣主，現在倒好，既惱了父皇，又把老七和顧家得罪了。」
甄妃白了他一眼，這可真是好兒子，「你當初難道就沒同意？」
「哎呀，這會子怎麼辦？」五皇子焦啊。
「你放心，顧清柏和老七最多出出氣。再多的，你父皇也不會允許。」要說甄妃腦子確實不怎麼聰明，可這聖意卻是摸得清清楚楚。畢竟當初她入宮時，奉聖夫人可是仔仔細細和她說了天盛帝的喜好。
「可他們出氣，我還有臉嗎？」皇子這張臉可是重要的很，畢竟要爭皇位，名聲自然要好聽。
「顧清柏和老七可不敢把事實說出去，不然甯安縣主也沒什麼臉面。」甄妃就道，「這事就這麼過去，你以後遇著顧清柏和老七時態度好一點。」
五皇子見甄妃這麼一說，只好應下。
皇后知道此事，直接將甄妃叫到翊坤宮，「甄妃既然這麼閑，想必有時間抄寫佛經。既然如此，趕在先太后忌日，甄妃就抄十份佛經來。這抄佛經，自然不能侍候聖上，你宮裡接下來三個月就閉門。」
甄妃想要理論，三個月見不著聖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小妖精趁機爬上聖上的龍榻，何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麗嬪。
可一見著皇后的眼神，甄妃就熄火了，低著頭道：「是。」
天盛帝得知甄妃禁足，也沒說什麼，甄妃做錯事，自然該罰，可明面上又不能傷皇族顏面，皇后這麼做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居然還有∼
謝謝「黎明黃昏後」,「曉」的營養液∼
第三十一章
甄妃被禁足, 朝堂上顧清柏和徒明瑾也參劾了五皇子一把。
顧清柏將五皇子借甄家在江南大肆斂財的證據呈給天盛帝, 徒明瑾也根據吏部的資料查到五皇子私下賣官的事，當然何閔也在暗中添了把火。
天盛帝知道底下的兒子做了些混帳事，但只要沒鬧到明面上, 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 可沒想到老五竟然放肆到賣官的地步。
大齊如今是有勳貴人家花銀子買虛職的事，可那也只是為了家中子孫面子上好看, 不至於到頭來還是個平頭百姓。
可五皇子賣的卻是實職。
自古只有王朝末期賣官鬻爵的事才會恣意橫生，如今開國不足百年，皇子中就有人做出這樣毀大齊根基的事。
天盛帝臉上有些晦澀不明，「倒是朕小看了老五。」
魏忠垂著頭沒出聲。當奴才的心思得透亮, 什麼時候該出聲, 什麼時候該裝聾作啞, 心裡要有數。
第二天，天盛帝領著皇子們到尚書房考校八、九皇子的功課，之後隨意指著五皇子讓他背一段孝經中的內容。
五皇子從尚書房出來都多少年了，怎麼還可能記得清楚。磕磕絆絆說了一通，到最後只得漲紅著臉站在那兒。
天盛帝也沒發火, 語氣很平靜，讓五皇子回尚書房由太傅再教兩個月。
徒明琅躲在八皇子身後竊笑，一邊還朝徒明瑾擠眉弄眼。
徒明瑾面色端凝, 比了個手勢讓他別太幸災樂禍。
其餘幾個皇子眼對鼻、鼻對心，默不出聲，至於心裡想什麼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父皇。」五皇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天盛帝。他都是當爹的人, 現在還要跟著老八、老九這兩個小崽子一起讀書，他還有臉嗎？
「就這麼定了。太子，兩個月後，你再檢查老五的功課。」天盛帝說完，便拂袖而去。
太子恭敬應下，跟在天盛帝身後。
其餘幾個皇子也趕緊跟上。
五皇子恨恨地看著徒明瑾的背影。老七，這一回爺先記下了。
身後目光灼灼，徒明瑾像是沒感覺到，步伐一點沒亂。
讓五皇子重入尚書房讀書，天盛帝還將那些賣官的人一一發落，只要沾了手的，都沒逃過去。
五皇子從宮裡回來就在王府裡砸東西，身邊伺候的都給他踹了好幾腳。
五皇子妃站在院門口，靠在丫鬟身上，聽見裡頭劈裡啪啦一頓響，心裡快意，吩咐道：「回頭讓人換些不易碎的物什。」
隨他怎麼砸！
那丫鬟也知道事，點著頭應下。
忠勇王府內，大皇子剝著手裡的花生，對旁邊的心腹道：「老五這回還真是做了件好事。」
顧清柏抓著老五查，他的壓力就小了些。
「只怕顧尚書不會那麼輕易鬆手。」男子看了眼大皇子道，「王爺看是不是把江南的人手撤回來？」
「還有太子在前頭頂著，爺怕什麼？況且江南那邊只是小事，爺只是不希望他顧清柏摸著線查到前幾年戶部撥的軍需上。」戶部每年給兵部撥的軍需，大皇子都會截下一部分偷偷送到北方去。
顧清柏任戶部尚書以來，一直在查以前的舊帳，如今只是因為江南數目大、牽扯又廣才絆住他。
「舅父那兒，你讓他多盯著些。不是說又新找到一個鐵礦？」大皇子問。
「是。」男子點頭，「在平安州附近，舅老爺管不到那塊，而且榮國公還有些舊部在那裡，若是被他們知道，聖上就該聽見風聲了。」
男子有些擔憂，私自開鐵礦打兵器，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要造反。
「賈代善？」大皇子冷笑，「那可是父皇最忠心的一條狗。」
不過這幾年他對太子倒是疏遠了些。
大皇子思忖片刻，「朝廷鐵礦都是有數的，既然發現一個沒記錄在案的，自然是本王的運道。」天都要他成事，他難道還要畏縮不前？
「讓舅父派些人，一次少弄點，別讓人發現。」
陳國的那位皇帝說得對，自古只有手下有兵的才能得天下。兵他有，可兵器卻少。
「是，屬下遵命。」男子領令便下去了。
太子回東宮時沒有直接回正殿，而是轉頭去太子妃屋裡。
「殿下來了，怎麼沒讓人給臣妾說一聲。」太子妃欣喜地迎上去。殿下可好久沒來她這兒了。
「你們都下去。」太子無視她，對身後的人說道。
大太監趕緊把人都帶出去，屋裡只剩夫妻二人。
太子妃臉上的笑意僵住，問道：「殿下這是怎麼了？」來她這兒耍脾氣。
太子坐在椅子上，斜眼看她，「你做的事自己不清楚？」
「臣妾做了什麼？」太子妃覺得有些心寒，她一心為著太子，為他打理東宮，盡心照顧那些妾出的孩子，還要孝順聖上，奉承皇后，她還有什麼做得不對讓太子這麼質問。
「七夕的事，你為什麼要在甄氏和老五後面插一腳？要不是孤給你掃尾，老七和顧家怎麼會查不到你頭上。」七夕那天的事傳來宮裡，就有門人來稟報說事情沒辦成。太子這才知道其中還有太子妃的事。
太子是不願徒明瑾和顧家聯手，可卻從沒想過對女人下手。
「殿下知道啦。」太子妃頓了一下，雙手撫上太子的肩膀，柔聲道：「臣妾只是想著顧家的老爺子當初還是殿下的太傅，現在居然成了老七的岳家，臣妾替殿下不平罷了。」
「你又讓人打聽孤與外祖的談話？」太子揮開她的手，「孤說過，後眷不得打聽書房的事，太子妃連孤的話也不聽？」
「殿下，臣妾只是......」太子妃心裡不是滋味，那些妾侍哪個沒有打聽過太子的行蹤。她不過是想做些事讓太子高興罷了，正好甄妃要對甯安縣主下手，她便讓人幫了一把。
「行了。」太子沒讓她說下去，聞了聞屋裡的氣味，問道：「你這屋裡點的什麼香？」
太子妃還在傷心，聽到太子發問，忙回道：「是太醫院調的安神香，殿下要是覺得好聞，臣妾便讓他們多做些。」
「不用了。」太子揉揉鼻子，道：「這氣味嗆人得緊，以後別點了。」
還沒等太子妃說話，太子起身就走了。
太子妃呆呆站了會，吩咐人將屋裡的香爐撤下。
太子回到正殿，躺在榻上，舒服地喟歎一聲，吩咐道：「把前些時候下邊送來的香點上。」
聞著熟悉的香氣，太子道：「還是這味好，你給太子妃拿些去，讓她別點那些破玩意。」
大太監將火熄掉，陪著笑道：「下邊送來的沒多少，殿下這兒還不夠呢。」
「哦。」太子撐起身子，「不過是香罷了，這麼金貴？」
他用的好東西多了去，還沒有說不夠的。
「底下人說這東西製作方式有些複雜，還是從茜香國運來的。」大太監就道。
「下次叫他們多送些來。」至於底下人費不費事的，太子沒考慮這麼多。自從用了這香，他好久沒犯過頭痛，脾氣也平和了些，不至於見著老大他們就發火。
甄妃和五皇子都被罰，徒明瑾和顧家這才出了口惡氣。
徒明瑾找著時間到顧家看了眼顧沁媛，兩人說了會兒話，他便匆匆趕回宮。
欽天監已經算好婚期，正好是顧沁媛及笄後的五月份。
徒明瑾還要和皇后商量下聘的事，雖然有內務府的份例在，但他還是想多添些東西，加上五皇子一事後，朝廷官員好多落馬，吏部近來也十分繁忙。
顧沁媛知道徒明瑾身為皇子事多，也體諒他，畢竟如今又不像前世，未婚夫妻本本也不能頻繁見面。
她最近陪在老太爺身邊聽他給賈瑚和顧廷澤講課，對於世事也有了一番新的感悟。
鄭氏和顧清柏也忙著為顧沁媛準備嫁妝，鄭氏還給江南的顧二送去信，讓他趕緊回京，順便還提了下甄妃母子害顧沁媛的事。
顧彥璽接到信時正與友人說話，打開信一看，頓時就沉下臉。
「顧兄家中可有事？」張啟問道。
顧二收好信，笑了笑道：「張兄前些時候不是說要去金陵嗎？我與張兄同去如何？」
「哦，那感情好。」張啟雖不知道為什麼顧彥璽明明打算回京，現在又要和他一同去金陵，不過是什麼原因都與他無關。有顧二相伴，想必金陵一行也頗令人期待。
顧彥璽往金陵去，一是想給小妹帶些東西，二嘛，自然因為甄家可是金陵的土霸王。
顧二沒入官場，可在江湖上卻混得開，這幾年也認識不少遊俠，在金陵也有些朋友。
顧二一到金陵，百姓們可看了好長時間甄家的熱鬧。
家中的子弟不是因為在妓院搶頭牌時和人打架磕破了腦袋，就是去賭館輸了錢不給，被賭館的人上門討債。
甄家父子那幾天臉色都不好，他們家雖然因為甄妃母子和奉聖夫人在金陵很有臉面，可到底不是什麼有底蘊的人家。
金陵以前是國都，城裡還有好些老王爺在，一些人家他們也惹不起。
更何況五皇子才來信讓他們收斂些，現在鬧出這些事不是打五殿下的臉嗎？
甄家父子只好摸著鼻子給家裡的禍害擦屁股。
給小妹出了頓氣，顧彥璽神清氣爽回到京城，當然到家後也被鄭氏捏著耳朵好一頓捶。
顧二覺得自己冤枉極了，他哪知道為什麼每一次出遠門，底下的妹妹都要訂下親事。
顧沁媛也覺得顧二可憐，還專門帶著點心去看望他。
顧彥璽這才覺得好受些，把在江南帶的東西統統給了顧沁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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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年底的時候, 徒明瑾和顧沁媛的婚事已經走完納彩和問名。
欽天監將顧沁媛的名字和八字取回去, 之後占卜，得了個天作之合的批語。
就是欽天監監正私下嘀咕，七皇子和甯安縣主這命數怎麼就和......剛要說出口, 他扭頭看了看身後的人, 隨即搖搖頭，不可說, 不可說！
前頭幾步走完後，便到納征。
納征，是男方送聘禮的日子。
內務府給皇子準備的聘禮都是有定數的，不過這也得看人。六皇子是個小透明, 母家也不顯貴, 備下的聘禮也是平平, 比不上前頭幾位皇子。
徒明瑾是皇后養子，加上娶的又是景豐侯家的甯安縣主，內務府自然準備的妥妥當當。
不說皇后和徒明瑾私下添置的，天盛帝念在老爺子和顧清柏的份上，加上前些日子因為甄妃母子的事又委屈了甯安, 他也從私庫裡拿了些東西添上。
如此，送到顧家的聘禮頗為豐厚，比不上當初的太子, 但也是皇子中頂尖的。
顧清柏滿意地點頭，這樣的聘禮也表明皇家看重自家閨女，更何況打尖的還有兩隻大雁。
徒明琅還嘲笑了他七哥兩句, 都快入冬了還跑到京郊去打大雁。
禮部的人一走，鄭氏便拿著禮單到顧沁媛屋裡。
顧沁媛正在繡嫁妝。
雖說皇子妃的嫁衣都是由內務府包辦的，但一些小東西還是得顧沁媛自己做，何況還要給男方備下針線。
新媳婦要給丈夫做衣衫鞋襪，第二天面見公婆敬茶時還要附上親手做的女紅。
顧沁媛拿了這麼多年的繡花針，繡的東西雖不怎麼出彩，但好歹針腳平整，也能戴得出去。
鄭氏進門的時候，顧沁媛正在繡荷包。
見鄭氏進來，顧沁媛將荷包放在籃子裡，問道：「娘怎麼來了？」
今天是送聘禮的日子，娘作為當家夫人該有許多事要做。
「你三嫂在前頭忙著呢。」鄭氏將手中的禮單遞給顧沁媛，「咯，看看，這是禮部送來聘禮的單子。」
顧沁媛接過一看，前面的也算平常，只後面的古籍書畫和首飾布料顯出了心意。
「皇后娘娘也是有心，那十幾匹江南特供上來的布料是聖上賞給娘娘的，全都添在聘禮裡了。」鄭氏歎了口氣道，「娘娘這般看重你，你以後也得和七殿下好生孝順娘娘才是。」
皇后如今都還沒給七皇子賜下妾侍，送來的聘禮又如此有心，倒也是個難得的婆婆。
顧沁媛心有觸動，皇后對她如何平日裡她也是知道的，她點點頭道：「娘，您放心，我會好好孝順娘娘的。」
鄭氏拍了拍她的手，又說道：「七皇子送來的那些書畫，老太爺和你爹都很喜歡，你爹說抄錄幾份，原版的還是讓你帶到皇子府去。」
那些古籍字畫好多都是不傳世的，顧家雖也喜歡，但想著也不知七皇子攢了多少年，哪能這麼輕易就收下。
不僅是書畫，顧清柏和鄭氏還打算將聘禮的大部分東西都添到顧沁媛的嫁妝中去，只留一些御賜的器物。
顧沁媛抿著嘴道：「祖父和爹爹喜歡，收下就是。」那些東西想必是七皇子特地給老太爺和爹爹準備的。
七皇子對她處處體貼，還想著她家裡人的喜好，顧沁媛心裡暖暖的。
鄭氏也沒說收下不收下，轉著話題道：「聘禮送完，你便安心在府中備嫁。賈家敏兒的婚禮，你是待嫁之身也不好前去，到時你單獨備份禮我給你帶去。」
「我知道。」
賈敏比顧沁媛大半歲，十一月份的時候，便舉行了及笄禮，開年一過便要和林海成婚。
榮國公嫁女自然是十分熱鬧的，與當初賈赦和賈政娶妻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京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更別說賈家的老親。
賈代善和老夫人滿臉喜氣，賈赦和顧沁婷也帶著笑招呼客人，就連賈史氏也是喜笑顏開。
賈史氏前幾年還有宏圖大志，想讓賈政考科舉中進士超過賈赦，想讓賈敏成皇妃，可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加上賈代善這幾年的冷落都讓她頹喪不已。
她只好又重新變回幾十年前的新媳婦，照顧老太太和賈代善，關心兒孫，處處妥帖。
賈代善對此也很欣慰。
老夫人雖還是擔心賈史氏會亂來，但見她這樣，也沒說什麼。老夫人想著只要她和賈代善在，榮國府也不會亂起來，況且如今賈赦在軍營裡做得很好，很有國公府繼承人的樣子。
其實就是因為老夫人和賈代善在，賈史氏才不敢亂來。不過她心裡卻想著老太婆和賈代善這些年看著康健，可年紀大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該去了，到時候榮國府還不是她說了算。
王氏和她娘站在一起，看著運出府的一箱箱嫁妝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王氏和賈敏關係不好。賈敏覺得她不通文墨，不愛和她說話，只願意和顧沁婷在一塊兒。王氏覺得賈敏看不起她，心裡也煩賈敏假清高。
賈家本就比王家顯赫，賈敏在家裡還受寵，所有人都捧著她。王氏也討好過賈敏幾次，送了她幾回東西。不過賈敏有賈代善和老夫人補貼，賈史氏也想著她這個閨女，賈敏的東西比王氏送的好上不少。
王氏送的時候，賈敏笑著接過。可王氏還是察覺出賈敏的不在意，而且賈敏也沒跟老夫人和賈史氏說過她好話，再加上賈敏見過王氏被賈史氏責駡的場面。
這一點一滴的，王氏統統都記在心裡，這會兒見賈代善給賈敏準備的嫁妝這麼豐厚，王氏可不氣極。
她剛嫁進賈府的時候，還以為會夫榮妻貴，畢竟當初王家人只和她說賈政如何會讀書，半點沒提賈政落榜的事。
直到嫁進門王氏才知道賈政這個丈夫靠不住，她也不能奢望和她爹把家族大權交給她二哥王子騰一樣，賈代善會把爵位傳給賈政。
沒有爵位，她就只好抓緊手中的錢財，□□國府的中饋是顧氏掌管的，她能管的就只有和賈政住的院子，管家掏不出油水來，她就只好期待分家時二房能多分點。
賈敏這些嫁妝裡可有二房的一份！王氏恨得身子發抖。
賈家和林家的婚事在京城裡熱鬧了一陣，都說榮國公是個疼閨女的，又看中林海這個女婿。當然他們也忘記了賈代善前邊那三個庶女嫁得多麼寒酸。
顧沁媛給賈敏送了一些字畫和女紅，同時還將原先給顧沁婷的藥膳方子給她抄了一份。
林家夫妻那麼晚才生下孩子，黛玉和她弟弟的身體都不好。可賈敏和林海的身體看著都不錯，顧沁媛自己估摸著多半是因為多年沒有懷上孩子，賈敏不知道吃了多少求子的藥方，這才敗壞了身子。所以黛玉的身體不好，她弟弟也夭折了，賈敏更是在黛玉不到六歲時便死了。
至於多年懷不上孩子的原因，顧沁媛猜測原因多半出在林家男人身上，不然為何林家代代單傳。
顧沁媛可不相信是有些人說的林家祖先殺伐過重，所以報應到子孫後代上。
當然，也許不是林如海的問題，畢竟現代也有一些夫妻雙方身體好好的，愣是沒生出孩子。
顧沁媛就是擔心賈敏到時亂吃生子藥，把身體弄壞了。她也不好直接說讓賈敏注意些，畢竟她自己還是個沒嫁人的。雖然會些醫術，但人家看她年紀小也不會相信。
不過有藥膳方子就不一樣了，只要賈敏在林家常做藥膳，將林海的身體調養好，就不信兩人懷不上孩子。到時候有了個林哥哥，可是滿足多少黛玉粉的心願。
就是不知道絳珠仙子是不是還要在神瑛侍者後面下凡，那她可還得等個十多年才見得到林妹妹。
賈敏的婚事一過，就是開春了，趕在顧沁媛及笄之前內務府也將七皇子府給修建好了。
徒明瑾在皇子府修建前畫了圖紙交給內務府那些人，修建時也派蘇啟泰去盯著，自己有時也會去看看。
七皇子府很是雅致，特別是正院的佈置和顧家的蘅蕪院有一些像。徒明瑾還讓人挖了個蓮池，考慮到顧沁媛溺過水，又讓工匠加高了欄杆。
等到顧沁媛及笄後，婚事差不多已經準備好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在何處成親。
「要我說，何必那麼麻煩，你與甯安到時直接在東五所成親就是。」皇后也是心疼兩人，一天的婚禮忙下來，晚上又要洞房花燭，第二天一大早又要趕到宮裡請安，可不是累得慌。
徒明瑾搖搖頭，不是他不心疼甯安，只是在宮裡成親的麻煩不小，他還不想冒出頭，便道：「在宮裡成親的只有太子和老五。」
太子是儲君，自然該在宮裡娶親。大皇子和四皇子早早就出宮建府，天盛帝也沒有想讓他們在宮裡成親的想法，畢竟要保證太子的地位。
只是到五皇子的時候，甄妃一直拖著，不讓內務府早早把府邸建好，等到五皇子成親時自然就在宮裡。
天盛帝當時也想敲打敲打風頭正勁的太子，便也沒怪甄妃和五皇子。
六皇子卻是恨不得早早出宮的，皇子府一建好，便搬了出去，也是在府裡成的親。
皇后就歎了一聲，道：「也罷，在府裡成親也好。」
至少聖上不會認為老七有什麼想法，比如覬覦太子之位的。
天盛帝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年紀越老，心思也越發琢磨不透，皇后也不想犯他的忌諱。
徒明瑾的謹慎小心不止是骨子裡帶出的，同時也有皇后多年來的言傳身教。
現如今他確實不想站在前頭來，和前邊幾位兄長爭，不僅是因為他根基淺，最重要的是現在天盛帝眼裡還沒有他。
徒明瑾經由甄妃母子一事後，心中的想法不禁變了。他不光想在朝中做出一番事業，為百姓謀福，打造大齊盛世，他還想要身邊的人不受半點欺辱，享盡富貴榮華。
四月底，鄭氏在家裡又清點了一遍嫁妝，拿著一個小箱子到顧沁媛屋裡，身後的丫鬟手裡都端著各式各樣的荷包。
「這是我和你爹爹專門給你準備的。」鄭氏將小箱子推到顧沁媛面前。
顧沁媛看著鄭氏的眼神，拿鑰匙打開小箱子一看，裡面有五萬兩的銀票，還有京城裡幾處商鋪和郊外莊子的地契。
顧沁媛嚇了一跳，忙把箱子蓋上，「娘，你和爹爹準備的嫁妝已經夠豐厚了，哪裡還需要再給我這些，何況家裡還有哥哥他們。」
要是嫂子們知道該得不高興了，哪有給出嫁女這麼多東西的。顧家雖然家底厚實，可家中子弟多，幾十年下來等分家的時候可就沒多少。
「讓你拿著你就拿，你姐姐當初也是有的。」鄭氏嗔道：「再說你哥哥他們是男子，好男兒哪有惦記著家產的，有點能力的也該自己去掙一份家業。」
「可......」顧沁媛還是覺得多了。
「你嫁進皇家，花費本就多，各處的打點還有往來的送禮總是免不了。」何況七皇子才入朝沒兩年，想必手裡的產業也不多，鄭氏就擔心他養不起自己女兒。當然這些她也只是在心裡想一想。
「對了，說起打點，你敬茶見禮時的繡活可做好了？」鄭氏問。
顧沁媛知道鄭氏和顧清柏疼她，心裡又酸又甜，眼角泛起淚花但還是笑著點頭，「已經做好了。」
鄭氏拿手絹給顧沁媛擦擦眼角，道：「以後做了皇子妃，可別再小孩子氣，別動不動就哭鼻子。」
「哪有？」顧沁媛撒嬌道。
說她小孩子氣顧沁媛承認，畢竟今生被家裡人寵得她都覺得自己變傻了。可動不動就哭鼻子，她可沒有。
鄭氏就笑，「好，你沒有。」
母女兩看著對方笑，屋裡溫情脈脈。
「對了，嬤嬤你帶人把東西端進來。」鄭氏突然想起有事還沒說。
「這是給你準備入宮時打點宮女太監的銀裸子和金瓜子，我都讓人分裝好了。你讓玉翅和雲墜記下，荷包的樣式和大小不一樣，到時別弄錯了。」鄭氏指著丫鬟手裡的託盤說道。
顧沁媛還真沒想到這個地方來，拿起一個荷包道：「娘，您想得真細緻。」
「這些以後你也該學著，趙嬤嬤那兒我也會讓她記得提醒你。」鄭氏說完，看著眼前鐘靈毓秀的女兒微微一笑，真是年華似水，當初小小的一團如今就要嫁人了。
鄭氏走後，顧沁媛讓趙嬤嬤和玉翅她們把荷包收好，再重新清點一遍各式的東西，便拿著小箱子到裡屋。
顧沁媛將價值千金的寶箱放在桌上，轉頭看了看衣架子上內務府送來的嫁衣。大紅的嫁衣繡著金線，細看還有絲繡的暗紋，彰顯皇家的尊貴。
顧沁媛上前，伸手摸了摸。
真的要嫁人了啊！
她心裡有幾分期待，又有幾分茫然。
于七皇子，她心裡有感動、有喜歡，嫁其他人自然沒有嫁給他好。可真到這個時候，顧沁媛還是有些害怕。
她真的做好為人妻、為人母的準備了嗎？
玉翅隔著簾子道：「縣主，七殿下早些時候送來的東西是不是要另外拿箱子裝好？」
顧沁媛回過神來，道：「另外拿。」
那些時不時送來的小物件，有徒明瑾十幾年積攢下的，也有他在外公幹時淘到的。想著徒明瑾對她的用心，顧沁媛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五月十四是顧家送嫁妝的日子。
早晨天剛亮的時候，顧府門前便放起兩串紅鞭炮。
顧彥璽和顧三捂著耳朵等鞭炮放完，就帶管家和家丁抬著嫁妝走了。
太子妃當初是一百二十台嫁妝，顧家便減到一百零八台。
七皇子府早早便打開中門等著嫁妝進來。
一百零八台嫁妝有顧家準備的，也有其他親近人家的添妝，皇家送來的聘禮大部分也在。
街邊的百姓就看著一台台的嫁妝從顧府出來，過了半個時辰還沒走完。
徒明瑾站在前院，等顧彥璽和顧三帶著嫁妝進來時，心裡有些激動，明天甯安便真的要嫁給他。
「殿下。」顧三等最後一台嫁妝運進門時，對著徒明瑾行了個禮。
顧彥璽直接拱手喊了句「七皇子」。
徒明瑾也不在意，他知道顧沁媛和顧彥璽的關係好，何況顧二在京城裡的名聲他也是聽說過的。
嫁妝運完，便到曬嫁妝的時候。
圍觀群眾看著那些綾羅綢緞、古籍字畫的紛紛感歎顧家真是疼女兒。
等等，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呢？
其餘的皇子府也有派人來打探消息，派來的人都紛紛摸著下頜思索回去後該如何回話。
蘇啟泰看著一院子都放不下的嫁妝有些咂舌，個乖乖，他家爺把縣主娶回來養得起不？
看來他還得多給自家爺賺些銀子才是。
皇子出宮建府，天盛帝都會撥二十萬兩的安家費，不過這些錢對於想要成大事的皇子而言也是不夠的。
徒明瑾早前領到銀子時第一時間便拿了五萬兩給何軒，讓他集些人手，又給了五萬兩讓蘇啟泰找玉嬪娘家合夥做些買賣。
何軒當時就看著徒明瑾道：「殿下可是決定好了？」
徒明瑾面色如常，只道：「你既不願意再考科舉便來爺這府裡做長史。皇子府按例可有五百侍衛，你到禁衛軍裡選五百人，用些錢安置他們。其餘的，你看著辦。」
何軒一聽咧著嘴就笑了，對著徒明瑾行了個大禮，「定不負殿下所托。」
皇子成親，在京城是件大事，雖說七皇子如今還是個光頭皇子，可人家是皇帝的兒子自然跟普通人不一樣。
何況又是娶顧家的甯安縣主。
五月十五，天還沒亮，顧沁媛就被趙嬤嬤從床裡扒拉出來。
顧沁媛昨晚上很晚才睡，躺在床上，眼前還不由出現徒明瑾的身影，這會兒困得不行。
「好嬤嬤，讓我再睡會兒，還來得及。」顧沁媛半眯著眼道。
趙嬤嬤心疼，可今日是縣主和七殿下成親的大事，可不能慣著她。趙嬤嬤接過玉翅遞來的帕子給顧沁媛洗了把臉。
顧沁媛這才真正清醒過來。
起身之後，顧沁媛沐浴更衣。
鄭氏和蘇氏早早就等在外間，身邊還有宮裡來的姑姑。
等顧沁媛穿好嫁衣出來時屋子裡站滿了人，顧沁婷和賈敏，顧家親近的太太夫人，就連馨寧都在。
鄭氏趕緊把女兒帶到梳粧檯前坐好，讓宮裡的姑姑給她開臉梳妝。
挽上髮髻後，一個國色天香的皇子妃便正是出爐了。
周圍的太太夫人們都不由吸了口冷氣，以往知道甯安縣主長得好，可她少有化妝，這盛裝打扮一瞧，還真是京裡的頭一份。
馨寧奶聲奶氣道：「小姑姑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是要做新娘子嗎？」
夫人們哈哈大笑，顧沁婷和賈敏也捂著唇。
蘇氏哭笑不得，連忙拉過馨寧。這個小祖宗，還真是把她的話到處說。
鄭氏抹掉眼角的淚水，笑著道：「好了，該蓋蓋頭了。」
「娘。」顧沁媛拉著鄭氏的手喊道。
鄭氏拿過姑姑手中的紅蓋頭給顧沁媛蓋上，附在她耳邊說道：「媛姐兒以後可要好好的。」
顧沁媛忍住哭腔，「嗯」了一聲。
這邊顧家是又喜又悲，那邊徒明瑾帶著禮部的人可是喜氣洋洋。
蘇啟泰都小聲嘟囔，爺今天笑的可比前幾年加起來的都多。
徒明瑾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花轎，伴著鞭炮聲，終於到顧家的大門。
顧彥璽今天忒不得勁，當初大妹結婚的時候他還可以刁難刁難賈赦，雖然最後沒成，到底還是讓賈赦念了首詩。
可今天顧清柏可是厲聲讓他不許亂來，畢竟是皇子，你今天刁難了，明日他對女兒不好都沒地方說理去。
雖然七殿下不是這樣的人，但到底不能傷皇子的顏面。
顧彥遠還在任上，沒到返京的時候，今天便由顧彥璽背著顧沁媛上花轎。
顧彥璽背著顧沁媛，喉嚨裡有些癢癢，「小妹你放心，有家裡給你做後盾，你安安心心當好這個皇子妃便是。要是七皇子以後欺負你，二哥絕對不會饒他。」
就算是被關進天牢也好，打斷腿也罷，反正不能讓人欺負家裡的妹妹。
顧沁媛聽著又想哭了，低著聲道：「二哥我知道了。」
這一世有這麼多疼她的家人，她很惜福！
小馨甯原本還等著美美的小姑姑陪她玩，結果二叔就把姑姑帶走了。
她哭喪著小臉，拉著蘇氏問道：「二叔要把姑姑帶哪裡去？」
好在這會兒夫人們都去看新娘子上花轎，也沒人注意到她們，蘇氏安慰道：「馨甯乖，小姑姑會回來的。」
要不這麼回答，女兒可不得哭鬧，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聽見哭聲。
鄭氏聽著後頭母女兩的對話，心裡不是很好受。
花轎在顧府前院，顧彥璽將顧沁媛背到花轎旁，有宮裡的姑姑牽著顧沁媛進轎。
等吉時一到，便有一禮部的官員喊道：「吉時已到，起轎。」
徒明瑾看著眼前這台紅色的花轎，心裡有些火熱，轉頭騎上大馬。
又是一陣熱鬧的鞭炮聲，太監們抬起花轎跟在徒明瑾後面走。
花轎裡，顧沁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過了會兒，顧沁媛心中離家的愁緒才漸漸消散，這才想到：她真的嫁人了！
想著前邊那個人，她又羞又澀，也不知道一向冷清的人穿紅衣會是什麼樣子。
等花轎到七皇子府正院，姑姑將顧沁媛扶下轎，又拿了條系著花球的紅綢交給兩人。
一人一邊。
顧沁媛感覺有人在對面扯了扯，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翹。
進門的時候要跨火盆，顧沁媛抬腳準備跳過去，沒想到徒明瑾扶著她的胳膊大力將她送過去。
徒明琅拍著大腿直笑，「七哥，你也太心急了。」
徒明瑾瞪了他一眼。
顧沁媛在蓋頭下的臉倒是紅了紅。
皇子在皇子府裡成親，天盛帝和後妃都不會來，只派身邊的心腹前來觀禮。
皇子們倒是都來了，畢竟不能讓人說他們沒有兄弟情義。
五皇子本不願來的，可眼看連太子都去，他難道比太子還大，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到七皇子府，這會兒聽見徒明琅說話，嗤笑了一聲。
四皇子斜看了他一眼，老五還真是不長記性，不過他要是不蠢，怎麼顯出與他年紀相當的自己。
四皇子便笑著道：「老七心疼七弟妹，這有什麼可笑的。老九該不會是羡慕了？要是羡慕就讓父皇和麗嬪娘娘給你早些選個皇子妃。」
「哈哈，我回去就和母妃說。」徒明琅乾笑兩聲，要知道他如今都不怎麼怕他七哥放冷氣，可一和老四這個笑面虎說話，他就渾身不對勁。
「行了，趕緊拜堂，別誤了吉時。」太子看在最近徒明瑾在吏部幫他做了不少事的份上，難得好心說道。
禮部的人聽太子都吩咐了，也趕緊宣佈拜天地。
等拜完天地，顧沁媛和徒明瑾被人圍著送入洞房，徒明琅和何軒也招呼眾人到前院席上坐下。
顧沁媛和徒明瑾坐在這張顧家準備了快十年的拔步床上，床上有一床被子，但底下的花生、紅棗、桂圓還是硌得慌。
顧沁媛從進新房時腦袋裡便一片空白，這會兒坐在床上，感受到這些乾果，才有了真實感。
喜房裡也有不少人，太子妃和幾位皇子妃都在，就連五皇子妃也在，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但她妝化得濃，若是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榮慧長公主今天也到了，她如今才知道為什麼當初徒明瑾會到她的賞花宴來，原來是追媳婦來了。這樣的大好事，她可不想著來看看。
負責流程的姑姑拿了一把桿秤過來，笑著對徒明瑾說道：「請殿下掀蓋頭。」
徒明瑾接過桿秤，慢慢湊近顧沁媛。
顧沁媛只覺得身邊的空氣都稀薄了些，雙手不由微微顫抖。
「別怕。」徒明瑾察覺她有些害怕低聲道。
顧沁媛幅度很小地點點頭，徒明瑾眼中浮現出笑意，拿起桿秤挑起蓋頭。
眼前突然亮堂起來，顧沁媛眨眨眼睛，看著眼前身姿挺拔的清俊男子有些呆，原來他穿紅衣服這麼好看。
紅色雖顯豔麗，可一點也沒壓住徒明瑾本身的氣質，反倒讓他有著不同的俊秀。
徒明瑾也被顧沁媛驚豔了一把，他知道甯安長得美，可她以往不愛施粉黛，臉上都是清清爽爽的，沒有此番盛妝的嬌豔逼人。
周圍人頓了一下，隨即都紛紛稱讚起來。
榮慧長公主先開口道：「老七福氣好，瞧甯安長得多好。」
真是段好姻緣！哎呀，還是她的賞花宴辦得好！
太子妃也帶著笑道：「七弟妹以後與老七好好過日子。」一點也看不出她對顧沁媛做過不好的事。
大皇子妃是個溫柔的人，這會兒也柔聲道：「七弟妹年紀小，以後若有事不懂來問大嫂便是。」
「七弟妹顏色這麼好，榮慧姑姑以後就該只疼弟妹了。」四皇子妃狀似埋怨道。
大家都不由笑了，榮慧長公主指著她笑駡道：「我可不就疼老七家的。」
這會兒禮還沒行完，不便說話，顧沁媛只好低著頭裝羞澀。
娘說的對，四皇子妃和賢名在外的四皇子果真不愧是夫妻兩，都這麼會活躍氣氛。
徒明瑾見顧沁媛低著頭，以為她被打趣的不好意思，便輕咳了一聲。
榮慧長公主這才又說道：「快，該喝交杯酒了。」
五皇子妃眼神暗了暗，都說七皇子福氣好，依她看，還是七弟妹命好，不僅出身好，嫁的丈夫也體貼。
六皇子妃倒是不羡慕，六皇子雖然沒什麼大志向，不過對她挺好的。
一旁的姑姑端著交杯酒上來，小巧玲瓏的杯子，很是別致。
顧沁媛和徒明瑾各拿了一杯，兩隻手慢慢繞在一起，將酒杯往自己嘴邊送。
顧沁媛從沒和一個人這樣近過，她都能數清徒明瑾的睫毛，又長又黑又密，怎麼男人的睫毛長得都這麼好看。
徒明瑾眨了下眼睛，看著顧沁媛笑。
顧沁媛趕緊將杯中的酒喝完，真是羞死人了。
喝完酒後，姑姑將杯子收起，又有一個姑姑端著盤餃子上來。
姑姑拿著筷子一個一個喂給顧沁媛，邊喂邊問，「生不生？」
「生。」可不是生的，半生不熟的餃子吃在嘴裡可是難受，不過顧沁媛也知道這是生子餑餑。
好在餃子做得不大，顧沁媛感覺還好。
榮慧長公主笑著點頭，「生」好，「生」好。老七和甯安都長得好，以後也不知道未來的皇孫該有多好看。
餃子吃完後，徒明瑾挨著顧沁媛小聲道：「我先去前院，待會兒讓趙嬤嬤和玉翅她們來陪你。」
顧沁媛點點頭，「殿下放心去。」又說道；「殿下少喝些。」
徒明瑾笑著應下。
顧沁媛覺得眼前都有花開了，果然平日裡冷著臉的人一笑起來就特別不一樣。
徒明瑾起身要走，榮慧長公主和太子妃她們也不便多留，跟在徒明瑾後面一同出了新房。
一群人離開後，屋子裡安靜下來。
趙嬤嬤和玉翅上前來，顧沁媛吩咐道：「嬤嬤快來幫我把頭面取下。」
這頭面少說都有五斤重，顧沁媛以往可從沒帶過這麼重的。
等趙嬤嬤取下頭面又給顧沁媛揉了揉頭皮，顧沁媛這才覺得舒服了些。
「縣主，可要沐浴？」雲墜問道。
顧沁媛擺擺手，道：「先把妝卸了。」
趙嬤嬤橫了雲墜一眼，「該改口了，以後要叫主子。」
雲墜連忙對顧沁媛福了福身道：「主子。」
「雲墜一時沒改過來，嬤嬤別生氣。」顧沁媛就勸道。
「如今在皇子府和顧家不一樣，主子身邊的人都得改改規矩才是。」趙嬤嬤對規矩很是看重，何況二姑娘嫁的又是皇家。
「好。」顧沁媛見趙嬤嬤一臉的堅定，就道：「嬤嬤以後多教教她們就是。」
趙嬤嬤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開口道：「縣主可別心疼她們。」
「不心疼，不心疼。」顧沁媛擺著手，又道：「嬤嬤快來幫我卸妝，玉翅沒弄過這個。」
玉翅退下和雲墜互相對視一眼，笑了笑，主子這是護著她們呢。
不過雲墜也知道教訓，姑娘如今的身份不一樣，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也得警醒些。
卸完妝以後，顧沁媛便到里間沐浴。
洗完澡出來，顧沁媛換了身常服，至於鄭氏讓趙嬤嬤準備的衣服，她可不敢穿出來，透明的紅色紗衣，裡頭的小衣遮不住什麼。
顧沁媛半眯著眼坐在床邊，由著玉翅用帕子給她擦著頭髮。
這麼一天下來還真是心神疲憊！
趙嬤嬤推開門進來，行禮道：「皇子妃，有公公來了。」
顧沁媛睜開眼，便見著一個白嫩的小太監，臉上帶著甜甜的笑，「皇子妃，爺讓奴才給您送些吃的。爺說讓皇子妃別等他，先墊墊肚子。」
顧沁媛這一天下來只早晨吃了點東西，這會兒也餓了，聽到徒明瑾派人給她送吃的，覺得心裡甜滋滋的。
「你放桌上。」顧沁媛指著桌子道。
小太監笑著應是，讓身後的人將食盒放下。
雲墜拿出一個裝著銀裸子的荷包遞給他，「真是多謝公公了，我還正愁找不著廚房給皇子妃準備吃的。」
小太監收下荷包，捏了捏，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哪裡，都是爺吩咐的，奴才不過是跑腿罷了。」
「你叫什麼名啊？」顧沁媛見這小太監伶俐，就問道。
喲，這可是蘇公公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得伺候好的女主子！小太監彎著腰恭敬回道：「皇子妃娘娘，奴才賤名喚福順，皇子妃叫奴才小順子就是。」
顧沁媛點點頭，「我記下了。」又給趙嬤嬤使了個眼色。
趙嬤嬤就道：「福順公公和我一同出去。」
福順趕忙道：「當不起嬤嬤這麼叫，嬤嬤叫奴才小順子就是。」
福順和趙嬤嬤出去，玉翅打開食盒一看，「殿下對皇子妃真有心。」都是些好克化的東西。
顧沁媛走到桌邊一看，嘴角微微上揚，道：「盛碗粥。」
顧沁媛喝了碗粥後，胃裡暖洋洋的。
徒明瑾一行人從正院出來，榮慧長公主她們自然有皇后派的人招待，徒明瑾便領著蘇啟泰到前邊男客那兒去。
眾人看見徒明瑾出來，總算是可以開席。
徒明琅擦了把冷汗，歎道：七哥終於來了，和這些哥哥打交道可是心累。又要看老大和太子的臉色，還要聽四皇子的嘮叨，更是時不時還要和老五懟上一句。
結婚這種事，總不可能呆在桌子上吃菜，徒明瑾今日最重要的便是和賓客敬酒。
幾個兄弟在一桌，其他幾桌是皇室宗親，還有幾桌是文武大臣。
徒明瑾到第一桌，蘇啟泰給他滿上酒。
太子站起身，拍著他的肩膀道：「老七如今成婚了，以後也得好生為父皇辦事才對。」
大皇子心裡就想，該是給你太子辦事才對，也不知道老七什麼德性，父皇讓他跟著老二 ，他就真的幫老二做事。不過面上沒表現出來，很有一副大哥的樣子，「太子說得對，是該給父皇好好辦差。」
太子瞥了大皇子一眼，扯著嘴角笑了笑。
徒明瑾喝完杯裡的酒，拱著手說道：「多謝二哥和大哥。」
四皇子滿臉和氣，「都是一家子兄弟，老七以後要是有事，吩咐四哥便是。」
徒明瑾點著頭喝酒，也沒說以後有事會不會去找他，畢竟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場面話。
五皇子翻了個白眼，就老四會做人。
「五哥。」徒明瑾面無表情給五皇子敬酒。
五皇子皮笑肉不笑道：「恭喜啊。」哼，這老七也討厭得很。
六皇子趕緊插話道：「該我了，老七，咱哥兩可得好好喝一杯。」
六皇子雖然膽小怕事，不過因為和徒明瑾年齡最為接近，兩人關係也不錯，便打著圓場。
徒明瑾臉色也柔和下來，和六皇子碰了一杯。
剩下的兩個弟弟，八皇子不是愛招惹是非的，和徒明瑾喝了杯酒就過了。
徒明琅想著今晚是徒明瑾的洞房花燭夜，可不能喝得醉醺醺回去，雖然七哥酒量還行，可要是全敬下來，肯定還是會醉的。
於是接下來徒明瑾和其他人敬酒時，徒明琅吵著要和他們喝。
那些人可不敢跟十歲後就敢和大漢拼酒的九皇子喝酒，一個個意思意思一下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
寫到現在，小天使們等急了，不好意思呀∼
第三十三章
趙嬤嬤將床上的乾果掃到一邊, 重新鋪好床鋪, 又在中間的位置放了塊白布，明早上宮裡的嬤嬤還要來收。
這般想著，趙嬤嬤對顧沁媛問道：「皇子妃可有看太太準備的冊子？」主子年紀小, 身子骨還沒長好, 要是事先沒有準備，殿下到時又莽莽撞撞的, 受苦的可是主子。
顧沁媛回想起鄭氏昨晚上拿來的圖冊，熱氣就不由往臉上湧，她本以為古代的人都靦腆含蓄，可沒想到對這些事還挺大方的。
那冊子做得精緻, 裡頭的畫清晰得很, 顧沁媛翻了兩頁就不敢再看。
前世顧沁媛也看過一些小黃文和視頻, 可她又沒個物件，只當是瞭解生理知識。可今生不一樣，她一看見那些圖，就不由換成徒明瑾和她的臉，完全不敢細看。
這不, 昨兒一晚上都沒睡好。
「看了，看了。」顧沁媛就直道，可不能讓嬤嬤再問下去, 不然非從箱子裡翻出來不可。
趙嬤嬤見她實在害羞，便也沒再開口，那事男人都是無師自通的, 七殿下也該知道才是。
前面幾個皇子對鬧洞房不感興趣，吃了酒便回去了。
至於八皇子和那群宗室的小年輕，還沒走兩步就被徒明琅帶著人給轟了出去。
這會兒已是傍晚，雖有徒明琅幫忙，不過徒明瑾還是灌了一肚子酒水，走在路上不免慢悠悠的。
到了正院，守門的小太監朝裡喊道：「爺回來了。」
顧沁媛正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聽見聲響，立即坐直身子，心中免不了慌亂起來。
趙嬤嬤帶著玉翅和雲墜站在門口，一見徒明瑾便上前行禮，「殿下。」
徒明瑾微點下顎，揮手讓她們出去。
趙嬤嬤往裡屋望瞭望，這才跟著蘇啟泰出門。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顧沁媛有些不自在，見徒明瑾進來，起身對他福了福身，道：「殿下。」
徒明瑾上前扶住顧沁媛，手臂稍稍用力將她攬在懷裡，細細打量眼前的妻子，碧玉無瑕的面容，彎彎的眉毛，清澈透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淡粉的櫻唇。
徒明瑾不禁喉嚨滾動，略帶薄繭的大手撫上顧沁媛光潔的臉，輕輕摩挲著。
那樣熾熱的目光，嚇得顧沁媛趕緊低下頭，雙手也抵在他胸膛。
徒明瑾見狀笑了笑，愈發摟緊顧沁媛，歎道：「甯安，你終於成了我的妻。」
從定親到現在好幾個月的時間，他無時無刻不在念著甯安，若不是還有公務纏身，他都恨不得帶人從顧府把甯安搶出來。
聽到這話，顧沁媛緊繃的身子漸漸軟下來，靠在徒明瑾懷裡，鼻尖嗅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臉頰不由泛起兩團紅暈，紅豔豔的像是能夠滴出血來。
徒明瑾低頭親了親顧沁媛的額頭，問道：「我讓人給你送的飯菜用了嗎？」
說著，他攬著顧沁媛到床邊坐下。
顧沁媛點點頭，小聲問了句，「殿下可要吃點？」
「不用，我在前頭吃過。」徒明瑾拉著顧沁媛的手，感受到軟綿的手心中有一層薄汗，便知道她緊張。
徒明瑾就道：「我先去沐浴，洗洗身上的酒氣。」
顧沁媛「嗯」了一聲，看著他起身到隔間去，噗通噗通的心才跳沒那麼急促。
可想著即將發生的事，這心又跳個不停，顧沁媛扯著衣擺，覺得緊張極了。
徒明瑾從隔間出來，就見妻子嬌羞的坐在那兒，他走上前去，大手落在顧沁媛背上，將她抱進床鋪裡。
顧沁媛被他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卻被他專注的眼神吸引。
徒明瑾慢慢湊近她，拉過顧沁媛的手放在腰間，啞著聲道：「娘子，替我寬衣。」
顧沁媛顫顫悠悠地扯著衣帶，緊張得手發抖，好半天才解開。
徒明瑾穿的是寢衣，衣帶一解，整個胸膛都袒露出來，白皙的皮膚，好看的線條，羞得顧沁媛趕緊撇開頭。
徒明瑾悶笑出聲，惹得顧沁媛更加羞澀。
徒明瑾將寢衣隨手一扔，又道：「該我為娘子解衣。」
顧沁媛只覺得腦袋昏沉沉，胸口也悶慌，吞吞吐吐道：「我，我自己來。」
徒明瑾勾起唇角，沒說話，將床兩邊的帳簾解下。
雙層的帳簾遮得嚴嚴實實，外邊的燭光一點也透不進來。
黑暗又靜謐的空間裡，兩人都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
顧沁媛頓時就感覺到徒明瑾覆在自己身上，一雙大手順著肩膀慢慢往下……
趙嬤嬤和蘇啟泰在門外守著，聽見裡面嬌柔的女聲淺淺啜泣，接著便有一道男聲不停的安慰。
蘇啟泰瞄了眼面不改色、站得畢恭畢敬的趙嬤嬤，心裡服氣。不愧是原來太妃宮裡的嬤嬤！他還得學著點。
「蘇公公讓人先把水備好。」趙嬤嬤低聲道。
希望七皇子把持得住，不要鬧得太晚，明早上還得到宮裡請安呢。
蘇啟泰點著頭應下，悄悄讓人去備水。
可沒想到，這水都燒了好幾回，裡面還斷斷續續響著聲。
直到半夜，徒明瑾才讓人把水抬進去。
蘇啟泰領著婆子進門，就見拔步床的床幔閉得緊緊，屋裡彌漫著奇怪的味道。
蘇啟泰連忙低下頭，催著婆子把水換好。
下人們走後，徒明瑾用被子將顧沁媛裹住，抱著她進隔室。
顧沁媛累得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只感覺有一雙手在身上游走，有時還能聽見急促的喘息聲。
天剛濛濛亮的時候，趙嬤嬤就在外面喚了兩聲。
顧沁媛聽見聲響，頭往旁邊蹭了蹭，感覺到底下的觸感與平日不一樣，驚得睜開眼。
她抬頭往上看，就聽徒明瑾道：「醒了？怎麼不再睡會兒？」
真的嫁人啦！想到昨晚上，顧沁媛覺得臉燒得慌。
過了會，顧沁媛抬頭看向徒明瑾，抿著唇道：「嬤嬤叫了。」
「沒事，你再眯會。」昨天鬧得久，徒明瑾擔心顧沁媛睡不夠。
顧沁媛搖搖頭，「要去宮裡呢。」說著，她推了把徒明瑾道：「殿下也快起來。」
「好。」徒明瑾握著她的手道，「我先出去，讓嬤嬤來伺候你。」
徒明瑾撩開床幔下去，顧沁媛立即閉上眼，還沒穿衣服呢！
趙嬤嬤進來的時候，顧沁媛正揉著腰。
「主子可好？」趙嬤嬤附在顧沁媛耳邊小聲問道：「可有不舒服的？」
顧沁媛紅著臉搖頭，身下很清爽，應該是塗過藥的。
趙嬤嬤就笑道：「那就好。」
看來七殿下還是疼人，就是太不知輕重了些。
顧沁媛下床時腿有些軟差點跌倒，好在趙嬤嬤扶了一把。
坐在梳粧檯前，看著鏡中的人眉眼都透著嬌媚，顧沁媛不由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這真的是她嗎？
梳好妝從裡屋出來，蘇啟泰已經讓人將早飯擺好。
徒明瑾也已經在桌邊坐下。
顧沁媛走上前去，他伸出手牽著顧沁媛坐下。
「先吃飯。」徒明瑾舀了碗湯遞給顧沁媛，「府裡的廚子是內務府撥的，你要是吃不慣，我讓蘇啟泰另外去找別的廚子。」
顧沁媛接過碗，道：「不用了，昨天嘗過他們做的，味道很好。」
宮裡的大廚手藝好，做的菜也清淡，想來是徒明瑾說過她的口味。
「那就好。」徒明瑾見她吃得慣也放下心來。
用完飯，兩人便出發去宮裡。
馬車上，徒明瑾給顧沁媛講述入宮的流程，「入宮後先去奉先殿，恒王叔會將你的名字記在族譜上，拜祭先祖後，我們便去翊坤宮給父皇和母后敬茶。」
昨晚上徒明瑾成婚，天盛帝便歇在皇后宮裡。
顧沁媛輕聲「嗯」了一下，這些趙嬤嬤都有和她說過。
「之後便是去東宮，我那些兄弟嫂子都在。嫂子們你昨日都見過，不必緊張。至於那些兄弟，老九你是見過幾面的，其他人，到時候我再為你介紹。」想著兄弟中還有個五皇子，徒明瑾皺了皺眉，「老五那兒......」
顧沁媛握住他的手，「殿下和爹爹都給我出了氣，殿下就別再想著了。」
她雖然也恨五皇子和甄妃害她，不過後來顧清柏和徒明瑾都讓甄妃母子吃了苦頭。既然如此，就不必再把那些不高興的事記在心上。
「我以後絕不會再讓人欺侮你。」徒明瑾很是堅定道。
顧沁媛笑著點頭。
到宮門口，徒明瑾先下馬車，伸出手拉顧沁媛。
顧沁媛扶著他的手往下走。
等顧沁媛站穩後，徒明瑾便牽著她往宮裡走。
兩人在奉先殿給徒家的先祖磕頭上香後，恒親王便將顧沁媛的名字記在族譜上。
當然只有顧氏二字。
百年後顧沁媛就會和這個時代的所有女人一樣，只留下一個姓氏。
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顧沁媛有些恍惚，她從幾百年後來，所留下的就只有一個姓氏？
所謂的良種和牛痘過個幾十上百年也會有人發現，她做的不過是搶先說出來罷了。
那麼她能在這個時代做些什麼呢？或者說她能留下什麼？
顧沁媛不由看向正與恒王交談的徒明瑾。
以往身在顧家，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可現在她想應該要考慮考慮。
「走。」與恒親王談完話後，徒明瑾對顧沁媛道。
翊坤宮裡天盛帝和皇后正等著新婚夫妻來敬茶。
「也不知老七和甯安到哪兒了？」皇后看著門口道。
天盛帝抿了口茶，道：「現在應該還在奉先殿，皇后就是再心急老七他們也總不能飛過來。」
「瞧聖上說的，這是打趣臣妾呢。」皇后嗔道。
天盛帝哈哈大笑。
帝后說笑間，魏忠在外面稟報，「聖上，娘娘，七皇子和七皇子妃到了。」
「倒是來得快。」天盛帝笑著道：「讓他們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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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從奉先殿出來, 徒明瑾就一路牽著顧沁媛的手, 到翊坤宮門口時都還未放開。
「殿下，先鬆手。」顧沁媛小聲道。周圍的宮女太監一直盯著他們看，怪不好意思的。
徒明瑾捏捏她的手, 道：「母后宮裡的人都知道分寸, 不會亂說話的，況且母后巴不得你我如此。」
皇后的心思也好懂, 她年輕時在這深宮裡不知吃了多少妃妾的苦。雖然她對天盛帝沒多少兒女情長，但身為正室，見著丈夫寵愛妃子，心裡總是不好受的。後來她自己也想得清楚, 不管天盛帝去哪個宮裡, 只要她這皇后的位置坐得穩當就好。
不過這夫妻恩愛和睦她沒得到過的, 卻希望徒明瑾和顧沁媛能夠得到。
「還有父皇的人呢。」顧沁媛低語。在她的印象中天盛帝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帝王，多疑又嚴肅。
「沒事，進去再說。」天盛帝不會管兒子夫妻的事，最多只關注子嗣。所以徒明瑾也不擔心是不是在皇父面前秀恩愛。
剛說完，便見魏忠從內殿出來, 樂呵呵道：「殿下、七皇子妃，聖上和娘娘讓你們進去呢。」
徒明瑾微微點頭，給身後的蘇啟泰使了個眼色, 便牽著顧沁媛往里間走。
「魏總管，這是殿下和皇子妃專門帶給您的。」蘇啟泰從袖口拿出一個繡著條蛇的荷包遞給魏忠。
魏忠接過，仔細看了看, 隨即放在衣袖裡收好，笑眯眯道：「殿下和皇子妃真是有心，還惦記著咱家。」
魏忠是御前大總管，不知有多少人巴結，來來往往每年收下的禮都能填滿半個庫房。不過他心裡也清楚這是看在聖上的面子，不然誰還瞧得上他這個老糟物。
不過七皇子夫妻送的禮倒是送進他心窩裡，荷包上的蛇正是他的屬相。
進到內殿，徒明瑾鬆開顧沁媛的手，撩起衣擺，向天盛帝和皇后跪下行禮。
顧沁媛也跟著行禮，身後的趙嬤嬤呈上顧沁媛早前做的針線。
采萃接過，送到皇后跟前。
天盛帝臉上有著淡淡笑意，對徒明瑾道：「起來，你恒王叔可有將老七媳婦的名記在族譜上？」
徒明瑾點點頭，恭敬回道：「恒王叔一早便到了奉先殿。」說到這兒，徒明瑾不好意思笑了笑，「還是兒臣到的晚，讓王叔等久了。」
見他這樣，天盛帝很是驚奇，道：「看來你母后和老九說的沒錯，這成了親果真是不一樣，朕可是難得見你如此。」
說著，他看了看徒明瑾身後的顧沁媛，道：「老七媳婦上前來。」
顧沁媛小步上前，到徒明瑾身邊站好，對天盛帝福了福身，半低著頭，「兒臣拜見父皇。」
天盛帝點點頭，顧家的閨女配他的兒子倒也配得上，隨後想起許久不見的老臣子，便道：「太傅可好？朕如今可是難得見他。」
朝中的老面孔一個個不是乞骸骨，就是躺在家裡下不了床，天盛帝這些年有時上朝，都還認不全那些新上來的官員。
他心裡五味雜陳，越發想念往年的老臣，至少對比著他們，他還算不上老邁。
顧沁媛也不敢太仔細琢磨天盛帝話中的意思，就回道：「兒臣替祖父多謝父皇的掛念。祖父身體倒也康健，近來在家中教導子孫功課，日子也頗為和樂。」
「太傅為我大齊鞠躬盡瘁幾十年，晚年能享些清福，朕也就放心了。」天盛帝感歎了一句。
「聖上待會兒再問老七媳婦就是，這會兒該敬茶了。」皇后看宮人把茶水端上來，便說道。
「好。」
敬完茶後，天盛帝領著魏忠出翊坤宮往禦書房去，皇后也沒多留徒明瑾夫妻，讓他們先去和兄弟們見面，之後再來翊坤宮用膳。
看著徒明瑾和顧沁媛攜手的背影，皇后欣慰地笑了。
「娘娘如今可是如願？甯安縣主終於成了咱們家的人。」采萃打趣道。
「是啊，只要老七和甯安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以後啊，就等著他們給本宮生個大孫子。」皇后想著白白嫩嫩的孫子，就更是開心，眼角的細紋都笑了出來。
「對了，內務府派去的人可有回來？」皇后問道。
采萃點著頭道：「在外面呢，娘娘可要奴婢叫進來。」
皇后「嗯」了一聲，昨日沒親眼見著老七夫妻成婚的場面，聽人說說也好。
到七皇子府的姑姑們走進來，其中一個姑姑將手中的盒子遞給采萃。
皇后擺擺手道：「收著。」
那落紅嬤嬤自然有看過，她這做婆婆的還看做甚。
徒明瑾和顧沁媛到東宮的時候，幾位皇子和皇子妃都在。
進門，眾人相互見禮。
幾位年長的皇子這才看清楚徒明瑾心心念念的甯安縣主長的什麼模樣。
太子半眯著眼道：「怪不得老七愣是向父皇請了七日的假。」這甯安縣主倒是將他東宮裡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皇子成婚，都會有三日的婚假。徒明瑾想著顧沁媛一人在府裡，怕她不適應，便想著在家多待幾日。
不過請假的緣由卻不是這個。
「吏部前頭才忙了一陣子，是臣弟想歇歇，倒不是因著新婚。」徒明瑾不想兄弟的目光落在顧沁媛身上，直說因為他自己憊懶。
四皇子就道：「這話我信，老七跟著何尚書忙了那麼久，是該好好歇歇。」
等顧沁媛將禮物送給其他的皇子，太子妃忙道：「殿下們都見過弟妹了，可是該我們妯娌好好說說話。」
顧沁媛容貌好，太子妃也不願讓她在太子面前多待。
四皇子妃笑著拉顧沁媛往裡邊走，「弟妹跟我來，太子妃今天可準備了不少好東西。」
「可不是。」太子妃說了一句，又對其他幾位皇子妃道：「大嫂和五弟妹、六弟妹進來喝杯茶。」
幾位皇子妃跟著太子妃往裡走。
五皇子妃瞥了眼五皇子，只一瞧，她便知道五皇子想什麼，怕是在可惜沒有換成妻子。
要說五皇子心裡還就是可惜，要早知道顧家女長這麼好，他就該催著母妃給父皇求情，將顧氏賜給他才對。真是白白便宜徒明瑾，又得美人，又得顧家。
徒明瑾眼神一冷，側身擋住五皇子的視線。
「七哥，你趕緊和我說說這新婚的滋味，要是好，我回頭就跟父皇說讓他給我賜婚。」徒明琅不擔心他七哥和老五打起來，不過宮裡的消息可不好瞞，總不好讓父皇知道因為七嫂，七哥和老五起了嫌隙。
八皇子就笑，「我看老九不是想著媳婦，是想出宮沒人管你才對。」
徒明琅瞪了他一眼，「就你什麼都知道。」
徒明瑾臉色緩和了些，只心裡還是將五皇子記下。
大皇子看了一圈，才道：「她們幾個女人說話，我們兄弟今天也正好聚聚。」
雖然平日前邊幾位皇子都恨不得對方趕緊去死，不過見面時倒很和氣，這會都點著頭應下。
到裡邊，顧沁媛才感覺好一些。那幾個皇子的眼神厲得很。
「弟妹嘗嘗，這是禦膳房剛送來的。」太子妃指著桌上的點心道。
顧沁媛謝了句，挨著六皇子妃坐下。
聊了幾句客套話後，幾位皇子妃便沒一直關注顧沁媛。
徒明瑾如今不顯眼，顧沁媛嫁進皇家，便不再只是顧家的女兒，代表的自然就是七皇子府。
都是皇家的媳婦，說不上誰尊貴，看的都是丈夫的地位。
不過顧家還是值得拉攏的，太子妃也沒冷落顧沁媛。
等到外頭幾個皇子散場的時候，顧沁媛聽了一肚子京城裡的八卦。
顧沁媛這才知道，原來有些人家裡自以為私密的事在皇家並不算什麼，不過她也沒想到原來皇子妃也會和普通的婦人一樣聊八卦。
不過想想也是，不聊這些能聊什麼。說孩子，大皇子妃和四皇子妃倒是有得聊，不過其他人就不知道說什麼。至於政事，女人們都警覺的很，在自己府裡私下問丈夫不算什麼，出來說可不行。
回翊坤宮的路上，徒明瑾問顧沁媛，「嫂子們可好相處？」
他少有和幾位皇嫂打過交道，對她們也不瞭解，可以後顧沁媛與她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
「皇嫂們都很照顧我，都好。」雖然不是很習慣，但顧沁媛會努力適應。
「六哥和我關係不錯，你和六嫂年齡也很相近，以後和六嫂多處處。」六皇子夫妻都好相處，顧沁媛與六皇子妃交好，徒明瑾也放心。
「嗯，我知道的。」顧沁媛道：「六嫂還說請我去府裡做客呢。」
太子妃她們說話的時候，顧沁媛也和六皇子聊了會，彼此的印象還不錯。
走到御花園的時候，徒明瑾突然歎了一聲，道：「還是我委屈了你。」
若他能得父皇重用，甯安也不必處處小心謹慎，老五也不敢起什麼齷齪心思。
「殿下能說出這句話，我便不覺得委屈。」顧沁媛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覺得因為他地位不高，所以顧沁媛在妯娌間也不得體面。
徒明瑾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甯安在家是千嬌萬寵的，嫁給他卻要處處小心。
顧沁媛真沒覺得有什麼，就連尊貴如皇后和太子妃也會有不如意的事。
只是與妯娌們相處時沒被捧著罷了，她可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小公主，需要時時處在舞臺中心。
再說，你把自己看得重，說不定人家還把你當猴子看呢。
正當顧沁媛想得出神，耳邊就聽徒明瑾道：「以後……」
顧沁媛看向他，有些疑惑，怎麼不說了。
等真正到那時甯安會知道的，徒明瑾笑了笑，指著前面說道：「翊坤宮到了。」
顧沁媛睨了他一眼，哪有說話只開個頭的。
徒明瑾見她這樣倒有些高興，甯安在他面前也漸漸放開了，不再那麼緊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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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在翊坤宮用了一頓很和胃口的飯菜, 皇后就催著夫妻兩趕緊回府。看甯安走路時的姿勢, 她就知道昨晚老七肯定折騰了很久。
不過也好，以後她這翊坤宮就熱鬧咯。
顧沁媛想著走前皇后很是隱晦的那幾眼，臉上就熱烘烘的, 坐在馬車上拽著徒明瑾的衣袖, 嘟囔道：「都是你。」
徒明瑾摟過顧沁媛，在她臉上親了口, 低著聲道：「怪我，今晚上我輕些。」
以往沒嘗過這滋味，徒明瑾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癡迷於男女之間的事，可昨晚上確實讓他食髓知味。
顧沁媛伸手捂住他的嘴, 果然不管再冷清的男人, 只要一提起這事, 就不正經。
徒明瑾眼裡滿是笑意，抓著顧沁媛的手又親了親，接著將顧沁媛抱在他腿上，拍著她的背哄道：「睡會，到府裡我再叫你。」
昨晚本就沒睡多久, 加上在宮裡又走了許久的路，顧沁媛早就累了，聽著徒明瑾的話便微微點頭, 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過去。
到府裡的時候，徒明瑾抱著顧沁媛下馬車。
四周的下人都低著頭，蘇啟泰也不好意思抬頭看。
醒來的時候, 顧沁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她掀起床幔一看，天都黑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也沒個人。
顧沁媛下床，倒了杯水喝。也不知睡了多久，嗓子乾澀得很。
趙嬤嬤端著盆熱水進來，見顧沁媛穿著裡衣下床，道：「皇子妃醒了怎麼不喚老奴？」
顧沁媛笑了笑，問道：「殿下呢？」
「前邊何大人在與殿下說話，殿下囑咐老奴要是主子醒了便伺候您用飯，不必等他。」說完，趙嬤嬤擰了塊帕子給顧沁媛擦臉。
又洗了個手，顧沁媛說道：「我現在不餓，還是等殿下回來，嬤嬤讓廚房等會兒再送來。」
「是。」趙嬤嬤福了福身出門。
顧沁媛穿上外衣到外間去，瞧著福順讓人抬著箱子進來，疑惑道：「這是什麼？」
「回主子的話，這是府裡的帳本，爺說府裡還是得您管著。」福順彎著腰回道。
「以前管事的人呢？」想著鄭氏的話，顧沁媛打算等些時日再管家。
「以前都是蘇公公和殿下的奶嬤嬤吳嬤嬤一起管的，蘇公公要管爺在外邊的事，抽不開空，再說府裡有了皇子妃，自然是該您管的。」說完，福順沖顧沁媛討好地笑了笑。
「既然蘇公公忙，就讓吳嬤嬤來幫我。」顧沁媛道。
福順愣了一會，殿下早早將帳本送來，自然是給皇子妃造勢，沒想著這位女主子還是個不愛權的。
「您還是親自給爺說說，奴才可做不了這主。」福順看小太監們將箱子放好，就對顧沁媛道：「主子，奴才這就出去。」
顧沁媛也不為難他，點點頭讓福順帶著人離開。
「殿下讓人把帳本送來是好事，您怎麼不應下呢？」玉翅想著那些大家族裡的夫人恨不得一嫁過去就把持著管家權，怎麼她們主子反而還讓殿下的奶嬤嬤來幫忙。
「我哪有沒應下？」顧沁媛看著她反問道。
「您要是應下，怎麼還讓殿下的奶嬤嬤來幫忙？」玉翅倒是不惦記著管家權，只是都說經年的老人能做主子半份的主，有那奶嬤嬤，府下的人也不知到時候聽誰的去。
「我才剛進門，對府上的事也不熟悉。」顧沁媛道：「再說有人幫著我管事，我還輕鬆了呢。」
顧沁媛可不想一整天什麼事都不幹，淨盯著帳本子看，何況只要掌家的法子和手段好，誰管著帳本子都不重要。
「可......」玉翅還是有些不放心。
「主子有分寸，玉翅你就別擔心了，再說趙嬤嬤還在一旁看著呢。」雲墜道。
顧沁媛就笑，「可不是，還有趙嬤嬤和你們呢。」
書房裡，何軒將手中的名單遞給徒明瑾，「殿下，這是我從禁軍裡挑選出來的兵將。」
「既然選了出來，便從裡邊挑個領頭的。」徒明瑾沒接，直接道：「府裡的護衛由他們接管，你和蘇啟泰交接下。」
「是。」見徒明瑾不接，何軒把名單收下，笑著道：「還沒恭喜殿下新婚。」
徒明瑾臉色柔和下來，「你既恭喜我，怎麼沒想著把自己的事辦了？母后前些時日還問過你。」
「難為娘娘還掛記我這不爭氣的。」何軒道：「不過我倒是不著急，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殿下的事才對。」
何軒知道自己做什麼，徒明瑾也不便多說，就道：「爺近來為太子辦事，你的動作低調些。」
出了書房，徒明瑾領著蘇啟泰往正院走，進門發現顧沁媛指揮著丫鬟收拾箱籠。
「醒了怎麼不讓人來叫我？」徒明瑾牽著顧沁媛走到榻上坐下。
「你和人商量著事，我怎麼好打擾。」顧沁媛道：「我正讓嬤嬤和玉翅她們把嫁妝理了理，殿下看是不是要抬到庫房去。還有今日父皇和母后賞下的東西，殿下看放哪？」
徒明瑾沉吟片刻道：「明日讓蘇啟泰帶人抬到庫房去，你讓趙嬤嬤把平常要用的東西放在屋裡。至於父皇和母后給的，你要是喜歡便拿出來用。」
「好。」顧沁媛點著頭應下。
「可有用膳？」徒明瑾問。
顧沁媛就道：「我還不餓，讓廚房備著等殿下一塊兒。」
晚上吃的不多，廚房送來的雞絲面，顧沁媛就吃了小半碗。
「準備熱水。」徒明瑾對一旁的蘇啟泰吩咐道。
一說起沐浴，顧沁媛就想到昨晚，她忍著羞意道：「殿下先洗。」
徒明瑾輕咳了一聲，對趙嬤嬤道：「我先看看書，先服侍你們主子。」
兩人都洗漱完，夜裡自然又是一番折騰。
徒明瑾伏在顧沁媛身上，邊動作邊壓著聲問，「好不好？」
顧沁媛只覺得整個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像是飄在水裡，起起沉沉沒個停歇。
她看著徒明瑾張了張嘴，卻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一晚上，廚房又燒了兩回水。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顧沁媛就想以後絕不能再由著徒明瑾，她這腰再來幾回准要斷了。
不過今日倒沒見著邊上的人，一摸床，都是涼的。又往窗外看了看，太陽都好高了。
她趕緊從床上下來，剛站在地上，腿一軟又重新跌回床上。
顧沁媛恨恨想著，以後再不能這樣。
她喝了點空間裡的清泉，這才有了力氣。昨天她也是喝過的，不然怎麼可能在宮裡走那麼大一圈。
從床上下來，顧沁媛叫外邊的趙嬤嬤進來。
「老奴剛才還說來叫您呢。」趙嬤嬤為顧沁媛穿著衣，又說道：「殿下在前邊和府裡的侍衛練武，還讓老奴先不要叫您。」
顧沁媛抿著唇笑，算他還有良心。
徒明瑾練完武回來見顧沁媛已經洗漱好，就道：「讓人傳膳。」
「看殿下這一身濕的，趕緊去洗洗，別著涼了。」顧沁媛拉著徒明瑾往裡邊走，又讓人去備水。
徒明瑾拍著顧沁媛的手道：「我身上有味，別熏著你。」
可不是有味，就算再乾淨的男人，一身大汗也好聞不到哪去。
顧沁媛「噗嗤」一聲就笑了，徒明瑾頓時尷尬起來，狀似嚴肅道：「不過你可不能嫌棄。」
顧沁媛看著他僵著身子往裡邊走，嘴角的笑意就是止不住。
好像發現他的另一面。
等徒明瑾出來，臉上的神色還是不對勁，不過看顧沁媛坦然自若地吃著東西，他也淡定下來。
吃完早飯後，他還說著：「今天我陪你認認府裡的管事。」
「也好。」趙嬤嬤昨天還跟顧沁媛說七皇子府除了一些婆子和小丫頭，就是太監，倒是沒瞧見年華正好的丫鬟。
院子裡站著十幾個管事，徒明瑾指著一個嬤嬤對顧沁媛道：「這是吳嬤嬤，你昨日不是才說要她給你幫忙。」
顧沁媛和徒明瑾提過她想讓吳嬤嬤給她打下手，徒明瑾今日當著眾人的面給顧沁媛介紹，也是想讓吳嬤嬤記下顧沁媛的恩情，畢竟若不是顧沁媛開口，徒明瑾原本打算將吳嬤嬤榮養起來。
吳嬤嬤也才四十來歲，能再做些事也好，當即對顧沁媛福身道：「老奴還能使把子力氣為殿下和主子做事，也是老奴的福氣。」
「以後還要麻煩嬤嬤。」顧沁媛就道。
吳嬤嬤直搖頭道：「當不得。」
兩人又說了會，徒明瑾便給顧沁媛說起其他的管事。
認完人後，顧沁媛就估摸著，這些人大多是宮裡出來的，都有自己的一套，要想把人用順手，以後還得改改。不過，倒也不急於這一時。
接下來的時間夫妻兩開始收拾明日回門給顧家備的禮。
「是不是太多了。」顧沁媛見地上擺著好幾個箱子就道。
徒明瑾從背後摟著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道：「不多，顧家將你養得怎麼好，這點東西又怎麼夠。」
顧沁媛扭過頭看他。
「怎麼？」徒明瑾挑眉問。
「殿下和以前不太一樣。」以前見著人都是冷冰冰的，哪會說這些，真像是換了個人。
徒明瑾愣了一下，揉著顧沁媛的頭道：「你我是要過一輩子的人，我總不能在你面前還是往常的模樣，何況我也不是從小就是這個性子。」
「嗯？」顧沁媛還真不知道他小時候的事，皇后也沒和她提過。
「我一歲多母妃因病去世，之後就被抱進母后的翊坤宮。那時還沒記事，我便一直以為我是母后的親生孩子。」徒明瑾頓了下，才悵然道：「直到五歲那年，才從賢妃和甄妃那知道原來我是母后的養子。」
「殿下。」顧沁媛有些心疼，養母和生母之間的事本就不好說，想來他當時肯定不好受。
徒明瑾笑了笑道：「那些事都過去了，如今有你和母后，足矣！」
顧沁媛握住他的手道：「我和母后會一直陪著殿下。」
你若不離，我便不棄！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謝謝「遊手好閒妞」的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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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也許是因為下午徒明瑾的那一番剖白, 顧沁媛覺得身邊這人真實了許多, 不再是以前的高高在上、不近凡塵。
晚膳的時候，夫妻兩甜甜蜜蜜，你為我夾個蒸餃, 我為你盛碗湯, 時不時還要對視一眼。
蘇啟泰在旁邊伺候著，只感覺後槽牙都發酸。
趙嬤嬤卻認為很好, 主子和殿下要一直這麼和和美美的，那才好呢，要是趁著新婚這段日子，主子能懷上個小主子就更好了。
顧沁媛倒是不知身邊的人都盼著她早日生下孩子, 對生孩子這事她自己是隨緣的。
這一晚徒明瑾安安靜靜的沒再折騰, 畢竟明早還要去顧府, 雖然抱著顧沁媛時免不了激動，但憑著自製力還是能忍住。
顧沁媛也松了口氣，要是再來一晚她明早可就真的下不了床。
第二日一早，顧沁媛換了身鮮豔的衣裳，又化了個美美的淡妝, 整個人顯得格外明麗。
徒明瑾在外間看書，見顧沁媛嫋嫋婷婷而來，放下書就迎了過去。
「這一身好看。」徒明瑾細細打量著顧沁媛, 含著笑說道，「和婚禮那天一樣好看！」
顧沁媛嗔怪道：「難不成就這兩天好看？」
她平日裡穿得素淡，可也是好看的。
「自然不是。」徒明瑾一本正經道：「媛媛每日都好看。」
媛媛？
「殿下以往不是都叫我甯安麼？」以前甯安、甯安的叫, 顧沁媛都習慣了。
「成了婚自然要換個稱呼。」徒明瑾拉著顧沁媛的手，為她理了理耳邊的鬢髮，問道：「這樣叫可好？」
顧沁媛嘴角微微上翹，道：「挺好的。」
是挺好的聽的。
蘇啟泰站在門口，很是煞風景道：「爺，廚房送早飯來了。」
徒明瑾在心裡給蘇啟泰暗暗記下一筆，這才牽著顧沁媛到桌邊坐下。
用了早膳，兩人便啟程去顧府。
到顧府，侍衛將裝在馬車上的禮箱卸下，隨後自有顧家的下人抬進去。
門口，顧清柏和顧二站著等候，看見顧沁媛和徒明瑾下車，快步上前。
「爹爹，二哥。」顧沁媛眼裡泛著淚光，沖兩人福了福身道，雖然才兩天，可她仿佛已經很久沒見過親人。
「媛姐兒快起來。」顧清柏端詳著女兒的臉色，看她容光煥發，就放下心來，對徒明瑾拱手道：「殿下。」
徒明瑾扶起顧沁媛，也對顧清柏喊道：「顧大人。」
顧沁媛覺得這翁婿兩人怪怪的，不過他們以往見面時也是這麼稱呼的，要是哪天聽到他們喊「岳父」、「女婿」的才更加奇怪。
倒是家人對她的態度還是和往常一樣，顧沁媛心裡暖呼呼的。
「殿下這邊請。」顧清柏引著徒明瑾往裡走。
顧沁媛稍稍落後和顧彥璽說話，「二哥，家裡這幾天可好？」
「還行，就是娘和馨甯這些天時時念著你。」顧彥璽說完，挑眉問道：「七皇子對你怎麼樣？」
「殿下對我也挺好的。」看王嬤嬤還等著她，顧沁媛就道：「二哥，我先去正院看娘。」
這麼幾天，顧沁媛也想鄭氏和馨寧。
一進屋，就有一個粉團子炮筒似的撲進顧沁媛懷裡。
「小姑姑，你去哪兒了？馨寧好久好久都沒見著你。」馨甯緊緊抱著顧沁媛哭得眼睛都水汪汪的。
顧沁媛只覺得心都快給她哭碎了，摸著馨寧的小花臉不停安慰，「馨寧乖，小姑姑回來啦，快別哭了。」
馨甯是顧沁媛從小看著長大的，姑侄的感情好得不行。自從周氏陪顧彥遠赴任，蘇氏就幫著鄭氏管家，有時候忙不過來，顧沁媛便把馨寧接過來照顧。
「好了，馨寧你要是再哭，姑姑可就又要走了。」女兒歸甯的時辰不長，鄭氏可不想姑侄兩抱在一起，把相聚的時間哭過去。
「我不哭了。」馨寧打著哭嗝很是堅定道，小手還抹著眼淚。
「娘。」顧沁媛拉長聲音喊道。她娘變壞了，竟然嚇唬小孩子。
鄭氏笑著瞥了顧沁媛一眼，指著榻道：「來這坐。」
「馨甯來娘這，讓姑姑和祖母說話。」蘇氏對馨寧拍著手道。
馨寧使勁搖頭，小手緊緊拽著顧沁媛的衣裳。
「三嫂，沒事，我抱著馨寧就好。」顧沁媛抱著馨寧坐上榻。
蘇氏頓了一下，才笑著點點頭，心裡想著：小姑子做了皇子妃，倒也沒變。
鄭氏仔仔細細詢問顧沁媛這幾天在七皇子府、在宮裡的事，又把趙嬤嬤和玉翅幾個叫進來問話，聽到她們都說好，臉色這才漸漸柔和下來。
「知道你一切都好，娘就放心了。」鄭氏拍著顧沁媛的手歎道。
「娘，我過得很好。」顧沁媛不想她娘這般日日擔憂著，何況她過得是挺好的。
鄭氏也相信七皇子和皇后會好好待小女兒，可當母親的，又怎麼可能不惦記著兒女。就算大女兒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娘，可鄭氏還是擔心她在賈家過得不好。
想著大女兒，鄭氏微微蹙眉，也不知道瑚兒好些沒？
「對了，三哥呢？今日怎麼沒在？」按理說，顧三應該和顧清柏、顧二一起來接她們的，可顧沁媛愣是沒見著他。
「你三哥在榮國府呢。」鄭氏回道。
「可是姐姐有事？」怕還是件大事，不然三哥總不可能現在還在賈家。
「瑚兒發熱，我放心不下，便打發你三哥去看看。」鄭氏心裡也不安，小兒子昨兒去的，現在都還沒回來。
顧沁媛急忙道：「請太醫看過沒，怎麼會突然發熱？可是因為著涼？」
賈瑚的身體很好，榮國公又常帶著他習武，好好的，怎麼會生病？顧沁媛有些陰暗的想著，該不會是王氏下毒手？
現代不是有許多人推測王熙鳳多年隻生下一個巧姐，就是因為王氏想要謀取榮國府的爵位。只要大房沒有男丁，榮國府的爵位說不定會由賈寶玉繼承。
當然這也只是推測，畢竟就憑賈赦那一品將軍的爵位，傳到賈璉身上也不知要降到哪兒去。何況如今老夫人和賈代善都活得好好的，榮國府的中饋又是顧沁婷在管，王氏的手段要多厲害才能害賈瑚？
顧沁媛只期望顧三趕緊回來說說賈瑚的情況，要是賈瑚出事，她姐姐怎麼受得了。
顧家的結局已經改變，難道賈家的事就真的變不了？
一直到申時顧三還沒回來，可前邊徒明瑾已經派蘇啟泰來催了。
「媛姐兒先回去，別讓殿下等久了，等老三一回來，我就讓人到皇子府給你送信。」鄭氏勸道。
「可是我放心不下。」古時候發熱可不是小事，說不定人就要沒了。
「主子，還是先回去。您要是放心不下，明兒去榮國府看看瑚大爺就是。」趙嬤嬤也勸道。
身邊的人都勸她，顧沁媛也不好再扭著，點點頭，便到前院和徒明瑾匯合。
馬車上，見顧沁媛神色不對，眼眶也微微泛紅，徒明瑾心疼，將顧沁媛樓在懷裡，輕聲道：「可是不舍顧大人和岳母？我聽說你極喜愛顧三的女兒，要是想她，以後接她來府裡便是。」
顧沁媛搖搖頭道：「不是因為這個。」
她雖不舍親人，可賈瑚的事愣是沖散了她心裡的悲傷，她現在就是愁賈府的情況？
徒明瑾就問：「那是為何？」
「瑚兒生病，我擔心姐姐。」
「可是賈恩侯的大兒子？」顧家的情況，徒明瑾一早就知，賈赦的大兒子賈瑚他也聽顧清柏提起過。
顧沁媛點頭。
「媛媛別急。」徒明瑾撫著顧沁媛的背勸慰道：「榮國公如此重視賈恩侯的孩子，肯定早早就請了太醫去。」
雖有徒明瑾的安慰，可顧沁媛還是憂心，到家的時候仍舊悶悶不樂，晚間的時候連飯都沒吃兩口。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顧府也沒派人來，顧沁媛就想親自去榮國府看看。
徒明瑾知道她心急，也不攔著，讓人備車和顧沁媛一同去榮國府。
顧沁媛心裡怪不是滋味的，昨兒鄭氏還提醒她不要因為和顧沁婷感情好，便拉近七皇子和榮國府的關係。
畢竟賈代善掌管著京城防衛，賈赦如今在巡防營也很受重用，再說還有一個甯國府，徒明瑾要是和賈家走得近，聖上和其他的皇子都會有忌憚，這對七皇子府和賈家都不好。
「我自己去便是，殿下不必陪我的。」顧沁媛就道。
徒明瑾親親她的臉道：「我怎麼放心你一人出門。」
「可......」顧沁媛小聲道：「娘和爹爹都說殿下你最好不要和賈家相交甚密。」
「無礙，我將你送到榮國府便找個茶樓等你。」只是他不與賈家的男人相交，父皇他們不會閑到管他接送妻子的事。
顧沁媛倚偎在徒明瑾的懷裡，抿著嘴道：「好。」
心裡有些替徒明瑾委屈。
徒明瑾臉上卻露出幾分笑意來，擁著顧沁媛的手緊了緊。媛媛這般，心裡自然也是有他的。
馬車一到賈府，蘇啟泰便去叫門。
賈家這兩日因為家裡的瑚大爺生病，大奶奶和老夫人都在東院守著，府裡的規矩有些散漫。
蘇啟泰敲了好幾下都沒人開門。
徒明瑾皺眉，榮國公在外精明能幹，怎麼府裡的下人卻是這種模樣。
顧沁媛也知道紅樓裡賈家下人的架子比主子還大，可沒想到現在賈家還是烈火烹油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苗頭。
還是賈代善帶著御醫回府，顧沁媛才進門。
「七殿下。」賈代善有些赧然道。
徒明瑾擺擺手，道：「府裡的大公子生病，榮國公還是先進去。」
如果為了不是送媛媛，他也不會來賈府。至於賈家的下人如何，與他無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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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即使賈代善一直說著要給徒明瑾賠罪, 徒明瑾也沒進賈府, 而是出甯榮街讓蘇啟泰找了個茶樓喝茶。
皇子來府上，居然沒人開門。賈代善實在是忐忑，要是七皇子生氣, 一個不敬皇族的罪名下來, 就算是他也要吃些掛落。
看著徒明瑾帶著人離開，賈代善深深吐了口濁氣, 可心頭的火氣卻沒消。
賈代善大步進門，厲聲問剛才匆匆趕來的管家，「門房呢？」
管家大汗直流，顫著聲回道：「那, 那小子今日才來看門, 誤了時辰, 現在還沒到。」
「以前那個呢？」今早賈代善出門的時候還是以前的老門房，他就去宮裡請個御醫的功夫，回來就換人了？換人也就罷了，偏偏人不中用，七皇子和皇子妃來府上居然還要貴人在外面等, 還真是些好奴才！
管家覺得實在冤枉，新門房是太太的心腹賴家派的人，太太這幾日管家, 他總不可能不給面子，他哪知道賴大選的人這麼不靠譜。
賈代善哼了一聲，直接讓親兵將門房捆來, 綁在板凳上打了一頓。
圍觀的下人低著頭不敢看，可卻不敢捂住耳朵，門房的哀嚎聲嚇得他們腿發抖。
等親兵將門房打個半死，賈代善才叫停，冷著聲道：「要不是看在瑚兒的份上，今天我非要把這人打死不可。」
警告完府裡這些混帳的下人，賈代善疾步如飛往東院去，至於管家說賴大的事，更讓他堅定不能讓賈史氏管家的念頭。這才兩天，府裡就亂糟糟的不成樣。等瑚兒一好，府裡還是該讓顧氏管。
顧沁婷這兩日一直守著賈瑚，對府裡的事管不過來，賈史氏便接了過去。
賈史氏本打算好好管家，讓老夫人和賈代善看看她的手段，結果沒想到賴家壞了她的好事。
顧沁媛和御醫急忙趕到東院。
東院的下人倒還規矩，只是院裡的氣氛凝重的很。
一進屋，顧沁媛就看見顧沁婷握著賈瑚的手垂淚，老夫人拄著拐杖坐在旁邊。
顧沁媛給老夫人行禮，又叫了聲「姐姐」。
「老身見過七皇子妃。」老夫人對顧沁媛福身道。
顧沁媛扶起老夫人，指著旁邊的御醫道：「這是榮國公請的御醫，先讓他給瑚兒看看。」
顧沁婷側開身，擦掉眼角的淚珠，問：「媛姐兒怎麼來了？」
顧沁媛上前拉著她的手，道：「姐姐還說呢，怎麼不早些派人來叫我。」
「你要去宮裡請安，又要打理皇子府的事，我怎麼好麻煩你。」顧沁媛扯著嘴角笑了笑。
看她明明難過卻還要強撐著，顧沁媛心裡難受，摩挲著顧沁婷的手默默安慰。
御醫摸著脈，「這……」
「白醫正，我的小孫孫如何？」老夫人急切問道。
顧沁媛兩姐妹也伸著身子向前，想聽他怎麼說。
「大公子這病症不是傷風發熱，而是因為驚嚇過度，這才高燒不退。」白醫正捋著鬍子回道。
「前邊請的太醫也是這麼說，可我這重孫兒身上的熱氣一直退不下，要是再這麼燒著，好好的孩子都要燒傻了。」老夫人就問：「白醫正醫術高明，可有法子？」
白醫正沉吟片刻，才道：「我開副藥，老夫人讓人煎好，趁著藥效給小公子服下，要是還不行......」
之後的話不說幾人也知道。
老夫人領著白醫正出去，想親眼看下人煎藥。
顧沁婷用帕子擦擦眼角，又重新守在賈瑚跟前。
顧沁媛到床邊，摸了摸賈瑚的身子，果真滾燙的很，隨即又搭上賈瑚的手腕。這熱要再不退下，真該不好了。
「姐姐可有用溫水給瑚兒擦身？」
顧沁婷點頭，這兩天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可都沒效果。
顧沁媛起身到一邊，從桌上拿杯子倒水，避著人滴了幾滴清泉。
「瑚兒嘴都乾裂了，該喂些水潤潤。」顧沁媛扶起賈瑚給他喂水，另一隻手壓住穴位。
加過清泉的溫水慢慢順著喉嚨流了下去。
「瑚兒真的喝下了。」顧沁婷驚訝，隨即又哭又笑道：「多虧妹妹，這幾日我想給瑚兒喂藥都喂不進去。」
一杯水喂完，賈瑚的嘴唇也潤了些。
顧沁媛這才如釋重負。能喝下清泉，應該不會有大礙。
「我以前和師傅學過這些，往常沒試過，今兒頭一回，這心還提著呢。」顧沁媛又扶著賈瑚慢慢躺下。
顧沁婷就笑著道：「多謝媛姐兒。」
「姐姐這倒和我見外。」顧沁媛道：「瑚兒還是我侄兒呢。」
等老夫人帶著人把藥送進來，顧沁媛用剛才的法子給賈瑚喂藥。
藥喝了下去，屋裡的人都稍稍松了口氣。
賈代善在院裡等著，聽到賈瑚能喝下藥，也是放下心來，對身邊的下人說道：「去巡防營給你家大爺送個口信，就說瑚兒能喝下藥了，讓他不要太擔心，在營裡好好當差。」
下人麻溜地去給賈赦送信。可不敢拖延，老爺今天才發了頓脾氣。
丫鬟來給賈史氏稟報時，她還在斥駡賴嬤嬤。
聽說賈瑚眼看就要好了，賈史氏愣了一下，方才念了句佛，「瑚兒沒事就好。」
要說賈史氏還真不是那麼狠心的人，賈瑚好歹是她的孫兒，她怎麼也不可能盼著他死。
只是賈瑚一好，顧氏又該掌家了，想到這兒，賈史氏就瞪了賴嬤嬤一眼，都是因為這沒出息的，要是這幾天府裡平安無事，她不就有理由讓賈代善把管家權還給她。
可沒想到，這才兩天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七皇子妃可還在東院？」賈史氏問。
丫鬟點頭道：「在的。」
顧家的女兒成了皇子妃，賈史氏不是很高興，不過到底顧氏成了皇家人，身份自然就不一樣。
賈史氏就道：「我也去東院看看瑚兒。」
賴嬤嬤殷切道：「老奴陪太太一起去看瑚大爺。」
「你還是在這呆著，要是讓老爺見著你，又該想起門房的事。」賈史氏說完，沒理賴家的，領著丫鬟走了。
二房院裡，王氏正看著賈珠陪賈元春玩。
這兩天因為大房那個小崽子，公公就把珠兒送了回來，一想到這兒，王氏的眼神就暗了暗。
賈代善雖也重視賈珠，可最看重的還是賈瑚，畢竟是大房的嫡長子，再說賈瑚的資質確實比賈珠好。
王氏原來想著賈珠在賈代善身邊，能給二房漲漲面子就好。可幾個月下來，看著賈瑚享受著榮國府最頂尖的資源，而賈珠卻總是矮他一頭，王氏就越來越不忿。
知道賈瑚高熱不退，她就默默期盼著賈瑚趕緊去死，就算死不了，變成個傻子也好。國公府的繼承人，自然不可能是個傻子。
到時候，公公又怎麼可能看不到她的珠兒，至於大房的賈璉，王氏冷哼一聲，她就不信，以後找不著機會......
王氏看了看身邊的兒女，暗暗發誓，珠兒和元春以後絕不能過她和賈政的日子。
＊＊
等了快一個時辰，賈瑚身上的高熱漸漸退了下來。
「媛姐兒先回去，七殿下該等急了。」顧沁婷道：「等瑚兒一醒，我就給你送信。」
因為瑚兒，娘家的三哥早晨才被恩侯送回去，新嫁的妹妹又在這兒待了半天，顧沁婷心裡過意不去。
顧沁媛也放心不下在外邊的徒明瑾，見賈瑚不發熱了，就道：「那好，不過瑚兒醒後，姐姐可要派人來。」
「我知道。」顧沁婷應下，送顧沁媛出去。
老夫人年紀大了，熬了一夜，早前被顧沁婷勸了回去。
到院子裡，顧沁媛和賈代善與賈史氏見禮。
賈代善道：「多謝七皇子妃。」
賈史氏也笑著道：「瑚兒今日多虧七皇子妃。」又道：「還望皇子妃原諒則個，底下的下人失職，委屈了七皇子和皇子妃，都是臣婦管家不利。」
「賈夫人不必如此。」顧沁媛頓了一下，道：「只是門房到底是府裡的顏面，還是要選些利索的才是。」
賈史氏點著頭稱「是」。
顧沁婷這才知道府裡的門房惹出了事，不由看向顧沁媛。
顧沁媛搖搖頭，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先回府，姐姐去照顧瑚兒便是。」
雖然這兩天是賈史氏管家，不過顧沁婷管著賈府的事這麼多年，出了這樣的事，也傷她的臉面。
顧沁婷沒聽顧沁媛的，陪著她到門口。
趙嬤嬤早前便派人去找徒明瑾，顧沁媛一出門，七皇子府的馬車就候在外面。
路上，徒明瑾問了句，「賈恩侯的大公子可好？」
顧沁媛靠在他的身上眯眼，聞言，回道：「喝了藥，高熱便退了。」
「可放心了？」
顧沁媛「嗯」了一聲，徒明瑾見她疲憊，也不再多話，將她抱在懷裡，讓她好好休息。
榮國府東院，賈瑚只覺得被困在一個火爐裡，大火悶得他出不了氣，直到乾澀的喉嚨被水潤濕，他才覺得活了過來。
醒來的的時候還有些懵，賈瑚眨眨眼，手指也動了動。
顧沁婷原本握著他的手靠在床邊休息，感受到手裡的動靜，她看向床上，見他醒來，驚喜道：「瑚兒，你醒了。」
「……」賈瑚愣了會，才喊道：「娘。」
語氣中帶著不可置信，又帶著喜悅。
顧沁婷摸了摸賈瑚的臉，笑著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聽到聲響，賈赦進屋，看著相擁的母子兩也很是高興，「瑚兒醒了。」
賈瑚有些陌生地瞅著賈赦，這是？
「這孩子不會燒傻了？」賈赦就道，「怎麼睡兩天連爹都不認識了。」
「恩侯說什麼呢？」顧沁婷睨了眼賈赦，轉頭慈愛地看著賈瑚，「瑚兒剛醒，還有些迷糊呢。」
「行。」賈赦撓撓頭，道：「瑚兒你可要快些好起來，看家裡人這幾天為你操了多少心。」
賈瑚覺得這個世界不是很友好，這人是他爹？賈恩侯？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
第三十八章
賈瑚病好之後, 顧沁媛又去了一趟榮國府, 只這一回徒明瑾沒有陪著來，而是專門派府裡的侍衛送她。
也許是因為徒明瑾成婚，天盛帝突然將視線轉移到其他皇子身上, 這才發現底下的兒子一個個的都大了, 就連最小的徒明琅再過幾年也該到成家的年紀。
天盛帝難免心生感慨，大手一揮, 封大兒子忠勇郡王為親王，又封四皇子為豫郡王、五皇子為睿郡王。
六皇子和徒明瑾雖沒封王，卻也得了賞賜。
太子當時的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強行按住心中的怒火, 轉頭還帶著笑給幾位皇子道賀。
只後來夜裡, 東宮抬出幾具小太監的屍體, 被白布遮得嚴嚴實實，滲人得很。
天盛帝隱隱聽到過風聲，說太子這些時日比前幾年更加喜怒無常，有時溫文爾雅，有時卻暴戾乖張。
不過他沒當回事, 畢竟太子在他面前一直是個孝順兒子。
因為徒明瑾在吏部做得好，天盛帝還在朝堂上誇讚他，又點了其他差事讓他做。
婚假結束, 徒明瑾就沒什麼悠閒的日子，即使他想多陪陪顧沁媛，也是有心無力。
顧沁媛也體諒他, 男人專注于事業自然是好事，她總不能自私地讓徒明瑾天天就呆在家裡陪她。
那樣的日子，就算是徒明瑾不膩，顧沁媛自己也會覺得不自在。
這一回到榮國府，府裡的大門是早早就打開的，一進門便有軟轎等著，旁邊的下人熱情又不失規矩。
見到這一幕，顧沁媛心裡也暗自點頭。
連趙嬤嬤都說：「這府裡看著和以往不太一樣，倒是有幾分宮裡的樣子。」
賈代善因著前一回的事，很是從宮裡請了幾個經年的老嬤嬤，讓她們好生規制府裡的章程。
那些老嬤嬤在皇宮幹了大半輩子，禮儀規矩是刻在了骨子裡。
一番整頓下來，顧沁婷使喚起下人來也順手許多。
不像以前，有一些老婆子仗著臉面幹活時還要三催四請，有的還動不動說要請老夫人和太太為她們做主。
丫鬟婆子們這般，那些管家小廝，賈代善也沒放過，他讓賈赦帶著親兵把他們結結實實收拾了一頓。
這一陣的大動作，看得賈瑚眼花繚亂。
這真的是他記憶中的賈府嗎？
賈瑚，榮國府的長子長孫，機敏聰慧，甚得榮公喜愛。然，悲矣！四歲而亡。
這是賈瑚的前世。
沒錯，是前世！
賈瑚四歲溺水而亡，他娘親顧氏正好懷孕，聽聞此噩耗，悲慟欲絕，進而難產，最終只留下一個剛出生的賈璉。
賈瑚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好好走在路上，就被人大力推進池裡，而他身邊的嬤嬤丫鬟卻一個都不在場。
他掙扎許久，拼命大喊，還是沒人來救他。
四歲的賈瑚還很小，即使再聰慧也不明白死亡的意義。
下人從池裡撈出他的身體，賈瑚還疑惑，為什麼有另外一個他。
賈瑚看著他親爹賈赦眼淚橫流，跌跌撞撞跑到另一個自己旁邊，悲痛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祖父賈代善也來了，他哆嗦著嘴，著急地喊著「瑚兒」，接著又讓人去找太醫。
賈瑚過去準備拉賈代善的手，想告訴他「瑚兒」在這裡，卻發現賈代善徑直穿過他的身體。
賈瑚愣了好久。
又有人前來稟報說：「大奶奶聽到瑚大爺溺水夭折的消息難產了」。
接著便是極混亂的場面，顧氏大出血，生下賈璉沒兩個時辰便停止呼吸。
賈赦流著淚一邊喊「瑚兒」，一邊喊「娘子」。
下人們戰戰兢兢，跪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賈瑚飄到屋裡，看見兩個娘。
床上的娘嘴唇發白、面如枯紙，另外一個娘被個穿黑衣裳的人帶走了。
他不知哪個是他親娘，可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留在屋裡，不要亂跑。
隨即祖母賈史氏和二嬸王氏來了。
賈史氏拿帕子沾眼角，很是悲切喊道：「我的兒，怎麼這麼狠心，扔下你男人和剛出生的孩子。」
王氏也是淚水漣漣，只扶著賈史氏的手緊了緊。
直到後來，賈瑚才明白原來祖母和二嬸當時並不怎麼悲傷，甚至王氏還高興得很。
賈瑚的靈魂困在榮國府幾十年，這府裡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樹他知道的清清楚楚。
四歲的靈魂，心智卻隨著世事的變遷慢慢成熟。
無論是元春封妃的繁華似錦，還是抄家時的衰敗落寞，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瑚兒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看小姨？」顧沁媛笑著問道，只心裡卻納悶，瑚兒生場病，怎麼看人的眼神這麼奇怪。
賈瑚回過神來，靦腆地笑了笑，才道：「聽娘說多虧了小姨，我這病才好。瑚兒就想著該給您備份什麼禮，正好慶賀您和殿下新婚。」
顧沁媛就笑，「你娘她們已經好好謝了一遍，再說我也沒做什麼，都是太醫院的白醫正開的方子好。何況瑚兒你小小年紀備什麼禮。」
「瑚兒有這心，媛姐兒接著便是。」顧沁婷道：「他能好好坐在這兒，可是多虧你。」
是該好好謝謝，賈瑚心裡如是想著。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世多了一個嫁給皇子的姨母，但想來也是因為她這個變數，今世才變得不一樣。
顧家的良種，賈家常備的藥膳可都有這位姨母的手筆。
顧家得封侯，他的曾祖母也還活得好好的，就連他爹都成了巡防營的副頭兒。
這一樁樁、一件件和前世可真是大不相同。
前世因為他娘去世，顧家便和賈家決裂，賈瑚從此再沒見過母家的人，因為靈魂不能離開榮國府，他也不知道顧家後來的情況。
直到祖父救駕去世，他才從祖母賈史氏的口中知道顧家被抄家流放，府裡的成年男丁俱亡。
想著他祖母賈史氏，賈瑚微低頭，眼裡閃過一絲冷意。
「瑚兒。」顧沁婷擔憂道：「可是有不舒服？」
顧沁媛也看著他道：「瑚兒才好，還是該多修養修養才對，你娘說你這幾天都在看書，這可不好。」
賈瑚點點頭道：「瑚兒知道了。」
顧沁媛又坐了會，還在賈府和顧沁婷母子三人用了頓飯，這才回七皇子府。
「瑚大爺大好，主子就該安心了。」趙嬤嬤道：「接下來該好好陪陪殿下才是。」
因為賈家的事，自家主子這心可分了大半過去。
顧沁媛可不覺得嫁了人心思就該全放在丈夫身上，不過趙嬤嬤也是為她好。
顧沁媛便道：「殿下這幾日也忙得很，之後我就多陪他。」
顧沁媛回七皇子府後，顧沁婷領著賈瑚回房休息。
「娘，我想等爹回來。」賈瑚想要再看看如今的賈赦。
上輩子因為他和他娘去世，他爹就變了個人。直到後來，那個老色鬼的馬棚將軍形象就在賈瑚的腦海中深深紮根。
雖然今生的記憶還在，可前世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這不，醒來見著賈赦的第一眼，賈瑚都沒認出來。
何況前世他爹也沒進過巡防營，整個人比他還白嫩。倒是今生，他爹因著練武和巡街，都變成糙漢子了。
就是不知道他爹進巡防營與那位姨母相不相關？
「你和你爹最近倒是親。」父子兩近來膩得很，顧沁媛都有點醋。
瑚兒要去娘家念書，恩侯在營裡的差事也多，父子兩相處的時間並不長，算不上親密。可瑚兒病一好，就愛跟在恩侯身後轉，真是片刻也離不得。
賈赦也很是得意，常在賈代善面前炫耀兒子粘他，弄得賈代善都想親自打他一頓，要知道賈瑚以前最崇拜的可是他這個祖父。
其實賈瑚只是想多觀察觀察這個不一樣的親爹，倒是沒料到賈代善和顧沁婷誤會了。
顧沁婷的醋意以前的賈瑚聽不出來，可現在卻是知道的。
賈瑚就道：「快入夏了，巡防營又忙，也不知爹吃不吃得消。」
顧沁婷也不吃丈夫的醋了，這會兒聽到兒子的話又擔心起賈赦來，還盤算著怎麼給賈赦補補身子。
賈瑚看顧沁婷忙得團團轉，心裡覺得熱乎乎的。
真好啊，這一世！
他娘好好的，賈家也蒸蒸日上，這樣的日子，真是像夢。
賈瑚攥緊手心，既然這樣，誰也不能來破壞這樣的日子，無論是王氏還是祖母。
王氏使計害他落水，他娘因此難產逝世。可因為祖母偏心二房，便派人抹掉證據，等到祖父來查，得到的結果竟是因為他自己調皮落水，身邊的人來不及救他。
賈瑚在榮國府飄蕩那麼些年，若是連自己死亡的原因都沒查明，倒也是白活。
如今曾祖母在世，祖父對家裡的事也管得緊，想來祖母和王氏都會安分守己。
畢竟今生王氏就沒找著機會害他，不是嗎？
不過前世的仇，該報的還是要報。
只是......二房那幾個弟妹又當如何？賈瑚有些猶豫。
即使王氏再不好，終歸是三個弟妹的親娘。
賈瑚與二房的賈珠關係好，加上賈代善教導的那一句「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
賈瑚歎了口氣，他做不到讓王氏去死，可她還是該付出些代價。
想著王氏，自然就想到寶玉還有元春。賈瑚頓時覺得頭有些大，今世他要忙的事可真多。
榮國府來了個重生的賈瑚，顧沁媛是半點不知的，自打賈家的事一了，顧沁媛就開始過起皇家新媳婦的生活。
每日早晨徒明瑾走後，顧沁媛就被趙嬤嬤叫醒，用完早飯，便開始和吳嬤嬤管家。不過顧沁媛只是把握個大概，因此還是很悠閒的。
隔個幾天顧沁媛便會跟著徒明瑾一起到宮裡給皇后請安，陪皇后說說話。
當然，回娘家的日子也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複雜的賈瑚，希望我寫清楚啦∼
今天表姐結婚，去當伴娘，所以晚了，不好意思呀∼
明天爭取多寫∼
愛你們喲∼
第三十九章
入夏的時候, 幾位王爺府上都紛紛找好日子辦席宴客, 到底是封王的好事，其餘幾個弟兄也都很給面子。
顧沁媛和徒明瑾不僅人到場，還備了大禮送去。
忠勇王府和四皇子府辦得很低調, 都只請了自家的兄弟和一些親近的下屬, 五皇子卻不一樣，有些名頭的人家都請了過去。
回府的路上, 顧沁媛就說：「睿王也太招搖了些。」人來人往的，比她和徒明瑾成親時還要熱鬧。就是可憐五嫂，身體不好卻還要強打起精神來招待客人，顧沁媛看著都於心不忍。
徒明瑾捏捏她的手, 低聲說了一句, 「就是要這樣熱鬧才好。」鬧得大, 正好傳到父皇耳中。
老五和甄妃做的事才沒多久，父皇好似覺得當時罰過就無事了，這一回封王，還將老五帶上。就是不知道四哥怎麼想的，本來是件大好事, 可還要和老五一塊兒，想來心裡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顧沁媛看了徒明瑾一眼，這話聽著還真是不懷好意。
徒明瑾笑著揉揉她的臉頰, 道：「總不能讓老五跟個沒事人一樣，好好當他的王爺。」
顧沁媛就想，他還挺記仇的。不過她這腦子, 還是不要想太多。這些宮裡出來的，心眼一個比一個多。
去過幾家王府，那邊宗室又有人要娶媳婦抱孫子。
顧沁媛備禮的時候腦子都迷糊了，皇家人口多，這邊那邊沾親帶故的，總能拉出一大把子人出來。要不是身邊有兩位嬤嬤幫忙，准得抓瞎。玉翅和雲墜帶著幾個小丫頭也被顧沁媛指得團團轉。
好在徒明瑾心疼她，讓福順到正院伺候，給顧沁媛搭把手。
這一陣忙完以後，顧沁媛終於能歇口氣，不過又想到過年，那口氣又提了上去。當家的夫人可真是不好做！
不過只要第一回 理順了，以後照著條例來就是。
接下來一直到萬壽節前都沒什麼大事，顧沁媛就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
這日，鄭氏帶著蘇氏和馨寧上門。
顧沁媛可是高興，讓玉翅去廚房把剛做好的奶餑餑端出來。
「莊子上送來的羊奶，我讓他們拿杏仁煮過，添在麵粉裡。才從蒸屜裡拿出來。」顧沁媛抱著馨寧，拿了一個餑餑給她。
馨寧呆在香香軟軟的姑姑懷裡，又有好吃的，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你以前在家就愛讓人弄吃的，結果嫁了人還這麼嘴饞。」鄭氏嗔怪，「怕七殿下該嫌棄了。」
「娘。」顧沁媛可是不依的，「他也喜歡的。」
反正顧沁媛讓人做出來的，徒明瑾都會嘗上一兩口。
鄭氏笑著睨了她一眼，才道：「那是殿下給你面子。」不然，她可不以為七皇子愛吃那些甜滋滋的東西。
顧沁媛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只是被鄭氏說出來，還挺難為情的。
幾人說了會話，鄭氏給顧沁媛使了個眼色想和她單獨說話。
顧沁媛將鄭氏帶到裡屋，問：「娘，這是怎麼了？」有什麼話還要避著人？
「你前些時日去看瑚兒的時候可有不對勁？」鄭氏問道。
「不對勁？」顧沁媛想了想，雖然是有點怪怪的，但還好啊，大病初愈，又是小孩子，難免會與以前不一樣。
鄭氏歎了一口氣，才道：「瑚兒病好之後來家裡讀書，你祖父罵了他一頓。」
「祖父不是很喜愛瑚兒嗎？」顧沁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何況祖父不常罵人的。」更別說教訓一個還不到七歲的孩子。
鄭氏也是詫異的很，不明白老太爺怎麼突然對賈瑚那麼嚴厲，顧清柏還讓她不要管。
賈瑚重生後，一時想著如何振興賈家，一時又想如何報復王氏，還要思考未來的朝局。
前世，賈代善一去世，賈家就退出了權力中心，他爹整天悶在東院花天酒地，二叔待在工部幾十年沒挪過位，要不是他祖母野心勃勃將元春送進宮，元春封妃，賈家有沒有最後的輝煌還很難說。
他只知道過幾年太子造反，皇帝退位成太上皇，新皇與太上皇二聖臨朝，十餘年後元春封妃，接著便是賈家被抄家。
這一番思來想去的，花在功課上的時間自然少了。
顧老太爺詢問他功課時，賈瑚答不出來，老爺子當時也沒生氣。
只是後來賈瑚問老爺子關於皇子的事，老太爺這才生氣的，說他心思沒用對地方，皇子的事和他一個小童有什麼關係。
這不，老太爺狠狠地罰了他一頓，讓他寫大字五十張，沒寫完還不許休息。
鄭氏不好去問大女兒，便想來和顧沁媛說說，不過看小女兒的樣子，怕也是不知道的。
「你既不知道，就算了。」鄭氏就道：「好在老太爺也沒生多久的氣，之後瑚兒表現的也好。」
鄭氏走後，顧沁媛還是百思不得其解，讓趙嬤嬤去榮國府看望顧沁婷。
趙嬤嬤回來說賈家一切如常，賈家大奶奶和瑚大爺、璉二爺都好。
顧沁媛聽後便將此事撂開不提，老人家罵罵兒孫也不是什麼大事，隨即開始整理起鄭氏送來的東西。
顧清松從福建送來好些東西，有一部分是給顧沁媛帶的，鄭氏專門送了過來。
「都是南洋那邊的稀罕東西呢。」吳嬤嬤跟在徒明瑾身邊，也見過世面，一眼便瞧了出來。
顧沁媛看著這一地南洋的木料、玉石也是吃了一驚，該不會是二叔當巡撫後昧下的東西？
不應該啊，要真是貪污下來的，還往皇子府送？
顧沁媛愣了一瞬，這才想起鄭氏之前還交給她一封信。
看完信後，顧沁媛恍然大悟，接著又有些汗顏。二叔和她爹都是祖父教出來的，再說顧家也不窮，怎麼會貪污。
原來閩南一帶出海的人比江南還多，顧清松便也跟著試試水，買了幾艘船，又請經驗豐富的舵手掌舵，出海一次下來，從南洋帶回不少好東西。
只是也因為這一回派人出海，顧清松才發現海貿的利潤有多大，他寫信給顧清柏的時候心裡還惴惴不安。
長兄當著戶部尚書，市舶司每年交的稅有多少他大概還是知道的。可光他這一趟出海下來，賺的就不菲。大齊開國這麼多年，也不知海關夥同那些海商吞了多少稅款。
顧清柏看顧清松送來的書信也是心驚，可海貿的事太大，若是顧家上奏，怕是該把入股海運的人家都給得罪了。
顧家可不是走孤臣的路子，得罪那麼多人，眾口鑠金的，即使有個獻良種的功勞也保不住顧家。
再說就算天盛帝保下顧家，可以後的兒孫又該怎麼辦？
如此斷人錢財的大仇，保不定要不死不休。
顧清柏想了想，讓顧清松順便寫封信給小女兒，由她的手交給七皇子。
若是臣子，天盛帝不會隱瞞顧家上奏的消息，說不定還會讓其他人將目光轉移到顧家，然後他趁機將那些人一網打盡。至於顧家因此受了罪，他之後再安撫就是。
不過若是七皇子上奏，天盛帝總不可能讓七皇子遇險，到底虎毒還不食子。
顧清柏如今也算摸清天盛帝的心思，其實仔細想想還有些心寒，這樣冷心多疑的聖人真的值得他效命嗎？
可他也不能任性地丟下身後這一大家子，還有出嫁的兩個女兒。
顧沁媛看信的時候只知道二叔賺了一筆，所以給她送些東西來，倒是沒想到裡邊還有這些事。
徒明瑾晚上回來的時候，顧沁媛便把此事告訴他。
「殿下，該睡了。」顧沁媛道，「明早你還要去上朝呢。」
顧沁媛也是不知徒明瑾怎麼看封信看這麼久，都快半個時辰了。
徒明瑾深吸了一口氣，道：「媛媛你先睡，我去書房寫封奏摺，不用等我。」
他說不等，顧沁媛也不能就真的不等，見他往書房去，顧沁媛便喚趙嬤嬤進來，兩人一起做針線打發時間。
理著衣裳的時候，顧沁媛就想，以後徒明瑾肯定會越來越忙，她自己還是該找些事情做才對。
是繼續學醫呢，還是種種花？
一直到徒明瑾回來，顧沁媛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徒明瑾擺手，趙嬤嬤便出去了。
「怎麼不睡？」徒明瑾將顧沁媛手中的衣服針線拿開，有些嚴肅道：「晚上光線不好，以後可不許這麼晚做這些。」
顧沁媛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你回來前我就沒做了。」又問道：「殿下忙完啦？」
徒明瑾微微點頭，牽著顧沁媛到床邊。
「以後再這麼晚，媛媛你便先睡。」徒明瑾這般道，心裡卻想往後還是先陪媛媛，再去忙事。
「可是因為我二叔送來的信？」顧沁媛躺在床上，抬頭看徒明瑾問。
徒明瑾拍拍她的身子，「嗯」了一聲，然後道：「海貿的事也不知市舶司瞞了多少年。」
顧沁媛一聽徒明瑾的語氣就知道他有多生氣，她沒出聲，聽徒明瑾繼續說。
「那些海商和官員，一個個腰包鼓鼓，可交給朝廷的稅卻連十分之一也沒有。」這就是大齊的官員和商賈，徒明瑾冷哼一聲。
顧沁媛這才知道徒明瑾為什麼那麼生氣，他本就見不得貪官污吏，知道還有這一群蛀蟲，肯定是一肚子火氣。
「殿下已經知道了，告訴父皇便是。」顧沁媛柔聲道。不然又能如何，他又不可能親手處置那些人。
撫著顧沁媛的手停了，徒明瑾沉默片刻才道：「我明日就給父皇上摺子。」
顧沁媛蹭了蹭他，道：「殿下快睡了，不早了。」
徒明瑾將她摟緊，閉上眼睛，聽著顧沁媛淺淺的呼吸聲才慢慢睡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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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二日, 徒明瑾將昨晚寫好的摺子遞了上去。奏摺上只說他瞧見海貿的利潤大, 可往常市舶司交到國庫的稅款卻很少，他覺得其中有些蹊蹺，便想著告訴皇父一聲。
禦書房內, 天盛帝坐在上首, 徒明瑾立在一旁。
「這事朕知道了。」天盛帝面色如常，語氣也很是平靜, 心中卻是一陣驚濤駭浪。
如今的大齊還算太平，也有些盛世的苗頭，加上顧家獻上的良種，百姓只要肯幹, 還是能填飽肚子, 但其他衣住行的仍是艱難。天盛帝算不上多麼賢明的君主, 但也想要在史書上留下個好聽的名聲。
可偌大一個國家，這兒來場大旱，那兒又遭洪水，每年戶部都要播出一大筆銀子去填這些窟窿。
天盛帝早年還能下江南去看看，當初的甄妃就是甄家接駕時被他帶回宮的。也是為了彌補甄家幾次接駕的虧空, 天盛帝便將江南的鹽政和織造交給甄家。
可是這些年就算天盛帝想要修個園子，戶部都要推三阻四找些藉口，顧清柏還帶著一群老官員到天盛帝面前哭訴說實在撥不出銀子來。
天盛帝是個好面子的人, 聞言自然閉口不談。
封建朝代一個國家主要的收入來源便是賦稅。開國前一、二十年，為了休養生息安撫百姓，收取的稅賦當然不會太多。畢竟前朝就是因為百姓吃不飽, 加上皇室昏庸不作為，貪官污吏橫生，這才被本朝推翻。
等到百姓的日子好過些，人口也漸漸增加，朝廷的稅賦便提了上去。不過即便如此，國庫仍舊不豐裕，原因嘛，自然有很多。
這些暫且不提，說到底的就是皇帝也缺銀子。
前段時日顧清柏查江南舊帳，天盛帝抄了幾個官員的家，最少的一戶都從庫房抄出十萬餘兩。天盛帝怒火中燒，小官尚且如此，江南那些大戶又該如何？也不知這些年他們吞了多少銀子。
可沒曾想，鹽政的事還沒解決，那邊海運又了冒出事來。
但到底當了這麼多年的帝王，在兒子面前天盛帝還是穩得住。
「這事朕會派人去查，老七你先不要聲張。」天盛帝敲了敲桌子，又說了句，「太子那你也別提。」
徒明瑾垂首應是。看來幾個皇兄參與海運的事，父皇還是知道的，這是怕有人通風報信讓海關那些人消除罪證、粉飾太平？
之後的事，徒明瑾明面上沒再管，暗地裡卻觀察到天盛帝啟用了身邊的私衛。
市舶司的官員慢慢被天盛帝換成自己的心腹，海關那邊的情況他也摸清大半。
天盛帝在乾清宮發了頓火，又在朝上斥駡幾位皇子，最後找其他的罪名將海關那一批官員問罪。
這事到此就跟七皇子府和顧家沒什麼關係，天盛帝殺了一批官員和海商肥了自己的腰包，也就沒把顧家滑頭借徒明瑾之手引出海貿的事放在心上。
不過王家倒在此事上倒了大黴，就連賈代善在天盛帝面前也沒少被噴。
王家的罪名是家中子弟在外欺壓百姓、強搶民女，加上什麼放印子錢，害死人之類的。說實話，這些污七八糟的事平日裡看著沒什麼，但只要當皇帝的想追究，下邊的人自然就會往死裡查。
天盛帝把海貿的事瞞得緊，朝中上下雖風聲鶴唳，但有些人還真摸不著頭腦。
賈代善也實在懵得很，可直覺告訴他王家不光是因為這些事被嚴查，他從宮裡出來後就上甯國府與賈代化一同商量。
賈代化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告訴賈代善，「既然聖上已經下了結論，你我還是不要惹惱聖上，至於王家......」
堂兄弟對視一眼，賈代善隨即苦笑。
這些年二房夫妻如何，他也看得分明，原本想著有賈家和王家的資源，總能扶起一個賈珠，現在王家遭難，也不知還有沒有複起的機會。
賈代善也不再想二房將來如何，現在他就怕賈政和賈史氏起什麼么蛾子。
賈代善對賈史氏和賈政的瞭解實在透徹，王家的事一出，賈政立馬就跳出來說要休了王氏，以全對聖上的忠心。
王氏當即抹著眼淚大罵，「好你個賈存周，我為你生兒育女，孝順公婆，還給你養小妾姨娘，你就是這樣對我。一聽我娘家出事，你半分不顧忌夫妻情分。」
其他人聽到消息趕來的時候，賈政和王氏已經廝打起來。
賈赦簡直沒眼看，他這個二弟打女人就不說了，反正他也知道賈政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他實在沒想到，賈存周弱到連女人都打不過。
賈政和王氏的武力還是有差別的，別的不說，賈政的力氣仍是要大些，不過女人打架憑的本來就不是力氣，那指甲一刮，賈政的臉上瞬間就起了兩條血痕。
賈史氏一見賈政受傷，本就大怒的她更加生氣，直接甩開賴家的從後面一巴掌打在王氏身上。
王氏側頭一看，好啊，就是你這老太婆，今天新仇舊怨一起算。頓時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又往賈史氏臉上揮了過去。
其他人早在夫妻兩打得熱火朝天時就傻了，這會兒顧沁婷見著婆母挨打，嚇得打了個哆嗦，連忙上前。
賈赦也顧不得看熱鬧，上前拉開賈政，顧沁婷也扶著賈史氏。
賈史氏氣得渾身發抖，對著王氏狠狠道：「反了天了，王氏你竟然敢打我，今天我非要讓政兒休了你不可。」
王氏原本還有些害怕的，聽到賈史氏這麼一說，當即冷笑，「你們母子不早就想休了我。不過我倒要看看他賈存周休了我，還能娶個什麼人？就他這個窩囊廢，要不是當初你們賈家編得好，我還不會嫁過來。」
「你，你這個惡婦。」賈政差點沒氣得暈過去，他想和王氏對罵，可嘴又笨，只不斷重複著「毒婦」、「惡婦」。
賈赦聽著都想翻白眼，但好在他還知道鬧了這麼久，底下的下人不知看了多久的熱鬧，也沒心思再取笑賈政。
「行了，都鬧什麼。」賈赦喝道：「還嫌不夠亂的。」
賈政怨毒地看著他，心裡想著，要是當初娶王氏的人是賈赦，他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賈赦皺眉，他在軍營裡混了這麼久，要還沒有點眼色，即使他是榮國府的世子也升不了官的，這會兒見賈政這麼不領情，他頓時就不想再管二房這些破事，何況他親娘現在還和王氏對罵著。
顧沁婷今天也算是打開了新大門，以前她在娘家時，那些夫人太太們說話都是綿裡藏針的，有時候沒注意過來，就已經交過一回手。
就算是嫁進賈家她也沒聽過這些，畢竟賈史氏和王氏也是大家出生，說話也很注意分寸。哪曾想婆媳撕破臉來，罵出的話顧沁婷簡直都想捂住耳朵。
最終還是賈瑚帶著老夫人趕來終止了這場鬧劇。
老夫人也沒理到底是誰的錯，直接把王氏和賈史氏都禁足，至於賈政就讓賈赦帶到榮禧堂等賈代善回來處置。
王氏也冷靜下來，她知道就算王家沒有出事，她打了丈夫，傷了婆母，就算有兩個孩子，賈家休了她別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更別提現在王家又遭了難。
她正了正髮髻，又理了理衣裳，抬頭挺胸走進屋內。
屋內，賈珠和賈元春正在哭鬧，被王善保家的拍著背哄。
賈瑚看著她的背影，心生迷茫，他什麼都沒做，王氏就要完了？被休回家的女人會是什麼下場，他不太知道，但想來不會很好，況且王家如今還是這個模樣。
就是前世好像沒這一遭啊？
賈代善從甯國府回來，就被管家告知府裡發生的事，他氣得臉漲紅，「你們怎麼沒派個人來東府找我？」
管家哭喪著臉，「老爺，奴才派了人去宮門口等您沒等著。」
賈代善橫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到榮禧堂，一見著賈政就給了他一巴掌。
「老爺。」賈政捂著臉，眼睛瞪得極大。
賈代善胸口起伏不定，賈赦趕忙給他順氣。
賈代善揮開他，看著賈政恨鐵不成鋼道：「我原以為你就是個蠢的，倒沒想到你又蠢又毒。」和王氏這麼有夫妻相，還休什麼妻。
「這休妻有那麼好休的嗎？」
不說王氏有兩個孩子，就說王家這才剛遭難，你賈家就要休妻，以後誰敢和賈家結姻親。再說誰又能保證賈家以後不會遭難，你賈家如今這般做派，人家自然也不敢伸出援手。
賈政原本想說王氏和他打架的事，賈代善愣是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罵得賈政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
賈瑚看著老夫人屋裡和小丫鬟玩耍的賈元春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想來不在祖母和王氏身邊長大的元春，以後應該也能找個好人家嫁了，不會落得個身死宮中的下場。
賈代善最後也沒有讓賈政休了王氏，而是在二房院裡讓人修了個佛堂。
王氏也很鎮定，只懇求賈代善能讓她見見賈珠和元春。
王家聽說女兒被關進佛堂，也不敢吭聲，畢竟他家現在只有指望賈代善以後拉一把，況且王氏竟然敢打婆母和丈夫，這要是傳出去，王家的女兒都別想再嫁人。
至於賈政，賈代善直接讓先生每日抽他背書，背不出來，就別想有吃的。
而賈史氏現在還在榮慶堂養傷，不願出來見人。
賈代善處理完這些事實在想歎氣，被賈代化拉去喝酒了。
等顧家和史家這些姻親知道賈家二房太太在佛堂禮佛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其中的原因他們不知道，但王家沒出聲，想來兩家有了默契，其他人自然不會管的。
作者有話要說：
重生一次並沒有什麼用的賈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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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等到天盛帝把市舶司的人換了一圈,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 畢竟以往入秋前來京城聯絡的海商都沒了身影，再一瞧王家的事，眾人齊齊打了個冷顫。
賈代善也暗自慶倖沒有給王家求情, 王家這些年的營生他大概知道些, 勾結海商還算是小事，更深的他也不知道。不過王家被抄家, 兩個兒子均被流放軍中，要不是天盛帝看在王縣伯只剩一口氣，怕是還有沒有王家都難說，至少現在王家的女眷還在京城裡住著。
徒明瑾倒是因此對海外起了好奇心, 還在府裡和顧沁媛說, 「都說大齊是□□上國, 國土富饒、威儀赫赫，但海外那些國家也有一些稱道的地方。」
遠的不說，近的茜香、扶桑等國大齊的商人常去，帶回來的東西也會在京城裡新奇一陣。
顧沁媛眼前一亮，要是能借這個機會讓一個封建王朝的皇子關注到海外, 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雖然現在離西方大變還有幾百年，但若能讓這片土地早早重視海外，將來的世界又會如何？
「既然殿下也覺得好, 我們便買些船找人出海便是。」顧沁媛扒拉著手指盤算，「戶部那邊還在賣船，我讓爹爹給府裡留幾艘, 正好也添些進項。」
天盛帝殺了那些海商，帶回來的金銀珠寶大部分留在國庫，其他的天盛帝收進自己的內庫，至於一艘艘的海船便讓戶部賣出去。
不過京城裡的高門大戶都被天盛帝雷厲風行的手段嚇了一跳，即使再眼饞也不敢去買。
徒明瑾刮了刮顧沁媛的鼻子，笑著道：「他們躲都躲不及的事，媛媛倒自己湊上去，我都不知你膽子有這麼大。」
顧沁媛就道：「父皇既然把船拿出來賣，想必就沒想限制眾人出海，何況現在大家都知道海貿利潤如此豐厚，戶部將來收的稅肯定也會增加。說到底，得益的還是朝廷。」說著，顧沁媛拿開徒明瑾的手，瞥了他一眼道：「你可別再刮我鼻子，以後塌了怎麼辦？」
徒明瑾悶笑兩聲，把顧沁媛拉進懷裡，「不會塌的。」又親了親顧沁媛的鼻子道：「我的媛媛竟還是個女諸葛。」
「那是。」顧沁媛揚了揚下巴，「祖父以前給我講史的時候都會和我說這些。」
顧家的女兒，就算不能入朝封侯拜相，也不能只拘泥於內宅。
徒明瑾就愛她這般明媚驕傲的樣子，傾身吻住她。
這一吻，就有些意亂情迷，徒明瑾旋即抱著顧沁媛往床邊走，顧沁媛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微紅著臉道：「天都還沒黑呢。」
徒明瑾將顧沁媛放在床上，沿著她的臉頰往下親，壓著聲道：「快黑了。」
蘇啟泰在外邊聽到聲響，立馬給福順打了個手勢讓廚房備水。
趙嬤嬤這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憂愁，主子和殿下這麼好，可成婚都快兩個月了怎麼主子的肚裡還沒音信？
一夜的荒唐，早晨起來顧沁媛的腰又酸了，她拉著徒明瑾的手臂咬了一口，隨即又連呸兩聲。
徒明瑾眼裡滿是笑意，還問道：「可還要再咬一口？」
「才不咬。」硬邦邦的，她牙都要崩了。
徒明瑾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一件衣服給顧沁媛穿上，又對顧沁媛囑咐道：「今日給母后請安，要是碰著淑妃、甄妃她們說些什麼，你不必理會。」
顧沁媛扯過衣服自己穿，他這麼磨磨蹭蹭的也不知是在穿衣，還是在耍流氓。
「會說什麼？」顧沁媛穿好衣服，看著徒明瑾問道。
「她們在給老四、老五選側妃，還想勸母后挑一個。」徒明瑾蹙眉，「也是沒事閑得慌。」母后都沒管他府裡的事，幾個妃子還想往他府裡塞人。
顧沁媛原本有些煩悶，可聽他這麼吐槽，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
「你這話可別在外邊說。」顧沁媛推了他一把，「趕緊下床，別誤了時辰。」
徒明瑾拉著顧沁媛的手，很是認真道：「不會有其他人。」
「我知道。」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顧沁媛願意相信。
到翊坤宮的時候還早，徒明瑾便陪著顧沁媛和皇后說了會兒話，等蘇啟泰說到時辰了，徒明瑾這才去禦書房。
「老七最近身上都長了些肉，甯安你怕是費了不少心思。」皇后不由歎道，老七每年一入夏，就吃不進東西，總是會清減些，今年看著卻不一樣。
「母后讓內務府選的廚子好，做的飯菜很和殿下胃口。」顧沁媛笑盈盈道。
皇后笑著虛點她，「你喲。」
顧沁媛就道：「母后可是不信？」
「信，怎麼不信。」顧沁媛對徒明瑾如何，皇后是看在眼裡，她就盼著兩個人和和美美，那是再好不過。
「娘娘，幾位娘娘來給您請安了。」采萃進來稟報道。
「本宮和兒媳婦說說話她們也要來插一腳。」皇后不是很高興，不過人都來了總不能攆回去，就道：「行了，讓她們進來。」
采萃點點頭出去了。
賢妃爽利，還未進門就聽見她的說話聲，「老七媳婦來，娘娘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臣妾那有對玉鐲子正好送給她。」
「賢妃娘娘。」顧沁媛起身給賢妃行禮，又給之後的淑妃、甄妃、麗嬪請安。
「甯安啊，聽見沒，你賢妃母要送你好東西呢，你可得先道聲謝，省得她後頭給忘了。」皇后笑著道。
顧沁媛又福了福身給賢妃道謝，「謝謝賢妃母。」
「娘娘真是會埋汰人，臣妾怎麼會忘？您要這麼說，臣妾今天可就要好好表示表示。」賢妃說著，從手上褪下一個瑪瑙鐲子給顧沁媛帶上。
顧沁媛大大方方道了聲謝。
賢妃不免又多看了她兩眼，笑著拍她的手道：「是個好的。」
「今兒來這麼齊可是有事？」等幾個妃子行禮後，皇后問。
甄妃先開口道：「老五的事還沒定下，還得娘娘拍板才是。」
「這些小事本就該你們自己拿主意，何必來問我。」皇后對給皇子們塞小妾的事沒興趣，以前她們自己挑人也沒來翊坤宮問問，這回倒是跑得勤。
淑妃就道：「老四、老五封了王位，府上選側妃，自然該給娘娘說一聲。」
「行，你們這麼說，等你們挑好就來翊坤宮告訴本宮一聲就是。」省得她們常來這跑。
甄妃瞄了眼坐得端正的顧沁媛，笑著對皇后道：「娘娘可要給老七選個，這成婚兩個月七皇子府還只有老七媳婦一個人，可是不妥。」
顧沁媛神情自若，只心裡暗暗吐槽，什麼叫只她一個人。
淑妃也道：「臣妾這也有些好人選，娘娘可要看看？」
要說甄妃想往七皇子府塞人，給徒明瑾和顧沁媛添堵還有根有據，這淑妃才真是閑得慌。
其實啊，淑妃想給四皇子選個名門淑女，給兒子添助力，只是四皇子妃娘家勢大，平日賜侍妾倒也罷，可側妃卻是不同。淑妃就想著皇后給七皇子選了側妃，四皇子妃便不好說些什麼，畢竟她是跟著皇后走。
皇后擺擺手道：「老七才新婚不久，用不著再娶個側室。再說聖上還沒選秀，選側妃的事不急。」
皇后這話一出，甄妃和淑妃就啞火了，畢竟當老子的都沒選小妾，做兒子的倒是比老子還風流。
大齊的選秀分兩種，一種是大選，三品以上的官員若是想女兒進宮或嫁入皇室，便可參選，若沒有想法的，就報免選。至於另一種就是小選，宮裡的女史和宮女都是由小選選出來的。
天盛帝這幾年注重保養，也沒想添新人，三年一次的選秀上一次沒辦，離下一次還有兩年。
甄妃和淑妃可不想挑好的人選還要等到選秀去，皇后既然不想選人就算了，反正不是她們的兒子。要再讓皇后說下去，說不定下一年的選秀就要提前，她們可不想再來些姐妹。
顧沁媛看著淑妃和甄妃的臉色就想笑，好懸忍住了。
「娘娘可別說選秀了。」麗嬪佯裝埋怨道：「到時宮裡來些新人，臣妾可就要失寵了。」
皇后笑了笑道：「你放心，就是來再多新人，聖上眼裡也能瞧見你。」
賢妃就道：「可不是，麗嬪妹妹如今年華最好，那些人可比不上你。」
＊＊
從宮裡頭回來，顧沁媛歪在榻上歇息。
和宮裡的娘娘們說話可真不是件好差事，好在皇后也不常讓她們來請安，不然對翊坤宮她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趙嬤嬤給顧沁媛打著扇子，一臉慶倖道：「好在皇后娘娘疼主子，沒理淑妃和甄妃娘娘的話。」不然主子才嫁進來沒兩個月，府裡就來了個側妃，那可真是什麼臉面都沒了。
「母后本就沒那想法。」顧沁媛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道：「我是有個好婆婆，不過四嫂和五嫂就……」
「兩位皇子妃和那兩位娘娘當了這麼多年婆媳，想必早就有心理準備。」趙嬤嬤湊到顧沁媛身邊，低聲道：「主子還是該早些懷個小主子才是。」
顧沁媛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她還真沒好好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孩子的事要看緣分，緣分到了，他自然就來了，你再著急也沒用。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
第四十二章
萬壽節之前, 最要緊的便是給天盛帝準備壽禮, 今年徒明瑾開衙建府，又娶了媳婦，準備的禮自然得跟往年不一樣。
不過給皇帝送禮最看重的是心意, 畢竟誰還能和皇帝比闊綽。
徒明瑾也道：「到時媛媛做身衣裳, 我抄份孝經就是。」
「會不會太薄了。」顧沁媛有點猶豫，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父親過壽, 也沒有只一身衣裳、一份孝經了事的。
「無礙。」徒明瑾擺手道，他父皇這幾年喜歡孝順兒子，其他人也心領神會，送的壽禮都是親手做的。
顧沁媛想了想道：「花房裡有幾盆秋蘭, 正好要開花, 等萬壽那天一同送上去。」
那些蘭花還是顧沁媛從空間裡移出來的, 因為要避著人，所以也沒幾株。
「你最愛那幾盆，送進宮去想再多看兩眼都難。」那幾盆蘭花品種名貴，品相也好，顧沁媛花費的心思也多, 徒明瑾還真不願送進宮去就為得一兩句稱讚。
顧沁媛見他真沒覺得備的禮不好，也就不再多說。
晚上吃飯的時候，廚房端來一道蒸魚, 顧沁媛剛靠近就忍不住幹嘔，彎著身子，連眼淚都出來了。
徒明瑾給她順順背, 眼神淩厲地看向送菜的小太監。
小太監嚇得趕緊跪下，也不敢出聲說冤枉。
「可有好些？」徒明瑾擔憂問。
玉翅拿來小痰盂，顧沁媛揮揮手，「不用這個，給我倒杯水來。」
喝過水，顧沁媛就感覺好多了，這才回徒明瑾的話，「可能是魚腥味有些重，現在沒事了。」
徒明瑾擁著顧沁媛往旁邊榻上坐，讓蘇啟泰把菜撤下去，皺眉道：「廚房那些人。」語氣有些冷冽。
「應該是我鼻子太靈，一點味也聞不得。」顧沁媛拉著徒明瑾的手道，「可別怪他們。」
徒明瑾捏捏顧沁媛的臉頰，道：「你啊。」
趙嬤嬤剛進正院，就見蘇啟泰把飯菜撤走，忙叫住他，「蘇公公，怎麼這麼快就把菜撤走，殿下和皇子妃吃好了？」
「還沒呢，廚房送來的菜，皇子妃聞著有味，殿下讓咱家撤下。」想著徒明瑾剛才的眼神，蘇啟泰打算待會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人，可別見女主子心善，就想著偷奸耍滑。
「是什麼菜不好？」趙嬤嬤心裡也想之後要給吳嬤嬤好生說說，主子對手下人都寬鬆，可別是誰都以為主子好欺負。
「是道蒸魚。」蘇啟泰回道。還別說，他們皇子妃鼻子真靈，一聞就聞著了。
「魚。」趙嬤嬤看著一群人往廚房去，嘴裡還嘟囔著。
忽然，趙嬤嬤猛地一拍手，臉上也露出喜氣來，快步往屋裡走。
屋內，徒明瑾還在勸顧沁媛瞧瞧太醫，他實在放心不下。
「哪有動不動就叫太醫的。」太醫院那些人沒病都要開副方子，顧沁媛可不願喝藥。
「主子是該聽殿下的，請太醫來看看。」趙嬤嬤進門帶著笑著道。
「嬤嬤。」顧沁媛心說，這一個兩個也太大驚小怪。
「主子這個月沒換洗呢。」趙嬤嬤小聲道，以往主子的小月子都是月中來的，這都快月底還沒來。
顧沁媛看看趙嬤嬤，又望望身邊的徒明瑾。
不會這麼巧，旋即又自己摸了把脈，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還真是緣分到了，他自己就來了。
「可是身上有不妥當？」徒明瑾道：「趁著還不晚，讓太醫來給你好好看看。」
趙嬤嬤就道：「老奴這就去請。」
等趙嬤嬤出去，顧沁媛緩緩回神，看徒明瑾眉頭皺得更緊，知道他擔心，拉著他的手蓋在肚子上，湊到他耳邊道：「是好事呢。」
徒明瑾起初不明，隨即才驚愕地看向顧沁媛，有些不確定道：「可是？」
「應該是。」顧沁媛點點頭，若是連喜脈都摸不出來，這些年的醫術可是白學。
徒明瑾也知道顧沁媛學過些醫術，還親自到外邊給她淘過醫書，聽她這麼一說，又回想趙嬤嬤剛才的臉色，心裡頓時大喜。
他忍不住將顧沁媛摟在懷裡，很是激動道：「等太醫一來，該問問有什麼要注意的。」
初為人父，即使往常再淡定，這會兒也平靜不下來。
顧沁媛感覺到徒明瑾摟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心裡那股子恐懼蹭地一下就不見了。
玉翅和雲墜在旁邊也止不住微笑，真是太好了，主子懷了小主子，以後的地位就更穩當。
蘇啟泰回到正院，就覺得屋裡的氣氛不一樣，瞧著相擁的夫妻兩，他也不好出聲打斷。
趙嬤嬤也快，叫來的太醫還是宮裡有名的婦科聖手。
顧沁媛躺在床上，把手伸出床幔，太醫隔著帕子摸脈，像是有些把不准，又小心地摸了幾次，這才起身對徒明瑾道：「七殿下，皇子妃身子很好，老臣摸著像是滑脈，不過日子淺，再等半個月老臣就能確定。」
徒明瑾「嗯」了一聲，並不在意太醫說話一遮半掩的，開口道：「你把之後有什麼要注意的，列個單子出來。」
等太醫走後，徒明瑾坐在床邊，一隻手抱著顧沁媛，一隻手撫摸她的肚子，眼裡的柔情像是要溢出來。
這是他的孩子！徒明瑾心中頓時生起萬丈豪情，恨不得將天下最好的一切捧在他面前。
天盛帝給其他幾個皇子的父愛不多，徒明瑾也是因為養在皇后身邊，才能多見他幾面，可說到底對於父子親情，徒明瑾的感受並不深刻，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血濃於水。
「媛媛，謝謝你。」徒明瑾輕聲道。
顧沁媛握住他的手，嗔道：「有什麼好謝的。」
徒明瑾笑了笑沒說話，在顧沁媛臉上親了口。
過了會兒，徒明瑾輕聲問，「我讓廚房重新做些飯菜，媛媛可有想吃的？」
顧沁媛搖搖頭，她現在也想不出要吃些什麼。
「殿下可有打發人給母后送個信？」顧沁媛抬頭看他，宮裡的皇后還不知道呢。
「明日我親自去和母后說。」徒明瑾道。
顧沁媛聽後點點頭，心裡想著也讓人給她娘說一聲，趙嬤嬤都急了，她娘心裡肯定也擔憂著。
鄭氏可不是憂愁，得知女兒懷孕，恨不得立即到七皇子府去，還是顧清柏攔住她，「好歹整理些東西。」
鄭氏收拾東西趕來七皇子府，皇后身邊的采萃也到了。
兩人見禮，又互相賀喜，然後一同往正院去。
顧沁媛正在聽吳嬤嬤說孕期的注意事項。她頭一次懷孕，有些不安，身邊的趙嬤嬤又沒有生育過，徒明瑾便讓吳嬤嬤先卸下管家的事，到顧沁媛身邊照顧。至於府裡的中饋，徒明瑾讓蘇啟泰和福順一起管。
聽到鄭氏和采萃來，顧沁媛忙道：「快讓娘和姑姑進來。」
采萃進門就笑，「娘娘聽殿下說皇子妃懷上了，可是高興，立馬就打發奴婢來看您。」
「該是我給母后請安的。」顧沁媛道。
「您現在日子淺，等坐穩胎再去看娘娘也不遲。」采萃扶著顧沁媛坐下，「您啊，現在就好好安胎，等之後給娘娘生個大孫子，就什麼都夠了。」又笑著對鄭氏道：「夫人，您說奴婢這話對不對？」
鄭氏只笑著點頭。
采萃看顧沁媛面色紅潤，微微放心，和趙嬤嬤打聽她懷孕的症狀後，很快便回宮了。皇后還在翊坤宮等著。
「娘。」顧沁媛抱著鄭氏嬌聲喊道，肚子裡有個小生命，就更加明白做母親的心。
鄭氏摸著顧沁媛的頭，心裡念了一句佛，隨即開始問顧沁媛，「可有什麼不舒服？我聽趙嬤嬤說你聞不得味，現在吃不吃得下飯？」又道：「要是吃不下，我把以前你院裡的廚子送來。」
「娘，我好著呢，那天就是突然聞不得，之後再沒有了。」顧沁媛道。
可能是剛開始症狀嚴重，緩過來後顧沁媛就覺得好多了，只要聞不見那些有腥味的菜，其他的倒還好。
「那就好。」懷孕只要能吃下東西，就什麼都好。
說著，鄭氏讓丫鬟把她準備的包裹拿上來，一件件的給顧沁媛說用途。
吳嬤嬤在旁邊笑著道：「夫人想得周到，好些東西府裡都還沒準備。」
鄭氏在七皇子府陪了顧沁媛一天，也回去了。
徒明瑾扶著顧沁媛，見她不舍，就道：「等再有兩個月，就讓岳母來陪你。」
因為日子淺，顧沁媛懷孕的事也沒聲張，只皇后和顧家知道，等滿三個月，府裡便會慢慢放出消息，到時候就能把鄭氏請來。
顧沁媛也知道這個，就道：「我明白的。」
七皇子府的消息瞞得緊，顧沁媛也少有在外面露面，所以眾人都不知道七皇子妃懷孕。
萬壽節那天有皇后的照看，也沒出什麼事。就是甄妃酸了一句，說皇后這婆婆當得可真夠稱職的。
等到十一月份，天氣漸漸冷起來，顧沁媛懷孕的消息在京城裡就傳開了。
鄭氏包袱款款到七皇子府，宮裡的賞賜也下來了，天盛帝和皇后都給了賞，妃嬪們也送了些東西。
顧沁媛的妯娌，除太子妃派身邊的姑姑來，其他幾位皇子妃都親自上門來賀喜。
作者有話要說：
來姨媽的日子生不如死，我要去躺下了，今天只有一章，不好意思呀∼
謝謝浮世清歡的地雷，謝謝遊手好閒妞的手榴彈∼
謝謝「輕煙一顧」,「水墨山河」,「是哆啦不是多啦」的營養液∼
第四十三章
一撥撥人來來往往, 沒個歇停。
也幸好顧沁媛懷孕的症狀不大, 再有鄭氏和兩位嬤嬤幫忙，顧沁媛只用坐在榻上和客人們說說話，也不用管其他的。
「最近六嫂來的倒是勤。」顧沁媛吃著點心順口說了一句。
「該是急了。」吳嬤嬤道, 「六皇子妃可比您早進門一年多, 現在還沒音信。」
要不怎麼都說七皇子妃命好，娘家得利, 丈夫寵愛，連婆母都把她當親閨女，現在剛成婚才半年，肚子裡就揣了個寶貝疙瘩。放眼一看整個京城, 哪家的貴女有這麼好的福氣。
顧沁媛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 不過仔細想想最近來看她的那些宗室王妃, 大多數都是多年未孕，不然就是帶著兒媳婦來。
「她們不會以為我有什麼生子良方？」顧沁媛眨眨眼睛，又看看一臉「確實如此」的吳嬤嬤。
「不會。」顧沁媛微微蹙眉，「怎麼會想到這個地方去？」
「顧夫人和賈大奶奶生養好幾個孩子，加上主子您又早早懷上, 那些太太王妃們可不以為顧家有秘方。」吳嬤嬤小聲解釋道。
顧沁媛放下點心，由著吳嬤嬤給她擦手，心裡歎了口氣。這世道, 女人的依仗就是孩子，即使是沒影的事，也要來試試運氣。
說著孩子, 林府裡的賈敏也愁，她嫁進林家快一年，肚裡就是沒消息。
好在林海和林母都安慰她，讓她別急，畢竟林家前邊幾位主母都是好晚才生下孩子。
「太太要不要去問問七皇子妃。」丫鬟就道，「京裡都傳顧家有秘方呢。」
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說顧家孩子多就是因為有方子，說得有眉有眼，好些人都相信了。
賈敏搖頭失笑道：「那些傳言你也信，大嫂子和七皇子妃是顧夫人傳下來的好體質，哪有什麼秘方。」要真有，那為什麼顧家三奶奶這麼多年就只有一個女兒，難不成顧家的秘方傳女不傳男？
「不過我也該去看看七皇子妃。」賈敏吩咐道：「我寫張帖子，你讓林管家送去七皇子府。」
丫鬟點頭應下。
賈敏上門時，顧沁媛正被鄭氏壓著喝湯，一聽賈敏來，顧沁媛頓時驚喜道：「快請進來。」
鄭氏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扭頭吩咐趙嬤嬤，「讓廚房熱著，等之後再給你家主子喝。」
說完，鄭氏就往她住的院子去，兩小姐妹說話，有她在也不自在。
顧沁媛撫撫胸口，只要不讓她現在喝就好。
玉翅引著賈敏進門，顧沁媛就迎了上去，自嫁人後兩人可有好長時間沒見。
賈敏笑盈盈地上前福了福身，「恭喜皇子妃。」
「這些日子人人都給我道喜，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顧沁媛拉著賈敏坐下，讓雲墜給她倒茶。
賈敏端起茶杯笑著道：「大喜事還不許人來沾沾喜氣。」
顧沁媛很是爽快道：「行，我這裡的喜氣隨便你沾。」
兩人說笑間，顧沁媛看了看賈敏的臉色，雖眼底有些青黑，但還算紅潤，想來過得也不錯。
「我聽殿下說，父皇很是看重林大人，經常召他伴駕，想來等吏部考核一過，你的誥命也該往上升了。」顧沁媛道。
有賈代善這個岳父在天盛帝面前多提兩句，天盛帝對林海就先有了印象，再一見人，這不就是當初他欽點的探花，隨即又想起當年的文遠侯，自然願意重用林海。
林海也知趣，在禦書房並不多話，一心做事，有皇子來拉攏，他也不為所動。
天盛帝見狀，對林海更是滿意。
賈敏就道：「有您這句話，我只管等著便是。」
「果然是嫁了人臉皮都厚了，林大人要沒升官，你可不得來找我。」顧沁媛指著她笑道。
「那可不是，皇子妃說話可是一諾千金。」賈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顧沁媛快給她逗得肚子都疼了，擺手道：「可別，按你這麼說，以後我再和人說話，面前都要擺個大竹簍，正好裝千金。」
賈敏噗嗤一笑，「我今天可沒帶千金來，不過白馬寺請的送子觀音倒有一座。」
顧沁媛看賈敏身邊的丫鬟打開小箱子，就道：「怎麼不自己留著。」白馬寺的觀音像可不好請。
「正好合適呢。」賈敏取出觀音像放在顧沁媛面前。
趙嬤嬤笑著道：「老奴還打算去寺裡求一座，倒沒想林太太先給送來了。」
賈敏就道：「就當我給嬤嬤跑了趟腿。」
趙嬤嬤連忙道謝，顧沁媛見此也不好多說，想著待會給賈敏送幾盒前不久做的養生丸。
生子秘方她是沒有的，不過養生方子倒是不少。
賈敏走後，趙嬤嬤欣喜地將送子觀音擺在博物架上。
想起裡屋新換上的百子千孫帳，顧沁媛不由扶額，照身邊這些人的想法，恨不得孩子越多越好。
顧沁媛搖搖頭，這一胎生完，還是等幾年再說。
日子一天天的過，轉眼就要到過年，鄭氏便回顧家準備過年的事宜，畢竟那麼一大攤子事，只蘇氏一人還忙不過來。
顧沁媛的肚子也慢慢顯懷，微微隆起的腹部惹得徒明瑾又是高興，又是憂心。
臘八這天，宮裡送來臘八粥，顧沁媛嘗了一口就被徒明瑾攔住，「讓廚房送熱的來。」
行，反正她也不想喝，顧沁媛順從地放下。
從宮裡送來的粥還沒府裡做的好，加上大冷天的，早就涼了。
「過年時要不跟父皇告個假，媛媛你就在府裡待著。」徒明瑾扶著顧沁媛往裡屋走，五個月的身子，到時人又多，他還真怕出事。
「還沒到那時候。」顧沁媛道，「何況祭祖時都要在的。」她的身體自己知道，底子好，加上又有鄭氏和嬤嬤們養著，比好多婦人都要康健。
徒明瑾仍是不放心，但祭祖是大事，又不是即將臨盆，還真不好告假，「只有勞煩母后多照顧你。」
坐在床上，徒明瑾摸著顧沁媛的肚子歎了口氣。
「這是怎麼了？」顧沁媛問，「可是因為差事？」
徒明瑾拍拍她的手，才道：「今年冬天幾個省份的存糧不夠，一些地方受災，底下的官員瞞著愣是沒報上去。」
「馬上就該過年，想來那些大人們也不敢擾了父皇的興致。」顧沁媛給徒明瑾揉揉眉心，道：「要不要府裡打發人送些吃的、用的。」
徒明瑾想了想道：「我讓何軒去辦，不用府裡的名義。」
「何大人心細，肯定能辦的妥妥貼貼。」顧沁媛安慰道。
不用府裡的名義，想來是不想引人注意，顧沁媛都有些為徒明瑾揪心，辦件好事都還要避著人，這樣的日子也不知他忍得多辛苦。
「罷，如今我能做的本就不多。」徒明瑾搖搖頭道，「不說這些，今兒回來趙嬤嬤還說媛媛肚子動了，可是真的？」
說起這事，徒明瑾就高興起來。
顧沁媛笑著點頭，「中午的時候動了下，吳嬤嬤還說都晚了些。」
「這小子穩重，不和別人比。」徒明瑾一副很是驕傲的樣子。
這個月份醫術好的太醫一般都能診斷出男女，前兩天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就和徒明瑾說了，也是為著得份賞賜。
顧沁媛自己也能摸出來，不過為了保持神秘，還是忍住了，結果沒想到讓太醫先給叫破了。
徒明瑾當時高興得咧著嘴笑，顧沁媛就道：「要是個閨女，殿下又如何？」
徒明瑾抱著顧沁媛輕聲道：「要是個閨女和媛媛你長得一樣我更是高興，不過頭一個是小子也好，將來好保護妹妹，就像媛媛你三個哥哥一樣。」
顧沁媛這才沒和徒明瑾計較，男人盼著第一個孩子是兒子無可厚非，只要他沒那重男輕女的想法就行。
不過顧沁媛沒料到她現在想徒明瑾不要重男輕女，結果徒明瑾偏偏卻是個重女輕男的。
才剛說肚子裡這個不愛動彈，這會兒又動起來了。
徒明瑾驚詫地看著顧沁媛，手微微顫抖，「可是動了？」
顧沁媛笑著把徒明瑾的手重新放在肚子上。
感受到手底下的動靜，徒明瑾眼眶有些濕潤，忍不住低頭親了親顧沁媛的肚子。
孩子動了兩下又沒動靜，可徒明瑾過了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小心地碰碰，臉上止不住的微笑。
顧沁媛看著好笑，還真成了傻父親。
「給宮裡的年節禮我寫了個單子，殿下看看要不要添些。」顧沁媛道，「母后那兒我讓趙嬤嬤做了件斗篷，用殿下帶回來的狐狸皮縫了邊。父皇那兒，殿下再另外準備一份。」
徒明瑾點頭，「明日我看看。」
年前的事多，顧沁媛又懷著孕，徒明瑾便接了些過去。府裡的下人以前就規規矩矩的，現在更加翼翼小心。
除夕那天，早晨天還沒亮，下人們就陸陸續續起來。
顧沁媛也在徒明瑾的攙扶下起床，用完早飯後，穿上皇子妃的禮服再由吳嬤嬤和趙嬤嬤扶著上馬車。
馬車上的炭盆燒得熱乎乎的，顧沁媛就擔心起在外邊騎馬的徒明瑾。好在斗篷、手套都是戴上的。
到宮門口，風吹得嘩嘩響，趙嬤嬤趕緊把手爐塞到顧沁媛手裡。
徒明瑾牽著顧沁媛下馬車，給她理了理斗篷，「母后讓人抬了轎子，你先去翊坤宮。」
顧沁媛把腦袋縮在斗篷裡，小聲「嗯」了一句。
天太冷，連話都不想說。
到翊坤宮才暖和些，顧沁媛解下斗篷，喝了些皇后命人備的熱湯，整個人都熱乎起來。
「該聽老七的，告個假才是。」皇后看著顧沁媛的肚子神色有些憂愁，她沒懷過孕，可宮裡因為這樣那樣流產的妃子不少。
「母后放心，兒臣好著呢，何況太醫都說平日裡還是該活動活動。」顧沁媛道，「今日是過年，母后開開心心的就是。」
皇后知道顧沁媛不願讓自己擔心，只笑著說好。
外邊宮女進來稟報說各宮的娘娘帶著皇子妃來了，宗室裡的王妃們也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真的不想取名字的地雷∼
謝謝「夜盡天明」,「梅子」,「璿璿」的營養液∼
第四十四章
只一下子, 整個翊坤宮都擠得滿滿當當, 顧沁媛跟著皇后認識了好些宗室裡的老王妃。
因為懷孕，各個王府她只去過幾家，這會兒, 倒是把人全見齊了。
祭完祖後, 翊坤宮和乾清宮都開了席筵。
面前的酒壺裡裝的是蜜水，顧沁媛還給六皇子妃倒了些。
一連好幾日, 顧沁媛和徒明瑾都是在宮裡過的。
肚子裡這個倒也皮實，他娘累得不輕，他卻一點事也沒有。
太醫來診脈的時候都有些吃驚，還私下問趙嬤嬤平日怎麼照顧主子。
去過宮裡, 其他王府的酒宴顧沁媛便沒去, 只徒明瑾一人前往, 惹得徒明琅打趣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孤家寡人。
徒明瑾斜眼看徒明琅，道：「爺回府自然有人等著。」
徒明琅揮揮手，惹不起，惹不起。
正月十五一過，整個年就算過完了。
朝廷解印, 徒明瑾去吏部上差，顧沁媛就安安穩穩在府裡養胎，這時也沒人再上門, 畢竟大家都知道七皇子妃過兩三個月就要臨盆，不好打擾。
內務府送來的接生嬤嬤，徒明瑾讓蘇啟泰查了幾次, 沒發現問題，便讓吳嬤嬤管著。
鄭氏也在顧沁媛臨產前一個月再次被徒明瑾請來，說府裡沒個經事的人，他不放心，還請岳母多多照顧。
「你啊，可得惜福才是。」鄭氏不禁感慨，原以為女兒嫁進皇家會過得不易，可現在出門去打聽打聽，誰不說七皇子妃命好。
顧沁媛抿著嘴笑，也不說話。
按著日子算，顧沁媛生產的日子該是四月份，不過這孩子還真應了他老子那句「穩重」，一直到四月底還沒動靜。
鄭氏數著日子，不由焦心，嘴裡嘀咕著，「要是生在五月，這日子可不好。」
顧沁媛也聽過五月是「惡月」的說法，不過她可不信這個。
也許是怕他外祖母操心，趕在四月二十八早晨，顧沁媛身下一濕，肚子也開始抽痛起來。
「娘，我好像要生了。」顧沁媛抓著吳嬤嬤的手喊道。
鄭氏愣了下，才開始吩咐趙嬤嬤安排生產的事，又讓福順到宮裡找徒明瑾。
顧沁媛在屋裡走了一圈，這才聽接生嬤嬤的話躺在床上。
玉翅端來一碗熱湯麵，顧沁媛忍著痛吃了。
「再讓廚房熬碗參湯。」鄭氏交代道。
顧沁媛骨架小，又因為是頭一胎，生得不算輕鬆，不過到底身體好，懷孕時養得也好，加上沒力氣的時候還能喝兩口清泉，兩個時辰後終於卸了貨。
今日朝裡忙，福順等了好久才散朝。
等徒明瑾快馬趕回來，剛踏進正院就聽見一聲響亮的哭聲。
身後的福順和蘇啟泰咧著嘴恭賀，「爺，皇子妃生了。」這可是府裡頭一個小主子。
徒明瑾快速到門口，吳嬤嬤笑著迎上去，「殿下，皇子妃生了個小皇孫。」
徒明瑾笑著直點頭，「好。」又問：「媛媛可好？」
「太醫剛看過，說是生產順當沒遭罪，只要月子坐得好，什麼問題都不會有。」吳嬤嬤滿臉笑容，又道：「皇子妃才歇下呢。」
裡邊鄭氏抱著孩子出來，喊了一聲，「殿下。」
徒明瑾接過孩子，粉嫩粉嫩的皮膚，頭上的胎髮毛茸茸的，又黑又亮，一看就是個健康的，心中頓時大喜，對著鄭氏道了句謝，又對蘇啟泰道：「賞！」
看完孩子，徒明瑾便想著進去看看顧沁媛。
吳嬤嬤剛想攔，就見蘇啟泰沖她搖頭。
一邊的鄭氏很是欣慰，都說產房不詳，男人不能進去，七皇子倒不忌諱這些。
到里間，徒明瑾將孩子放在顧沁媛旁邊，坐在床沿邊，伸手摸摸她的臉龐，眼睛裡像是在發光。
顧沁媛在睡夢中感覺有人在看她，使勁睜開眼，就見著面前的徒明瑾，「殿下回來了。」
「辛苦媛媛了。」徒明瑾含著笑，問道：「身子可好？」
「好著呢。」顧沁媛撫上肚子，平平坦坦的，便問：「孩子呢？」
徒明瑾抱著孩子給她看，「這兒。媛媛你瞧，我們的孩子長得多好。」
「殿下也真是，怎麼把孩子放我旁邊，壓著怎麼辦。」顧沁媛抱過孩子，心裡滿是歡喜，真是她生出來的啊。
徒明瑾不自在地摸摸鼻子，道：「我看著的。」
兩個新手父母一會兒碰碰孩子的小手，一會兒摸摸孩子的臉蛋，也多虧這孩子是個安靜的，不哭不鬧，只管睡他的。
「殿下想好取名了嗎？」顧沁媛心想，大名她肯定取不著，小名還是能想想的。
「皇孫的名都是父皇取的，我過幾日就上個摺子。」徒明瑾頓了會，道：「下一輩排的永字輩，欽天監那我再打發人去選些好字。」
顧沁媛就看他，這是連欽天監都有了人手？
「殿下，主子，該把小皇孫抱出來讓奶嬤嬤餵奶。」吳嬤嬤在外間喊道。
顧沁媛給徒明瑾使了使眼色，他們可是說好了的。
徒明瑾輕咳一聲，道：「孩子還沒醒，等他醒了再說。」
外邊的吳嬤嬤和鄭氏互相對視一眼，鄭氏就笑著道：「讓奶嬤嬤在外邊候著。」
等第一頓母乳喂完，顧沁媛就讓吳嬤嬤抱著孩子去休息。
徒明瑾站在旁邊，很是嚴肅道：「以後可不能再這樣。」
「知道了。」顧沁媛回了一句，反正他也不常在家，怎麼喂孩子還不是她說了算。
「對了，殿下可給母后報了信？」可別她們這兒歡歡喜喜，母后還在翊坤宮裡眼巴巴等著。
「我讓蘇啟泰去了。」見趙嬤嬤端著託盤進來，徒明瑾拿起碗喂顧沁媛，「我和顧大人商量過，請岳母在府裡多呆些日子。」
顧沁媛吃了口，搖搖頭道：「娘陪了我這麼些日子，太辛苦了，再說顧家還有事呢。」總不能她生個孩子就要把她娘綁在身邊好幾個月。
徒明瑾拿帕子給顧沁媛擦擦嘴，道：「那讓母后再多派些人來，孩子的洗三和滿月總要有人看著。」
顧沁媛點點頭，「也好。」
皇后得了消息，自然是歡喜的，當場就大賞蘇啟泰，還讓采萃到七皇子府去瞧瞧。
乾清宮裡，天盛帝也得到消息，感歎了一句，「老七家的倒是個有福氣的。」又想著徒明瑾近來在朝堂上很是辦了些事，就對魏忠道：「到庫房找些好的送去。」
接下來的洗三和滿月辦得很盛大，有內務府的人幫著，府裡也是有條不紊的。
就是喝完滿月酒回去，宗室裡好幾個年輕媳婦都懷了身孕，就連賈敏和蘇氏也懷上了。
徒明瑾正在和顧沁媛說起榮國府的賈瑚，「難怪顧閣老總是誇讚，今日一見，還真不像賈恩侯的兒子。」
顧沁媛拍了他一巴掌，嗔道：「說什麼呢。」什麼叫不是賈赦的兒子？
徒明瑾笑了笑道：「好，是我說錯話。」
顧沁媛不想理他，等趙嬤嬤在外邊說有事稟報，顧沁媛便讓她進來。
聽到趙嬤嬤說有人傳小皇孫是觀音菩薩身邊的佛子，能給人送子，顧沁媛頓時就愣住了，看看徒明瑾，然後抱起睡得香甜的孩子仔細瞧瞧，很是驚詫道：「這是佛子？」
徒明瑾皺眉，冷著聲問，「哪來的消息？」好好一個皇孫，被傳是佛門中人，這是什麼好話不成？
趙嬤嬤低著頭回道：「是從寧王府裡傳出來的，說是府裡的世子妃抱過小皇孫後就有了身子。」
「一派胡言。」徒明瑾冷哼一聲，「難不成當時抱過孩子的人都懷上了？」
顧沁媛拍拍徒明瑾的手，讓他別生氣，扭頭問趙嬤嬤，「有哪些懷上了？」
「幾個王府的世子妃，顧家的三奶奶還有林太太。」趙嬤嬤小聲道。
顧沁媛親親孩子的小臉，笑著道：「那可不是我們永昊的功勞。」
蘇氏和賈敏懷孕，顧沁媛生孩子前就知道，鄭氏和顧沁婷都有偷偷和她說過，現在差不多有三個月了。其他人顧沁媛不知道，但想來不會是因為抱過佛子就懷上了。
「嬤嬤你到顧家和林家走一趟，娘和敏姐姐會明白的。」顧沁媛吩咐道。
等趙嬤嬤出去，顧沁媛將永昊放在小床上，見徒明瑾還在生氣，就道：「多半是哪家看我們永昊得了這個名，這才出了個損招。」
徒明瑾一聲冷笑，「除了那幾個，還能有誰？」
自從天盛帝賜下這個名，顧沁媛和徒明瑾就知道肯定會有人作妖。
昊有廣大，亦有天的意思。也不知天盛帝為何會想著給一個光頭皇子的兒子取這個名。
忠勇王府的嫡長子叫永昱，太子的庶長子叫永晟，四皇子的嫡長子喚做永昌。都是好名字，可比上「昊」，卻還是差一些。
永昊滿月，天盛帝派魏忠來宣旨，顧清柏之後就拉著徒明瑾讓他近來低調些。
不過再怎麼低調，有人就是心胸狹窄，見不得別人好，這不，連這種謠言都放了出來。
趙嬤嬤到顧家和林家去了一趟，兩家之後便放出府上夫人、太太懷孕三個月的消息，七皇子嫡長子是菩薩座下童子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那些想要等永昊周歲時到七皇子府抱佛子的小媳婦們自然沮喪，不過還是有不死心的，林夫人和顧三奶奶雖然是之前懷上的，可那幾個世子妃還真是喝完七皇子府的滿月酒後才懷上的。
只要京裡不再傳她兒子是佛門弟子，顧沁媛也就不在意那些想要來碰碰運氣的人，反正抱一抱，她兒子也不會少塊肉，只要她們把禮物準備好，到時她好攢著給永昊娶媳婦。
「難不成我的兒子還娶不著媳婦？」徒明瑾就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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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七月份的時候, 天漸漸熱起來, 顧沁媛坐在榻上，一隻手從瓷盤裡拿櫻桃吃，另一隻手戳著永昊胖嘟嘟的臉蛋。
兩個月大的孩子, 被養得白白胖胖, 穿著紅肚兜跟個年福娃娃似的，就是這個胖娃娃一天只顧著睡覺, 弄得顧沁媛想陪他玩都不成。
「他怎麼就不醒來動一動呢？」家裡的侄子侄女顧沁媛也是看著長大的，沒有一個這麼安靜的。要不是永昊時不時會嚎上兩聲，還曾因為自己打的屁被嚇哭，顧沁媛都要懷疑這孩子是不是和她一樣。
「小皇孫體諒主子呢。」吳嬤嬤笑著道, 「這會兒小皇孫正是多覺的時候, 等以後長結實了, 精神頭自然就足了。」
顧沁媛點點頭，反正她以前也沒養過孩子，只管聽專業人士的就是。
外頭，徒明瑾掀起簾子進來，見屋裡沒個冰盆, 揚眉問：「怎麼不放冰盆？」
「永昊還在這兒，再說我也不熱。」顧沁媛拿起一顆櫻桃喂他，「怎麼不留何大人用飯？」
徒明瑾一口吃掉櫻桃, 順便舔了下顧沁媛的手指，眼裡的柔情蜜意看得她臉頰微微發熱。
顧沁媛眉梢一挑，嗔道：「孩子還在呢。」
「睡著呢, 再說這麼小懂什麼。」徒明瑾往顧沁媛旁邊一坐，伸手就摟住她。
顧沁媛推了他一把，「不是說何大人查到消息了？到底是誰？」
謠言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端看人信不信。不過總歸是隔應了七皇子府一回，總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徒明瑾哧了一聲，才道：「消息確實是從寧王府傳出來的，不過大哥、太子和老四都推了一把。」一個剛出生的奶娃娃，幾個兄長都忌憚起來，他著實看不上眼，不過老四居然也會插手，倒讓他有些驚訝。
顧沁媛微微蹙眉，只是個名字，竟然有這麼多人出手，這麼拙劣的法子還真是噁心人。
徒明瑾拍著顧沁媛的背，說道：「這事我已經讓何軒去辦，你不必操心。他們既然不顧念兄弟之情，我也不必手軟。」
這幾個兄弟，什麼時候有過兄弟之情。不過男人間的事，自然該由男人解決，顧沁媛不便插手，有這閑功夫，她還不如多看兩眼孩子。
之後的事，顧沁媛沒多問，只有時候到別家做客，遇見四皇子妃沖她歉意地笑。
回來顧沁媛就跟徒明瑾說：「幾個嫂子中，我還真不願意和四嫂相交。」面上總是帶著笑，看著很是和氣，可真誠的有些假了。
徒明瑾摸著永昊鼓鼓的肚子，不以為意道：「不喜歡以後少搭理就是。四嫂和老四一個脾性，總想圖個好名聲，可有的事做了，難不成別人都是瞎子不成。」
是這個理！顧沁媛轉頭也不再去想。
看永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爹，顧沁媛湊過去，不由醋道：「怎麼你一和他玩，他就醒著。」
徒明瑾笑著道：「他今天睡了一整天，才喂了奶，現在正精神。」
顧沁媛伸手在永昊眼前揮了揮，他的視線就轉了過來，小孩子眼睛澄澈，看得人心裡發軟。
在隔間哄永昊睡著後，夫妻兩相攜回到裡屋。
床幔一放下，又是好一番折騰。
第二日太陽都好高了顧沁媛才起床，揉了揉發酸發軟的腰，她又從空間裡拿出一粒藥丸吃下。
永昊才幾個月，顧沁媛可沒打算那麼快又懷上。
才說天熱起來，幾場大雨下來，永昊身上又多加了件衣裳。
顧沁媛抱著永昊站在窗邊，聽著外邊的雨聲，眉頭緊皺，問道：「可有給殿下送傘去？」
「老奴讓福順趕了駕馬車到宮門口等殿下。」趙嬤嬤回道。
「也好。」顧沁媛正打算往里間走，屋外傳來聲響，面上不由一喜，扭頭看過去，「殿下回來啦。」
顧沁媛上前，徒明瑾連忙止住她，「我去換身衣裳。」
趙嬤嬤抱著永昊下去讓奶嬤嬤餵奶，顧沁媛就進去給徒明瑾梳洗。
飯桌上，顧沁媛道：「這幾天都在下雨，上朝時你還是坐馬車去。」
「正要和媛媛說，父皇讓我出京。」徒明瑾道。
顧沁媛看向他，「去哪？」
「快入秋，江南的糧食要收上來，父皇不放心漕運，便讓我去走一趟。」徒明瑾拍著顧沁媛的手道：「過兩個月就回來。」
顧沁媛頓了一下，給他盛了碗湯，道：「什麼時候走，我好給你收拾東西。」
徒明瑾接過，「這兩天。」
「這麼快？」顧沁媛嚇了一跳，「那我趕緊讓嬤嬤收拾東西。」
說完，顧沁媛起身準備去整理包裹，徒明瑾拉住她，「不急，用了飯再說。」
顧沁媛心不在焉地數著碗裡的米飯，嘟囔道：「會不會有危險？」夏季多雨，運河那邊河水氾濫，又是專門去視察漕運，這讓顧沁媛怎麼不擔心。
徒明瑾笑著給她夾菜，輕聲道：「放心，有那麼多護衛跟著。」
雖然徒明瑾一再保證，顧沁媛仍是憂心，吃完飯就讓趙嬤嬤幫著收拾，衣裳、藥物連剔牙的牙籤都帶上。
等徒明瑾和何軒商量完事回來，滿地的箱籠都沒法下腳。
徒明瑾頓時笑了，走上前捏捏顧沁媛的手，「用不著這麼多。」
「這些都是你平常用的，有些我還沒收拾出來。」顧沁媛眼眶有些紅，還是笑著道，「母后那兒知道嗎？你去這麼長時間，該和母后說一聲才對。」
徒明瑾環抱顧沁媛，柔聲道：「我明日去宮裡見母后。」說著，將顧沁媛轉過身面對自己，手指擦掉顧沁媛眼角的淚水，吻上她的額頭，「我很快就回來。」
顧沁媛將頭埋進徒明瑾的懷裡，語氣有些哽咽，「好。」
成婚一年多，兩人還從未分開，一想著要有兩個多月見不著人，顧沁媛恨不得黏在徒明瑾身上。
這樣的黏糊勁讓徒明瑾心裡又是火熱，又是不舍。府裡的嬌妻幼子，他也不願離開。
只是大丈夫難免有雄心壯志，何況他也想給妻兒更大的尊榮。
徒明瑾帶著吏部派的官員趕往蘇州府，顧沁媛一個人在家陪著永昊心裡頭也不得勁，便入宮給皇后請安。
「我還正想打發人去看你。」自從徒明瑾走後，皇后就擔心七皇子府的顧沁媛和永昊，便想派人去看她們。
顧沁媛坐在旁邊看皇后拿撥浪鼓逗永昊，笑著道：「說明兒臣和母后心意相通，正好想到一處去。」
「該是我和永昊想到一處去才對。」皇后笑盈盈地哄著永昊說話，「永昊，我是皇祖母。」
「母后，永昊離說話還早呢。」顧沁媛道。
皇后笑著睨了她一眼，「你天天和永昊在一塊兒，我可難得見他。」
這話說的，顧沁媛不免愧疚，「母后。」
皇后笑著拍顧沁媛的手，「我可沒有埋怨你的意思，再說這宮裡你們最近還是少來一些好。」
「嗯？」顧沁媛有些疑惑，以往皇后可沒說過這話。
皇后看了看四周，才道：「宮裡一個貴人昨兒流產。」
顧沁媛頓時就明白了，徒明琅出生後宮裡再沒有人懷上身孕，這會天盛帝好不容易要有個老來子，愣是沒了，肯定是惱怒的。
宮裡不太平，顧沁媛也不多呆，抱著永昊回府。
家裡沒了個人，顧沁媛還真有些不習慣，好在沒過兩天，顧家送來帖子。
鄭氏帶著馨寧上門，小侄女奶聲奶氣地逗表弟說話，顧沁媛的臉上一直掛著笑。
永昊也喜歡這個小表姐，每次見著人，都會笑，一點也沒有徒明瑾口中沉穩的樣子。
趙嬤嬤就道：「小皇孫這是有伴呢。」
顧沁媛不由扶額，她都不知道怎麼趙嬤嬤無論說什麼都能扯到給永昊添個弟弟上。
時間過得不緊不慢，有鄭氏和馨寧陪著，永昊又乖巧，顧沁媛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徒明瑾那也派人往京城送來幾封信，說一切都好，讓顧沁媛不必擔心。
顧沁媛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出門在外怎麼可能一切都好，只得打發人送些東西去。
第四十六章
到萬壽節前, 徒明瑾還沒回來。
永昊五個多月大了, 乳牙也長了出來，紅紅的牙床上冒出點點白，顧沁媛看得驚奇, 忍不住想伸手去碰碰, 被趙嬤嬤趕忙拉住。
「主子也真是。」趙嬤嬤不由嗔道，都說當娘的會慢慢變得沉穩, 可自家主子看著還沒有小皇孫穩重。
顧沁媛不好意思笑了笑，伸手勾著永昊的小指頭。
「主子，宮裡魏公公來府上宣旨。」福順在外邊道。
雖然不明白好好的怎麼有旨意來，但總歸不能失了禮數, 顧沁媛吩咐道：「把桌案擺上。」
讓奶嬤嬤在屋裡守著永昊, 顧沁媛換了件衣裳到外院接旨。
魏忠笑眯眯的問了聲好, 這才開始宣旨。
顧沁媛跪在地上聽旨，長長的聖旨總結起來就是七皇子仁孝淳厚、盡忠盡職位，封為端郡王。
「恭喜王妃，王爺過幾日就回來。」魏忠樂呵呵道。
顧沁媛收好聖旨，微微一笑, 問道：「公公可知我家殿下為何封王？」
魏忠只道：「明日禮部會有人上門來，王妃聽他們的將府裡歸置歸置，等王爺回來後再入宮謝恩。」
說完, 他便帶著人走了，福順小跑追上去塞了個荷包。
府裡的下人喜氣洋洋，七皇子被封郡王, 他們自然水漲船高，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王爺府的下人走出去別人都要高看兩眼。
「恭喜王妃，賀喜王妃。」一個個咧著嘴上前道賀。
顧沁媛笑著說「賞」，又是一片歡騰聲。
到屋裡收好聖旨，顧沁媛就對趙嬤嬤道：「嬤嬤去看看何大人在不在，我有事要問他。」
徒明瑾走前讓何軒住在前院，顧沁媛有事便可找他。
等何軒到書房，顧沁媛坐在屏風後，問道：「何大人可知殿下為何封王？」
封王的大事，總該有個理由才對，何況徒明瑾前幾天送來的信上並沒有提過。
想著蘇啟泰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將殿下受傷的事告訴皇子妃，何軒頓了下，才道：「殿下在蘇州府立了大功，這才封王，至於是什麼功勞，我如今還不知道。」
不就是視察漕運，以往徒明瑾辦了那麼多差事，天盛帝只口頭上嘉獎幾句，不然就是賞賜東西，這賞王位還是頭一回。
前邊幾位皇子都是二十好幾才封王，徒明瑾還沒加冠就和四、五皇子一樣成了郡王，顧沁媛想著心裡莫名不安。
可看何軒的樣子，便知道他不會說實話，顧沁媛就道：「等殿下回來我親自問他。明日禮部來人，由何大人招呼。」
何軒點頭應是，至於王妃之後要怎麼和王爺算帳，那就是王爺自己的事，和他可沒什麼關係。
回到正院，顧沁媛卸了珠釵脂粉，把趙嬤嬤等人都打發出去。
小床上的永昊吮著手指頭睡覺，臉上一片安然，顧沁媛看著忍不住笑了笑，隨即歎息道：「也不知你爹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皇爺爺給這麼大的恩典。」
回京途中，徒明瑾躺在馬車上，蘇啟泰眼淚汪汪地給他上藥。
看蘇啟泰那樣，徒明瑾心煩，冷著聲道：「行了，爺還沒死呢。」
蘇啟泰小心包好繃帶，這才抹了把淚道：「奴才就是想著，等王妃看見王爺受傷還不知多傷心。」
「行了，你出去，爺自己靜靜。」徒明瑾擺擺手道。
蘇啟泰垂頭掀開簾子坐在車駕上，旁邊的侍衛小聲道：「公公，殿下又給你惹著了？」
蘇啟泰橫了他一眼，扭頭看另一邊。
徒明瑾眯著眼睛回想一路上發生的事，隱隱作痛的胸口讓他嘴唇微抿。
去蘇州的路上一切太平，徒明瑾甚至還能給顧沁媛寫幾封信，可到運河邊上，就有人追殺。
徒明瑾當時就起了疑心，天盛帝每年都會派欽差巡視漕運，年年如此，雖然之後都會有一批官員落馬，但總不至於他還沒到地方，那些明白自己走投無路的官員就兵行險招，早早派人來殺他。
況且他也不相信那些人有那個膽子來刺殺皇子，知道事情不簡單，徒明瑾立即派一名侍衛返回京城給天盛帝報信。
只沒想到那批殺手十分厲害，二三十個禁軍出身的侍衛也抵擋不住，徒明瑾只好親自出手，在一次打鬥中被砍了一刀。
好在這些侍衛也不是吃乾飯的，最後還是將殺手斬于馬下。
運河邊是沒法去的，侍衛便帶著徒明瑾偽裝一番，進城找大夫醫治。
大夫捋著鬍子一直說：「幸好刀口不深，沒傷到要害，要是再用力些，大羅神仙都難救咯。」
忍著痛等大夫上完藥，徒明瑾這才昏睡過去。
蘇啟泰慌忙拉住大夫，「你快看看，我家爺怎麼暈過去了？」
那大夫白了蘇啟泰一眼，很不想理這個沒見識的，又想著這些人連銀子都沒付，只得好聲好氣安撫他。
徒明瑾醒來後，讓手下精通打探消息的人到邊上幾座城轉悠幾圈，傳回來的消息是有一批人在偷偷接觸沿岸的幾名知府。
在蘇州府待了兩個多月，有天盛帝派來的私衛相助，總算將一切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先帝長成的皇子有五人，天盛帝排行第三，最大的皇子被封為太子，最後因為奪嫡失敗被圈禁致死。
先太子死了，可手下卻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屬，即使主子已死，仍想扶幼主上位。先太子的小兒子被他們偷出來養在江南，臨走前一把大火將王府燒得乾乾淨淨。
這一回來蘇州府的人是為了聯絡先太子以前的舊部，他們也沒想到會遇上徒明瑾，畢竟以往來視察漕運的都是官員。
領頭的人是個心狠的，當即就想出一條毒計，派人殺了徒明瑾，嫁禍給其餘皇子，「讓狗皇帝的兒子自傷殘殺，以慰我主在天之靈。」
天盛帝也沒料到他大哥居然還有舊部，並且還留下一個孩子，本著斬草除根的念頭，立刻飛鴿傳書讓徒明瑾留在當地暗查，想著他受傷，還派了個太醫過去。
那些人在這裡的人手不多，等把領頭人抓住後，私衛先帶著人回京城。徒明瑾慢上一步。
抓到先太子舊部，加上兒子又受傷，天盛帝大筆一揮，直接在聖旨上寫下詔書封徒明瑾為郡王。
其餘的皇子聽到消息也不知該嫉妒，還是該可憐，畢竟就算沒這事，過個幾年徒明瑾也會封王，如今卻是因為去了半條命才得了個王位。
四皇子當即就說：「等七弟回來，我等該去看望才是。」
傷口雖不深，但因為舟車勞頓，加上要追查幕後黑手，直到現在都還沒好完，徒明瑾擰了擰眉心，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媛媛。
徒明瑾有點想逃避，不過再遠的路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幾天後，馬車還是駛到七皇子府門口。
不，如今該是端郡王府。
聖旨來的第二天，禮部的人就抬著剛做好的牌匾到七皇子府，何軒和福順親自盯著人給掛上，當時還放了紅鞭炮。
徒明瑾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也沒讓蘇啟泰扶，自己下馬車。
顧沁媛站在門口，眼眶微濕，對他福了福身，笑著道：「王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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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顧沁媛細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 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顴骨都突了出來，臉色蒼白，眼底也泛著青黑, 不像是練過武的, 倒像個文弱書生。
徒明瑾慢步上前，握住顧沁媛的手, 盯著她道：「我回來了。」眼裡的柔情像是要溢出來。
話說的，顧沁媛眼淚都下來了，指尖抹去淚珠，順手拉住徒明瑾的手腕, 摸了脈。
還說一切無礙！顧沁媛瞪了徒明瑾一眼, 像是說之後再算帳, 扶著他往裡邊走。
徒明瑾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爭辯，順從地跟著回屋。
吳嬤嬤看見進門的夫妻兩，唬了一跳，「王爺這是……」好好出門一趟, 怎麼成這副模樣。
「嬤嬤讓廚房備水，外邊的侍衛何大人領著下去安頓，王爺帶回來的東西福順找幾個人抬進來。」一連串的吩咐, 身邊的人趕緊應下。
何軒憐憫地看了眼徒明瑾，心中感慨，還是他這個沒人管束的好。
到裡屋, 徒明瑾揮手讓下人出去，見顧沁媛悶聲整理藥箱，一點一點走過去，嘴唇落在顧沁媛額頭上。
顧沁媛輕推了他一把，從藥箱裡拿出一瓶金瘡藥，「王爺把衣服脫了。太醫怎麼說，開的藥還有嗎？蘇公公有沒有給你換藥？」
說著，顧沁媛將徒明瑾身上有些皺的外衣褪下。
徒明瑾拉住她的手，「身上髒，我來。」
「王爺還怕我嫌棄不成？」顧沁媛反問道，也沒理他，徑直脫下徒明瑾身上的衣裳。
徒明瑾想攔，最終還是放下手。
衣裳解開，胸膛露出來，瘦得連肋骨都出來了，白色紗布橫在胸口，上邊透著隱隱的紅色。
顧沁媛伸手想觸碰，又縮了回來，哽咽道：「我讓他們端盆水來，擦擦身子再把藥換上。」
「沒事，早前換過藥了。」徒明瑾安撫道：「就是看著嚴重。太醫也說了，養段時日便好。」
「總該擦洗一回。」顧沁媛看著他道：「也不知你怎麼受過來的，就算在外邊也該找驛站梳洗，下一回我可不放心你出去。」
徒明瑾眼中含笑，柔聲道：「蘇啟泰那奴才不中用，還是要媛媛陪著我。」
顧沁媛橫了他一眼，才道：「你當主子的擰著，還怪別人。」
「王爺、王妃，水備好了。」趙嬤嬤在外邊喊道。
「這幫人，改口還真快。」徒明瑾坐在榻上，看著人進來。
顧沁媛把人叫進來，「水盆放在架子上。」
人出去後，顧沁媛小心避開傷口，絞了濕帕子親自給徒明瑾擦身。
「你先睡一覺。」擦完後，顧沁媛鼻尖都冒出汗，開口讓徒明瑾先去睡。
徒明瑾點點頭，很是聽話，躺在床上，手交握在一起。許是累著了，沒一會便睡了過去，還發出輕輕的鼾聲。
顧沁媛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知道她會生氣，結果還弄一身傷回來。
趁著他睡著，顧沁媛掀開被子，解開紗布，猙獰的傷口冒著血絲，瞧著就疼。他倒是跟沒事人一樣，還不停的安慰顧沁媛。
上好藥後，顧沁媛出了房間，蘇啟泰已經換了身衣服守在外面。
「太醫走了嗎？」顧沁媛邊走邊問。
「聖上說讓太醫在府裡候著，等王爺痊癒後再回太醫院。」蘇啟泰趕緊回道。
見著太醫，顧沁媛和他談論要怎麼給徒明瑾養傷。
接著顧沁媛又到廚房親自守著熬粥的鍋，用清泉煮粥，不說效用，味道都要好些。
徒明瑾醒來就見顧沁媛一手提著裙子，一手端著粥碗進來。
熬得濃稠的紅棗粳米粥，正好補氣血。
「先把粥吃了，我讓嬤嬤守著藥爐，等下再喝藥。」說著，顧沁媛坐在床邊，將碗放在一邊的案幾上。
徒明瑾撐起身子，顧沁媛拿枕頭給他靠在後背。
「怎麼是甜粥？」徒明瑾隨口問了一句，他原就是鹹党，只有時陪著顧沁媛才會吃兩口甜，這會兒受傷，嘴裡沒味，倒更想吃鹹的。
「只有這個。」顧沁媛拿勺子喂他，硬邦邦道：「流了那麼多血，不得補補。」
徒明瑾失笑，柔聲道：「好。」
他這樣，顧沁媛都不好生氣，可就這麼容易讓他過關，以後他更加不會重視自己的安危。隨即顧沁媛睨了他一眼，直接把碗給他，「自己吃。」
徒明瑾笑著接過，很快吃下一碗。
能吃得下飯就好，顧沁媛心裡盤算著之後還是該把藥膳備著。
趙嬤嬤把藥端進來，徒明瑾三兩口喝完比前兩日更苦的藥，然後盯著顧沁媛看，說道：「蘇啟泰那奴才連藥都煎不好，還得嬤嬤們來。」
顧沁媛扭過頭去，也不搭話，只嘴角微微往上翹。
徒明瑾見她笑了，伸手拉顧沁媛，問道：「氣可消了？」
顧沁媛搖搖頭，道：「你這傷什麼時候好，我便什麼時候不生氣。」
「媛媛不理我都成，只不能生氣，生氣傷身。」徒明瑾就道。
顧沁媛捶了下徒明瑾的肩膀，道：「我本就不想理你。」
說完，她自顧自到外間去看帳本。去年買的船隊已經找齊人手，正好趁著秋季出海。
徒明瑾只一笑，看著她出去後，閉眼思索面見天盛帝該如何回話。這一次確實兇險，不過收穫也頗豐。
彆彆扭扭的，一直到晚間，奶嬤嬤把永昊抱出來，顧沁媛才露出笑臉。
看永昊躺在榻上四腳朝天，徒明瑾笑著捏捏他的手臂，「兩個多月不見，身子骨倒長得結實。」
「每頓都吃得飽飽的，怎麼不結實。」顧沁媛拍拍手，永昊聽見聲就往她那看。
孩子見風就長，這一回出去，倒錯過不少兒子的變化，徒明瑾歎了一聲，才道：「以後讓張大教他練武。」
「王爺還說呢，要是早前讓張大跟著，你怎麼會受傷。」顧沁媛嗔道。
張大是府裡的侍衛統領，武藝高強，徒明瑾擔心府裡的安全，便沒帶他出去。
徒明瑾伸手拉顧沁媛坐在身邊，碰碰她的臉頰，道：「是我大意，下一回保准把人都帶上。」
「可別再來下一回。」都說「悔教夫婿覓封侯」，顧沁媛這回真真是懂了。
永昊抖著小短腿，側倒在一邊，還沖顧沁媛軟萌萌地笑。
顧沁媛一下就給逗樂了，拿出帕子給他擦嘴。永昊剛長牙常愛流口水，嬤嬤還做了圍兜給他戴上。
徒明瑾嘖嘖稱奇，「竟是活潑不少。」又道：「我來抱抱。」
「你還傷著呢。」上藥時顧沁媛就不敢用力，這會兒更不敢讓他抱永昊。
夜裡睡覺時，徒明瑾輕聲道：「怎麼不問？」不等顧沁媛回答，他自己倒先說起來。
三言兩語，顧沁媛就知道當時該有多驚險，心撲通撲通地跳。
徒明瑾撫著她的背，道：「嚇著了？」
「只是正好碰見，就要殺人。」顧沁媛確實怕了，「以後你還是不要出京的好。」
徒明瑾安慰道：「放心，蘇州府那邊的人都被揪了出來，他們知道已經暴露也不敢再出現。」
「可，不是說江南那邊還有人嗎？那些人在暗處，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突然冒出來。」顧沁媛看向徒明瑾，「府裡的護衛是不是該添些。」
這一次沒成，說不定下一次還會派人來，要是沒個準備，還不得給人端了。
顧沁媛也是慌了頭，京城那麼多兵士，就算他們膽子比天大，也不敢往京裡來殺人。
徒明瑾有點後悔和顧沁媛說得那麼仔細，看她實在擔憂，就道：「過兩日我讓張大請些人回來。」
顧沁媛這才放心，點了點頭道：「魏總管說等你回來便去宮裡謝恩。你的傷還沒好，派人和父皇說說，過幾日再去，可好？」
「好。」徒明瑾也想在府裡多陪陪妻兒，順便和何軒規劃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既然有了王位，自然不能像以往那般跟在太子身後。
幾日後，太醫診完脈，笑著道：「王爺已無大礙，之後多補補就好。」
吳嬤嬤歡天喜地送他出門，屋裡的下人也樂呵呵的。
「這下可放心了？」徒明瑾拍著顧沁媛的手問。
顧沁媛抿著嘴笑，卻道：「你自己的身子，我放不放心管用嗎？」
知道妻子嘴硬心軟，徒明瑾微微一笑，摟過顧沁媛親了親。
太醫都說好了，自然就該準備入宮的事。
顧沁媛在玉翅和雲墜的幫助下，換上郡王妃的大禮服，又戴上沉甸甸的頭面。
徒明瑾滿意地打量著顧沁媛這一身，許諾道：「以後還有更好的。」
更好的？難不成郡王還不好？
「要再讓你拿命去拼一件更好的，還不如一輩子就這一套。」顧沁媛就道。
徒明瑾拿起一支釵子給顧沁媛插上，笑著道：「放心，下一回保證安安穩穩的。」
到宮裡，顧沁媛跟著徒明瑾到乾清宮給天盛帝謝恩。幾個成年皇子都在。
謝完恩後，顧沁媛先去翊坤宮見皇后。父子幾個還有話說。
徒明瑾將一路上的事給天盛帝說了一遍，就站在一邊。
「把你們府裡都查一遍，他們既然還有人手，說不準就往各府塞人。」天盛帝沉著臉道：「別把你們的心思都放在自家兄弟上，白白讓外人漁翁得利。」
對於天盛帝而言，無論哪個兒子繼承皇位，都無差別，可那些想要竊取皇位的旁枝自然就十分可恨。
「父皇放心，那些陰溝裡的老鼠敢冒出頭來，兒臣絕不會放過。」大皇子立即道。
太子也鄭重道：「父皇，這些人敢刺殺皇子，實在膽大包天。且他們已在江蘇聯絡舊部，說明朝廷裡的官員也有他們的人。」
天盛帝沉吟片刻，道：「太子說得沒錯。」
接下來父子幾個便開始商議如何擰出朝廷中的不法分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九霄環佩」,「安」的營養液∼
第四十八章
朝堂上埋了幾十年的人手自然不好查, 不過幾位皇子查自己府中的事卻簡單。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 先太子的人手沒查出來，倒是其他皇子在兄弟府上安插的釘子先被查了出來。
眾位皇子齊齊冷笑，遇到這些上輩子就有仇的兄弟還真是倒楣。
天盛帝想讓幾位皇子齊心協力, 萬萬沒想到卻讓彼此之間的嫌隙更深。
許是端王府建府晚, 那些釘子還未深入到內院，多的還在做打掃院落的活。
顧沁媛看著手中的名單, 對吳嬤嬤吩咐道：「多是內務府送來的人，打發出去也不好，找個由頭遣回內務府去。」
吳嬤嬤點頭應下，又道：「王爺雖說不宴客, 到底還是該請親近人家來聚聚才是。」封王的大喜事, 總不能連席面都沒一桌。
顧沁媛搖搖頭道：「馬上就是萬壽節, 何況京裡近來事多，不宜張揚。」
這個萬壽節，天盛帝還真沒過好，派去江南的人揪出一大批官員牽扯到先太子之事，可那名先太子幼子卻不見蹤影。
「廢物, 朕養著你們究竟有什麼用？明明到了金陵，居然還將人給丟了。」天盛帝將手中的茶杯扔在地上，瓷杯一落地便碎了。
在乾清宮發了頓怒火, 天盛帝也不再讓私衛出手，而是讓魏忠聯絡通政司的人馬。
端王府書房，徒明瑾神色不明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你說你是先太子幼子？」徒明瑾冷哼一聲, 「本王如何信你？」
徐懷生笑了笑，道：「草民確實不是。」
「即如此，你又為何冒充，還到本王府邸來？」徒明瑾冷冷地注視著他，「難不成是戲耍本王？」
徐懷生彎腰拱手道：「草民不敢戲弄王爺，只王府森嚴，草民沒有別的法子見到王爺，只好假冒先太子幼子的名頭來見王爺。」
「你知道的倒不少。」先太子之事只天家父子幾人知曉，派出去的都是心腹，不可能隨隨便便來一個人就知道此等機密，若說眼前這人與那批人無關，徒明瑾還真是不信。
「王爺可願聽草民講述一個故事。」徐懷生直起身道。
徒明瑾挑眉，「你費這麼大的周折就是想來給本王講故事，那你還真是找錯了人，本王可沒這閒工夫。況且你不怕本王把你帶到聖上面前嗎？」
徐懷生沒回答，轉著話題道：「王爺可知太子東宮裡用的什麼香？」
徒明瑾冷笑，「看來你們的確往京城安插了人手，連東宮都混了進去。」
說著徒明瑾將門外的張大叫進來，準備拿下徐懷生，他原想見見到底是什麼人敢冒充先太子幼子，不過現在知道和東宮有牽扯，他便不再準備趟這一趟渾水。
「王爺可知阿芙蓉？東宮所點的香中被人加過阿芙蓉花果中的乳汁。」徐懷生趕忙道。
徒明瑾微微蹙眉，揮手讓張大下去。
「王爺。」張大狠厲地看著徐懷生，「此人來歷不明，還是讓屬下在此保護王爺。」
「不用。」
等張大出門，徒明瑾對徐懷生道：「繼續。」
徐懷生回道：「阿芙蓉不只是唐書中記載的藥物，更是一種□□。服用阿芙蓉時日越久，對其依賴也越深，可一旦停止服用，輕則失去理智，變得暴戾瘋狂，重則恐有性命之憂。」
徒明瑾頓時心驚，他隱隱聽過東宮近來死了好些小太監，但他從未想過竟然是因為太子中毒。
「王爺如今可願再聽我講這個故事？」徐懷生目光直直看著徒明瑾。
對於徐懷生的話，徒明瑾並不全信，但就憑他知道這麼多事，還得再聽聽看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原來徐懷生一家也是先太子的人，先太子死後，徐懷生之父心生退意，帶著徐母背井離鄉。
只沒想到五年後，那批想要為先太子報仇的人找到徐父，他們也知徐父沒有為舊主報仇的心思，就說想讓他到金陵照顧小主子。
先太子對徐父有恩，徐父便答應下來。
在照顧小主子時，徐家和那批人的關聯越來越深，甚至徐懷生還當過幼主的替身。
直到那批人從茜香國弄來阿芙蓉製成香料，他們不知此香的效果如何，就想找人試試。幼主長大，眼見徐父沒什麼大用，便拿他做試驗。
徐懷生眼睜睜地看著徐父因為停香，變得癲狂，毫無理智，最後撞死在他面前。
他恨極了，但只憑他一人的力量無法撼動紮根了幾十年的大樹。
自那以後，徐懷生潛伏在那批人中，打探他爹死亡的消息，順便也探聽到很多機密。
直到聽說七皇子被他們的人刺殺，徐懷生知道他等待多年的機會終於到了。他偷偷跑到蘇州，將知道的消息傳給徒明瑾的手下。
先太子舊部折了好多人手，但徐懷生還是不想放手，他知道當初害他爹的人依然逍遙於世，所以他找上徒明瑾，希望借助皇族的力量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至於為什麼找上徒明瑾，自然是因為徐懷生在蘇州見過他。
徒明瑾哧了一聲，「你倒是坦然。」因為只見過他，所以才找上門。
徐懷生笑了笑，道：「不知草民說的這些，對王爺可有益處？」
「你說太子點那香有多長時間？」徒明瑾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草民只知道三年前太子的奶兄將香料帶進東宮，至於太子用了多長時間......」徐懷生搖搖頭道：「草民不知。」
那批人本想將香料送到皇宮去，不過天盛帝對內務府把得嚴，加上皇后管理宮務十分慎密，不知名的香料根本進不去，他們就想送到各個皇子府去。
太子的奶兄是個愛鑽營的，平日就喜歡淘些新鮮物給太子，被人在旁邊一提，又聽說是從茜香國送來的，稀少得很。頓時他喜得嘴都咧開了，包攬所有的香料送到東宮去，自己也偷偷留了些。
這麼輕而易舉就能將太子給害了，那群人當然也樂得很。要說天盛帝幾個皇子中，他們最恨的自然是太子，畢竟他們的舊主是先太子，占了這個位置，自然不能讓太子好過。
徒明瑾看著茶杯微微愣神，片刻後才道：「你說的事本王知道了，之後我自會稟告給父皇，至於你……」徒明瑾抬頭看他。
徐懷生拱手道：「替父報仇後，草民自然會遠遁江湖，只求王爺放草民一條生路。」
徒明瑾沒說話，讓張大進門帶徐懷生出去。
等到屋裡只剩他一人，徒明瑾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太子啊。」
這塊攔路的大石被人搬倒自然是好事，不過沒了這塊石頭，下一個又會是誰上位呢？
徒明瑾臉上面無表情，徐懷生的話他不可能全信，之後自然會派人去查明。
至於所謂的阿芙蓉是否真的會使人癲狂，甚至害人性命，還需要再看看。
「王爺是怎麼了？怎麼心神不寧的。」顧沁媛坐在梳粧檯前抹著面霜，扭頭看從前院回來就一直晃神的徒明瑾不由疑惑。
「媛媛你說，如果有一天所謂的攔路虎被人除去，是不是件好事？」徒明瑾緩緩道。
顧沁媛愣了一下，心跳得有些快，她知道徒明瑾有野望，可如今前邊幾位皇子勢均力敵，一個小小的端王府又算什麼？太子倒臺，新上來的人會是他嗎？
「那要看攔路虎攔的是誰，更重要的是高處的人是不是希望又有人沖上去。」顧沁媛就道。
徒明瑾低頭笑了兩聲，才道：「媛媛說的對，攔路虎攔的不止是我一人，何況父皇應該也不會想看到另一個人往前沖。」
平日裡明爭暗鬥自然就算了，可若是手足相殘，被天盛帝查到他曾經知曉太子中毒的事，卻沒上報，想必第一個被踢出局的就是他。
徒明瑾不相信天盛帝沒在各個王府安插人手，他查不出來，是因為道行淺，端王府來了個陌生人，肯定明早就會報上去。
這個當口，京城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天盛帝察覺，徒明瑾不想去賭那一絲可能。
不過，徐懷生倒是個人才，他把事情告訴父皇，還應該想法子保下徐懷生才是。
至於之後，父皇和太子要怎麼解毒，那是太醫院的事。
太子已經不年輕了，如今還沒有父皇精神，即使所謂的毒解了，身體多半會有損傷，以後能不能活過父皇還早說。
可他不一樣，他還沒到弱冠之年，還等得起。
想到阿芙蓉之毒，徒明瑾問道：「媛媛可知阿芙蓉？」
顧沁媛差點將手中的瓷瓶打翻，猛地站起來，看著徒明瑾一臉震驚。
所謂的阿芙蓉，不就是罌粟，王爺好好的問這事，不會是......
「你不會有用過這東西？」顧沁媛連忙上前拉過徒明瑾的手摸脈。
徒明瑾被她一連串的動作逗笑了，忙道：「媛媛別急，我沒用過。」看媛媛這麼著急，想來徐懷生說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還好！顧沁媛長舒一口氣，這才道：「王爺從哪聽來的，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少量的阿芙蓉對止痛、鎮靜是有療效，但都不治本。長期服用阿芙蓉，一旦停用，整個人都會癲狂，最嚴重的還會出人命。」
徒明瑾點點頭道，「我也聽人提過。」甚至**不離十。
「你可千萬別嘗試那東西。」顧沁媛提醒一句。
想著前世，顧沁媛又道：「殿下若是發現民間有人服用阿芙蓉，該早些告訴父皇才對。」那種害人不淺的東西，還是早些處理為好。
徒明瑾拉顧沁媛坐在旁邊，撫著她的背道：「我知道。」
光聽徐懷生和顧沁媛的話，徒明瑾堅定了要告訴天盛帝的心，畢竟此等能迷人心智的□□，若是擴散到朝廷大臣中，後果不堪設想。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
第四十九章
第二日, 徒明瑾根據徐懷生給出的資訊, 派人抓到潛藏在京城中的先太子舊部，將其押送天牢後，徒明瑾給天盛帝上了個摺子。
奏摺中表明他已經查到先太子幼子的下落, 太子中毒一事也寫在其中。至於徐懷生, 徒明瑾將他送到京郊的莊子，等事情過後再決定他的去留。
身處郊外時, 徐懷生已然明白是他大意了，他想要借助皇家的力量報仇，卻沒考慮皇族得了消息後是否會放過他。但只要能報仇雪恨，就算付出這條命也值。不過端郡王如今將他送到這裡來, 想必自己對端郡王還有些用處。
天盛帝得知消息自然是極其惱怒的, 太子是他最心愛的兒子, 也是他最看重、付出心血最多的兒子，如今竟然被奸人所害。往日太子的種種不好早已被淡忘，天盛帝心中只剩對太子的憐愛。
想著太子中毒，天盛帝急召太醫院眾人到乾清宮商議該如何為太子解毒。
太醫們對此狀況也是手足無措，阿芙蓉的症狀這些見多識廣的太醫自然是知道的, 解毒的法子除了讓太子硬生生熬過毒癮發作，他們也沒其他的招數。
可看天盛帝的神情，肯定是不想太子受苦。
御醫就道：「臣等自然竭盡全力為太子解毒, 只是殿下中毒時日太久，恐怕會受些苦頭。」其餘太醫連連點頭，表明御醫說的極是。
天盛帝臉色一沉, 他不想讓太子受苦，可更加不想要一個瘋癲的兒子，厲聲道：「朕將太子交給你們，無論如何，保太子平安。」
太醫們心裡苦笑，還是垂首應下。
揮退太醫院眾人，天盛帝捶著禦桌砰砰響，滿殿的宮女太監連忙跪趴在地上。
「聖上。」魏忠壯著膽子上前，小聲問道：「既然知道那批賊人的下落，是不是該讓通政司趕緊拿下？」
天盛帝冷哼一聲，「那些魑魅魍魎之徒，只會在陰溝裡搗弄風雨，如今竟敢害我兒，不將他們碎屍萬段，難消朕心頭這口惡氣。」
當即天盛帝下令全力緝拿先太子舊人，死活不論。此話一出，底下人就知道，不拿出十二分力氣，遭殃的就該是他們。
天盛帝早前還想見見對先太子如此忠心耿耿的舊人究竟是誰，還有那個所謂的侄子，不過如今他恨不得那些人早早去跟先太子團聚。
一群太醫到東宮來，太子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等打頭的太監告知他緣由，太子的臉頓時黑了，用力踹了身邊的大太監一腳。
不過太子如今虛弱得很，染上毒癮已有兩年，加上酒色不忌，又經常發怒，身體虧得不行，只平日裡不顯罷了。這心頭火一上來，暫態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東宮裡的下人嚇得臉色發白，太醫們也被唬了一跳，還是太子妃經事，強打起精神讓人扶著太子進屋，又讓太醫趕緊診治。
那些哭哭啼啼的良娣、良媛還有庶子，太子妃看得煩心，擺手將她們打發回去。
解毒的過程自然是痛苦的，加上太子身體虛弱，太醫們也不敢強制讓太子戒掉毒癮。
可即便如此，東宮每日都會傳來太子虛弱的吼聲。
其他幾位皇子不知為何好些時日沒見著太子，就想派人到東宮裡查探。只天盛帝瞞得緊，幾位皇子的人手還未到東宮，就被人悄無聲息拿下。
徒明瑾自然知道太子如今在東宮解毒，且十分不好受。顧沁媛為了讓他重視毒、品的危害，愣是將東晉一些服用五石散的名士的死狀從野史中翻了出來。
於是，徒明瑾又上了本摺子，上奏天盛帝禁止大齊民間種植阿芙蓉，同時嚴查出海人員是否有從茜香等國帶回阿芙蓉。
天盛帝接到奏摺，心裡不得不感慨徒明瑾想事情細緻，他近來心思大都在太子和賊人身上，還沒有想到處置源頭之物。
即使再過艱難，太子終究戒掉了毒癮，只是身體愈發不好，天盛帝看著難免心酸，對太子更加好上幾分。
其餘皇子當然有怨言，太子好幾個月沒現身，誰知道他在東宮幹什麼，他們在外邊為朝廷大事忙上忙下，沒得到皇父一聲誇讚，反而什麼都沒做的太子卻被皇父放在心尖上疼。
大皇子眼裡閃過一絲狠戾，既然父皇如此不公，那他也不必再顧念父子親情。
四皇子底下的動作也頻繁許多，和朝廷大臣的交往越加緊密。
五皇子還鼓動甄妃對天盛帝訴說委屈，卻被天盛帝呵斥了一頓。
徒明瑾倒是沒捲入其中，也許是他最近辦的事頗得天盛帝心意，天盛帝對他倚重有加。
毒癮雖戒，太子整個人卻廢了一大半，他本就是三十好幾的人，少年時的豪情壯志這麼多年也被磋磨殆盡，即使有天盛帝和太子妃的鼓勵，他依然毫無生趣，整日以酒色為樂。
太醫每次從東宮請平安脈出來，都不由搖頭，這樣的太子，如何能做大齊的儲君。
天盛帝不想放棄太子，只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太子就是意志消沉、行為放縱，他索性不再去管，任由太子這般。反正他如今身強力壯，也不急於培養繼承人，有太子在前面，其他的兒子也會收斂些。
先太子舊部和幼子被通政司的人馬帶到京城，天盛帝去看了眼，什麼也沒說，直接讓人給他們喂下搜刮來的阿芙蓉。
先太子事了，京城頭頂上的陰雲似乎已然消散，朝堂上看起來什麼事也沒有，官員們整日就著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在大殿上吵吵鬧鬧。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太子如今就算還是太子，其儲君的威嚴早已蕩然無存，底下人看不到他登極的希望，自然轉投他人，就連太子外祖父何閔也在思忖是不是要重新找一個皇子投靠。
只是何家與太子關聯甚密，何閔以往為太子做事把前邊幾位皇子都得罪了，如今再想當牆頭草，人家也不會接納。
何閔乾脆心一橫，到東宮面見太子。不知兩人說了什麼，太子反而振作起來，走出東宮，到御前對天盛帝痛哭了一場。
天盛帝心裡不是滋味，扶起太子，「只要你願意打起精神，自然還是朕的好兒子。」
太子抹著眼淚，孺慕地看著天盛帝，「是兒臣不好，讓父皇失望了。」
天盛帝拍著他的肩膀，臉上一片慈愛，「父子之間，何必說這些。」
父子兩嘴裡說著親密話，心卻離得很遠。
太子重返朝堂，那些吃裡扒外的牆頭草自然被修理了一番。
朝中暗流越發洶湧，官員朝臣們紛紛站隊，夾在中間的中立派日子不是很好過。
顧清柏都不禁心生退意，被老太爺罵了一頓，「面對一點困難就想要退縮，你還是我顧家男兒嗎？」
自那以後，顧清柏沒再說過想致仕的話，只是私下和徒明瑾見了一面。
「顧大人此言，是想選我？」徒明瑾挑眉問道。
顧清柏面色平靜，徐徐道：「如今的朝局，想必王爺看在眼裡，奪嫡之勢越來越緊張，聖上卻沒半點阻止之意，任由勢態發展。可誰都知道，只要有一位皇子忍不下去，狀似安穩的局面就會瞬間被打破，到時聖上也無計可施。」
徒明瑾沉吟片刻，才道：「顧大人覺得誰最有可能？」他這位岳父浸淫朝堂多年，想必看得明白。
顧清柏搖了搖頭，「朝局複雜，我看不清，但自古能得到最後勝利的都是極會忍之人。」話落，顧清柏看著徒明瑾，似乎在問他是不是那個能忍之人。
顧清柏走後，徒明瑾低聲笑道：「忍。」
外邊的事再波濤洶湧，也沒波及到內宅。
三月的京城，柳樹剛發新芽，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在王府裡貓了一個冬天，能到莊子上透透氣當然舒坦。
顧沁媛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她還沒反應過來，永昊都能跟著徒明瑾習武了。小小的人，紮著馬步，汗水滴進眼裡也不動手擦，抿著嘴十分嚴肅。
顧沁媛挺著肚子半躺在搖椅上，憐惜地看著永昊，「好歹過些日子再練，身子骨還沒長結實呢。」
徒明瑾摸著顧沁媛圓滾滾的肚子，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一句，「這一胎比懷永昊時大上不少。」
顧沁媛瞪了他一眼，徒明瑾才笑著道：「五歲，不小了。」他跟著武師傅學武時，還要小些。
顧沁媛想啐他，卻明白練武多是從幼時開始，只是做母親的看兒子這麼辛苦又怎麼不心疼。
顧沁媛就道：「他一個皇孫，把功課學好才是正經。」
徒明瑾搖頭笑，「我平日練武，你是巴不得我多練會，兒子紮會兒馬步你就心疼了。」
「兒子年紀小，自然不一樣。」見永昊站起身，顧沁媛扶著肚子上前，拿出手帕給他擦汗。
「母妃，我自己來。」永昊接過顧沁媛手中的帕子，伸出小手扶著顧沁媛的胳膊，「您懷著弟弟妹妹，該小心些才對。」
顧沁媛心裡一暖，笑著摸摸永昊的頭，「母妃好著呢。」
徒明瑾走上前，環著顧沁媛的腰，對永昊道：「先去梳洗，之後到書房，先生還在等你。」
永昊點點頭，扭頭囑咐趙嬤嬤照顧好顧沁媛，便邁著小短腿往屋裡去，身後的小太監連忙跟上。
顧沁媛捶了徒明瑾一下，嗔道：「又是習武，又是讀書，你想累死兒子不成。」
「沒有一番勤學苦練如何成才。」徒明瑾給顧沁媛揉揉腰，輕聲道：「再說永昊自己也願意學。」
對於這個兒子，徒明瑾心裡是極滿意的，小小年紀，沉穩又自律，很有一番風範。
幾個皇孫看一圈，哪個都沒他兒子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應該只有一章，明天再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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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這個時代, 別管是為成才也好, 還是只求讀書知禮也罷，只要是不想讓子孫糊塗過日子的人家，都會早早把孩子教起來。十五六歲就該成年的年紀, 還真不能給耽擱。
永昊三歲時, 徒明瑾就給他開蒙，從識字開始, 每日的課業都是要完成的。
顧家人都是早早開蒙，對這個顧沁媛倒不攔，徒明瑾不在家時，她還拿書出來給永昊講三字經中的故事, 一句話一個故事, 很快就記下。
永昊也自律, 不用人在旁邊看著，他自己都會背書，說好的十遍，一遍也不會少。
顧沁媛有時看他就像是在看前世的學神，腦子聰明就算了, 關鍵還勤奮，好在他小，顧沁媛還能維持做娘的尊嚴, 不過照這樣子看，過不了幾年，她又得成家裡最笨的人。
顧沁媛摸著肚子, 慶倖地點點頭，還好肚裡還有兩個小的，不會墊底。
肚裡這兩個是去年年底懷上的，這一回有了經驗，才半個月，顧沁媛自己隱隱就有點感覺了，等到月事沒來就更加確定。
趙嬤嬤頓時眉飛色舞，笑著吩咐福順去請太醫。主子懷上大公子，好幾年沒個消息，她心裡焦得不行，幸而主子和王爺感情好，府裡沒進新人。
天盛帝忙著平衡朝堂，沒空管兒子府中的事，況且端王府還有個永昊，要關心子嗣，五皇子倒更值得關注。五皇子府裡幾朵金花這麼些年，愣是沒冒出一根苗。
皇后口頭上沒催，平日賞下的百子圖、送子觀音卻表明了她的期待。
太醫從端王府出去，府裡又加了兩個月月錢，蘇啟泰還搶著去宮中報喜。
想著前世好多獨生子女不怎麼喜歡弟弟妹妹，顧沁媛擔心永昊會鬧小脾氣，還特意把他叫來安慰。當然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
永昊一聽要來個弟弟妹妹，小尾巴都要翹起來，很是興奮地點頭，嘴角止不住往上翹，一點也沒有平日裡小大人的模樣。
「弟弟妹妹都好。」永昊歡喜道。
說完，他小跑到自己屋裡收拾東西，還不許別人碰，嘴裡嘟囔著，這把小弓留給弟弟，這支狼毫也給弟弟，就連舅舅們送他的小玩具也找了出來。
地上鋪滿小玩意，永昊看了一圈，皺著眉頭道：「要是妹妹，這些東西都不合適。」
顧沁媛拿手絹捂著唇笑，摸摸他的腦袋，柔聲道：「要是妹妹，娘會把東西備好的。」
永昊抿著嘴搖頭，問道：「母妃，府裡管家出門，可以讓兒子和他一起嗎？兒子想去家裡的鋪子轉轉。」
顧沁媛心裡頗不是滋味，這孩子什麼話都悶在肚裡，要是不說出來，她還真不知道永昊這麼喜歡弟妹，還想著親自給他們選禮物。
徒明瑾進門聽見永昊說話，就道了聲「好」。
永昊欣喜地給他爹道謝，又問顧沁媛：「母妃想要什麼？我一塊帶回來。」
顧沁媛笑著道：「都好。」孩子有這番心意，不管帶什麼回來，她都是高興的。
不過顧沁媛倒不放心永昊一個人出門，徒明瑾就道：「管家、侍衛都在，再說去的還是自家鋪子。」
孩子做事周全，事先又有打算，知道出門身邊要跟著人，去的也是自家的地盤。這樣小的年紀，能考慮到這些，真的很好。徒明瑾是越想越滿意，心裡很是自豪。
永昊出門一趟，帶回很多東西，身後的太監、侍衛手裡都提不過來。
不僅有玩具，衣裳首飾也不少，甚至連小女孩綁頭的珠花都有。
顧沁媛看得眼花繚亂，笑著揉永昊的臉頰，「可要母妃貼補些？」這麼多東西，怕是小金庫都要露底了。
永昊背著小手，道：「倒不用，兒子今天和掌櫃的砍價來著。」說到這兒，他眼裡閃過一絲小得意，九叔教的東西還是有用的。
這是上自家來討便宜？顧沁媛啞然失笑，還是個孩子呢。
其實永昊起初還記得是在自家買東西，不過買得興起時就給忘了，想著徒明琅教他如何花少量的成本得到更多的東西，他就和掌櫃講價。
一個三頭身的小孩子就算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那些商家哪會理會，不過是認出了永昊身後的管家、太監，這才陪著小主子做場戲。
夜裡徒明瑾回來，顧沁媛還把這事說給他聽。兒子的小趣事，也是父母的快樂源泉。
徒明瑾眼中也帶著笑意，他今日跟了永昊一天，也看到了兒子的另一面。
這幾年，顧清柏升入內閣做閣老，倒是應了有人說的那句「滿府讀書人，一門雙閣老」。
顧清柏入閣，天盛帝便將徒明瑾放去戶部，也不是為別的，就是為了「銀子」的事。
朝廷缺錢，儘管海運的利潤大，戶部卻沒撈多少，加上天盛帝老了開始重享樂，一會說要修皇宮，一會又要建園子。
戶部換了個尚書，沒有顧清柏的底氣，不敢和天盛帝對著抗，只能撓著頭皮想怎樣籌錢給天盛帝。
一年下來，戶部的賬亂得不行，尚書抵不住了，只能上奏給天盛帝。
天盛帝當時都想砍了他，好懸被身邊的閣老攔下。
罷免了戶部尚書，天盛帝也在煩惱該讓誰接下戶部的亂攤子。
官員中沒找著人，天盛帝就想到一群兒子，思來想去，定下讓四皇子和徒明瑾一同管理戶部。
見徒明瑾悠哉悠哉地喝茶，顧沁媛不解道：「父皇不是讓你和四哥管理戶部嗎？這樣跑來莊子上真的好？」
徒明瑾笑了笑，放下茶杯，從盤裡拿出一塊點心喂顧沁媛吃，「賬我已經帶著人理清了，弄銀子的事四哥會辦好的。」
四皇子一到戶部，就開始拉攏戶部官員，至於天盛帝吩咐的事，他想一時半會兒也無濟於事，乾脆等等再說。
徒明瑾有顧清柏的提點，自然知道天盛帝著急，找來一些小吏花了大半個月總算將賬理順了。把帳本交上去，徒明瑾就和天盛帝請假，說想歇息一陣子。
那段時日兩個兒子的表現，天盛帝看在眼裡，他雖然想讓徒明瑾趕快想法子弄些錢出來，可看著兒子濃濃的黑眼圈，也實在說不出口，最終還是允了徒明瑾的假。
四皇子知道徒明瑾撂挑子不幹，頓時手一抖，環顧四周垂下頭的官員，自然知道他被徒明瑾坑了。
只要會打算盤，誰理不來賬？現在徒明瑾將賬理好，他就得想法賺銀子。可要是錢那麼好賺，上一任的尚書還會被免職嗎？
顧沁媛只覺得眼前這人越發高深莫測，不過憑她這腦子，要能想明白徒明瑾心中的想法，恐怕還得再修煉幾十年。
她索性不再去想。莊子上的風景好，能出來轉一轉也不錯，反正比悶在京城強。
「主子，玉翅和雲墜來給您請安了。」趙嬤嬤前來稟報道。
顧沁媛一喜，擦乾淨手，笑著道：「快讓她們進來，我可有好些時日沒見過她們。」
玉翅和雲墜比顧沁媛還大些，在顧沁媛身邊伺候這麼多年，她還真不願耽擱她們。等她們雙雙到二十歲時，顧沁媛把她們叫來問以後的打算。
玉翅和雲墜看顧沁媛和徒明瑾甜蜜這麼多年，對婚姻自然是有企盼的，當即紅著臉齊聲道：「任憑主子做主。」
一聽這話，顧沁媛就明白了，旋即吩咐趙嬤嬤去打聽適齡的好人選。
府裡的小廝、侍衛肯定是樂意的，不說兩位姑娘長得花容月貌，就說娶了女主子身邊的大丫鬟，不僅能在王爺面前露臉，以後有什麼事，還能讓妻子給王妃說說情。
徒明瑾知道此事，給顧沁媛列了個名單，知道妻子對身邊人看重，也都盼著她們好，選的都是他身邊得用的人。
一長串的名單，名字、家世就連性格都寫得清清楚楚，顧沁媛不由笑了。
見裡邊有個熟悉的名字，顧沁媛就道：「這位徐懷生，不是永昊的先生嗎？」
徐懷生此人，才華橫溢又有謀略，徒明瑾還真不願放他走，派人領他去看了回殺父仇人的慘狀，他自己便主動說要投到徒明瑾門下。
永昊開始讀書後，徒明瑾自己忙，難找時間親自教他，又不可能將他送去顧家。
賈瑚上顧家讀書情有可原，畢竟大家都知道賈家正經的讀書人少。
可一個皇孫到臣子家讀書，自然不妥。況且徒明瑾並不想讓顧家將自己的兒子養成一個忠君的臣子，畢竟若有以後，永昊首先要學會的是怎樣用人，而不是聽人辦事。
徐懷生混在逆黨之間二十多年，所見所聞與常人不同，能教給永昊的自然也不一樣。
徒明瑾當然不會將兒子養成一個隻會使些陰謀詭計的小人，何況永昊天性正直。
如果說徒明瑾自己交給永昊的是煌煌正道，那麼徐懷生則是要讓永昊知道這世間不僅有君子，更有小人。
永昊可以做君子，但不能不防範小人。
「媛媛覺得徐懷生如何，可配得上你身邊的丫鬟？」徒明瑾問道。
自家的丫鬟當然好，不過徐先生也不差，顧沁媛就道：「自然是配得上，只是不知徐先生願不願意？」
徐懷生這個先生，永昊有時也會在顧沁媛身邊提上幾句，在顧沁媛的印象中，徐懷生就是一個有才學的讀書人。
這樣的人物，說不上恃才傲物，但多半不會想娶一個丫鬟做妻子。
「他若是不同意，我也不會寫在名單上。」徒明瑾先也沒考慮過徐懷生，還是他親自來找徒明瑾求娶顧沁媛身邊的丫鬟。
徐懷生想了許久，他既已入徒明瑾門下，當然也想施展一番抱負，不過端郡王身邊文有何軒，武有宣平侯府的沈小將軍，加上皇后和玉嬪娘家，再有顧家，他又如何出頭？
直到從相熟的侍衛口中聽說王妃在為身邊的丫鬟選丈夫，徐懷生就知道他下一步該怎麼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璿璿」,「問君莫笑」,「淡雅」,「安」,「Lynn歸歸」的營養液∼
第五十一章
為兩個丫鬟選夫婿, 顧沁媛花了不少心力, 和身邊的嬤嬤討論好些天，總算定下兩個人選。
徐懷生年紀合適，又有才華, 長得也是儀表不凡, 在徒明瑾那也受重用，顧沁媛和趙嬤嬤都說不出什麼不好來。兩人之中自然有他。
另一個人選是府中的侍衛, 家裡也是官宦人家，因為是次子，上有長兄，下有幼弟, 在家中不受寵, 便出來自己打拼, 以後多半是要分府過日的。
找了個日子，顧沁媛到前院讓徒明瑾將兩個人叫來，又讓玉翅和雲墜躲在屏風後頭看。
玉翅是顧家家生子，從小耳濡目染，對讀書人頗有好感, 一見著徐懷生就喜歡上了。
雲墜倒是無所謂，好姐妹選徐懷生，她選另一個就是, 反正都是主子精心挑出來的。
玉翅和雲墜都樂意，這事就成了一大半。
順理成章的，不過一年, 兩人陸陸續續都嫁了出去。
顧沁媛給她們每人準備了二十台嫁妝，又額外添了壓箱底的銀子，徒明瑾也賞賜給兩個屬下一人一座宅子。
兩位主子對手下人如此寬厚大方，其他人看著自然眼熱，連趙嬤嬤都說：「主子也太仁義了」。
顧沁媛笑著道：「她們兩人照顧我這麼久，不過是給些銀錢罷了，不值當什麼。」
趙嬤嬤搖搖頭，主子這般體恤下人，她還得替主子多把把關才是，玉翅和雲墜走了，新的大丫鬟也該學學規矩。
自從玉翅和雲墜訂下親事，顧沁媛身邊大丫鬟的位置自然就是香餑餑，顧家來的二等丫鬟、內務府撥下來的宮女都各自找門路到趙嬤嬤、玉翅和雲墜面前自薦。
底下人的事顧沁媛並不多管，趙嬤嬤她們自會處理。
福順領著玉翅和雲墜進院，顧沁媛笑著對她們招手，「趕了這麼久的路，該是累了，蜜蠟倒兩杯茶來。」身後的蜜蠟笑吟吟應下。
玉翅和雲墜梳著婦人髻，笑著上前給顧沁媛和徒明瑾行禮。
「媛媛和她們說說話，我去書房看看永昊。」徒明瑾拍拍顧沁媛的手，起身到書房去。
等徒明瑾走後，院子裡剩下的都是女眷，玉翅幾人也放開些，一人拿出一個包裹來，說給是顧沁媛肚裡的小主子準備的。
顧沁媛笑著虛點她們，「嬤嬤備著呢，哪用你們再動手。」又問：「在家中可好？」
玉翅和雲墜微微一笑，都說好。
徒明瑾負手到書房，從窗戶往裡看老先生給永昊講課。
徐懷生跟在他身後，低聲道：「豫王近來在打收繳欠款的主意，已經和幾位大人商議過，只是沒有人想出這個頭。」自打徐懷生和玉翅成親，徒明瑾對他更是看重幾分，不僅讓他教永昊讀書，一些大事也派他去做。
徒明瑾挑眉，不疾不徐道：「這錢四哥可不好收。不過是誰和他提的主意？」收繳欠款，滿朝得罪的大臣不知有多少，這可不像是老四會做的事。
「戶部侍郎李大人提出來的，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好法子收攏銀子，就讓大臣們先把欠款還回來。」徐懷生回道。
「李成恩。」徒明瑾輕哼一聲。
徐懷生點點頭道：「是，李大人一說出來，豫王想了會就同意了。」
「李成恩是父皇的人，四哥又怎麼會不同意。」徒明瑾凝神思忖，片刻後才道：「派人盯緊那幾家，有任何消息你在京城同何軒商量。」
徐懷生看了眼徒明瑾，問道：「王爺不打算回京城？」這位主就不怕豫王趁機徹底掌控戶部？
徒明瑾高深一笑，就道：「過些時日再說。」老四絕不會做得罪人的事，到時肯定會上書父皇讓自己回京與他一同收債。不親自來請他，他又何必巴巴地回去。
至於得不得罪人，徒明瑾還真沒放在心上，原在吏部時，他對官員的批語、評判就很苛刻。沒有半分功績，只圖在職位上養老的官員，一個中下都不會給，多數都是下等。
弄得何閔好些時候頭都大了。哪有這樣做事的，這不是招人恨嗎？無功無過的，給一個中等，讓大家都開心不好嗎？
等到天盛帝命徒明瑾轉入戶部，何閔長舒了一口氣，心中感慨，總算是把這尊大佛請走了。
也是因此，其他幾位皇子倒對徒明瑾放心起來，照老七這樣折騰，大半個朝廷都讓他開罪了，怕是沒人會想拱他上位。
皇子們在心底嘲笑徒明瑾，卻不知底下人多了也不是件好事，畢竟誰又能保證他們不給主子拖後腿。
「多謝先生。」上午的課程完畢，永昊鞠躬給老先生行禮。
老先生眼裡滿是中意，捋著鬍子道：「大公子對農事好奇，不若親自到田裡去看看。」
永昊點點小下巴，見徒明瑾進來，嘴角微微往上翹，小步上前，抬頭喊了一句，「父王。」
徒明瑾摸摸他的頭，問道：「今日可有收穫？」
「先生說大齊百姓以農過活，要想國泰民安，農事則為重中之重。」說到這兒，永昊看向徒明瑾，道：「父王，兒子想到莊上的農家看看。」
兒子親稼穡是好事，徒明瑾沒什麼不同意的。他小時候，天盛帝每年都會讓欽天監算日子舉行春耕，幾位元皇子都會下地，就是太子從小那般受寵，也是被天盛帝手把手教著拿鋤頭。
只是近些年，春耕之事天盛帝沒放在心上，多數隻派一兩個官員到皇莊上翻兩畝地。
顧沁媛聽說父子兩要出門看百姓種糧食，不禁也來了興趣，就道：「正好我也想出去活動活動。」
永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認真道：「母妃懷著弟弟妹妹呢，不好出門。」說著，小手碰碰顧沁雨的臉，哄道：「等弟弟妹妹出來，我再陪母妃出去玩。」
顧沁媛眼角都笑出淚來，「好，母妃等永昊帶我出去玩。」
永昊小大人似的點點頭，摸著顧沁媛的肚子道：「你們乖乖的，等你們出來，哥哥也帶你們玩。」
母子兩親膩完，徒明瑾就對永昊道：「去換身衣裳。」
看著永昊離開的背影，顧沁媛才問道：「還真讓永昊穿粗布衣裳？」
「怎麼，捨不得？」徒明瑾系好衣服帶子，對顧沁媛道：「既然專門去一趟，又怎麼不下地。」
顧沁媛上前給他理理衣襟，道：「我這不是怕永昊不習慣嘛。」從小綾羅綢緞穿著，皮膚又嫩，她還真怕永昊過敏。
徒明瑾捏捏她的手道：「放心。」
望著父子兩出門，顧沁媛歎了口氣。
趙嬤嬤就勸道：「王爺心裡有數呢。」她還以為顧沁媛是擔心永昊下地會累著。
顧沁媛擺擺手，她哪是擔心這個。人家的孩子培養出來不是當狀元，就是做將軍，她家這個以後可不得了。
晚上父子兩回來，衣服上泥巴點點，整個人灰頭土腦，永昊臉上還有團被曬出的紅暈。
顧沁媛什麼話都沒說，帶著永昊去梳洗，給他脫光衣服，趕他到浴桶去。
永昊兩隻小手捂著下身，熱氣熏得臉更紅了，害羞道：「母妃，讓小滿子來。」他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讓母妃給他洗澡。
顧沁媛睨了他一眼，道：「你是我生的，我還看不得。」一個小屁孩，毛都沒長齊，還害臊。
看他把身子埋在水裡，顧沁媛笑著道：「轉過身去，母妃給你擦擦背。」
還沒擦兩下，永昊就道：「母妃快去歇著。」
顧沁媛拍拍他的頭，知道他不好意思，就道：「好。」
到外間，顧沁媛對小滿子道：「拿藥膏進去，洗完澡再塗。」
小滿子垂首應下，接過趙嬤嬤手中的藥膏。
晚間，夫妻兩躺在床上，徒明瑾摸著顧沁媛的肚子道：「永昊今天表現不錯。」拿著鋤頭有模有樣的，力氣雖小，仍然憑著毅力翻完劃給他的地。
顧沁媛沒好氣地掐了他一把，「還說呢，身上青青紫紫的，手心還起泡了。」洗澡水里加了清泉，也不知會不會好些。
徒明瑾拉過她的手，就道：「有這一回的經歷，那些都不算什麼。」永昊是他的長子，他怎麼不疼，不過父母愛子，為之計深遠，小時候吃點苦頭也是好事。
顧沁媛怎麼不知這個理，只是捨不得罷了。
沒想到永昊經此，對農事更感興趣了，扒著顧沁媛的衣裳央求道：「母妃，我想在莊子上開兩畝地出來，到時給您和父王種菜吃。」
顧沁媛指指他的小手，「水泡還沒好呢，過兩天再說。況且你上午要讀書，下午又要跟著張統領練武，哪有時間？」
「不妨事的。」永昊道，「母妃您就答應。」
兒子難得撒回嬌，顧沁媛沒撐一會兒就應下，笑著點他的額頭，「好。」
讓人開兩畝地出來，顧沁媛吩咐福順道：「你帶些人先把地翻一遍。」
「媛媛這樣，還不如讓他們把活都幹了。」徒明瑾看著手中的信，隨口道。
顧沁媛揮手讓人下去，「我倒想讓人都幹了，可兒子說要親自弄。」
見徒明瑾看封信嘴角都掛著笑，顧沁媛就問：「京裡可有好事？」
徒明瑾笑著點頭，「四哥撐不住，寫信請我回京。」
「我還以為是什麼好事。」又要回去了啊，顧沁媛環顧四周，莊子上自在又舒心，她還真不願回去。
不對，顧沁媛看著徒明瑾道：「這會兒回去，兒子的菜還沒種呢。」
徒明瑾摟過顧沁媛，笑著親親她的嘴，「那就等些日子再回去。」
至於京城裡翹首以待的四皇子，徒明瑾可沒那麼濃厚的兄弟愛，上趕著回去給他解決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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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等永昊把他那兩畝地都種上菜, 顧沁媛就命人收拾東西準備回京。
沒法子, 天盛帝都派人來催了。
皇帝沒錢，這日子也不好過，宮裡妃嬪們的用度都減了不少。
皇后和高等妃嬪們自然還是與往常一樣, 畢竟有娘家和兒子的補貼。可那些低階不受寵的美人、才人就可憐了, 首飾、脂粉都是次等的，連禦膳房送來的菜肴也比以前差。
天盛帝抹不開面子和臣子哭窮, 就只能找兒子。
知道四皇子近來被天盛帝指著鼻頭罵，大皇子和太子都躲得遠遠的，不願湊到天盛帝跟前。畢竟從戶部借銀子也有他們的份，更別提手下那一大堆人。
大齊開國, 臣子們都窮, 太、祖便下旨允勳貴大臣到戶部借銀子, 幾十年下來，這數目還真不小。
天盛帝繼位時，對底下的大臣頗為優柔，也沒說讓他們還。
臣子們花著國庫裡的銀子一點也不心疼，只要家裡一要用錢, 就到戶部借，反正寫張條子就能拿錢，這樣的好事到哪去找。
同僚們都借, 其餘人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多少會從戶部借點出來，就連顧家也隨大流借了五萬兩。
顧彥遠沒在家, 家裡的大小事是顧三管的。至於顧二，讓他管這些事，他保准跑了不成。
顧三拿著帳本到書房找顧清柏，說道：「爹，戶部讓朝臣們還銀子，咱們是不是該備好。」四皇子先不說，可七皇子的面子總是要給的。
顧清柏翻看著手中的書，連頭都沒抬，道：「先從賬上支五萬兩備著，至於什麼時候還，看看再說。」出頭椽兒先朽爛，還得等等。
顧家父子商議還債的事，榮國府裡，賈代善也將賈赦叫來，「讓你媳婦算算，看庫房能不能挪三十萬兩銀子出來。」
賈赦驚異道：「老爺，拿這麼多錢做什麼？」
賈代善眼睛一瞪，喝道：「最近朝中的大事，你沒聽說嗎？」
賈赦咽咽唾沫，才道：「府裡不會也欠了戶部的銀子？」
賈代善沒回他。老大這個榆木疙瘩，榮國府是指望不上他，幸好他還生了個好兒子。這樣一想，他都有些嫉妒大兒子。從小有祖父母寵著、護著，生來就有爵位繼承，以後還有瑚兒給他長臉。
他頓時嫌棄地揮揮手，道：「這事讓你媳婦辦，先把錢準備好。」
賈赦撇嘴，知道賈代善不想理他，行了禮就出去。
賈代善伸出手指敲著桌子沉思，從他老子那算起，榮國府一共從戶部借了八十萬兩。
一塊還齊肯定不行，那不就是明擺著和聖上說，其實我家有銀子，就是不想還。要真嫌頭上這顆腦袋太重，他還不如重新上戰場殺敵去，
想著隔壁甯國府也欠了不少，賈代善準備明日就去和賈代化商量。
至於四王八公里的老親，賈代善只打算給史家提提醒，其他人家還是罷了。
賈赦回到東院，把事和顧沁婷一說，她立刻點頭應下，「知道了，明日我就拿鑰匙開庫房。」
賈瑚正在教賈璉讀書，聽見這話，他眼裡閃過深思。
上輩子祖父臨死前，確實有和父親和二叔提起欠銀的事，還讓他們守完孝就拉銀子到戶部去銷帳。不過父親和二叔都沒放在心上，祖母史氏倒還記得，可她之後從沒提過。
這樣一想，前世賈家人過得渾渾噩噩，又沒那個自知之明，捲進奪嫡之事，最後落得個抄家的結局不足為怪。
見賈瑚愣神沒看他，賈璉扭扭屁股，又揉揉手腕，心裡默默哭泣，他哥怎麼就不在外祖家多待些日子，硬要回來守著他讀書。還有馨寧也是，一見面就讓他多看書。
賈璉耷拉著腦袋，他爹沒念過什麼書，不也過得很好嘛！
從前世的記憶中回神，賈瑚就看到賈璉開小差，頓時板著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賈璉身子一哆嗦，陪笑道：「大哥，我這就背書。」唔，大哥黑臉的樣子太可怕了。
賈瑚哼了一聲，這輩子要不把這幾個弟兄板過來，他還不如重新投胎算了。
第二天，顧沁婷開大庫房，點了二十萬兩的現銀，又湊了十萬兩的古董字畫。
賈代善看顧沁媛整理出來的東西，不由滿意地點頭，就該是這樣。
賈史氏聽賴家的說顧沁婷開大庫房取銀子，眉頭一擰，甩著帕子就到賈代善面前告狀。
「行了，那是我讓她取的。」賈代善擺擺手道，「你一天要沒事幹，就去拜拜佛，求佛祖保佑老二把縣試過了。」
「老爺取那麼多銀子做什麼？」賈史氏問。至於賈代善最後那句，她只當沒聽見。
賈政在家有老舉人教導這麼多年，考秀才的火候還差些，不過童生怎麼也能考上。加上京城不比江南，競爭沒那麼激烈。
賈代善就想讓賈政再去試試，畢竟眼看再過幾年，賈瑚都要去考科舉了。到時他這個叔叔連個童生都不是，丟的還不是他自己的面子。
賈史氏這幾年對賈政還是關心的，可這麼些年，這個兒子一點榮耀都沒給她掙來，她自己也死心了，就盼著二房的賈珠和元春能給她掙些臉面。不過孫子孫女被丈夫和老婆子養的與她不親，賈史氏想著就氣悶。
「我取銀子自然有用，外面的大事你少插嘴。」賈代善道。
賈史氏被這句話氣得不輕，扭頭氣衝衝回榮慶堂。
不提顧賈兩家，林家也在說還欠銀的事。
林老夫人摸著孫子的頭，笑眯眯道：「祖母讓廚房給煜兒準備了點心，快用些。」
林煜點著小腦袋，乖巧道：「祖母也吃。」
林老夫人笑得更是開心，牙齦都露了出來。
賈敏笑著道：「母親這兒東西好，煜兒可喜歡了。」
對這個給自己生了大孫子的兒媳婦，老夫人很是和藹，吩咐身後的丫鬟道：「快把湯端來給你家太太。」
賈敏笑道：「多謝母親。」
林如海開口問道：「母親可有給兒子準備？」林海弱冠那年，他的老師給他取字為如海，現在眾人多喚他林如海。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道：「竟跟媳婦孩子搶食不成？」
屋裡人都笑開了，林煜捏塊點心遞給林如海，「爹，給您。」
林如海笑著接過，又誇獎林煜一聲，便對老夫人提起林家祖上欠銀的事。
老夫人沉吟片刻，才道：「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數目不大。可是朝廷說要還？」
「岳父給我傳信，說多半過些日子戶部便會清帳。」林如海回道。
「既然如此，把銀錢準備好就是。」老夫人道。
林如海和賈敏起身應下。
等顧沁媛收到信，就把事和徒明瑾一說，「要我看，收欠款的事也不難。」
徒明瑾搖頭，「哪是那麼簡單。這幾家蒸蒸日上，都有餘財，還欠銀不會傷根本。可開國這麼些年，好多人家都沒落下來，加上子孫不成器，驕奢淫逸、花費無度，還錢的事沒那麼容易。何況更多的大臣勳貴根本就沒還錢的念頭。」
顧沁媛歎了口氣，才道：「還真是欠錢的是大爺。」
徒明瑾一笑，道：「放心，總能讓他們把錢吐出來。」
第二日徒明瑾到御前給天盛帝請安，順便還提了句永昊種菜的事，「到時父皇和母后都嘗嘗，總歸是永昊的一片孝心。」
總共還沒十個皇孫，天盛帝對永昊的印象還是深刻的，當即就笑著道：「難為他小小年紀，這麼孝順。」
這話說的，周圍的皇子心裡暗恨，老爺子是說他們這些大的不孝順？
徒明琅笑呵呵道：「七哥可要記得給我送些來，正好我也嘗嘗永昊種的菜。」
天盛帝指著他笑駡道：「你當叔叔的，也好意思要侄兒的東西。」
「父皇，我和永昊關係好著呢。」徒明琅就道。
都說皇帝愛長子，百姓愛么兒。天盛帝早年對年長的兒子還是喜歡的，不過這些年倒更喜歡整天樂呵呵的徒明琅。小兒子沒什麼大志向，又會對他撒嬌，他可不是喜愛。
父子兩這般和樂，其他皇子看得牙酸。
「難怪老七在莊子上待著不回，原來是享田園之樂去了。」四皇子眯著眼睛道。四皇子平日對人的態度十分和善，不過這一回實在是恨極了徒明瑾，連笑臉都擺不出來。
「瞧四哥說的，七哥早前忙累著了，可不是該歇歇。」徒明琅連忙道。老四心眼就是不好。
徒明瑾接話道：「弟弟憊懶，四哥這段時日辛苦了。」
五皇子噴笑一聲，老四是辛苦，天天被父皇逮著罵可不辛苦。
四皇子心裡冷哼，臉上卻帶著笑對天盛帝道：「老七一回來，兒臣著實鬆口氣。」
底下兒子怎麼鬥嘴，天盛帝不管，只要把他交待的事辦好就成，當即點頭道：「朕將戶部交給你們兄弟兩，你們可要上點心。」
說完，他很有深意地看了眼徒明瑾。老四辦別的事還成，要債卻不擅長，倒是老七這張冷臉，想必還有用。
徒明瑾垂下眼瞼，和四皇子一同應下。
幾位皇子走出乾清宮，四皇子叫住徒明瑾，「七弟可要去我府上坐坐？」
徒明琅道：「四哥這可不厚道，怎麼都要把幾個弟兄都請一遍才是。」老四多半要和七哥商量要債的事，幾個兄弟湊一塊兒才正好要嘛。
大皇子、太子和五皇子盯著一臉笑嘻嘻的徒明琅，恨不得親手掐死這個禍頭子，不知道他們最近躲著老四和老七嗎？
四皇子頓時笑了，「沒錯，正好我們幾個兄弟聚聚。」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
第五十三章
幾個皇子到豫王府, 四皇子妃領著丫鬟婆子斟茶, 又把茶點備上，隨即笑盈盈行禮退下。
屋子裡茶香沁人心脾，氣氛總算沒那麼糟糕。
大皇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就道：「老四、老七, 咱們兄弟間不說二話，哥哥手上確實沒那麼多現銀。」他的錢都送到北方養軍隊去了, 哪有餘錢還債。
太子呵呵一笑，道：「大哥說的不錯。」
「哥哥們的難處，弟弟也知道，可咱們當兒子的總不能讓父皇難做。」四皇子語重心長道。
徒明瑾不著痕跡地瞥了四皇子一眼, 別的不說, 四哥說話的本事在兄弟中確實是數一數二。
五皇子心裡翻了個白眼。嘴上說的這麼好聽, 自己怎麼不先還上，說的好像只有他徒老四最孝順父皇。當即就嚷道：「我聽說四哥也欠了不少，怎麼豫王府的奴才沒拉錢箱子到戶部去。」
四皇子嘴角一抽，強壓住火氣。跟老五這個二貨計較，他計較得過來嘛。
六皇子直直盯著茶杯上畫的小鳥, 嗯，這是什麼品種來著？
至於那什麼欠款，反正他欠的不多, 等有人出這個頭，他再順溜把錢還上就是。
八皇子一口一個點心，噎得喉嚨喘不過氣來。
徒明琅無語, 順手給他拍背，又把水遞給他。
八皇子咕隆咕隆喝了好幾杯水，才感覺活了過來，給了徒明琅一個感激的眼神。
太子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翹，接著像是想到什麼，又壓了下去。
徒明瑾手指輕點桌案，淡淡道：「戶部欠銀，朝臣、勳貴和宗室才是大頭，我們幾個兄弟倒不多。」
其他人聽到這話，紛紛點頭表示贊同，老七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嘛。
徒明瑾詫異地看著徒明瑾，七哥是不打算要銀子了？
「不過......」徒明瑾看了幾個兄弟一圈，才道：「總要有人開這個頭才是。別的不說，四、五萬兩哥哥們總能湊出來。哥幾個先還上一部分，弟弟和四哥才好去找外人要。」
「就是，這點錢，大哥、二哥總拿的出來。」徒明琅立即就道，「等把其他人的錢收回來，父皇也不缺咱們這點。」
說完，沖幾人擠眉弄眼。
徒明瑾點點頭，表明他就是這個意思。
大皇子和太子不由思索起來，要真只還這點，倒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手下那些人怎麼辦。
五皇子不是很樂意，讓他少還錢成，可照老四和老七的樣子，到時肯定要逼著甄家還欠銀，甄家錢少了，他還有好處不成。
四皇子沒想到徒明瑾還有耍心眼的時候。不過皇子們都把賬平了，那些臣子總不能硬扛著，只要能收回五成，他也算立了大功。
「老七說的不無道理。這樣，咱們兄弟回去到庫房翻翻，等過幾天一起上戶部銷帳。」兄弟幾個一塊，正好分擔仇恨，四皇子就問，「你們說呢？」
徒明瑾順勢接道：「不錯。」
還真別說，兩人這麼配合，這事就定下了。大皇子和太子齊齊撇嘴，要把老四和老七合一塊還有什麼事辦不成。
六皇子將視線從杯子上移開，眨巴有些乾澀的眼睛，道：「我回去就開庫房。」
太子理理衣袖，道：「行了，孤回去就籌銀子，省得你們再跑一趟。」
話一落，太子徑直就走了。
大皇子也不多留，走前說了句，「讓戶部派人來王府，我懶得讓人送去。」
五皇子倒想開口，可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憤憤離去。
六皇子和八皇子不準備多待，拱拱手便告辭。
徒明瑾和徒明琅臨走前，四皇子笑著道：「今日多虧七弟，之後的事也要七弟多多幫忙才是。」
回端王府的路上，徒明琅還跟徒明瑾說，「老四就是賊，他不想得罪人，愣是拖到七哥你回來，七哥幹什麼要應下？」
徒明瑾淡淡一笑，拍拍徒明琅的肩膀道：「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做沒把握的事，放心。」
徒明琅眉毛一挑，「七哥有法子？大臣們先不說，那些宗室和勳貴可都是老賴，就算哥幾個還了銀子，他們也會全當看不見，咱總不能到他們庫房裡去搶。」
徒明瑾高深一笑，早前他讓徐懷生盯人可不是白盯的。
徒明琅被他七哥笑得心裡發毛，打了個寒顫，立馬轉移話題道：「永昊今天該在家才是。」
徒明瑾「嗯」了一聲。
一到端王府，徒明琅撒開腿跑到前院書房。七哥的地界，他熟的很。
「永昊，你九叔我來也。」人還沒進屋，聲音先傳來。
永昊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寫大字，聽見徒明琅喊他，眼睛頓時一亮，把毛筆放下，扭頭就見著門口的徒明琅。
他揚起大大的微笑，喊道：「九叔。」
徒明琅上前，一把抱起永昊，兩隻手掂掂，笑著道：「好小子，個把子月不見，結實不少。」
永昊眼睛都眯了起來，顯然很喜歡徒明琅抱他玩。瞥見徒明瑾站在門口，他小手拍拍徒明琅。
徒明琅咳嗽兩聲，把永昊放下，給他整整衣裳，轉頭對徒明瑾道：「七哥，你和七嫂怎麼養孩子的，我看永昊可比東宮那幾個壯實。」
徒明瑾坐在椅子上，一邊招手讓永昊過去，一邊道：「你七嫂伙食開得好，永昊又跟著侍衛練武。」
顧沁媛聽福順說徒明瑾帶著徒明琅回府，就吩咐蜜蠟道：「廚房做的綠豆涼皮，正好先端幾碗去，老九喜歡吃辣的，多加幾勺油辣子。」
蜜蠟笑著應下，剛要走，顧沁媛叫住她，「王爺那碗可要少加，他吃不得太辣，永昊的也是。」
「是。」
亭子裡，兩大一小三個男人面前都放著碗涼皮，其中徒明琅那一碗，紅油油的辣子淋在上面，格外誘人。
永昊咽咽口水，小眼睛不時往徒明琅那看。
徒明琅三兩口吃完，又讓人上了一碗，瞧著永昊的小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徒明瑾摸摸永昊的頭道：「你年紀小，脾胃弱，不能吃太辣。」
永昊點著小腦袋，道：「兒子知道了。」
「要我說，七哥就是瞎操心，我從小到大就愛吃這口，不也沒事。」徒明琅將新端來的一碗放在永昊面前，「咯，九叔給你的，要出了事，九叔擔著。」
徒明瑾瞪了他一眼，對身後的蘇啟泰道：「把你九爺面前的撤下。」
徒明琅可憐巴巴地看著徒明瑾，沒得到一個眼神回應。
蘇啟泰陪著笑道：「九爺，馬上就到飯點了，王妃讓廚房做了好些您喜歡的菜。」
永昊拍拍徒明琅的手，就道：「九叔，我也不吃了，等會兒陪你吃飯。」
好侄子！徒明琅回握他的小手，眼裡滿是感動。
晚間，等到永昊睡著，顧沁媛才回裡屋。
「九弟一來，永昊活潑不少。」顧沁媛道。
叔侄兩玩了一下午，永昊晚上還精神得很，很晚才睡著。
徒明瑾扶顧沁媛坐在床上，唇角上揚，永昊和徒明琅兩感情好，他也很欣慰。
「對了。」顧沁媛看向徒明瑾問道，「收繳欠款的事怎麼樣？」
「太子他們都說要還上一部分。」徒明瑾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只要皇子們起頭，其他想還錢的人家都可以動起來了。顧沁媛估摸著是不是該給親近幾家通通信。
徒明瑾卻沒說話。顧沁媛看他興致不高，疑惑道：「有進展是好事，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徒明瑾微微蹙眉，才道：「讓朝臣們還錢不難，最要緊的是該拿出章程來，不能再讓人隨意從戶部借錢。」
「那有何難，等他們再來借銀子，讓戶部規定一個期限，不然就將利息提高些。」顧沁媛道。
要是在現代，不說高利貸，就是銀行的錢，人們也不敢拖著不還。當然，實際情況不一樣，不提這個。不過封建社會，皇帝本就高高在上，只要天盛帝一開口，難道他們還真的耍賴皮不成。
徒明瑾長出一口氣，道：「沒那麼簡單。」這一回開口已經是傷了父皇的顏面，朝野上下頗有些閒言碎語，以後若再有人上御前哭訴，想必父皇還是會同意，戶部條件再苛刻，也攔不住他們。
天盛帝年輕時還是一個有著壯志豪情的帝王，可如今到暮年，所追求的卻是好名聲。
顧沁媛伸手撫上徒明瑾的額頭，「既然現在想不出好法子，先放下便是，朝廷大事，本就不能操之過急。」
聽見顧沁媛這樣說，徒明瑾臉色柔和下來，拉過她的手捏在手心裡，輕聲道：「媛媛說的對，總能想出來。」
徒明瑾低下頭，將顧沁媛帶進床裡，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龐，眼睛看著她，像是要看進她的心裡。
顧沁媛臉一紅，伸手抵在他的胸口，羞澀道：「怎麼這麼看我？」
徒明瑾附在她耳邊，低著聲道：「我上太醫院問過，說三個月後可以同房，咱們這一回試試。」話說出來，徒明瑾心中不由火熱起來。
顧沁媛手握拳捶他，要死啦，竟然去問人這個問題！
徒明瑾抬起顧沁媛的下巴親了上去，微涼的薄唇印在顧沁媛的嘴上，使得她身子一軟。
「輕些。」顧沁媛喘著氣道。肚子裡還有兩個小的呢。
徒明瑾拿了個枕頭墊在顧沁媛腰下，壓低了聲道：「知道。」
說完，兩隻手落在顧沁媛胸前，解開衣服上的盤扣，隨即低低一笑，「大上不少。」
顧沁媛臉通紅，道：「你再說，我可要睡了。」
徒明瑾這才沒說話，只動作更快些。
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清晨, 永昊邁著小短腿到門外, 準備給顧沁媛和徒明瑾請安，看房門關得緊緊的，剛要開口問, 蘇啟泰立馬彎腰, 低著聲兒道：「大公子，王爺和王妃還沒起呢。」
永昊皺著一張包子臉。母妃懷著孕是要多睡的, 奶嬤嬤和他說過，可父王怎麼還沒起呢？
正當他納悶呢，徒明瑾聽見外面的聲響，輕輕將顧沁媛移到旁邊, 低下頭吻她睡得紅撲撲的臉, 又給她掖掖被子, 這才穿上外衣出門。
見徒明瑾從裡邊出來，永昊歡喜道：「父王。」
徒明瑾給永昊比了個手勢，帶他到前院去，走前特意叮囑蜜蠟幾個丫鬟過個時辰再叫顧沁媛。
用完早膳，徒明瑾不忙著去戶部, 乾脆抱永昊坐在書桌旁給他講戶部欠銀的事。
永昊自四歲後就少有被徒明瑾抱，這會兒還有點害羞，聲音小小的, 「父王，兒子自己坐。」
徒明瑾一笑，道：「行。」
說完, 將永昊放在旁邊，拿出帳本細細給他講解。
聽徒明瑾說朝臣不想還錢，永昊抬頭看徒明瑾，十分不解道：「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連兒子都知道，那些大臣們還不知麼？」就像他，有時和顧家表哥借書看，都是要還的。
徒明瑾道：「他們又怎會不知，不過是心存僥倖罷了。」又道：「欠帳之事先不說，這帳本可看得懂？」
小到一個家，大到一個國，錢財二字，不可或缺，不然朝廷為何還要專門設一個戶部來管銀子。口中喊著「金錢如糞土」的人，不過是沒吃過苦頭。
徒明瑾不打算將兒子養成個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兒，這些事自然要早早教給他。
永昊還沒上前院讀書時，顧沁媛常帶他一塊看帳本，小到一個雞蛋的價格，大到莊子上每年的產出，一點一點講給他聽，潛移默化的，他自己慢慢就懂了。
永昊道：「母妃教過的。」
徒明瑾笑著摸永昊的腦袋，說了一句，「不錯。」
「不過數目太大，我算不過來。」永昊攪著手指頭，頗有些難為情道。
兒子這樣小，能看懂小部分已經讓徒明瑾驚喜，又怎會不知足，當即就道：「父王教你。」
父子兩拿狼毫在紙上寫寫畫畫，等把一頁的帳目算清，徒明瑾拍拍永昊的背道：「剩下的不急，今日你還沒跟武師傅練武，先去演武場。」
「嗯。」永昊點頭應下，領著小滿子往演武場去。
被蜜蠟叫起的時候，已經是巳時，顧沁媛半眯著眼，只覺得心裡酥酥麻麻的，身上懶洋洋的也沒力氣，半靠在枕頭上讓蜜蠟絞帕子來。
梳洗完後，顧沁媛問道：「王爺和大公子呢？」
「王爺去戶部了，大公子在書房呢。」蜜蠟道。
穿好衣裳剛出里間，永昊就從外邊進來，瞧見顧沁媛，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嘴裡還小聲道：「母妃今日起的好晚。」
顧沁媛聽著怪不好意思的，臉頰微微泛紅，伸手捏捏永昊的臉，笑著道：「可有用膳？」
「和父王一起吃的。」扶顧沁媛坐好，永昊轉頭對小滿子道：「讓廚房把飯菜端來。」
飯菜擺好，永昊語重心長道：「母妃一定要按時吃飯，不然肚裡的弟弟妹妹會餓的。」
「好好，我記下了。」聽著兒子的嘮叨，顧沁媛不由扶額，以後再不能這麼胡鬧，幸好前兩天把趙嬤嬤支出去辦事，不然今天念叨的人又得多一個。
之後有沒有胡來，是夫妻兩的事，當然，守夜的太監丫頭也是知道的。
要說近幾日京城最熱門的事，自然就是幾位皇子派下人拉銀子上戶部銷帳，隨即顧家、榮寧二府和保齡侯府都一一上戶部還錢。
見這架勢，一些膽小怕事的官員也收拾銀錢到戶部去。
沒到半個月，幾百萬兩銀子就運到國庫。當然這只是一小部分，大頭還沒收回來。
不過這個好頭一開，徒明瑾就領著戶部官員上各家去。
入夏後，六成的欠款都收了回來。
朝廷有錢了，天盛帝很是高興。四皇子和徒明瑾都得了賞賜。
「父皇也太不公了。」顧沁媛皺眉道，「明明是你帶人上各府討債，又得罪那麼多人，結果府裡的獎賞還和豫王府一樣。」她真不指望用那點東西來養家，就是替徒明瑾委屈。
徒明瑾摟著她的腰，大掌一下一下摩挲她的背脊，不在意道：「這有什麼，我做沒做事父皇看在眼裡，何況朝廷有銀子才好運轉。」
這回收賬，明面上瞧著是開罪不少人，不過底下看不見的好處也頗多。一家一家去，滿朝的文武，就連宗室裡養老的皇叔都見了一遍，對於朝廷如今的形勢，徒明瑾心中更加有數。
被他這麼安撫，顧沁媛也不再生氣，反正夫妻這麼多年，就沒見他吃虧過。
想起這幾個月來京城裡雞飛狗跳的，顧沁媛就道：「要我說，若早前父皇專門任命幾名官員接管海運，以官方的名義做買賣，也不至於一時半會兒就要追著人還錢。」
府裡當初買了十條船，第一回 出海，一條船拉回來的東西就回本了，幾年下來，不說上百萬兩，幾十萬還是有的。
要是官方出海，又有軍隊護送，再來幾名會做生意的管事，怎麼也不會造成朝廷缺錢的局面。
徒明瑾笑了笑，才道：「媛媛以為父皇早前沒這樣打算過？」
顧沁媛扭頭看他，要真打算過，還弄成這副局面？
見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徒明瑾哼笑，「禦史台那些牙都快掉光的老大人，跪在父皇面前，一口一個不可與民爭利，父皇怎麼拉得下臉。」
顧沁媛覺得一言難盡，為點子名聲，處處受人桎梏，這皇帝做的有意思嗎？
「可鹽、鐵這些，不都是官營的嘛。」顧沁媛撇撇嘴，才道：「而且百姓家哪有出得了海的。」
「父皇又如何不知，不過是......」徒明瑾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顧沁媛卻明白他的意思，不過是心有顧慮。
這樣想想，有這麼個重權力，又愛面子的爹，他們幾個皇子過得也不容易。顧沁媛拍了拍徒明瑾的手，無聲安慰。
徒明瑾就笑，「媛媛可是心疼我？」
語氣中的調笑，顧沁媛當然聽得出來，睨了他一眼，作勢要起身。
徒明瑾拉住她，臉挨著臉，柔聲道：「再讓我抱會兒。」
顧沁媛伸出手指撫上他的臉，眼底的疲憊讓她心疼，就道：「到床上睡一覺。」
「沒事，難得父皇放兩天假，我多陪陪你。」說著，徒明瑾低頭看顧沁媛的肚子，心裡不由擔憂。
快八個月的肚子，大的驚人，晚間睡覺時徒明瑾都不敢靠她太近，怕壓著她。
趙嬤嬤倒是勸兩人分床睡，不過沒徒明瑾在身邊，顧沁媛不習慣，便沒同意。
「太醫來請平安脈怎麼說？」徒明瑾摸著顧沁媛肚子問道。
「肚裡兩個養得好，再過一個月就該生產了。」這一胎懷得不安穩，剛開始顧沁媛都吃不進東西，好在有清泉，加上徒明瑾和永昊父子兩的細心照顧，總算是挨到快生產的時候。
「過兩天我去宮裡和母后說說，讓太醫院派個人來府裡，等坐完月子再回去。」說完，徒明瑾想了想，道：「要不這回再請岳母來？」
老太太如今都快六十的人了，顧沁媛哪敢再累著她，頓時擺擺手道：「不用，有嬤嬤們看著呢，再說我的身體一向很好。」
徒明瑾還是放心不下，懷裡這個是他的心肝，肚裡那兩個寶貝疙瘩又是他期待已久的孩子，怎麼都不能有半點閃失。
心裡就想著，太醫院的人要備上，徐懷生推薦的江湖郎中也得請到府裡來。
過後，徒明瑾果真把太醫和那位江湖郎中都叫來府上住著。每天請三回平安脈，把顧沁媛煩的，看到大夫就想躲。
可父子兩一個比一個焦慮，顧沁媛只好認了，一個是丈夫，一個是自己生的崽，由著他們算了。
其實顧沁媛如今的年歲才正好是生孩子的最佳時期，身子骨已經發育成熟，即使是兩個孩子也會比生永昊時輕鬆。
就是懷著兩個，肚子太大，身邊人這才心驚膽顫。
顧沁媛還沒生呢，京城倒是熱鬧起來。
北方的幾大將領回京換防，大皇子的舅父理國公，徒明瑾當初的伴讀宣平侯府的沈振霄，再有幾個將軍穿著鎧甲，帶著兵將，騎著高頭大馬入城，威風凜凜、英姿勃勃。好些百姓圍著街看稀奇。
如今的大齊太平，邊關每年除了秋冬季節，少有往京城送信，更別說這麼多將領入京，百姓們難得瞧上一眼，可不得多看看。
賈代善站在沿街茶坊的二樓，眼睛裡閃過一絲羡慕，往事不可追憶，想當初他也是拿大刀，騎大馬，縱橫沙場的人物。
賈代化一見堂弟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伸手拍拍賈代善的肩膀，「行了，如今安安穩穩過日子不也挺好，再說現在也沒啥仗打，他們不過是在邊關吃沙子。」
「不過你說，隔幾年換防，怎麼今年如此興師動眾？」賈代化覺得奇怪。
這麼一說，賈代善也覺得不對勁。
賈家兄弟兩思索著天盛帝的用意，那邊徒明瑾正設宴招待回京的沈振霄。
何軒指著身邊的徐懷生給沈振霄介紹，「這是咱們的同僚，徐懷生。」說著，附在沈振霄耳邊小聲道：「他娶了王妃身邊的丫鬟。」
沈振霄一聽就明白，當即舉杯給徐懷生敬酒，「徐兄。」
徐懷生起身，笑著道：「沈將軍，久仰。」
沈振霄眼睛一亮，他不愛聽人叫他小將軍，這徐懷生還挺識趣。
底下的心腹能好好相處，徒明瑾點點頭，表示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
唔......昨天的嬰兒車咋樣？
謝謝「紅豆」,「zjzq123」的營養液∼
第五十五章
前邊男人們喝酒, 顧沁媛就帶著永昊在正院吃鍋子。
熬的濃濃的鍋底, 幾顆紅棗、枸杞漂在濃白的湯麵上，肉片切的薄薄的如蠶絲一般，往鍋裡涮兩下, 再裹上調好的醬汁, 那滋味，只看顧沁媛滿足的神情就知道了。
永昊吃得滿頭大汗, 身邊的丫鬟不時拿手絹給他擦汗。
顧沁媛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葉放在碗裡。這孩子從小就愛吃肉，口味也重得很，倒和他九叔喜好差不多，當然性格還是像他老子。
趙嬤嬤在旁邊打著蒲扇, 看著熱氣騰騰的鍋子, 就道：「大熱天的, 主子怎麼想起吃這個？」天氣悶熱，又懷著孩子，再吃這些可不得上火。
顧沁媛也不知自個是怎麼的，反正吩咐廚房備好酒菜後，腦子裡就想起前世吹著空調吃火鍋的畫面, 越是想，心裡越是癢癢。
等徒明瑾往前邊去，她就讓廚房把鍋端來。當然, 大晚上的，加上又懷著孕，還真不敢吃口味重的, 不過白湯的滋味也不錯。
「正好出一身汗。」瞧出趙嬤嬤臉上的不贊同，顧沁媛笑著道：「我就吃兩塊，過個嘴癮。」說完，招呼丫鬟把雞絲面端來，又沖趙嬤嬤笑笑。
大公子都五歲了，肚裡還有兩個小的，王妃還跟個孩子似的，趙嬤嬤頓時笑了，「主子可別嫌老奴囉嗦。」
顧沁媛擺擺手，「哪能啊。」誰為她好，她還能不知道。
「母妃不能吃嗎？」聽見主僕兩談話，永昊抬頭問道，嘴角還有醬汁。
顧沁媛將手裡的帕子遞給他，笑眯眯道：「也不是不能吃，嬤嬤怕我上火呢。」
永昊眉頭一皺，張了張嘴像是要說什麼。顧沁媛覺得好笑，伸手捏捏他的臉。
「大公子放心，少吃點沒事。」永昊是趙嬤嬤看著長大的，他心裡想什麼還是能摸清楚一二。
永昊這才稍稍鬆口氣，「那就好。」一臉的慶倖。
沒等顧沁媛回個嘴，他就讓人把鍋子撤下。
得，這下都沒得吃！不過一個孕婦，一個孩子，還真不能多吃這些。
吃完飯，顧沁媛牽著永昊在園子裡轉悠一圈消消食，瞅著時辰到了，就讓奶嬤嬤帶永昊回房梳洗。
前邊還沒散，顧沁媛便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洗了個熱水澡。
她如今身子重，肚子高高隆起，自己不注意都會跌倒，更別說時不時還抽筋，不管是站著、坐著都難受，平日裡也只有丫鬟們攙扶著她才好梳洗。
躺在床上，顧沁媛撫上肚子，這兒冒出一隻小腳，那兒又來一個小拳頭。
顧沁媛輕輕拍了拍，嘴裡囔囔道：「兩個小祖宗，可別再折騰了。」
這兩個還真沒永昊老實，常常動個不停。顧沁媛就想著，該不是要生出兩個混世魔王來。
不過就算是兩個鬧騰的，有他們老子和永昊這個哥哥在，顧沁媛也不用太擔心。
睡得迷迷糊糊的，身邊躺下一個人，伸手摸上顧沁媛的肚子。
嗅著熟悉的氣息，顧沁媛不由往旁邊蹭了蹭。隱隱的，還聽見有人在笑。
早晨起來的時候，空氣中的悶熱倒是散去不少，讓丫頭把窗戶支開，顧沁媛往外邊一看，地上濕漉漉的。
徒明瑾抬腳進來，揮手讓丫鬟們出去，從衣櫃裡拿出一件衣裳，給顧沁媛穿上。
「昨兒下雨了？」怎麼沒聽見聲，顧沁媛就看他。
徒明瑾笑著刮刮她的鼻子，「睡得跟小豬似的，哪能聽得見。」
顧沁媛推他一把，不想去回憶這昵稱是怎麼來的，問了昨晚的事，「沈將軍可有說起為何這一回換防如此大張旗鼓。」
徒明瑾扶她往外走，等在榻上坐好後，才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大哥和太子有異動罷了。」
顧沁媛瞪大眼睛，異動，什麼異動？
「他們不會是......」後面那兩個字沒說出來。顧沁媛的身子微微發抖，竟然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看出顧沁媛害怕，徒明瑾伸手摩挲著她的背，柔聲安撫，「媛媛放心，我總能護著你和孩子。」
「可……」可皇子叛亂，多少人會被捲進去。顧沁媛有些心煩意亂，擰著眉頭道：「既然父皇把人召回來，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徒明瑾頓了一下，過了好久才道：「父皇，應該是在試探。」父皇應該知道太子和大皇子欲謀不軌，只是不清楚其中的細節。
若不是沈振霄察覺到理國公的副將多次往平安州去，他覺得不對勁，偷偷跟上去查看，想必誰也不會想到大皇子竟然開了個鐵礦鑄造兵器，且在北方借理國公的人手養了好些私兵。
此事太過重大，沈振霄不敢亂說，不然一個誣陷皇子的罪名下來，徒明瑾都保不了他。
至於為什麼知道太子也在預備造反，那就不得不提一句，大皇子和太子兩人實在「兄弟情深」。
爭鬥了二三十年，各自的底牌都一清二楚。對方的舉動，要說不知道，那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不過大皇子有理國公，太子又哪來的兵？
顧沁媛這麼想著，嘴裡也問了出來。
「太子這麼多年的儲君不是白當的，邊關的將士有的是想賣好，有的是想得個善終，不管怎麼想，多多少少都會往太子邊上靠。況且，勳貴裡好多人家當初可是父皇批准他們倒向太子。」徒明瑾歎道：「大哥和太子也是等不急了。」
無論是太子，還是大皇子，被前面這根胡蘿蔔吊了這麼多年，就算是再有耐心，這會兒也忍不下去。
天盛帝又怎麼不清楚兩個兒子的舉動，無非是想看看到底誰先忍不住跳出來。可一下要親手除去兩個兒子，他於心不忍。讓幾個掌兵的人回京，也是想告訴太子和大皇子，他這個做父皇的知道他們的打算。要是太子和大皇子還有一點孝心，就該滅了不該有的心思。
不過看京城最近這麼熱鬧，想來太子和大皇子都不願領這份情，既然都知道了，大家就真刀實槍幹，誰的拳頭大，就該誰做最後的贏家。
天盛帝被這兩個不孝子氣得心絞痛，捂著胸口不時抽搐。
魏忠在旁邊看得膽戰心驚，顫抖著聲音道：「聖，聖上，奴才這就請太醫去。」他心裡緊張得不行，聖上要是出了事，除了跟著陪葬，他還有第二條路走嗎？
天盛帝一把抓住他，乾癟的手掌，背上青筋鼓鼓，一看就知道使了多大力氣。
魏忠被抓得生疼，卻不敢顯露出來，還得關心道：「聖上，奴才悄悄去，絕不驚動人。」
天盛帝這才鬆手，倒在龍椅上，「讓吳嶽來。」聲音虛弱，眼神卻狠厲。
魏忠彎著腰應下，腳步匆匆往太醫院趕，身邊的小太監都打發得遠遠的，不敢讓他們跟著。
聖上龍體有恙的消息，要是傳出去個一丁半點，可是不得了。
魏忠行事小心，還真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天盛帝生病。
那位吳御醫的醫術也高明，幾根銀針一紮，一副藥下去，天盛帝的臉色眼看著就紅潤起來。
魏忠不著痕跡地拍拍小心臟，聖上沒事就好。
「聖上底子雖厚，保養也得當，但還是該保重龍體，切莫動怒才是。」吳嶽勸道。
天盛帝神色晦暗不明，差點往鬼門關去一遭，他的心也冷硬下來，不管是再疼愛的兒子，跟他的命，跟他的皇位比起來，終究不值一提。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他就該好好想想要如何修理這些不孝子。
乾清宮的消息，天盛帝不刻意傳出去，其他人還真不知道。
端王府裡，顧沁媛被徒明瑾說的話嚇了一跳，晚上睡覺都不安穩，總覺得心裡慌慌的。
可把徒明瑾後悔的，「以後再不敢和你提那些事。」也是他考慮不周，以往沒什麼事瞞著媛媛，嘴一吐嚕什麼話都說出來，倒忘記媛媛懷著孩子，聽不得這些。
「你要不說，我胡思亂想一通，不更慌。」顧沁媛就道。
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徒明瑾再是後悔，也沒那後悔藥吃，只能吩咐太醫開兩副安神藥。至於安神香什麼的，出了太子那事，別說皇宮，其他幾個皇子府裡都沒再點過。
安神藥還沒開呢，顧沁媛肚子裡這兩個倒急著出來。
陣痛剛開始的時候，一家三口正在用膳，徒明瑾端著碗，拿勺子喂給顧沁媛吃。
顧沁媛微傾身子，還沒吃呢，肚裡狠狠就動了一下，身子一軟直接靠在椅背上，臉上也顯出痛苦的神色。
徒明瑾立刻就注意到了，放下碗勺，伸手攬住她，「怎麼了？」
生孩子這事，一回生二回熟，顧沁媛扯著嘴角笑道：「該是要生了。」
話一出，徒明瑾將她抱了起來，屋裡的下人也立馬動起來，趙嬤嬤指揮丫鬟燒水，又讓福順把穩婆和大夫叫來。
一行人忙上忙下，倒把永昊忽略了。
永昊站在旁邊，一臉無措道：「母妃。」
剛開始有動靜，顧沁媛痛得不厲害，想和徒明瑾說自己走去產房，聽見永昊叫她，趕忙讓徒明瑾停下，吩咐奶嬤嬤把永昊帶到前院去。
永昊再懂事，到底是個孩子，奶嬤嬤伸手拉他，被他避開了，嘴抿得緊緊的，硬要陪著一起去產房。
徒明瑾急躁得不行，上一次媛媛生產他還在宮裡，剛回來孩子就生下了。女人生孩子的情況，他真不知道，這會見顧沁媛臉都擰在一塊，他心裡頓時七上八下。
也不管永昊是不是在鬧小脾氣，抱著顧沁媛顛顛地往產房去。
產房就在旁邊，一點都不遠。一到屋裡，顧沁媛就把徒明瑾和永昊都趕了出去。
父子兩在外邊眼睛都不眨，只盯著房門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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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產房的門窗關得嚴嚴實實, 顧沁媛脫了衣裳躺在床上, 白白胖胖的，還真跟小豬一樣。
二胎生起來是比頭胎容易，一個多時辰後, 第一個孩子就出來了。
趙嬤嬤扒拉著孩子, 兩腿間的小牛牛明顯著呢，眼睛立馬就眯了起來, 笑得跟朵花似的，「主子，是皇孫呢。」
顧沁媛嘴角微微上翹，剛想說什麼, 肚子又是一疼, 擺擺手讓趙嬤嬤把孩子抱到旁邊去。
徒明瑾和永昊在外邊眼巴巴等著, 聽見一聲中氣十足的啼哭聲，臉上就帶著笑。
永昊堅定道：「這個肯定是弟弟。」
第二個閨女是個嬌氣的，她哥都出來好久，她還慢騰騰的，一直到天邊的晚霞出現, 屋裡才傳出一聲嬌嬌的哭泣。
吳嬤嬤走出來，沖著徒明瑾笑著道：「王爺，王妃生了對龍鳳胎呢。」
蘇啟泰趕忙上前道恭喜, 整個院裡的下人一個比一個話說得響亮。
雖然早前就知道是一兒一女，這會兒徒明瑾心裡還是高興得很，渾身上下充滿力氣, 連聲道：「好好好！蘇啟泰賞！」
永昊也樂得不行，「嬤嬤，我要看妹妹。」
父子兩興匆匆要往裡屋去，給吳嬤嬤攔下，「好歹等奴婢們把屋裡收拾收拾。」
徒明瑾也是樂糊塗了，身邊有個永昊，還真不能往產房去，當即拉住兒子，轉頭吩咐人往宮裡報喜。
皇家第一對雙胞胎，還是一男一女，怎麼都是個好彩頭。
端王府得了對龍鳳胎，自然是件大喜事，別說這會還沒宵禁，就算是到時候了，也得把喜事往上報。
中午端王府來信說王妃要生了，皇后一直等著呢，這會兒還沒歇著，聽見小太監喜氣洋洋說王妃生了對龍鳳胎，她笑得嘴都合不攏。
賞完小太監，皇后往殿裡一鑽，打開箱子翻寶貝。
采萃在旁邊就笑，「娘娘可是想把宮裡的好東西都搬到王府去？」
皇后伸手點點她，笑著道：「本宮攢下的東西可不都是給兒孫留的。」說完，拿起一副頭面，臉上的笑意更濃，「明日把這些拿到內務府去，讓他們做些新樣式出來。」
采萃笑盈盈應下。
天盛帝今日沒召嬪妃侍寢，正在乾清宮批摺子，聽魏忠笑著給他道喜，手一頓，沉吟片刻後才道：「倒是難得的好事，明日給重賞。」
等魏忠退下，天盛帝看著桌案上一堆奏摺，眼裡閃過一抹沉思。
兩個大兒子眼看就要廢了，他不得不將視線轉移到其他兒子身上。
天家第三代，子嗣不豐，老八、老九先不說，六個成年的兒子，生下的孫子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老四府上一嫡一庶，老五府裡全是閨女，這幾年愣是一個懷孕的都沒有，老六也只有一個兒子，這樣看下來，倒是老七府裡有兩子一女，還都是嫡出。
老七，天盛帝敲著桌子思忖，老七性子耿直，因為收繳欠款一事，朝臣們對他頗有微詞，雖然娶了顧氏女，但與顧家走的不近，加上皇后和玉嬪娘家勢力單薄，這樣看，老七倒是個好人選。
不過不急，怎麼著他還有好些年可活，處理完老大和太子，有的是時間慢慢考慮。無論是底下哪個兒子，總不能讓他們失去掌控。
顧沁媛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兩個孩子包著繈褓被放在旁邊的小床裡，趙嬤嬤守在一邊，見她醒來，趕忙從桌上倒了杯溫水來。
顧沁媛接過喝了口，感覺喉嚨好多了，往小床上看去，指著兩個孩子問道：「大些的是哥哥，小點的是妹妹？」
趙嬤嬤滿臉喜氣道：「是呢，二公子六斤六兩，小郡主四斤八兩。」
「小郡主？」親王家的閨女是郡主不錯，可徒明瑾如今還是郡王，就算趙嬤嬤為討好彩頭，也應該喊小縣主才對。
趙嬤嬤笑著道：「聖上今早下的聖旨，封咱家的姑娘為郡主，還說等滿月時要親自給郡主和二公子取名。」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五皇子家那麼多金花連個縣主都沒撈著，倒是這個小的還被封為郡主。
瞅著顧沁媛一臉疑惑，趙嬤嬤就道：「咱們郡主和二公子可是龍鳳胎 ，自然不一樣。」
行，閨女有品級是好事，她也懶得去想那些彎彎繞繞，反正徒明瑾會告訴她。
「對了，王爺和大公子呢？」這父子兩，連個人影都不見。
顧沁媛正問著，蜜蠟進來了，「王爺到宮裡謝恩去了，大公子在外邊說想見王妃和兩位小主子。」
是該去謝恩的，顧沁媛點點頭，對趙嬤嬤道：「把兩個小的抱到隔間去給永昊看看，這屋裡味道還沒散，過些時候再讓他進來。」
奶嬤嬤抱著孩子出去，顧沁媛一拍腦袋，昨兒孩子一出來，她就睡下了，兩個孩子多半是讓奶嬤嬤喂的。
永昊隔著欄杆看弟弟妹妹，臉上一直掛著笑，伸手碰碰妹妹的臉，軟軟的，嘴角越翹越高。
嬌氣的小姑娘可感覺不到大哥的高興，覺得不舒服了，立馬張嘴哼唧兩聲。
永昊飛快收回手，左看看右看看，見屋裡的下人都低著腦袋，知道沒人看見這一幕，繃的緊緊的身子頓時軟下來。
妹妹摸不得，永昊就只好去碰弟弟。
弟弟倒是個皮實的，怎麼碰都不煩，就是哭的時候嗓門大了些。
聽見孩子哭，顧沁媛坐起身，焦急問道：「這是怎麼了？」
蜜蠟進來回道：「二公子尿了，嬤嬤正換尿布呢。」
顧沁媛不由好笑，這大嗓門，還真是嚇一跳，剛要躺下，又有細細的哭泣聲傳來。
趙嬤嬤抱著小姑娘進來，「小郡主給二公子嚇著了。」
顧沁媛接過小閨女，見她哭得小臉都皺起來，趕緊哄道：「娘的乖乖，可別哭了。」
永昊隔著屏風給顧沁媛請安，皺著眉毛問：「母妃，妹妹好嗎？」
小姑娘哭兩聲就累了，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就睡了過去。
這閨女，顧沁媛忍著笑，沖著屏風小聲道：「正睡呢。」
永昊這才放心，又叮囑顧沁媛好好休息，接著走到弟弟床邊。看弟弟含著手指頭睡覺，永昊微微抿著嘴，心裡就想等弟弟長大，一定要好好教他，說話時聲音不能太大，會嚇著母妃和妹妹的。
小閨女在旁邊睡得香，顧沁媛的眼皮就一直往下耷拉，迷迷糊糊也跟著睡過去。
徒明瑾從宮裡回來，一進門就看見大兒子繃著臉站在小兒子床邊，上前摸摸他的頭，低著聲道：「你母妃可醒了？」
永昊點點頭，仰臉看他，「母妃和妹妹都在裡邊。」說著，扯了扯徒明瑾的衣袍，「父王，我想看看母妃。」
「王妃說等屋裡的味散了，再讓大公子進去。」趙嬤嬤小聲道。
徒明瑾揚揚下巴，道：「聽你母妃的。」
永昊不免有些喪氣，還以為父王能帶他進去看母妃呢。
媛媛不讓大兒子進屋，徒明瑾也不好往裡屋去，陪兩個兒子坐了會，就給蘇啟泰使了個眼色。
蘇啟泰心領神會，勸著永昊道：「大公子今早還沒用膳，先跟著奴才到前邊去用膳可好？」
「好。」見不著母妃，弟弟和妹妹都在睡覺，他先去吃飯也不錯。
臨走前還問了一句，「父王要一起嗎？」
徒明瑾就道：「我吃過了。」
等蘇啟泰把永昊帶出去，徒明瑾捏捏小兒子的手，低聲交代婆子們守好主子，便往裡屋去。
見顧沁媛和小女兒頭挨著頭一起睡覺，徒明瑾心中歡喜，揮手讓人下去，隨即坐在床沿，手拂開顧沁媛臉頰上的髮絲，低頭親了一口。
顧沁媛睜開眼就瞧見他，微微一笑道：「回來啦。」
徒明瑾「嗯」了一聲，又往她臉上碰了碰。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
第五十七章
京城中的形勢一觸即發, 每個人心頭那根弦都繃得緊緊的, 然而端王府的洗三禮卻辦得非常隆重。
上一回永昊出生，徒明瑾還是個光頭皇子，這一回卻已經是郡王, 更何況端王妃生的還是對龍鳳雙胎, 別說婦人，就連被徒明瑾得罪的官員大臣都想來沾沾喜氣, 加上小姑娘又被天盛帝封為郡主，端王府的門檻都要給踏破了。
幾個皇子都攜妻子帶厚禮上門，別管太子和大皇子是不是在密謀造反，面上仍是若無其事, 笑著登門, 拍拍徒明瑾的肩膀, 口中說著恭喜。
有皇后派來的姑姑和府裡的嬤嬤，顧沁媛真不用怎麼操心，無論是宴席座次安排，還是各桌的酒菜，就連孩子洗三時的器具都有專人盯著。
鄭氏伸手點點顧沁媛的額頭, 「再沒有哪家媳婦的日子過的比你稱心，瞧你這甩手掌櫃當的。」嘴裡這麼說，心中卻很是欣慰。
顧沁媛只抿著嘴微笑, 靠在鄭氏肩膀上，甜甜喊了一句，「娘。」
鄭氏輕推開她, 嗔了她一眼，「新做的衣裳，可別拿你幾天沒洗的油頭來蹭。」
顧沁媛嘟嘴，抱著鄭氏使勁蹭蹭，把老太太笑的，「得了，得了，讓你嫂子她們來陪你，我看乖孫去。」
等鄭氏走後，顧沁媛趕緊招手讓蜜蠟來給她梳頭，這副油膩膩的模樣，見親娘沒事，見其他人，她自己都彆扭，也不知徒明瑾怎麼親的下去。
夏季生孩子、坐月子真不好過，屋裡又悶又熱，一兩個冰盆聊勝於無，又不能洗頭洗澡，想要透透氣，窗戶都只能支開一個小縫。
這年頭條件不比現代，雖有金手指，顧沁媛也不敢亂來，不過雖不能梳洗，但好歹能擦擦身，還是可以忍受。
蘇氏、顧沁婷和賈敏在隔間守著孩子們，老太太和顧沁媛母女兩說悄悄話，她們不便打擾。
隔間的孩子，除了雙胞胎，就是蘇氏所出的馨甯、顧小三，賈敏生的林煜。
永昊是端王府的長子，有自己的差事，這會兒正在前院招待和他同輩的堂、表兄弟，沒在正院。
顧小三和林煜年紀相仿、性情相投，兩家關係又親近，早成了好兄弟，他們對小嬰兒不感興趣，看了兩眼雙胞胎後就聊起最近看的書、玩的遊戲。
馨寧已經是十歲的大姑娘了，玲瓏乖巧、知書達禮，母親和姑姑們聊天，她便守在一邊，看嬤嬤給小表弟、小表妹打扮。
奶嬤嬤要給孩子擦洗，蘇氏上前幫忙，賈敏就湊到顧沁婷耳邊小聲道：「大嫂，璉兒今天可有鬧脾氣？」
賈璉今年九歲，他從小和馨甯一同長大，很是喜歡馨甯這個表姐，不過男女七歲不同席，自打他七歲，就少有見過馨寧，好不容易今天可以見一面，一大早他就起床換上新做的衣裳，還羞答答問賈瑚這一身可好？
賈瑚是什麼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不過顧沁婷在馬車上可被賈璉鬧得不輕，一到端王府，顧沁婷揮揮手趕忙讓賈瑚把賈璉帶到前院去，愣是沒讓他見馨寧一面。
聽賈敏說起小兒子，顧沁婷心中難免一動，抬眸往侄女那看去，小兒子和馨甯......
親姐妹說話的時候，顧沁婷就把這個想法給顧沁媛提了下。
顧沁媛的表情有些微妙，馨寧比璉二大這事先不提，璉二的官配不是王熙鳳嗎？再說璉二在紅樓裡的名聲比他爹好不到哪去，當初要不是倒楣皇帝賜婚，加上賈赦看起來不是那麼糟，她姐姐還真不會和賈家扯上關係。
雖說如今的璉二有她姐姐和瑚兒教導，瞧著也不是那麼不靠譜，但真要讓三哥三嫂選的話，多半選的是瑚兒。
不，顧沁媛搖搖頭，賈家兄弟都不行，確切的說是表兄妹都不行。
古代人都喜歡親上加親，表哥表妹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將來結成夫妻，就好像是一樁特別好的事。就算是現代社會，也有這樣的情況。
可前世官方宣傳那麼多年的近親不可結婚，自然是有依據的。
上輩子顧沁媛幼年時，在孤兒院見過近親生下的孩子，畸形的令人見著就怕。那孩子性情雖好，可願意和他玩的小朋友不多，被奶奶領養後，顧沁媛再沒聽過他的消息。
當然也不是說只要是近親結婚，生下的孩子就一定有問題，可真的就要拿後代的健康去賭嗎？
顧沁媛不相信這個時代表兄妹生下的孩子都是健康的，大戶人家新生嬰兒不正常，早早就會被處理掉，或是找間寺廟收養，所以平日裡出門見著的孩子都是正常的，只是身體會比較弱。
至於貧苦人家的孩子怎麼樣，顧沁媛不是很瞭解，不過要是讓人去查一查，想來得出的結果會令這個時代的人吃驚。
幾個皇嫂和其他夫人聊天，鄭氏和蘇氏在隔間看孩子，賈敏正和一位翰林家的夫人說話，夫人太太們湊一塊，顧沁媛的邊上就空了出來，兩姐妹小聲說話，其他人也聽不見。
顧沁媛壓低了聲音道：「他們還小呢，姐姐為何如此著急？」
「早早定下不好麼？」顧沁婷就道，「馨寧那般好，我可願領回家去。」她早前只是自個琢磨，這會子和顧沁媛一說，心裡的念頭愈發強烈，就是不知道哥哥嫂嫂看得上璉兒不？
瞧著她姐姐的臉色，顧沁媛明白今天不好再提此事，表姐弟結親于子嗣有害，書本上也沒個記載，即便顧沁婷知道她懂醫術，想必也不會相信。
顧沁媛就想著還得派人去查查，等有事實依據出來，她姐姐一看，自己就會打消這個念頭。
就是不知道她姐姐說璉二對馨甯有意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她這個當小姨的就只能棒打鴛鴦。不過，璉二今年才幾歲啊，就盼著娶媳婦了？
等時辰到了，兩個孩子被奶嬤嬤抱著往前頭去，屋裡的夫人們也跟著去。
顧沁媛坐著月子，不能下床，幾個丫鬟跑上跑下，一會說收生嬤嬤給兩個小主子洗澡，二公子嚎得震天響，小郡主也跟著哭，一會又說王妃太太們添了好多金裸子。
即使沒出去，顧沁媛也知道外面有多熱鬧。
女人們添盆，男人們也不遑多讓，太子甚至還把腰間的玉佩放進去，雖然不是御賜之物，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收生嬤嬤眼睛頓時一亮，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這一趟差事真是值了。
流程走完後，幾位皇子都上前抱了抱孩子。
五皇子愣是多抱了會兒，他出門前本想把府裡的妻妾都帶上，好沾沾喜氣，爭取早點生個兒子出來。被五皇子妃好懸攔下了，哪有去弟弟家做客帶侍妾的。
五皇子心裡鬱悶啊，幾個成年的兄弟府上都有兒子，就他只有幾個黃毛丫頭。甄妃也急得不行，不說爭皇位沒有個兒子別人怎麼願意支持你，就說沒兒子以後都沒人送終。
太醫院的太醫每個月都要往五皇子府跑三趟，甄家也送了好幾個名醫到王府，王府裡的側妃、侍妾每天喝生子藥留下的藥渣子都要拿桶裝。
可好幾年過去，別說兒子，連女兒都沒有。
折騰這麼久，人們的目光就不由往五皇子身上瞥去，不會是五皇子有毛病？
好幾個月，五皇子都能感覺到別人往他肚臍下三寸的位置看，他那幾個「好」哥哥一個個幸災樂禍的表情看的就想揍他們一頓。
五皇子暴跳如雷，可他又不能跑去和人解釋他很行，真的行。
在府裡指著妻妾罵了一通後，五皇子就派人出去放話，還時不時把幾個閨女拉出去遛遛，這麼一圈下來，總算沒人說他不行，畢竟還有幾個小縣主不是。
這會子抱著徒明瑾的小兒子，五皇子的眼睛都紅了，這要是他的兒子該多好。
徒明瑾皺著眉頭道：「五哥，開席了，嬤嬤等著把孩子抱回去。」徒老五想要兒子不會自己生，抱著他兒子眼紅個什麼勁。
隨即他給奶嬤嬤使了個眼色，要不是怕傷著孩子，他還真想上去把兒子搶回來。
奶嬤嬤對五皇子福了福身，伸手準備接小主子。
徒明瑾這麼一說，五皇子也不想讓幾個兄弟看笑話，就把孩子還給奶嬤嬤。
其他幾個皇子心裡嗤笑，就老五這樣的，活該沒兒子。
孩子們被抱回屋裡，趙嬤嬤把前邊的事給顧沁媛說了說，顧沁媛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們幾個兄弟鬥歸鬥，彼此心中都有一條界限，還真沒對孩子動過手。至於五皇子為什麼抱著兒子不撒手，想來大家都知道。
前邊熱鬧一天，眾人紛紛散去，顧沁媛哄著兩個孩子睡覺，徒明瑾坐在旁邊。
「洗三這麼熱鬧，滿月酒可是要低調些？」顧沁媛有些擔心，京裡瞧著不太平，這麼出風頭可不好。
徒明瑾好久沒出聲，顧沁媛不由看向他，又拍拍他的手。
徒明瑾回神，眼裡含著歉意道：「兩個孩子的滿月酒怕是辦不成了。」
「這是為何？」顧沁媛問道。
「宮裡傳來消息，父皇打算下個月到鐵網山行獵。」徒明瑾微垂眼瞼，伸手摸摸小閨女的小手，「到時幾個兄弟都去隨駕，由恒王叔監朝。」
顧沁媛一驚，是要開始了嗎？
「委屈兩個孩子了。」徒明瑾歎道。
顧沁媛心裡亂得很，眼眶微紅，還是擠出一個笑出來，「他們兩個還不懂委屈，抓周時補回來就是。」
徒明瑾摟過她，撫著她的背柔聲道：「媛媛放心，我一定平安回來。」
第五十八章
前頭還說天熱, 幾場雨下來, 天一下子就涼了。
離孩子的洗三沒過幾天，天盛帝便在朝堂上宣佈入秋要到鐵網山行獵，消息一出, 京城上下各路人馬立即行動起來。
宮裡的皇后嬪妃, 幾個有王爵的皇子，加上大半個朝廷都是要跟著一塊走的。
徒明琅還跑來府上抱怨, 說隨駕名單中沒有他，徒明瑾就道：「你騎射練的不好，到時給人瞧笑話。」又道：「你七嫂坐月子，永昊沒人帶, 正好你在京城幫我照顧照顧。」
自從有了兩個小的, 徒明瑾整個人都軟和下來, 跟弟弟說話溫聲細語的，徒明琅還有些不習慣。
他明白徒明瑾是不願他陷入險境，可他不放心啊，七哥和母妃都要去，到時幾方人馬殺紅了眼, 傷著人怎麼辦。也別說他對自個親爹不孝順，父皇老謀深算，他可不信太子和大皇子能鬥得過老爺子。
徒明瑾拍拍他的肩, 笑道：「父皇心裡有數，禁軍和侍衛都是帶著的，再說你七哥的本事你還不瞭解？」
徒明琅就吐槽了一句, 「那當初七哥你還給刺客砍了一刀，還被七嫂壓著喝了半個月的苦藥。」
尷尬的事被徒明琅提起，徒明瑾面不改色，只道：「行了，回宮看看麗嬪娘娘還需要什麼，內務府沒有的，來府裡拿。」
徒明琅耷拉著腦袋，嘟囔道：「我知道了，順便再去母后宮裡瞧瞧。」
徒明瑾眼裡閃過一絲笑意，派侍衛把徒明琅送回宮。
回到正院，徒明瑾對顧沁媛說：「有老九在京城，我也就安心了。」
徒明琅離弱冠還有幾個月，快二十的人了，性情跳脫，對成家立業什麼的不感興趣，經常往京裡的勾欄瓦肆跑。麗嬪拿這個兒子沒辦法，催了他好多次，可他硬是不願意成親。被催得煩了，徒明琅就跑到天盛帝跟前撒嬌撒癡，扯著天盛帝的龍袍，吵著不要成婚。
小兒子嘛，本就是該寵著的，天盛帝被哄得開懷，順勢就答應徒明琅二十過後再成婚。因為還沒成親，再加上天盛帝想享天倫之樂，所以徒明琅如今還在宮裡住。
雖然徒明琅表面上瞅著和一般的紈絝子弟沒什麼兩樣，不過宮裡出生的皇子，哪能沒有半點丘壑，有徒明琅在京城，顧沁媛母子四人的安危也有保障。
顧沁媛說了一句，「府裡的侍衛又不是吃乾飯的，哪裡還需老九幫著照看。」說完，輕咬下唇，拉過徒明瑾的手。
纖細嫩白的手覆在骨節分明的大掌上，不同的膚色相互交映顯得格外纏綿。
徒明瑾反手握住她，另一隻手捧起顧沁媛的臉，眼睛都不眨只盯著她瞧。
皮膚光滑白皙，櫻唇不點而紅，蛾眉輕掃，眼睛水潤，別人生孩子是怎樣他不知，可媛媛生回孩子卻越來越美貌動人。
徒明瑾不由一笑，附在顧沁媛耳邊說：「等回來，我們再生個閨女。」
顧沁媛推了他一把，啐道：「不正經。」明明說著危險的事，他倒好，不知想到哪裡去。
徒明瑾笑著攬過她，手輕輕摩挲她的背，柔聲道：「媛媛放心，會沒事的，我答應過要和你白頭偕老的，再說家裡還有這幾個小的，我怎麼捨得呢！」
顧沁媛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哽咽道：「嗯」。
兩個小的在旁邊小床上睡得正香，一點也不知他們母妃心中的憂愁。
端王府裡，顧沁媛和徒明瑾夫妻兩依依不捨，榮國府裡，賈瑚正和賈代善商量希望能一同去鐵網山。
「祖父，孫兒還沒參加過大規模的行獵，您就帶孫兒去。」賈瑚道。
大孫子難得提一回要求，賈代善心裡還有點高興，不過此行太過兇險，真不敢帶他去。
賈代善就道：「這一回算了，等下次祖父帶你到郊外去打獵。」
賈代善態度強硬，無論賈瑚如何乞求，他愣是沒同意。
只賈瑚離開後，賈代善對心腹道：「瑚兒機靈，有子如此，何愁賈家不昌盛。」從細微末節處便察覺到朝中的風起雲湧，不愧是顧家老爺子教出來的。
從榮禧堂出來，賈瑚望著天邊的雲彩，有些恍惚。祖父上輩子就是在行獵途中救駕而亡，難道這一世就不能改變嗎？早知如此，他當初就該努力學武。
賈瑚蹙眉，如果祖父不參加行獵，是不是就不會出事？可如此關頭，堂堂京營節度使，無故抱恙，肯定會惹來猜疑。
明明上一世太子造反的時間是在一年後，為何這一世會提前？
賈瑚不敢去猜為什麼，只能攥緊手心，默默告訴自己，既然他重生了，一切自然不會與前世一樣。
回到東院，賈瑚拉著賈赦一番叮囑。有他爹拖後腿，想必祖父不會拼命去救駕。然而一個賈赦並不保險，賈瑚又偷偷去找了賈代善的親衛。
不管京城留下的人是如何提心吊膽，等到出發那一日，天盛帝一聲令下，大部隊就往鐵網山趕去。
聖駕出行，場面盛大。
打頭的人都到行宮了，後面的大部隊還慢悠悠地走在半道上。
不過這也不足為怪，皇帝出行本就麻煩，天盛帝和皇后妃嬪們坐的轎輦又寬又大，為了不顛到貴人，行進途中難免緩慢些，加上大部隊人又多，三天能到目的地已經算快的。
幾位皇子都沒在外邊騎馬，徒明瑾也在馬車上看書，外面車馬揚起漫天灰塵，跑馬就是受罪，何況此次行獵危機暗伏，他還有很多事要仔細思量。
這時，旁邊的蘇啟泰遞來一張紙條，「王爺，沈將軍送來的。」
北方的將領回京，只待了半個多月又往邊關去。沈振霄臨走前，徒明瑾吩咐他將大皇子和太子的私兵查清楚，一有消息便立即送來，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徒明瑾將手裡的書放在桌案上，接過紙條一看，神情頓時有些晦暗不明。
沒想到，太子和大皇子手裡竟會有這麼多兵，徒明瑾眉頭一皺，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兩位哥哥。不過想想也是，太子和大皇子本就比他年長十多歲，這麼多年的儲君和王爺也不是白當的。
徒明瑾立即吩咐道：「母后和麗嬪身邊的人手再多安排些。還有顧大人那裡，多注意點。」
蘇啟泰垂首應下，隨後掀開簾子，招呼騎馬的張大，把徒明瑾的話告訴他。
張大拱拱手道：「公公放心，屬下這就去辦。」
一路上還算風平浪靜，所有人都斂氣屏息等待爆發的那一刻。
到鐵網山，天盛帝帶著兒子妃嬪們住進行宮，其他人便在山腳下安營紮寨。
皇子們住的宮殿被安排在東側，行宮中部則是天盛帝和妃嬪所住。
「王爺，東西收拾好了。」魏忠道。
徒明瑾「嗯」了一聲，揮手讓他下去。
坐在榻上，徒明瑾環顧四周，紅牆黃瓦、金碧輝煌，不比皇宮差。心中不免歎息，父皇如今愈發奢靡，難怪朝廷會缺銀子。
夜晚，天盛帝在行宮舉行盛宴，隨行眾人全都出席參加。
天盛帝紅光滿面，看著很是精神，舉杯對眾人道：「難得朕與諸卿能在此一聚，如今天下雖已承平，不過眾卿可不能忘記本朝由武起家，明兒行獵，可都要拿出真本事才行。無論是誰，只要得到的獵物最多，朕就重賞。」
武將們回應的聲音最大，賈赦也在一邊嗷嗷叫，惹得賈代善和顧清柏一起瞪他。
這倒楣兒子／女婿，不知道低調些嗎？
賈赦感覺後腦勺有些涼，不由伸手摸摸，旁邊的賈敬就道：「恩侯，少喝點酒。」他以為賈赦酒喝多了頭疼。
賈赦不以為意道：「這點酒算什麼，來，敬大哥，咱兩碰一杯。」說著，拿酒壺給賈敬倒酒。
賈敬只想打自己的嘴巴，要你開口，關心他賈恩侯，還不如想想回京後怎麼修理兒子。
底下臣子們一片熱鬧，前邊的皇子卻坐著默不出聲。
天盛帝笑著說道：「怎麼，你們幾個對父皇的重賞不感興趣？」
太子微微一笑，有些赧然道：「兒臣前幾日偶感風寒，今兒還沒好，渾身酸軟，四肢乏力，擾了父皇興致，是兒臣之過。」
「哦，太子抱恙為何不報上來？」天盛帝關心道，「可有要讓太醫看看？」
「太醫上東宮來過，說沒什麼大礙，喝完藥就好。」太子回道。
「這麼久沒好，太醫院那些人也是不中用。」天盛帝就道，「等會讓吳嶽給你看看。」
太子臉色微變，使勁捏了捏手心，扯出一抹笑出來，「吳御醫是專門為父皇看診的，兒臣又如何使得。」
天盛帝卻道：「不過是個御醫，你我父子間還需介懷這個。」
太子笑著應下，只心裡卻想著，既然父皇你這麼認為，想必那張椅子也能讓兒子坐一坐。
大皇子看著父慈子孝的一幕覺得既諷刺又礙眼，父皇明明知道太子有不軌之心，可什麼都沒表現出來，還如此關心太子，即使是做戲，也令人生恨。
徒明瑾微垂眼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心中的寒意漸漸遍佈全身。
「老七。」六皇子碰了碰他，小聲道：「父皇叫你呢。」
徒明瑾回神，見天盛帝和幾位皇子都看著他，心神一凝，起身給天盛帝行禮，「父皇。」
天盛帝微微皺眉，說道：「老七，明兒可別和今天一樣，太子明日不上場，你卻是要給朕打些獵物回來。」
徒明瑾恭敬回道：「是。」
「父皇，您要什麼跟兒臣說就是。」五皇子大聲道，「兒臣保管給您獵來。」
天盛帝指著他笑駡，「行，朕等著你孝敬。」說著，又對徒明瑾道：「坐下。」
徒明瑾點頭坐下，隨即沖六皇子笑笑。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一個好好看的綜藝∼
謝謝「瀟湘葉兒」,「軟萌兔寶」,「胖豆仔」,「大小姐」,「諸葛」,「陌翛」的營養液∼
第五十九章
第二日一大早, 徒明瑾換上一身顧沁媛專門為他趕制的衣裳, 玄黑色的獵裝，裡面有一層薄薄的金絲，用顧沁媛的話說, 刀劍不長眼, 誰還拿肉做的身子去擋。
蘇啟泰遞來一個荷包道：「王爺，王妃準備的金創藥和藥丸, 奴才都裝在荷包裡，您貼身備著。」
徒明瑾接過，手指撫摸荷包上的絲線，想起他走前媛媛絮絮叨叨的模樣, 眼裡浮現出笑意。
顧沁媛真的被他上一次受傷嚇壞了, 這一回說什麼也要把全套的藥物帶上。
用清泉做的金創藥、補血丸, 不說救命，但只要還有半條氣在，又有太醫救治，怎麼著也能撿回一條命。
顧清柏那兒顧沁媛倒不怎麼擔心，一個文臣, 到時只要躲得遠遠的，又有侍衛保護，沒人會把他當目標。再說她瞧著她爹現在好似也沒那麼愚忠, 應該不會沖上前去護駕。
不過徒明瑾和賈家人就不一樣了，徒明瑾是皇子，大皇子和太子都弑父造反了, 想必對兄弟也沒什麼可笑的情誼，說不定還要專門讓人追殺其他幾位皇子。而賈家父子兩是武將，保護聖上本就是他們應盡的職責，對陣廝殺時肯定要上場。
用完早膳，徒明瑾到皇后宮裡請安。
皇后此時正想著事，天盛帝匆匆忙忙舉行圍獵，徒明瑾在出宮前還派一個小太監來宮裡送信，讓她裝病，說有知根知底的太醫在，不會有人懷疑，更別提這兩天身邊的侍衛多了不少，有徒明瑾的人，也有天盛帝的私衛。
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她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她一個婦道人家，又久居深宮，天盛帝對女子的態度總是輕蔑的，前朝的事少有拿到後宮來說，於朝中的風起雲湧，她就是個半吊子。
不過幾十年的皇后做下來，一些風吹草動還是能覺察到的。
徒明瑾想讓她待在宮裡，可她養他二十多年，不是親母子，勝似親母子，兒子眼看有危險，她在翊坤宮又怎能安心。
何況天盛帝敢拿這麼多人引太子和大皇子上鉤，應當是有依仗的，所以皇后沒同意徒明瑾的建議。
正想著呢，就聽采萃稟報道：「娘娘，王爺來請安了。」
皇后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快讓他進來。」
徒明瑾進門，行禮後直接道：「母后，這兩日您儘量和麗嬪娘娘一塊，也好有個照應。」
皇后微微歎息一聲，叫他上前來，拉過他的手道：「母后知道，好歹老大和太子都叫了我這麼多年的母后，總不會對我出手。倒是你，可一定要當心些。」
徒明瑾點點頭，「母后放心。」
圍獵開始，皇后領著後宮妃嬪和誥命夫人們，在圍場邊特意開闢出來的大帳裡坐著。
女人們臉上笑容淺淺，看的出來都有心事，尤其是賢妃，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雙手緊緊拽著帕子，眼中既有恐慌，又有隱隱的激動、喜悅。
甄妃和淑妃卻是老樣子，這會兒還在談論脂粉首飾。
甄妃不咋聰明，對付女人的小伎倆使的溜，可大事上卻不懂，兩位皇子的謀劃，五皇子自個還沒弄明白，當然不會告訴甄妃，免得她膽子小，嘴又不嚴實，到時給胡亂張揚出來。
至於淑妃，如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豫王府裡一個側妃的大肚子上。
皇后看著底下的這些人，不由覺得有些齒冷，那些男人們啊，總是將女人看作附庸，不論地位尊崇如皇后，還是身邊相伴的妻子，對他們而言都是可以放棄的。明明知曉此行有蹊蹺，還是將婦人們帶出來。
前邊獵場，天盛帝騎在一匹駿馬上，拉開弓，射殺了一隻雄鹿。
周圍人紛紛叫好，一邊的賈代善恭維道：「聖上英武，不減當年。」
天盛帝哈哈大笑，道：「代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老實，朕如今哪裡還像當年。」笑過後，揮手讓侍衛將鹿帶回營地，隨即揚鞭一指，道：「男兒們，讓朕看看你們的本事。」
武將們和一堆年輕人高聲應是，爭先恐後騎著大馬向圍場中部去。
眾人走後，天盛帝回到高臺上坐下，瞧著下面幾個留著花白鬍子的閣老文臣，不禁一笑，「愛卿們倒是清閒，只管等著他們把獵物打回來。」
內閣方首輔笑著道：「老臣可不稀罕他們打來的獵物，倒是聖上射的鹿，老臣還想多嘗幾口。」
旁邊的次輔就道：「瞧瞧你那口牙，還想吃肉呢，我看還是請聖上讓廚子做些軟和的東西來。」
天盛帝聽著笑了起來，「你們啊。」
顧清柏坐在一堆老大人中間還是蠻顯眼的，雖然差不多歲數，可愣是看著要年輕好幾歲。
「顧卿，朕聽說這次是你一個人來，怎麼沒把顧夫人和你家那兩個小子帶上？」天盛帝問道。
顧清柏拱手道：「老妻近來有些不適，請來的大夫都說要靜養，臣的三兒子在家侍奉她和老爺子，至於臣的二兒子……」顧清柏苦笑，「聖上不知，前段時日，他又跑福建去了。」
天盛帝一笑，「顧卿家裡都是些懂事孩子，可算是有一個讓你頭疼的了。」
這話一出，其他人心中自有一番思量，難不成聖上的意思是幾位皇子不懂事？
太子坐在一旁，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像是沒聽出來天盛帝的話外之意，只眼神有一絲閃動。
顧清柏只苦著臉道：「可不是，臣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他的心都在外邊跑野了。」
聊起兒孫，大臣們都有話說，天盛帝也興致勃勃加入進來。
行獵眾人到圍場中部後，便各自散去尋找獵物。
徒明瑾隨意選了個方向，侍衛們跟在後面。
今日是第一日，再怎麼也不可能一上來就動手。
所以這會兒徒明瑾還有閒心想著給顧沁媛和皇后打兩隻狐狸，正好冬天做斗篷，當然小閨女的也不能少。
至於兩個兒子，以後想要什麼皮子自己打去。
「老七，你等等我。」六皇子騎馬過來，氣喘吁吁喊道，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淩亂。
徒明瑾回頭，眉頭微蹙，問道：「六哥，你身上是怎麼回事？」總不能才剛進圍場就出事了。
六皇子擺擺手，一臉無奈道：「別提了，我先前和五哥碰到，他追著一群鹿跑，路過時把我刮了下來。」
見徒明瑾臉色不好，六皇子趕緊道：「其實我也沒事，就是蹭破了點皮，回去擦擦藥就好。」
對他這般息事寧人的老好人態度，徒明瑾恨鐵不成鋼，再怎樣也得讓老五道聲歉才是，頓時冷聲道：「六哥，人善被人欺。」
六皇子通透，知道徒明瑾是好意提醒他，就道：「你放心，六哥心裡有數。」
徒明瑾神色柔和下來，六皇子怎麼說也是皇帝的兒子，心裡的傲氣不比別人少。
圍場中的獵物是人工圈養的，身上的野性都失去大半，如熊、虎等大型動物，被放進圍場前都會被餓上一兩天，讓它們沒力氣，傷不著人，當然也不能餓得太厲害，不然那種動物兇悍起來，一般人真招架不住。
徒明瑾不想去爭什麼頭名，六皇子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本事不行，所以他們沒往有虎、有熊的地界去。
不過因為中途遇到一群野羊，所以最後他們的獵物不少。
徒明瑾還獵到好幾隻狐狸，白狐、玄狐都有，其中還有一對活的小狐狸。
蘇啟泰笑著道：「剛好帶回京城養著，給王妃和小郡主解解悶。」
徒明瑾滿意地點點頭，讓侍衛拿籠子來。
六皇子在一邊嘖嘖稱奇，老七可真不得了，這是把老婆孩子放心尖尖了。
回到營地，哥兩個還算早的。
侍衛把獵物的數量一統計，天盛帝就道：「你們兩個明兒可要認真點。」
「是。」徒明瑾和六皇子一同道。
天盛帝還想說些什麼，前方傳來鬧哄哄的驚歎聲，原來是五皇子打了一頭大黑熊。
其他人陸陸續續回來，侍衛們趕忙把各位爺們打來的獵物統計出來。
最後自然是五皇子的黑熊拔得頭籌。
四皇子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嘴角，幾個兄弟中，當數老大和老七的騎射最好，也不知老五獵來的黑熊有什麼貓膩。
狩獵結束，晚上的篝火宴會格外熱鬧。
天盛帝心情不錯，吃著烤好的鹿腿，喝著烈酒，又有老夥計說話，一看就玩得盡興。
徒明瑾端著酒杯，抬眸看向太子和大皇子。
兩人面色平靜，時不時還會互相敬酒。
平淡的一天很快過去，狩獵第二日，天盛帝沒再下場，說了一席話便讓人出發。
徒明瑾拽緊手中的韁繩，到這個時候，他篤信會有事發生。
果然，即使他今日走的路線和昨天一樣，還是意外遇上狼群。
看著餓狼放光的眼神，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場不好過。
「王，王爺，咱們先回，回去。」蘇啟泰抖著身子道。
「王爺，您先回營地，屬下來對付這些畜牲。」張大道。
「行了，一圈餓狼，爺怎麼回？」徒明瑾冷笑，不知道是老大和太子中的哪一個，不僅想造父皇的反，連這些兄弟也一個都不想放過。
他直接從箭筒中抽出三支箭，搭弓一射，正中三隻狼的眼睛。
徒明瑾一動，侍衛們統統動起來，箭矢齊飛，很快大部分的狼都被射殺。
這一回徒明瑾帶的人多，侍衛們也被張大訓練得很好，狼群殲滅後，只有幾個人受傷。
「回去讓大夫給他們診治。」徒明瑾吩咐道。
張大點頭領命，沒辦法，他手裡還提著一個人，不能給徒明瑾行禮。
徒明瑾嫌棄地瞥了一眼腿軟的蘇啟泰，「接下來幾天你在營地待著。」
知道主子嫌棄他，蘇啟泰不敢開口，只得哭喪著臉，心裡默默流淚。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的綜藝，對個暗號：四個閨女
應該不會說打廣告
有個小天使說的明星偵探還沒看過，打算去看看∼
謝謝「紅顏禍豬」, 「玉色卿染」,「zjzq123」,「☆魅夏°」,「瀟湘葉兒」,「塔塔」,「雲神不知處」的營養液，有兩個小可愛jj抽了，沒顯示出來，還是謝謝呀∼
第六十章
侍衛將地上的狼捆好放在馬上, 張大對徒明瑾道：「王爺, 咱們先回去。」誰知道還會不會再來一批。
徒明瑾擰著眉頭，面色嚴肅道：「你派些人去找六哥。」
侍衛狂奔而去，徒明瑾抬頭望向天上有些刺眼的太陽, 不知怎麼的, 他的心裡一時有些難受，太陽底下是曖和的, 可腳底的寒意卻一直往上沖。
這便是皇家，父不父、子不子？
「王爺。」張大低聲喊了一句，這是弄啥吶，咋不走呢。
徒明瑾冷哼一聲, 大手一揮, 「走。」
帝王的寶座總是誘人的, 古往今來，多少人為之付諸一切，他不會把全部身家押在上面，可既然父皇將他的野心釋放出來，那他總得抓緊了。
打馬回到營地, 亂糟糟的一片昭示著不平靜。
天盛帝和太子都不在，大臣們吵吵嚷嚷的，臉上的神情有些莫名。
「顧兄, 你看此事何人所為？」一位閣老湊到顧清柏耳邊低聲道。
顧清柏正在擔心獵場中的兩個女婿，聽見同僚問話，隨口說了一句, 「是何人，聖上心裡自有答案。」
閣老挑眉看他，顧清柏回神，笑了笑，兩人相視一眼，就什麼都明白。
徒明瑾沒去找老丈人，而是打發人去問發生何事。
「王爺，榮國公的親衛剛剛找來，說豫王在行獵途中遇到兩隻被下了藥的老虎，這會兒太醫在帳裡為他診治，聖上和幾位娘娘都去看望了。」一位侍衛來報。
賈代善負責營地的安全，沒參加打獵，四皇子被抬著送回營地時，他才剛巡視完回來，天盛帝一看見他，便讓他去找其他幾位皇子。
天盛帝也沒料到兩個大兒子如此心狠手辣，對底下的兄弟毫不留情，說殺就殺。難不成他們以為所有皇子都死絕了，就一定是他們中的一個上位？
天盛帝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直直盯著太醫給四皇子接骨。
太醫頭冒冷汗，手都有些發抖，血淋淋的一片，要不是經驗豐富，今兒他的項上人頭恐是不保咯。
淑妃坐在床沿邊，拉著四皇子的手，痛哭道：「老四，你快起來看看母妃啊。」
天盛帝被她哭的心煩意亂，開口打斷，「行了，讓太醫安心給老四醫治。」
聞言，淑妃起身，撲通跪在天盛帝面前，抱住他的腿大哭，「聖上，您可一定要給臣妾和老四做主啊。」
到底是陪伴他多年的妃子，天盛帝歎了一口氣，伸手拉淑妃起來，拍拍她的手道：「放心，老四會沒事的。」
太醫也趕忙道：「聖上、娘娘放心，豫王的傷勢不重，只是......」
「只是什麼？」天盛帝厲聲問道。
「只是豫王臉上的傷口太深，怕是會留下疤痕。」說完，太醫跪趴在地上。
淑妃聽前一句還沒來得及高興，太醫下一句一說，她頓時如丟了魂似的愣在那裡。
留疤，要是胸無大志如老六那般，臉上有多少疤痕都無妨，可老四不是啊。
天盛帝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只道：「朕知道了。」
見天盛帝往帳外走，淑妃不由喊道：「聖上。」這是要放棄她們母子了嗎？
天盛帝腳步一頓，擺手道：「老五幾個還沒回來，朕去看看。」
魏忠掀開帳簾，天盛帝抬腳出去，後面傳來嗚嗚的哭泣聲。
皇后上前一步，問道：「聖上，老四可有大礙？」其實她最想問徒明瑾如何。
「沒什麼大事，朕先派人把你們幾個送回行宮。」天盛帝道。
皇后心一緊，剛要再問，甄妃拉著天盛帝的衣袖道：「聖上，老五還沒回來呢，臣妾想等兒子一塊兒。」
天盛帝哼了一聲，「有朕在，兒子不會有事。」
語氣中的火氣，誰都聽得出來，皇后忙笑著道：「臣妾這就帶妹妹們回去。」
天盛帝點點頭，揮手讓她們離開，目光卻停留在賢妃身上。
如刀一般的視線落在背後，賢妃的臉瞬間白了，她咬著下唇，堅定地想著，兒子一定會成功的，會的。
妻妾們離開，天盛帝走進禦帳，派魏忠傳口諭讓大臣們先回山腳，順便把皇子們都叫來。
天盛帝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們，太子和大皇子面色平靜，五皇子的臉有些扭曲，六皇子吊著一隻胳膊，身子微微發抖，想來是心有餘悸，徒明瑾嘴唇緊抿，不時關切地看六皇子一眼。
「都回行宮。」天盛帝道，聲音中顯出一絲疲憊。
徒明瑾扶起六皇子，跟在前邊幾位皇子後面。
五皇子這一回腦子還算清醒，沒有吵鬧，只快步超過太子和大皇子時，大聲「呸」了一句。
回到行宮，徒明瑾交代蘇啟泰給六皇子送藥。
燭光在黑夜中跳動，一隻飛蛾撲上去，火瞬間燃遍它全身。
飛蛾撲火啊，徒明瑾眼神一閃，抬頭往窗外看去，今夜，想必誰也睡不著。
半夜三更，漆黑的天邊火光一片。
外面響起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張大推門道：「王爺，太子動手了。」
徒明瑾揚眉，太子動手，大皇子呢？他低低一笑，大皇子是想做那只黃雀？
「母后宮裡的人安排妥當了嗎？」徒明瑾邊走邊問。
「是，麗嬪娘娘也在娘娘宮裡。」張大回道。
行宮已被太子的人控制住，一批叛軍往這邊來，張大拉過徒明瑾往裡一躲，小聲道：「王爺，走另一條道。」
行宮最大的宮殿中，天盛帝安然坐在龍椅上，旁邊的魏忠站得筆直。
望著空蕩蕩的宮殿，天盛帝呵呵一笑，「這個時候也只有你陪在朕身邊。」
後宮妃嬪，最看重的是她們的兒子、娘家，而那一個個兒子呢，最想要的是底下這張龍椅。
魏忠笑著道：「奴才是聖上的奴才，自然會一直陪著聖上。」
天盛帝一笑，沖大門喊道：「進來，太子。」
太子推門而進，厚重的門撞在牆上發出「嘭」的響聲。
「父皇好似一點也不意外。」太子手一揚，將士從兩邊沖進來。
天盛帝看著他，神色沒有半點改變，「朕以為會是老大先進來。」
「他的人手都被孤控制在外頭，哪還有人闖進來。」太子坐在太監抬來的椅子上，手撐著下巴，悠然道：「父皇，如今行宮全是兒臣的人手，父皇若不想當唐高祖，還是早點寫下詔書，直接退位給兒臣算了。」
天盛帝冷笑，「秦王殺了太子，最終逼宮，你和他一樣嗎？你幼時朕便立你為太子，把著大義名分，只要等朕一死，皇位終究是你的......」
太子哈哈大笑，「父皇，你看看兒臣如今的樣子，活得過您嗎？」
太子的身體本就不好，又被人下阿芙蓉之毒，解毒、戒毒，一長串的過程，早把他的身體掏空了。
何閔找來的名醫為他看過，憑他的底子，能活過六十都能說句保養得宜。
他今年已是四十的人，離六十歲還有多少年？可看看他的父皇呢，要說天盛帝還有十多年可活，這話一定有人相信。
天盛帝仔細端詳太子，頓時一驚，今早上還烏黑的頭髮，如今兩鬢卻是斑白。
天盛帝手一抖，指著太子道：「太子，你......」
太子一點也不在意，「兒臣幽閉東宮的那段日子，父皇沒來看過，比現在還要蒼老幾分。」說著，又是一笑，「父皇既然如此心疼兒臣，何不早些把天下交給兒臣，父皇也好頤養天年。」
天盛帝的臉色冷硬下來，心疼太子身體不好是一回事，太子想來搶皇位卻是另一回事。
太子一瞧，便知道天盛帝心中的想法，當即嘲諷道：「父皇不願意，那兒臣只好自己動手來拿。」
一個穿著甲胄的士兵朝二人走來，魏忠立馬擋在天盛帝面前。
天盛帝伸手撥開魏忠，目光灼灼看著太子，「老二，你真要造反嗎？」
太子攤攤手，「父皇，難道您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老二，朕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把人撤走，你依然是太子。」天盛帝沉聲道。
太子撲哧一笑，「要是十年前父皇您說這話，兒臣是信的，不過如今，就憑您能眼睜睜看著兒臣派人去殺幾個兄弟，您說兒臣還能相信嗎？再說，只要您寫下詔書，兒臣還用做什麼太子。」
說到這兒，太子站起身，走上前來，有些瘋狂道：「父皇，您也不想兒子弑父的，對？」
徒明瑾躲在暗門後，聽見太子說天盛帝知道他們今日會遇險，心頓時沉到穀底，他以為父皇不清楚，可原來不是麼？
天盛帝沉默不語，片刻後才道：「朕以為你和老大不會那麼狠心。」
「父皇認為兒臣和那幾個兄弟有什麼感情，會捨不得他們去死？」太子冷冷道，「自從父皇扶起老大和兒臣打擂臺，又把老四、老五、老七拉出來，這些個兄弟，早就是兒臣的眼中釘。」
天盛帝閉了閉眼，悲切道：「他們都是你的兄弟。」
「兄弟，想拉孤下馬的兄弟？」太子冷笑，「父皇，這些廢話不必再多說，您還是早些把聖旨寫出來。」
「來人，筆墨伺候。」太子吩咐道。
大殿中陷入了靜默，沒有一人動手。
太子一時之間有些失神，接著厲聲喊道：「來人。」
仍舊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將士們都垂下頭如雕塑一般，一動也不動。
太子的手腳漸漸冰冷，他呲了一聲，抽過身邊將士腰間的大刀，拿刀架在將士的脖子上，咬牙切齒道：「孤讓你動手。」
那將士依然沒動。
「太子，你還不懂嗎？這些都是朕的人。」天盛帝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寫越心疼太子......
二更來啦∼
第六十一章
太子的心像被人狠狠攥著一般, 拿刀的手止不住發抖, 他自嘲一笑，隨後將刀甩在地上，「父皇算無遺漏, 兒臣不及。」
連身邊的親衛都是天盛帝的人, 他這個太子當的有何樂趣？
天盛帝閉了閉雙眼，平靜吩咐道：「將太子收押, 回京後再處置。」
打頭的將士躬身領命，很快將太子制住。
這時，殿外跑來一個小太監，「聖上, 忠勇王爺帶人闖進行宮來了。」
天盛帝沒理, 扭頭對太子道：「老二, 朕再教你最後一句，無論做何事，都要留後手。」好比老大，展現給太子的底牌只顯露一半，另一半卻埋藏很深。
太子冷笑一聲, 天盛帝也並不在意，老二已經廢了，接下來就剩老大。
大皇子帶著大批人馬闖進行宮, 高聲叫道：「太子謀反，挾持父皇于宮中，眾將士隨本王救駕勤王。」
大皇子籌謀多年, 自然準備萬全，行宮的守衛招架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敵軍的大刀砍下。
外面兵荒馬亂，兵將們的慘叫聲，太監宮女們的哭泣聲不絕於耳。
後宮妃嬪處，皇后和麗嬪臉色發白，心都提在嗓子眼上。
「娘娘。」麗嬪不安喊道。
皇后安慰道：「放心。」話是這麼說，她的雙手卻緊緊扯著手帕。
眼看大皇子就要逼近宮中，後方卻來了另一批人馬。
徒明琅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無論是太子還是大皇子都鬥不過天盛帝。
太子身邊的人被他換了一遍，對於有母家支持的大皇子，他當然也不會放鬆警惕，賈代善便是他留下的後手。
賈赦跟在他爹的後頭，想起賈瑚的囑咐，穩了穩心神，疾步上前，護在賈代善身邊，與敵人廝殺。
賈代善又是好笑、又是欣慰，不過這會兒可不是感動的時候，他握緊兵器，向前沖去。
賈代善帶來的兵是禁軍和西山大營的好手，大皇子的兵雖有理國公幫著訓練，但到底比不過。
一個時辰後，叛軍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大皇子連同百來個侍衛被人圍在中央。
賈代善上前拱手，勸道：「王爺，投降！」
太子瞥了一眼不遠處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大皇子，不由慘然一笑，他們兩個還真是有緣分，爭鬥多年，如今的結局也是一樣。
天盛帝看著兩個大兒子，長歎一口氣，語氣淡淡道：「把其餘幾個皇子都叫來。」
張大聽見裡邊的聲音，小聲道：「王爺。」
徒明瑾點點頭，趕在傳話的小太監之前，回到房裡。
父子幾個全部聚在大殿中，五皇子沖天盛帝喊道：「父皇，徒明嶽和徒明毓兩人犯上作亂，試圖造反弑父，兒臣這就為父皇殺了這兩個不孝子。」
說著，他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頭一個向太子刺去。
天盛帝一把將手中的茶杯扔向他，呵斥道：「不忠不義的東西，朕有讓你動手嗎？」急躁冒進，眼中的野心一點也不加掩飾，這真的是他兒子？
徒明瑾往前微傾的身子慢慢放鬆下來，太子年輕的時候，對下面幾個弟弟都不錯，徒明瑾還能記起他教自己念書的場景，不管怎樣，總不能讓他在眼前被殺。
五皇子頭頂著個大包，心裡委屈，眼都紅了，「父皇。」
天盛帝瞪他一眼，讓太監把他拉下去。
沒五皇子說話，其他人都沉默著，天盛帝直接對大皇子道：「你倒是比老二準備的周全。」
大皇子呵呵一笑，眼睛直視天盛帝，「父皇以為兒臣只做了這些？」
京城！徒明瑾臉色微變，看向大皇子的眼神很是不善。
天盛帝只一笑，「你說的是京城？」
＊＊
端王府，自打徒明瑾走後，顧沁媛就帶著三個孩子住在正院。
京城裡吵鬧起來的時候，母子四人正在睡覺。
門外有人焦急地敲門，顧沁媛心口「嘭」的一跳，一下子就被驚醒。
「母妃？」永昊揉了揉眼睛，還有些茫然。
顧沁媛拍拍他的背，「沒事，你先睡，母妃去看看。」
床上三個孩子，顧沁媛躡手躡腳下床，拿了一件衣架上的袍子披在身上。
今晚是蜜蠟守夜，顧沁媛出來時便看見她指著小太監低聲罵。
顧沁媛不由輕笑，蜜蠟這才放過小太監，擰著細眉道：「主子怎麼下床了，嬤嬤交代過坐月子不能下床的。」
顧沁媛擺擺手，「沒事。」說著，看向小太監問道：「外邊出了什麼事？」
小太監被教訓了一頓，知道幾個小主子在睡覺，不敢再大聲，「王妃，宮裡九爺來信說有叛軍到京城，讓府中的侍衛注意些。」因為聽到有叛軍，他一慌張，就忘記了何大人的吩咐，一定要輕聲細語，不能嚇到王妃。
顧沁媛一愣，要說怕，肯定還是有一點的，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裡有底，聽見京城動亂，她還很鎮定。
把小太監打發走，蜜蠟蒼白著一張臉，「王妃，奴婢把嬤嬤和幾個姐姐都叫來屋裡。」
「好。」顧沁媛同意了。
裡屋，永昊坐在床上，小手撫著妹妹的肚子哄她睡覺。
「母妃，是不是出事了？」永昊看著進門的顧沁媛問道。
徒明瑾走前對永昊說，他是家中長子，父王不在時，就得由他保護母妃和弟弟妹妹。
此後，永昊更像個小大人，白天還會到前院聽何軒和徐懷生論事。
他也從不開口，有什麼不懂的，就記在小本本上，打算等徒明瑾回來再問。
顧沁媛略點一點頭，柔聲道：「有何大人和徐先生在，不拍。」
永昊伸長胳膊，拉顧沁媛坐下，拍拍她的手，「母妃也不要怕，永昊保護你。」
顧沁媛一笑，心裡還有點窘，不過小男子漢的自信心可不能受打擊，她就道：「好，永昊保護母妃。」
永昊點頭如搗蒜，神情中還有一絲小得意，「還有弟弟妹妹。」
端王府其實沒什麼可擔心的，最要緊的還是宮裡，天盛帝外出行獵，總不會把玉璽帶在身上，大皇子打的就是這個注意，讓理國公帶兵入宮找到玉璽，佔領皇宮。
徒明琅站在宮牆上，問旁邊的馮唐，「馮老將軍，理國公的人闖得進來嗎？」
「殿下放心，有禁軍在，柳彪那個老匹夫進不來。」馮唐回道。
看著底下帶兵廝殺的理國公，馮唐心中不免歎息，堂堂駐邊將領，又有祖上的功勞，何必要一條道走到黑。
不過世人活著為的便是功名利祿，誰又不想讓家中出個皇帝呢？
徒明琅聽後稍稍放心，只要闖不進來就好，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鐵網山的情形如何？
京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鐵網山現在卻很混亂，天盛帝本來已經將太子和大皇子關進囚室，哪知最後竟然會冒出一個刺客來。
那刺客是乾清宮出身的太監，伺候天盛帝有好些年，誰能想到他會刺殺皇帝呢。
那人舉著利刃刺向天盛帝時，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天盛帝用手擋了一下，旁邊的魏忠和賈代善才沖上去。
刺客武藝高強，僅魏忠和賈代善還制不住他，兩人都受了傷。
僵持中，只見徒明瑾將腰間的刀抽出來，朝刺客的後背扔過去。
刺客一頓，隨即癱倒在地上，徒明瑾快步上前，一腳踢開他。
「父皇，您沒事？」五皇子關切道。
天盛帝臉色發青，厲聲道：「給朕查。」他十分惱怒，御前侍奉的太監居然有不軌之心，這不僅是打他的臉，還表明另有叛臣沒抓到。
徒明瑾道：「父皇，先讓吳御醫來。」
天盛帝看看手上的傷口，又看了一眼倒在一邊的賈代善和魏忠兩人，「讓隨行的太醫都來。」
太醫們匆匆趕來，吳御醫一看天盛帝的傷口，頓時吸了一口冷氣，「聖上，您的右手……」傷了筋脈，以後能不能使出力氣，可就難說。
這會兒是在寢宮，周圍沒有旁人，天盛帝沉聲道：「你儘管治。」
吳御醫垂下頭，低聲道：「是。」
另一邊，其他太醫在給賈代善和魏忠診治。
賈代善的胸口被刺了一刀，情況雖不嚴重，但到底傷了根本，以後只能靜養。
魏忠倒只是皮外傷，擦兩回藥就好。
賈赦守在一旁，懊悔得不行，早知道就該時時跟著他爹的，可聖上當時沒召見他啊。
殿外，徒明瑾領著天盛帝的口諭命人打掃行宮，又派人去安撫後宮的皇后和妃嬪。
五皇子哼了一聲，「老七今天還真是威風。」想著天盛帝看向徒明瑾滿意的眼神，五皇子覺得他明天飯都不用吃了，反正氣都氣飽了。
老大和太子眼看著就不成了，老四也破相了，幾個兄弟該他出頭才對，結果冒出個老七來。
徒明瑾不想搭理他，今天發生這麼多事，老五還在那裡拈酸吃醋。
「老七身手是不錯。」六皇子拍拍徒明瑾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別在意五皇子的酸話。
徒明瑾淡淡一笑，表示他沒放在心上。
處理完一切，天都濛濛亮了，一晚上沒合眼，所有人都一臉疲憊。
突然，一個侍衛急匆匆跑來，神情惶恐，進殿時還跌了一跤。
徒明瑾三人在大殿裡坐著，聽見聲響，抬眸向他看去。
五皇子火冒三丈，沖他大喊道：「幹什麼呢？」
「回，回王爺，太……太子他吞金自盡了。」侍衛磕磕絆絆說道。
「你說什麼？」五皇子面上一喜，聽見天盛帝的怒吼，立馬拉下臉，佯裝悲切。
侍衛趴在地上，顫抖著身子，對走出來的天盛帝又說了一遍。
天盛帝左手捂著胸口，心臟急劇跳動，忽而眼前一黑，直直往下一倒。
「父皇！」「聖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所以晚啦，不好意思呀∼
小天使們推薦的綜藝會找時間看的，謝謝大家安利∼
謝謝浮世清歡的地雷∼
謝謝「軟萌兔寶」,「紅顏禍豬」,「安」,「浮世清歡」,狼先森和林站長」,
第六十二章
誰也沒料到天盛帝竟然會倒下, 別說徒明瑾三個, 就連貼身伺候的魏忠也沒想到。
兩個兒子叛亂，他一早就把事一樁樁地安排下去，太子和大皇子籌備多年的計畫, 沒過兩天, 一切都化為烏有。
他那樣平靜，說緝拿就緝拿, 連臉色都沒變，眾人以為他對太子和大皇子沒了感情，哪裡又知道他聽見太子身死的消息會撅過去。
那個糊塗的侍衛已經被收押下去，天盛帝沒事, 他最多被判流放, 要是天盛帝不好, 他就只能往斷頭臺上走一趟了。
御前侍候的只魏忠和吳御醫兩人，魏忠紅著眼睛站在床邊，吳御醫凝神靜氣，正在給天盛帝針灸。
幾個皇子跪在外頭，一個都沒說話, 各有各的思量。
五皇子低著頭，臉上的表情換來換去，兩個大的, 一個死了，一個被關在囚室，老四還躺在床上沒醒, 論爵位、論年齡，他當仁不讓。
別說，要是老爺子就這麼去了，他上位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徒明瑾心裡有點難受，天盛帝早前把其他兒子當做太子的磨刀石，盼著磨出一塊美玉，後來老了，便將太子在內的所有兒子都看作是覬覦皇位的餓狼，時時提防，小心試探。
可人的感情如此複雜，他無法不怨懟，但眼看天盛帝出事，他又何嘗會心生快意。
皇后領著妃嬪過來，個個攏了眉頭，神情焦急又悲傷。
賢妃被關在寢宮，淑妃要照顧四皇子，也沒個人通知她，所以來的就皇后、甄妃、麗嬪和一些小才人。
見了徒明瑾，皇后抖著聲調問道：「聖上如何？」
徒明瑾起身迎上去，扶住皇后的胳膊，「吳御醫在為父皇診治，現在還沒出來。」
甄妃拿手絹捂臉低低哭泣，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五皇子上前，握了她的手，「母妃放心，父皇會沒事的。」說著，手微微用力，眼皮子一掀，給甄妃使了個眼色。
甄妃一頓，瞬間懂了兒子的意思，心裡活泛起來，跑向里間，哭得更是大聲，「聖上！」
皇后柳眉一皺，平日裡甄妃母子爭寵也就罷了，如今這個關頭，讓他們搶了先機，倒顯得她這個皇后無用。
當即端著一張臉，厲聲喝道：「做什麼吃的，還不給本宮攔下甄妃。」
天盛帝在裡邊躺著，如今自然是皇后最大，要是聖上駕崩了，不管是哪個皇子登基，皇后都會榮升為太后。
底下人心裡都有一桿秤呢，幾個機靈的小太監一把拖住甄妃。
甄妃剛要大喊，采萃伸手捂住她的嘴，絲毫不怕她陰測測的眼神。
「母后，你這是何意，父皇還沒……」五皇子大聲道。
皇后看都沒看他，只道：「本宮進去看看聖上，其餘人都在外頭候著。」
「是。」
不等甄妃母子反應，皇后走進里間，幾個太監立馬堵在門口。
采萃放開甄妃，對她福了福身，眉毛彎彎道：「還望娘娘恕罪。」
甄妃舉起巴掌，剛要落下，被麗嬪攔下，「甄妃姐姐，采萃是有品級的女官，可不是你宮裡那些能隨意折騰的小宮女。」
甄妃陰冷地看著她們，哼了一聲，落下巴掌，用力掃掃衣裳。
等皇兒登位，看本宮不弄死你們這些賤人！
「老七命可真好！」五皇子冷冷道，有皇后這個養母，倒是他落了下層。
徒明瑾微垂眼瞼，這個時候，說心裡沒想法是假的，但御醫還沒確診，父皇的身體如何，很難說。
如今他能做的，便是一個穩字，誰能穩住，才可能有贏面。
六皇子此時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瞅著老五這樣，倒像是父皇快要駕崩了似的。
里間，魏忠等在門口，見皇后進來，聲音哽咽道：「娘娘。」
皇后擺擺手，快步走到床邊，問吳御醫，「怎樣？」
吳御醫取下最後一根銀針，沉吟半響才道：「聖上氣急攻心、肝陽暴亢，加上昨日又受了傷......」
「本宮不耐聽你這些，你直說要不要緊。」皇后皺眉道。
吳御醫頓了一下，沉聲道：「是中風之症。」
皇后一愣，眼裡閃過深思，接著才問：「可治得好？」
吳御醫回道：「臣已施針完畢，只是效果如何，還得等聖上醒後才知。」
御醫說等著便只能等著，天盛帝沒醒之前，整個行宮和京城上下都陷進恐慌裡。
太子的屍體，徒明瑾親自帶人去收斂。
行宮哪有新打好的上等棺木，最後還是幾個老太監砍了鐵網山上的檣木，匆匆打了一副棺槨。
山腳下的文武大臣，皇后下懿旨，二品以下的官員先回京，閣老和幾個尚書都住到行宮來，京城送來的書信由他們帶著三位皇子共同商議。
皇后如此不偏不倚的態度，大臣們心中頗感意外，還以為皇后會幫著端王掌控朝局呢。
別說他們心底陰暗，八位皇子，眼瞅著折了兩位，還都是造反失敗，其他幾個皇子要沒那心思，才怪！
徒明瑾三人正在聽方首輔和次輔議事。
理國公擅離職守，沒有詔令私自帶兵入京，還企圖攻打皇宮，雖說被馮唐拿下，可那些兵將又該如何處置，總不能全關在大牢，京裡哪有那麼多牢房給他們住。
還有行宮外的叛軍，那些都是大皇子的私兵，根本不是朝廷正規的兵將，又該拿他們怎麼辦？
除了將領，低階的兵士都以為自己參加的是正規軍，也不知道大皇子帶他們是來造反啊。
五皇子渾不在意道：「不知道怎麼辦，全殺了就是。」
方首輔眼皮抖了下，以前可沒發現睿王這麼狠戾。
次輔笑了笑道：「聖上還沒醒，臣等只是商討商討，該如何處置還得等聖上醒來再說。」
六皇子心裡默默吐槽，五哥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徒明瑾微微蹙眉，想了想才開口道：「這麼關著也不是辦法，行宮和京裡沒那麼多糧食。理國公帶的人都是邊關的將士，既然犯上作亂，自然不能讓他們回邊關去，西山大營不是開了地種糧，讓他們耕地去。至於大哥的私兵，練了那麼多年，總不能放著不用，打散到邊關的各個軍營去。」
「老七這麼說，他們跟著造反，結果什麼事都沒有？」五皇子撇嘴問。
徒明瑾面不改色，只道：「他們不過是聽從命令，怕是連和誰打仗都不清楚。」
「端王爺說的極是。」方首輔捋著鬍子，點頭道，「先把人打發走，等聖上醒來，若覺得不滿意，再重新下令便是。」
其它幾個閣老跟著點頭。
這幾個老頭子，五皇子冷笑一聲，「隨你們，本王倒要看看父皇醒來後怎麼說。」
叛軍的事暫且定下，刺客一事還沒查明，加上京裡的大小事，眾人還有的忙。
三個皇子的表現，臣子們看在眼裡，一位閣老對顧清柏比了個大拇指，「老顧，這個。」
顧清柏無聲輕笑，理理衣袖沒說話。
四皇子宮裡，看著鏡中破了相的自己，四皇子怒火中燒，猛地把銅鏡掃在地上。
旁邊的太監、宮女連忙跪下，「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淑妃進門來，見著這一幕，急忙勸道：「老四放心，母妃宮裡還有幾盒玉容膏，一定會好的。」
四皇子扯扯嘴角，笑都笑不出來，如此深的傷疤，除非是仙藥，否則什麼玉容膏都沒用。
他心裡恨極了，這麼好的局面，連老六都能出頭，而他卻只能在屋裡對鏡自憐。
只要這麼一想，他就恨不得將太子鞭屍，還有老大，居然還能好好活著。
淑妃也難受，可再難受日子還得往下過，她只能拉著四皇子的手勸道：「會好的，會好的。」
也不知是在安慰四皇子，還是安慰她自個。
行宮裡亂糟糟的，京城亦不遑多讓。
自打理國公帶兵入京，皇宮遭殃不說，一些眾臣府邸也被亂兵攻打。
端王府周圍都是宗室，每家都有侍衛，亂兵一來，就被拿下。
那晚上，顧沁媛和三個孩子在屋裡安安穩穩地睡著。
第二天清晨，福順就來傳話，說外邊無事了。
顧沁媛讓福順獎賞侍衛，又派人去親近幾家瞧瞧情況。
除了賈家，其他府都沒出什麼事。
原來，到榮國府去的亂兵將領眼看自己這一方就要失敗，為爭取時間逃跑，他就大喊說賈代善已經被大皇子殺了。
賈瑚當時一驚，剛想開口問，亂軍趁機逃跑了。
下人和護衛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只能眼巴巴地瞧著賈瑚。
賈瑚穩穩心神，讓護衛守在外面，又派人去報官追拿逃犯，還吩咐下人不能到後院亂說，這才和賈代善的心腹商議如何到鐵網山打探消息。
可哪知下人中有個蠢貨，嘴上沒個把門，竟然把賈代善的「死訊」傳到後院。
賈家的女眷和孩子都在老夫人院裡，婆子嘴裡叫喊著「老爺出事了」，院裡頓時亂了套。
老夫人癱在椅子上，把她叫來一問，忽地暈了過去。
老夫人已是快八十的人，保養得再好，也快到時候了，一晚上的強撐，加上又受驚嚇，太醫還沒到，她就已然沒了氣息。
顧沁媛的金手指能救她一次，第二次是再也不能。
賈瑚震怒，將幾個下人狠狠收拾一番，祖父出沒出事還不清楚，結果老夫人好端端在府裡坐著，卻去世了。
老夫人一死，賈史氏就抖起威風來，她如今倒有些盼著賈代善的「死訊」是真的，賈代善有救駕之功，聖上肯定會重賞賈家，沒有賈代善母子，功勞肯定會落在她和兩個兒子身上。
她是超品國公夫人，老婆子和賈代善一死，整個榮國府，就她最大。
沒等顧沁婷和賈瑚商榷好怎樣給老夫人辦喪事，賈史氏直接讓賴大到各府報信。
這番操作簡直讓人無語，別說外邊還亂著呢，就說你把人請來，府上什麼都沒準備好，要怎麼招待？
顧沁婷強打起精神，不再傷心老夫人的死亡，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體面地給老夫人辦喪事。
因此，等端王府的人到榮國府，赫然發現賈家人正在爭吵。
賈史氏和賈政一方，希望趕在賈赦回京城前辦了老夫人的喪事，這樣他們就能宣稱賈赦不孝，都沒親自送祖母最後一程。
至於他沒在的原因，眾人都知道，可那又怎麼樣呢，他沒在是事實，嘴皮子上下一碰，什麼話說不得。
要說賈史氏覺得自己對賈赦也不是那麼無情，她就是想著賈赦名聲不好，府上的爵位說不定會落在賈政的頭上，到時二房有爵位，大房賈赦自己在軍裡也有官位，何況賈代善不是常常念叨賈瑚以後一定可以高中嗎？
兩房勢均力敵，她正好當老太君，在兩個兒子之間玩平衡。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賈史氏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掌控大房，不管是翅膀硬的賈赦，家世好的顧沁婷，還是大房兩個不親的孫子，要是大房得了爵位，她還不得看兒子媳婦的臉色過日子。
不過二房則不一樣，賈政襲爵靠的是她，到時她肯定能拿捏住兒子。
大房賈赦不在，加上賈史氏又是婆母，占著禮法上的優勢，顧沁婷還真不好和賈史氏爭論。
還好有賈瑚在，他有前世的記憶，又有顧老太爺的教導，加上賈代善時時把他帶在身邊培養，說的話有條有理，賈史氏反駁不了。
不過賈史氏可不是講理的人，占著祖母的身份胡攪蠻纏，說來說去就是她孝順老太太，不願老夫人走得不安心，早早辦喪事也是為老夫人和兒孫好。
賈瑚聽後，只覺得荒謬可笑，如今這般吵吵鬧鬧真的是孝順曾祖母？
曾祖母身前最掛記祖父和他爹，沒見著他們最後一面，她真的能走得安心？
何況祖父有沒有出事還沒確定，祖母這個時候就變得毫無顧忌，真不怕祖父回來斥駡她嗎？
二叔也是，一臉的正直，不過是裝模作樣，口中斥責他和母親不孝，不聽祖母的話也罷了，連老夫人的喪事都不願辦。
賈瑚嗤笑，到底是何人不孝，為了個爵位盼著祖父死，還讓曾祖母走得不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仿佛看到大型打臉現場∼
謝謝星澤的地雷∼
謝謝「水零鳥」「安」的營養液∼
第六十三章
四位主子相持不下, 劍拔弩張之際, 門房傳話說端王府來人。
賈史氏一怔，看向顧沁婷母子的眼神頓時淩厲起來，好啊, 這是派人搬救兵去了？
「昨兒京城大亂, 也不知端王府如何？」賈瑚一點也沒在意賈史氏難看的臉色，直接讓門房將人請進來。
「太太。」賈政在賈史氏身後低聲道, 端王府來人對他們可不利。
賈史氏還能不知道這個，眼看就快和大房撕破臉，要是讓顧氏的靠山摻合進來，她的計畫可就真成泡影了。
只是端王妃派人來看顧氏, 她又不能攔下, 只能眼睜睜看著人進來。
來人是端王府的侍衛, 顧沁婷和賈瑚向他們詢問王府的情況，得知顧沁媛和三個孩子都好，兩人都松了口氣。
「不知府上如何？」打頭的侍衛問道。
雖說賈瑚不同意立馬給老夫人下葬，但曾祖母逝世的消息還是該給各府說一聲，至於家裡祖孫、婆媳相爭的醜事, 他沒說，再怎樣都不能鬧到外面去。
聞言，侍衛面露肅容, 口中道：「節哀順變！」
離開賈府，侍衛腦海中的念頭轉了一圈，心裡細細估摸該如何給顧沁媛回話。
外人走了, 賈史氏立馬板著臉道：「喪事都是有儀程的，總不能到頭七的時候，老太太還沒小斂。」
賈政立即點頭道：「很是如此。」
顧沁婷看了一眼兒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賈瑚微微蹙眉，鐵網山的消息還未傳回來，但到底不能這麼乾等著，就道：「府上先操辦起來，明日遣人到各府去報喪，停靈的時日長些，等祖父和父親回來見曾祖母最後一面。」
賈史氏心裡冷笑不已，大房這個孫子一副當家人的模樣，還真是礙眼。
榮國府掛起喪幡，各府得到消息，紛紛換上喪服到榮國府奔喪。
顧沁媛坐著月子，永昊還小，所以最後是何軒到榮國府走一趟。
京裡有恆親王和徒明琅守著，又有馮唐帶人追拿逃兵，所以還算太平，即使那一晚上驚險，有幾家被亂軍攻了進去，終究沒出什麼大事。
榮國府老夫人的地位不一般，她去世，喪事辦的頗為隆重。
因著鐵網山的消息沒傳回京城，大家臉上都是一水的莊嚴肅穆，倒也符合這場面。
按理說賈赦不在，賈政這個當叔叔的自然得挑大樑，可偏偏他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最後還得由賈瑚和隔壁甯國府的賈珍一同籌辦喪禮。
不過這樣也好，有賈瑚和賈璉代替賈赦迎客、守靈，別人也不能說賈赦不孝。
可把賈史氏氣的，這麼好的機會，二兒子硬是生生往外推，她這會兒心裡後悔得不行，早知道賈政如此不爭氣，她還不如和賈赦搞好關係。
不過現如今都這般了，也沒那後悔藥吃，兒子不爭氣，她自己就擺出孝順兒媳的模樣，守在靈前痛哭流涕。
一邊哭著，一邊祈求老天爺開眼，一定要讓賈代善死在外頭。
賈史氏做著老封君的美夢，卻沒料到老夫人頭七前一天，賈代善父子趕在聖駕前先回京了。
雖然賈代善臉色蒼白，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可到底人好好的站在那兒。
賈史氏臉色大變，見著賈代善就跟見鬼了似的，張大嘴想尖叫，好歹記得有外人在，強咽下快要脫口而出的話。
賈代善從賈瑚派來尋他們的護衛那裡得知賈史氏近幾天的行徑，尤其是老夫人去世的第一天，她就在榮國府擺譜，恨不得立馬把老夫人下葬，幾十年的夫妻，他哪能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只怕是在驚詫為何他沒死。
賈史氏可不是訝異，明明叛軍說賈代善被大皇子殺了，可為何眼前還會冒出個人來？
「老大，給我拿炷香來。」說著，賈代善瞪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賈政，心想著給老夫人辦完喪事再和他算帳。
賈赦紅著眼眶，從賈瑚手裡接過香遞給賈代善。
父子兩眼淚滾滾而落，悲傷的難以自抑，其他人都不好開口問行宮的情況。
聖上如何？太子真的死了？大皇子呢？
別說他們心急，這不是好些天禁軍在京裡抓人，沒參與造反的府邸倒還好，那些跟著太子和大皇子叛亂的，九族之內全都給抓進大牢。
賈代善和賈赦回來，自然證明大部隊也該回京了。
天盛帝昏迷兩天后，終於在魏忠可憐巴巴的目光下醒來。
醒了當然是好事，魏忠咧開嘴還未笑出來，就發現天盛帝不對勁。
「聖上。」魏忠小聲叫道。
天盛帝慢慢抬起左手，沒到半空中，陡然落了下來。
魏忠嚇了一大跳，忙往外喊道：「快讓吳御醫來。」
皇后妃嬪、內閣大臣、幾個皇子，就連四皇子和淑妃都匆匆趕來。
吳御醫診完脈，對旁上的天盛帝道：「臣煎服藥來。」
天盛帝點點頭，強忍著沒發火，剛醒來他自己就覺得不對，身體僵硬不說，連話都說不出來，只眼珠子能動一動。
天盛帝半癱的消息傳出來，所有人臉色一變，隨即心裡的想法蹭蹭蹭地往上冒。
皇后一怔，指尖微微顫抖，再是想不到，當初魁偉英武的天盛帝如今竟然連床都下不了。
幾個太醫圍在一塊商議天盛帝的病情，皇后和妃嬪們在御前侍奉天盛帝，徒明瑾四個兄弟就只能坐在椅子上等著。
徒明瑾摩挲著手中的茶杯，片片茶葉在水上漂浮，悠然又寧靜，可他心裡卻很不平靜。
五皇子心急如焚，伸長脖子往里間看，恨不得沖到天盛帝床邊去。
四皇子陰沉著臉，緊抿嘴唇，一聲不吭，他如今這樣，就只盼著天盛帝趕緊好起來。
六皇子倒還是當著他的小透明。
內室，天盛帝看著眼前一個個的妃嬪，渾濁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手指點點她。
皇后坐到床沿邊，伸手握住天盛帝乾癟的手掌，柔聲道：「聖上。」
天盛帝張了張嘴，像是在說什麼。
皇后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太子」，當即拍拍他的手，「聖上安心，老七已經帶人給太子收斂，行宮裡還專門設了一個靈堂。」
天盛帝微微點頭，徒明瑾和皇后辦事他是放心的。
對於太子，天盛帝的感情很是複雜，既心寒這麼多年的心血被白白浪費了，又悔恨當初沒有教導好他。
如今太子人死了，往事種種的不好，都煙消雲散，能記住的就只是他的好。
天盛帝雖然癱在床上不能動，但神志還是清醒的，太子的事妥當了，如今最要緊的是他自個的身子。
中風之症，不是小毛病，何況天盛帝年紀大了，近兩年又愛食葷腥，要想徹底治好可是難。
吳御醫和同僚改了好幾個方子，才終於定下治療方案。
過兩天，天盛帝便能開口說出一兩個字，只是瞧著太醫們沉重的臉色，就知道他這病不好說。
天盛帝自己心裡也清楚，起初還會發怒打翻藥碗，把身邊的人全轟出去，但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自打能說出話，他便將事情一點點安排下去，叛軍按徒明瑾的方案打發走，大皇子和賢妃關押在一塊，等回京後再處置。
那個刺客也查清楚了，是賢妃嫁給天盛帝后安插在他身邊的，往日從不吩咐他做事，只需將天盛帝的行蹤告知便是。
大皇子要謀逆，賢妃就動了這一步棋。
天盛帝怒火中燒，差點沒再厥過去，無論是兒子，還是陪伴多年的妃子，原來心心念念的都是要他死。
這一回不用再多說，天盛帝直接將大皇子和賢妃廢為庶人，語氣十分冷硬。
大皇子還能被押送皇陵，賢妃就只能死路一條。
甄妃和淑妃搶著到監牢去送□□，親眼看見賢妃死亡，兩人心中十分快意。
大皇子害她們的兒子，天盛帝顧念著父子情義，不忍殺大兒子，她們只好送賢妃先走一步，至於庶人徒明岳，老頭子現在那樣，還管得了多久。
行宮的事都解決了，天盛帝便下令回鑾。
途中，賈瑚派來的護衛在半道上遇上回京的眾人，還是賈赦在外邊認出他們來。
護衛們哭喪著臉把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訴他，賈赦頓時就愣住了。
賈代善坐在馬車裡聽他們講話，差一點沒把邊上的案幾掀翻。
父子兩跪在天盛帝跟前，請求讓他們趕回去送老夫人最後一程。
天盛帝沒想到最親近的乳母也去了，心裡歎了一聲，揮揮手讓他們先走。
也是因此，賈代善和賈赦才能在老夫人頭七前趕回來，否則跟著大部隊慢悠悠的，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到。
頭七後，賈代善強打起精神為老夫人辦喪事，等天盛帝的聖旨下來，便閉府守孝。
賈代善父子帶兵處理了叛軍，賈代善又在御前救駕，封賞自然比旁人厚上好些。
賈代善早就擬好摺子，準備將爵位傳給賈赦，他如今的身體只能靜養，榮國府以後靠的還是大兒子。
至於賈政，賈代善搖搖頭，要早知道二兒子對祖母一點孝心都無，還跟著賈史氏亂來，想要打爵位的注意，恐怕第二份奏摺賈代善怎麼都不會寫。
不過摺子已經遞了上去，他也沒那個臉去和天盛帝說再考慮考慮。
要說古時候，身為臣子，最大的功勞莫過於救駕，老夫人的喪事一完，御前太監便帶著聖旨到榮國府。
賈赦應了天盛帝給他取的字，襲了侯爵，因著賈代善只求寬待兩個兒子，所以賈赦的侯爵還能傳兩代下去，三代後始降。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再來呀∼
第六十四章
賈政的官職最終還是批了下來, 六部中只工部和禮部最清閒, 也少有捲入到爭端中。
賈代善把二兒子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不敢讓他去其餘的部門，擔心他腦子不靈光, 被別人牽扯進禍事裡, 從而連累榮國府。
因此，賈代善上書的奏摺中, 言明賈政無甚本事，好在還算踏實，只求聖上賞一個不起眼的官職。
話說的明明白白，正好工部空出來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 天盛帝指指邊上的林如海, 就讓他擬旨, 又叫人準備去榮國府宣旨。
林如海眼皮一跳，穩了穩心神才開始動筆，聽敏兒說二內兄正在準備科考，如今岳父來這一手，是打心眼裡確定二內兄考不上？
因父輩的餘蔭而入仕, 在文人中可不待見，二內兄那般心高氣傲、自命不凡，真的能和同僚相處融洽？
憑岳父的城府該知曉才對, 林如海搖搖頭，到底他不過是女婿，賈家的事還輪不著他管。
賈政領了聖旨, 心裡頭還有點感動，原來老爺還是看重他的，頓時兩眼汪汪瞧著賈代善。
賈代善只擺擺手，有些無力道：「聖上既然賞了你官職，以後好好辦差就是，我不盼著你做出什麼功績來，只希望你能安安分分在工部幹著，給珠兒和元春頂起門戶。」
二房孫子、孫女之後的讀書、嫁娶，他這個祖父添補不了多少光彩，別人重視的還是賈政這個父親。
賈政面色一僵，不知該作何表情，舔舔嘴喊道：「老爺。」
竟只是為兩個孩子，那他呢？
賈代善沒再理他，扭頭看向榮慶堂的方向，當即冷笑一聲，吩咐管家將賈代化父子和史家人請來，然後由著小廝扶他進屋。
賈政直直盯著賈代善有些傴僂的背影，面上的神色變來變去。
「行了，把禮案撤下。」賈赦交代完身邊的小廝，就往東院去。
賈赦襲了爵位，越發有底氣，走起路來虎虎生威，他如今心裡就一個想法，老爺自己掙到了國公的位置，又給子孫在聖上那兒留下情面，他自然不能心安理得享受這一切，不說將爵位往上再升一升，好歹讓瑚兒穩穩當當做小侯爺。
賈政咬緊後槽牙，心裡一發狠，走著瞧，等他發跡了，看府裡這些人到時如何。
賈代化正在書房和賈敬談論賈珍成親的事，隔壁老夫人過世，他們府上也要守孝，賈珍雖不用，但總歸不好議親。
小廝傳話來，說隔壁老爺有請，賈代化沉吟半響，歎息了一聲，才道：「知道了。」
「老爺？」賈敬狐疑，隔壁正是守孝的時候，賈政得了官位也不是多大的事，怎麼好端端來請人。
「該是為你嬸子的事。」賈代化只說了一句，就往外走，賈敬趕緊跟上。
將族長和史家的人聚到榮禧堂，賈代善把賈史氏那幾天做的「好」事一說，就宣佈要將賈史氏禁足。
史家人自然是不肯的，即使賈代善只說讓賈史氏稱病，不見外客，可一個被禁足的國公夫人，還有什麼臉面。
史家的當家人如今還是賈史氏的嫡親兄長，和她感情很深，為了親妹子，肯定要據理力爭，當即怒道：「我妹子當初可是給先國公爺守過孝的，何況她還為你賈代善生下兩子一女，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不該如此對她。」
賈代善面無表情，一點也不在意大舅子發火，只平靜道：「她對婆母不孝，對子不慈，早些年掌家，不知扒拉了多少府中的東西，我那時沒理，也是念在她生下三個孩子。」
史侯心一顫，他還真不知賈史氏借掌家偷取財物，頓時惱恨起來，他的傻妹子喲，單憑這一條，就已經犯了七出之條。
面對鐵一般的事實，史侯歎了口氣，道：「好歹是你的結髮之妻。」
「你大可放心，我沒那麼心狠，讓她在府裡待著，正好為母親守孝。」賈代善道。
最終，賈史氏還是被禁足。
榮慶堂是不能住的，賈代善便吩咐顧沁婷拾掇一個院子出來，讓賈史氏住進去。
賈史氏怎麼甘心，又吵又鬧，可賈代善還在呢，她又奈何得了誰。
三個子女得知親娘被親爹關進院子，都唬了一大跳，賈敏立馬讓下人套了馬車往榮國府趕。
賈家的事，顧沁媛從她娘那兒聽說了些，但只要姐姐和兩個侄子無事，她且不用去管。
聖駕在賈代善父子後面幾天才回京，因著天盛帝不好，原本不過三、四天的路程，硬是往後拖了好久。
天盛帝和皇后妃嬪們回宮，其餘人也各回各家。
徒明瑾回來的時候，顧沁媛正帶著孩子在院子裡曬太陽。
前兩天顧沁媛就出了月子，兩個孩子的滿月酒沒辦，只請了顧家人來吃席面。
鄭氏憐惜兩個孩子沒辦正經的滿月酒，帶了好些東西來，光是紅珊瑚都有兩座。
秋日的陽光不烈，照在身上暖呼呼的，顧沁媛半眯著眼睛躺在椅子上，兩個孩子在一邊的搖籃裡，有小丫頭守著，她倒不擔心。
永昊坐在搖籃邊看書，時不時伸手推推搖籃。
聽見外面下人們請安的聲音，顧沁媛一下就起身，扭頭看旁邊同樣站起來的永昊。
永昊眼睛一亮，高興道：「母妃，是父王回來了。」
可算是回來了，顧沁媛抿嘴一笑，就道：「去迎迎你父王。」
永昊猛地點頭，邁著小短腿，就向外邊跑去，身後的小滿子跟著前去，嘴裡還念叨：「大公子，慢著點。」
「王爺回來就好。」趙嬤嬤笑著說了一句，王爺回來，主子也能安心。
徒明瑾抱著永昊踏進院子，見到顧沁媛就是一笑。
夜裡，把三個孩子哄睡，夫妻兩總算可以單獨相處。
徒明瑾一進裡屋就坐在榻上，拍拍身邊的位置，讓顧沁媛坐過來。
顧沁媛握住他的手，柔聲道：「先洗洗，解解乏。」
「媛媛和我一塊兒。」徒明瑾說完，目光直直地看著她。
這人，顧沁媛輕拍他一下，站起身就往外走，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惹得她臉頰緋紅。
到外邊，顧沁媛揉揉臉，轉而吩咐福順抬進水去，等裡邊沒聲音，才又進去。
看著躺在床上已經陷入酣睡的徒明瑾，顧沁媛伸手碰碰他泛著青黑的眼眶，心裡頓時就有些難受。
那幾天的兇險，光是聽底下人說起，顧沁媛就止不住憂心，好在人總算是平安回來了。
躺在徒明瑾身邊，顧沁媛伸手搭上他的腰，聞著熟悉的氣息，慢慢睡了過去。
顧沁媛這幾天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永昊擔心她，還特意抱小枕頭來陪她。
有兒子的陪伴，她勉強能睡下，只不如這一夜沉。
清早，徒明瑾醒來，頭一偏就瞧見身邊的顧沁媛，唇角微微上揚，抬手摟過她的肩膀，借著晨光，細細看她的臉。
這般灼灼的目光，顧沁媛怎可能感覺不到，眼簾一掀，便沖他一笑。
徒明瑾撫上她的背，把她抱緊些，眼裡滿是笑意。
顧沁媛拍拍他的胸口，問道：「那幾天的情形如何？昨兒還沒說呢。」
徒明瑾一怔，閉了閉眼，才把事情告訴她。
得知太子身死，大皇子被押送皇陵，顧沁媛歎息，從古至今，為了那把椅子，多少人丟了性命。
「後來呢？」半晌沒聽見徒明瑾說話，顧沁媛不由問道。
徒明瑾回神，沉聲道：「父皇因為中風癱了。」
顧沁媛一驚，撐起身子看他，一臉的不可思議，「父皇他......」
「聽聞太子的死訊，父皇一時沒緩過來。」徒明瑾長吐了口氣，「太醫說恐怕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顧沁媛眉頭一皺，「那你們？」
天盛帝一癱，朝野上下肯定會動盪不安，到時徒明瑾幾個又如何？
徒明瑾坐起身來，拿枕頭給她靠，這才拍拍她的手道：「我心裡有數，放心，況且母后還在宮裡。」
顧沁媛斂斂心神，便把京城的事說給徒明瑾聽。
兩口子把資訊一交換，說了好一會兒話，正打算再睡個回籠覺，隔間便傳來二兒子的哭聲，那大嗓門逗得徒明瑾直樂，「好小子。」
顧沁媛笑著瞥他一眼，「還誇呢，再不去哄，今早上可別想安穩。」說著，就下床往外走。
「王妃。」奶嬤嬤抱著孩子，瞧見顧沁媛，便對她福了福身。
顧沁媛接過小兒子，拍著他的背輕聲哄，沒一會他就不哭了，嘴咧得大大的，還發出「咯咯」的笑聲。
小兒子比閨女還粘人，顧沁媛覺得好笑，低頭碰碰他的額頭，這才往另一張小床上看去，小姑娘閉著眼睛睡得正香，只淺淺的眉毛皺起，顯然不滿哥哥打擾她睡覺。
徒明瑾從里間一出來，湊近母子兩，大掌捏了捏兒子露在外邊的手，轉頭就往閨女那去。
要不是抱著兒子，顧沁媛都想扶額，果真是親父子，跟永昊一摸一樣，看了眼弟弟，就去守著妹妹玩。
在家裡還沒待上一天，徒明瑾就被叫進宮去。
永昊小老頭似的歎了口氣，「父王不在，還是要我陪著母妃。」
顧沁媛聽著就想笑，「可是煩了？等你父王回來，我和你妹妹都不用你陪了。」
永昊背著手，一本正經道：「那倒不是，兒子可願和母妃待一塊兒。」
大兒子的甜言蜜語，顧沁媛可不全信，誰知道永昊是想陪她，還是陪妹妹。
大部隊回來，不僅端王府眾人松了口氣，京城上下那顆提著的心總算落到實處。
天盛帝把兒子們叫進宮，就是為了處理之後的事。
太子的棺槨葬入皇陵後，天盛帝便封太子為義忠親王，太子的庶長子為義忠郡王，由原太子妃，如今的義忠王妃帶著到宮外建府。
東宮上下安然無恙，即使以後要戰戰兢兢過日子，但只要命還在，那點委屈算什麼。
不過這樣一來，那些臣子可就慘了，凡是參與謀逆的家族，抄家流放還算輕的，更慘的是一家子全都沒了。
如今正是秋季，菜市口地面上的鮮血，黃土都蓋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要明天來啦∼
謝謝「zjzq123」「丫寶」,「珩瑾」,「非雨卿桐」,「IvyZhong」,「安」,「Lavender」的營養液∼
第六十五章
叛亂處理完畢, 京城裡赫赫有名的理國公府、承恩府都銷聲匿跡, 朝堂上也空出一大片的位置。
有人落馬，便有人上位，總不會空缺的。
天盛帝用雷霆手段狠狠震懾了朝中的文武百官, 所有人眼對鼻、鼻對心, 一聲不敢發。
到底是做了幾十年的皇帝，天盛帝拿捏人心的本領確實了得。
不過再如何了得, 他如今癱在床上，也無力阻止底下的洶湧波濤。
沒了前邊兩位皇子，後面的皇子總有一個會是下一任的大齊之主。
儘管明面上臣子們不敢和皇子接觸，但私底下借女眷之手送來的禮品, 再開一個庫房都裝不下。
六位皇子中, 豫王是確定無望的, 大齊的皇帝怎麼都不能臉上有瑕，畢竟皇帝的臉代表國家的臉面。
剩下五位皇子中，五皇子的風頭正盛，睿王府側門好些日子都是大打開的，女人們來來往往沒個停歇。
六皇子母家不顯, 天盛帝除了會問他兩句功課，給他賜一門婚事，其餘的再也沒有, 他自個是早就熄了那念頭，即使有人想來投靠，府上的門都關得緊緊的。
八皇子前兩年成親, 早已出宮建府，他心裡當然是有想法的，只是被前邊的哥哥們壓著，想出頭也是難。
這會兒聽妻子說有幾家女眷要來拜訪，他都有些詫異，不過白來的好處，怎麼都要接下，當即就道：「你選個日子辦場賞花宴，邀她們來。」
憑徒明瑾如今的聲望，加上他又在御前救駕，就算這位主不好伺候，端王府也有的是人上門。
「主子，又有夫人送帖子來。」蜜蠟遞來一張拜帖。
顧沁媛逗弄著腳邊的小狐狸，臉上的笑容不變，隨口道：「與往常一樣，就說我要照顧兩個孩子，抽不出空來。」
蜜蠟點點頭，笑吟吟道：「奴婢知道了。」
讓蜜蠟下去寫回帖，顧沁媛摸著小狐狸的背，小傢伙們被養得好，皮毛又順又滑，她都不想鬆手。
徒明瑾帶回來的兩隻小狐狸是一對白狐，她一見就喜歡上了，還專門指了個小太監養著。
「該取個什麼名呢？」顧沁媛嘀咕道，她是個取名廢，三個孩子的小名沒一個想出來的，兩隻狐狸的名也想了好幾天。
永昊坐在書桌旁，背挺得直直的，正在寫大字，聽見顧沁媛說話，偏頭看了她一眼，就道：「九叔的狗不是叫多寶嗎，母妃要實在想不出來，乾脆取個多福好了。」
顧沁媛若有所思道：「狗叫這名還不錯，可狐狸......」倏地，她像是想到什麼，撫掌一笑，道：「要不就叫阿狐、阿狸，反正它們也是一對。」
母妃高興就好，永昊眨眨眼睛，轉過身拿筆開始練字，心裡頭有些慶倖，好在母妃沒給他取小名。
說著小名的事，顧沁媛就攏了眉頭，抬頭看榻上歪在一塊兒的兄妹兩。
當初天盛帝說滿月時便賜下名來，也不知還要等多久。
正愁著呢，外邊福順傳話來，「主子，林家太太遣了身邊的丫鬟送拜帖來。」
顧沁媛有點意外，但還是說道：「快請進來。」
「奴婢拜見王妃。」那丫鬟福了福身，笑著道：「聖上點了我家老爺做蘭台寺大夫，不久後就要往金陵去，我家太太想在臨走前來看看您。」
「這樣啊。」顧沁媛道，「讓你家太太明兒過來便是。」
林家的丫鬟走後，顧沁媛疑惑道：「官員外放不都是春季，都快深秋了，怎麼父皇還讓林如海去金陵？」
徒明瑾一回來，顧沁媛就問他。
「甄家最近的動靜不小，父皇派林如海去看看。」徒明瑾拉她坐下，道：「傳來的消息，甄家準備鼓動內閣裡的兩位閣老上書，讓父皇再立儲君。」
「真的？」顧沁媛看向他，眼裡的震驚一點也不少，「五哥和甄家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現在大家不都該夾著尾巴小心行事嗎？即使私下動靜再大，總不能鬧到台前來，這不是明擺著說聖上身子不好，讓他趕緊選個繼任者。
「五哥是被這些日子的恭維迷了眼睛。」徒明瑾哼了一聲，「他如何不知再立太子戳的是父皇的心窩，可只要有一點希望，試一試又何妨。」
「父皇應該不會答應的才是？」顧沁媛問。
在她的印象中，天盛帝就是一個把著權力緊緊不放的帝王，任何想搶奪皇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聞言，徒明瑾頓了一下，低聲說了一句，「父皇可能真的想退位。」
顧沁媛頓時就愣在那裡，跟個雕塑似的。
見她這般，徒明瑾失笑，伸手捏捏她的臉，笑著道：「媛媛怎麼這副表情？」
顧沁媛這才回神，輕拍他一下，嗔道：「還說呢，這麼大的事，誰聽了不呆住。」
天盛帝想退位，那不就是要選新君，皇位更迭，肯定又有一番動盪。
「母后傳來的消息，該是沒錯。」徒明瑾歎息一聲，才道：「父皇他，真的老了。」
不只是身體不好，他的心態也衰老了，太子的死對他終究是個重大的打擊。
做兒子的，心裡現在肯定十分複雜，顧沁媛拍拍徒明瑾的手，無聲安慰。
瞧出他心情不好，顧沁媛想了想，便轉移話題問：「父皇有說什麼時候給兩個孩子賜名？總不能再二公子、小郡主的叫著。」
說起孩子的事，徒明瑾的興致就起來了，「才要和媛媛說，父皇已經讓欽天監選字，孩子的名過不了幾天就該下來。」
顧沁媛笑著點頭，「那就好。」還以為皇帝忘了呢。
雖遺憾不能給孩子取名，但徒明瑾心裡還是高興，不僅是因著兩個孩子總算要有個正經的名字，更深的一層是父皇的態度。
沒人提起，父皇便主動說要給兩孩子取個好名字，徒明瑾都不敢往深處想，恐他自作多情。
「對了，這幾天你們都在御前嗎？」顧沁媛問道。
徒明瑾往榻上一躺，把顧沁媛摟在懷裡，大手一下一下撫她的背，說道：「我們幾個輪流在父皇邊上侍奉，因著老九在宮裡，所以多是他陪著。」
老爺子動不了，他們這些當兒子的總得盡盡孝心。
顧沁媛依偎在他懷裡，輕聲道：「父皇現在應該更想看見孝順的兒子。」
徒明瑾「嗯」了一聲，越發摟緊她，在她發間狠嗅了一口，就道：「我知。」隨即拍拍她的背，輕聲道：「先睡，明兒我早些去宮裡。」
第二天徒明瑾往宮裡去，顧沁媛就讓丫鬟們把花廳收拾好，等著賈敏上門。
蜜蠟把人引進來，顧沁媛笑著上前，「最近可難得見你一次。」
賈敏行了個禮，就笑著道：「我如今還在孝期，不便上門。」
顧沁媛牽著她坐下，指指桌上的茶點，「嘗嘗，我專門讓廚房做的素點心。」
「那我該好好嘗嘗。」賈敏拿起一塊點心，嘗了一口，贊道：「不愧是王府，吃食都與別的地兒不同。」
顧沁媛笑著睨了她一眼。
兩人談笑了一會兒，才開始說起正事。
「相公升官，我和母親都還驚著呢，這不，就想來問問王妃。」賈敏看著顧沁媛道。
顧沁媛怔了一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說道：「父皇信任林大人，所以才派他去金陵。」
賈敏就笑，「那我可放心了，回去和母親說說，也好讓她安心。」
站在正院門口，望著賈敏的背影，顧沁媛忽地笑出了聲。
趙嬤嬤低聲問道：「林大人該是想？」
顧沁媛微微點頭，說了一句，「回去。」該是林如海托賈敏來試探。
想著天盛帝常召林如海到御前，顧沁媛微微蹙眉，父皇真的要退位了？
還沒進屋，小兒子又哭了起來。
再大的事都沒孩子重要，顧沁媛快步走過去。
林如海離京的事已經確定，夫妻兩一同到榮國府向賈代善辭行。
自從賈史氏禁足，賈代善便從榮禧堂搬去梨香園，因著還在孝期，所以大房還沒有住進榮禧堂，仍在東院住。
梨香院書房，聽女婿說完，賈代善沉吟片刻，問道：「這麼說，聖上是想讓你去盯著甄家？」
「是。」林如海點點頭。
賈代善手指輕敲桌子，皺眉道：「看來五皇子是等不及了。」
「岳父，您看聖上屬意的到底是哪位皇子？」林如海微傾身子問道，岳父從小便是聖上的伴讀，對聖上的心思應該能摸清一二。
賈代善笑了一聲，一副高深莫測樣子，「你在御前這麼久，覺得聖上更信賴哪一個？」
「如果忠義王爺和被廢的大皇子還在，應該是他們，如今……」林如海思忖片刻，才道：「如今應該是豫王爺和端王爺。」
雖然天盛帝寵愛八皇子和九皇子，但倚重有加的還是四皇子和七皇子。
至於五皇子，林如海瞄了賈代善一眼，即便聖上時日不久，應該也不會將江山託付給他。
林如海這麼想著，便說給賈代善聽。
「不錯。」賈代善點點頭，五皇子和其他幾位相比，手段終究落了下層，聖上這些年給五皇子派的差事，多是簡單不易錯的，只要稍稍動點心思，無論何人都能辦妥。
五皇子現在聲勢大，不過是有甄家的銀子開路，再加上他們認為聖上對奉聖夫人和甄妃的感情深，因而才會有看不清形勢的人追隨五皇子。
然而，即便聖上想選一個能掌控住的兒子做皇帝，都不會選五皇子。
這一點，賈代善心裡很清楚，然而，總有人不明白。
林家坐船往金陵去的時候，內閣中便有人上奏，請天盛帝再立儲君。
作者有話要說：
再寫一章，可能會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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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禦案上堆著一遝奏摺, 天盛帝不用瞧都知道裡邊寫的是什麼, 心裡冷哼一聲，眼皮一掀就往旁邊看。
魏忠立馬把奏摺收攏好抱出去，殿外有一個大箱子, 一到跟前, 他就把懷中的燙手山芋扔進去。
小太監愁眉苦臉問道：「公公，又得拿去禦膳房？」說著, 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來，「甄妃娘娘剛派人送來的。」
魏忠瞪他一眼，「財迷心竅，這錢你都敢收？」一把抓過他手中的荷包, 打開一看, 「喲, 你小子可撿著便宜了。」
極品的東珠，宮裡貢上來的都沒這個好，甄家這些年可是發了大財。
魏忠撇撇嘴，說道：「得，好在你心頭有數, 知道告訴咱家一聲。」
小太監搓著手，陪笑道：「那是，奴才可是乾清宮裡伺候的。」
一臉驕傲的樣子, 逗得魏忠直笑，「先記你一功。」說完，就往內殿走去。
魏忠一走, 小太監立馬抹了把冷汗，又看看旁邊站得筆直的侍衛，頓時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
殿內，魏忠湊到天盛帝身邊，把荷包遞過去，小聲道：「聖上。」
天盛帝正半眯著眼思索如今的形勢，聽見聲音，抬頭往魏忠看去，點點頭示意他有事說事。
魏忠縮了下腦袋，支支吾吾道：「甄妃娘娘給小安子送的。」將荷包裡的東珠拿出來，放在手心裡。
天盛帝冷笑，臉有些扭曲，他給的恩賞，倒肥了甄家的腰包，當即閉了眼，不想再看。
魏忠知趣，把東西拿到隔壁殿內，放進盒子裡。
幾個皇子來請安的時候，天盛帝心情不好，本不願見他們，目光掃到屋裡徒明瑾送來的畫，心中一動，就宣他們進來。
五皇子走在最前邊，趾高氣昂的，一點也沒想過四皇子是他的兄長，該年長的在前才對。
四皇子臉色有些晦暗不明，手心緊緊地攥著。
徒明瑾跟在六皇子後邊進殿，身後的徒明琅拉拉他的袖口，揚揚下巴，讓他往八皇子看去。
八皇子一臉喜色，看樣子該是有什麼好事。
徒明瑾微垂眼瞼，輕咳了一聲。
天盛帝注視著跪在下邊的幾個兒子，眼裡有抹深思閃過，開口道：「朕邊上有御醫看著，以後你們不用天天來。」
大殿裡靜了一瞬，五皇子就道：「這怎麼行，父皇身子不好，兒臣理當在跟前侍奉。」
天盛帝冷哼一聲，「你不是攛掇閣臣立新君嗎？怎麼還有空來朕這。」
五皇子額頭冒出冷汗，心跳得快極了，趴在地上磕了個響頭，惶恐道：「兒臣，兒臣並沒有......」
沒等他說完，天盛帝便諷刺道：「你以為朕關在乾清宮裡就什麼都不知道？」
五皇子抖得更厲害，「兒子不敢，父、父皇運籌帷幄，兒子再怎麼都不敢瞞著父皇。」
四皇子嗤笑一聲，別過頭去，老五這副模樣，若他當了新君，怕不是要被臣子哄得團團轉。
天盛帝不想再理會這個五兒子，轉向四皇子道：「老四。」。
四皇子收斂心神，恭敬回道：「父皇。」
看著四皇子臉上的傷疤，天盛帝心裡有些複雜，「江南新貢上來一批膏藥，你帶回府去。」頓了一下，又道：「做男人的，不要拘泥一張臉，大丈夫心胸開闊些。」
四皇子聽著又是悲憤又是心酸，低下頭哽咽道：「是，兒臣明白。」
天盛帝歎了一聲，揮揮手讓魏忠把膏藥拿來。
「父、父皇。」五皇子低低喊了一句。
若不是不能動，天盛帝真想往五兒子身上踹去，這眼力見，不被底下的朝臣扒層皮才怪。
「你要真孝順，就該早些生個兒子出來給你母妃抱。」天盛帝淡淡道。
五皇子臉都漲紅了，真的是親爹啊，有這麼戳人心窩的嗎？
不過他自個也不想想，逼天盛帝立儲，何嘗不是戳天盛帝的心窩。
五皇子是如何憋屈，天盛帝不想知道，視線跳過六皇子，落在徒明瑾身上，「老七，兩個孩子的名朕選了出來，男娃喚永旭，女娃單取一個曦字。」
徒明瑾拱手道：「兒臣替兩個孩子謝父皇。」
天盛帝扯出一抹笑出來，招招手讓徒明琅過來，「今兒老九陪著朕就是，你們各忙各的去。」
「是。」幾人起身，往外邊走去。
出了大殿，五皇子大步往前走，他還就不信了，真生不出一個兒子來。
徒明瑾和六皇子走在一塊兒，「六哥，可是要去禮部？」
六皇子點點頭，「一起走。」
晚上回到府裡，徒明瑾抱起軟軟的小閨女，往她臉上香了口，「咱們曦兒可算是有名了。」
男人下巴上的鬍鬚紮人疼，小姑娘立即就皺了眉頭，扁扁嘴，小手就向徒明瑾揮去。
挨了一巴掌，可他就跟沒事人似的，顧沁媛笑著嗔道：「可別再逗她，待會哭了可不好哄。」
永旭愛哭，但只要一哄就好，小姑娘可不一樣，鼻子一抽一抽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讓人心疼。
把女兒放在榻上，徒明瑾坐在旁邊，伸手揉揉永旭的小腿肚兒。
永旭蹬蹬腿，沒甩開，便不再管，又自顧自地玩旁邊的小枕頭。
永昊在旁邊看得眼熱，也想和弟弟妹妹玩，把書一放，開始背起來。
徒明瑾不時點點頭，道一聲「不錯」。
等永昊一背完，顧沁媛便拍拍他的屁股，「先回屋裡洗漱，已經不早了。」
永昊頓時耷拉著腦袋，顧沁媛笑著點點他的額頭，「明兒再和他們玩。」
這會兒她倒有些明白為什麼趙嬤嬤說孩子總該有伴兒，有兩個弟妹在，永昊都會耍小性子了。
不過再怎麼耍小性子，永昊仍然懂事，看了眼弟妹，就道：「兒子明早再來。」。
大兒子走了，徒明瑾讓奶嬤嬤把兩個孩子帶下去，胳膊一伸把顧沁媛扣在懷裡，臉湊過去就親了口。
顧沁媛睨了他一眼，起身往裡屋去，徒明瑾笑著跟上去。
床幔一落，又是好一陣的纏綿。
清早，夫妻兩帶著永昊用早膳，蘇啟泰小跑進屋，低聲道：「王爺，睿王府傳來消息，說府上有個側妃懷孕了。」
徒明瑾只挑挑眉，「父皇果真金口玉言。」
顧沁媛就看他，徒明瑾勾唇，「昨兒父皇才說讓他早日生個孩子給甄妃抱，今兒就有了消息。」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
老五不會以為只要他有了兒子，父皇就會立他為儲君？
側妃懷孕，五皇子大樂，忙讓下人到宮裡送信去。
甄妃咧著嘴笑，吩咐宮女往睿王府送賞賜。
天盛帝聽聞此事，神色一點沒變，讓人把湯藥端來。
苦渣子喝了不少，可病還是沒好，天盛帝不免一歎，真要立新君嗎？
五皇子妃坐在榻上，目光直視下方的丫鬟，冷冷道：「不是說那東西的劑量足了？」
「奴婢確定藥已經給王爺用下。」丫鬟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都給王爺下了絕嗣藥，為何府上還會有人懷孕。
旁邊的嬤嬤深吸了口氣，附在五皇子妃耳邊說道：「主子，您說是不是那孩子根本就不是王爺的？」
五皇子妃一怔，當即笑出了聲，連眼淚都出來了，「老天有眼。」
睿王和甄妃害她母家，又給她下毒想讓她死，現在終於要嘗到惡果。
「王妃，咱要不要告訴王爺？」嬤嬤試探著問道。
五皇子妃抹了眼角的淚水，「哧」了一聲，「為何要現在告訴他，若那孩子是個女兒，他自己都會大失所望，可若是個兒子，等他養幾年，再說也不遲。」
寄予厚望的兒子居然不是親生的，到時甄妃和五皇子的臉色如何，五皇子妃想想都覺得快慰。
永安侯府是早前跟著太／祖頭一批攻進前朝皇宮的，在寵妃宮裡搜到好些藥方子，其中就有一味藥，給男人用上幾年，保管他一個孩子都不會有。
那方子還是五皇子妃在她祖母屋裡拿到的，原以為只是瞧個稀奇，沒想到真的會用上。
秘藥奇特，普通的太醫根本診不出來，除非是那幾個御醫。
不過五皇子從不認為自己有問題，所以一直沒讓太醫診脈。
看五皇子一臉的激動，五皇子妃冷冷一笑，扭頭瞧著半躺在床上，搓著衣擺，有些惴惴不安的側妃。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
第六十七章
五皇子面色嚴肅, 背著手對側妃道：「你這幾個月就在府裡好好待著, 孩子出世前可得給本王當心些。」
「妾身會小心的。」側妃摸了摸肚子，怯怯道。
「嗯。」五皇子滿意地點點頭，又扭頭對五皇子妃道：「你看著點, 本王去宮裡一趟。」
想起天盛帝那副冷淡的表情, 五皇子就覺得怎麼著也得親自去宮裡報喜，老七家的雙胎算什麼, 他的兒子才最好。
五皇子妃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淡淡道：「知道了。」
總歸有丫鬟婆子們盯著，她廢不了什麼心思，況且......五皇子妃眸子閃動了一下, 這孩子總得好好生下來才是。
五皇子這會兒心情正澎湃, 半點沒發覺妻子的不對勁, 厲聲把屋裡的下人敲打一番，這才讓人套了馬車，興沖沖往宮裡去。
哪曾想，連乾清宮的大門都進不去。
「王爺，聖上和首輔大人在議事呢。」魏忠笑眯眯道：「要不您先去娘娘宮裡？」
跟被潑了盆冷水似的, 五皇子一下就蔫了，昨兒才被父皇戳穿他的心思，現在也不敢在宮裡鬧, 轉個身就往甄妃宮裡去。
魏忠翻了個白眼，拂塵一甩，傲嬌轉身, 大步往殿內走去，幸好聖上沒考慮過五皇子，不然他這御前大總管，以後恐怕連小太監都不如。
「聖上，真讓老臣寫這份聖旨？」方首輔的手微微發抖，臉上帶著有些惶恐的神色。
即使他和內閣其他幾位閣臣心裡早就有準備，可冷不丁事情就這麼定下，還真挺嚇人的，首輔大人就想著是不是該請個太醫到府裡摸摸脈。
天盛帝很是冷靜道：「朕已經決定了，你把聖旨寫下，後日大朝朕便會宣佈。」
方首輔偷瞄了一眼龍床上的天盛帝，見他面無表情，方才沉聲應道：「老臣明白。」
玉璽一蓋，天盛帝合上雙眼，揮手讓方首輔退下，心裡卻難免歎息了一聲。
走出乾清宮，方首輔回首望瞭望頭上的匾額，隨即搖搖頭，這是要變天咯！
五皇子和甄妃暢想著等孩子一出生，便抱到天盛帝面前，給他道喜，順道再搗鼓搗鼓朝臣上書。
反正聖上只罵兩句，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真能得個大餡餅。
他們正美著呢，卻沒想到大朝日這天，頭上這片天忽然就換了一塊。
侍衛將天盛帝抬到龍椅上，邊上的小太監趕忙遞來一個軟枕。
把手放在扶手上，天盛帝看著底下烏壓壓的一片，心裡多少有點複雜，這副場面他見過無數次，以後若再想見到，旁邊就會有另一個人。
目光一轉，便往幾個兒子看去，打頭的是老四，後面跟著老五、老六、老七......
老七啊，天盛帝凝神，動了動手指，示意魏忠。
魏忠點點頭，表示明白，走到前面，抬頭挺胸，大聲道：「有事啟奏！」
底下的朝臣互相看看對方，近來沒什麼大事，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敢勞煩聖上，所以沒人開口。
天盛帝輕咳一聲，大殿裡便徹底安靜下來。
「既然你們無事，那朕便宣佈一件事。」天盛帝平靜道，「朕登基四十餘年，論功，朕自認為對得起先皇和大齊百姓，論過，也有後人來評說。如今朕這副身子不中用，於朝事上頗有不逮。既如此，朕便決定退位。」
群臣靜默了一陣，等反應過來，如同往熱油鍋里加水一般，頓時沸騰起來。
所有人都齊齊跪在地上，大呼道：「聖上，萬萬不可啊！」
雖然他們之中是有人想擁立新君，可不聲不響的，誰知道皇帝他屬意哪位皇子，要是先前押錯了寶，那可就難辦咯。
幾個皇子，四皇子面不改色，仍舊一副淡然的模樣，橫豎父皇選哪個，都不會是他，只是不知到底是哪個弟弟，老七、老八還是老九？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該是老七才對，至於老五，父皇要是沒昏頭，肯定不會選他。
這麼一想，心裡還有些舒服，老大和老二針鋒相對多年，他和徒明玨也不遑多讓，互相看不順眼這麼些年，早已解不開心結。
五皇子一時眉開眼笑，想著父皇是不是要把江山交給他，一時又膽戰心驚，要是父皇沒選他該怎麼辦？登時就恨不得沖到天盛帝跟前，讓他趕緊把話說出來。
六皇子小幅度地移動了下身子，偏過頭瞧瞧徒明瑾，前面三個排除，可就剩他們了。
徒明瑾一臉的淡定，不管怎樣，他能做的已經做了，再怎麼都無愧於心。
八皇子微微皺眉，固然他有那麼一絲絲的僥倖，可父皇真的會選他？論才幹，他比不上四哥和七哥，論恩寵，他肯定是比不上老九的。
徒明琅倒是坦然得很，父皇寵愛他不假，但更願意託付重擔的還是前面的哥哥。
侍奉在御前的那段時日，他見過父皇癱在床上，都要把閣臣們叫來論政，晚上還得聽魏忠讀奏摺，這樣一想，當皇帝還真沒什麼樂趣。
自個兒知道自個兒的本事，他是做不來皇帝的，還不如當他的荒唐王爺呢。當然，要是七哥做了皇帝，那他以後的日子可就舒服了。
望著下邊人精彩紛呈的表情，天盛帝覺得心頭那口鬱氣突然就吐了出來，甚至還有點想笑。
「行了。」天盛帝打斷朝臣，吩咐魏忠宣旨。
魏忠打開聖旨，開始念起來，一邊念著，一邊還在回憶有沒有得罪過端王。
「......朕之七子，端王徒明瑾......繼承大統......欽此！」
除了那幾個心中有數的人，所有人都怔住了。
連徒明瑾自己也沒想到天盛帝真的會傳位於他，畢竟親爹對權力有多看重，他是清楚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徒明瑾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拱手道：「父皇，兒子……」
未等他說完，天盛帝就道：「你也不必說什麼難堪重任，讓朕收回成命的話，朕選了你，自然是因為你擔得。」說完，就讓身邊的小太監抬他回乾清宮。
江山易主，即使是天盛帝自己主動退位，心裡多少不是滋味，也不煩聽那些推諉之詞。
見狀，魏忠立馬大喊了一句，「退朝！」 然後也跟著走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聖上趕著回乾清宮幹啥呢？
別說好些人沒料到竟會是端王繼位，就說正常的流程不該是三辭三讓嗎？端王的話還沒說出口，您就走了？
不對，現在應該是新皇。
眾人紛紛朝徒明瑾看去，見他還跪著，立馬彎下身子，有的還直接趴在地上。
其他幾個皇子也跪伏在地，單一個五皇子背挺得直直的，瞬間就被邊上的六皇子一把按下頭。
雖說老五討人厭，不過如今還真不是看笑話的時候。
五皇子這才回神，早在聽到「七子」的時候，他就已經呆住了，現下盯著鋥亮的地板，心裡頭的不甘、憤恨漸漸湧了上來。
好在他還沒那麼傻，沒鬧起來，只是咬緊後槽牙，打算下朝後去找甄妃商量。
五皇子如何，大家是不在乎的，即便是被甄家慫恿給天盛帝上書的那兩位閣老，現在的心思都不在他身上。
偏向徒明瑾的大臣，這會子當然是欣喜的。
中立的朝臣們也不怎麼擔心，這位主雖然對人嚴苛，但好在不是多疑的性子，只要你把事情辦好，不行差踏錯、貪污**，還是可以穩穩當當做這個官的。
不過投到五皇子和其他皇子門下的大臣就傻眼了，他們不曾考慮給這位效命，可不就是知道自己的小辮子多，想拱個好哄的、寬和的主子上位，哪知聖上就這麼定下了呢。
方首輔湊到徒明瑾身邊，一時不知該喊他王爺，還是聖上，就道：「您看是不是先起身。」
徒明瑾長出一口氣，這才站起身。
環顧四周，他突然就明白為什麼父皇寧願逼得兒子造反，也不願放下手中的權力，原來當所有人跪在跟前，唯你一人站著，這種感覺真的會讓人上癮。
徒明瑾捏了捏手心，他與父皇不同，絕不會迷失在權力中。
天盛帝回到乾清宮，便讓人將內務府、欽天監和禮部的人叫來，準備選日子舉行禪位大典。
聖上退位的消息傳到後宮，皇后端著茶杯的手一抖，杯子瞬間落在地上，茶水濺了她一身。
「聖上真的傳位給老七？」皇后驚訝問道，一點沒在意身上的污漬。
采萃眉毛彎彎，點頭道：「魏公公遣了小太監來報信，說聖上已經在朝堂宣旨，此刻正在乾清宮讓欽天監算個好日子出來。」說到這兒，采萃拿出錦帕給皇后擦拭，笑吟吟道，「恭喜娘娘。」
皇后頓時鬆懈下來，笑著道：「這有什麼可恭喜的。」話是這麼說，可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
儘管無論皇子中哪個做皇帝，她都會是太后，可老七是不一樣的。
「對了，老七呢？」聖上下了聖旨，雖還未舉行大典，但老七現在已是新君，總不能讓新君還在宮外住著。
何況......皇后柳眉一皺，「聖上可有說讓老七住哪兒？」
采萃剛要回答，外邊的小太監進來傳話，「娘娘，聖上請娘娘到乾清宮去，陛下也在呢。」
采萃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皇后笑著點點她，對小太監道：「本宮知道了，這就來。」
「也不知他們怎麼改口這麼快？」采萃扶皇后進內殿換衣，小聲道。
皇后只一笑，想起端王府裡的母子四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就道：「等會兒你派人去王府和甯安說一聲，讓她做好準備。」
「是。」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點題了（汗）
明天要去醫院檢查，今晚要早點睡，所以沒有二更啦∼
還有明天可能會晚點
第六十八章
皇后的人還沒出宮, 天盛帝便讓徒明瑾帶妻兒先住進東宮，等禪位大典結束後，再搬進乾清宮。
聞言, 徒明瑾立馬跪在地上，有些赧然道：「讓底下人隨便收拾個宮殿出來就是, 哪有父皇給兒臣騰地兒的道理。」
天盛帝挑眉, 仔細打量著徒明瑾的神色，發現他是真心誠意這麼想，心裡就舒服了一些, 頓時擺擺手道：「大齊皇帝住的都是乾清宮, 從未有過例外。」
大齊開朝才多少年，又有幾個皇帝，徒明瑾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只心中一顫, 父皇是真的想放權？還是說，這番作態，只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
他無法不疑心, 父皇對權力如何看重, 這些年他在旁邊一清二楚，若不是太子自殺，父皇意外中風，想必大齊絕不會出現二聖的局面。
天盛帝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對朝局的掌控不是旁人所能及的，徒明瑾不敢保證他繼位後, 就能做大齊的天下之主，畢竟皇帝頭上還有個太上皇。
雖然摸不清天盛帝的心思，但他既然讓徒明瑾住進乾清宮，徒明瑾就該感恩。
「兒臣不孝，還要勞煩父皇。」徒明瑾一臉孺慕地說道。
天盛帝笑了一聲，不管老七是不是真孝順，總歸面上恭恭敬敬的，不像老五，眼裡的野心一點也不加掩飾。
被接進東宮的時候，顧沁媛仍是一副迷糊的模樣，重生一次，竟能做回皇后，可真夠意外的。
永昊也十分驚訝，他這年紀，又生在皇家，皇權至上的道理自然是懂得的。
更別說每逢過年過節，父王和母妃都會帶他上宮裡來，跟在幾位元堂兄身後，他需要踮起腳，仰著頭，才能看見坐在御座上的皇祖父。
不苟言笑的威嚴面孔，見到孫子時會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可永昊記憶中最深刻的依然是祖父高高在上的樣子。
那就是帝王，後來母妃是這樣告訴他的，而現在，父王也成了皇帝？
永昊嘟囔的聲音很小，但顧沁媛還是聽見了，牽起他的小手，就道：「走，我們先進去。」
抬腳邁過高高的門檻，不知為何，顧沁媛忽然就憶起新婚第一日和徒明瑾一同到東宮的場景。
往日意氣風發的太子和大皇子，如今一死一廢，而妯娌中身份最尊貴的太子妃和忠勇王妃，京城裡已經很久沒看到過她們的身影。
物是人非，顧沁媛只能這般感慨。
剛進門，一個臉上面無白須，臉上帶著諂媚笑容的太監，躬身站在一旁，瞧見顧沁媛一行人進來，利索地打了個千，「娘娘萬福，奴才夏守忠叩見娘娘。」
「你是？」顧沁媛問道。
夏守忠陪笑道：「太后娘娘讓內務府撥了人來伺候您，奴才暫時先領著總管的職位。」
福順聽見後一句，臉色大變，看向夏守忠的目光仿佛變成冷箭，刷刷刷，往他身上連射幾個血窟窿。
娘娘宮裡的大總管，哪輪得到一個無名之輩來，要是被新來的擠下去，他福公公的名頭可就白叫了，還不如找棵歪脖子樹掛死。
夏守忠若有所感，眼簾一掀，往福順看去，咧開嘴就對他一笑。
陛下身邊有從小跟著的蘇公公，又有太上皇派去的戴權，他要想出頭，可是難，不過娘娘這兒就不一樣，一個小太監，他還鬥不過？
底下人的心思，顧沁媛是不知道的，看了看四周的紅牆綠瓦，就對夏守忠道：「 起來，東宮我不怎麼熟悉，你先帶我們去正殿。」
「嗻！」夏守忠趕緊起身。
自從太子一家搬到宮外，整個東宮便空了出來，因著每日有宮人打掃，所以還算乾淨
顧沁媛瞧著不由滿意幾分，讓丫鬟把兩孩子的小床鋪好，將永旭和曦兒哄睡著，這才遣了夏守忠去翊坤宮打聽消息。
福順心裡頭酸得很，可他以前是端王府的奴才，對宮裡不瞭解，這會兒見主子吩咐競爭對手做事，就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早點摸清楚情況，可不能讓那傢伙專美於前。
皇后還沒回翊坤宮，夏守忠只好在外邊等著。
乾清宮裡，天盛帝正和皇后商議遷宮的事。
大齊可從沒出現過太上皇，所以宮裡沒有太上皇住的地兒，天盛帝不是委屈自個的人，自然要挑一個和心意的宮殿。
徒明瑾在外殿坐著，聽著裡邊的說話聲，不由陷入沉思。
按理說，皇帝住在乾清宮，皇后就該住坤甯宮，母后嫁給父皇時，坤甯宮已經被父皇封宮，所以才選了翊坤宮住。
如今坤甯宮裡還供奉著先皇后的牌位，要是媛媛住進去，可是不妥，何況自成親以來，他還從未和媛媛分開過。
徒明瑾凝神，目光向內殿看去，是該想個法子。
＊＊
天盛帝扔下一個響雷就走了，後來又差人把徒明瑾叫去，朝堂上的諸位面面相覷，不知該走，還是該留。
最終還是方首輔道：「今兒個先散了。」
眾人這才恍過神來，前腳後腳往宮外去。
顧清柏走在石板路上，周圍幾個閣老對他笑著拱手，他也回個笑。
其他人瞧著也是眼熱得很，顧家出個皇后，可就越來越興旺咯。
四皇子回到王府，就對旁邊的四皇子妃道：「以後你多去宮裡和皇后說說話。」
四皇子妃一愣，抬頭看他，「王爺說的是母后還是七弟妹？」
四皇子哼了一聲，「你看著辦，反正一個是老七的養母，一個是老七的妻子。」
「王爺真的就這麼放棄？」四皇子妃不甘心地問道，「要是王爺臉上沒傷，說不定就是......」
「行了，再說這些有何用處。」四皇子冷冷道，起身便往前院去。
邊上的嬤嬤看著四皇子妃一臉的頹然，開口道：「王妃何必要揭王爺的傷疤，王爺心裡的滋味也不好受，您這樣不是把王爺往外推嗎？「
要是有哪個小賤人趁著王爺和王妃冷戰，把王爺的心籠絡過去，那可真就不好了。
四皇子妃搖搖頭，流著淚道：「嬤嬤你不懂。」
早在四皇子從鐵網山回來，她就明白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有做皇后的那一天，可真到這個時候，心裡又怎可能不失落。
五皇子一下朝，就往甄妃宮裡趕，後邊的小太監攆都攆不上。
「什麼，你說真的，聖上真的把皇位傳給徒明瑾那小子。」甄妃猛地站起身，難以置信道。
「可不是，父皇當場就宣佈退位，又讓魏忠念聖旨。」其中的細節不必多說，五皇子憤恨道，「我看父皇肯定是昏了頭，要不然怎麼會選徒明瑾。」
甄妃撕著手中的錦帕，咬牙切齒道：「不行，我一定要去問問聖上。」說著，就往乾清宮去。
五皇子原本打算一同去的，可不知怎麼的，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輕舉妄動。
「母妃，等等。」五皇子叫住甄妃。
「你做什麼？再浪費時間，聖上可真的要把皇位給徒明瑾了。」甄妃氣鼓鼓道。
真讓玉嬪的兒子做了皇帝，那她這些年可真成笑話了。
五皇子上前一步拉住甄妃，「母妃，父皇已經下旨，不管怎麼說，朝廷上下現在都知道徒明瑾是皇帝了。」
甄妃冷笑一聲，「你母妃難道是傻子不成，連這一點都不懂？」
這兒子，要不是親生的，有時還真恨不得掐死算了。
五皇子撇撇嘴，知道甄妃現在心情不好，也不說什麼戳她心窩子的話，雖然他覺得親娘是挺傻的。
「母妃，您現在匆匆忙忙去找父皇，指不定父皇會大怒。」五皇子道，「徒明瑾成新君的事已經被父皇定下，憑父皇說一不二的性子，咱一時半會兒還真勸不了他。」
「那就什麼都不做，只能著徒明瑾登位，然後你我母子二人憋憋屈屈地過日子？」兒子的話是在理，可甄妃就是不想敵人之子當皇帝，再說，她自己還做著當太后的美夢呢。
五皇子當然懂甄妃的意思，畢竟他又何嘗不想做皇帝，不過現如今還真不能惹惱父皇，就道：「父皇現在不會改主意，可不代表以後也不改。」
甄妃瞧著兒子眼中的陰狠，柳眉微皺，忽而大悟，指著他道：「你是說......」
五皇子笑著點頭，「我看父皇還有些年頭可活，說不定哪天又想回味大權在握的日子，到那個時候，父子相爭，自然是漁翁得利。而且論起做皇帝，徒明瑾的手段還嫩著呢。」
甄妃眼睛一亮，拍了拍五皇子的腦袋道：「如今瞧著，你也不是那麼笨嘛。」
五皇子翻了個白眼，很想懟過去，好歹記得眼前這個是親娘，更何況讓父皇重新臨朝，還需要母妃去鼓動。
把宮女太監們打發得遠遠的，又讓心腹守在門口，甄妃母子便開始商議如何動用手中的勢力給徒明瑾添堵，如何讓天盛帝對徒明瑾心生厭惡，然後廢了他，重新選個皇帝。
商量得熱火朝天，要不是有宮禁，五皇子必須出宮，怕是甄妃宮裡還得點一晚上的蠟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在醫院看到好多病人，心裡感觸良多，小天使們一定要注意身體呀∼
讓甄妃母子再蹦躂一會兒，馬上就要解決他們∼
第六十九章
因著是倉促趕來東宮，顧沁媛便只吩咐身邊人把常用的東西帶上, 至於庫房裡的物什, 暫且先放在王府裡。
「娘娘, 奶嬤嬤已經帶兩位小主子睡下。」趙嬤嬤福了福身道。
顧沁媛點點頭, 視線向屋外看去，天色漸黑，這個時辰可不早了, 就道：「禦膳房不是送來食盒，先把飯菜擺上, 永昊今兒都沒怎麼吃東西。」
「是。」趙嬤嬤應聲, 招手讓宮女把食盒送進來。
「不等父王嗎？」永昊仰著小臉問道。
顧沁媛揉揉他的腦袋，溫聲道：「皇祖父留你父王在乾清宮議事, 一時半刻還回不來，我們先用飯。」
顧沁媛這麼說，永昊就乖乖道：「好！」
許是才搬進宮, 永昊不怎麼習慣, 這會兒還有些拘謹, 好在小孩子的適應性比大人強上不少, 一上飯桌, 見到幾道他愛吃, 可顧沁媛少有讓廚房準備的菜，眼睛頓時一亮。
顧沁媛手指輕點他，「可得少用些，仔細點腸胃。」
「嗯。」永昊露出個大大的笑臉, 一看就十分高興。
難得瞧見兒子這副模樣，顧沁媛眼裡的笑意像是要溢了出來。
徒明瑾從外邊進門，見母子兩正在吃飯，眉毛微蹙，開口道：「怎麼這個時辰才用膳，蘇啟泰沒把信送回來？」
後頭的蘇啟泰趕忙跪下，不敢辯駁。
聽見徒明瑾說話的聲音，顧沁媛抬頭一看，唇角就帶上笑，起身迎上去，「回來啦。」看蘇啟泰還跪著，拉過徒明瑾的手，就道：「嬤嬤收到信了，是我和永昊想等你。」
徒明瑾反握住她的手，讓蘇啟泰起身，又把屋裡伺候的人打發走，這才落座。
「父王。」永昊起身行禮道。
徒明瑾嗯了一聲，柔聲問道：「可習慣？」
永昊挺著胸膛回道：「習慣的。」
「那就好。」徒明瑾就是擔心兒子年歲小，沒經過事會受驚嚇，現在看來，不愧是他的兒子。
父子兩又說了會兒話，徒明瑾便拿書考校永昊的功課。
這是平日裡常做的事，如果永昊原還有些小驚慌，如今什麼都不剩，小手往後一放，就開始背起書來，又說了一番自己的見解。
到該入寢的時候，顧沁媛交代小滿子給永昊守夜，這才打發永昊去睡覺。
「我瞧著陛下好似並不意外。」顧沁媛看著徒明瑾問道，天上落下個大餡餅，他仍舊一臉的淡定，還有心思給兒子指點功課。
徒明瑾一把將她拉進懷裡，頭放在她的肩膀上，嗅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怎可能不意外。」
父皇當朝宣佈退位給他，還把他叫去，說要將乾清宮騰出來給他住，一樁樁的，真讓人料想不到。
顧沁媛側臉問道：「父皇該是真心退位才是？」能把乾清宮讓出來，就已經表明態度。
記憶中歷史上的太上皇很少，最有名的該是唐高祖和前世清朝的乾隆，不過唐高祖是被兒子轟下臺，後來再未有掌過權，而乾隆主動退位給兒子，卻依然牢牢把住大權，直到他死後，嘉慶才能做主。
而現在？
顧沁媛攏了眉頭，心中思忖，天盛帝和徒明瑾的情況與那兩對父子不同，天盛帝是因癱瘓才退位，以後能不能站起來還很難說，這是不是說明徒明瑾不會受到桎梏。
徒明瑾一笑，蹭蹭她的脖頸，才道：「父皇是不是真心退位，我不知道，就算他以後要插手朝中大事，顧著孝道，我也不能反對。」
感受到懷中人身子一僵，徒明瑾拍了拍她的手道：「媛媛放心，父皇提出來的是好事，我當然不會反對，不過若父皇......」
後面的話已經算忤逆不孝，徒明瑾沒說出口，只對顧沁媛道：「我也不是白白歷練這麼多年。」
聽他這般說，顧沁媛提著的心便放了下來，輕聲道：「我並不是讓你和父皇爭權，只是你成了新君，若在朝堂上說的話一點分量都無，以後再想立下威信，所耗費的心力會比現在多上好多倍。」
二聖臨朝，如果百官聽從的仍是老聖人的命令，那麼做一個傀儡皇帝，還不如當從前那個有實權的端王爺。
徒明瑾捏捏她的手心，帶她往後躺在床上，就道：「我明白，你放心。」
顧沁媛依偎在他懷裡，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嗯了一聲，眼睛慢慢閉上，就睡了過去。
今兒一整天顧沁媛的心神都是緊繃著的，宮裡來人，她還不太敢跟著走，加上又得照看三個孩子，說不累，那可是假話。
徒明瑾一下一下輕撫她的背，淺淺的呼吸聲傳入耳裡，他便知道妻子已經睡下了。
顧沁媛能睡著，徒明瑾卻無法入睡，一閉眼，滿腦子都是朝堂上天盛帝命魏忠宣旨的場面。
幼時他從未想過要成為大齊的皇帝，那時的他對於皇帝，對於儲君的理解並不深刻，天盛帝和太子在他心中不過是父親和兄長。
直到入了上書房，聽太傅講史書、禮記，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父皇並不只是父親，他還是一個皇帝。
何為皇帝？徒明瑾這般問自己，父皇認為皇帝是天下之主，那麼他呢？
欽天監算好日子，內務府和禮部便立即行動起來，只是大齊從未出現過皇帝退位，什麼禮儀規程都沒有先例。
禮部連同翰林院諸位抓耳撓腮，翻過好多本史書，才終於定下禪位元大典的流程。
光是他們商議這些事，就已經花費不少時日，更別說內務府還要重新讓繡娘縫製新君的龍袍。
忙上忙下兩個多月的時日，終於把所有事準備好。
當然這段時日，天家父子二人並沒有什麼都不做，只等著禪位大典到來。
天盛帝讓內閣把送上來的奏摺交給徒明瑾，等他批閱後，再送到乾清宮，由他再看一遍。
徒明瑾很是謹慎，每次落筆，都會再三思忖，然而父子兩的性情不同，對世事的看法也不一樣，天盛帝對徒明瑾的嚴苛不是很滿意。
天盛帝常放在嘴邊的話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徒明瑾對這番話並不贊同，抬頭看向天盛帝就道：「父皇，大齊這麼多官員，若每一個官員犯錯，都輕拿輕放，那朝廷的法度又該如何維護。」
即使早就清楚七兒子的性子，並且選他做新君也有考慮過這個原因，可天盛帝仍氣得不輕，眼睛一閉，就道：「行了，這事先放下，以後再說。」
「兒臣告退。」徒明瑾恭敬行禮退下。
「聖上，陛下他只是性子耿直了些，並不是故意和您頂撞。」旁邊的魏忠安撫道。
天盛帝冷哼一聲，隨即道：「這個兒子，朕都懶得說他。」
「瞧聖上說的，您要是不滿意陛下，又怎會立陛下做新君呢？」魏忠笑著道。
天盛帝笑了笑，沉吟片刻後才道：「老七本事是有的，可就是太擰，可當皇帝的，太擰了不好。」
魏忠垂下頭，沒再開口，聖上這句話可不是對他說的。
想到這兒，魏忠心裡頭也糊塗著呢，論起對聖上的瞭解，滿宮裡的人，他敢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可聖上到底是因為滿意陛下，才立他為新君，還是因為陛下得罪一大批朝臣，聖上覺得他好掌握，這才退位給他？
魏忠疑惑，更何況他瞧著，陛下好似也不怎麼依靠朝臣的擁護，聖上真的能如願？
底下人不解，天盛帝心裡也複雜得很，因為身體的緣故，他不得不退位，選老七，一半是覺得能拿捏住他，一半又是認為老七繼位，說不定他能做到自己不能做到的事。
若說天盛帝不知道他晚年的所作所為對天下和百姓是有害無益的，那可真是玩笑話。
可人老了，年輕時的雄心壯志就會淡忘，他沒有力氣，也不想再勞心勞力去做事。
翊坤宮裡，顧沁媛正和太后說話，聽福順說徒明瑾已經回了東宮去，便向太后行禮告辭。
自從顧沁媛進宮第二天，皇后便將她叫進翊坤宮，把宮裡的大小事，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告訴她。
又在不久後，稟明天盛帝將宮權交給她，之所以要這麼迅速，也是因為甄妃母子近來小動作頗多，太后擔心會起波瀾。
五皇子帶著一批對徒明瑾不滿，或是害怕徒明瑾的官員，偷偷摸摸和徒明瑾唱反調。
吩咐的事找理由拖遝，處置個人又有一堆人跪下求情，那些日子，徒明瑾臉色都是鐵青的。
兩個小對周圍的環境最是敏感，家裡氛圍不對，好幾天都是乖乖巧巧的，不敢哭鬧。
顧沁媛心疼孩子，可也心疼丈夫，每日讓廚房備好清火涼茶，又打發人到顧府去找老太爺和顧清柏討教法子。
徒明瑾一抿茶，察覺到口味不對，仔細一看，頓時就笑了出來，挑眉問道：「如今這天氣，媛媛還給我喝涼茶？」
外邊風吹得呼啦呼啦響，間或還有小雪落下，這種天氣，連外衣都要多穿兩件。
顧沁媛上前給他揉肩，柔聲道：「上火什麼的又不分天氣，冬日裡最是乾燥，火氣大可是難受。」
徒明瑾歎息一聲，拍拍她的手，「是我不好，不管怎麼說，都不該把對外邊人的不滿帶回家來。」
「你不和家裡人說，難不成還要自己憋著生悶氣不成？」顧沁媛坐在他身邊，看著他道：「我們是一家人，親人本就該互相分享喜怒哀樂，當然，若你覺得我不該問外邊的事，那就算了。」
徒明瑾摟過她親了一口，笑著道：「怎會，你是我的皇后，所謂的母儀天下不僅是要你為我打理後宮。如果說大齊的男人歸我管，那媛媛就該管天下的女人。」
「你這句話可是真的？」顧沁媛就問。
徒明瑾點頭道：「自然。」
有顧沁媛的安慰，徒明瑾平復心情，第二天就把那批人修理一遍，不想幹就算了，大齊有的是官員，也不說免他們的職位，而是讓其他安分守己的人做事。
這般直來直往，可把官員們嚇住。
「大人，您說是不是去找王爺問問？」一官員問道。
領頭的人就道：「很是。」
一群人往睿王府去，可哪知道五皇子家裡發生了件醜事，五皇子怒髮衝冠，正在教訓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肝不動啦，明天再來呀∼昨天有個bug，已經修改啦∼
謝謝雲一的地雷2019-01-27 00:47:17，2019-01-28 08:36:40
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2019-01-28 21:44:29，2019-01-28 21:52:10
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的手榴彈2019-01-28 22:06:15，2019-01-28 22:12:23
謝謝「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安」,「」,「瀟湘葉兒」,「zjzq123」,「」,「淺\笑嫣然」,「安」,「雲一」,「づ琳達°」,「安」,「」,「sgyffhydf」,的營養液∼
第七十章
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對男女, 五皇子目眥欲裂, 手止不住發抖，「你們, 你們好大的膽子。」
一個是他的愛妾，一個是府裡的侍衛, 全靠他過活，如今竟然聯起手來背叛他, 要不是今兒他來院裡轉轉, 打算瞧瞧兒子, 還不知他的頭上居然被人包了條綠油油的頭巾。
女子淚流滿面，手撫著肚子, 一下一下往地上重重地磕頭, 「王爺饒命，是妾身不對，請王爺看在妾身伺候您多年的份上, 饒了妾身。」
「饒了你？」五皇子面部扭曲, 只覺得心口快嘔出血來，抬腳就把女子踢翻在地。
一個壯年男人, 用十足的力氣，正中女子的小腹，別說懷了身孕, 就算沒懷上，這些嬌養的弱女子，哪個承受得了。
急劇的疼痛從小腹傳遍全身, 女子癱軟在地，不停呻、吟，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鮮紅色的血液緩緩從女子下身流出，變成陰沉冬日裡難得的亮色，可讓人瞧著卻是那般心寒。
眼睜睜看著心上人的慘狀，侍衛拼命掙扎，想要撲上去，可雙手被捆得緊緊，又被人壓在地上，他無法上前。
「王爺，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側妃肚裡還懷著孩子，求王爺請個太醫來給側妃看看。」侍衛痛哭道。
聽見姦夫的說話聲，五皇子狠狠瞪向他，一把抽出身上的匕首，連捅他好幾刀，最後一刀攪動著心臟，窸窸窣窣的聲音使得周圍人頭皮發麻。
「啊！」一個小丫鬟踏進院子，看到這一幕，捂著嘴尖叫。
「喊什麼！」五皇子暴怒，沖她大吼。
丫鬟膽子小，本就被嚇得半死，現在又瞧見五皇子恍若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模樣，頓時心一顫，拔腿向前院跑去。
「還不把她給本王抓回來。」五皇子憤怒地跳腳，要讓這丫頭把醜事嚷嚷出去，剝了她的皮都難解心頭之恨。
「……是。」被五皇子的貼身太監小順子掐了把軟肉，侍衛統領這才回神，手一揮把下屬帶出去找人。
統領心裡發苦，只是陪王爺回趟王府，誰能想到會居然遇見這樣的事，親眼看見側妃紅杏出牆也就算了，姦夫還是他手下的人，王爺不會把所有人都滅口？
別說他了，就連小順子如今兩腿都發軟，可幾個侍衛走了，他只能硬著頭皮安撫道：「王，王爺，側妃......」
「嗯？」五皇子冷冷看他。
小順子自打了下嘴巴，訕笑道：「這賤人哪能做王爺的側妃。」
五皇子冷哼一聲，「把院裡的人都給本王處置了，至於這對姦夫□□，男的拖出去剁成肉醬喂狗，女的......」
「奴才正想說呢，賤人肚裡懷著的孩子，說不定是王爺您的。」頂著主子陰測測的視線，小順子還得開口，「娘娘還等著抱孫子呢。」
不只是娘娘，睿王府好幾年都沒聽見嬰兒的啼哭聲，這一個雖說生母不潔，可好歹有一半機會是王爺的孩子。
五皇子被憤怒衝昏頭腦，被人一提醒，也想到這個可能，把刀子往地上一丟，就道：「找個大夫來，醫得好就治，等她把孩子生下來本王再跟她算帳。」
「那......那要是治不好呢？」小順子壯著膽子問道。
五皇子踹了他一腳，咆哮道：「治不好就給本王扔去亂葬崗。」說完，氣衝衝地往前院去。
瞧著地上的一死一傷，小順子搖搖頭，真是好日子過多了，這種要人命的事都幹了出來。
側妃的丫鬟畏畏縮縮上前，鼻子一抽一抽的，「公公。」
小順子憐惜地拍拍她的肩膀，「自己拿根繩子勒緊脖子，別累及家人。」
丫鬟哭喪著臉，哀求道：「順公公，奴婢不想死啊！」能活著，誰不想活呢。
小順子直接推開她，「咱家還不想死呢。」遇到這種事，誰都討不著好，指望他向王爺求情，還不如早點去上吊。
五皇子一到前院，就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好似全都朝他頭頂上看。
就算他平日裡腦子不靈光，可男人遇到這種奇恥大辱，怎麼都要敏感些，看向下人的眼神頓時就陰狠起來。
邊上的丫鬟和小廝垂下頭，極力保持鎮靜，不敢招他的眼。
花廳裡，大臣們面面相覷，他們只想和睿王爺議事，並不想知道王爺府上的側妃找野男人。
「我等是不是先離開？」一個官員試探問道。
「極是，極是。」所有人紛紛點頭，趁睿王還沒來，他們得趕緊溜才是。
剛出門，就見五皇子站在門口，大傢伙全都嚇一跳。
「怎麼，諸位大人不用完膳再走。」五皇子磨著牙，一字一句道。
他們立馬搖頭，擺擺手道：「不了，不了。」一順溜地疾步往外走。
「王爺。」侍衛統領輕手輕腳走到跟前，哭喪著臉道：「屬下趕到前院，那丫鬟就在院裡大叫。」
「也就是說，不管是下人還是朝臣都知道本王的女人紅杏出牆，還懷上身孕？」五皇子臉色難看得緊，捏緊拳頭捶在門框上，「該死，統統都該死。」
不用仔細想他都能猜到，過不了幾天，京城上下肯定都會知道這件醜事，到時那些人會怎麼看他？
要說京城裡什麼消息傳得最快，那肯定是高門大戶裡的暗昧之事。
哪家主母苛待妾侍、庶子，哪家大人寵妾滅妻，只要傳出個一丁半點，不到一天，立馬連南城牆角邊上的乞丐都知道了。
從睿王府出來的大臣又不是真心實意跟隨五皇子，不過是看在甄家的銀子，加上又有共同的利益，這才會跟在五皇子身後和徒明瑾作對，保守秘密什麼的，且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內。
當然，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把醜事宣揚出去，畢竟五皇子是皇家人，為維護皇家的名譽，聖上和陛下絕不會放任流言蜚語不管。
然而，男人八卦起來，比女人都厲害，約幾個好友上茶樓一聚，說兩句風流的詩，彼此就心照不宣。
等五皇子家裡的事傳到皇家人耳裡，都不知換了幾個版本。
本來是側妃與姦夫幽會被五皇子發現，結果傳到最後就變成因為五皇子「不行」，側妃難耐，這才找了個姦夫，還懷上野種。
側妃肚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除了五皇子妃和她的心腹，就連側妃本人都拿不准。
五皇子聽到外邊的傳言，氣得嘴唇發抖，綠帽子是男人畢生之恥，但好歹不會影響他的大業，只要他登上那個位置，看誰還敢議論。
可一個「不行」的名聲，卻是生生滅了他的希望，就算再把家裡幾個女兒牽出去，也無甚效果。
只要這麼一想，五皇子眼前就發黑，惡狠狠對小順子吩咐道：「去，把那個賤人殺了，本王不想再看見她。」
至於女人肚裡的孩子，五皇子冷笑，他真惱恨當初那一腳沒再重些，不然就不會留下那個野種來噁心自己。
「王妃，順公公拿了條白綾到柴房去。」丫鬟小聲道。
五皇子妃看著手中的書，連頭都沒抬，「可有把人換下？」
丫鬟點點頭，「奴婢找了個青樓裡懷孕的□□，與側妃的身形有幾分相似，她患上花柳病，沒幾日可活，奴婢說能把她的大兒子養在善堂，她立刻就應下。」
「小順子不會發現？」五皇子妃問道。
「王爺那段時日常去柴房，顧著側妃肚裡的孩子，所以專往臉上打。奴婢去瞧了眼，別說順公公了，怕是側妃自個都認不出自己來。」丫鬟心裡頭也顫顫的，王爺下手可真夠狠。
好在當初她沒和綠翹一樣，拐著彎往王爺身邊湊，端看府裡所有侍妾如今過的日子，她就止不住慶倖。
自打外邊傳五皇子「不行」，甚至連幾個小縣主的出生都被人質疑，五皇子就對妻妾們起了疑心。
因著五皇子妃身體不好，加上又沒懷過孕，所以沒被五皇子怎麼著，不過妾侍們可就慘了。
能救一個側妃，已經是五皇子妃心善，「畢竟是兩條命。」她是這麼說的。
至於其他人，五皇子妃可沒那麼多的好心。
徒明瑾看著徐懷生送來的信件，嘴角就止不住往上揚。
顧沁媛一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在幸災樂禍，輕推了他一把，「可別光顧著瞧笑話，父皇那兒你又怎麼說？」
徒明瑾只一笑，往榻上一躺，就道：「還能怎麼說，實話實說就是。」
顧沁媛啞然，這不是惹天盛帝生氣嘛，便問道：「父皇不會生氣？」
鬧得沸沸揚揚，皇家的顏面都給丟了個乾淨。
「老五鬧出這麼多事出來，父皇的氣早該生完了。」徒明瑾執起顧沁媛的手捏在掌心裡，一下一下摩挲。
早在聽到風聲，徒明瑾便把事給天盛帝說了一遍，那晚上乾清宮又請了回御醫。
父皇的身子好像越來越不好了，徒明瑾閉了眼睛思忖。
「這事還得早早停歇才好。」顧沁媛輕聲道。
別看遇上這種鬧心事是五皇子出醜，可說實在的，任由流言蜚語這麼傳下去，對皇家可沒有益處。
「放心。」徒明瑾道：「我已經讓戶部尚書帶人到各府催賬去了。」
再敢傳流言，就把銀子還回來，看他們還有什麼閒心開茶會。
這一次連天盛帝都沒反對，要知道早前徒明瑾提起清繳餘下的欠款，天盛帝還猶豫不決，前幾日徒明瑾一說，他立馬就同意，還催戶部的人早點去。
顧沁媛點點頭，只要他心中有數就好。
想起徐懷生信上說起五皇子妃的事，顧沁媛便琢磨著什麼時候和五皇子妃好好說回話，以前可沒發現五嫂為人這麼有意思。
若顧沁媛知道五皇子妃早早就給丈夫下了絕嗣藥，想必會更加佩服。
作者有話要說：
五皇子妃棒棒噠∼
謝謝雲一的地雷∼
謝謝「雲一」,「瀟湘葉兒」,「安」,「妙喵」的營養液∼
第七十一章
對於其餘幾個皇子而言, 五皇子的遭遇實在太過淒慘，弄得他們都不好意思當面嘲笑他。當然, 如此喜聞樂道的事, 不多看兩眼笑話，也難為老五上躥下跳這麼些時日。
因為五皇子對外稱病，四皇子便打著看望兄弟的理由，特意邀請六皇子、八皇子上睿王府慰問五皇子。
徒明琅從八皇子口中聽到此事, 當即撫掌道：「四哥都不叫我，也太不夠意思，怎麼說大傢伙兒都是兄弟, 看望五哥怎能沒我的份，前幾日父皇賞了我好東西, 剛好我給五哥拿些去。」
難得一見的樂事, 他還能不去瞧瞧？
八皇子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果真這幾個兄弟沒一個好的, 看熱鬧就看熱鬧, 還要扯一番兄弟情深的大道理出來, 就跟老五稀罕似的，不過想到自個也是去瞧笑話，好像也沒法說別人。
一群幸災樂禍的很快約著一起上門，面上的表情顯得十分沉重，心裡卻都在暗笑。
聽外邊稟報說幾個王爺上門，五皇子指著門，悲憤大喊, 「他們幹什麼，啊？這是專門來找晦氣的是？」喊完，一腳踹在桌腳上。
「嘶！」光聽五皇子的吸氣聲，就知道有多疼。
小順子手半捂著臉，這位要不是從小伺候大的主子，他還真想吐槽。
長史把人引進門，陪著笑臉道：「幾位王爺先坐，下官去請王爺。」
四皇子摩挲著手中的茶杯，慢悠悠道：「倒不用急，今兒休沐，讓廚房準備一桌菜，我們幾個剛好聚聚，聽說甄家給你家爺送來幾壇好酒，本王也想嘗嘗。」
徒明琅點頭附和道：「把府裡的好東西都拿出來，可不許糊弄。」
長史苦笑，您們幾位探望完不該走嗎，怎麼還打算留下來吃一頓？
看著長史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後院，六皇子難得好心道：「等老五出來，咱們瞧一眼就走。」
徒明琅呵呵一笑，說道：「六哥放心，五哥有錢，一頓飯菜還是請得起的。」
六皇子心裡翻了個白眼，這老九，看熱鬧也不嫌事大，要把老五惹急了，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甄妃在宮裡不安生，誰又能保證老五不發瘋。
自從甄妃得知兒子成了皇家第一位「龜公」，整個人都崩潰了，跑到乾清宮哭著懇求天盛帝為她們母子兩做主。
天盛帝以前愛她的嬌俏、溫柔可人，這會子一見她癲狂的模樣，著實被唬了一大跳。
「行了，朕已經知道了，你先回宮去，朕會看著辦的。」天盛帝擺擺手，有些嫌棄道，一個寵妃，覲見聖上連髮髻都是歪的，還做什麼寵妃。
甄妃本想引得天盛帝的憐惜，卻沒料到大多數男人都是光看臉不念情誼的，更別提擁有後宮三千的皇帝。
其實天盛帝是想暗地處理此事，儘快把事情淡化，結果甄妃偏不依不饒的，硬是要他滅那對男女的三族。
天盛帝當場就惱怒了，好歹記得太醫說的，不要輕易動怒，這才勉強壓住火氣。
雖然眾人都知道發生何事，可不明不白殺那麼多人，總得找個理由，難不成他還要把皇家的醜事大白於天下。當然，其他的罪名也可以找，可你處置那兩家人，不就是明晃晃告訴天下人，老五就是被女人戴了頂綠帽子。
本來皇家還可以遮掩一番，你倒好，直接把真相□□裸揭開。
母子兩蠢得天盛帝都沒眼看，甄妃也就算了，一個女人，他並不在意。
可老五呢？一個王爺，連朝臣和下人都轄制不住，自己怎可能把江山交給他？
總之，經過這一遭，天盛帝對五皇子已經徹底失望，原以為他能在朝堂上絆住老七，不讓老七這麼快掌控朝局，沒想到他這般不中用。
天盛帝的心思，除魏忠能猜到一點兒，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睿王府，幾個皇子在大廳裡坐著，喝了好幾壺茶，五皇子仍舊沒有現身。
「五哥該不會是沒臉出來見人？」八皇子嘀咕道，這不像他啊，怎麼也得把面子撐起來才是。
聽見八皇子小聲說話，徒明琅扭過頭對候在一邊的小太監道：「你再去催催，爺幾個等這麼久，老五總該出來露個面才是。」
得，連五哥都不喊了。
小太監訕笑道：「九爺，奴才這就去。」說完，一溜煙兒往外邊去。
又有人來催，五皇子捂著腳恨恨道：「他們怎麼還沒走？」還真等著他把飯菜端去不成？
「王爺，乾脆奴才去和幾位爺說一聲。」小順子低聲道。
「快去。」五皇子厲聲道，早點把幾個瘟神送走，他也好早點請個大夫來。
小順子一進大廳，就覺得慎得慌，舔著臉笑道：「幾位爺，我家王爺實在咳得不行，惟恐幾位爺過了病氣，還是不出來了。」
四皇子放下茶杯，淡淡一笑道：「來都來了，怎麼都要見老五一面，本王好給父皇和陛下回話，他們也念叨著老五呢。」
大冷天的，小順子後背都濕了，扯著嘴笑了兩聲，「奴才，奴才去問問王爺。」
「欸。」徒明琅伸手攔住他，「正好一塊去得了，你家爺摳門，我們哥幾個看了他就自己找家酒樓去。」
沒等小順子開口，四皇子領先一步往外走，另外三個跟著前去。
見著幾個倒楣弟兄，五皇子心裡是何等滋味，只有他自個知道。
反正自那以後，五皇子直接命人把王府的大門關緊，一個人都不許放進來。
徒明琅回宮後，就往東宮去，把睿王府的事當作笑話講給徒明瑾聽。
徒明瑾眼裡含著笑意，還是提點道：「老五的事，父皇已經差人去處理了，你看戲注意些。」
「弟弟有分寸的，七哥放心就是。」徒明琅保證道。
徒明瑾笑著瞪他一眼，「要朕放心，那你還不準備成親，麗嬪娘娘前兩日還和母后說要給你選個王妃。」
徒明琅耷拉著臉，幽怨喊道：「七哥。」
徒明瑾拍拍他的肩，「行了，朕不催你，你自己好好考慮。」
「哎。」徒明琅歎了口氣，給徒明瑾行禮後便回東五所。
開春後，父皇就要退位給七哥，到時宮裡就是七哥的家，這樣一想，徒明琅覺得自己還是該早些搬出去，就算跟七哥感情好，可弟弟總不能一直賴在哥哥家。
「九弟走了？」見徒明瑾進門，顧沁媛問道。
徒明瑾嗯了一聲，摸摸永昊的頭，這才去看小女兒、小兒子。
逗閨女玩了一陣，徒明瑾便道：「明兒給母后請安，你給麗嬪掌掌眼，老九年紀也不小了，還是該早點將婚事定下。」
紅娘可不好當，顧沁媛就問：「也不知九弟喜歡什麼樣的女子？」總得知道他的要求，這才好選人。
「總歸是長相好，性子佳，老九脾氣急，沒個好性子的人順著，怕是兩口子三天兩頭吵架。」徒明瑾道。
顧沁媛瞥了他一眼，「這不是讓人家姑娘受委屈。」要是這樣說，還不如選個爆脾氣的姑娘，正好治治他。
當然，顧沁媛也不是什麼惡毒的嫂子，再怎麼著，也得九弟自己喜歡，兩口子感情好，才能過得長久。
徒明瑾忽然一笑，惹得顧沁媛看向他。
「怎麼？」顧沁媛疑惑道。
徒明瑾眼角的細紋都笑了出來，抬頭看著她，「只是突然慶倖當年去榮慧姑姑府上，與媛媛見了一面，否則......」
否則，還不知有沒有如今妻兒相伴的日子。
顧沁媛臉上飄起紅霞，起身輕推他一把，「孩子還在呢，說這些做什麼。」
一晃好幾年過去，當初的誓言仿佛還在耳邊響起，此生能嫁給眼前人，顧沁媛覺得自己該惜福的。
徒明瑾捏捏顧沁媛的手心，對她柔柔一笑，眼中的柔情蜜意像是要溢出來。
顧沁媛抿著嘴微笑，偏過頭往旁邊看。
永昊雙手捂住眼睛，看似很鎮定，只耳朵尖紅紅的，表露了情緒。
被孩子瞧見這一幕，還挺難為情的，顧沁媛縮手，走到永昊跟前，對他道：「母后帶你回房梳洗，明日去上書房，得早些起床才是。」
永昊有點不好意思，放下手，乖巧道：「好。」
把孩子哄睡，顧沁媛回到裡屋，對徒明瑾道：「永昊去上書房，伴讀選哪家的？」
「勳貴家出一個，文臣裡再選一個。」徒明瑾拍拍榻，讓顧沁媛坐過去，待她坐好，才又說道：「父皇本打算選賈恩侯的小兒子，因著他家守孝，便選了修國公的次孫，至於另一個，父皇提了下你三哥的兒子。」
永昊是徒明瑾的嫡長子，天盛帝對他是極為關注的，常把他叫進乾清宮伴駕。
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能做什麼，不過是和天盛帝說說話罷了。
顧沁媛攏了眉頭思索，娘家的孩子能進上書房，自然也不錯，可給永昊做伴讀，以後都得住進宮裡，雖有她這個姑姑看著，總不比家裡舒坦，何況顧家已經夠昌盛了，再把好事都攬到懷裡，也太招人眼。
顧沁媛沉吟片刻道：「我三哥嬌慣孩子，小三兒恐怕不能習慣，還是算了。」
徒明瑾挑眉，顧三慣不慣孩子他不知道，不過媛媛肯定是心疼侄子的，永昊去上書房她就念叨許久，直說要把上學的時辰改改。
「顧家的孩子不都是被老太傅教養長大，怎可能怕吃苦？」徒明瑾就問。
顧沁媛睨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是我心疼孩子，行了。」
徒明瑾笑著親她一口，「好，怎麼都行。」
妻子的顧慮，徒明瑾知道一些，現在說什麼都太早，以後她總能看明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事多，不好意思呀∼
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祖123，雲一的地雷
謝謝「zjzq123」,「......」,「夏佐」,「安」,「綠魚玉」,「雲一」,「尺素」,「樂小悠」,「yyyy」,「野火」的營養液
第七十二章
永昊的另一個伴讀, 天盛帝最終定下的人選是榮慧長公主的長孫吳子謙。
之所以會選吳家，不僅是長公主入宮求來的緣故，更是因為吳家在文壇中的名聲。
吳家本是前朝發跡的書香門第, 在江南文人中很有聲望, 只是這一輩的家主才幹不足, 加上又沒出個驚豔才絕的後輩，吳家漸漸沉寂下來。
宗室裡的王妃、公主到翊坤宮給太后請安時, 淑太妃恰好提起為皇孫選伴讀的事。
聞言, 長公主心裡琢磨許久，回家與丈夫商議後，便入宮向天盛帝請安。
天盛帝細細端詳眼前的嫡親妹子, 五十多歲的人, 皺紋、白髮都長了出來，也是到為子孫操心的歲數，心中不免一歎。
他倒沒覺得長公主是見他老了、不中用, 便想轉投新君, 畢竟親妹子什麼性子，他心裡清楚, 就是不知吳家是不是有別的想法。
從宮裡回府，長公主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皇兄瞧人的眼神讓人渾身不自在。
她對此疑惑不解, 便問了出來。
吳駙馬只搖搖頭，沒把家裡老爺子的猜測說出來。
聖心難測，不過聖上到底老邁, 以後終究是新君的天下，吳家想重回往日的輝煌，還得向新君靠攏，至於聖上起疑心，那也沒什麼，到底還有個長公主在。
兩個伴讀選好，顧沁媛便將人叫來東宮，賞賜了一些文房墨寶，又在東五所安排兩間屋子給他們住。
至於永昊，還是留在東宮，待遷宮後再住進東五所。
徒明琅從徒明瑾那兒得知大侄子來年就要和他住一塊兒，頓時便不想成親了，惹得徒明瑾狠狠瞪他一眼。
永昊讀書的事走上正軌，顧沁媛便把注意力轉移到禪位大典和遷宮上。
大典有內務府和禮部操持，顧沁媛要做的不過是熟悉禮儀規程，等到封後大典那一日，不要出現差錯。
內務府送來皇后的大禮服，顧沁媛試穿了一次，從鏡中見到那道光彩豔麗的身影，她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徒明瑾走過來，大掌環住她的腰肢，輕聲道：「只有這身衣裳才配得上媛媛。」
想起那一日徒明瑾說要給她一件更好的，顧沁媛撲哧一笑，笑盈盈地沖他福了福身。
徒明瑾扶起她，握著她的手稍稍用力，「從今往後，你便是大齊的皇后，是朕的皇后。」
早在搬進東宮，皇后的身份便定下，但是顧沁媛還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不過是換個地方養孩子，再來就是要管的事比以前多，又比以前雜。
直到這會兒，顧沁媛才有了真實感，且明白皇后和王妃到底不一樣。
一個王妃，關起門過自家的日子，除聖上、太后和一些嘴碎的妃子，就連妯娌也管不到頭上來，可皇后不同，天下人都盯著呢。
不說其他，單說整個後宮只她一人，就足以令天下人側目。
察覺出顧沁媛心神不寧，徒明瑾便問道：「可是衣裳不合心意？離大典還有些日子，讓內務府再拿去改改。」
顧沁媛搖搖頭，看著他有些遲疑道：「你說這一生只我一人，可還算數？」
徒明瑾挑眉，捏著顧沁媛的大掌更加用力些，「媛媛不信我？」語氣中帶著點點怒氣。
顧沁媛低下頭，聲音小小的，「倒不是不信你。」可就算他不想納二色，天盛帝和朝臣都不會答應。
這段時日，在她耳邊旁敲側擊的王妃、太太就有好幾個，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想推薦家中的女兒、侄女。
她們的想法也容易猜透，不過是為了自家的利益，家中出個寵妃，整個家族不說飛黃騰達，總是有好處的，更別說要是寵妃再生個孩子出來，那可不得了，指不定就是將來的皇帝。
當然，永昊和永旭兩個嫡皇子，她們也不是看不見，不過天盛帝和先義忠親王就是一對活生生的例子，如今這位陛下瞧著也不是短壽的，以後的事誰能料得到。
瞧著顧沁媛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徒明瑾心頭的火氣不知怎麼就沒了，手指彎曲在她額頭上輕敲一下。
顧沁媛抬起頭，眼淚汪汪看著他，摸著額頭就道：「很痛的。」
徒明瑾佯裝嚴肅道：「知道痛才好，誰叫你不長記性。」竟然沒把他的話記在心裡。
顧沁媛哼唧兩聲，嘟囔道：「誰沒記住？不過是......」
「不過是什麼？嗯？」徒明瑾似笑非笑地瞧著她，像是她把話說出口，就要好生罰她一次。
顧沁媛立馬抿著嘴，拉住他的手，沖他笑一笑。
徒明瑾這一回可不慣她，抬腳往兒子屋裡去，今日還沒問永昊功課，趁就寢前再考考兒子。
「陛下往大皇子那兒去了。」蜜蠟進來就道。
顧沁媛抹了把額頭，對蜜蠟吩咐道：「找幾個人來，我把這一身換下。」
夫妻兩鬧起小彆扭，底下人還摸不著頭腦，只第二天見徒明瑾滿面春風往前朝去，心裡就嘀咕，不是說陛下昨兒生娘娘的氣，可今兒一見，兩位主子好得很呢，陛下臨走前還交代他們不要吵到娘娘。
徒明瑾反正是很高興的，還想著以後是不是再和妻子拌兩回嘴。
徒留顧沁媛醒來後揉著酸軟無力的腰，一臉的欲哭無淚。
過完年，整個京城便彌漫著一股莫名的氣氛。
「一個新的朝局就要開始，也不知是好是壞。」有人這般感慨。
初春的京城還算暖和，這天的天氣也不錯，明晃晃的太陽在天空上掛著，像是在宣告眾人連上天都贊同皇位的更迭。
當然，這只是底下人的奉承之語，徒明瑾並不信這個，要把希望寄託在神明身上，這個皇位也輪不到他來做。
跪在天盛帝跟前，徒明瑾從魏忠手中接過玉璽，突然便感覺肩上的擔子重了起來，他想起那個問題，所謂皇帝到底是什麼？
天下之主？不，徒明瑾微微搖頭，要做一個明君，絕不是將天下掌控在手中。
徒明瑾登基為新君，天盛帝便成了太上皇，從乾清宮遷到甯壽宮，明面上表示他已經將權力移交給徒明瑾。
天盛帝是否真心退位已然並不重要，既然徒明瑾當了這個皇帝，就絕不會被他趕下來。
坐在龍椅上，徒明瑾俯視底下的文武百官，心裡湧起的是野望，是開闢一個大齊盛世的雄心。
當然，徒明瑾不是什麼張狂的性子，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點一點辦，這點子道理他當然懂。
禪位大典一結束，徒明瑾便下旨尊封養母何皇后為太上皇後，追封生母麗嬪為太后，至於何、謝兩家哪家為承恩公府，他還有些頭疼。
最後還是太上皇後把他叫到慈安宮，「你母后人走了這麼多年，謝家又助你良多，說一千道一萬，這份恩賞也該給謝家才是。」
「可......」徒明瑾蹙眉。
太后拍拍他的手，溫聲道：「何家本就有爵位，再說母后還能護他們一段日子。」
五皇子當初那句話說的沒錯，有太后這個養母，著實是他的幸運，徒明瑾就道：「母后放心，朕會重用何家的。」
「有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飯碗，你可不許一股腦把他們都提起來。」太后叮囑道。
徒明瑾點頭，笑著道：「朕心裡有數，母后別擔心。」
望著徒明瑾往殿外去，采萃低聲問道：「娘娘怎麼不跟聖上提提表姑娘的事。」
太后斜眼看她，冷著聲道：「平日你和何家有來往，本宮從未說過什麼，不過是知道你有分寸罷了。怎麼，老七賞你一個四品的女官，你倒連本分都忘了？」
明白自己犯了太后的忌諱，采萃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奴婢該死。」只說這一句，也不敢多辯駁。
太后長歎一口氣，從她爹開始，娘家人便起了送女兒入宮、為家族鋪路的心思，可他們又怎麼不想想，一個家族，男兒不上進，光靠吸女兒的血怎可能讓家族昌盛。
老七如今願意給何家臉面，不過是念在自己多年撫養他的情份上，可他眼裡揉不得沙子，若何家不停試探老七的底線，這情份又夠他們耗多久。
何況老七和皇后感情那般好，加上又有三個孩子，即便他們把人送進來又如何？
太后替娘家操心的同時，徒明瑾回到乾清宮，與顧沁媛說起封後大典的事。
早在搬進乾清宮，徒明瑾便將顧沁媛一同帶進來，給天盛帝的理由是因為坤甯宮供奉著父皇元後的牌位，他不想擾了先人的安寧，就先帶皇后住一陣子，等把旁邊的宮殿拾掇出來，再讓她搬進去。
天盛帝對兒子的閨房事不感興趣，只吩咐一句，「讓內務府早些把宮殿收拾出來。」畢竟乾清宮是皇帝的寢宮，可從未有女人住進去過。
徒明瑾面上當然一口答應，私下卻示意蘇啟泰往內務府走一趟。
一直到顧沁媛的封後大典，內務府的事還沒辦妥。
穿著鳳袍，帶著鳳冠，顧沁媛一步一步慢慢走上高臺。徒明瑾正在上邊等她。
顧清柏在東側跪著，餘光瞄到小女兒的裙擺，忽而就憶起閨女兒時的模樣，那般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如今卻要擔起皇后的職責，他不知是該覺得榮幸，還是該感歎造化弄人。
不過幾節臺階，可顧沁媛卻感覺走了許久，這一段路好似比顧家到瑞王府都長。
最後一步還沒邁上去，徒明瑾伸手拉顧沁媛一把，直到她站穩才暗示蘇啟泰宣旨。
底下看到這一幕的大臣心神一凜，陛下對皇后也太看重了。
沒其他想法的大臣對此倒不覺得有什麼，帝后和睦也是大齊之幸，當然，如果陛下宮裡再多幾個妃子，多生幾個皇子肯定是更好的。
那些有心思的大臣可就難受，帝后和感情好，他們還怎麼從中謀利。這麼多年，陛下還沒厭倦麼？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虐的∼
謝謝雲一的地雷，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
第七十三章
正式成為皇后，顧沁媛才發現要處理的事兒還真不少。
太妃、太嬪們遷宮, 這兒缺點什麼, 那兒東西不對，都要遣人來問, 若不是顧沁媛住在乾清宮, 怕是她們天天都要來殿內坐坐。
將內務府總管打發走，趙嬤嬤走進內殿, 見顧沁媛半躺在軟榻上，一臉的疲憊, 不由心疼道：「該請太后娘娘說道說道才是。」
那些個太妃們, 不過是覺得自家主子年紀輕、臉皮薄, 這才愈發蹬鼻子上臉。
顧沁媛擰擰眉心, 沖趙嬤嬤一笑，「總是勞煩母后, 不顯得我太沒用。」
「不和太后娘娘說, 也該想個法子才是, 總不能任由娘娘們這般行事。」趙嬤嬤上前來，伸出手給顧沁媛揉肩。
顧沁媛半眯著眼, 呢喃道：「是得好好想想。」忙來忙去的，她都抽不開空陪兩個孩子。
太上皇的女人, 人數眾多, 光是有子有女的高位妃嬪就有十來個，更別說低階的美人、才人，這麼多庶母, 加上她們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還真不好處理。
第二日顧沁媛拿出帳本，把各宮報上來的事一一登記在冊，隨即分別指派人去管。
這法子治標不治本，顧沁媛就提出由淑、甄兩位貴太妃和幾位太妃一同管理太上皇的後宮。
淑貴太妃眼睛亮閃閃的，身子微微前傾，「可是真的？」元後和太后把宮權攥得牢牢的，她這輩子還沒摸過權呢。
甄貴太妃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只捏著錦帕的手微微收攏，「皇后要是管不過來，你貴妃母還是能出份力的。」
顧沁媛淺笑道：「到時可要辛苦幾位妃母了。」
待太妃們離開，太后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把宮權給她們？」
顧沁媛回道：「母后和我都不耐管這些瑣事，索性分給娘娘們。」讓她們忙起來，也省得她們閑著，老盯著其他地方瞧。
「你啊。」太后笑著點點顧沁媛。
那點小心思顧沁媛不認為太后會看不出來 ，就道：「母后可別拆穿我。」
太后笑了笑，才道：「太上皇宮裡的事本不該讓你管，這般也好。」
當初也是為著不讓天盛帝有反悔的一天，顧沁媛進宮後不久，太后便將鳳印交給她，宮裡的大小事都帶著她一塊兒處理。
等顧沁媛從奉先殿出來，太后便窩在慈安宮裡，表現出一副不理世事，只願安享晚年的老太太模樣。
太后的苦心，顧沁媛和徒明瑾都明白，心裡更加感念幾分。
顧沁媛操心後宮的事，徒明瑾便忙著前朝的事。
幾個皇子的冊封恩賞，天盛帝沒提，徒明瑾自己主動到甯壽宮請旨。
「四哥、五哥和六哥的爵位自然該往上提一提，兒臣已經寫好聖旨，明兒大朝會上就宣佈，至於老八和老九，兒臣把他們都封為郡王，父皇看封號要選什麼。」徒明記遞上一張白紙，上面有幾個字。
魏忠接過，放在天盛帝跟前。
天盛帝看了一眼紙上的字，沉吟片刻後才道：「老八選個安字，老九嘛，正好他母妃最近跟朕念叨，說他跳脫得很，取個順字得了。」
「安」和「順」可不是多好的封號，父皇是想借此敲打誰？
果真不能有一刻放鬆，徒明瑾收斂心神，看來父皇是知道老八投靠他的事，至於老九和他的關係，父皇早就清楚。
「父皇選的當然是好的。」徒明瑾笑著道，「老九才和兒臣說要內務府給他挑個好地方建王府，等他王府一建好，就讓禮部給他把牌匾掛上。」
天盛帝哈哈一笑，「老九那個臭小子，怕是一出宮就不想回來了，可憐朕一個糟老頭子沒人在身邊陪著。」
殿內瞬間就寂靜下來，徒明瑾一愣，倒了杯茶送到天盛帝身前，「老九不在，兒臣和永昊還在宮裡呢，況且幾個兄弟就在宮外不遠，只要父皇宣召，怎會沒人來陪父皇。」
「你們幾個都有朝事要忙，守在朕邊上怎麼行。」天盛帝眼裡露出不贊同，「再說，永昊還要讀書呢。」
徒明瑾喂他喝了口茶，這才輕聲道：「兒子孝順父親是天大的事，怎麼都要抽出時間來侍奉父皇。」
「倒不必如此，你把天下給朕治理好，就已經是極孝順的。」天盛帝說道。
這話聽聽就算了，要真只顧著朝堂的事，父皇還指不定怎麼想，徒明瑾就道：「說起治理天下，兒臣經驗不夠，以後還得請父皇多教教兒臣。」
天盛帝笑著道：「行，你要有拿不准的只管來問就是，你二哥當初也有很多不會的。」想起已逝的二兒子，難免歎息一聲。
徒明瑾趕忙勸慰道：「父皇莫要太過悲傷，二哥也不會希望您因為他傷了身子。」
天盛帝閉了閉眼，才道：「義忠王府那兒你留心些，一家子女眷孩子，也沒個頂立門戶的，還得你這個當叔叔的多照看照看。」
徒明瑾點頭道：「您放心，幾個孩子兒臣都放在心上，永晟只比老九小兩歲，也到該娶妻的年紀，兒臣已經讓皇后選了幾個女子，等他守完孝，父皇就能給他賜婚。兩個小的也才幾歲，東五所只永昊一個住著還有些冷清，剛好讓幾個小子都來上書房讀書。」
天盛帝很是滿意，「既然如此，倒不能厚此薄彼，老四……」剛想說老五，眉頭頓時皺起來，直接略過他，「老六家的孩子也都叫來宮裡。」
「是。」徒明瑾應下，頓了一下，便試探著問道：「父皇看是不是讓大哥家的永曉也來宮裡，畢竟歲數小，總不能耽擱。」
如果說天盛帝對太子還有幾分慈父心腸，那麼對大皇子可就只剩下厭惡。
過年的時候，天盛帝還會給義忠王府賜幾道年菜，有時還會把幾個孩子叫來宮裡，可好幾個月過去，他從未沒提起遠在皇陵的大皇子，甚至連大皇子妃和兩個孩子到現在都還是庶民。
天盛帝冷哼一聲，「都說你性子冷，可朕看幾個兒子裡，倒數你的心最軟。」
徒明瑾只道：「大哥犯了大錯，可孩子還小，終歸是徒家的子孫，永昊這一輩不過就他們幾個，「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大齊的未來如何，還得看下一輩。」
天盛帝挑眉看徒明瑾，「你倒是想得好，才從朕手裡接玉璽不過幾天，就想著把擔子傳給下一輩？」
徒明瑾從話中聽出幾分揶揄，當即笑著道：「所以還得辛苦父皇替兒臣教導永昊，等他長大，能入朝辦差，兒臣可就輕鬆了。」
天盛帝笑著瞪他一眼，「你可別想偷懶，還得給朕再幹個幾十年，到時開闢一個大齊盛世，也不枉朕把江山交給你。」
徒明瑾跪在地上，面色嚴肅，鄭重道：「兒臣領命，定不負父皇所托。」
天盛帝眼中閃過一抹深思，開口道：「好了，快起來。」
徒明瑾起身，行了個禮後才又坐下。
天盛帝望向窗外的迎春花，淡淡道：「老大家的永曉，你既有那個心，將他接來便是。」
「是。」徒明瑾心道，看來父皇對大哥一家也沒那麼忌諱。
父子兩又說了會兒話，徒明瑾還說起開恩科的事。
新帝登基，開恩科、大赦天下、減免賦稅，都是常規的事，送上來的奏摺提的最多的也是這些。
「主考官的人選你可有想好？」天盛帝問道。
「父皇覺得劉宏如何？」徒明瑾就道。
天盛帝看了看他，這才笑著道：「他還是朕二十幾年前點的狀元，在翰林院修書多年，難為你把人找出來。」
徒明瑾就道：「劉宏的才學夠做主考官。」
之後，顧沁媛問徒明瑾，為什麼太上皇明明沒想過放權，可朝廷一點都沒亂，好似根本就沒二聖臨朝那回事。
徒明瑾笑著搖搖頭，手指輕點桌面，「媛媛難不成以為我會和父皇吵起來？」
顧沁媛只低聲道：「不止是我，宮裡宮外都這麼以為的。」
好些人都在猜測太上皇什麼時候會忍不住走到台前來，二聖相爭，局勢混亂，心懷叵測之人便覺得有利可圖。
徒明瑾冷笑，「如今還不到妄動的時候，等到局勢平穩，朕早晚收拾他們。」
顧沁媛拍拍他的手背，安撫道：「你自個都說將來定會收拾他們，怎麼還生氣。」
「若不是我最近改了脾氣，想必還真會出現那些人盼望的局面。」說著，徒明瑾皺起眉頭，「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不想與父皇鬧到那個份上。」
太過複雜的朝局，對大齊、對百姓並無任何益處，所以徒明瑾能做的只是一點一點試探太上皇的底線。
當然，他的性情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到底有人給他支招的緣故。
顧清柏呈上來的奏摺裡夾雜著一份書信，是顧家老太爺親手寫的，信上只說：都說老小孩、老小孩，人一老和小孩子沒什麼兩樣，你若不想招惹孩子哭，能做的不過是順毛捋。
徒明瑾當時只一笑，等回到乾清宮見妻子哄小兒子，頓時就有點明白。
同理，他不想和太上皇起爭執，能做的不過是順從父皇的心意。
不過徒明瑾並不想做一個傀儡皇帝，順著太上皇的心意是一個招數，但尋找中間之道才方為上上之策，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不會使太上皇動怒。
選劉宏當恩科的主考官便是徒明瑾的一次嘗試，劉宏為人迂腐，之所以在翰林院蹉跎幾十年，也是因為他從不加入任何的陣營，只顧做自己的事。
現如今，只有這樣的人，才最容易達到兩方平衡。
見徒明瑾又皺起眉頭，顧沁媛心中有點難受，不由道：「外邊的事我不太懂，只你要記住別把自己繃得太緊。」
徒明瑾只一笑，「媛媛安心便是。」
他這麼勸說，可顧沁媛依舊不放心，心裡就想若有什麼法子幫幫他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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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還沒等顧沁媛想出法子, 朝堂上突然掀起一陣選秀的風聲。
徒明瑾看著跪在地上的何軒, 心裡頭的火氣止不住往上冒, 手一揮把案桌上的奏摺扔在他身上。
何軒也不敢躲, 垂下頭，任由奏摺的邊角在他臉上刮了一道紅痕。
「若不是看在母后的面上，你們何家朕還沒有一個人看得上眼。」徒明瑾冷哼一聲，何家的老爺子暫且不提, 畢竟太后入宮是太上皇下旨的緣故, 可如今的何家，卻盡想著把女兒塞進後宮來。
「臣有罪。」何軒躬著身子, 很是俐落地認錯。
見他那樣, 徒明瑾又怎會不知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 擰著眉頭吩咐道：「濟南府空出一個知府, 你帶上家裡人去上任，即日啟程。」
「陛下。」何軒低喊一聲, 語氣中有點不可思議, 只因為何家呈上一本奏摺, 就要將他們趕出京城？
「如果不是念在你多年輔助朕的功勞, 只單憑你舉人的名頭，即便朕一意孤行，內閣也不會答應。」徒明瑾直接道：「出去幾年，回來朕才好用你。」
何軒默然，爹娘的打算他又如何不知，甚至他娘帶小妹向太后請安, 他也是贊同的，只他萬萬沒料想到的是陛下如此愛重皇后，居然一點都沒納妃的想法。
可陛下念著舊情，還將他的前程規劃好，他怎能不領情，若再在京裡待著，怕是何家真要被陛下厭惡。
「謝陛下隆恩！」何軒叩頭應下。
何家人被徒明瑾「攆」出京城，朝野上下都失聲了。
雖然面上瞧著確實是陛下重視何家小子，待他在外邊歷練幾年，回京後就有理由提拔他。然而早不讓他出京，晚不讓他出京，何家一被人鼓動上奏，陛下立即就下旨。
兩件事一串連，若當中沒有因果聯繫，誰信啊？
誰也不敢再開口說什麼，沒達到目的也就算了，要是被陛下趕出京城，那可真就虧大發了，他們又不比何家，既有太后護著，又有多年積攢下的情誼。
慈安宮內，芳若輕聲對太后道，「娘娘，何家已經出發去濟南府，這個時辰該到京郊了。」她只說這一句，並不多話。
這也是吸取采萃的教訓，太后不喜歡多嘴的人，她便儘量少說話。
太後坐在榻上，目光看向窗外，呆楞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出去也好。」到外邊多看看，省得他們把心思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太后娘娘，聖上請您到甯壽宮去。」外邊的小太監稟報道。
太后點點頭，芳若朝外面喊道：「娘娘這就來。」
全身上下收拾妥當，太後坐上轎輦儘快趕到甯壽宮，即使成了太后，頭上有個太上皇，還是得謹慎些。
夫妻兩面對面坐著，天盛帝一時有些感慨，「最近倒難得見你。」
太后笑著道，「您想見臣妾，派人來宣召就是。」
「好。」天盛帝不過這麼一說，倒不是真想見人。
兩人靜坐一會兒，太后就問道：「聖上今兒有事？」
「前一回的選秀沒辦，今年趁老七登基，乾脆就辦一次。宗室裡好些子弟都沒成親，永晟幾個孫輩也該娶妻納側。」天盛帝看了眼太后，才道：「老七宮裡才顧氏一人也太不像話。」
早在聽第一句，太后心裡就咯噔一聲，直到最後一句落下，心裡就道，果真太上皇要提起老七後宮的事，瞧那樣子，像是怪上她了。
「聖上怎麼想起提這事？」太后試著問道，要沒人在太上皇耳邊提起，她可不信太上皇會關注這些事。
往年的選秀都是由太后主持，幾個妃嬪在邊上看著，聖上有時會來看幾眼，選幾個顏色好的納入後宮。
幾個兒子的後院，他最多只關注先義忠親王，至於另外幾個兒子，自有他們的母妃管。
「甄氏前兩日來請安，說想給老五選個好生養的，朕想到老七宮裡人少，正好舉辦選秀，給他充盈後宮。」太上皇也沒隱瞞，直接就道。
太后抿了抿嘴道：「您要辦選秀那咱們就辦，明兒臣妾就把皇后叫來，如今該由她來管這些。」至於老七會不會選妃，太上皇還是自個和老七去說
從太后那兒接到差事，顧沁媛還有點迷茫，回到乾清宮才恍過神來。
「主子，這可怎麼辦，舉辦選秀，陛下會不會納妃？」蜜蠟緊緊扯著手絹，一臉的焦急。
趙嬤嬤瞪她一眼，這個沒眼色的，不知道主子心裡煩著嘛？
讓蜜蠟幾個出去，趙嬤嬤才小聲道：「主子放心，陛下不會納妃的。」
顧沁媛擺擺手，笑著道：「我倒不是憂慮這個。」
徒明瑾許下的承諾，還沒有反悔過，再說這麼多年的感情，就算有旁人，她也不擔心。只太上皇在上頭壓著，確實有點難辦。
顧沁媛陷入沉思，手指無意間揉搓著。
趙嬤嬤輕手輕腳出門，沖外邊的幾個丫頭打個手勢，讓她們忙事去，遠遠看到前方有道身影，快步上前，福了福身道：「大皇子。」
永昊伸手虛扶她，「嬤嬤請起。」又問，「母后在殿內嗎？」
趙嬤嬤咧著嘴笑，直點頭道：「主子在裡邊呢。」
「母后。」永昊進門喊道。
顧沁媛搖搖頭，把腦海中惡毒的想法打散，見到兒子，不由問道：「今兒怎麼這麼早？」
「太傅被父皇叫去，兒子便先來看看母后。」永昊回道，小臉皺成一團，有點小糾結。
顧沁媛捏捏他的臉，笑著道：「做什麼這副樣子，跟個小老頭似的。」
永昊眨巴眨巴眼睛，仰著臉道：「母后，父皇是不是要納妃子？」
顧沁媛眉毛一挑，「誰和你說的？」看來她的手段還是得嚴厲些，那起子個嘴碎的下人，竟然把流言蜚語傳到小主子耳裡。
「兒子聽侯安宣說的。」剛來的伴讀，怎麼都不可能比母后重要，永昊一點都不隱瞞。
兒子一臉的嚴肅，顧沁媛卻笑出了聲，摸摸他的頭道：「永昊好好讀書就是，這些事父皇和母后會處理的。」
至於修國公府為什麼會告訴小孩子選秀的事，顧沁媛沒有半點意外，修國公的孫女還待字閨中呢。
永昊抿著嘴沒在說話，伸出小手拍拍顧沁媛的手背，他雖小，卻明白什麼是妻妾之別，嫡庶之分。
皇祖父和幾位皇叔都有好多女人，如今和他一起住在東五所的堂兄，也有同父不同母的，因為住在宮裡，不得不抱團，面上瞧著是兄弟和睦，可私下感情如何，小滿子和他提過。
「去看看弟弟妹妹。」顧沁媛輕拍他的背，「曦兒今天很是高興呢。」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晚上徒明瑾回來，顧沁媛這麼和他說。
「媛媛以前不是說，做爹娘的不該有事瞞著孩子嗎？」徒明瑾笑著問道。
「還說呢，選秀的事你怎麼沒和我提？」顧沁媛摸上他的腰，掐了一把，「母后跟我說的時候，我還懵著呢。」
徒明瑾立直身子，待她出完氣，才拉過她的手湊到嘴邊親一口，「不過是小事，這兩日大臣們又沒再上奏，倒是母后怎麼提起此事。」說著，眉頭就皺起，總不會母后也想往他宮裡塞人。
「哪是母后提起的，是父皇念叨你的女人少，想多選幾個溫柔體貼的來伺候你呢。」顧沁媛斜眼看他，好似在估量他是不是也想要幾個漂亮妃嬪。
徒明瑾伸手刮刮她的鼻子，眼裡滿是笑意，「怎麼說著說著就醋起來？什麼溫柔體貼的女子我都不要，有媛媛一個足矣！」
顧沁媛側過身去，輕哼一聲，「父皇以為是我霸著你不放，我可不想做什麼妒後。」又伸手推他一把，「還有，誰吃醋呢？」
吃什麼醋呢，要是來幾個漂亮姑娘，她正好養養眼，就像五嫂說的，美人養在家裡，總不能讓男人一個人舒坦。
徒明瑾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柔聲道：「父皇那兒先順著他，等秀女進宮，你挑幾個給永昱他們賜下去，順道留幾個在宮裡。」
「怎麼，給你備上？」顧沁媛挑眉問。
徒明瑾哼笑兩聲，就道：「父皇身邊總要有伺候的。」
顧沁媛噴笑一聲，這個促狹鬼，太上皇如今那樣，就算是再美的美人都無福消受，他選上去不是故意惹太上皇生氣嘛。
徒明瑾吻了下顧沁媛的額頭，問道：「現在還醋嗎？」若還醋，他可要想法子好好哄哄自己的皇后。
「我可沒吃醋。」顧沁媛嘟囔一聲，旋即靠在他的肩膀上，拉過他的手，數著掌心中的紋路。
屋裡彌漫著淡淡的甜蜜，顧沁媛突然開口，「你說父皇是不是想借……」借女人來控制兒子，往兒子後宮塞一些心腹家的姑娘，指不定他就被迷得神魂顛倒，到那時枕頭風一吹著......
徒明瑾敲了下她的額頭，「想什麼呢，父皇做事不會那般不堪。」
兒子看老子，總覺得他是最偉岸的，想想永昊也是這麼覺得，顧沁媛便不再猜測太上皇的心思，轉著話題道：「永昊今兒回來說修國公家的孩子跟他提起選秀的事。」
徒明瑾一聽，頓時就惱怒起來，「侯家。」牙咬得緊緊的，一看就十分氣憤。
妻子和孩子是他的逆鱗，更別說侯家小子現在還在永昊身邊跟著。
顧沁媛安撫道：「那孩子是個實心眼的，多半是聽家裡說起，才記在心上。」可別把氣發在孩子身上。
知道妻子最疼孩子，徒明瑾捏捏她的手心，就道：「我心裡有數，放心。」
至於私底下會不會讓人教訓那個小胖子，徒明瑾表示，肯定是要的，不然永昊被他帶壞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開始打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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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又一個大朝日, 都察院禦史上奏修國公縱容家奴為非作歹，在京郊因著收租子的事打傷十來個百姓。
修國公狠狠瞪了禦史一眼, 這才跪在地上, 哆嗦著嘴直喊「冤枉」，很是委屈的樣子。
徒明瑾冷哼一聲，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怎麼, 修國公以為都察院無事生非, 隨意捏造罪名來污蔑你不成。」
這是把自己看得多高？以為誰故意害他不成？
若他老老實實認罪, 看在修國公府先輩的功勳份上，徒明瑾總不會拿他怎樣, 可瞧他現在這副模樣，不狠罰一次, 想來不會長記性。
「老臣、老臣不敢。」修國公趴在地上，滿頭大汗, 只覺得腳後跟都在抽搐。
陛下如今越發有威嚴，冷著一張臉，嚇人得緊。
這些個勳貴老臣，以老賣老，臉皮比宮牆還厚, 徒明瑾實在煩的不行, 可太上皇還在上頭看著，又不能一窩蜂把他們全趕出奉先殿。
可昨兒出了永昊那事，對於太上皇所謂的心腹老臣, 徒明瑾現在是一點耐心都無，索性直接令徐懷生把收集好的罪證呈上來。
反正都察院那些禦史最近也閑得很，朝廷大事不理，盡盯著他的後宮。
沒過兩天，刑部把事情查清楚，徒明瑾就罰修國公閉門思過，府中參與打傷百姓的奴僕，統統下獄。
打傷人，又怎能不給賠償，眼睜睜瞅著禁軍抬走一箱白花花的銀子，修國公的心都在滴血。
「國公爺，好好的都察院怎麼盯上咱家？」國公夫人臉色都白了，顯然嚇得不清，當今陛下早些年到家裡討債的那張黑臉，她只要一回想，晚上都會被噩夢驚醒。
家裡的小孫女膽子又小，可別還沒上龍床，魂都唬沒了。
「我怎麼知道。」修國公不耐煩地擺擺手，「去去去，讓我一個人靜靜。」五千兩白銀啊，夠他往春風樓去多少趟。
這個死鬼！國公夫人癟癟嘴，要不是害怕他在外邊做錯事，惹得陛下怪罪，誰要理他。手絹一揮，扭頭往後院去。
為逝去的銀子，修國公捂住胸口，長籲短歎，也不在意老妻的態度，心情還沒徹底平復，外邊管家來報，「老爺，徐大人來了。」
「誰啊。」修國公怒吼道，沒見他正心煩嘛！
管家縮縮脖子，老爺的德性他怎麼不知，可這會兒不是倨傲的時候，音調稍稍提高些，又道：「老爺，是徐懷生，徐大人！」
喲！這位可是御前紅人，陛下的兩個伴讀，一個還在北邊吃沙子，一個才灰溜溜往濟南府去，可這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徐大人，陛下反而對他倚重有加。
修國公抹了把汗，趕緊道：「快請，快請。」
徐懷生踱步走進花廳，目光掃視著屋內的擺設，心中了然，陛下說的果真沒錯，就憑侯家人寅吃卯糧的狀態，再多的家產也禁不住敗，結果府上仍舊一副花團錦簇的模樣，要說裡邊沒有貓膩，誰信呢？
反正他查到的情況就與事實不符！
「貴客臨門，老夫有失遠迎。」修國公拱手笑道。
「國公爺說的哪裡話，小子不過是個微末小官，哪裡算什麼貴客。」徐懷生笑眯眯道：「公爺不要怪罪小子不請自來才好。」
虛與委蛇片刻，一老一壯才分坐兩旁，一人端著一盞清茶。
走出國公府大門，徐懷生哼笑兩聲，這老小子還算有點眼力見。
「老爺，您這是？」管家看修國公不停擦汗，連帕子都濕了好幾張，焦急道：「老奴這就請太醫去。」
修國公一把拉住他，聲音還有點抖，「別去。」思忖片刻後，才道：「你給老牛、老石他們下張帖子，就說有要事相商。」
「那其他幾位國公爺呢？」管家低聲問道，總不會只請兩位國公爺。
「你說呢，柳彪早就被太上皇砍頭，八公里不就還剩七家？」修國公橫他一眼，厲聲催促道：「還不快去。」
「是，是。」
沒等管家離開，修國公又叫住他，「榮國府別去。」他剛想起賈家的大兒媳是顧家女，和皇后可是親姐妹，就是不知賈代善有沒有倒向陛下，他可是太上皇「心腹中的心腹」呢。
賈代善會不會倒向新帝，這個問題，賈代化從修國公府回來，就到梨香院問他。
賈代善很是驚奇地看他，「我這身子，如今還能給哪位聖上效命？」再說他還要給老太太守孝，朝堂上的事他可管不著。
賈代化白他一眼，「你是輕鬆，倒把我累得不輕。」
賈代善就笑，「咱們這把年紀，還拼什麼，早日退下來得了。」
「說的輕巧，家裡的小子怎麼辦，賈家現在只有敬兒撐著，我要不幫扶一把，等你家老大和老二守完一年的孝，賈家哪裡還像以前一樣。」賈代化歎息一聲。
大抵世間人都是同一個想法，做皇帝的，盼著江山永固，做家主的，希冀家族綿延繁盛，可世事變化無常，哪會有永恆不變的。
賈代善笑著搖搖頭，「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後如何，靠的是他們自己個的本事，咱們還能活幾年。」
「那你當初怎麼還向太上皇請旨，把兩個兒子安排得妥妥當當。」賈代化吹鬍子瞪眼，就道：「你家還有個好孫兒，你當然不用多操心。」
賈代善哈哈一笑，賈代化瞥他一眼，也笑出聲來。
說笑半晌，才又談起正事。
「別看太上皇和陛下現在和和氣氣的，依我看，不過一年，准會鬧出事來。」賈代化說道。
太上皇把陛下當做不懂事的孩子，什麼事都要過問，什麼事都要插手，陛下起初還能忍，可又能忍多久，修國公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賈代善沉吟片刻後，下結論道：「陛下要開始有所行動。」
太上皇手中最大的一股勢力，便是這些個老勳貴，而現在陛下手握一把利劍，只要他們一有行動，利劍一揮，項上的人頭可就不保。
「那個徐懷生還挺有一套的，能把侯家那老匹夫嚇得心神不寧，想來所掌握的把柄一定很致命。」賈代化看著賈代善道。
賈代善扯著嘴一笑，「該是陛下深不可測。」這般的勢力，想來是陛下未登基前培植的。
賈代化問道：「你說賈家該如何？」是跟著太上皇，還是倒向陛下，亦或者兩方討好。
「兩邊？」那可討不好任何人，賈代善就道：「牆頭草的名聲先不提，最先倒楣的一定是在兩方周旋之人。」
「難辦，難辦。」賈代化無奈說道。
再怎麼難辦，賈家處在這麼複雜的位置，總得想個法子出來，派人把堂兄送回東府，賈代善又讓人把在書房裡讀書的賈瑚找來。
賈瑚行禮後，孺慕喊道：「祖父。」
賈代善捋捋鬍子，看著眼前的大孫子很是滿意，「功課學得如何？」
「先生說孫兒火候已夠，兩年後便可回金陵去。」賈瑚謙遜回道。
顧家老太爺這麼大把年紀，如今的精神頭也不太好，家裡的重孫子都是往家學送去，賈瑚自然也回到賈家，由賈代善請來的先生教導。
那先生教過賈政，能堅持多年教導一個榆木疙瘩，也是看在賈代善對他有恩。
不過賈政自從有了官職，便不再跟他讀書，他不好意思留在賈家吃白飯，就打算收拾被褥走人，結果沒想到賈代善會讓他留下來教賈瑚讀書。
遇到一個一點就透的學生，老先生心裡別提多高興了，鬥志昂揚的，準備培養一個狀元出來。
當然，這個學生是顧老太傅從小教到大的，老先生不敢居功。
聽賈瑚這般說，賈代善直點頭，「好，好！」說著，心裡又有點惋惜，「可惜，今年的恩科你不能參加。」
賈瑚作為重孫子，倒不必守太久的孝，只是家中祖父和父母都還在孝期，他也不好回江南科考。
賈瑚就道：「孫兒年歲小，即使僥倖過了考試，也不好做官的。」大齊人才濟濟，就算他重生一世，也無法保證能勝過所有學子。
賈代善也不過可惜一句，聽見大孫兒這麼說，便道：「難為你看得明白。」
「祖父可有事跟孫兒說？」賈瑚斟了杯茶遞給賈代善。
「你堂祖父剛才來找我，說修國公把其他幾位國公府的當家人都請去府裡。」賈代善接過茶盞，抿了一口清茶，又道：「陛下讓這些老勳貴表態呢。」
是跟著太上皇，還是轉投新帝，自己看著辦。
賈瑚馬上就明白了，「祖父是想說家裡該怎麼選？」
「我不用多提，你爹、你二叔都是太上皇提拔起來的，賈家天然就在太上皇的陣營中。」賈代善頓了一下，才又道：「可你娘和皇后又是親姐妹。」
這樣一看，兩邊都沾上關係。
賈瑚沉思片刻，看了一眼賈代善，才道：「祖父不在朝，父親和二叔的官職並不高，現在倒不必著急？」太上皇還有好幾年可活呢，至少前世元春封妃也有太上皇的緣故。
賈代善直搖頭，心裡感歎，孫兒還得多歷練。
賈家祖孫開始教學時間，乾清宮內，徒明瑾靠在軟枕上，舒服地喟歎一聲。
顧沁媛坐在旁邊，給他捏著肩膀，問道：「聽蘇啟泰說你把修國公教訓了一頓。」
「不過是尋個由頭，讓那些人想清楚。」徒明瑾伸手拍拍榻。
曦兒聽到聲響，偏過頭看他，眨眨眼睛，手腳並用就往他身上爬。
徒明瑾也不動，任由小閨女爬來爬去。
想清楚什麼，顧沁媛沒問，總歸是那些事。
伸手拿了個大枕頭擋在永旭前面，這個皮小子，都快爬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還有一章∼
謝謝雲一，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
謝謝萌萌的我」,「小小燕子飛啊飛」,「疏雨輕塵」,「瀟湘雨竹」,「萌萌的我」,「小小燕子飛啊飛」,「安」的營養液∼
第七十六章
「選秀的事, 我讓內務府按以往的流程辦，現在就等你下旨。」顧沁媛開口道。
徒明瑾抱著小閨女，側頭看顧沁媛道：「這事先不急。」
顧沁媛摸著永旭圓鼓鼓的肚子, 就道：「你不急, 父皇還催著呢。」
徒明瑾拉過曦兒扯頭髮的小手, 半眯著眼道：「朝堂事多, 選秀的事之後再提，我明兒給父皇說一聲。」
行, 反正又不是給她選小老婆，顧沁媛才不急呢。
第二天一早，徒明瑾坐上禦輦往甯壽宮去。
昨兒對勳貴的試探, 也不知太上皇得知消息沒, 若知道了，父皇是如何想的，會不會斥責？到時候他又該如何回話？
一路上, 心思都不知轉了好幾圈。
半道上，轎輦突然停下，徒明瑾問道：「怎麼回事？」
蘇啟泰低聲回道：「陛下，甄貴太妃領著個姑娘在前邊。」
徒明瑾微皺起眉頭, 吩咐道：「下輦。」其他人也罷, 甄氏其人, 看在父皇和老五的面上，遇上總不能連聲招呼都不打。
從禦輦上下來，徒明瑾便瞧見甄貴太妃帶著人走到跟前。
「陛下可是要到甯壽宮去看聖上？」甄貴太妃笑吟吟問道。
徒明瑾挑了眉頭, 以往她見著人可沒這麼熱情，今兒是換了性子？
徒明瑾不說話，甄貴太妃也不覺得尷尬，笑著拉過身邊的女子，介紹道：「這是我的侄女，才從江南來。」
十五、六歲的姑娘，正是如花般的年紀，臉頰泛著粉紅，顯得格外動人。
女子緩緩蹲下身子，福了福身道：「陛下。」跟個黃鶯鳥似的，聲音脆甜。
徒明瑾卻沒看她，對甄貴太妃道：「朕先去看父皇。」說完，轉身往禦輦上去。
甄貴太妃剛想說什麼，蘇啟泰趕在前邊就道：「起。」走前，不著痕跡地白她一眼。
這老妖婆，兒子當了「龜公」，自己還幹上「老鴇」的生意，拉皮條拉到陛下頭上，看他不跟娘娘說。
看著禦輦往前邊去，甄貴太妃氣的手都開始抖，緊緊咬著後槽牙，從牙縫裡吐出一句，「等陛下一好，早晚把你拉下來。」這麼一想，心裡又舒坦一些。
「姑姑。」小甄氏扯扯甄貴太妃的衣袖，怯怯道。
甄貴太妃瞪小甄氏一眼，手指著她道：「你個沒用的東西，連個男人都迷不住。」想當初太上皇一見到她，就下旨封她為嬪，這個侄女呢，徒明瑾都沒拿正眼瞧她。
小甄氏垂下頭，眼圈紅紅的，「姑姑。」她沒想到陛下連一眼都不曾看她。
想起那道挺拔的身影，小甄氏的臉蛋兒不由一紅，陛下長得真好，心裡的不情願一點也不剩。
甄貴太妃冷哼一聲，譏諷道：「怎麼，被個男人迷住了。」如果不是娘寫信來讓她把侄女塞給徒明瑾，她可沒那個閑功夫給徒明瑾找女人。
又哼了一聲，水蛇腰一擺，就往回走。
小甄氏揉著手絹，小步跟著上前。
禦輦上，徒明瑾冷聲問道：「甄家有多少人來京？」
蘇啟泰聽見問話，靠近禦輦，回道：「除了兩個道士和一名大夫，沒聽說甄家女入京啊？」那船上的女子不都是丫鬟嗎？
甄家姑侄偶遇徒明瑾的事，很快傳到乾清宮。
「報上來的身份，不是甄家送給貴太妃的醫女嗎？」顧沁媛就問，「怎麼又說是侄女？」
趙嬤嬤拍了下大腿，氣鼓鼓道：「肯定是想迷惑主子。」
顧沁媛笑了一聲，「就算是侄女，我也不會趕她出宮，貴太妃擔心什麼？」
太上皇和徒明瑾各自的後宮，內務府都是劃分好的，平日裡兩邊的女人都不會亂竄。
太后的慈安宮和太上皇的甯壽宮，從兩邊過去，走的道都不一樣，如果不該遇上的人遇上，那肯定是有預謀的。
「可不就是有預謀。」趙嬤嬤提醒道：「甄家想把那個小甄氏塞給聖上呢。」
這麼明顯，顧沁媛怎麼不知道，「我看多半不是貴太妃的主意。」
甄貴太妃和五皇子對徒明瑾恨得牙癢癢，怎可能讓甄家的女兒來伺候他。
想到甄家那位「定海神針」，顧沁媛就有點明白，看來甄家是想做兩手準備，一邊巴著太上皇，一邊又盼著徒明瑾收了小甄氏，到時無論哪個占上風，甄家都穩坐釣魚臺。
就是不知他們怎麼和甄貴太妃說的，依貴太妃的性子，居然會同意這個計畫，簡直不可思議。
幾位王妃一同入宮來請安，顧沁媛在後殿招待她們，妯娌幾個說了會兒話，顧沁媛就指了幾個小太監送她們到太妃宮裡。
五皇子妃沒起身，讓三個妯娌先走。
誰都知道五皇子妃和甄貴太妃不過是面子情，這會子過去，又得在甄貴太妃宮裡待上一個時辰。
顧沁媛就道：「好些日子沒見五嫂，我正想和五嫂多說兩句。」
六皇子妃佯裝醋道：「娘娘現在只和五嫂好。」
「何妃母還等著六嫂呢，可不是我不想多留你。」顧沁媛笑著道。
四皇子妃抿嘴一笑，道：「那我們便先走一步。」
其他人走後，顧沁媛仔細看看五皇子妃，不由道：「五嫂的臉色好上不少。」
五皇子妃摸了摸臉，笑著道：「還未謝謝娘娘，那幾道方子我用得很好，太醫都說我的身子比以前好多了。」
「不過幾道藥膳方子，五嫂用著好就成。」顧沁媛擺擺手，不在意道。
自個的身子，五皇子妃心裡有數，皇后給的那幾道方子，已相當於救命的恩德，雖然不知皇后為何要對她好，不過她領情，便問道：「娘娘可知甄家送人入京的事？」
顧沁媛微微點頭，「陛下和我提過，只是不知原來貴太妃的侄女也來了。」
五皇子妃低聲說了一句，「甄家說讓小甄氏打探消息。」
顧沁媛秒懂，讓侄女做內奸，難怪甄貴太妃會同意。
「只是五嫂你......」顧沁媛遲疑地看著她，這是拋夫棄婆母？
五皇子妃只一笑，起身道：「時候不早了，該去母妃宮裡，我就先給娘娘告辭。」
五皇子妃的事，晚上徒明瑾回來，顧沁媛就跟他提起，眼瞧著甄貴太妃和五皇子又不老實，別到時候把五嫂牽扯進去。
看大皇子妃如今的日子，顧沁媛真不希望五皇子妃有那麼一天。
徒明瑾坐在榻上，臉上的表情……怎麼說呢，像是驚訝，又像是偶像破滅後的恍惚。
很是複雜，顧沁媛都猜不出來。
「陛下這是怎麼啦？」顧沁媛伸手在他眼前揮一揮。
徒明瑾這才回神，扯了扯嘴角，問道：「媛媛剛才說什麼？」
「先不急。」顧沁媛坐在旁邊，放柔聲音說話，「是不是累著了，要不要泡澡解解乏。」
徒明瑾長出一口氣，才道：「沒事，就是今天給父皇驚住了，父皇他居然信起道士來。」
一言難盡的表情。
見顧沁媛疑惑，徒明瑾解釋道：「甄家送到京裡的兩個道士和大夫，父皇召見了他們，還讓人把甯壽宮的側殿收拾出來給他們住。」行事小心，他都沒聽到風聲，不過甯壽宮的事，他也很少去打聽。
顧沁媛這個當皇后的，即使沒管太上皇後宮的事，但因著甄、淑貴太妃、麗太妃這幾個太妃一同管事，互相制衡，後宮多出個醫女的事，她還是知道的，不過甯壽宮的事倒有些抓瞎。
「你見著啦？」顧沁媛就問。
徒明瑾搖搖頭，「父皇叫我進去時，殿裡沒人，是我先前在半道上遇上甄氏，覺察到有些不對勁，後來才派人去查。」
甯壽宮要沒一點自己的人手，徒明瑾怎能安心，這顆釘子埋得深，他很少用，只不曾想第一回 用，得知的消息居然是太上皇開始通道。
當然更深一層的緣由不是這個。
「父皇他開始找法子治病。」徒明瑾現在的心情很是複雜，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迷茫。
顧沁媛明白他的想法，既希望父親好起來，又不希望太上皇好起來，這話有點亂，可大抵就是這麼個意思。
「你躺下來，我給你按按頭。」顧沁媛道。
徒明瑾這才慢慢躺下，顧沁媛拿了個枕頭給他墊上。
顧沁媛一邊給他按著，一邊組織語言，想著該如何安慰他。
徒明瑾卻先開口，「道家的煉丹術真有奇效？」
煉丹？顧沁媛還以為太上皇是先讓大夫治病，然後跟道家學養生呢，結果卻是把希望寄託在煉丹上？
「我倒不懂這個，可御醫都治不好的病，只憑丹藥就能治好嗎？」顧沁媛撇撇嘴，丹藥什麼的，要是用空間裡的藥材和清泉煉製，說不定還真能治好，可她為什麼要醫好一個註定會給自己添堵的人。
至於道士們煉的丹藥會不會毒死人，顧沁媛也不知道。不過若沒有什麼重金屬之類的，應該不會喪命？
但好像這時代煉丹必備的原料就是金、銀、水銀、玉石之類的，這麼一想，顧沁媛就有點擔心。
太上皇其人，著實不怎麼好，可徒明瑾和永昊對他多少都有感情。
「父皇怎麼會信那兩個道士？」顧沁媛問道。
「那兩人的皮相確實能騙住人。」徒明瑾說道，「傳來的話，說是七、八十歲的人，可身子骨十分健朗，面色紅潤，滿頭烏髮，就跟四十來往的人一樣，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說得好生稀奇，父皇真會信？」反正顧沁媛是不信的。
若是保養得宜，年輕個十幾二十幾歲的，並不奇怪，畢竟宮裡的太妃們看著就很年輕。
可再怎麼保養，總不會那麼誇張。
好比顧家人，顧沁媛每個月都會派人到娘家送藥，可老太爺人一老，身子骨就不怎麼好，就算吃再多藥丸子、藥膳的，都無濟於事。
徒明瑾歎息一聲，「不管父皇信不信，總歸他不會信我。」若丹藥真的有效，恐怕父皇還會提防他，就像當年防著太子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太上皇走在作死的路上∼
最近的更新有點少，很抱歉呀∼
謝謝祖123、雲一的地雷∼
謝謝「祖123」,「雲一」,「答答」,「瀟湘葉兒」,「安」的地雷∼
第七十七章
太上皇讓道士煉丹藥, 這事一丁點兒都沒透露出去，除開如今這些知情人，就連太后都不知道甯壽宮裡的事, 更別提朝中的大臣們。
老皇帝對外稱病, 說不見外人, 可吳御醫還在太醫院裡閑得曬太陽, 太后心裡難免嘀咕，等顧沁媛帶著孩子來請安, 就道：「太上皇如今的性子越發左，老七可別去觸他的眉頭。「
老太太還以為徒明瑾將太上皇惹著了，太上皇生氣, 這才假裝生病。
「自從太上皇一病, 心裡頭的想法更是讓人摸不清，脾氣也比以前躁了些，遇上不如意的事, 一點就著。可他是聖上，是太上皇，別人總得順著他。」太后拍了拍顧沁媛的手，壓低了聲音道：「不過老七到底是皇帝, 再是當孝子, 也不能損傷顏面, 對他以後不好。」
被太上皇指著鼻子罵，朝臣們怎麼想，會不會以為你這個皇帝懦弱可欺？再說後宮裡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甄氏, 別看她現在面上老實，可暗地裡的手段多著呢。
顧沁媛倒知道太上皇為什麼會閉門不見人，魏忠親自到太醫院拿了好些藥材，內務府又有人來回話，說甯壽宮裡的小太監把前朝的青銅鼎都搬去了。
準備的如此充分，想來那兩個道士已經取信于太上皇。
因著不想讓太后擔心，徒明瑾便交代顧沁媛不要與太后說起煉丹藥的事。
顧沁媛就笑著道：「陛下最近就在禦書房和乾清宮待著，父皇派人來召見，他才去甯壽宮的。」
就是最近召見的次數尤其少，還趕不上以前還是光頭皇子的時候。
當然啦，老爺子正忙著「重整旗鼓」呢，自然沒空搭理你，等人家把病治好，那才是大幹一場的時候。
太后聽顧沁媛這麼一說，心下就放心了，「你們心裡有數就好。」頓了一下，又道：「平日裡多送些東西去甯壽宮，點心、果子的，不拘什麼，終歸是一片孝心。」做兒子的，吃道點心還想著老子，別人總不會說老七不孝順。
憑太后的身份，其實只需好好享受生活就是，可如今還要事事操心，不過是為著他們。
顧沁媛很是感動，反握住太后的手，「兒臣會和陛下說的，母后放心。」
太后點點頭，看著啃腳丫子的永旭，臉上就露出個大大的笑容，嗔道：「這孩子，什麼時候養成這習慣的。」說著，伸手輕輕從永旭嘴裡拿出腳趾頭。
嘴裡沒東西，永旭癟癟嘴，皺著臉，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顧沁媛趕緊讓奶嬤嬤抱他下去，給太后解釋道：「這個時辰該給他餵奶。」
太后沒養過這麼小的孩子，一時還有些驚奇，盯著奶嬤嬤的背影瞧了瞧，又扭頭看向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問道：「怎麼曦兒不一起？」
「曦兒飯量小，早晨才喂過，還不餓呢。」顧沁媛摸著閨女軟軟的頭髮，不由一笑。
一直待到下午，永昊下學時，顧沁媛讓福順接他過來，母子四人陪太后用了晚膳，才回乾清宮。
徒明瑾在禦書房還沒回來，顧沁媛就先把孩子們哄睡，到里間梳洗出來，瞧見桌子旁有人坐著，笑著走上前。
「前頭的事處理完啦？」顧沁媛問，待看清他的臉色，不由驚道：「誰惹你生氣了？」臉色鐵青，一看就氣得不輕。
徒明瑾見到顧沁媛，神色才緩和些，拉她坐在一邊的凳子上，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媛媛明兒下道懿旨，讓甄氏把她侄女送出宮去。」
顧沁媛就問，「怎麼，又作妖了？」小甄氏的舉動，早就有人和顧沁媛提起過。
打著甄貴太妃的名義，小甄氏提上食盒往禦書房送湯。
蘇啟泰當然不可能放她進去，拂塵一揚，尖著聲道：「甄姑娘，禦書房可不是你來的地兒。」
「蘇公公，這是貴太妃娘娘吩咐小女給陛下送的。」小甄氏拿出個荷包，笑吟吟道。
蘇啟泰接過荷包，掂了掂分量，輕飄飄的，肯定是銀票，心裡不由咂舌，甄家可真有錢啊。
「行啦，把食盒給咱家。」蘇啟泰收好荷包，就道。
小甄氏一臉的猶疑，「那陛下......」收了錢不辦事，還有這理？
蘇啟泰可不管她，拿過食盒就道：「甄姑娘先回去，以後不用再送來了。」
徒明瑾知道小甄氏來送湯，頓時冷哼一聲，「甄家送來的東西，朕可不敢用。」
將荷包放在案桌上，蘇啟泰低聲道：「陛下，看來甄家帶了不少銀子入京。」一個姑娘家出手都如此大方，也不知甄家過的是什麼富貴日子。
徒明瑾看了眼精緻的荷包，手指輕敲桌子，問道：「林如海在金陵查的事如何？」
「林大人說已經能確認甄家的罪證，只是甄家謹慎，無論是鹽政還是織造的帳本都沒找到。」蘇啟泰回道。
徒明瑾吩咐道：「讓徐懷生派幾個人去相助他。」
蘇啟泰點頭應下。
目光一轉，看到牆角邊上的食盒，徒明瑾微微蹙眉，冷著聲道：「什麼時候甄氏的人能到禦書房來？朕可不是父皇，她既然已經成貴太妃，就該在宮裡安安分分地待著。」
「奴才明兒就派人去甄氏宮裡。」蘇啟泰趕忙道。
願以為被申斥一番，甄氏姑侄就會老實一點，沒想到還不死心。
甄貴太妃專門到甯壽宮見太上皇，說徒明瑾料理朝事，太過辛苦，她瞧著難受，便想派人到禦書房送湯，但禦書房不是隨意能去的地方，所以她就來請旨。
也不知太上皇怎麼想的，既然答應了。
徒明瑾只要想起小甄氏扭扭捏捏的作態，心裡便犯噁心，不知羞恥也罷，竟拿太上皇來壓他。
「朕早晚要把他們給處置了。」徒明瑾拍著桌子說道。
顧沁媛拉過徒明瑾的手，嗔了他一眼，「不疼麼？」
「媛媛明兒就寫懿旨。」徒明瑾又提醒道，至於為什麼不下聖旨，那不是太給甄氏臉了，何況後宮的事肯定要讓皇后處理。
顧沁媛就道：「好，我記下了。」說著，想起如花似玉的小甄氏，看向徒明瑾的眼裡就充滿戲謔，「果然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呢，陛下。」
那聲「陛下」拖長了尾音，喊得徒明瑾心顫，手一伸，一把摟過顧沁媛，大掌從衣裳下擺伸進去，壓著聲道：「哪來的美人？朕只知道懷裡這個就快把朕榨幹了。」
顧沁媛被他揉得身子發軟，聽他這麼一說，水汪汪的眼睛就瞪他，「誰榨......榨幹你……」話還沒說完，就被徒明瑾抱到床上。
一晚上被折騰得翻來覆去，顧沁媛再不敢提什麼美人，讓人備好筆墨，又把鳳印拿出來。
懿旨寫好，顧沁媛思忖片刻，點了夏守忠去宣旨。
福順臉太嫩，嚇不住人，還是得派個能唬人的去。
夏守忠彎著腰，笑眯眯道：「主子放心，奴才保管把事辦好。」好不容易得個這差事，心裡別提多高興。
顧沁媛擺擺手讓他先去，「再帶兩個嬤嬤去。」
夏守忠很快就明白，這是把人看住咯，要不走，直接送出宮去。
跪在地上接旨，甄貴太妃的臉色難看極了，看著夏守忠趾高氣昂地離開，手一揮，就給小甄氏甩了一巴掌過去。
「姑姑。」小甄氏捂著臉，眼圈紅紅的，被趕出宮自己已經夠委屈的，姑姑還打她。
「喊什麼，還不扶我起來。」甄貴太妃厲聲道。
小甄氏被遣出宮，甄貴太妃終於老實起來，當然，徒明瑾和顧沁媛都明白，這不過是因為甯壽宮傳來「好消息」，甄氏靜待時機罷了。
道士們煉製的丹藥到底有沒有用，誰都拿不准，不夠瞧著那兩個道士的相貌，太上皇心裡癢癢，吩咐道士讓他們很快將丹藥煉好。
丹藥放在瓷盤裡，道士先吃一粒，小太監再吃一粒，等確認無事，太上皇方才食用。
許是那兩個道士真有點本事，太上皇的臉都要紅潤些，從鏡中見到自己如今的樣子，太上皇心中好似有團火在燒，對於丹藥的效用更加確信。
得知太上皇因為丹藥的緣故，身子好上不少，雖仍舊不能動，但精神頭卻很足，顧沁媛覺得很奇怪。
難不成煉丹術真有奇效？
把空間裡的醫術又看了一遍，又叫來幾個太醫詢問，還是一無所獲。
顧沁媛揪著一顆心，擔心太上皇真的就這麼好起來，徒明瑾反而安撫她，「如今的朝堂我已經掌控大半，就算父皇真要和我爭權，我也不會落入下風。」
徒明瑾這麼說，顧沁媛卻知道他心裡也不平靜，如果說父親好起來，他還是有點高興的，可太上皇好起來，心裡的滋味簡直是五味雜陳。
擔憂了大半個月，顧沁媛都想往送去甯壽宮裡的飯菜下藥，既然已經癱了，還是不要好起來。
剛起了這個惡毒的心思，顧沁媛還沒動手呢，沒想到春末的一個夜晚，乾清宮的宮門被拍的啪啪響。
兩口子正要睡下，聽見外邊的喧鬧聲，徒明瑾眉頭一皺，從衣架上取過外衣。
顧沁媛下床給他穿衣，擔憂道：「也不知是什麼事。」
徒明瑾拍拍她的手，「你先睡，我去看看。」
剛走出內殿，就見一個小太監跌跌撞撞跑到跟前。
「陛下，聖上他......」小太監一臉的恐慌。
徒明瑾沉下臉，問道：「怎麼回事，父皇怎麼了？」
「聖上......殯天了。」
滿殿的宮女、太監齊齊跪下，徒明瑾踉蹌著後退一步，不可置信道：「怎麼會？」
前頭不是說快要好起來，怎麼不聲不響就駕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新年快樂啊∼
終於領盒飯啦∼
謝謝雲一、祖123、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
謝謝「雲一」,「安」,「紅豆」,「超人不會飛」,「小小燕子飛啊飛」的營養液∼
第七十八章
外邊傳來低低的喧鬧聲，顧沁媛不可能再睡, 剛起身穿上衣裳, 就見趙嬤嬤十分急切地跑進來。
「主子, 出事了。」趙嬤嬤低聲道，「太上皇殯天了......」
聽聞這句，顧沁媛的腦子都空了一瞬，等回過神來, 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當然, 面上還是一副悲切的神情, 「怎麼這麼突然？」一點準備都沒有。
「陛下正趕去甯壽宮, 主子也該做好準備。」趙嬤嬤提醒道，太上皇因何而亡, 現下都不重要，最要緊的還是給太上皇辦喪事。
「對對。」顧沁媛點點頭, 忙道：「把內務府的人叫來，宮裡先佈置起來。」白綢白幡的, 都得掛上, 喜慶的東西也得收起來，這樣一想，要打理的事還很多。
「再找兩身孝服出來，我先換上，陛下那件，讓福順趕緊送到甯壽宮去。」顧沁媛吩咐道。
幸好皇家的東西備得齊全, 不然這會兒還要讓繡娘連夜把孝衣趕制出來。
「是。」
等趙嬤嬤出去，顧沁媛長舒一口氣，老實說，太上皇一死，她心裡還真有點高興，不過現在也不是樂呵的時候。
太上皇出事，甯壽宮第一時間來找徒明瑾，太后那兒應該還不知道。
想到這一茬，顧沁媛讓外邊候著的蜜蠟進來。
把身邊人都打發出去辦事，顧沁媛才到兩個孩子屋裡，喂孩子喝了點清泉，又讓奶嬤嬤拿來兩條孝布，系在孩子手腕上。
這個時代，於孝道上，就算是奶娃娃也不能有半點鬆懈。
輕手輕腳出門，便看見外邊站著的永昊，顧沁媛快步上前，問道：「怎麼過來了？」
顧沁媛原打算讓永昊多睡會兒，等守靈時再叫他起來，這才沒派人去東五所，哪知他自己過來了。
見著顧沁媛，永昊的眼淚就下來了，「兒子夢到皇祖父......」
顧沁媛一驚，拉過兒子細細打量，見他臉色發白，果真是受了驚嚇。
顧沁媛心疼壞了，抱住永昊，手一下一下摩挲他的背，柔聲道：「別怕，別怕，母后在呢。」心裡就琢磨著太上皇的葬禮要早點辦，還得請白馬寺的幾位大師做場法事。
永昊抽抽鼻子，有些赧然道：「母后，兒子不怕的。」
顧沁媛摸摸他的頭，不知該怎麼和兒子說他不是做夢，太上皇是真的去了。
甯壽宮內，看著床上的太上皇，徒明瑾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堂堂帝王，死法竟如此不體面。
「陛下。」魏忠低喊道，他如今也不奢望求個善終，只盼著送完太上皇的最後一程，全了幾十年的主僕情。
徒明瑾閉了閉眼，才緩緩開口道：「拿壽衣來，朕為父皇更衣。」
直到半夜，才傳來陣陣鐘聲。
《禮記》中記載：「天子死曰崩。」
太上皇雖已退位，但對很多人而言，他的死不次於天崩地裂。
五皇子一聽到喪鐘聲，整個人就跟雕塑似的，直愣愣地立在那裡，張大著嘴，十分驚愕。
「王，王爺。」小順子用手指戳戳他，很是小心道：「該去宮裡為太上皇守靈。」
太上皇沒了，王爺最後的希望也沒了，如今再不夾緊尾巴過日子，還不得被陛下削啊。
「不，這不可能，父皇怎麼可能駕崩。」五皇子猙獰著臉，抓住小順子的衣領，大喊道：「你聽清楚了？是多少下？」
小順子被勒的出不了氣，臉漲紅，很是艱難回道：「是，是七七之數，京城各處已經戒嚴了，王爺。」
五皇子一把摔下小順子，身子晃悠幾下，跌坐在椅子上，嘴裡呐呐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母妃傳信來，說父皇都能下床了，怎麼就駕崩了呢？
「一定是徒明瑾，一定是他，是他害死父皇的。」五皇子瘋狂道，「肯定是他知道父皇要好了，擔心父皇廢了他，所以......」
「王爺，話不能亂說啊。」小順子都快哭了，叩在地上，頭磕的梆梆響。
遇上這麼個主子他容易嗎，這話傳出去，別人信不信是一回事，可陛下肯定會降罪王府的啊。
五皇子噌地站起身，一腳踹上小順子的肩膀，狠狠道：「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看本王不......」
「王爺。」五皇子妃推門而進，板著臉道：「臣妾已經把素服帶來，宮裡響起喪鐘，所有宗室都要去入宮。」
「宮裡，對，我要去宮裡。」五皇子沖出門外，差點兒將五皇子妃撞倒在地。
「王妃。」丫鬟忙扶住了。
「快，快讓人把王爺攔住。」五皇子指著門外，焦急道。
五皇子有沒有那個膽子和陛下對峙，她不知道，可滿府這麼多人，總不能因他的魯莽喪命。
小順子從地上爬起來，「奴才這就去。」
其他幾位皇子聽到鐘聲，麻溜地從床上下來，換上孝服，騎上大馬，奔向皇宮。
女眷們在後邊坐馬車。
這麼大的動靜，京城裡早就亂了，但因著有大批禁軍和五城兵馬司守住京城，沒人敢亂來。
徒明瑾看著幾個匆匆趕來的兄弟，什麼話都沒說，揚揚下巴示意魏忠開口。
魏忠跪趴在地，嗚咽一聲，才慢慢說道：「聖上前幾日吃道長煉的丹藥，身子骨好上不少，都能起身。」
別說四皇子幾個驚訝，就連徒明瑾都吃了一驚，太上皇能起身的消息他還真沒收到。
四皇子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徒明瑾，見他也同自己一樣驚訝，這才看向魏忠，問道：「父皇什麼時候請了道士來？還有，父皇身體好了，怎麼沒派人告知一聲，不是前頭才說又病了嗎？」
魏忠縮了縮腦袋，「是甄家送來的道士，聖上不准奴才們說出來。」
「父皇是糊塗了不成。」徒明琅嘟囔一聲，這是防著哪個？
「老九。」徒明瑾瞪了他一眼，才對魏忠道：「直接說今天的事。」
魏忠點點頭，「今兒聖上吃了丹藥，看天氣尚好，便到外邊的小花園散步，結果，結果……」吞吞吐吐的，一句話也不說個完整。
徒明琅整個人就爆了，「結果什麼？」
魏忠身子一顫，抖著聲音道：「結果在園子裡看上一個宮女，晚上便幸了她。」
話一落，所有人都失聲了，好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回想踏入太上皇寢宮時的場景，徒明瑾覺得既噁心又難受，不由閉上雙眼。
徒明琅恍過神來，看看魏忠，又看看臉色鐵青的徒明瑾，語無倫次道：「父皇他不會是......」是馬上風？
話沒說出來，可所有人都明白。
六皇子失手打翻桌上的茶壺，震驚道：「怎會？」那可是父皇啊，英明神武的天盛帝，居然是因女色而死。
四皇子捏緊手心，堅定道：「不會是這個原因。」太上皇絕不能死在女人肚皮上，這不僅會損傷皇室的臉面，更會給大齊抹黑。
八皇子狂點頭，不錯，不錯，真不能把太上皇的死因傳出去。
徒明瑾睜開眼，冷聲道：「朕已經讓太醫院的人檢查那些丹藥，兩個道士和大夫也被收押在監牢。」
四皇子挺直的身子這才軟下來，靠在椅背上，心中止不住的慶倖。
不能將太上皇真實的死因公佈於世，也不能說太上皇是吃丹藥吃死的，但甄家送來的大夫還在。
甄家送大夫入京給太上皇瞧病，可哪知那大夫是個包藏禍心的，將毒／藥放入太上皇的湯藥中。至於為何試藥時沒發現不對，那就有的說。
幾個人都不是笨的，自然明白徒明瑾的意思。
靜坐一會兒，有小太監來報，「睿王妃來向陛下請罪，說睿王爺聽聞太上皇駕崩，心中大慟，騎馬出府時，一個沒留神，便從馬背上摔下來，現在動不了身，王妃說明兒讓人抬王爺進宮為太上皇守靈。」
徒明琅和八皇子對視一眼，都瞧見彼此眼中的錯愕。依照老五的性子，這個時候不該跑來宮裡大鬧嗎？難不成真的摔下馬？
如果說除五皇子外沒人懷疑太上皇的死因，這肯定是假的，不過到底是幾十年的父子，老七還真不會狠心到弑父的份。何況就算他起了那心思，但太上皇手段高明，還真不容易得手。
「把睿王妃帶到皇后那兒去，請罪的事明日再說。」徒明瑾淡淡道。
老五和甄家的事先不急，證據確鑿，他們逃不脫，如今還是太上皇的葬禮重要些。
小太監應下，領著五皇子妃到女眷待的內殿。
徒明瑾起身，掃了眼幾個兄弟，冷靜道：「太醫院那些人也該出結果了，都和朕一同去聽聽。」
幾人一同往後邊去。
「陛下。」有個眼尖的太醫瞧見來人，立馬行禮，其他人也跟著行禮。
徒明瑾擺手，直接問道：「如何？」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吳御醫。
吳御醫心中苦笑，這些個同僚，是什麼人啊，可再是悲憤，還得回話。
「這些丹藥都是激發人生機的烈藥，聖上能好起來，靠的便是其中的藥性，可聖上的身子因著早前那一回，已經不太好，本來是只能將養著，可……」吳御醫搖搖頭，「加上今晚上又動了一場……」
頓了一下，才又說道：「道士煉丹，所用的材料不只是藥材，金、銀之類的一同放進去，最後形成丹毒。聖上用這些丹藥已有數日，所用劑量也大......種種因素相加，聖上才會……」
得！看來老爺子是吃丹藥吃死的，什麼馬上風的，不過是正好遇上，沒這一遭，老爺子那身子也經不住折騰。
徒明琅撇撇嘴，見徒明瑾還沉默著，伸手拉拉他的衣袖。
「內務府該把靈堂安排好了，先為父皇守靈。」說完，徒明瑾向外邊走去。
四皇子也道：「給父皇再盡盡孝。」
主子們都走後，蘇啟泰環顧太醫院眾人，道：「諸位大人該懂規矩的。」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得有一桿秤。
「公公放心，我們都明白。」做太醫的，怎可能連這點忌諱都不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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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太上皇的葬禮, 中規中矩的, 算不上無比隆重，但也不至於寒磣。
半夜裡，內務府把靈堂佈置好，徒明瑾就帶幾個兄弟和子侄到前邊守靈。
顧沁媛也把永昊叫起來，披上麻布, 穿上孝衣, 拾掇好才讓福順送到前邊去, 好在如今這天氣, 夜裡不涼也不熱，只需要注意別太累著，孩子不會生病。
但不累著人也是難, 永昊這位置, 就好比當年的義忠親王，人人都瞪大一雙眼睛瞧著，好似要從一個剛滿七歲的孩子身上揪出錯來。
可他兄弟又還小, 這會子在繈褓裡睡得呼呼的，奶嬤嬤抱著在前邊給太上皇磕個響頭，就可以回去，也不能給永昊分擔。
獨木難成林, 這皇家, 只他們兩個兄弟也不成，不過太上皇的孝期，徒明瑾是定好要守二十七個月的, 所以孩子的事倒也不急。
親兄弟少，把堂兄弟加上就是，那些個皇孫到宮裡進學，住在東五所，與永昊的交集也多了起來，小孩子嘛，一同玩幾天也就熟悉了。
當然，這些個孩子年紀雖小，但各自卻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和永昊相處時，不免捧著些。
堂兄這般，小堂弟自然也是看永昊的眼色行事。
如此，顧沁媛難免擔心永昊被人架得高高的，以後下不來，再要跟忠義親王似的，和他父皇起了嫌隙，天長日久的，說不上是不是又是一個「太子」。
偏偏這話顧沁媛又不能和徒明瑾說，自己憋在心裡，臉上多少帶點出來。
徒明瑾好像察覺到什麼，第二天帶著幾個王爺到尚書房去，回來時又把永昊提溜到書房，父子兩說了好半天的話。
過後永昊就來和顧沁媛說：「母后別掛心兒子，兒子與二叔他們不一樣的。」
到底怎麼個不一樣，永昊也不說清楚，反而徒明瑾晚上回來，沉著個臉，伸手點點顧沁媛，「杞人憂天！」
可把顧沁媛慪的，直道：「行，以後再不管你們父子兩的事。」
徒明瑾卻笑，「女人家就愛胡思亂想，媛媛要無事，抱著曦兒玩便是。」
被父子兩小瞧，顧沁媛惱了一整天，晚上被哄回來，心裡卻想著，總得讓他們知道女人家能做的事多了去，不只是家裡的一畝三分地。
把永昊送去前邊，顧沁媛和太后便帶著太上皇的妃嬪，以及宗室王妃們在後面的內殿哭喪。
半夜被叫起來的禮部老大人，按照禮儀流程，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得停，都會提醒一句。
金銀紙元寶放進火盆裡燒著，縷縷青煙縈繞，所有人才有了真實感，太上皇真的駕崩了。
後邊的妃嬪低低啜泣，很是淒涼。
太上皇還在，她們心裡怎麼都有念想，可太上皇一死，無兒無女的，她們以後可怎麼過。
前邊有子有女的妃嬪，不至於像她們一般悲傷，但心裡也並不好受，以後真的只能看小輩的臉色過日子。
太后跪在最前頭，看著眼前大大的「奠」字，神情有些恍惚，這個人真的死了？她有點不相信。
幾十年的夫妻，要說一點情誼都無，怎可能？
回想起新婚那一日，太后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不清，手一摸，竟是濕的。
「母后。」顧沁媛低聲道：「甄貴太妃那兒……」
甄貴太妃和五皇子一樣，認定是徒明瑾害死太上皇的，喪鐘一響，整個人就跟瘋了似的，尖叫著沖出來要和徒明瑾對峙。
顧沁媛早就防著她，指派好些太監、嬤嬤守住宮門，不讓她出宮。
只是這麼多人都在，總不能單少一個甄氏，顧沁媛有些拿不准，便想向太后討主意。
太后擦掉眼淚，一瞬間什麼悲傷都沒了，擰著眉道：「先關她一晚上，明兒再說。」
顧沁媛點點頭，「兒臣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京城裡的大臣齊齊入宮，有誥命的夫人也要入宮為太上皇哭靈。
方首輔硬著頭皮，拱手問道：「不知聖上因何而故？」主要是太上皇那身子瞧著還能再多活些日子，哪知不聲不響的，人就沒了。
徒明瑾沒說話，旁邊的徒明琅把昨兒那套說辭給大臣們說了一遍。
送來的大夫有問題，甄家自然扯不清關係，底下的朝臣互相看看對方，心裡都清楚，甄家完了。
因著是國喪，賈代善也帶著家中的兒子入宮，聽到這裡，心下一驚，目光轉向賈代化。他在府中守孝，消息滯後，如今還搞不懂情況。
賈代化只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著甄家入京自辯。」徒明瑾淡淡吩咐一句。
聖諭一下，徐懷生便帶上聖旨前往金陵，同行的還有幾百名禁軍。
六皇子和禮部官員領著百官為太上皇守靈，徒明瑾和其他幾個王爺聚集在禦書房。
甄氏和五皇子的事都得處理。
「老五，你怎麼成這副樣子？」甄貴太妃撲在五皇子身上，哭嚎道：「聖上，您看看啦，您才剛走，就有人容不下我們母子兩。」
徒明琅翻了個白眼，「甄娘娘這是說誰呢？他自個昨天出門摔下馬，可不是誰害他。」
甄貴太妃陰測測地掃視著眼前這幾個，冷哼一聲，「人在做天在看，也不知弑父的不孝子，如何做得大齊的皇帝。」
這話一出，屋裡伺候的趕緊跪下，四皇子幾個也跪在地上。
五皇子趴在墊子上，瞪大眼睛，瞧著甄貴太妃的眼神充滿不可思議，他娘的膽子啥時候這麼大？
徒明瑾面無表情，「朕是不是不孝子，只父皇和母后說了算，貴太妃身為庶母，還沒有資格說這句。至於弑父……」徒明瑾冷笑，「甄家送來的道士，本領如何，你們可有鑒定過？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病症，只憑丹藥就能讓父皇好起來，那皇家養著那麼多太醫作甚？」
甄貴太妃一下子站起身，手指著徒明瑾，咬牙切齒道：「聖上明明就因為丹藥好了起來，要不是你，聖上指不定現在都能上朝了，哪還有你在這裡逞威風的時候。」
四皇子眼皮狂跳，他還真小瞧了這女人的膽子。
八皇子都快給嚇死，不就是想來看看老五怎麼倒楣，哪知甄氏這般作死啊，聽到這些話，七哥不會削他？
「甄氏，你放肆！」徒明琅厲聲道。
五皇子扯扯甄貴太妃的衣擺，想讓她不要再開口，再說兩句，老七真要殺他們，父皇已經不在，真沒人再護著他們。
如果說昨晚上，五皇子一腔憤怒湧上頭頂，還有膽量沖到徒明瑾面前，可經過一晚上的冷靜，再有小順子幾個奴才不停的洗腦，他這會兒還清醒一些。
被五皇子妃差人抬進皇宮，五皇子還在思索怎麼攛掇四皇子幾個，可甄貴太妃一上來就直言徒明瑾弑父，說他不配做皇帝。
五皇子頓時就傻眼，也忘記捂住甄貴太妃的嘴，等恍過神來，她已經把話說出來。
徒明瑾擺擺手，讓人把甄氏帶下去，這母子兩還真不值得他再費什麼心思。
被兩個小太監製住，甄貴太妃使勁掙扎，連髮髻都亂了，「徒明瑾，你......唔......」
嘴給堵得嚴嚴實實，一句話都不能再說。
甄氏被拖出去，五皇子這才惶恐起來，「陛，陛下……」
沒等他求情，徒明瑾冷冷道：「父皇駕崩，睿王悲痛過度，加之昨夜落馬，已起不了身，朕心有淒然，特允睿王在府中為先帝守孝，待先帝葬入皇陵，再為先帝扶靈。」
甄氏被打入冷宮，五皇子幽禁在府，沒人敢說什麼，也沒人想說什麼，單從這一點，就可知母子兩的人緣有多差。
五皇子妃在院門口聽見裡邊劈裡啪啦的響，就知道肯定是五皇子又在摔東西。
「小順子去和王爺說一聲，如今不比以前，府裡的東西經不住這麼耗費。」五皇子妃淡淡道。
小順子彎著身子，很是恭敬道：「是，王妃。」如今王府裡全靠王妃撐著，還真沒人敢不聽女主子的話。
王爺被幽禁，可王妃卻經常被皇后娘娘請進宮，京城上下都知道他們王妃得娘娘的青眼，且陛下也不介意。
王府裡有女兒的側妃、侍妾，天天帶著縣主到正院去請安，那些沒女兒的妾侍很是安分守己，更別提他們這些個下人。
想著那晚上王爺為何落馬，小順子身子不由一抖，這位王妃他可從沒看清過。
不過也是因此，滿府上下才能活的好好的，沒被陛下降罪，不然真讓王爺當晚沖進宮，滿府上下現在指不定在哪兒呢。
一直到入夏，徒明瑾扶棺到皇陵，地宮的石門封好，先帝的葬禮才正式完成。
打馬回京時，徒明瑾看了眼跪在一邊的大皇子，滄桑的面容，駝著的背脊，哪還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忠勇王爺。
徒明瑾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總之，是不好受的，回到宮裡，免不了歎息兩聲。
顧沁媛拍拍他的手，不忍他再想起那些事，便道：「母后昨兒提起，說先帝去了，後宮那些太妃們不該再占著那麼寬的地兒，就讓我收拾幾個宮殿出來，讓太妃們住在一塊兒。」
「這些事媛媛和母后做主便是。」徒明瑾只道。
顧沁媛看著他，「九弟說想把麗太妃接出宮去，你看呢？」
「老九？」徒明瑾哼笑，「也就他能想出來的事。」
見他興致起來，顧沁媛就笑著道：「老九說他已經出宮建府，手裡頭也有產業，太妃和家眷還是養得起的，總不好勞累哥哥嫂嫂替他養母親。」
「這老九。」徒明瑾搖頭笑道：「難不成我當這皇帝連太妃都養不起？」
「老九哪是這麼想的。」顧沁媛嗔道：「他和麗妃母以前天天見面，這一出宮肯定是想的，接回去孝順著，不管是當母親，還是當兒子的，心裡頭總是高興的。」
徒明瑾沉吟半響，才道：「幾個兄弟把太妃接出宮，倒也不錯。」
先帝的女人待在宮裡，她們不自在，媛媛要忙的事也多，還不如把人送出走。
「不過還得再等等，國孝結束後，讓老九呈上奏摺來。」徒明瑾又道。
顧沁媛點點頭，「好，等明兒我就讓永昊跟他九叔說。」
徒明瑾看她，「你們把永昊當信使不成，有什麼話，老九怎麼不自己來和我提。」
「你這幾天心情不好，老九躲著你呢。」顧沁媛就道。
徒明瑾拉長著臉，佯裝怒道：「明兒就給他找事做。」
顧沁媛只捂著嘴笑，辛苦老九一回，也算幸福全京城。
要知道因著徒明瑾心情不好，京城上下多少人提心吊膽著。
不說與五皇子一派有牽連的大臣，就說先帝的心腹老臣，都怕徒明瑾要處置他們呢。
徒明瑾才說要給徒明琅找點差事做，那邊往江南去的徐懷生總算把甄家人都帶回京城。
去江南這一趟，徐懷生可算見識到什麼是富貴人家。
「那屋裡，連雁魚燈燈罩上都有一顆東珠。」徐懷生這般感慨。
徒明瑾氣憤道：「也不知甄家父子貪了多少。」
徒明瑾倒沒怎麼生氣，甄家貪污，是早有預料的事，聽徐懷生說完，便問道：「帳本可有找到？」
徐懷生點點頭，從袖口中摸出個小匣子。
蘇啟泰接過，放在禦案上，打開蓋子，小心檢查一遍，才把帳本拿出來遞給徒明瑾。
徒明瑾翻開帳本，一頁都沒看完，臉就沉了下來。
徒明琅伸長脖子像是要湊上去瞧，「皇兄，怎麼樣？」
徒明瑾卻沒理他，眼睛一直看著帳本，心裡估算著大概的數量，越往後看，臉就越黑。
等把一本看完，那臉就跟黑炭似的，可匣子裡還有好幾本呢。
徒明琅趕緊勸道：「皇兄，別生氣，氣不來的。」大齊那麼多官員，貪官污吏的，可不止甄家一家。
這是勸人嗎？徐懷生看向徒明琅，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徒明瑾冷哼一聲，「朕還是低估了他們。」原以為最多不過一千萬兩，可光是這一本就有六、七百萬，加上裡邊牽扯進去的官員、商人，徒明瑾都恨不得親手剮了那些人的皮。
「老爺子當初那般信任甄家，也是養大了他們的野心。」徒明琅低歎一聲。
好比如今冷宮裡半瘋的甄氏，被父皇寵的太久，野心越來越大，分寸卻半點都無。
七哥還真不是刻薄寡恩的人，只要他們老老實實認錯，安安分分待著，總不會把他們怎樣，最多不過是看管起來，可現在呢？
徒明琅搖搖頭，做人啊，還是得認命。
「父皇信任甄家，把鹽政和織造交給甄家父子，這是聖恩。可甄家枉顧聖恩，不僅給父皇送來兩個邪道，害父皇喪命，更是貪髒枉法。如此大罪，就算甄家是父皇的老臣，朕也絕不姑息。」徒明瑾道。
徒明琅和徐懷生面色肅然，靜待吩咐。
甄家現在還在京城的府邸住著，畢竟徒明瑾說是讓他們進京自辯，所以這會兒還沒把他們怎樣。
可甄家上下，所有人都明白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只要陛下一提審他們，甄家肯定是要完的。
「父親，咱們不能就這麼等著啊。」甄應嘉低喊道。
早在先帝的死訊傳到江南，甄應嘉心一橫，便想造反，可甄家除了庫房裡的銀子，就只有百多個護衛，真要靠這些人，還真是笑話。
後來又想逃到海外，可連金陵都出不去，林如海帶著兵士在渡口等著的，沒等再想出別的法子，徐懷生已經帶人趕到金陵。
甄家的老爺子無奈搖頭，「你妹妹在宮裡生死不知，睿王自顧不暇，也顧不上我們。」
「若是早前倩兒被陛下看上，咱們哪還用這般如履薄冰。」甄應嘉懊惱道。
「這個陛下不是先帝。」甄老爺子只說這麼一句。
父子兩一同歎氣。
甄家父子後來還是沒老實在府裡待著，京裡好多人家都被他們拜訪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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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雲一」,「zjzq123」,「安」,「瀟湘葉兒」,「夏天」,「仙子很正」的營養液∼
第八十章
甄家偷摸著在京城裡四處散財, 除幾戶鑽到錢眼子裡的人家，沒人敢收甄家送來的禮。
甄家送來拜帖時, 榮國府裡, 賈代善正在和賈赦父子說話。
「甄家入京, 如海在江南的差事也算是辦妥，就是不知陛下接下來會如何安排他。」賈代善說道。
「妹夫這回立下大功，陛下會給他好差事的, 老爺放心就是。」賈赦就道。
賈代善伸手點點賈赦, 「你這張嘴, 說話還沒璉兒有分寸。」說著，就瞪著眼睛看他, 「為陛下辦事, 哪有居功的道理。」
賈赦委屈的不得了, 「不是老爺您問的嗎？」再說，差事辦好，陛下本就會嘉獎，這不是常理的事嘛。
賈代善擺擺手, 很是嫌棄的樣子, 「你還是趁著守孝，好好把功夫練好。」
賈赦癟癟嘴, 說老實話，他還真沒二楞子到那份上，這不是屋裡就祖孫三代，什麼話說不得, 又不是多犯忌諱的事。
賈瑚每次見著這場面，都覺得可樂，強忍住笑意道：「祖父，老爺最近都在院裡習武，二弟也跟著一起的。」
「那就好。」賈代善沖大孫子點點頭，又溫聲道：「瑚兒也多練練，把珠兒帶上，好學雖好，但也得注意自個的身子。」
賈瑚笑著應下。
賈赦覺得「隔輩親」這句話實在太有道理，只看他家和隔壁東府就知道了。
看著眼前祖孫和樂的場面，賈赦心中暗暗腹誹。
正當他想著回去怎麼找媳婦求安慰呢，外邊有小廝來報，「甄家送來一張拜帖，還有好幾個厚重的大箱子，說是寄放在咱們府裡。」
「他們人呢？」賈赦急得跳腳，如今誰敢收他家的東西。
小廝小聲道：「人已經走了，說是過兩天再來拜訪，門房還沒來得及反應，甄家的下人放下東西就走了。」
「哪有這麼辦事的，他甄家有點禮數沒。」賈赦大聲喊道，沒得主人家同意，放下東西就走，還說過幾天再來，誰給他臉啊。
「你先下去。」賈瑚對小廝道，見賈赦還氣著，便安撫道：「甄家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自然狗急跳牆，要想方設法拉其他人下水。」
法不責眾，甄家打的便是這個主意。
賈代善諷刺一笑，「甄家順風順水幾十年，還以為是先帝還在的時候。」
「老爺，那我們？」賈赦問道。
賈代善看向他，「聽說你最近和忠順王爺處的不錯，還給王爺送了好幾把古扇？」
賈赦摸摸後腦勺，傻笑道：「前頭入宮的時候和王爺碰上，王爺聽說我手裡有些好扇子，便想借去觀賞觀賞，我就想著給王爺送幾把去。」
大兒子能和忠順王爺交好，也是條好路子，況且只是幾把扇子，再是嚴苛的禦史，也說不出什麼來。
賈代善嗯了一聲，開口道：「明兒你再往王府去送扇子。」
賈赦心領神會，表示明兒一定差人到王府去，順便把那幾個箱子帶上。
賈瑚在旁邊聽著，眼裡閃過一絲了然，想來上輩子賈家抄家時，兵士從王氏屋裡搜出來的幾個封的嚴嚴實實的箱子，就是甄家送來的。
甄家出事，有印記的財寶都不能拿出去，王氏膽子再大，也不敢用。
想到這一遭，賈瑚看了眼賈赦，頓時就有些恨鐵不成鋼。
收到賈赦送來的「大禮」，徒明琅圍著這幾個大箱子轉，挑眉問道：「這是第幾波啊？」
長使回道：「王爺，差不多有個十幾家都往咱家送禮。」
徒明琅哼了一聲，拿出扇子敲他，「這是咱家的嗎？你最近可得給本王注意些，別混進來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是怕別有用心的人會加點「料」，長使陪笑道：「王爺，下官明白。」
徒明琅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歎息一聲，才道：「甄家不冤。」也沒想讓旁人說什麼，直接吩咐道：「早點兒把東西拾掇出來，過兩天要沒人再送來，本王就要往宮裡去送。」
送進宮的東西又成甄家的一大罪證，想到最近上躥下跳的甄家父子，徒明瑾的耐心已然耗盡。
「宣豫王和老九入宮。」徒明瑾說著，看向一旁的蘇啟泰，「再把甄家父子叫來。」
聲音冷冷的，蘇啟泰趕緊應下。
甄家的事牽扯太多，還有的扯皮，顧沁媛在乾清宮等徒明瑾回來用膳，好半天沒等到人。
顧沁媛想了想，就道：「蜜蠟去尚書房看看，要是下學了，就讓永昊和永曉他們一塊兒來用膳。」
等孩子們過來，殿內就熱鬧起來。
幾個俊俏的孩子，乖乖坐在椅子上，拿著點心小口小口吃著，別提多養眼。
瞧著他們還有點拘謹，顧沁媛就笑道：「你們入宮這麼久，我這個做嬸嬸的還沒招待過，正巧今兒皇莊上送來好些魚，禦膳房做全魚宴，就讓你們都來嘗嘗。」
幾個孩子見皇后嬸嬸這般和氣，都放開了些。
用完膳，顧沁媛留永昊在乾清宮，又派人把幾個孩子送回去。
「我瞧著，永曉幾個都不錯。」顧沁媛揉著永旭的小肚子，看向逗妹妹玩的永昊。
永昊捏捏曦兒的手心，道：「母后放心，兒子與他們相處都還行。」
顧沁媛就笑，「行，母后知道了。」
永旭踢踢小腿，像是在提醒還有個小兒子，顧沁媛笑著刮刮他的小鼻子。
「母后可知道甄家的事？」永昊抿抿嘴唇，問道。
顧沁媛看向他，好奇道：「怎麼問起他們家的事？」
「兒子昨日去禦書房，半路上遇到徐先生，便和他聊了幾句，先生說起去金陵的見聞。」永昊回道。
顧沁媛把永旭放在榻上，讓他和妹妹去玩，對永昊招招手，「可是想到禦書房去？
永昊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有些赧然道：「兒子是想看父皇如何提審甄家。」
顧沁媛點點他的額頭，「怎麼不自己和你父皇提？」
永昊抿著嘴笑，惹得顧沁媛也笑起來。
笑過後，顧沁媛才道：「前邊蘇啟泰送信來，說今兒你父皇就要處理甄家的事，這個時辰，也該回來，今晚上你就在乾清宮睡，和你父皇多說說話。」
永昊點點頭，「好。」
徒明瑾晚上回來，瞧見永昊在，還有點驚奇，摸摸他的頭，問道：「你母后留你的？」
「是兒子想等父皇。」永昊遞給徒明瑾一盞茶。
徒明瑾笑著接過，「是想問甄家的事？」
顧沁媛把兩個小的哄睡，進來就聽見這一句，當即笑道：「可不是。」說完，仔細瞧瞧徒明瑾的臉色，「你看著倒沒怎麼生氣。」平時生氣的時候，臉拉得老長，面色鐵青，瞧著就嚇人，今兒個臉色倒緩和些。
「就跟老九說的，總歸氣不過來。」徒明瑾歎了一聲。
顧沁媛拍拍他的手，也不知怎麼安慰，天下這麼大，狗屁倒灶的事多了去，還真氣不過來。
永昊擰著眉頭，像是在考慮什麼天大的事。
見兒子這樣，徒明瑾反倒笑出了聲，「不是想聽甄家的事？」
永昊回過神來，看著徒明瑾，很是認真問道：「父皇，會出甄家這樣的事，是不是因為君王太過寬和的緣故？」
徒明瑾看了看兒子，沉吟良久，才道：「你皇祖父當年對甄家是太過寬容，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還是因為人的私心、貪欲。」
人心的問題，太過複雜，別說永昊這個的孩子，就是顧沁媛也看不透徹。
不過甄家太貪，這倒是真的。
幾本帳本合起來算一算，幾千萬兩銀子總是有的。
面對鐵一般的證據，甄家自辯，又能辯出什麼來。
晚上和永昊聊了大半宿，第二天一早，徒明瑾便下旨命令大理寺和刑部一同查甄家的事。
同時，讓徒明琅帶禁軍將甄家父子連同家族中的成年男子關押在刑部大牢，女眷們也被關在獄神廟。
甄家出事，江南著實動盪了一番，不過徒明瑾早就派心腹去江南，那些個官員、商人一有動靜，就有人鎮壓。
這般的雷霆手段，不僅狠狠震懾了一番江南，就連京裡的文武大臣都被唬一跳。
徒明瑾好幾天都能收到老臣遞上來的摺子，內閣裡有兩個閣老說要乞骸骨，幾個老勳貴又說要將爵位傳給兒子。
徒明瑾也不多攔，直接在摺子上寫下一個「允」字。
另外幾個閣老哭笑不得，這位陛下的行事還真不按常理，您就是再嫌棄，也不能這麼乾脆俐落，這讓其他臣子怎麼想。
「能怎麼想？」徒明琅撇撇嘴，「七哥巴不得他們離開朝堂，再說，有的是人填空位。」
八王爺指著他笑，「好在你要離京去金陵，不然那些個老臣聽到你這話，還不得來找你。」老九還真是七哥的好弟弟，這得罪人的本事如出一轍。
「怎麼，八哥你也想去金陵？」徒明琅挑眉問道。
八王爺瞪他一眼，看破不說破的道理，這麼久都沒學明白。
徒明琅白他一眼，「你還是別想了，七哥指派我去，可不會再派一個兄弟。」
「我不就想去見識見識。」八王爺嘟囔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初三快樂∼
第八十一章
徒明琅一到江南, 那些個官員、商人聽見聲就湊到跟前來, 這家說擺場接風宴，那家說醉仙樓的酒席最好, 王爺第一次來金陵, 是不是去嘗嘗？
徒明琅擺擺手, 很是不耐煩的樣子，「爺剛從船上下來, 這會子頭還暈著呢。」說著，一個眼神過去, 便讓身邊的長使打發人出去, 府門一關，閉門謝客。
住的地兒是甄家的宅子。
甄家被定罪後，徒明瑾派往江南的人便將甄府抄家。
徒明琅一行人來到甄府, 除庫房裡堆都堆不下的財寶，便只剩一些老實本分的下人，當然, 府裡的擺設沒怎麼變。
負責抄家的將士也只敢偷摸著拿點小東西，其餘是再不敢的。
如今這位陛下，最是看不慣貪官污吏，沒瞧見煊赫的甄家都完了嗎？
在宅子裡溜達一圈，徒明琅回到花廳坐下，把玩著手中的白玉杯，嘖了一聲，「光是這些東西運回京城去, 恐怕皇兄還得花筆銀子擴建國庫。」
難怪老五當初有底氣和老大、老二較勁，有錢能使鬼推磨，老祖宗誠不欺我也。
徐懷生坐在一邊，嘴角勾起，卻不說一句。
想來陛下得到這批財物，心情不會十分美妙，不過國庫能充裕些，戶部的官員們多少鬆口氣。
另一邊的林如海看看徐懷生，發現他沒開口的意思，身子微微向前傾，拱手向徒明琅問道：「王爺，不知陛下的旨意……」總得知道陛下的旨意，接下來才好行事。
「皇兄另外派人押送甄家的財物入京，至於本王嘛......」徒明琅笑了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金陵這地兒本王還沒來過，想好好見識見識。」
「臣許久未回金陵，已向陛下請旨多待些日子，正好陪王爺四處看看。」徐懷生笑著道。
徒明琅點點頭，表示兩人已經說好，隨即臉上帶著恰當的關懷，很是貼心地對林如海道：「聽聞府上老夫人近來身子有些不適，跟本王隨行的還有位太醫，林大人領人到府上給老夫人瞧瞧。」
林如海心領神會，想來陛下還有其他事交給王爺，當即就道：「臣替家母多謝王爺，天色不早，不知那位太醫現在何處？」
長使恰當出現，笑眯眯道：「林大人，這邊請。」
林如海再三道謝，行了個禮向徒明琅告辭，這才跟著長使離開。
徒明琅伸了個懶腰，起身往後院去，「本王先去歇一覺，明兒再出門。」想起今天見到的「笑面虎」，徒明琅心裡估算著，回京後一定得讓皇兄好好給他放個假。
江南的事不只甄家，徒明瑾雖未打算一下將江南捋順，但若能趁機拔起地底下的爛根，倒也不錯。
當然，徒明琅二人的任務也不單是這個。
先帝當初手裡可不只宮中的私衛，通政司另有一批人馬，這個時候都還沒到京城報備。
那批人，先帝當初不知花費多少銀兩和心血，可不能任由他們這般消失。
第二日，徒明琅便帶著喬裝打扮的徐懷生在金陵城中四處「遊玩」，大搖大擺的，加上一口的京片兒，普通的百姓只以為是京裡來的貴公子。
在城裡玩上許多天，該逛的地兒逛了，該查的消息也查到手，徒明琅便擺宴請金陵的官員們來聚一聚，其中還有些大商人。
因著還在國喪，歌舞奏樂是沒有的，連酒都用茶水代替。
等「客人」到齊，徒明琅才入席。
好些人見著徒明琅身邊的徐懷生，大驚失色，有幾個人甚至失手打翻案幾上的茶壺。
這位徐大人是什麼時候到金陵的，陛下不是只派了忠順王爺嗎？
徒明琅卻沒解釋什麼，笑呵呵地擺手，招呼眾人吃好喝好。
眾人苦笑，沒酒沒肉的，怎麼吃好喝好，再說了，提心吊膽的，哪還有心情。
林如海坐在官員們中間，眼裡閃過一絲深思，看來可以讓敏兒收拾家當準備入京了。
林如海是這般想的，可沒想到家中的老夫人突然重病，聖旨還在路上，老夫人就已經去世。不過，這已經是後話。
徒明琅在金陵「攪風攪雨」，弄得江南人心惶惶。
可與此同時，京裡卻是一片平靜。
初一這天，顧沁媛到慈安宮給太后請安，太妃們和幾個未嫁的公主都在。
自從先帝駕崩，這些太妃們便頗為不安，她們不敢到乾清宮打擾皇后，便只能上慈安宮多奉承奉承太后，有公主的太妃更是經常帶女兒來慈安宮。
太后心軟，見她們這般，也說不出讓她們少來的話，更何況，這些公主也要喚她一聲母後。
顧沁媛到的時候，殿內的氣氛還算不錯，太后和太妃們聊著衣裳、首飾的，臉上都掛著笑，幾個公主在邊上不時說上一兩句。
見完禮後，太后笑著招手讓顧沁媛坐在她身邊的位置上。
「母后這兒真熱鬧。」顧沁媛笑盈盈道。
太后笑著點點她，便開始說起中秋家宴的事，「今年中秋，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就是。」
顧沁媛點點頭，道：「好。」說著，目光轉向幾個小姑子，最大的十五，最小的才九歲。
守完孝，最大的這個也該成親。
像是察覺到顧沁媛的視線，玉琪抿著嘴笑，沖她微微點頭。
顧沁媛一愣，臉上也不由露出個笑容來。
等太妃、公主們走後，太后望著幾個小姑娘的背影，不免歎息一聲。
「你和老七提提，看京裡有什麼合適的人選，等孝期一過，就先把玉琪的婚事定下。」太后這般道。
顧沁媛拉著太后的手，「母后慈母心腸，兒臣一定請陛下為公主們挑最好的青年才俊。」
太后拍怕她的手，嗔道：「什麼最好的，要最合適的才最好。」說著，神色有些黯淡，「你父皇並不重視幾個女兒，挑的駙馬多是看家世隨意指的，玉容這些年過的日子，想必你也知道。」
玉容公主是先帝最大的女兒，嫁的是勳貴人家，那位大駙馬生性風流，雖迎娶公主，但並未收斂性子，不能在府裡納妾，便往外邊的秦樓楚館去，結果後來染上梅毒，死了。
先帝申斥了大駙馬一家，又派人給公主府送去賞賜，卻沒提讓玉容公主再嫁之事。
玉容公主守著獨女和公主府過活，平日裡除了到宮中請安，便少有出去交際。
以前聽玉容公主的事，顧沁媛只是唏噓一聲，感歎這時代的女人，嫁人真是好比再投一次胎。
可不知怎麼的，聽太后這麼說起，顧沁媛心裡卻有些酸酸的，也不知是因為剛才見著的玉琪公主，還是因為乾清宮裡那個剛能喊「母后」的女兒。
「父皇當年怎麼沒說給大姐姐再選個駙馬？」顧沁媛沉吟許久，才問道。
太后的神情很是複雜，停頓片刻後，才道：「朝廷嘉賞節婦，皇家也要做表率。」
顧沁媛暗恨，這些天殺的男人！
女人家獨身過日子沒什麼不好，可嘉獎節婦，暗示寡婦再嫁便為不潔，這就著實令人心生厭惡。
在這樣的時代生活越久，顧沁媛愈發感受到女人的不易，可幾千年來，便是那位則天皇帝，都有男人罵其牝雞司晨。
顧沁媛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如何辦，只是那句「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卻記得牢牢。
身邊人許久未說話，太后不由向顧沁媛看去，見她眼睛有些濕潤，心裡一急，連聲問道：「這是怎麼的，好好的怎麼流起淚來，可是老七欺負你？」
聽見最後一句，顧沁媛忍不住笑起來，「母后，陛下怎會欺負我。」說著，臉頰泛起紅暈，還有些不好意思。
太后覺得好笑，睨她一眼，「那你為何哭？」
顧沁媛抿抿嘴唇，開口道：「兒臣只是覺得大姐姐太不容易。」
太后歎了口氣，又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玉容她生在皇家，雖遇人不淑，但不愁生計，再有女兒的陪伴，也算不上多苦。何況那樣的丈夫，要來做甚。」說到最後一句，眼中閃過一絲淩厲。
顧沁媛有點訝異，還從未見過母后這般討厭一個人，就連甄氏，她平日都只作看不見，少有表露出厭惡。
「母后。」顧沁媛張張嘴，很是小聲道：「您說若有一天，女子能和男子一樣……」
太后伸手捂住她的嘴，神情很是緊張，小聲道：「以後可別再說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任何女子，哪怕是皇后也不能提。
被捂住嘴，顧沁媛還有些懵，回過神來，才沖太后使勁眨眨眼。
太后見顧沁媛懂自己的意思，這才放開手，撫撫胸口，好半晌才松下一口氣。
「母后，兒臣......」
顧沁媛還沒說完，太后便伸手點她的額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道：「即使做了皇后，說話也要注意分寸。」
顧沁媛握住太后的手，「母后放心，兒臣明白的。」
「你啊。」太后搖搖頭，與這個兒媳婦相處多年，又怎會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也不知顧家到底怎麼教養的閨女，難不成真當男兒養，可賈家的侯夫人瞧著就是個一般的世家夫人啊。
面上看著像是責備，可只有太后知道，聽見那句話時，自己心中卻不由一動。
直到現在，她仍舊記得在娘家偷學四書五經的日子，那時的她，很小。
顧沁媛看了看太后，不知該說什麼，心裡又是感動又是酸澀，感動于太后對她的情誼，酸澀于這樣好的太后居然要被困在宮中幾十年。
顧沁媛突然想起紅樓裡那些可愛的女孩子、玉容公主、玉琪……甚至還有曦兒。
婆媳相顧無言時，外邊蜜蠟說有事稟報。
太后正正神色，又變成那個「太后娘娘」。
顧沁媛用手絹擦擦眼角，這才宣蜜蠟進來。
蜜蠟小步上前，福了福身，道：「太后娘娘，主子，儲秀宮淑貴太妃遣人來，說……」頓了一下，才道：「說那位才人娘娘有了身子。」
顧沁媛和太后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
先帝那身子，居然還能留下遺腹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堵車，半夜才回家，不好意思呀∼
高估了自己，明天看能不能補上昨天那章∼
喜歡過年，不喜歡交際（崩潰）
謝謝雲一、祖123、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
第八十二章
先帝臨死前寵倖的那個小宮女, 太后心軟, 不忍她小小年紀沒了性命，便勸下徒明瑾，做主給她一個才人的位份, 又安排她住進淑貴太妃的儲秀宮。
這事也就這麼過去，可哪知那位陳才人居然會懷上先帝的遺腹子。
四王爺、六王爺、八王爺幾個, 聽到各自母妃傳來的消息，額頭上不約而同冒出三條黑線，老爺子別的不說，子嗣這方面的能力還真不是蓋的。
對於這個剛被太醫診斷出來的弟弟，徒明瑾的神色沒有變化，淡淡道：「媛媛派幾個宮女過去。」
孩子養在宮裡, 有生母和宮人照顧，不用花費什麼心思, 最多以後長大，娶妻建府之類的, 還要過問幾句。
顧沁媛明白徒明瑾的意思, 轉頭就讓內務府撥幾個人去, 至於其它的, 她不便插手。
中秋宴上, 因著徒明琅還在金陵, 老五那人也不受人待見，所以宴上就只有兄弟四個，再加上孩子們。
徒明瑾端著杯子, 看看底下這些兄弟侄子，目光又轉向坐得端端正正的永昊身上，突然覺得皇家人口有點少。
這種感覺有點兒奇妙，想當初只覺得兄弟太多，自己在一眾弟兄中不容易被先帝看見，可這會兒倒嫌人少。
顧沁媛後來聽他這麼說，很是不優雅地翻個白眼，這能一樣嗎？
以前把兄弟看作爭搶皇位的敵人，現在卻是把人當作長工，幹活的人少，「地主」肯定要操心。
前邊安安靜靜的，後殿卻很熱鬧。
女人們聚在一塊兒，總有說不完的話，加上太后、皇后都是和善的主兒，太妃們難免放開些。
顧沁媛揉揉閨女的小腦袋，得到她一個嬌嬌的回應，「娘。」
小胖手揮揮，手腕上的鈴鐺叮叮響。
被太后擁著坐在椅子上的永旭，圓溜溜的眼睛一直往這邊瞧，看見妹妹對他招手，咧開嘴，拍拍太后的手，喊一句「祖母」。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又想去你母后那兒。」太后笑著捏捏永旭的小圓臉。
顧沁媛笑著道：「他是想和妹妹玩呢。」說著，便讓奶嬤嬤帶兩個孩子下去，這個時候，再玩一會兒，也該睡下。
孩子們離開，太后也好和太妃們說說話，雖然老太太可能更想和孩子們親香。
顧沁媛和四王妃說著話，視線卻往五王妃那邊看，見她臉色紅潤，嘴角噙著笑，眉宇間也是一片平和，便知道她過得還算不錯。
顧沁媛稍稍放心些，她喜歡五王妃的性子，總盼著她過得好。
上次和太后聊起玉容公主的事，顧沁媛回去思考很久，心中的念頭變得清晰起來。
等到徒明琅從江南帶回來一個女子，顧沁媛更加明確以後要做的事。
麗太妃擰著徒明琅的耳朵，咬著牙，惡狠狠道：「陛下差你辦事，不是讓你去找美人的，況且先帝孝期還未過，你這當兒子的，還有沒有分寸。」
「唉喲，唉喲。」徒明琅跳腳，又不敢掙脫，只得嗷嗷叫疼。
等麗太妃把氣出了，他揉著耳朵，這才開始解釋。
那姑娘是徒明琅在金陵遇上的，原是個富商家的獨女，因著老父親去世，家裡的母親早年就不在了，她一個孤女，被本家叔伯逼迫交出家產，又要被送給官員做妾，心中惶恐不安，在忠僕的幫助下，從家中逃出來。
因太過慌張的緣故，最後被人發現，倉皇間撞上出門晃悠的徒明琅。
「老九這人，別看他整日吊兒郎當的，對什麼事都不上心，其實有一副狹義心腸。」徒明瑾這麼和顧沁媛道。
把人救下，徒明琅問清楚事，便派人去處理。
原是想把那姑娘送回去，可本家叔伯被送進大牢，其他族老會放過她？
沒想好怎麼辦，陛下的聖旨送到金陵，一行人就該啟程回京。
忙來忙去，將人撂倒腦後，等回到京城，下人提起那姑娘的事，徒明琅還有些傻眼，「你們沒把人送回去？」
小喜子陪笑道：「王爺還沒開口，奴才不敢擅自作主。」王爺這個年紀，府上只有太妃娘娘指的幾個侍妾，還少有近身，這姑娘是王爺頭次帶回來的，指不定王爺有別的心思。
徒明琅一個榔頭就敲到他頭上，「什麼心思，啊？」
語氣冷冷的，小喜子縮縮脖子，「就，就那個心思啊。」說著，還沖徒明琅眨眨眼。
把想東想西的奴才收拾一頓，徒明琅才吩咐人送那姑娘回去。
沒想到大朝日上有禦史彈劾徒明琅，稱忠順王爺孝期納側，於先帝不孝。
徒明琅氣急，當場就想一拳頭給他打過去，不過經過這一年的歷練，總算把棱角磨平了些，只冷冷看他一眼，沒鬧起來。
徒明瑾微微蹙眉，他相信老九，不會做出這事來，看了眼一臉正直的禦史，平靜道：「朕知道了。」
只說這一句，便開始提起京裡下雪的事。
那禦史還想開口，被身邊人攔下。
說實話，這些爺們就算真的在孝期中納妾，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被禦史彈劾，鬧到明面上來，皇家的臉面不好看。
禦書房，徒明琅忿忿道：「這些禦史，整日不幹正事。」
徒明瑾瞪他一眼，「你自己怎麼不注意些。」這是說他平日行事太過荒誕。
徒明琅撇撇嘴，七哥龍威愈重，他還真不敢多嘟囔兩句。
「那女子是怎麼回事？」徒明瑾問道。
徒明琅抹把臉，這才開始說起事來。
聽完後，徒明瑾摩挲大拇指上的扳指，思忖片刻後才緩緩道：「宗族。」
徒明琅偷瞄了眼徒明瑾，要不怎麼說七哥是陛下呢，瞧他就沒想到這茬。
這時代宗族的勢力很大，族中的很多事，族老都可以決定，就連人命說取都能取，就算鬧上公堂，衙門也不好判罪。
做皇帝的，對這種事當然忌憚，不過要想削弱宗族的力量，卻很難，還需再多思量。
「行了，你這麼久才回來，去給母后和麗太妃請安。」徒明瑾擺擺手讓徒明琅下去。
徒明琅行禮後退下，一邊往後宮走，一邊想著怎麼安排那姑娘的事，好歹是他把人帶回來的。
他還未到後宮，麗太妃就收到忠順王被彈劾的消息，這才有先前麗太妃揪著徒明琅耳朵這一幕。
「就算是喜歡，也得把人打發走。」麗太妃坐在椅子上，看著徒明琅道。
「瞧您說的，我連她長啥樣都忘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徒明琅翻了個白眼，女人就愛往情情愛愛的事上想。
麗太妃哼了一聲，「反正你得把人給遣走。」
「行，行。」徒明琅一口保證。
徒明瑾回到乾清宮，顧沁媛問起這事，「怎麼出趟京還帶個姑娘回來，治國公府那兒又怎麼說呢？」
徒明瑾看她，像是有點吃驚，「關馬家什麼事？」
顧沁媛睨他一眼，「九弟妹還沒嫁進來呢。」還沒進門，丈夫冒出個「真愛」來，誰不隔應。
徒明琅的婚事是先帝定下的，妻子是原四王八公中治國公府的孫小姐，說不上先帝是什麼想法，總之婚事早先就定下。
不湊巧的是，婚期還沒到，先帝就駕崩了，這樣一來，徒明琅想要娶上媳婦還要再等。
徒明琅倒覺得無所謂，他本就對成婚不感興趣，又沒見過馬家的小姐，自然沒什麼感情，遇上這事，也不覺得有那必要給治國公府解釋。
顧沁媛卻見過好未來的九弟妹，模樣齊整，性子爽朗大方，心裡還頗為喜歡。
這不，遇上這樣的事，便想問個清楚。
徒明瑾笑了笑，贊道：「媛媛這個皇后，當得稱職。」
「夫妻兩，要想感情好，總不能有隔閡，這事要不弄個清楚，九弟妹心裡不得有疙瘩。」顧沁媛就道。
徒明瑾雖覺得顧沁媛有些大驚小怪，但還是給她說了說。
顧沁媛聽後，微微一怔，陛下從這事中看到宗族勢力大，她看到的卻是女子的地位。
因為是獨女，所以家中父親留下的家產不能由女兒作主，反而要讓族中的長輩分家產，甚至那些人分完財產猶不夠，還要把人送去做妾。
甚至那些所謂的叔伯會被關進大牢，也不過是金陵知府誤以為那姑娘是忠順王爺的愛妾，想借機討好老九，這才會判他們有罪。
若那姑娘沒遇上老九呢？她的命運又會怎樣？
顧沁媛不敢去想，心裡卻發寒，身子微微顫抖。
徒明瑾皺眉，拉她坐到榻上，伸手摟住她，溫聲問道：「是不是屋裡炭火不夠？」
顧沁媛搖搖頭，看著徒明瑾的眼睛，一時有些失語。
「你要替馬氏打抱不平，明兒我讓老九來，你罵他一頓就是，別氣壞身子。」徒明瑾撫著她的背道。
顧沁媛靠在徒明瑾身上，不知該怎麼開口，他對女子的態度比如今大多數男人好上太多，甚至因為太后和曦兒的緣故，並不輕視女子，可他到底是土生土長的封建帝王。
顧沁媛想起娘家的老太爺和父親，當初他們感慨若自己是男兒又會如何。
對他們來說，姑娘家和男子是不一樣的。
「陛下可不可以把那姑娘留在京城。」顧沁媛輕聲問道。
徒明瑾低頭看她，「不是替馬氏抱不平，怎麼又想將人留在京裡。」
顧沁媛組織下語言，才道：「那姑娘若回金陵，那起子個族老肯定不會善待她，既然老九把人救下，怎麼不給她一場平安。」
「你啊，就是心善。」徒明瑾歎了一聲，捏捏她的手心，「行，把人留下，讓老九安排。」
「交給我就是，我讓人安排。」顧沁媛就道。
徒明瑾挑眉，看著她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初六快樂∼
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雲一、祖123的地雷∼
謝謝「雲一」,「瀟湘葉兒」,「盼望河邊的柳樹」,「勞資的睡姿決定髮型」,「安」,「小小燕子飛啊飛」,「琳琳」,「萌萌的我」的營養液∼
第八十三章
徒明瑾好似瞧出點什麼來, 但並未多問，第二天將徒明琅叫進宮。
「皇嫂心善。」徒明琅豎起個大拇指, 道：「過幾天讓嬤嬤教點規矩, 再送進宮讓皇嫂瞧瞧。」
徒明瑾微微頷首，過了會兒，又道：「馬家那兒, 你抽空去趟。」
「啊, 臣弟去他家幹啥？」徒明琅眨眨眼, 問道。
徒明瑾就瞪他, 「你納側的消息傳出去，不得上馬家去一趟。」
「不是已經解決了嗎？」徒明琅嘀咕一句, 昨兒七哥就下口諭申斥那沒事幹的禦史，現在京裡誰不知道忠順王爺在金陵救下一個女子，因她要進京尋親, 這才一同帶她入京。
徒明瑾卻不想說太多, 只讓徒明琅去趟治國公府。
出宮後徒明琅還在琢磨，可想半天沒想出來, 不由一歎, 道：「七哥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
小喜子捂著嘴笑, 徒明琅一個眼神過去, 他立馬就肅著張臉。
「怎麼, 你知道為什麼？」徒明琅斜眼看他。
小喜子彎著腰回道：「王爺想想皇后娘娘就明白了。」
徒明琅皺著眉頭，忽而腦海中一閃，嘖嘖一聲, 七哥愛重七嫂，總不能讓他一樣。
「王爺，您看是不是到庫房裡找點東西，去治國公府的時候正好帶上。」小喜子問道。
徒明琅瞥他一眼，「回去找。」說完，便向前走去。
徒明琅這對未婚夫妻的事，顧沁媛聽趙嬤嬤提起徒明琅已經去過治國公府，便不再多管。
小叔子的家事，有麗太妃盯著呢。
過個幾天，徒明琅把人送進宮，顧沁媛看著眼前柔弱的少女，心中一軟，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
「回皇后娘娘的話，民女喚蘇袖。」蘇袖跪在地上，語氣怯怯的，但還是極力保持鎮定。
顧沁媛揚揚下巴，蜜蠟笑著將她扶起來坐下，「我家娘娘最是和善不過，蘇姑娘不必拘謹。」
蘇袖抬眸看這位大齊女子最羡慕的女人，心中暗自吃驚，國色天姿，不外如是，即使已有二子一女，可身姿曼妙，體態婀娜，難怪陛下如此寵愛娘娘。
看過兩眼，便又低下頭，嬤嬤說過，在娘娘面前不能無禮。
顧沁媛瞧出她眼中的驚豔，嘴角溢出笑意，「姑娘年歲幾何？」
許是看皇后溫和，蘇袖雖仍有點緊張，但回話時卻不失條理。
說起她因何遇上忠順王爺，蘇袖眼圈一紅，「民女......」
與徒明琅說的一致，提起本家叔伯時，眼中雖閃過一絲憤恨，卻並未有半點的添油加醋。
這樣的小姑娘很難不招人喜歡，她本可以將那些人的行為說的重一些，甚至可以求顧沁媛作主，但她只簡單略過，沒多說一句。
顧沁媛不由點點頭，心裡愈發喜歡，神情更是溫和。
半上午過去，顧沁媛派蜜蠟送蘇袖回忠順王府，還賞了些東西讓她一同帶回去。
「娘娘可是喜歡那姑娘？」趙嬤嬤問道。
顧沁媛笑著點頭，隨即道：「嬤嬤看該怎麼安置她？」
趙嬤嬤沉吟片刻，「九爺那肯定是不行的，可若讓蘇姑娘自己當家，也不行......」
顧沁媛眼睛一亮，沒等趙嬤嬤說完，就道：「怎麼不行，立女戶便是。」
「可......」趙嬤嬤猶豫，「蘇姑娘以後的嫁娶如何？且本朝多是無夫無子的寡居之人定居，未嫁的姑娘家極少。」
趙嬤嬤也是看主子喜歡蘇姑娘，才說這番話，不然不會多嘴。
顧沁媛攏了眉頭，趙嬤嬤說的話不無道理，她雖想借蘇袖之事宣導孤女立女戶，可如今還真不是好時機。
「既如此，我給玉容姐姐寫封信，明兒嬤嬤派人送去公主府。」顧沁媛歎息一聲，這一步還真是艱難。
不過想到前世女孩子們過的日子，顧沁媛就振作起來，再是艱難也要做，總得讓下一輩的姑娘家多少能寬鬆些。
送蘇袖去玉容公主府，不過是權宜之計，沒曾想，玉容公主和玲瓏縣主都很喜歡她，玉容公主還特意遞帖子入宮來。
「那孩子我是極愛的，玲瓏也喜歡這個姐姐，我想收袖兒為義女，不知娘娘意下如何？」玉容公主問道。
顧沁媛如何，當然是答應下來。
玉容公主收蘇袖為義女，公主府還設宴請幾位王妃和其他的公主前去。
宴席過後，京裡多數人都知道忠順王爺救回來的姑娘變成公主的義女，不少人感歎這孤女的命真好，不過是商人之女，居然一而再的遇上貴人。
深冬季節，外邊大雪紛飛，屋內卻是暖和的。
顧沁媛抱著曦兒教她讀聲律，也不是讓孩子記下，就是讓她有個印象。
至於永旭那個臭小子，昨兒和他哥哥鬧太晚，這會子還睡著。
小閨女說話軟綿綿的，一個字一個字冒出來，別提多喜人。
顧沁媛摸摸她軟軟的頭髮，就想著以後女兒長大，若能像她哥哥一樣，有個正經的地兒念書，有一些同窗密友，不至於在宮裡待上十幾年，然後就到另一個府邸過完餘生。
這樣一想，顧沁媛心中不免一動，這時代女孩子能和男子一同讀書，太難，可她建個書院，專門收女學生，再請女先生和老夫子教學，憑她皇后的身份，肯定是能辦成的。
當然，教學的內容不會是什麼女誡、女四書。
把這事和徒明瑾提起，他倒沒反對，只問道：「媛媛可想好收多少學生？」辦女學，不是多大的事，朝臣也不會多嘴，不過憑皇后的名頭，想必這女學會成為香餑餑。
「剛開始肯定不能收太多人。」顧沁媛已經打算好，京裡官宦人家的未嫁女那般多，總不能人人都來，「明兒問問玉琪幾個願不願意去，再有就是宗室、勳貴中的姑娘，四品以上官員家的孩子都可以來。」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顧沁媛沒想過一開始就讓小官、平民家的孩子入學，階層不同，女孩子光是處理人際關係就要花費太多心力。
一步步，慢慢來。
「七歲以上，十五歲以下，七到九歲為丙班，九到十二歲為乙班，十二到十五歲為甲班。」
「只按年齡？」徒明瑾揚眉問。
顧沁媛點點頭，眼睛亮閃閃的，「拘泥於家世、身份，有違我的初衷。」
徒明瑾少有在妻子眼中看到這樣的光彩，「既已考慮好，去做就是。不過媛媛要管宮務，女學的事可要找幫手？」
「過幾天請榮慧姑姑、幾位嫂嫂還有玉容姐姐她們進宮。」顧沁媛思考許久，她能當個名譽院長，但書院還是要有真正管事的人。
「好。」徒明瑾笑著道。
「光說好可不成，我還想向你求個地方。」顧沁媛拉著徒明瑾的衣袖，柔柔道：「京裡不是有幾家王府空下，多年來都沒人住，陛下許我一間就是。」
徒明瑾心中一顫，伸手將她臉上的頭髮捋到耳後，捧著她的臉親了一口，「給媛媛一間也成。」
徒明瑾眼中放光，顧沁媛卻一點都不怕，孝期也算是男人的噩夢了。
幾天後，等人到齊，顧沁媛便說起這事。
榮慧長公主撫掌一笑，「這主意好。」她本就是個愛熱鬧的，從公主府每年舉辦賞花宴，顧沁媛就知道她肯定有興趣。
四王妃的神色卻有些複雜，「不知陛下和母后同意嗎？」
殿內靜了一瞬，顧沁媛笑著點頭，「當然。」這情況她早已料到，不是所有人都會贊同女學。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就話也不知有多少人將其奉為真理。
四王妃扯著嘴角笑笑，「那就好。」之後沒再說話。
五王妃看了她一眼，轉頭向顧沁媛問道：「娘娘可有大致的想法？」
顧沁媛示意蜜蠟將手中的紙張分發給眾人，「這是我這幾天想的。」
看過後，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是動真格的。
皇后辦學，京城中的貴女肯定都想擠進這女學來，其中的好處不知有多少。
榮慧長公主興致勃勃，「娘娘心中可有管事的人選？」
「姑姑若想參與，院長之職自然是姑姑的。」顧沁媛笑著道。
榮慧長公主擺擺手，道：「我這年紀，可管不來這些事。」
六王妃趕緊道：「姑姑還年輕著呢。」
其他人也都笑著說是。
說笑一陣，便開始談起正事來。
五王妃沉吟半晌，毛遂自薦，「不知娘娘覺得我能否勝任院長之職？」
其他人紛紛向她看去，倒還真是她的性子。
顧沁媛笑的眼睛都眯起來，她就知道，五嫂肯定會加入進來的。
五王妃起頭，另外有想法的當然開始回應。
最後顧沁媛定下五王妃和玉容公主二人，一人做院長，一人做副院長。
「姑姑和其他人都有府裡要顧，一時也撒不開手，倒是五嫂和玉容姐姐更合適些。」顧沁媛這般對太后道。
女學初建，要忙的事有很多，管事之人事事都得操心。
太后看著顧沁媛，有些惋惜，若年輕時也有間這樣的學堂......
世家的姑娘，多是請先生入府，族中的姐妹一塊兒學，但想想肯定不如學堂有趣。
顧沁媛笑著拉過太后的手，「女學建成，母后同我們去瞧瞧。」
太后搖搖頭，「哪能隨意出宮。」
「陛下同意的。」顧沁媛就道，「出去散散心，對母后身體也好，陛下還說明年入夏就奉母后到園子裡住。」
都能出京城，出趟宮算什麼。
太后笑著點點她的額頭，「行，那我就去看看你們幾個弄個什麼樣的學堂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天的補上∼
第八十四章
深冬季節, 大雪紛飛, 京城顯得格外的冷, 但女人們的心卻是火熱的。
五王妃行事利索，帶著一群娘子軍熱火朝天地幹起來。
年前, 顧沁媛忙著宮務, 女學的事派蜜蠟去盯著, 五王妃送來的單子也只在晚上過一眼。
可哪知她們這般快，臘八的時候，王府已經收拾出來，先生也找好，就等著學生入學。
派人將禦膳房熬好的臘八粥送到各府去, 一家人陪太后用完晚膳，徒明瑾才帶妻兒回乾清宮。
兩個小的在榻上玩鬧一陣，顧沁媛就讓奶嬤嬤抱他們到偏殿去。
永旭力氣大，抓著榻沿不想回去，皺著一張小臉, 從小嘴裡吐出一個「不」字。
奶嬤嬤露出個苦笑, 可又不敢扳他的手，怕傷著小主子。
曦兒也想跟父皇母后一起睡, 奶嬤嬤來抱她, 立馬嘟著嘴, 要哭不哭的模樣。
顧沁媛只覺得頭大，扶著額頭，眼神往案桌那邊瞟。
徒明瑾正在考校永昊的功課, 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抬頭望進顧沁媛無奈的雙眸，眼裡泛起淺淺的笑意，手抵唇，輕咳一聲。
沉穩端肅的一聲傳來，聽見父皇的警告，永旭很快閉上嘴，抿著唇，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瞧著母后。
「你哦。」顧沁媛伸手點點他，得到他一個大大的笑容，笑的傻呼呼的，就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惹得顧沁媛也笑出聲來。
永旭這個熊孩子平日最怕他父皇，大抵是徒明瑾對兩個兒子嚴格的緣故。
「母后。」曦兒軟糯糯的喊道，張開手想要母后抱。
這對冤家！顧沁媛抱著曦兒想。
很快問完大兒子的功課，徒明瑾拍拍永昊的肩膀，「讓蘇啟泰送你回東五所。」
永昊點點頭，往裡邊看去，顧沁媛笑著招手，待他走進，伸出另一隻手摸他的頭，柔聲道：「天太冷，明兒去上書房把暖爐帶上，可別凍著......」
絮絮叨叨的，可永昊一點都沒有不耐煩，一邊點頭，一邊還關心道：「母后也仔細身子。」
嘮完家常，永昊輕輕在妹妹臉上碰了碰，又摸摸弟弟的圓腦袋，給父皇母后行完禮，便回東五所去。
大兒子離開，夫妻兩一同抱著孩子到偏殿去，等兩個小的都睡下，這才回正殿。
坐在床上，顧沁媛靠在枕頭上，伸手揉了揉酸軟的肩。
「累了？」徒明瑾擁她入懷，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的捏著，「忙過這一陣，媛媛好生歇歇。」
過年事多，加上又是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兩個人都忙的團團轉，他一個大男人還好，可媛媛卻累得不輕。
「不然把女學的事交給她們，你之後再過問。」徒明瑾道。
「本就是五嫂她們忙著的，我不過就看看單子，累不著的。」顧沁媛搖搖頭。
徒明瑾垂眸看她，沉吟半晌，才道：「媛媛辦女學的初衷該不只是為讓貴女們有個上學的地兒。」
顧沁媛的心臟緊了緊，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他，「陛下是怎麼想的？」語氣稍有點緊張。
徒明瑾拍拍她的背，似在安撫，「辦學是好事，但媛媛應該明白，只一所學堂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女子學問再好，困於後宅，並無多大的用處。」
聞言，顧沁媛一下子坐起身來，扭頭看著他認真的面孔，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是說......讓女子走出後宅。」
她以為徒明瑾不會同意，甚至會反對，畢竟幾十年的潛移默化，男尊女卑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
徒明瑾卻笑了起來，伸手攏攏顧沁媛的頭髮，直接說道：「除了是男人，我還是大齊的皇帝。」說著，又將顧沁媛拉進懷裡，道：「何況若女子能出門掙錢，朝廷自然能多份賦稅，我並沒有反對的理由。」
好，作為大齊最大的「地主」，能多些長工幹活，肯定是好事，顧沁媛秒懂他的意思。
「只是這年頭，適合女子做的活難找。」顧沁媛就道，引女子出門做工不難，難的是給她們找什麼活幹。
沒有機器的時代，最看重的是那把子力氣，女子力小，能做的不過就是些輕巧活。
「媛媛前些日子讓人做出來的毛紡料子不錯。」徒明瑾笑著道，「內閣那幾個知道皇后娘娘賞的布料好，還求我也賞幾塊。」
今年天冷，絲綢棉布的保暖性一般，宮裡的主子有皮裘穿，各處的炭火燒得又旺，凍不著人。有臉面的宮人過的也是舒心日子，可小宮女、小太監中卻有得傷風的。
這點小事不會傳到顧沁媛的耳裡，內務府把生病的宮人遷到宮外的莊子上，病一好，有關係的自然能回到宮裡當差，沒關係的就只能待在莊子上等。
顧沁媛有次到東五所看永昊，在半道遇上內務府遣人，一問，方知道小人物生活的不易。讓內務府給宮人多發幾套冬衣，又交代禦膳房每日熬好姜湯備著。
身邊人歌功頌德，紛紛說她是賢後，但顧沁媛還是把這事記在心中。
皇莊上送來新鮮的羊肉，煮羊肉鍋子時，顧沁媛腦海中一閃，突然想到前世的羊毛大衣。
派人到皇莊上取來羊毛，讓小宮女洗乾淨分揀好，再送去內務府。
內務府管著皇家的吃穿用，還是頭一回接到用羊毛織布的命令，可皇后娘娘的吩咐，他們還真不敢怠慢，急急召來幾個織布的好手，費了好些時日才制好。
送來乾清宮的布料出乎顧沁媛的意料，和前世的差不了多少，因著還在孝期，多是素淡的顏色。
「摸著就暖和。」趙嬤嬤笑著道。
「用這料子給陛下做幾件中衣。」顧沁媛吩咐道，「再給幾家王府、公主府、顧府、榮國府......送去。」
徒明瑾本就不怕冷，穿著那件中衣坐在禦書房的暖閣裡還覺得熱，脫下外衣就和幾位王爺身上的衣裳有些相似。
內閣諸位心裡納悶，京裡什麼時候流行這料子？
方首輔當即拱手道：「不知陛下和幾位王爺身上的衣裳……」
幾兄弟互相看看彼此，都有些愕然，不是大朝日，身上穿的便都是常服，先前還沒注意到，原來都是用同一批料子做的衣裳。
當然，細看還是不一樣，畢竟身份在那擺著呢，內務府那些人精子掂量著顧沁媛的心思，製成的面料是不同規制的。
徒明瑾冷硬的面容柔和下來，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心情好上不少。
徒明琅撫掌大笑，「怪不得臣弟早前就覺得不對勁，原來哥幾個今兒穿的都是皇嫂賞的。」
四王爺趕忙道：「皇后娘娘賞的料子極好，穿上比絲綢衣裳暖和得多。」平日他是不會這般奉承一個女人的，可這不是四王妃先前因為女學的事和皇后起了嫌隙。
他知道老七對皇后的感情，加上小兒子在宮裡上學，還需要皇后的照料，大丈夫能屈能伸，雖然四王爺因為破相，整個人較以往顯得陰鬱了些，但仍舊拉得下臉來。
因為這性子，徒明瑾對他倒頗為看重，即使他不是真心誠意俯首稱臣，但只要徒明瑾一直掌控大權，他就會安心辦事。
「這料子是不錯。」徒明瑾笑著點頭，不知是同意四王爺的話，還是稱讚皇后的巧心思。
反正徒明琅覺得肯定是後一個，這樣想著，心裡就有些鬱悶，七哥七嫂當初沒成婚前，還互送禮物來著，怎麼他派人往治國公府送了好幾趟禮，那馬氏一點動靜都沒，難不成還拿喬？
陛下都說好，那肯定是好的，其他幾位閣老頓時就眼熱起來，都求陛下賞塊料子。
顧清柏微不可察地笑笑，女兒送來的料子，府中的繡女已經在做。
禦書房的事，徒明瑾沒說，顧沁媛也不知道。
這會兒聽徒明瑾提起毛紡料子，顧沁媛有點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提起這一茬，但還是道：「庫房裡還有幾匹，明兒讓人給各位閣老們送去就是。」
見顧沁媛神色中帶著點茫然，徒明瑾含笑道：「老九說京裡人對毛紡料子很是眼熱，若內務府制些料子拿出去賣，准能賺上不少。」
不只是京裡，整個大齊，除最南端幾個省份，冬天有件這樣的衣裳，也能過個好冬，再有就是北方草原上那些莽子……
徒明瑾眸中閃過一絲陰狠，今年草原上更冷，邊關被入侵好幾次，好在大齊一直沒放鬆北方的防衛，加上又有他的心腹在，莽子沒得到什麼好處，灰溜溜地滾回草原。
但邊關那些打不死的蠻子依然是徒明瑾心中的一根刺，他想派兵深入草原，滅掉那些蠻子，可朝野上下卻有不同的聲音。
那些口口聲聲喊著上國風儀的老大人，徒明瑾又不可能殺了他們，只心中難免冷笑。
倒是因著毛紡一事，徒明瑾對於草原蠻子有了另外的想法，而且妻子近來忙活的事也能因此有其他的途徑。
織布制衣的，本就是女子的拿手活，要想大量製作毛紡料子，將其售賣到草原，甚至是海外，所需要的女工並不少。
其實徒明瑾對於提高女子地位，並沒什麼想法，他與太后感情深厚，從小受太后的影響很深，後來又娶了顧沁媛，相愛多年，怎會不知她的心思，再有就是小閨女......
他固然能給曦兒無上的寵愛，可閨女始終要嫁人，若遇上玉容那事，想必他吃了那人的心都有。當然，他肯定會給曦兒選上一個好駙馬，可曦兒若能率性坦蕩活上一輩子，那是最好不過。
「我已經讓老九主持這事，在京裡召些寡婦孤女製作衣料，趁入春前遣人去邊境走一趟。」徒明瑾輕聲道。
顧沁媛明白他的意思，看著他，眼裡氤氳著霧氣，「謝謝你。」
徒明瑾只一笑，拉她躺在寬大的床上，撫著她的背，「先睡。」
作者有話要說：
小感冒拖成重感冒，在醫院掛了兩天的水，腦袋昏昏沉沉的，也忘記請假給小天使們說一聲，不好意思啊！
一定會把前兩天的補上∼
（鞠躬）
謝謝祖123、雲一、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
第八十五章
自夜裡抵足談心後, 夫妻兩心意相通，更加如膠似漆, 恍若回到初婚時, 對視一眼都能從中感受到彼此的情意。
第二天一早，徒明瑾用完膳要去禦書房，顧沁媛站起身給他理理衣裳，又讓小丫鬟把皮裘披風拿來。
低頭系帶子時，露出一截白皙秀頎的玉頸。
徒明瑾看著喉嚨不禁滾了滾，守孝已有段時日, 倒是好久沒親熱過。
心裡一動，頭低下來, 貼在那嫩白處，嘴唇輕輕碰碰，又伸出手一下一下摩挲, 深深一嗅, 壓低聲音道：「玉頸生香。」
顧沁媛手一抖，身子也軟了些, 斜眼睨他一眼, 卻沒丁點兒威懾力，眼尾微微上挑，更顯嫵媚非常, 輕啐他一口，「不正經。」
徒明瑾低聲輕笑，擁著顧沁媛使勁揉搓, 忽又一歎，「還有兩年！」語氣中的帳然若失實在太過明顯。
顧沁媛臉上泛起胭脂紅暈，鼻尖輕哼一聲，推著他往外走，「趕緊去，該遲了。」
徒明瑾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等我回來。」沒等顧沁媛再說話，就掀開門簾往外去。
望著晃動的紗簾，顧沁媛嘴角上揚，眼裡含著盈盈春水，心裡甜滋滋的似吃了蜜糖。
沒等這甜意在心裡縈繞一圈，外頭就傳來嗷嗷的哭嚎聲，一聽便知是誰。
丫頭撩起簾子，顧沁媛迎上去，就見著奶嬤嬤懷裡的孩子。
徒明瑾坐在禦書房裡，唇邊還掛著淺笑，心情很是不錯。
徒明琅被小太監引進門，叩首行禮，聽見上方淡淡的一聲「起」，這才站起身來，抬頭一看，喲，七哥心情不錯嘛！
「七哥有啥喜事不成？」徒明琅笑嘻嘻問道。
徒明瑾倒沒說他，很給面子的點頭，「是有喜事。」
徒明琅心思一轉，剛想細問，就聽徒明瑾說道：「京郊有個空出來的皇莊，用來設立作坊，你把女工找好，就同內務府一處，早些制批料子出來。」
說起正事，徒明琅頓時就正經起來，肅著張臉道：「臣弟已經著手準備此事，女工方面，京裡大部分平民家的寡婦孤女都樂意來做工，臣弟讓底下人登記在冊，只要一開工就把人叫來。」
徒明瑾聽後心裡滿意，但臉上沒表現出來，老九的性子經不得誇。
當然，作為一個好哥哥，不誇人做事能幹，好歹也得關心關心弟弟的感情。
「聽說之前你常往治國公府送東西？」徒明瑾問道。
徒明琅一聽就跳腳，臉色漲紅，扯長脖子道：「皇兄聽誰說的，臣弟可沒有。」
邊上的蘇啟泰捂嘴笑，心說王爺這副模樣可真夠出人意料的，瞧著倒像是對馬家姑娘上了心。
徒明瑾挑眉，卻沒拆穿徒明琅，還提醒道：「治國公的二子去年在鐵網山護駕而亡，馬氏身上有兩重孝，你若往他家送東西，需注意點。」
徒明琅恍然大悟，難怪治國公府的回禮就是些尋常物什，沒有馬氏親手做的。
知道緣由，徒明琅還有點高興，神色中不免帶了點出來，「臣弟知道了。」
正值過年的時候，作坊裡加班加點趕制出一批料子。
徒明瑾點了幾個戶部的官員，又派兵護送押貨的隊伍，趕在天熱之前送到邊關。
京城裡，毛紡料子正流行，高門大戶哪家都想要，內務府的織女制出來的還不夠皇后的賞賜。
「索性讓他們自個吩咐府裡織就是，還找不著人麼？」顧沁媛擰眉道。
那些人穿戴的都是好料子，絲綢錦緞的，什麼沒穿過，如今不過是圖個新鮮，又見皇家人都穿，這才一時興起。
趙嬤嬤坐在邊上的凳子上，笑著道：「料子是主子讓人做的，沒您開口，他們怎麼敢私下讓人制。」就是制出來，也沒皇家賞賜的體面。
顧沁媛擺手，「嬤嬤傳話就是......」沒等她說完，就見趙嬤嬤起身來，沖門口福身行禮。
「陛下。」
徒明瑾嗯了一聲，坐到顧沁媛身邊，「剛才說什麼？」
顧沁媛就對他說起剛才的事，「宮裡的織女本就少，制出來的料子宮裡、宗室都要賞，那些臣子府中就不夠……」
「不必理他們，皇后賞什麼只管謝恩就是。」徒明瑾冷聲道，「挑三揀四不過是看媛媛好脾氣。」
顧沁媛安撫道：「就是幾家夫人進宮來請安時隨口說上一嘴，我也沒理會。」
徒明瑾這才緩和神色，「媛媛對人溫和、處事公正，是好。」說著，聲音泠冽起來，「但這些人，你退讓一步，他們卻不會知道分寸，反而愈發蹬鼻子上臉。」
顧沁媛沖趙嬤嬤使個眼色，讓伺候的都出去。
等屋裡只剩下夫妻二人，顧沁媛才輕聲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朝裡的老頑固，知道我讓人押送料子到邊關售賣，唧唧歪歪的，招得人心煩。」徒明瑾冷笑兩聲。
「你既說他們是老頑固，又何必在意他們的說法。」顧沁媛溫聲勸道，「只要你認為是對的，只管去做就是，百年之後，史書上自會有評價。」
徒明瑾摟過她，頭放在她的肩上，輕聲一歎，「我並不在意，「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朝野中有不同的聲音，自然比上下一致好，只是這般難免有些束手束腳。」
就好比他同意暗中提高女子的地位，卻不能發明文宣導。
顧沁媛環住他的腰，不時拍拍，「陛下的所作所為都是為大齊好，為天下百姓好，他們今後會明白的。」
徒明瑾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希望如此。」又低聲道：「得妻有你，夫複何求！」
夫妻兩溫情脈脈，摟在一起抱上好長時間。
顧沁媛都快睡著了，忽然聽見徒明瑾道：「媛媛趁年節放些奴婢出宮。」
顧沁媛一下子就被驚醒，從他懷裡出來，待聽清楚他的話，才緩緩道：「好歹為先帝守完孝再說，這會子放人用什麼理由呢？」
宮裡的奴婢到年紀就會放出宮，大抵是二十五歲左右。
這年紀出宮，日子也過得艱難，家中父母心疼的，還能幫襯著找個人家，雖算不上多好，但至少有個依靠，可遇上狠心的家人，連在宮裡攢下的錢銀都要被搶去。
顧沁媛早就想過，等國孝一過，便給徒明瑾提一提，將宮女出宮的年紀減到二十。
「放她們出宮，也算是為先帝祈福。」徒明瑾淡淡道。
顧沁媛看著他的神色，心裡清楚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多問，只點頭道：「好，明兒就讓人去料理。」
「媛媛怎麼不問？」徒明瑾眉梢一挑，問道。
顧沁媛瞥他一眼，「你說我就聽，你不說我也不打聽。」
宮女什麼的，一聽就有點桃色的意味，多半是御前有人不規矩。
徒明瑾笑了笑，「媛媛對我倒放心。」
「夫妻間要是這點信任都無，這日子要怎麼過下去。」顧沁媛就道。
徒明瑾伸手刮刮她的鼻子，笑著道：「我還是喜歡你吃醋的樣子。」嘟著嘴，嬌嬌悄悄的，夜裡都要熱情些。
顧沁媛摸上他的腰側，掐他一把，沒好聲氣道：「說正事呢。」
徒明瑾捏著喉結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正色道：「當初先帝還在，宮裡小選上來的宮女，很有些求上進的，早點打發出去，我們也好清清靜靜過日子。」
說實話，登基快一年，光是處理先帝留下的爛攤子，徒明瑾都不知花費多少心力。
宮女的事怪不到先帝頭上，但徒明瑾難免有些惱怒，畢竟先帝后宮中有好些個宮女出身的妃嬪，更別說儲秀宮裡如今正在養胎的那個。
只能說那宮女太沒眼色，如今還在孝期，徒明瑾就算是看上她，也不會在這時納她。
可若問那宮女為何在這時勾引陛下，她也有套自己的說辭，年紀不算小，再等上兩年，年華不再，怎麼引起陛下注意。
不是誰都似皇后娘娘一般，二十好幾的年齡，容貌卻更盛，絲毫看不出是三個孩子的娘親。
聽徒明瑾說想清靜過日，顧沁媛柳眉一彎，抿嘴微笑，「既然要打發人出宮，何不把宮女出宮的年紀減一減。」
徒明瑾沉吟，片刻後才道：「不急，先打發一批人，至於減年歲的事，等國孝後再說，免得宮裡不趁手。」
「好。」顧沁媛輕聲應下。
宮女的事好解決，讓內務府拿著名單清點人，又特意指出乾清宮和禦書房裡的那幾個。
見此，其他有小心思的宮女，心裡一凜，之後再不敢冒出頭來。
今年過年，顧沁媛不用去各府赴宴，所以宮宴之後的日子還比較清閒。
顧沁媛靠在榻上，手上拿著五王妃送來的一封信，信上寫著女學的大致情況，最末處請她為女學賜名。
蜜蠟端來一杯蜜水，笑盈盈遞給她，「主子，潤潤喉嚨。」
將信紙放在案幾上，顧沁媛接過杯子，抿上一口，抬眸看了蜜蠟一眼，「你說學堂取什麼名好？」
想起後面廂房裡那兩隻喚作阿狐、阿狸的狐狸，蜜蠟忍不住抿了嘴笑一聲，「主子何不問問陛下或是大皇子？」
顧沁媛笑著瞪她一眼，擺擺手讓她下去，自己再多思忖，「第一所女學，當然得有一個響亮的名，既如此，便叫京城第一女子書院。」
身邊人得知這名字半點不意外，顧沁媛起名的水準他們早就領教過。
倒是五王妃和玉容公主知道後，互相看看對方，眼睛裡都在發光。
有第一，便會有第二，這樣想想，心裡便湧起萬丈豪情，恨不得京城第二女子書院立馬建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情人節快樂∼
大家今天怎麼過的呀？
謝謝水墨山河、雲一的地雷∼
謝謝「雲一」,「安」,「小小燕子飛啊飛」,「YR-Heart」,璿璿」,「非雨卿桐」,「Lynn歸歸」的營養液∼
第八十六章
深秋季節, 天氣漸漸冷下來，但京城裡卻熱鬧起來。
雖大臣和百姓只需守百日的國孝，可皇家還守著孝, 他們不敢太過, 好在二十七個月終於過了。
小宮女遞來一件芙蓉色的衣裙, 蜜蠟笑盈盈接過為顧沁媛換上，「主子穿亮色的好看。」
顧沁媛微微一笑, 「素色的倒也不錯。」
蜜蠟一想，也是，主子人好看, 穿什麼都好看，便不再說話。
打理妥當後，從鏡中看著豔光四射的自己, 顧沁媛神情有些恍惚，時光過得可真快。
沒等她再多感歎時光飛逝，外頭傳來清脆的笑聲，顧沁媛展顏一笑。
蜜蠟往窗外望望，笑著道：「主子，是公主和二皇子來了。」
「二哥, 快點。」曦兒拉著永旭的衣袖向前跑，嘴裡噠噠的，不停催促。
永旭撅著嘴，一臉的不高興，不過小短腿還是跟著向前邁。
後邊跟著奶嬤嬤和小宮女, 氣喘吁吁的，不時還喊著，「二皇子、公主，跑慢些，別摔著。」
顧沁媛剛出門，懷裡就撞進來一個軟軟的小身子。
「母后。」曦兒高興喊道，又從顧沁媛懷裡出來，拎著裙擺轉圈，「曦兒好看嗎？」
顧沁媛仔細看看打扮精緻的小閨女，笑著道：「好看。」
曦兒抿嘴笑，小手摸上紮著珠花的小花苞，「父皇和大哥什麼時候回來？曦兒想給他們看。」她都有好久沒見過父皇和大哥了。
對於小孩子而言，幾天已經是很久很久。
曦兒低下頭，數著手指頭，「一天，兩天……」
永旭哼唧兩聲，給顧沁媛行完禮，就站在一邊自己生悶氣，父皇和大哥出門都不帶他。
曦兒聽見聲，小手抱著永旭的胳膊搖一搖，安慰道：「二哥，父皇和大哥很快就會回來的。」說完，還沖顧沁媛努努嘴，「母后，是不是？」
顧沁媛笑眯眯點頭，伸手拍拍永旭的小肩膀，「你大哥不是說了，等他從皇陵回來，就帶你出宮玩。」
曦兒湊過來，「母后我也要出宮。」她想出宮去吃糖葫蘆，上回九叔帶來的，她只嘗了一小口，母后就不讓她吃了。
「那我要到莊子上去，大哥說帶我去打獵。」永旭兩眼亮晶晶的，「母后，好不好？」
顧沁媛笑著睨他一眼，「你大哥答應了，母后可沒答應。」
見永旭耷拉著腦袋，顧沁媛翹起嘴角，「不過你若乖乖把你大哥留下的功課背完，母后就許你到莊子上去，只是你年紀小，只能看看，不能親自動手。」
永旭小腦袋猛點頭，能去看也行，他不貪心，「好好，我這就去背書。」說完，腳一轉，便想往書房去，被奶嬤嬤一把攔住。
「先用膳。」顧沁媛捏捏他圓嘟嘟的臉，隨即牽著曦兒往裡邊去。
先帝駕崩後一年徒明瑾才另立年號，因此今年是宣平二年。
這兩年徒明瑾於朝堂的掌控愈深，對朝事的處理也更加得心應手。
那年去邊關的隊伍回到京城，徒明瑾便在朝堂上提出在北方建立另一個織造處，專門用來製作毛紡料子。
大臣們立馬應下，就算有幾個禦史老大人嘰嘰歪歪想進諫，也被周圍人拉住。
沒看最近陛下心情正好嘛，再說，白花花的銀子，誰不想要，更何況多一個織造處，朝廷就會多好些官職出來，他們也能多條路安排家族裡的子侄。
朝臣無異議，織造處很快建成，徒明瑾派心腹前往邊關。
織造處從草原部落收購羊毛，再由女工製作料子，等到天冷，便賣去各地。
當然最開始只選幾個與大齊沒結過怨的部落合作，並沒有理會莽子，畢竟先前還打過一仗。
一年後，所有人都見識到其中的好處。
戶部收到更多的賦稅，尚書大人臉上的褶子都笑了出來；吏部忙著清點多出來的官職，好些日子不得空；兵部能插上一腳的便是邊關的防衛，那裡又有沈振霄幾個將軍在，還算是太平；工部也說要改良紡織機......
總之，為這事，朝野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許是見朝廷對行商之事沒多打壓，甚至隱隱還有鼓勵之意，大齊的商人齊齊活躍起來，作坊什麼的開得各處都是。
徒明瑾還下旨嘉獎幾家雇傭老弱和女子的商戶，又賜下匾額，言其是「仁義之家」。
那幾家得了陛下的誇獎，又被選為皇商，樂呵得不得了。
其他人見此，心裡一番思量後，也跟著招收老弱和女子做工。
如今走在大街上，都能看見好些抬頭挺胸，一看就底氣十足的女子。
從五王妃那兒聽說這些，顧沁媛止不住笑，心裡滿是暢快。
雖然如今女子的地位還是很低，但她明白，照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大齊的女子能挺直腰杆過活。
平民女子出門做工養活自己，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雖不能離家，但也能到女學讀書。
京城第一女子書院建成不過兩年，京裡適齡的姑娘大部分都到學堂入學。
然而，如今仍有一小撮人家拘著女兒在家中讀女四書，甚至有些小姑娘心中對女學頗為不屑，明面上不能表露出來，暗地裡卻有些閒言閒語傳出來。
對於這些人，被家人拘著的小姑娘，顧沁媛還憐惜幾分，可那些寧願被綁縛的女子，她也管不了太多。
當然，女學中並不都是心思純粹的小姑娘，有些人只是想取得皇后的好感，或是在書院中與公主、貴女交好，以後可以嫁個好人家。
顧沁媛無法說她們不對，到底她從未想過讓女學中的姑娘不嫁人，畢竟這時代家中有個未嫁的「老姑娘」，整個家族的女兒都會受牽連。
只是顧沁媛心裡難免有些失望，還是徒明瑾安慰她，「媛媛不是說要慢慢來，她們既然想借書院牟利，自然會好生學，也算符合媛媛最初的想法，何況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顧沁媛歎息一聲，隨即又振作起來，「你說的對，是得慢慢來。」
值得一提的是榮國府的賈元春也在女學讀書，這還是顧沁婷特意進宮向顧沁媛求的，畢竟賈元春的父親只是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尚且無資格入學。
榮國府去年出了孝，賈赦便帶著顧沁婷住進榮禧堂，正式接管榮國府，至於賈瑚和賈璉仍住在東院。
徒明瑾念著賈家的功勞，把賈赦塞進兵部，讓他領了個四品的職位，而賈政遵從先帝的聖旨，也在工部開始他的仕途之路。
因著賈赦的官職比他高，賈政心中不知多惱恨，可他不敢埋怨陛下，只能怨賈代善和賈赦。
賈代善早就放棄這個二兒子，反正二房的賈珠上進。
賈赦倒不怎麼理賈政，只要賈政不惹出事來連累榮國府，他不介意在老爺子還在世的日子裡養著二房。
榮禧堂，顧沁婷對元春道：「最近風大，每日出門可得注意些，讓抱琴把披風帶上。」
賈元春抿唇笑，「伯母疼我，我且注意著呢，再有抱琴那丫頭，把伯母的吩咐記得牢牢的，伺候的極好。」
看著眼前樣貌端正，舉止優雅的賈元春，顧沁婷心裡連連點頭，又問道：「你入學不過幾個月，在學堂裡可好？」
「馨甯表姐在書院裡，對我十分照顧。」賈元春笑著回道。
說了半晌話，外頭丫鬟傳話說大爺來了。
「又不是請安的時辰，怎麼這會兒來？」顧沁婷疑惑，還是讓賈瑚進門。
賈元春道：「大哥哥孝順伯母呢。」
顧沁婷笑著點點她，「你大哥哥可得向你道聲謝才是，這些日子多虧你陪著我。」
「娘和大妹妹在說什麼？」賈瑚走進來問道。
「說你得和元春道個謝。」顧沁婷就道。
賈瑚給顧沁婷行禮，又與賈元春相互見禮，這才坐下，「從江南帶回來些精巧東西，正適合大妹妹用，才整理出來，已經送到妹妹院裡。」
賈元春站起來，福了福身，「偏了大哥哥的好東西。」
賈瑚伸手扶起她，「太太懷孕這段時日，父親忙公務，璉兒那小子連自己都顧不好，多虧有你在太太身邊。」
「伯母養我教我，我不過是陪伯母說說話，值當什麼？」賈元春就道。
「兄妹兩這般客氣。」顧沁婷嗔道，「元春的好，有我知道就行，你啊，只管把禮備足就是。」
賈瑚笑著點頭，拱手道：「是。」
過上一會兒，賈元春先告辭回自己的院子。
賈瑚看著她的背影，不由想起前世省親時那個雍容華貴的賢德妃，心中一歎，只盼她今生能有個好結局，不再困於家族。
賈元春走在石板路上，聽見屋裡傳來一陣啼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大房有個嫡長女，她便不再是榮府最尊貴的姑娘。
「姑娘何必擔憂，珊姑娘和您差著歲數呢。」抱琴低聲道，自家姑娘出嫁，大房的珊姑娘還小，兩人尚且比不到一塊兒。
賈元春只搖頭，呢喃道：「終究不一樣。」她有時真恨不得自己是伯母的女兒，這樣她又何必羡慕繈褓中的珊妹妹，可她不是，她是二房的女兒，就連進書院都沒資格，還得伯母去求皇后娘娘。
滿腹心事回到院裡，賈元春看著桌上的食盒，眉梢一挑，問道：「這是誰送來的？」
外邊的小丫頭回道：「是大爺從國子監回來時，特意給姑娘帶的。」這兒的大爺說的是賈珠。
賈府兩房孩子的排序並沒一起排，因此大房有個瑚大爺，二房便有個珠大爺。
賈元春眼圈微紅，臉上卻帶出笑意，不是伯母的女兒，可她是大哥的妹妹。
又想著佛堂裡的王氏，賈元春知道自己不該有怨懟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點，不好意思呀∼
第八十七章
倘若不是顧沁婷生下一個疑似迎春的女兒，顧沁媛都險些忘記這是紅樓的世界。
想著榮國府和林家如今的狀況, 顧沁媛心裡一動, 打開梳粧檯前的梨花木匣子, 取出最上方杏紅色的信箋紙。
林家每年送京的年禮，都會附帶賈敏寫下的一封信, 年幼時交好的手帕交，如今也就與她的聯繫多些。
賈敏前一年生下第二個兒子，林海為其取名林煥，隨後不過兩個月，林家的老太太就去了，臨死前臉上帶著笑意。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這兩年京裡好些府邸都掛上喪幡, 一而再聽見不好的消息, 顧沁媛難免擔憂娘家的祖父和父母。
顧家女眷進宮請安時, 顧沁媛拉著鄭氏的手，見她鬢髮雖白, 但面色紅潤，心中不禁歡喜，道：「前兒太醫院新制的養生丸，母親帶些回去。」
「家裡都有呢，娘娘別掛念。」鄭氏拍拍女兒的手，知道她想憂心祖父，開口道：「老太爺如今身子骨還算硬朗，只平日裡沒什麼精神。」
顧沁媛微攏眉頭, 輕歎一聲，道：「請個大夫住在家裡，再讓太醫每月入府診平安脈。」
生老病死，人生常態，祖父活到現在，已是高夀，縱使她有再大的金手指，也沒法子從閻王爺手中搶人。
抬頭見馨寧摟著曦兒伴她玩，顧沁媛眉頭舒展開來，老一輩將去，下一輩還小呢，這樣想著，著實是任重道遠。
過午的時候，鄭氏領著媳婦孫女出宮。
曦兒眼巴巴瞧著遠去的一行人，頗為不舍，「母后，怎麼不把表姐留在宮裡呢？」
顧沁媛伸手招呼她過來，拿手帕輕輕擦她額頭上的細汗，「你舅舅、舅母又不住在宮裡，馨寧會想爹娘的。」
曦兒微微蹙著小眉頭，仔細思考，「要是我離了父皇母后，也是會想的。」歎了一口氣，「算了，還是讓表姐在家裡住。」
雖然她想和表姐一塊玩，可表姐不開心，她也會傷心的。
顧沁媛撫撫她的背，問道：「怎麼不和哥哥玩？」
曦兒嘟起小嘴，抱怨道：「二哥纏著大哥學射箭，好幾天都不帶我。」說著，搖搖顧沁媛的胳膊，「母后，我什麼時候能和姑姑們一起去上學？」
學堂裡有那麼多漂亮小姐姐，到時她就不用羡慕二哥有大哥哥、小十叔和堂哥們陪。
更何況只要出宮，她就能吃好多好多糖葫蘆，想著紅亮亮、甜滋滋的糖葫蘆，曦兒咽了咽口水。
顧沁媛失笑，刮刮她的鼻子，嗔道：「你這個小饞貓，又想到什麼吃的去？」
曦兒仰頭笑一笑，軟糯糯說道：「母后，我想去學堂。」
顧沁媛摸著她軟軟的頭髮，柔聲道：「等你再長大些，就能去了。」
「什麼時候算長大呢……」
乾清宮裡溫情脈脈，榮國府中卻發生了件奇事。
佛堂裡的王氏居然懷孕了！
原是送飯的婆子發現二太太的肚子微微隆起，她覺得不對勁，又不敢聲張，便悄悄到榮禧堂向顧沁婷稟報。
顧沁婷聞言一怔，聲音有些發抖，「可，可是真的？莫不是二弟妹身子不適，肚子脹氣，或是長胖了？」
婆子低聲道：「老奴不敢胡說，那身段八成是有了。」她生養過幾個孩子，婦人有沒有懷孕她一眼就能瞧出來。
顧沁婷跌坐在椅子上，一臉的茫然，要是真的賈家該如何？
想當初五王爺府上出了那事，多少人因此沒了性命，就是王府裡的幾個縣主也被人懷疑血統不正。
要不是五王妃心善，奏請妹妹許她們能出府上學做客，恐怕幾位縣主的日子不會好過。畢竟能出門見人，就說明皇家認可她們的身份，旁人不敢說半點閒話。
可賈家不是皇家，元春和珊兒也不是縣主，珊兒還好些，到底王氏只是嬸娘，可元春呢，有這樣一個母親，元春以後怎麼辦？
「太太，還是把此事告訴老爺和老太爺為好。」嬤嬤小聲道，雖然這是主母料理的事，可太太只是嫂子，又不是婆母。
當然府裡老太太還在，不過想想也不能為這事請她出來。
顧沁婷長吸一口氣，「沒錯，先告訴老爺。」說完，站起身來，急急去找賈赦。
賈赦聽顧沁婷說完，整個人都愣住，等回過神來，心裡還有些幸災樂禍，老二啊老二，沒想到你還有這一天。
顧沁婷橫他一眼，冷聲道：「老爺還是趕緊想想若這事是真的，府裡該怎麼辦？」
賈赦訕訕一笑，「是我考慮不周。」光顧著瞧笑話，卻忘記家裡的小輩有個這樣的嬸娘、母親，以後的嫁娶可是難辦。
「先找個大夫給王氏瞧瞧，若是真的......」賈赦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那他手上就只能沾血了。
顧沁婷心裡不是滋味，只盼著王氏千萬不要犯傻，真的做下醜事。
忽而顧沁婷想起佛堂周圍守著的都是婆子丫鬟，又是哪裡來的男人？
沒等她想明白，賈赦已經找來一個大夫，顧沁婷也不再多想，親自到佛堂把王氏接出來。
這麼大的事，大房夫妻不敢瞞著賈代善。
賈代善坐在賈政的書房裡，一邊的賈赦端來一盞茶，「老爺別急，指不定是那婆子看錯了。」
賈代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沙啞著聲音道：「把老二叫來。」
賈赦一怔，老爺子還真是親爹，也不怕老二氣得噴出血來，可見著老爺子那樣子，他也只能趕緊讓人去找賈政。
今兒休沐，賈政昨晚在姨娘屋裡歇下，這會子還不知父親和長兄都在他的書房，也不知道妻子已經從佛堂出來。
賈赦派來的人找來這個趙姨娘院前，賈政的小廝一臉焦急，正求守門的婆子放他進去，「真是老太爺和大老爺來了，你趕緊讓我進去，誤了老爺的事兒，你擔得起嗎？」
婆子雙手叉腰，啐道：「老娘信你的邪，上回你就說大老爺請老爺去，結果呢，竟是周姨娘給你點銀子，讓你把老爺叫去，害我被姨娘臭駡一頓，又扣了兩個月月錢，今兒若讓你進這門，老娘我跟你姓。」
「噗嗤。」賈赦的小廝笑道，「那你准是得和他姓。」說著，又嚴肅起來，「趕緊進去通報，老太爺和大老爺請二老爺到書房。」
婆子頓時萎靡下來，「還真是啊。」
賈政正和趙姨娘調｜情，衣裳都快褪下，聽見門外的聲響，這才著急忙慌穿好衣裳往書房去。
到了書房，見賈代善和賈赦神色肅穆，以為發生什麼大事，賈政忙問道：「父親，出了何事？」
「你坐下等。」賈代善淡淡道。
賈政還想再問，被賈赦堵了回去，「老爺讓你等，只管等著便是。」
賈政冷哼一聲，倒沒再說話。
不過一刻鐘，大夫來到書房，笑著恭賀道：「恭喜國公爺，府上的奶奶已有三個月的身子，過不了幾個月您又該做祖父了。」雖不知是哪位奶奶，但總歸是件喜事。
賈代善回了個笑，讓管家送他出府。
「懷孕，誰懷孕了？」賈政看向賈赦，「大嫂又懷上了？」
「是王氏懷上了。」賈代善看著賈政，平靜問道：「三個月前，你是不是去了佛堂？」與大房夫妻懷疑王氏不同，賈代善一聽王氏懷孕，就知道肯定是這個二兒子幹的好事。
見賈赦一臉訝異地看著自己，賈政抽抽嘴角，「是，是兒子喝醉，誤走到佛堂。」說完，低下頭，不再言語。
賈代善哼了一聲，拄著拐杖站起來，「既然王氏懷孕，就讓她安心養胎。」
賈赦扶著賈代善回梨香院，腦海中還在狂刷屏，賈政不是厭惡王氏嘛，怎麼喝醉酒還跑去和王氏……
不提賈赦的心情是如何複雜，顧沁婷倒是松了一口氣。
大夫診出王氏懷孕時，她就在王氏身邊，一眼便瞧見王氏臉上的欣喜，當時她就明白這孩子准是賈政的。
顧沁婷回到榮禧堂，撫著胸口，一臉的慶倖，「還好，還好。」
「好什麼啊？娘。」賈璉進門，笑嘻嘻問道。
賈瑚一巴掌拍在賈璉頭上，得到賈璉一聲哀嚎，這才對顧沁婷行禮。
像是沒見著大兒子欺負小兒子，顧沁婷笑著解釋道：「你們二嬸懷孕，你們又該多個弟弟妹妹。」
賈璉揉揉腦袋，王氏禁足的時候他還小，只知道有個二嬸被關在佛堂，可沒想到這二嬸竟還能再懷上孩子。
賈瑚也很是驚奇，算算時日，這孩子就是寶玉了。
兄弟兩都沒問那孩子是不是賈政的，畢竟只瞧他們娘親的臉色就該明白。
顧沁媛得知王氏懷孕的消息，還是顧沁婷進宮請安時隨口提的。
一直到夜裡，顧沁媛的表情還有些奇怪，男主角到了，紅樓夢也要開場咯，不過接下來的紅樓還是那個紅樓夢嗎？
「別人懷孕，與我們有何干係？」徒明瑾拉著顧沁媛往床上一躺，手一揮，床幔就落下。
黑漆漆的空間裡，顧沁媛只看得見一雙發亮的眼睛，像只餓狼似的。
「媛媛只管再給我生個閨女。」徒明瑾湊到顧沁媛耳邊，壓著聲道。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間，顧沁媛身子一軟，偏過頭去，嗔道：「誰要再給你生閨女？」
徒明瑾哼笑兩聲，解開顧沁媛身上的衣裳，手摩挲著肩膀，一點一點下去，直到握住腳踝，才低頭吻上她的唇。
進入的那一刻，顧沁媛繃直身子，只覺得滿滿漲漲的，有些難受，喘著氣道：「明兒，明兒還要早起……」
徒明瑾卻沒理會，只管動自己的。
殿外的小宮女羞紅了一張臉，蘇啟泰趕緊把人打發走，自己在外頭守著，又叫來幾個小太監，吩咐道：「把熱水備上。」
作者有話要說：
哢哢，寶玉來啦∼
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雲一、祖123的地雷∼
謝謝「司徒明月」,「小小燕子飛啊飛」,「安」,「雲一」,「奶迪」的營養液∼
第八十八章
這一夜鬧騰得久, 直到半夜三更才睡下。
半夢半醒間, 旁邊伸來一隻手搭在顧沁媛腰上, 一下一下輕揉著。
顧沁媛輕哼一聲，睫毛微微一顫, 眼睛就眯起來，看著徒明瑾問道：「怎麼還沒起, 不是說前朝有事？」
「無妨，有老九盯著。」徒明瑾摟緊顧沁媛, 大掌貼在軟軟的肚皮上,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來, 昨晚上灑的種不少，想必等有幾個月就該有好消息。
聽清楚他的話，顧沁媛不由嗔道：「九弟再有半個月就該成親做新郎官, 可別把人累出個好歹來。」
徒明瑾笑道：「正好他前些日子念叨著想接麗太妃出宮, 我這不是給他機會表現。」
見他一臉的認真，顧沁媛眉梢一挑，問道：「真讓太妃們出宮？父皇孝期沒過多久, 是不是再晚些日子。」
「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內務府還要去各府規整, 幾個皇姐也說想接人，怕是開年才能準備妥當。」徒明瑾解釋道。
顧沁媛聞言點點頭，王府和公主府的日子比不上宮裡，但想想也知道太妃們肯定樂意出宮和兒子女兒們一塊兒。
「不想這些。」徒明瑾撫著她的背，嘴唇輕輕貼在顧沁媛臉上, 含笑道：「日頭還早，再睡會兒。」
說是睡回籠覺，可腿間那東西卻精神得很，顧沁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手抵在他胸前，軟著聲音道：「我餓了。」
看著顧沁媛濕漉漉的眼睛，徒明瑾頗有些窘，手抵唇輕咳兩聲，「我叫人傳膳。」說完，掀開床幔下去，穿好衣裳到外間。
聽見外頭的說話聲，顧沁媛縮在被子裡松了口氣，雖然也快到如狼似虎的年紀，可對上體力充沛，仿佛一點也不知疲倦的他，著實有些承受不了。
拖著酸軟的身子，在屋裡梳洗完出來，就見著徒明瑾抱著曦兒，父女兩額頭碰額頭，正在玩大眼瞪小眼的遊戲。
顧沁媛抿著嘴笑，走過去拍拍曦兒的背，「怎麼今天醒這麼早？」小姑娘愛睡懶覺，少有這麼早起床的。
曦兒側過頭，沖顧沁媛甜甜一笑，「大哥說今日帶我和二哥出宮玩。」好似怕顧沁媛不同意，又趕忙道：「父皇已經答應了，對，父皇？」眼睛一眨一眨的，不停對徒明瑾使眼色。
徒明瑾摸摸她軟軟的頭髮，笑著道：「是，父皇答應了。」
顧沁媛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她又沒說不同意。
徒明瑾抬頭對顧沁媛笑笑，伸手勾住她的手指頭，輕聲道：「孩子們出去玩，今兒我陪媛媛。」
曦兒點點小腦袋，「父皇先賠，等曦兒回來再陪母后。」唔，回來給母后也帶串糖葫蘆。
顧沁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捏捏曦兒的小臉，柔聲道：「好」。
有永昊看著兩個小調皮，顧沁媛不怎麼擔心，沒見永旭只在東五所住了幾天，都能自己主動習字背書，當然，這也是因著永昊答應教他練武的緣故。
孩子們出宮去，徒明瑾也沒在乾清宮裡待多久，就又被叫去禦書房。
顧沁媛想了想，讓人備好轎輦到慈安宮，「陛下的意思，等開春就讓幾位姐姐和九弟他們把妃母們接到宮外住。」
太后歎了一口氣，說道：「也罷，她們困在宮裡幾十年，下半輩子能和兒女作伴也是件幸事。」
太妃們出宮一事還早，倒是徒明琅的婚期要快到了。
顧沁媛也沒精力再去想王氏老蚌懷珠的事，老九大婚，雖有王府和內務府操辦，但她這個做皇后嫂子的還是得管些事。
只是有時難免會想，寶玉到了，林妹妹還遠嗎？
忠順王爺大婚，是皇家的大喜事。
望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徒明琅，六王爺心想，皇家最大的光棍總算是成親咯。
八王爺砸砸嘴，心裡有些羡慕，要不是為了討七哥歡心，他還真想再娶兩個側妃，再做兩回新郎官。轉而心裡暗暗歎息，也不知道七哥是怎麼想的，竟守著一個女人過了這麼些年。
徒明琅娶妻，永昊帶著幾個堂兄弟到王府幫著待客。
永旭昨晚上做了壓床童子，今早上又被送回宮裡，這會子還有些悶悶不樂。
顧沁媛可不慣他，「你大哥能幫九叔招待客人，你能做什麼？」
永旭挺起胸膛，不服氣道：「我也能。」
曦兒眼睛都笑彎了，她就算不知道婚禮是什麼樣的，但大抵知道沒有二哥能招呼的客人。
顧沁媛也笑出聲來，伸手點點永旭，卻沒說話，偏過頭看著徒明瑾。
徒明瑾輕笑兩聲，提溜著永旭出去，正好松松筋骨，看看永昊教會他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顧沁媛和徒明瑾在乾清宮裡見著新婚夫婦。
徒明琅牽著馬氏的手走進來，嘴咧得大大的，一看就十分高興，丁點都看不出他以前被麗太妃催婚時不耐煩的樣子。
顧沁媛和徒明瑾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瞧見笑意。
馬氏是個美人，濃眉杏眼，長相秀麗，行為舉止很是大方，進來沒半點扭捏，直接福了福身，給上座的陛下娘娘行禮。
徒明琅摸摸鼻子，忽視無良兄嫂打趣的眼神，拱手行禮道：「皇兄，皇嫂。」
徒明瑾輕咳一聲，平靜叫起。
等敬完茶，又互相給了見面禮，顧沁媛笑著道：「麗妃母在母后宮裡等著呢，老九和弟妹先去慈安宮。」
要見婆母，馬氏這才害羞起來，紅著臉道：「是。」
徒明琅沖著兄嫂笑笑，便拉著馬氏往慈安宮去。
徒明瑾看著兩人的背影，欣慰道：「老九也終於成家了。」
這話說得老氣橫秋的，好似他把自個當作了老父親。
顧沁媛就笑，「瞧你這話說的，竟不是兄弟娶媳婦，倒是兒子娶媳婦。」
徒明瑾擺擺手，他雖比老九只大個幾歲，但這些年還真是把老九作兒子養，操的心不必對永昊的少。
「這下是不用操心了。」徒明瑾笑道。
這話剛說幾天，徒明瑾就被打臉了，顧沁媛都能聽見清脆的響聲。
「問清楚再說。」顧沁媛拍拍徒明瑾的手，安撫道：「別聽風就是雨，指不定是小倆口鬧小情趣。」
徒明瑾倒沒對顧沁媛撒氣，冷哼一聲，道：「朕倒要問問馬氏到底鬧哪一出？」
顧沁媛也不多勸，她也納悶呢，馬氏瞧著是個好的，怎麼還對老九動起手來？
接到進宮的旨意，馬氏哭喪著臉，拉著徒明琅的衣袖，焦急問道：「王爺，怎麼辦？娘娘和陛下會不會休了我？」
徒明琅摸摸還在發痛的屁股，翻了個白眼，「讓你使那麼大勁，瞧瞧，爺也是有人罩著的。」
馬氏一臉的委屈，喃喃道：「我也沒想到王爺那麼不經推。」她沒使多大勁，連一半力都沒有。
徒明琅的表情很是一言難盡，被個小娘子輕輕一推，就摔了個大屁墩，還被七哥七嫂知道了，他以後怎麼出去見人。
「得了，先去宮裡一趟。」徒明琅擺擺手說道。
「王爺。」馬氏可憐兮兮地瞧著他。
徒明琅抹了把臉，「放心，有我在呢，再說你是上了玉牒的王妃，皇兄不會打發你回娘家。」最多罰抄抄佛經。
馬氏又哭又笑，「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被休回家，不讓家裡蒙羞，怎麼罰她都好。
徒明琅哼唧兩聲，將手伸過去，「還不趕緊扶著爺，等進宮爺才好給你說好話。」
馬氏擦掉眼角的淚水，殷勤地扶著徒明琅往外邊走。
低眉順眼的，難不成前天那個蛾眉倒蹙，杏眼圓瞪的妻子是個假的，徒明琅這般想著。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太痛苦啦，來不起了，明天好好順順
謝謝雲一的地雷∼
謝謝「雲一」,「安」的營養液∼
第八十九章
兩口子鬧架鬧到御前, 徒明琅也覺得沒臉, 不過他臉皮厚，且知道這事的人也沒幾個, 除幾個兄弟, 小一輩的侄子，再有就是府裡的奴才。
奴才嘛，肯定是不敢亂嚼舌根的，幾個侄子瞅著他的拳頭也不會多語，就是兄弟讓人頭疼, 收到老四他們送來的膏藥, 徒明琅的臉都青了。
其實幾句閒言碎語也沒啥, 反正當初先帝在世時, 他就是個荒唐皇子, 都說人活一張臉, 樹活一張皮，他還真沒那個講究, 只是被媳婦一推就倒, 外人還不以為他堂堂九爺是個繡花枕頭, 連個小娘們都制不住。
老實說, 徒明琅到現在都還懵著呢, 先帝給他找的這媳婦, 是吃了啥靈丹妙藥不成？就算武將家的姑娘彪悍，也沒力氣這般大的吧？當然徒明琅絕不會承認他自己個弱。
馬車駛在路上，一顛一簸的, 抖得徒明琅渾身上下都疼。
「工部那些人幹什麼吃的，也不知道把路修平整些。」徒明琅趴在軟枕上，憤憤道。
「王爺，要不要靠在妾身上？」馬氏小心翼翼問道。
徒明琅側頭看她，見她小可憐的模樣，這心不知怎麼的就軟了，面上卻沒顯現出來，反而板著臉，嫌棄道：「你那小身板，別等會兒把爺摔著，再說靠你身上，我這屁股不還得碰著啊？」
馬氏抿抿嘴，囁嚅道：「那就不靠了。」說著，倒了杯茶遞過去，「王爺喝茶，潤潤喉嚨。」
徒明琅嗯了一聲，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心裡想著怎麼把事圓過去，不讓七哥厭惡馬氏。
事情前因後果並不複雜，無非是徒明琅喜歡聽戲，府上養了幾個細皮嫩肉的小戲子，那天他戲癮一起，便把人叫到前院來。
也不知馬氏身邊的丫鬟怎麼和她說的，徒明琅聽得入神的時候，馬氏從後院氣勢洶洶跑來，二話不說就要把人趕出去。
徒明琅還挺喜歡馬氏的，可一對隻相處幾天的夫妻，真沒那麼深厚的感情。
幾個戲子養在府裡有幾年，他隔個幾天就要聽一曲，當然不想讓馬氏把人趕出去。
馬氏瞧著端莊大方，其實也是個急脾氣，一聽徒明琅不想打發人，柳眉一豎，直接讓從娘家帶來的下人動手。
別看徒明琅平日裡樂呵呵，可誰還不是個爺們？整個大齊能制住他的人還真沒幾個。
徒明琅噌地一下站起身來，原想好聲好氣和馬氏講道理，這會子火氣一上來，頓時冷著臉道：「治國公府的家教，爺今兒算是領教到了。」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娘！這話一個髒字都沒有，可要是傳出去，整個馬家女眷的名聲可就毀了。
雖然這兩年大齊女子的地位稍稍提高些，平民女子能出門謀生計，朝廷也不再禁女子改嫁，可高門大戶家女眷的名聲還是要緊。
馬氏這一聽可不是急了，手一伸，就將徒明琅推到地上摔了個屁墩。
徒明琅是沒怎麼防備，可馬氏力氣太大，那重重的一摔，硬是在乾淨的地面上揚起塵土來。
整個院裡都安靜了。
周圍伺候的下人目瞪口呆，全都僵在那裡。
幾個小戲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王妃這麼兇殘，連王爺都敢打，會饒過他們嗎？
馬氏垂眸看著自己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訝然想著，她沒使多大勁啊？
永昊帶著永旭和幾個堂兄弟剛踏進院子，就瞧見這一幕。
九叔在地上躺著，齜牙咧嘴的，一看就十分疼，而九嬸呢，還維持著推人的動作。
永昊和永曉這兩個大一點的，彼此交換一個隱晦的眼神，剛想把弟弟帶走，永旭這個熊孩子就笑出聲來，「噗嗤！」
永旭蹦蹦跳跳走到徒明琅身邊，蹲下身子，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著他，天真地問道：「九叔，你被九嬸打了。」
徒明琅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加上疼痛感一下子起來，瞬間頭一偏就對小喜子怒喊道：「你是死人啊，沒瞧見你家爺在地上啊。」
「哦哦。」小喜子瑟縮了一下，趕忙把徒明琅扶起來，「主子，您沒事吧？」
永旭像是被徒明琅嚇著了，跌坐在地上，嘴一癟就要嚎。
永昊跨步走到永曉身後，捂住他的嘴，又沖徒明琅笑笑，道：「侄兒和永曉幾個還有事，就不叨擾九叔了。」
永曉狂點頭，「沒錯，沒錯。」
徒明琅嘴角抽抽，一隻手剛想碰屁股，又連忙縮回來，另一隻手沖幾個壞小子擺擺，「有事辦事去。」
「壞小子們」如蒙大赦，一溜煙兒地跑出去，邊跑還邊想著，九叔過得太慘了，以後他們絕對不要找九嬸這樣的媳婦。
永旭可不想小媳婦兒，他正氣著呢，三歲的小娃，哪懂什麼悲憤難堪，這會子只想著回去要怎麼和母后告狀，以後小廚房裡做的好吃的，不往九叔家送了。
坐上回宮的馬車，永昊和永旭約法三章，「回去不要和父皇母后提起九叔被九嬸推倒的事，你乖乖的，大哥過幾天就帶你去郊外打獵。」
永旭哼哼兩聲，表示他答應了。
永昊這才松了口氣，不過他放心太早，永旭應下，還有別人呢。
顧沁媛坐在榻上，吩咐幾個掌事宮女備年禮，「……玉容公主府上，玲瓏和袖兒翻年就要及笄，加幾匹江南供上來的料子，正好讓她們開春裁新衣裳......」
曦兒吃著糕點，聽見母后又說給五嬸家的姐姐步搖、珠釵，眼中有點小羡慕。
母后說她年紀小，發簪子又太重，便不讓她戴，低頭看看自己的小胳膊，曦兒想她一定要快快長大。
永旭背著小手進門，踱著小方步走到顧沁媛跟前，扯著脖子咳嗽兩聲。
顧沁媛抬頭看他，微微一笑，問道：「沒在九叔家多玩會兒？」
永旭繃著小臉，一看就不高興。
顧沁媛放下禮單子，揮手讓屋裡的宮女出去，笑著摟過永旭，點點他翹得老高的嘴，「誰惹咱家二皇子生氣呢？」
永旭眼珠子一轉，湊到顧沁媛耳邊，小聲道：「九叔今天躺在地上，還凶我。」
最後那句是永旭的重點，但顧沁媛比較關心前一句，「你九叔怎麼往地上躺？」好好一個王爺，家裡又不是沒椅子、凳子，怎麼躺地上，沒聽說老九有這愛好啊。
永昊閉上嘴不說了，顧沁媛怎麼也問不出來。
瞧著外頭正和妹妹看螞蟻的永旭，顧沁媛把福順叫進來，吩咐道：「去東五所一趟，問問大皇子今兒到忠順王府的事。」
福順叩首應下，沒過兩刻鐘便回來。
得知徒明琅因為聽戲太興奮，跌倒在地，而永旭則是被他九叔的笑聲嚇著了。
顧沁媛雖覺得不對勁，但轉頭一想還真是這叔侄兩的性子，頓時就有點哭笑不得。
夜裡把這事講給徒明瑾聽，他也笑出了聲。
可隔天徒明瑾從六王爺那裡知曉徒明琅被馬氏打了一頓，就怎麼也笑不出來。
永昊出了王府還跟堂兄弟們交流了一番，這才回宮的。
大一點的知道保密，可小一點的嘴還沒永旭嚴實。
六王爺的二兒子不過五歲，一回家就和父王說九叔被九嬸打了。
這不，第二天六王爺到禦書房，就和哥幾個提了幾句，他原以為陛下也是知道的，畢竟昨兒永昊還在呢，可瞧著陛下的神色，心裡就咯噔一聲。
得！看樣子是不知道。
回到乾清宮，徒明瑾越想越氣，臉黑得都能滴出墨汁來。
顧沁媛看著徒明瑾，好奇問道：「這是怎麼的？」才哄完兒子，難不成今天還要哄丈夫。
徒明瑾嘴角一扯，冷著聲給顧沁媛解釋。
聽完不知傳了幾手的消息，顧沁媛既納悶老九怎麼大冷天在院裡聽戲，又納悶馬氏怎麼突然就變成個悍婦。
「讓他們明日入宮來。」徒明瑾冷冷道。
這便是徒明琅為何要拖著「傷體」入宮的緣故，至於馬氏因何與他鬧起來，顧沁媛也在細細問。
徒明琅夫妻甫一進乾清宮，徒明瑾看都沒看馬氏一眼，直接讓蘇啟泰扶著徒明琅到隔間。
顧沁媛看著臉色發白的馬氏，心裡歎息一聲，道：「你們夫妻兩的事，按理也不該我這個嫂子插手，只老九再怎麼不是，你也不能動手啊。」
好在麗太妃不知道此事，不然等太妃住進王府，這婆媳關係可不好處。
馬氏揉著帕子，低著頭不敢看顧沁媛，「皇嫂，是妾身的錯。」王爺和她說過，面見陛下和娘娘時，直接認錯，皇嫂心軟，不會拿她怎麼樣，至於陛下那裡，有王爺在。
顧沁媛臉色緩和了些，「你既知錯，那便說說為何會和老九動手？」
馬氏心裡臊得慌，面上多少帶了點出來，「我，我……」
顧沁媛奇怪地看著馬氏，怎麼突然臉就紅起來，「你什麼？」
馬氏頓了一下，才道：「王爺那天聽戲，妾身邊的丫鬟急著跑來和我說，支支吾吾的沒說明白，我就以為......」說著，抬眸看了眼顧沁媛，「皇嫂知道的，王爺以前愛去京裡的勾欄瓦肆，加上府裡又養著戲子，外邊就有人說……說王爺有斷袖之好……」說著說著，臉更紅了。
顧沁媛皺眉，她以為外界最多說老九愛玩，沒想到還編排起這些，「胡說！」
馬氏縮了縮脖子，「妾也不信這個。」
「那你怎麼又和老九鬧起來？」顧沁媛睨她一眼，總算是搞明白為何鬧這一場。
馬氏尷尬地笑笑，「當時也是沖昏了頭，就想把那幾個戲子趕出去，沒想到王爺不同意......」
「所以你就動起手來？」顧沁媛冷哼一聲。
馬氏狂搖頭，著急道：「妾不敢和王爺動手的，妾只是輕輕推了王爺一下，沒想到就……」
顧沁媛一怔，馬氏肯定不敢對她亂說，所以永旭說老九躺在地上是被馬氏推的，可想著剛才老九那模樣，只是輕輕一推，就傷得那般重？
馬氏看出顧沁媛不信，忙道：「皇嫂，我從小力氣就大，五歲的時候就能搬動祖父屋裡的壽山石，後來年紀越長，連哥哥都不敢和我扳手勁。」
見她一臉的驕傲，顧沁媛抽抽嘴角，心裡突然湧起對老九的憐惜，有這麼個力氣大又愛吃醋的媳婦兒，真是難為他了。
第九十章
「出息！」徒明瑾瞪眼看著徒明琅, 恨鐵不成鋼道。
徒明琅嘿嘿一笑，仿若不知道自己被七哥嫌棄, 反而指使小太監端來軟榻, 又讓拿個枕頭來。
小太監覷了蘇啟泰一眼, 見他微微頷首, 忙笑著去準備。
徒明瑾掃了他一眼, 倒沒說話, 雖氣他被媳婦揍，可這會子瞧著他這模樣，又有點兒心疼。
抬來的軟榻上墊著皮毛毯子, 又有兩個大枕頭，徒明琅不敢趴著, 慢慢坐在上邊。
「嘶！」
徒明瑾冷哼一聲，翻著手中的奏摺, 漫不經心道：「說吧，怎麼回事？」
徒明琅動動屁股，小心避開痛處，聽見徒明瑾問話, 忙陪笑道：「臣弟和馬氏鬧著玩呢, 那天也是臣弟自己沒站穩, 這才摔倒的。」
徒明瑾抬眸看他，淡淡道：「你那王府沒建幾年，地就不平整了？」
徒明琅微微一頓，不敢再嬉皮笑臉, 正正神色，老老實實把事情說一遍，最後還是加上一句，「也是臣弟當初混了些，在外頭的名聲不好，馬氏年紀輕不穩重，加上剛進王府不瞭解情況，又從丫鬟口中聽見一點不好的消息，以為臣弟胡來，這才鬧起來的。」
徒明瑾輕哼一聲，「你倒是護著她。」
徒明琅咧開嘴笑，「這不是向七哥看齊嘛。」自家七哥對上七嫂也就是個紙老虎，當然，這話他是不敢說的。
徒明瑾瞥他一眼，「你七嫂可從沒和朕動過手。」
「那是，七嫂端莊賢淑，最是溫柔不過，馬氏哪裡比得上。」徒明琅笑著恭維道。
徒明瑾哼了一聲，擺擺手道：「行了，朕懶得管你們兩口子的事，趕緊回去把傷養好，年底事多，戶部的賬還要你盯著。」
徒明琅應了一聲，招個小太監來扶他，走前看了徒明瑾一眼，「七哥，那臣弟先走了。」
徒明瑾看都沒看他，只嗯了一聲。
差人把這夫妻兩送回去，顧沁媛又點了個太醫一同去忠順王府。
想著馬氏淚眼汪汪說以後絕不再和徒明琅動手，顧沁媛就忍不住捂嘴笑。
徒明瑾走出來，見她笑意盈盈，不禁挑眉問道：「那馬氏，媛媛可有申斥？」
顧沁媛收斂笑意，忙道：「才狠狠罵她一頓，又叫她在府裡抄佛經，九弟妹已經知錯了。」
徒明瑾還能不知枕邊人的性子，哪是會罵人的，不過他也沒拆穿，左右經過這一回，想那馬氏也不敢再亂來。
徒明琅夫妻兩的這場鬧架，最終還是被麗太妃知曉。
聽到兒子的「慘狀」，麗太妃臉色微變。
大宮女見她眉宇間有幾分怒氣，忙勸慰道：「太醫說王爺傷勢不重，過不了幾天就該好了。」
麗太妃冷哼一聲，「老九當初那樣混帳，先帝和本宮都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說著，更是惱怒起來，「馬氏醋勁也忒大了些。」
脾氣是大了些，大宮女心裡暗暗點頭，但想起徒明琅偷摸著和她說的那幾句話，還是溫聲安撫道：「王妃年紀輕，娘娘以後多教教便是。」
麗太妃看了她一眼，沒好聲氣道：「是老九讓你說的好話？」
大宮女抿嘴一笑，麗太妃伸手指指她。
「有了媳婦忘了娘。」麗太妃搖搖頭，「算了，好歹皇后娘娘也罰了馬氏，至於老九那個沒良心的，讓他吃吃苦頭也好。」
說實話，麗太妃著實是個好婆婆，即便再生氣，也沒想法子搓磨馬氏，給她添堵。
而馬氏經過這一遭，也不敢再莽撞，把徒明琅照顧好，就到宮裡陪麗太妃，逗婆婆開心。
拋開那件事，馬氏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麗太妃之後也不怎麼生她的氣，等到馬氏懷上身孕，太妃娘娘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你這是這麼的？」顧沁媛不自在地摸摸臉頰，看著徒明瑾問道。
回來就一直盯著她看，她臉上有花不成？
徒明瑾坐在顧沁媛身邊，大手覆在她的肚子上，頗有些鬱悶道：「怎麼還沒動靜？」難不成他用的勁不夠？
顧沁媛白他一眼，「送子娘娘又沒住在宮裡，孩子的事，哪是想有就有的。」
徒明瑾就道：「朕說有就一定有。」
行吧，你是皇帝你說了算，顧沁媛撇撇嘴，也沒反駁。
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已經有兩子一女的皇后娘娘表示自己心不慌，就算朝上又有閒人上奏請陛下納妃，顧沁媛仍按著自己的步子走。
教養子女，孝順長輩，管理宮務，甚至還抽出空和五王妃、玉容公主商議開辦第二所女學。
「依我看，索性讓想來入學的小姑娘比試一場，也不拘著身份，只要通過考試就能入學。」五王妃說道。
顧沁媛聞言眼睛一亮，有這兩年打下的基礎，確實可以開始按才學選人。
「只是平民人家的姑娘終究比不上那些官家女子。」玉容公主有些猶豫，這不是白費力氣？
顧沁媛微微一笑，道：「皇姐說的不錯，但若能開這一先河，百姓也會開始重視女子的教育。」
大齊這幾年蒸蒸日上，越發有太平盛世的樣子，京城百姓生活的更是富足，所以顧沁媛才這麼有信心。
這事就這麼定下，在東城買下一座五進的宅子，又讓人去修繕一番，京城第二女子書院便成立了。
忙忙碌碌的，顧沁媛都沒注意自個的身子，還是徒明瑾算著日子，把御醫叫來乾清宮。
顧沁媛摸著平坦的肚子，訝異道：「真的又懷上了？」
徒明瑾摟著她，笑道：「還能有假不成？」
「是我疏忽了。」顧沁媛拍了下額頭，小日子沒按時來，她自己也沒注意。
徒明瑾拉過她的手細細摩挲，輕聲道：「明兒媛媛就把事吩咐下去，好生養身子。」
「倒不用，如今開了春，也不怎麼忙。」見他一臉的不贊同，顧沁媛忙道：「不過是些瑣碎事，費不了什麼心神，總不能讓我在床上躺七八個月。」
徒明瑾捏捏她的鼻子，妥協道：「好。」又道：「等身子重了......」
顧沁媛趕忙道：「到時我丁點事都不理。」
徒明瑾覺得有點好笑，揉揉她的臉頰，又低頭輕碰她的唇。
很淺的一個吻，不帶半點欲色，顧沁媛臉都沒紅。
外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顧沁媛扭頭一看，就見永旭帶著曦兒往裡邊探頭探腦，小手還緊緊捂住嘴，生怕笑聲傳出去。
顧沁媛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推開徒明瑾站起身來。
見母后被發現，曦兒撇開永旭跑進來，紅著臉，小聲喊道：「母后。」
聲音軟軟的，顧沁媛都不忍心罰她，招呼她過來，點點她的額頭，道：「調皮。」
曦兒埋進她的懷裡，仰著俏生生的小臉問道：「母后要生弟弟嗎？」
「不一定是弟弟，許是妹妹。」顧沁媛柔聲道，「曦兒喜歡弟弟妹妹嗎？」
曦兒露出個大大的笑容，點頭道：「喜歡。」
徒明瑾走過來，摸摸曦兒的頭，對顧沁媛道：「媛媛帶曦兒在屋裡玩。」至於他，自然是要去收拾那個臭小子。
一個月後，顧沁媛懷孕的消息傳開，不少人捶胸頓足，皇后懷孕，陛下肯定又不會辦選秀，畢竟娘娘的身子要緊。
京裡的婦人心裡既羡慕又感激，羡慕皇后命好，受陛下獨寵，又有皇子公主傍身，感激因為陛下愛重娘娘，正室的地位水漲船高，寵妾滅妻之事，已少有耳聞。
四月份的時候，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顧沁媛的肚子也微微隆起。
二十六日那天，於京城大部分人而言，是個極為普通的日子，但榮國府中卻不平靜。
看著手中這塊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的玉石，賈代善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沉聲問道：「這真是從那孩子嘴裡掏出來的？」
接生婆子抖著聲音回道，「不敢欺瞞國公爺，是老奴親手拿出來的，沒有旁人看到。」
賈代善閉了閉雙眼，對心腹道：「帶她下去安置。」
等屋裡沒有第三人，賈代善看著一旁面色沉靜的賈瑚，沙啞著聲問道：「那婆子是瑚兒的人？」
賈瑚點點頭，「是。」
「你......」賈代善抬手指著他，「你又如何得知孩子口中會有塊玉？」
二房王氏生產，有大房顧氏照料，他這個做公公的，只需在梨香院等著下人來報喜就是，可哪知大孫子會把為王氏接生的產婆帶來，且告訴他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賈瑚垂下頭，避開祖父灼灼的視線，「孫兒原沒打算把此事告訴祖父。」
賈寶玉出生，口含一塊通靈寶玉。
賈瑚不知前世榮府抄家有沒有這一層緣由，可一個臣子府上的孩子，生有異象，且被宣揚得天下皆知，皇城裡那位陛下又會怎麼想？會不會認為賈家有反心？
今生，賈瑚不會讓賈家陷入此困境，所以早在顧沁婷為王氏尋產婆時，他便將自己的人塞進去。
孩子一出生，產婆避開人，從他嘴裡掏出那塊寶玉，之後尋著空便來找賈瑚。
賈瑚拿到這塊玉，思忖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來找賈代善。
祖父的身體越來越差，太醫診斷只有一年可活，可後院的祖母卻很是康健，他能對王氏下手，卻做不到對祖母下手。
王氏在佛堂吃齋念佛多年，身子本就虛弱，加上老蚌生珠，更是大傷元氣，不過是一點催產藥，就讓她沒幾日可活。
沒錯，賈瑚從未有忘記前世之仇，他原以為王氏被關在佛堂，寶玉便不會出生，可命數一事，實在玄妙，他無法忍受王氏因為寶玉重新過上好日子，便讓產婆趁機下手。
第九十一章
將前世種種告知賈代善, 賈瑚坐在一邊，靜默不語。
賈代善摩挲著這塊通靈寶玉，面上顯出淒然之色, 喉嚨裡似被什麼堵住一般, 張開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祖父。」賈瑚看著賈代善，神情擔憂。
賈代善長歎一聲，方道：「你先回東院，老夫想靜靜。」
賈瑚起身, 撲通一聲跪在賈代善面前，嗓音中含有哭腔, 「祖父，孫兒……」
賈代善複雜地看著這個他最為看重的孫兒, 眼中蘊含著深深的掙扎, 思其前世小小年紀死於後宅婦人之手，心裡極不是滋味, 乾枯的手掌慢慢落在賈瑚頭上，「往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 譬如今日生, 上天厚待我賈氏一族，許你重來一回，已是大恩，即如此, 便將前世之事忘記，過好今生才最是要緊。」
至於眼前人是不是被孤魂野鬼強佔了身子，賈代善想，他還是認得出自己的孫兒。
熱淚從眼眶中滾落，賈瑚悔恨說道：「孫兒該早些告訴祖父，若能避開鐵網山一事，想必祖父的身體也不會......」
賈代善嘴角扯出一抹笑，眼中似含欣慰之意，輕聲道：「瑚兒也說前世我死在先義忠親王叛亂之後，今生能苟延殘喘多活幾年，已是大幸，且救駕之功得來三代侯爵，值。」那個「值」字，說的豪邁。
祖孫兩說了好些掏心窩子的話，等到小廝來報說二老爺過來了，賈代善這才讓賈瑚回去。
賈瑚抹了把臉，拭去眼角的淚，對賈代善躬身行禮後，方走出房門。
賈政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從老爺子房內出來的賈瑚，問道：「瑚兒找老爺有事？」
賈瑚拱手行禮道：「二叔。」隨即回道：「侄兒打算七月啟程去金陵準備秋闈，所以趁著得空多來陪陪祖父。」
賈政收斂笑意，一本正經道：「是該如此。」
賈瑚笑了笑，道：「聽太太說二嬸昨晚上發動，不知現在可有好消息？」
賈政捋著鬍鬚，道：「才生下個小子。」語氣頗為洋洋得意。
「恭喜二叔。」賈瑚神色溫和道。
一番客氣的對話後，叔侄兩方才分開。
賈政走進門，笑呵呵給賈代善道喜。
賈代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件喜事。」說著，沉吟片刻，才道：「那孩子大名我定下個瑛字，至於小名，就叫寶玉吧。」
賈政聞言心中一喜，忙笑著應了一聲。
王氏得知小兒子被公公另取了個小名，也頗為歡喜，可又想到自個如今的身子，心裡又是一片苦澀。
賈寶玉洗三這天，賈代善親手將通靈寶玉戴在他的脖子上，恍惚間，見玉更加光彩奪目。
賈代善心神一凜，這玉真有神通不成？
可又想起賈瑚和他提起前世的賈寶玉，賈代善暗暗搖頭，不管如何，這世沒了那婆媳兩的溺愛，賈家總不會再出個行事不忌，口說癡話的公子哥。
自從得知王氏懷孕，顧沁媛對榮國府便頗為關注，只是四月一過，京城裡也沒有銜玉公子的傳言。
顧沁媛疑惑不已，便悄悄打發人到榮國府去看顧沁婷，傳回來的消息是賈家二房多了個大名賈瑛，小名寶玉的公子。
顧沁媛粲然一笑，也是，賈家的定海神針還在，又怎會有傳言出來。
寶玉出生，黛玉亦不遠矣！
日子過得不緊不慢，轉眼就是九月。
小花園裡，顧沁媛挺著個大大的肚子，躺在搖椅上，享受著秋日溫和的陽光。
曦兒輕輕碰碰顧沁媛的大肚子，仰頭問道：「母后，弟弟什麼時候出來？」
「再有一個月，公主就該做姐姐了。」蜜蠟笑盈盈說道。
顧沁媛微微一笑，抬手摸摸她的小臉，柔聲道：「聽說你打了絡子準備給弟弟做禮物，可否讓母后瞧瞧。」
曦兒有些不好意思，依偎在顧沁媛身邊，小聲道：「曦兒做的不好看，弟弟會不會不喜歡。」
「總歸是你這做姐姐的一片心意，他們又怎會嫌棄，再說你年紀小，以後多練練就好看了。」顧沁媛拍拍曦兒的小手，「去，讓嬤嬤帶你回屋拿。」
曦兒點點頭，起身牽嬤嬤的手回屋。
笑著看曦兒離開，顧沁媛偏過頭，就見永昊快步走來。
見他神色不對，顧沁媛趕緊問道：「出了何事？」
永昊行禮後，方道：「母后，姨母家的瑚表哥在秋闈結束後生重病，如今還在金陵，賈家族人請過好些大夫，都沒將他治癒，老國公上奏，特請父皇遣個太醫南下金陵。」
顧沁媛一急，忙問道：「瑚兒身體好好的，怎會久治不愈？」
永昊忙扶住她，安撫道：「母后當心身子，父皇已經點了個太醫，瑚表哥不會有事的。」
顧沁媛微微蹙了眉頭，忽而想起十來年前賈瑚突然重病，一把拉住永昊，「讓那太醫來乾清宮一趟。」
永昊直接應下，「好。」他也沒多問，母后會醫，且醫術不錯，想必有事吩咐太醫。
沖小滿子使個眼色，永昊坐在凳子上，撫了撫顧沁媛的背，接過蜜蠟遞過來的溫水，喂顧沁媛喝了口，見她眉頭舒展些，這才松了口氣。
等太醫過來，顧沁媛交給他一個小匣子，裡邊是一瓶清泉煉製的藥丸子，言明危急時刻給賈瑚服下。
太醫不以為意，聽說皇后娘娘會醫，且常看醫書，但他並不相信娘娘的醫術會有多高明。
當然，心裡這般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太醫恭敬接過匣子，笑著道：「臣一定盡全力治好賈公子。」
賈璉帶著賈代善的心腹和徒明瑾遣的太醫一同到金陵賈府老宅，見著床上面色青黑，毫無聲息的賈瑚，賈璉唬了一大跳，臉變得煞白。
「太，太醫，你快給我大哥診脈。」賈璉拉著太醫的袖口，焦急道。
「二公子放心，我這就為大公子診治。」太醫忙道。
那太醫姓周，醫術不比御醫差，是徒明瑾看在顧沁媛和賈代善的面子上，專門指的。
周太醫原本以為金陵的大夫虛有名聲，所以賈家公子才許久未好，可等他一搭脈，心裡頓時就咯噔一聲。
強灌下去的藥，好幾天都沒效果，病人不見醒，他自己也心慌得很。
等到後來，他實在沒其他法子，索性拿出皇后給的藥丸子。
死馬當活馬醫，周太醫這般想著。
沒曾想到，那藥丸子著實奇特，入口即化不說，沒喂兩天，賈公子便悠悠轉醒。
「哥，你醒了！」賈璉一臉驚喜喊道。
「我這是怎麼了？」賈瑚眨眨眼，虛弱問道。
賈璉把這些天的事說了一遍，又扶賈瑚起身靠在枕頭上，噓寒問暖，無不體貼周到。
在太虛幻境中見著兄弟和睦的這一幕，警幻仙子氣得臉都猙獰起來，惱怒道：「兩個沒用的東西，連個凡人都弄不死。」
金陵城外的跛足道士和癩頭和尚齊齊打了個哆嗦，彼此交換一個眼神，都從中看出無奈和苦笑。
原以為是趟好差事，可哪知這方世界一開始就不對勁，神瑛侍者投生的賈家大變樣不提，就連未出世的絳珠仙子也早有了兩個哥哥。
警幻仙子不知這兩個手下心裡在想什麼，當然，她也不屑於知道，若不是因為她自己不能以真身下凡，又何需點化這兩隻畜生。
視線轉向北方的皇城，警幻仙子咬著後槽牙，最大的變數便是皇城中的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毀了她多年的心血。
可那人身在皇城，有真鳳和功德護身，再有大齊皇朝國運昌盛，身為皇后，自然也會被庇護，一時之間，警幻仙子不知要怎麼對付她。
不能對付「罪魁禍首」，警幻就只能盡力將一切拉回正軌，畢竟神瑛侍者已經下凡，其他人也在往生簿上紛紛就位。
可如今這亂成麻的世界，她要怎樣修補，才能借助通靈寶玉盜取幾家的氣運？
作者有話要說：
不會變成玄幻文的，都是腳踏實地的凡人。
很快解決警幻。
設定在凡間神通和妖術不管用，所以渺渺真人他們是給賈瑚下毒∼
猜猜要用什麼解決警幻∼
謝謝水墨山河、祖123、雲一的地雷∼
第九十二章
顧沁媛尚且不知自個已經被神仙恨上，作為一個孕婦, 她如今最要緊的是顧好肚子裡這兩個小傢伙。
月底的時候, 江南傳回消息，賈瑚已大好, 如今在金陵修養, 隨之而來的還有賈敏懷孕三個月的喜訊。
聽到周太醫的回話，顧沁媛臉上浮起一抹微笑，「勞累你走這一趟。」
「職責所在，不敢當娘娘這句辛苦。」說著，周太醫面露愧色, 「賈公子能大好，乃是娘娘賜下的藥丹奇特，臣並未幫上什麼忙。」
顧沁媛微微一笑, 叫蜜蠟給了賞, 又讓福順將周太醫送去太醫院。
「主子可安心些？」蜜蠟眉毛彎彎, 笑著道。
顧沁媛只微微搖頭, 「瑚兒重病是因被人下毒的緣故, 可直到現在賈家也沒把真凶找出來，明槍易躲, 暗箭難防，姐姐也不知有多擔心。」
蜜蠟忙勸慰道：「瑚大爺是有大福之人, 何況還有主子這作姨母的護佑，必是無礙的。」
顧沁媛笑了出聲來，伸手點點她, 「你這張嘴，何時變得這般伶俐。」
蜜蠟笑道：「奴婢最近常和甜果那丫頭湊一塊兒，別的倒罷了，說話的本事倒長進些，能逗主子開心，也不枉奴婢送的那幾盒茶果點心。」
顧沁媛聞言瞧了她一眼，思忖片刻，才道：「曦兒身邊也該有個掌事宮女，便讓甜果去伺候罷。」
蜜蠟聞言心下一松，忙福了福身，笑道：「奴婢替甜果謝過主子。」
顧沁媛淺淺一笑，輕聲道：「這幾個月我因著懷孕，精神有些不濟，曦兒和永旭身邊還得有妥帖點的人照料，甜果穩重，有她在曦兒身邊，我也放心。」
「主子放心，甜果會照顧好公主的。」蜜蠟道。
顧沁媛嗯了一聲，揮揮手打發蜜蠟出去。
靠在軟枕上，顧沁媛撫上肚子，柳眉微微攏起，最近也不知怎麼的，人昏昏沉沉不說，心臟也跳得快，可一摸脈，卻沒發現不對。
這些日子，徒明瑾將大多數的朝事交與內閣，自己則陪在顧沁媛身邊。
時日一長，自然發覺不對勁，他心裡擔憂，可面上卻沒顯露分毫，恐嚇著妻子和兒女，倒是幾個御醫被他折騰得夠嗆。
夜裡，徒明瑾哄著顧沁媛吃了碗甜湯，這才扶她到內殿去歇息。
顧沁媛坐在床上，見他額頭上皺起幾道抬頭紋，心裡不由一軟，手指撫上他的臉，「又不是頭一回懷孕，不會有事的。」
徒明瑾拉過她的手，唇角扯出笑來，輕柔說道：「好。」
話是這般說，可心中仍是不安。
好似驗證一般，顧沁媛發動那一日，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產房內，趙嬤嬤握住顧沁媛的手，不時用帕子給她擦鬢角的汗，焦急喊道：「主子，再使把勁。」
顧沁媛喘著粗氣，聽見趙嬤嬤的聲音傳來，忙將手指放在唇邊，喝了好幾口清泉，等身上漸漸有了力氣，這才開始用勁。
蘇啟泰小心覷了眼徒明瑾，見他面色冷淩，忙垂下眼眸，心裡止不住疑惑，按理說娘娘這都是第三胎，且幾個御醫一口保證娘娘和小殿下十分健康，怎麼這會兒小殿下們還沒出來。
看著進進出出的宮女，徒明瑾閉了閉雙眼，情緒難以平靜。
慈安宮裡，太后摟著曦兒和永旭，輕聲安撫。
永昊坐在一邊，透過紗簾望向窗外，眉頭微蹙。
太后抬頭看了永昊一眼，心裡暗暗歎口氣，皇后可千萬不能有事，不然老七和幾個孩子要怎麼辦。
「哇......」
「哇......」
一聲比一聲響亮的嬰兒哭聲從房裡傳出來，眾人臉上均露出喜色。
「恭喜陛下。」蘇啟泰咧開嘴，忙恭賀道。
徒明瑾臉色和緩了些，揪緊的心終於松下來，「好好好！賞！」說著，抬腳走進產房。
屋裡人見著他，都唬了一大跳。
「陛下怎麼進來了，還沒清理乾淨，這……」趙嬤嬤忙道。
徒明瑾擺擺手，「無妨。」
掃了眼嬤嬤懷裡的兩個小子，徒明瑾到床沿邊坐下，接過小宮女手中的帕子，親手為顧沁媛擦拭身子。
可等給顧沁媛換了衣裳，徒明瑾就發覺有些不對，低下頭，湊到她耳邊輕輕喊道：「媛媛。」
見床上的人兒沒有絲毫反應，徒明瑾心裡咯噔一聲，險些緩不過氣來，忙吩咐道：「快，快叫御醫來。」
一番雞飛狗跳後，御醫終於就位，可他們也不明白為何娘娘脈象平穩，卻一直未醒過來。
＊＊
顧沁媛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只記得生下兩個孩子後，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哪知醒來的時候竟到了一處仙境。
朱欄玉砌，綠樹清溪，好一處人跡罕至，飛塵不到之地。
若是往常，她一定會多賞賞這處的風景，只是這會子她心裡掛記著孩子和丈夫，再美的景色也入不了她的眼。
「莫不是夢？」顧沁媛這般想著。
遠處傳來清脆的笑聲，顧沁媛抬眼望去，忽見一群身著羽衣的女子向她飄來。
顧沁媛使勁捏捏手心，感覺到疼痛，心裡發緊，不由向後退去。
「娘娘毋需害怕。」警幻仙子從這群女子中出來，對顧沁媛笑著道，剛想走近些，身子一頓，又往後退一步。
顧沁媛凝神一看，好一個翩躚嫋娜的美貌姑娘，且渾身仙氣縈繞，不似凡俗之人。
但顧沁媛愈發警覺起來，揚眉問道：「你是何人？」
警幻仙子捂嘴咯咯一笑，心中卻生出嫉妒來，倒不是因為顧沁媛的樣貌與她不相上下，而是因為顧沁媛身後隱隱的金鳳和周身的功德之光。
一介凡人，擁有這些不過是轉世投個好胎罷了，可她不同，若她能奪取這人身上的功德，又何需再耗費心力將下界的一切引回正軌。
這樣一想，警幻仙子心中難免一動，將人間皇后煉化成幻境中的怨鬼，不僅能得到這滿身的功德，還能由她連接下界，得到皇家源源不斷的氣運。
「小女子名警幻，乃是天界仙人，這番請娘娘來，不過是想見娘娘一面。」警幻仙子笑著道。
警幻，紅樓裡的警幻仙子？
顧沁媛抬眸看她，面上強裝鎮定，可心卻跳得厲害，這警幻，該不是來找茬的？
想到紅樓裡那些姑娘們的命運，她可不相信警幻仙子是什麼好人。
「既已見過，仙子何不讓本宮回去。」顧沁媛淡淡道。
「娘娘都未曾在我這兒飲上一杯酒，就要回去，豈不是我招待不周？」警幻仙子哀怨道。
顧沁媛身子抖了抖，若她是個男人，想必早就醉在這纏綿的聲音裡。
可惜，她不是！
見顧沁媛面色沉靜，警幻心中暗恨，果然這女人身上有古怪，要不怎麼那賈瑚眼看就要死了，結果卻被她的一顆藥丸子救好。
「快，新釀的桃花酒，端上來給客人嘗嘗。」警幻直接吩咐一邊的怨鬼。
怨鬼雖是鬼，卻本是正經化形的仙子，只是被警幻誘哄到太虛幻境中，這才煉化成怨鬼，被警幻驅使。
而顧沁媛能被警幻引來這太虛幻境中，也是因著女人生產之日最是虛弱的緣故。
警幻原就對顧沁媛恨得牙癢癢，畢竟掐指一算得出的結果，是她壞了自己的好事，所以雖皇宮龍氣最盛，但她仍借此機會，將顧沁媛引來幻鏡，當然，這其中，難免受點子罪。
不過只要將這女人煉化成怨鬼，怎麼都值得，警幻這樣想著。
怨鬼道行比不上警幻，將桃花酒端來也不敢湊近顧沁媛。
警幻瞥了她一眼，袖子一揮，酒杯就到顧沁媛面前。
顧沁媛看著眼前的酒杯，笑道：「本宮不勝酒力，這酒還是仙子留著自己喝吧。」
警幻仙子面色一沉，冷聲道：「娘娘竟是看不起我不成，既如此，想必你是不想回去了？」
顧沁媛睫毛微顫，「仙子這是何意？」心裡狂喊著進去，卻發現進不去空間。
「敬酒不吃吃罰酒！」警幻冷哼一聲，她也不想再虛與委蛇下去，索性直接動手，手一揮，本體的風月寶鏡便向顧沁媛飛來。
警幻雖忌憚顧沁媛身上的金鳳和功德，但並不是拿她沒辦法。
風月寶鏡一出，直接破開顧沁媛周身的金光。
顧沁媛跌坐在地上，不由合上雙眼，只這一瞬間，腦海中便回想起許多事。
一會兒是年幼時在顧家和哥哥姐姐玩耍的場景，一會兒又是大婚時徒明瑾沖她一笑，隨後永昊，曦兒，永旭的面容一一在眼前晃過，還有剛生下的那兩個她只看了一眼的孩子……
顧沁媛睜開眼，一把抹去眼角的淚珠，狠狠瞪向前方，若有來生......
結果眼前人卻不是什麼警幻，竟是徒明瑾。
「你，你怎會在這裡，莫不是我回來了？」顧沁媛結結巴巴問道。
徒明瑾扶起她，指著上方的白玉牌，「是它引我入到媛媛夢中。」
顧沁媛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空間裡那塊玉牌，她也沒去想玉牌是怎樣將徒明瑾帶來這裡，只是一把拉住他，急切問道：「你有沒有事？」
徒明瑾攥緊她的手，指著周圍，神色自若道：「沒事，媛媛你仔細瞧瞧。」
許是被他安撫下來，顧沁媛平靜下來，仔細觀察眼前的場景。
頭頂上方的玉牌將他們籠罩在白色的光暈中，而風月寶鏡卻絲毫不能破開這屏障。
一旁的警幻氣急，明明她都要拿下這女人，哪知人間的皇帝居然會出現在這裡，且帶來件她奈何不得的寶物。
其實警幻不知，玉牌只是因為借助徒明瑾身上的龍氣，這才擁有能抵擋風月寶鏡的力量。
到底是人間的帝王，想當初劉邦都能冊立黑帝，如今這一個似妖非仙的警幻，著實奈何不得擁有大功德的皇帝。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金手指用上∼
有小天使和我一起熬夜嗎？
要是還有，早點睡喲，我也要去睡啦∼
謝謝雲一、祖123、噗噗的地雷∼
謝謝「雲一」,「作者更新完結了」,「安」,「Lynn歸歸」,「紅顏禍豬」,「萬聖夜生日快樂」,「雲一」,「水墨山河」,「陌翛」的營養液∼
第九十三章
見風月寶鏡拿那塊玉牌沒法子, 警幻氣得跳腳, 一口心頭血差點噴出來, 不過她到底修煉多年, 還算是穩得住。
忽而眸光微轉，沖徒明瑾盈盈一拜, 「陛下！」聲音嫵媚婉轉，一雙鳳眸泛著紅, 看起來頗有幾分楚楚可憐。
若是尋常的男子指不定魂兒都要被這仙子勾去，徒明瑾卻絲毫未有心動, 他本就不重色，加之身邊有顧沁媛相伴，再有身為皇帝, 見過的美人多了去。
當初先帝后宮中各色美人爭奇鬥豔, 他也是見識過的, 甄氏為何那般受寵，不就是因著其相貌美麗, 又與先皇后有幾分相似。
徒明瑾將顧沁媛拉到身後, 面無表情地看著警幻，沉聲道：「何方妖物，還不速放朕與皇后歸去。」
話一落，太虛幻境好似都晃動幾下。
警幻一驚, 難怪無論神佛都想與人家帝王打好交道，心中頓時有些懊惱，早知會惹上這個煞星, 她還不如想法子在薄命司的判詞上再做文章。
然而，後悔中又帶有幾分不甘與恨意，想她執掌人間風月，這幻鏡中的怨鬼也被她拿捏在手心裡，順風順水這麼些年，好不容易修成仙體，只要她得到那幾家的運道，指不定還能入天庭，享人間廟火。
可這一切都被毀了，警幻越想越氣，冷冷盯著徒明瑾身後的顧沁媛。
如今雙方既已結仇，若放他們回去，任由皇帝在人間隨意說幾句話，亦或是擺個祭壇，言明廢她的仙體，那她不等被天庭懲罰，自個就先完蛋。
心思電轉不過眨眼功夫，警幻也不希冀能引誘住這男人，冷哼一聲，直接讓怨鬼動手。
不能再讓這男人開口！
硬來的結果便是怨鬼被龍氣燒得灰飛煙盡，而警幻也和玉牌對上。
越是催動法力，警幻發覺自己越是無力，動作都有些遲鈍。
顧沁媛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裡不由咂舌，沒曾想她得來的金手指居然還能壓制住神仙。
徒明瑾且不知身後的妻子在發呆，回想起初見玉牌時腦海中閃過的畫面，他一字一頓道：「邪魔妖孽，吸取人間運道修煉，罔顧正道法則......」
話音未落，天上便降下一道天雷，直直打在警幻身上。
警幻本就分身乏術，哪裡躲得開，何況就算她沒與玉牌鬥法，也是避不開天雷的。
天雷一降，太虛幻境開始震動起來，玉牌趁機回到顧沁媛手中，白光一閃，夫妻兩就回到乾清宮。
京郊白馬寺的空明大師睜開雙眼，看了看遠處澄淨的天空，臉上露出笑意，垂首合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
徒明琅此時正坐在乾清宮殿外，只覺得腦門都在冒汗，七哥怎麼還不醒？
「這都睡兩天兩夜了，也該醒了。」徒明琅嘀咕道。
永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九叔，您能少念叨幾句嗎？」
徒明琅立馬閉上嘴，大侄子這兩天冷著臉比七哥還嚇人，他還是不要觸黴頭。
七哥睡著這兩天，好在有永昊撐著，朝堂上才沒亂起來。
想著屋裡那夫妻兩，徒明琅心中暗自歎息，皇后生下兩個皇子，且相貌不同，本是件天大的喜事。
可沒曾想七嫂生下孩子後，就昏迷不醒，若不是御醫說她脈象平穩，身子康健，恐怕七哥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一時又想起慈安宮裡的兩個小侄子，徒明琅更是長歎一口氣。
乖侄女和永旭那小子才四歲，什麼都不懂，認定是弟弟們害得他們母后昏睡，明明都住在太后宮裡，愣是好幾天都不去看弟弟，反而天一亮就噠噠跑來乾清宮守著七嫂，這會兒不在，還是奶嬤嬤哄了許久，才哄得他們回慈安宮。
而他七哥，一邊要照顧七嫂，一邊還是顧著朝堂，一個人忙兩頭，能不累著？
這不，前天睡下，到現在都還沒醒，要不是御醫拍著胸口保證陛下好的很，只是在睡覺，徒明琅覺得自己怕是要到皇陵去拜一拜，求地底下的老爺子別只顧著和美人廝混，好歹保佑保佑兒子。
顧沁媛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喊她，聲音低沉沙啞，很是熟悉。
眼睫微微顫動，可好一會兒也沒睜開眼，雖看不到，但那灼灼的視線卻讓她有些害怕，身子不由一縮。
徒明瑾可不會再讓她離開自己，修長的手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低下頭就噙住她的雙唇。
清冽的氣息將顧沁媛包圍，迷糊的頭腦終於清明些，剛睜開眼卻被一隻大掌蓋住。
徒明瑾狠狠地啃咬她的唇，將心中對於失去她的懼怕全發洩在這一吻上。
顧沁媛原本想推開他的手一頓，轉而摟住他的腰，將自己全部交給他。
徒明瑾卻沒再繼續下去，一吻結束後，伸手緊緊抱住她，「媛媛。」
顧沁媛想伸出另一隻手拍他，告訴他自己很好，可手中卻握有東西，一摸，方想起是那塊玉牌。
「先起起。」顧沁媛輕拍徒明瑾的背，「這塊玉牌......」說著，便將玉牌遞給他。
徒明瑾接過玉牌，卻沒鬆開她，而是拉她坐起身從背後環住她。
兩人靜靜抱了許久，方才仔細端詳起這塊牌子，白玉原本瑩潤剔透，現在卻失去了通身的光華，正中間的縫隙更是讓此玉添上一抹瑕疵。
顧沁媛微微一怔，「該是在幻境中與警幻鬥法後變成這樣的。」
徒明瑾將下巴擱在顧沁媛肩上，沉吟半晌，才道：「媛媛生產後一直未醒，幾個御醫都沒找出緣由，那日守在你身邊，這塊玉就從你身體中出來，那一刻腦海中多了些東西，我才知道這塊玉的來歷和懲戒邪魔的法子。」
顧沁媛眉梢微動，應該是她當時被警幻逼到絕路，呼喊空間的那一刻。
想明白這一點，顧沁媛心裡頗不是滋味，這玉該是有點神通，可如今為了救她，卻變成這般。
顧沁媛微微一歎，心想著等之後就將玉供奉起來，隨即扭頭看著徒明瑾，「你不問問嗎？」問她為何會有此寶物，為何會招惹上警幻。
徒明瑾伸手撫摸她的臉，一下一下摩挲，輕聲道：「媛媛身懷重寶，被妖邪覬覦，這才遇上這等禍事。」
對於神魔之類的，他的接受度還是蠻高的，畢竟帝王講究什麼君權神授，加之他又和白馬寺的空淨相交多年。
顧沁媛一愣，片刻後靠在他的胸膛上，緩緩說道：「那玉牌是我七歲那年意外得來的，裡邊連著個須彌芥子，內有許多古籍醫書，其中還有一汪能治病救人的清泉，不過現在......」
顧沁媛看了眼那塊玉，「因著這一遭，須彌芥子已經被毀。」說著，伸出食指，凝神一想，許久後指尖上才冒出一滴清泉。
「如今也就只剩這個。」顧沁媛露出個苦笑。
徒明瑾一直未打斷，只是抿著唇，攥緊顧沁媛的手，靜靜聽著。
等顧沁媛說完，徒明瑾捏捏她的手心，柔聲安慰道：「既然已經沒了，毋要再去多想，只要媛媛能醒來，便是最大的幸事，至於那妖物……」說著，徒明瑾蹙起眉頭，「明日便讓欽天監入宮，再派人去請白馬寺的空明。」
想著大齊竟有邪魔作祟，徒明瑾眼裡泛出冷意，窩在深山老林的，他且管不到那去，可若踏入人世，徒明瑾冷笑，不管道行多深，只能給他老實待著。
「那仙......妖物原是借富貴人家的氣運修道，因著我壞了她的計畫，這才在生產那日被她引去。」顧沁媛小聲道。
徒明瑾挑眉，「富貴人家？哼，量她也不敢來偷皇家氣運。」至於什麼計畫，他倒沒問，計畫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指不定是妻子隨意做了點什麼，就把那妖物的計畫給破壞了。
顧沁媛也沒和他說什麼神瑛侍者，絳珠仙子的，警幻一除，這紅樓夢以後會變成什麼樣，誰也說不準。
顧沁媛搖搖頭，隨即想起孩子們，心裡一緊，忙問道：「孩子呢？」
聲音稍大些，傳到殿外去，永昊眼皮一跳，立即站起身，疾步走進內殿，隔著簾幔問道：「母后可是醒了？」語氣中帶著喜悅和一絲猶疑。
顧沁媛聽見兒子的聲音，頓時眉開眼笑，拍拍徒明瑾的手，就要下床，腳還沒落地，身子一軟，差點兒跌下床去。
徒明瑾一把摟住她的腰肢，好懸沒讓她受傷，否則依顧沁媛這具好些天都未進一粒米的身子，再摔一回，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緩過來。
「在外頭等著。」徒明瑾沖外邊道。
聽見父皇的聲音，永昊喜上加喜，眉宇間滿是輕快，高興道：「父皇，兒臣這就讓人進來伺候。」
徒明瑾嗯了一聲，讓顧沁媛靠在床頭，這才拿衣裳給她換上，又打發進來的宮女去小廚房端碗粥來。
趙嬤嬤走進來，眼裡泛著淚花，臉上卻帶著笑意，嘴裡念著，「主子醒了就好。」
見她眼角的皺紋更深了些，顧沁媛歎了口氣，忙讓她坐在一邊的繡凳上，道：「我且好著呢，不過是多睡了幾天，嬤嬤也得注意自個的身子。」
徒明瑾聞言，擦臉的手一頓，抬頭看了她一眼，只覺有些好笑，果然媛媛對老人和孩子最是心軟。
皇后醒來的消息傳出去，宮裡宮外眾人都松了口氣，當然其中難免有人失望。
慈安宮也很快得到消息，太后叫來鳳輦把幾個孩子一同帶上，趕去乾清宮。
曦兒拉著太后的衣袖，怯怯問道：「皇祖母，母后真的醒了嗎？」好似在擔心不是真的。
太后摟著她，不時拍拍，「當然，曦兒過會兒就能見著你母后了。」
永旭看看太后，又轉頭看看奶嬤嬤懷裡的兩個弟弟，眼睛一眯，心想著：母后醒了，他就不跟這兩個計較，不過等他們長大，哼哼，他一定會做個「好」哥哥的。
眉心有顆紅痣的小傢伙睡得香甜，一點都沒察覺到二哥的惡意，倒是另一個小傢伙抖了抖身子。
作者有話要說：
眉心有痣，嘿嘿∼（只是想到香菱的胭脂痣，才加上的，小天使們不要多想啦∼）
謝謝祖123、雲一、水墨山河的地雷∼
謝謝「祖123」,「雲一」,「愛」,「愛」,「兩寬鴨」的營養液∼
第九十四章
宮裡伺候的都是人精子, 哪能不知主子們心急。
抬鳳輦的小天監走得快速又不失平穩, 很快將太后和幾位小主子送到乾清宮。
甫一落轎，永旭就急急跳下轎輦，太后見狀唬了一大跳, 好在永旭穩穩站在地上, 隨即還扭過頭來沖太后討好地笑笑。
太后順了順胸口，不由嗔道：「這孩子！」真跟個小牛犢似的。
曦兒抿抿嘴唇, 牽著太后的手一起下轎，後邊的奶嬤嬤趕緊抱著小皇子跟上。
太后憐愛地摸摸曦兒的頭, 這孩子明明也想早些見著皇后, 可愣是穩住了，還顧著她這個老婆子, 這般懂事, 讓她如何不愛。
徒明瑾梳洗完，喂顧沁媛喝了碗粥, 這才到院裡把徒明琅和永昊叫去前殿。
永昊依依不捨, 一步三回頭的, 惹得徒明琅笑出聲來，指著他笑道：「又不是奶娃子，竟還離不得人。」
徒明瑾冷冷瞪他一眼, 徒明琅這才閉上嘴，當然，免不了對永昊擠眉弄眼一番。
永昊赧然，摸摸紅得滴血的耳垂, 因著心情好，倒沒和徒明琅懟起來。
顧沁媛在裡頭聽著，不禁莞爾一笑，招來個小宮女，交代道：「讓大殿下且安心去，晚膳時過來用膳。」
小宮女笑著應下，福了福身到外頭去。
永昊聞言眼睛一亮，矜持地點點頭，走前還吩咐那小宮女一聲，「好生伺候母后。」
三人剛到前殿，就見一個小炮仗猛地沖進來，一把撞到徒明琅身上。
「哎喲！」徒明琅叫了一聲，整張臉扭曲得喲。
身後的小太監連忙扶住，關切道：「王爺，您沒事吧？」
徒明琅深吸一口冷氣，看著眼前小無辜的永旭，不由扶額，「你這小子！」
永旭眨眨大眼睛，「九叔，是侄兒的不是，您要是受傷了就讓太醫瞧瞧。」說著，拍拍胸脯，「放心，藥錢包我身上。」
徒明琅眼角抽搐，別說他看太醫從不要錢，就是要，難道他還真讓四歲的侄兒給？
見著這一幕，永昊突然覺得自家九叔有點可憐，又瞥了眼正瞧笑話的父皇，心下搖搖頭，走到永旭跟前，拍著他的腦袋，問道：「皇祖母和曦兒呢？」
「在後頭呢。」永旭指指身後。
往門口一看，就見太后牽著曦兒進來，後面跟著一大推人。
「母后。」徒明瑾快步走到太后身邊，扶住她的手，又沖曦兒露出個慈父的笑容。
「父皇。」曦兒仰頭看徒明瑾，眼睛亮閃閃的，臉上笑出小梨渦。
太后細細瞧著兒子，見他雖眼角有點青黑，但精神頭還不錯，狠狠松了口氣。
也沒多敘話，太后便帶著孩子到內殿去。
顧沁媛本是想下床親自到慈安宮走一趟，可身子軟綿綿的沒甚力氣，加上徒明瑾和永昊不放心，方在床上歇息。
聽見外面宮女來報，說太后和小主子們到了。
顧沁媛目光一亮，忙讓蜜蠟扶她起身。
太后進來，見她站不穩，不由蹙眉，嗔怪道：「怎麼不好生躺著，起來做甚？」說著，走上前扶顧沁媛坐下。
「母后。」顧沁媛笑道，「正是要起來走動走動才好。」
太后睨她一眼，抬手點點她的額頭，「這回可是遭大罪，還不安生些，好好養養。」說著，指指曦兒和永旭，「瞧孩子們嚇成什麼樣？」
「母后。」曦兒和永旭湊上來，孺慕地盯著顧沁媛，眼睛都不眨，生怕眼前人消失。
兩張白白淨淨的小臉，露出懼怕的神色，顧沁媛心都疼了，忙一把攬過他們，柔聲道：「母后沒事，不過是多睡幾日，別擔心。」最後還保證道，「以後再不會了。」
天雷一降，警幻不死也得傷根基，想來以後不會再來第二個仙子，所以這話，顧沁媛說得一點也不心虛。
曦兒眼圈紅紅的，抽抽嗒嗒說道：「母后，曦兒害怕。」
顧沁媛眼淚都要下來了，忙安撫道：「不怕，不怕。」
永旭也緊緊拉著顧沁媛的手，雖抿著嘴沒說話，但眼裡卻充滿慶倖。
這一回可是把兩個孩子嚇得不輕，顧沁媛哄上許久，直到晚膳前，曦兒和永旭方展笑顏。
一家人用完膳，太后拉著顧沁媛細細囑咐，趕在天黑前，徒明瑾親自把太后送回去。
等他回來一看，兩個大兒子在外邊的榻上睡覺，至於女兒，正被妻子摟著睡，而兩個小兒子也在床上呼呼大睡。
屋裡靜悄悄的，宮人走動時也踮起腳，不敢發出聲。
「回來啦。」顧沁媛很是小聲，「幾個孩子累著了，我便讓他們在這兒睡。」
徒明瑾聞言揚揚下巴，壓低聲道：「兩個小的，怎麼沒讓抱下去？」
顧沁媛一笑，道：「原是想讓嬤嬤抱下去，只是孩子一離開屋就哭鬧。」
徒明瑾上前來坐在床沿邊，說道：「等再睡熟些，就讓人抱下去。」
顧沁媛看他一眼，倒沒反駁，孩子太小，睡在一塊兒，她也怕不小心壓著。
說起兩個小兒子，顧沁媛低頭看向那兩個紅繈褓，太后說兩個孩子長相不同，她還沒仔細瞧過。
兩個白白胖胖的小團子，頭挨頭靠在一起，可是喜人。
徒明瑾指著額上白淨的小傢伙道：「這是老三。」又指指眉心有顆紅痣的小傢伙道，「這個最小。」
顧沁媛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徒明瑾自己卻堅定決心，五個孩子，又有四個兒子，夠了。
若再懷上一胎，於媛媛身子有礙不提，再遇上邪祟之事，又如何？
總之，徒明瑾是打定主意不會再讓顧沁媛懷孕，心下還想著尋幾個御醫問問，可有用在男人身上的避子方。
不提之後那幾個御醫聽見他的吩咐，是如何大驚失色，只說現在顧沁媛看著兩個孩子，失神不已。
三兒眉眼間肖似徒明瑾，可見長大後是如何俊朗。
只這小兒子，卻生得副妖孽模樣，眉心那顆紅痣更是令人心魄，也不知等他長大後要禍害多少姑娘。
「這孩子......像誰？」顧沁媛看向徒明瑾，面上流露出幾分猶疑之色。
徒家和顧家這麼多美男子，可沒這一款。
徒明瑾覺得好笑，捏捏顧沁媛的鼻子，揶揄道：「媛媛這幾年可有好生照過鏡子？」
顧沁媛聞言臉上不由泛起紅暈，回想之前三嫂進宮來，還贊她如今越發美豔，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見徒明瑾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注視著她，更是羞臊。
忙推了他一把，「去外頭叫人進來。」
徒明瑾只一笑，很是順從到外間去。
乾清宮裡溫情一片，夫妻兩卻不知京城，甚至遠到金陵，好幾戶人家的命運都在今天發生變化。
金陵的賈敏最先感覺到奇異。
林家幾個月前才出孝，林如海之前遞上去的奏摺，內閣還沒有批復，因此林家如今還在金陵住。
賈瑚重病之時，賈敏還到賈家老宅住過幾天，後來還是被太醫診出懷孕，又見侄兒無恙，這才回到府中安胎。
這一胎懷得不易，還沒顯懷，賈敏的身子就衰弱下來，管家理事是不成的，只能在床上躺著。
可這一天，賈敏忽然就覺得輕快許多，好似心頭那塊大石被人搬開，臉上也紅潤起來，還能下床到院子裡走走，賞賞花，瞧瞧景，心情也好上不少。
林如海和林煜、林煥父子三人到正院時嚇了一大跳，林如海趕緊讓管家去請大夫，若不是周太醫回京了，怕是還要遣人去賈家老宅。
丈夫和兒子這般緊張，賈敏心裡又是感動又覺得有趣。
大夫診脈後，林家父子如何欣喜，暫且不提，只說金陵有戶薛家，原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後，在戶部掛名，是正經的皇商。
如今薛家的當家人名喚薛詢，與妻子王氏育有一子一女，大兒薛蟠，女兒寶釵。
寶釵胎裡帶來一股熱毒，病兆一旦發作，便渾身發熱，喘息困難。
薛家請來的大夫拿此病症沒法子，都說只能將養著，若按原著，只有等到跌足道士和癩頭和尚送來冷香丸的藥方後，方能壓制這熱毒，當然，二人還會帶來一塊鐫刻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金鎖。
可這天警幻被天雷打得灰飛煙滅，二人瞬間現出原形，原就是山野中的精怪，如今知道警幻出事，也不敢在塵世多待，至於之後送藥方、金鎖，以及拐人什麼的，肯定是不會再做的。
顧沁媛過後倒是想起這二人來，還將此告訴徒明瑾，一和尚一道士湊到一起，怎麼不引人注目，可派去的人只查到那二人最後在金陵出沒，後來再沒蹤跡。
雖沒冷香丸，可這日寶釵突然身上大好，喘氣平順了，也沒再咳嗽。
眼瞧著林妹妹和寶姐姐都有健康的身子，那頭京城榮國府中的賈寶玉也有不小的變化。
王氏一死，賈寶玉由誰來養，便成了個大問題。
顧沁婷這個做大伯母就說把寶玉抱去榮禧堂，「正好姐弟兩作伴。」
賈代善對這個兒媳婦最是滿意，當下捋著鬍子點頭。
元春卻道：「身為長姐，教養幼弟本就是孫女應盡職責。」見顧沁婷神色變幻，就又道：「伯母要主持中饋，又要照顧大哥哥和璉二弟，再有珊兒還小，豈不分身乏術，若勞累伯母，豈不是元春不孝，況且有奶嬤嬤和一眾的丫鬟婆子在，元春還是能養好寶玉的。」
顧沁婷看了看她，思忖半晌，教養幼弟的名聲若傳出去，侄女以後的親事也能上一層。
賈代善聞言也不由重新認識一番這個孫女，心裡感歎，果真是老太太和顧氏教養得好，當下就道：「即如此，便多派幾個人去二房，待寶玉三歲後，再說。」
見公公同意，顧沁婷就道：「只元兒去書院時，還是把寶玉送來。」
之後，賈寶玉養在二房，賈元春去書院時，奶嬤嬤便帶他到榮禧堂。
這天，書院休沐，賈元春在榮禧堂帶著賈珊和賈寶玉玩兒，直到下午，方才回二房。
「呀！」隔壁廂房裡，奶嬤嬤驚叫一聲。
賈元春忙提高聲問道：「出了何事？」
「大姑娘，且來瞧瞧。」奶嬤嬤的聲音有些發抖。
賈元春心神一凜，以為寶玉出事，快步走到隔壁廂房，湊到床前一看，寶玉胸前那塊燦若明霞的玉，已經沒了光華。
賈元春不由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玉，寶玉出生，祖父便把這塊玉給寶玉，後來又給兩房的孩子每人一塊。
老爺原以為祖父看重寶玉，對寶玉很是親切，可等府裡的孩子都有了玉，老爺便少有來看過寶玉，太太死後，來她這院裡的次數，一隻巴掌都數得過來。
抱琴輕輕碰碰賈元春，小聲道：「姑娘。」
賈元春回過神來，之後細細盤問伺候寶玉的下人，終究沒問出玉為何會變了模樣。
如不是玉上的字跡還在，且那字跡難以被人仿造，賈元春都以為是下人貪婪，把玉換了去。
最後，賈元春帶著玉到梨香院向賈代善告罪，她自然不可能說祖父給的玉不好，只說，「下人不經心，弄壞了祖父給的玉。」
至於玉石為何壞了，沒碎沒破，卻失去光華，賈元春也很是納悶。
賈代善卻沒怪罪她，只說這塊玉原就不好，之後他再送塊好的給寶玉。
夜裡賈代善摩挲著那塊玉，一晚上都沒睡，翌日強撐著身子讓人把張道人叫來。
之後賈元春將賈代善送來的另一塊玉給賈寶玉戴上，忽然覺得弟弟有些變化。
往日寶玉不喜奶嬤嬤帶他，只愛漂亮丫鬟抱，有時甚至還會吃丫鬟的口脂。
雖賈元春認為是弟弟年幼，不懂事的緣故，可到底覺得有些輕浮，心下還估摸著等弟弟再長大些，便好生教他。
沒曾想如今竟像是換了個人，即便仍喜歡美人，可卻沒再吃過丫鬟的口脂，也不再排斥奶嬤嬤。
元春納悶，還特意去問顧沁婷。
顧沁婷就笑，「小孩子哪有個定性，別瞧你大哥哥如今端方君子的模樣，幼時也有調皮搗蛋的時候。」
元春捂著輕笑，心下安穩些，只後來見著賈瑚時不免想起這話，便忍不住笑。
賈瑚也疑惑為何堂妹見著自己就笑，然而這是顧沁婷和賈元春的小秘密，自然不會告訴他。
作者有話要說：
呀呀∼大變樣的紅樓∼所有人都有玉，寶玉的通靈寶玉也沒了，不會再有摔玉了∼
謝謝雲一、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
謝謝「水墨山河」,「雲一」,「紅顏禍豬」,「小小燕子飛啊飛」,「璿墨琉璃」,「安」,「」的營養液∼
第九十五章
時光荏苒, 轉眼又是五年過去，如今剛開春, 宮裡的迎春花都才打花骨朵。
這日大朝，徒明瑾一大早就上朝去, 顧沁媛擁著錦被，早已沒了睡意, 呆坐片刻, 便招呼外頭守門的小宮女進來。
原先身邊伺候的掌事宮女早在兩年前就被她風光嫁出去，現如今對著這些鮮嫩的小姑娘, 顧沁媛不由感慨韶華易逝，但轉念一想永昊再過個三、四年就該娶媳婦，好似也沒什麼可惋惜的。
永昊去年剛滿十五，徒明瑾就下旨封其為太子，朝野上下既不驚訝也沒人反對, 總之，其樂融融的, 永昊便成為大齊開國來第三位太子, 當然,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太子與那兩位不同。
新出籠不久的太子殿下依然穩得很，每日在尚書房向太傅請教完功課, 便去禦書房跟在徒明瑾身邊學為君之道，閒暇時還能出宮接妹妹下學，順便再淘些精巧的首飾簪子之類的，哄家裡的女人開心。
想著永昊每次出宮, 定要帶回些大大小小的首飾匣子，顧沁媛就忍不住莞爾一笑。
正笑著呢，外頭小太監傳話說幾位殿下來了，顧沁媛忙道：「快讓他們進來。」
打頭進來的是曦兒，快十歲的小姑娘，身著鵝黃色衣裙，樣貌超凡脫俗、清麗無雙，微微一笑，臉頰上顯出兩個小梨渦，更添幾分伶俐可愛。
「母后。」曦兒笑著行禮。
顧沁媛招招手，讓她坐在身邊來，側目一看，就見一青一紅，兩個小蘿蔔頭。
穿青衣的是老三永昂，最是個溫和性子，小小年紀就極為懂事。
而另一個著紅衣的，便是小四永旻。
「母后瞧瞧兒子今兒有什麼變化？」永旻湊到跟前來，很是乖巧。
顧沁媛聞言定神一瞧，五歲的小男孩，眉眼間已初見風華，穿著喜愛的紅衣，腰間佩戴著玉佩、荷包，至於其他的，顧沁媛搖搖頭。
永旻癟癟嘴，「母后竟沒發現兒子又變好看了嗎？」語氣頗有點委屈。
顧沁媛扶額，無奈地看著他，「我竟不知自己生的是閨女還是兒子？」哪有男子這般臭美的？
曦兒輕笑出聲，眼中閃過一絲揶揄，「前有潘安衛玠，今有徒氏永旻，咱們小四，以後定是要和那幾個美男子一般青史留名的。」
永旻聽出姐姐的話外之意，卻不敢頂嘴，恐被父皇和大哥打，只能小聲嘟囔道：「我定比他們好看。」
見小兒子委屈巴巴的模樣，顧沁媛覺得好笑，誰能想到容貌豔麗的永旻，其實是個單純的性子。
曦兒也覺得太欺負小弟，抬手摸摸他的頭，柔聲道：「你不是說想尋前朝清平散人的畫兒，大哥的侍讀前幾日找來真跡，過會兒我們就去東宮。」說著，看向永昂，「永昂也去。」
永昂聞言眼睛一亮，雀躍道：「好。」
永旻也很是高興，心下想著若能磨大哥送自己一幅畫才好。
顧沁媛笑著看他們玩耍，忽而想起昨晚上徒明瑾提起的事，「你們父皇說三月坐船下江南去玩。」
「真的？」三個孩子一同看著顧沁媛問道。
顧沁媛點點頭，笑道：「陛下金口玉言，怎會不算數。」
當然，於徒明瑾而言，下江南並不是去玩的。
這五年大齊的變化很大，若好長時間不出門，怕是都覺得陌生。
海運和北方織造給朝廷帶來大量的金銀珠寶，國庫裡堆得滿滿當當，如今的戶部尚書，走起路來步步生風，很有底氣。
朝廷有錢，以前不敢的事，現在就能甩開膀子幹。
工部前幾年不是琢磨紡織機麼？有幾個工匠想出以水力代替人力，最後真讓他們做出來。
雖這法子不新鮮，在北方也沒多大用處，但徒明瑾仍在朝堂上誇讚一番，還免了他們的匠籍。
工部眾人大受鼓舞，尚書和侍郎們私下一合計，便決定以後要往這條路走，也別總想著在工部養老，誰還沒點雄心壯志呢？
別說，工部下這番苦功夫，還真做出些利民的好東西。
顧沁媛得知這事，一時之間還有些懵，不過想著先秦時的墨家，便也不足為奇。
因著此事，顧沁媛從前世記憶中翻出點東西，水泥、橡膠的，具體的配方她不知，但石灰石、橡膠樹，她還是記得。
借由須彌芥子的名頭，顧沁媛和徒明瑾提了一句。
一番提點下，工部竟然真就製作出來。
平坦的馬路，再有用橡膠做輪子的馬車，如今趕路，便不用再受顛簸之苦。
顧沁媛估摸著要按這麼下去，以後大齊保不准會比大陸的另一端早開啟工業革命。
當然，現在說這個還早，如今才開始萌芽呢。
至於提高女子地位一事，也頗有成效。
宣平六年，京城就已有三家女子書院，而其他的省府，也都建有一所女學，現在有點家底的人家都會將女兒送去書院，畢竟大部分的姑娘都在女學讀過書，若你家的沒去，以後家裡閨女的婚事不就要低一層。
女子讀書明理，對於自己的地位也看得更清，再加上百姓中的許多女子現在都能賺錢養活自己，一點一滴的，女子的地位漸漸提高了些。
除此之外，顧沁媛還冊立書院中成績最佳的幾名女子為女官，因著她們只是管理京城的善堂和慈幼院，所以並沒有觸及到那些「大人們」敏感的神經，甚至因為這一重身份，那幾個小姑娘在京城裡還頗受歡迎。
這水磨般的工夫，真要是機敏的人，還是會覺察出來，不過眼瞧著陛下暗中支持皇后，那些人精子自己便閉嘴了。
京畿之地大變樣，江南也不遑多讓，這一回徒明瑾便是想親自到南方去看看。
三個孩子得知下江南有他們的份，興奮得不行，沒在乾清宮多待，很快回到自己的住處去拾掇箱籠。
永旭練武后到乾清宮沒見著弟妹，還有點摸不著頭腦。
出行的安排自有內務府操辦，顧沁媛便只需操心太后和孩子們。
陛下南巡，京裡自然要有人守著，永昊、徒明琅和四王爺留在京城。
出門玩是高興的事，但想著年紀並不大的永昊要獨自撐起朝堂，顧沁媛就止不住擔憂。
永昊笑著安撫道：「總在父皇的羽翼下，兒子何時才能歷練出來。」說著，攬住顧沁媛的肩膀，輕聲道，「母后這些年都在京城，好不容易能出去瞧瞧別處的景，自然要高高興興的。」
顧沁媛聞言攏起眉頭，良久後方歎了口氣，「母后知道你的志氣，只盼著你以後不要太過辛苦。」做皇帝，尤其做個好皇帝，並不是那麼簡單，丈夫這些年是如何嘔心瀝血，她都看在眼裡。
永昊垂了垂眸，嗯了一聲。
三月中旬，浩浩蕩蕩的隊伍從京城出發，因著走水路，所以一到運河邊，所有人都上船。
大江大河的，住在宮裡的孩子哪個見過，就是顧沁媛這輩子也只見過護城河。
幾個孩子在外頭歡呼，船艙內，顧沁媛陪著太后喝茶。
「都說河心水泡茶別有番風味，可我瞧，兩岸的百姓住在河邊上，還不知這河裡有什麼？」太后哼了一聲。
邊上伺候的宮女捂著嘴笑，顧沁媛也哭笑不得，「母后放心，這水是早前備好的山泉水。」太后近幾年頗有老小孩的樣子，以前可不會說這話。
太后放下心來，嫌棄地撇嘴，「還不是這兩天老七和老八在船板上釣魚，老八還吵嚷著取什麼河心水泡茶。」
徒明瑾和八王爺釣魚，一條也沒釣上來，倒是永旭隨意放根釣竿，也沒多理，竟釣出條大魚來。
晚上徒明瑾吃著兒子孝敬的魚，那臉色彆扭的，顧沁媛想起就忍不住笑，忙端起茶盞掩飾笑意。
太后也想起這事來，頓時也笑出了聲。
好一會兒，婆媳兩才緩過來。
船隊走得並不快，孩子們在船上待了幾天就蔫了，若不是靠岸時還會停一波，恐怕都想打道回京去。
永旻蒼白著一張臉，靠在太后懷裡，眉心的紅痣都好似失去顏色，那小可憐的模樣，把太后心疼得跟什麼似的。
「皇祖母的永旻，這回可是遭大罪。」太后憐愛地摸著永旻的小臉，又忙吩咐宮女，「快去拿蜜餞來，給永旻甜甜嘴，再端幾碗糖蒸酥酪來，別讓曦兒和永昂餓著。」又問永旭，「小二可有想吃的？」
永昊只擺擺手，說不用，太后還是讓人端來豆腐皮做的包子，二孫子最愛吃這個，早就讓廚房備著。
永旻砸吧砸吧嘴，「皇祖母，永旻想吃糖葫蘆，可以讓廚房多做些嗎？姐姐和三哥也要吃的。」
曦兒聞言目光一亮，矜持地點點頭，又遞給永旻一個讚賞的眼神。
永昂看看姐姐弟弟，又扭頭看看顧沁媛，還沖她抿嘴一笑。
顧沁媛揉揉眉心，「每人只能吃兩顆。」
永旻和曦兒有點失望，但還是乖乖應下，永昂並沒有多喜歡吃這個，想著之後給姐姐和弟弟一人一顆。
吃完好吃的，永旻也精神起來，圍在顧沁媛身邊嘰嘰喳喳問道：「母后，那位姨母是璉表哥的姑姑嗎？大哥說姨母的丈夫是探花郎，姐姐說探花郎長得最好看，那他們家的孩子是不是也長得好看？」
顧沁媛還能說什麼，只能說，「是，是。」最末加上一句，「林家有個仙女妹妹，等之後見了，你可別把人嚇著。」
「才不會呢。」
夜裡躺在床上，永旻還在想，也不知仙女妹妹是不是比他還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我醋了，想見仙女妹妹∼
謝謝雲一的地雷∼
謝謝「水墨山河」,「雲一」,「Lynn歸歸」,「千羽夢軒」的營養液∼
第九十六章
御駕南巡, 先往金陵去。
行宮早前就收拾妥當，一應的器具、帳幔被褥都已備好，進門就能住。
要說行宮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一步一景，風流韻致, 既不失南方的雅致，又彰顯皇家的氣度。
顧沁媛靠在徒明瑾胸口，仰臉問道：「不知甄家的園子比這行宮如何？」要知先帝在世時五次南巡，有三次都住在甄家。
徒明瑾低下頭在她白嫩的臉上親了一下, 眼中含笑, 「不過是甄家合父皇心意, 再又有那位奉聖夫人在。」
顧沁媛想了想也是，甄家的園子再好, 又哪裡比得上宮裡。
只是再好的景色也有看膩的時候，能到別處去瞧瞧也不錯，顧沁媛這麼說了一句。
徒明瑾摩挲著她的肩膀, 深邃的眸中閃過深思，輕聲道：「等將來永昊能挑大樑, 我就陪媛媛多出來走走。」
顧沁媛聞言一怔，半晌後才低聲道：「好。」嗓音中含有哭腔，心裡既是震撼又是感動。
徒明瑾緊緊摟住她，深深嗅了口她身上的清香。
在金陵祭拜先祖，又見過一眾老王爺和官員, 沒過幾日，御駕便啟程往揚州去。
坐在鳳輦上，周圍人聲鼎沸，遠遠的還能透過窗戶看到一群身著青衫的小姑娘。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指著鳳輦道：「那便是皇后娘娘的轎輦。」
七歲的薛寶釵聞言看去，不由握了握拳，小臉上滿是認真，心說：她定要考去京城的書院，定要做娘娘身邊的女官。
揚州是沒建行宮的，徒明瑾便點了兩處海商家的園子下榻。
因著海運興盛，加上朝廷對私鹽的嚴加把控，如今江南商戶中最豪富的不是鹽商，反倒是海商。
因此，對於林如海這個剛任期三年的巡鹽禦史，徒明瑾還算滿意，召見揚州官員時，還當眾贊了一句。
不到四十的林如海在一群滿臉褶子的老大人中，自然鶴立雞群，更別提他品貌非凡、氣質儒雅，無怪當年先帝點其為探花郎。
前邊徒明瑾召見大臣，後邊揚州的命婦也要來拜見太后和皇后。
賈敏和幾位夫人一同進屋，福身行禮後，聽太后叫起，方才落座。
拉了幾句家常，見太后眉宇間有幾分倦意，夫人們知趣，不到兩刻鐘便起身告辭。
顧沁媛溫聲道：「過幾日再邀你們遊湖。」說著，對邊上的福順使個眼色，這才扶太后回屋歇息。
從太后屋裡出來，見福順候在外頭，顧沁媛問道：「林夫人可應下後日來園子賞花？」
福順笑眯眯回道：「夫人說後日帶二公子和女公子來給主子請安。」
顧沁媛聞言微微點頭，今兒人多，也沒和賈敏多聊幾句，還是單獨請她來做客才好。
當然，顧沁媛期待的不只是與密友相見，更是想見小仙女。
曹公筆下的林妹妹啊！
不止顧沁媛期待，永旻一到揚州也開始念叨仙女妹妹。
這天早晨，永旻拉著永昂噠噠跑來正院，曦兒跟著後頭。
見小兒子興奮不已的樣子，徒明瑾微微挑眉，捏了捏他紅撲撲的小臉，方才出門。
永旻嘟嘴，父皇壞，他才洗的臉呢。
顧沁媛抿嘴一笑，小兒子實在可愛，難怪丈夫和永旭就愛逗他。
約莫有一盞茶的功夫，外邊小太監來報，「林夫人來了。」
顧沁媛坐直身子，看向門口眼睛都不眨。
曦兒驚奇地看她一眼，心想：母后對這位姨母倒是重視。
片刻後，福順將母子三人引進門。
賈敏帶著兒女上前行禮，顧沁媛忙道：「快起。」
等他們起身，顧沁媛這才看清楚眼前的小姑娘。
肌膚如雪，眉眼如畫，四歲的小人兒生得這般精緻，也不知長大後會如何不凡。
「這便是煥兒和玉兒？」顧沁媛問道。
賈敏笑著點頭，「是，兩個孩子都是在金陵出生的，娘娘還未見過。」
顧沁媛招呼兩個孩子到跟前來，一手樓一個，只覺人生圓滿，旋即又叫曦兒、永昂和永旻給賈敏見禮。
賈敏直說不敢當，顧沁媛就道：「依你我的情誼，合該他們喚你一聲姨母。」
賈敏這才笑著應下。
見永旻低頭揪著自己的衣擺，顧沁媛輕咳一聲，「永旻。」
永旻羞紅著一張臉，小聲道：「姨母。」
黛玉好奇地看了眼永旻，這個小哥哥好生害羞。
似乎察覺到黛玉的視線，永旻抬頭看她，眨眨眼，又低下頭，仙女妹妹可真好看！白淨的小臉更加紅了，眉心的紅痣更是紅得滴血。
黛玉也有點害羞，小哥哥的紅痣真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來姨媽就想變成男孩紙∼
短小君很抱歉∼
謝謝雲一的地雷∼
謝謝「雲一」,「水墨山河」,「安」的營養液∼
第九十七章
「母后, 咱們明兒出去玩兒好不好？」永旻拉著顧沁媛的衣袖，撒嬌道。
顧沁媛輕輕擰了擰他的臉，「不是前日才出去遊湖？」
永旻小臉鼓鼓的，「人太多, 一點也不好玩。」而且, 玉兒妹妹還不在。
永旻覺得有點委屈, 明明母后說姨母在, 他才去遊湖的, 結果玉兒妹妹竟然不在，倒是有好多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而姐姐寧願在一邊瞧笑話, 也不來幫他。
這般想著，永昊用委屈兮兮的眼神看向曦兒。
曦兒無辜地看著永旻，似乎在問為何這般看她。
永旻嘟嘴, 小眼神瞪了她一眼, 傲嬌地轉過頭，對顧沁媛道：「母后，我想單獨出去玩，不和那些人一塊兒，順便……」說著, 紅了小臉, 支支吾吾道，「順便去林家找林煥哥哥玩。」
曦兒捂嘴輕笑，一邊的永昂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顧沁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伸手點點永旻，嗔道：「我看你卻是想去找玉兒，是也不是？」
上一回賈敏帶兒女來園子，顧沁媛不好拘著孩子，只問了幾句家常話，便讓曦兒帶弟弟妹妹去花園玩，也沒注意到小兒子不對勁，只前日邀揚州的誥命遊湖，其他夫人都有帶女兒來，賈敏卻沒把黛玉帶上。
問了賈敏一句，方才知道黛玉病了，當時顧沁媛就急了，忙問，「是什麼病？」那日見黛玉，分明就是個健康的孩子，身子雖單薄，但並不羸弱。
賈敏知道皇后喜愛自己女兒，那日帶回府的賞賜就足足有一大箱子，小女兒家用的鑲嵌各色寶石的梳篦，禦貢的珍珠、布匹，一看就是給玉兒備著的。
「多謝娘娘記掛，玉兒只是受了點風寒，喝了藥就好多了。」賈敏含笑道。
顧沁媛到底是不放心，之後點了個御醫去林家。
遊湖回來，永旻就懨懨的，提不起一點兒精氣神，聽顧沁媛打發人給黛玉送補身子的藥膳，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忙不迭拉著顧沁媛問，「玉兒妹妹怎麼了？」
顧沁媛才知原來永旻是極喜歡黛玉的，上回只是因著害羞，瞧著便不及永昂熱情，也沒與黛玉說上幾句話。
因此，今日聽永旻想去林家，顧沁媛半點不意外。
「只不知玉兒的病好了沒？」顧沁媛攏了眉頭，「還是母后先遣人去趟林家，別你們幾個猴兒去，擾了玉兒休養。」
「好吧。」永旻雖然想去探病，但也知病人要多休息，「等玉兒妹妹好起來，我再去看她。」
說完，永旻拱了拱手，「母后，兒子先回屋去了。」那日玉兒妹妹和姐姐說她喜歡桃花，皇祖母院院裡有一株最好的桃樹，一會子他折幾枝回去，做成書簽，等之後給玉兒妹妹。
嗯，再畫幅桃花圖好了。
略等兩天，顧沁媛打發人去林家。
回來的小天監說林姑娘大安，顧沁媛方才放下心，「可有和林夫人提公主想上林家去？」
倒沒提永旻，畢竟男孩子約小姑娘出去玩，怎麼都有點奇怪，雖然她是極想把黛玉拐回家去的，不過這般小的年紀，只想想便覺得罪惡十足，還是當女兒寵的好。
嗯，嫁妝裡那兩對瑪瑙鐲子，一對給曦兒，一對給玉兒好了。
聽兒女想出門玩，徒明瑾微微挑眉，「即如此，明兒我和媛媛也出去。」
「微服私訪？」顧沁媛眼睛一亮，「那感情好。」
第二日，換上不打眼的常服，夫妻兩便出門去，至於孩子們，都說不願跟著爹娘一塊兒。
那就分兩路走，她還不想帶這些電燈泡呢。
一頭是徒明瑾和顧沁媛體察民情，看看這繁華的揚州城，另一頭永旭帶著弟妹往林家去。
林煜在門口站著，瞧一行人到了，忙上前對下馬的永旭拱手行禮道：「二皇子，有失遠迎。」
永旭打量著顧家三表哥常提起的林家大公子，心下不由點頭，翩翩公子，遺世獨立，難怪三表哥會與他結為好友，且多年來情誼未變，「林公子。」
永旻跳下馬車，手裡端著個匣子，「二哥，先進去。」
後跟著的曦兒不由扶額，走上前拉住永旻。
永昂最後一個下馬車。
四個長相出色的殿下站一起，林煜眼眸微閃，笑著把人引進去。
賈敏帶林煥和黛玉在二門等著，見客人到了，笑著上前見禮。
「姨母。」曦兒欠身行禮，目光看向黛玉，柔聲問道：「玉兒妹妹可大好？」
黛玉點點頭，很是乖巧，「多謝公主掛念，玉兒已經好了。」
曦兒彎下腰，笑著道：「不是說好叫我姐姐嗎？」
黛玉抿著嘴笑，仰頭看了眼賈敏，等娘親點頭後，方輕聲喊道：「曦兒姐姐。」
聲音軟軟糯糯的，惹得曦兒更是歡喜。
永旻早就等不及了，伸手拉曦兒的衣袖。
曦兒輕笑一聲，讓出地兒來。
對上黛玉，永旻頓時扭捏起來，哼唧兩聲，把手上的匣子遞給黛玉，小聲道：「玉兒妹妹，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黛玉眼睛亮閃閃的，仰頭看看賈敏。
瞧著永旻堅定的神色和黛玉期待的眼神，賈敏不好推辭，只能微微頷首。
黛玉接過匣子，欣喜道：「謝謝殿下。」
眼前身著藕荷色衣裙的小姑娘，外罩錦緞鑲毛披風，梳著俏皮的髮髻，髮髻上簪著他挑選的蝴蝶發簪，永旻的耳朵尖都紅了。
黛玉妹妹更好看了！
「妹妹喜歡就好。」永旻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黛玉也笑了起來。
在林府坐了半個時辰，永旭便起身告辭。
永旻十分不舍，忽地靈光一閃，看著黛玉道：「玉兒妹妹想不想出去玩？」
收到永旻的桃花書簽和桃花圖，黛玉覺得小哥哥很是親切，加上她也想出去玩，便對賈敏道：「娘親，讓大哥帶我們出去吧。」機靈的小黛玉知道帶上大哥，娘親肯定會同意的。
果然，賈敏遲疑片刻就應下，拉過林煜小聲囑咐道：「多帶些下人去，別麻煩殿下和公主。」又對永旭歉意道，「勞煩殿下了。」
永旭擺擺手，曦兒也笑著道：「永旻不開口，我也是要邀玉兒出去玩的。」
一行人收拾妥當，便從林府出發。
往最熱鬧的街道去，各種小商小販擺著攤，吃的、玩的應有盡有。
大一點的孩子經常出門，倒不覺得稀奇，可小一點的永旻、黛玉免不了眼睛一亮，就是永昂也興致勃勃的。
永旻指著賣糖人的攤子，「玉兒妹妹想吃糖人麼？」
黛玉瞧著各色的糖人，猛地點頭，發簪上的小珠子搖搖晃晃，「好。」
林煜眼角抽抽，可看二皇子一臉平靜，也不好阻止。
這群孩子一個比一個長相出色，加上身邊又跟著大批護衛和丫鬟，誰不知是大肥羊。
賣糖人的老大爺頂著周圍商販眼熱的視線，笑得格外燦爛，「小公子和姑娘要什麼樣的糖人？」
「玉兒妹妹要什麼？」永旻問黛玉，他要和仙女妹妹選一樣的。
黛玉摸摸頭上的發簪，「想要蝴蝶的。」
永旻更是高興，大聲道：「要兩個蝴蝶的。」說著，轉頭看身後的哥哥姐姐，「二哥要大馬，三哥要小狗，姐姐要小狐狸。」
算你有良心！永旭和曦兒一同想著。
永昂點點頭，「我就要小狗的。」
見此，黛玉也給兩個哥哥挑選糖人圖畫，得到他們的讚賞，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買完糖人，又沿街看各式的小玩意。
「林公子，不知揚州哪家酒樓最好？」瞧著時辰不早，永旭開口道。
林煜給了身後小廝一個眼神，他平日埋頭讀書，還真不知這個。
小廝笑著將眾人引去酒樓，「要說揚州城，最好的......」
黛玉突然驚呼，指著前邊道：「小姐姐額上也有一顆紅痣。」
眾人不由看去，果真，被青衫男子抱著的小姑娘眉心也有一顆胭脂痣。
甄士隱本是姑蘇人，被好友邀請來揚州，這日帶妻女出門遊玩，不曾想遇見幾個一看就不凡的孩子，還被邀請一同用飯。
酒樓廂房中，黛玉拉著甄英蓮的手，「小姐姐也有一顆眉心痣呢，真好看。」
永旻癟癟嘴，玉兒妹妹都沒說過他好看，哼！
甄英蓮小臉微紅，眼睛閃閃的，害羞道：「玉兒妹妹才好看。」
見兩個小姑娘說著親熱話，永旻眼圈都紅了。
曦兒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引得眾人看向她。
「飯菜該送來了，先用膳。」曦兒正正神色，微微一笑。
瞧出自家妹妹十分喜歡甄家的女兒，臨走前林煜還請甄士隱帶家人來府上做客。
望著遠去的一行人，甄士隱眉頭微皺，姓林，又住那地界，該不會是巡鹽禦史林大人家的孩子？而另外幾位小公子和姑娘，林公子又對他們的態度很是尊敬。
甄士隱心神一凜，忽然想到御駕就在揚州，林大人受陛下重用，又曾聽好友提起林夫人與當今皇后是閨中密友，那麼……
封氏擔憂地看著甄士隱，「老爺。」
「爹爹。」甄英蓮喃喃道。
甄士隱回神，抱起女兒，柔聲道：「走，咱們回家。」至於要不要去林家，他還得再斟酌斟酌。
日暮時分，顧沁媛看著窗外的晚霞，不禁疑惑，「怎麼還沒回來？」
正說著，外頭就嘈雜起來。
徒明瑾放下手中的書本，笑道：「媛媛莫不是有算命的本事？」
顧沁媛瞥他一眼，看幾個孩子進屋，方細問起今日發生的事。
說起一路的見聞，曦兒臉上透著愉悅，等說到去酒樓時，眸中閃過一絲笑意，眼神往永旻看去，「母后，今兒我們見到一個小姑娘，和永旻一樣，眉心也有顆紅痣呢。」
「哦！」顧沁媛奇道。
曦兒點點頭，「是從姑蘇來的，姓甄，黛玉可喜歡那姑娘。」
顧沁媛一怔，眉心有痣，又姓甄，莫不是香菱？
聽女兒說小姑娘是被爹娘帶來揚州玩，顧沁媛微微一笑，想來沒人搗鬼，香菱一個富家千金，也不至於會有那般悲苦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原著香菱被拐很奇怪，甄士隱居然會讓一個僕人在元宵節單獨帶女兒出門，腦子肯定瓦特了。
啦啦，所以本文的英蓮會在父母身邊幸福長大的∼
謝謝小燕子飛啊飛、雲一、小鱷魚的地雷∼
謝謝「Lynn歸歸」,「小小燕子飛啊飛」,「雲一」,「輕歌」的營養液∼
第九十八章
餘下的日子，也不是盡是玩兒。
處理完江南一眾事宜後, 時間便到六月中旬, 天氣漸漸熱起來，隨行眾人都換上夏衫, 拿出摺扇。
因著這個, 永旻特意畫了幅圖, 讓繡娘繡在團扇上，差人把扇子送去林家。
林府, 送走四皇子的貼身太監, 見黛玉把玩著手中的團扇，眉眼間盡是歡喜, 林如海頓時蹙起了眉頭。
旋即一個眼神遞給林煜，又對擁著女兒的賈敏笑道：「這些日子候在御前, 也不知煜兒的功課如何？」說著，扭頭對林煜嚴肅道：「可有憊懶？」
林煜拱了拱手，「父親只管考校便是。」語氣頗為自信。
林如海嗯了一聲, 「既如此，到書房來。」
賈敏瞧著父子兩一本正經的模樣，雙眸流轉間閃過一絲揶揄, 「老爺和煜兒去就是。」她怎會不知自家老爺的心思, 前幾日四皇子邀女兒出門，他在府中，聞言臉色就變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林如海手抵唇輕咳一聲, 忽視夫人的打趣，腳步一轉，把林煜提溜去書房。
將四皇子這段時日的言行舉止問個清楚，林如海眉頭緊擰，心情頗為複雜。
林煜瞅了眼一臉嚴肅的父親，心裡覺得有點好笑，面上卻沒表露出來，「依兒子看，四皇子和玉兒年歲相近，又有相同的愛好，這才處得好。」說著，頓了一下，「再有殿下和妹妹還小呢。」
林如海聞言瞪他一眼，「為父豈不知玉兒還小。」可一個把女兒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父親，怎不氣惱有人「覬覦」自己的女兒，就算那人是皇子也不成。
林煜強忍住笑意，幾次瞧著，兩小孩無非是作玩伴相處，哪有父親想的那些有的沒的。
老父親的心思，毛頭小子的林煜是不懂的，就連賈敏對丈夫的想法也很是無奈。
妻子、女兒和長子都站另一頭，林如海表示心塞，還好有個怕妹妹被搶走的二兒子和他同一陣營，雖然這小孩沒什麼大用。
盼望著盼望著，人終於走了。
揚州碼頭上，林如海同江南官員恭送聖駕回京，心下大大鬆口氣，既有陛下這一次南巡平安順逆的緣故，也有四皇子終於不能再隔幾天就來找玉兒的緣故。
想著陛下讓他在揚州多待幾年，林如海表示：定不負陛下厚望！
沿河的客棧二樓，黛玉窩在賈敏懷裡，看著遠去的船隊，眼圈微紅，「娘親，玉兒什麼時候能再見四哥哥和曦兒姐姐？」
賈敏用手帕給女兒擦淚，柔聲道：「你爹爹說過幾年就能回京，等那時玉兒就能見著幾位殿下。」
黛玉抿了抿嘴，「過幾年是多久呢？」說著，掰掰自己的手指頭，「玉兒今年四歲......」
賈敏憐愛地將黛玉臉上的髮絲捋在耳後，心下頗為感慨，幾位殿下在的日子，玉兒真的活潑不少。
一邊的林煥遞來塊點心，「妹妹，吃點心。」
見黛玉小口小口吃著點心，臉上透著愉悅，林煥心裡歡呼，四殿下和公主走了，以後再不會有人和他搶妹妹了。
船上，永旻踮腳遠眺，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他還沒和玉兒妹妹告別呢！
永昂小大人似地歎口氣，小手輕輕拍弟弟的肩膀，溫聲安慰道：「四弟，母后說林家過幾年就會入京的。」
永旻抽抽鼻子，「還有好久呢，說不定玉兒妹妹到時都記不住我了。」一想到黛玉記不得他，永旻更加傷心了。
「三殿下、四殿下，娘娘喚殿下們進去呢。」小太監低聲道。
永昂遞給永旻手帕，「咯，擦擦。」要是被二哥看到四弟這模樣，一定會嘲笑的。
永旻打了個哭嗝，「我有玉兒妹妹送的帕子。」說著，從袖口拿出繡著小花的手絹，雖然針腳歪歪斜斜的不平整，不過這是妹妹送的呢，是最好看的。
永昂突然明白為什麼九叔面對父皇母后時，經常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他現在就有點感同身受。
回了艙房，永旻撲在太后的懷裡，脆生生喊道：「皇祖母。」丁點兒也聽不出他哭過。
「唉。」太后慈愛地摸摸他的背，「永旻要想出門玩，等回了京，咱們就住園子去，正好避暑。」老太太以為永旻玩心未泯，捨不得逍遙日子。
永旻輕輕應了一聲，「好。」
顧沁媛失笑，這小子倒把她的話記得牢，知道不招皇祖母擔心。
想著小兒女間的趣事，顧沁媛心下不禁泛起漣漪，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若他們過個幾年感情尚佳，這樁婚事實在合她心意。
瞧著眼前對太后撒嬌的小兒子，顧沁媛不由想到另一對青梅竹馬，馨甯和賈璉。
馨寧三年前及笄，去年嫁給吏部尚書家的長孫，夫妻和睦，感情甚篤，那家也沒拘著兒媳婦，馨甯如今在書院還管著一攤子事，五王妃還和顧沁媛提議讓馨寧給她打下手，打算好生培養馨寧。
侄女事業家庭兩得意，倒顯得侄子可憐了些。
賈璉對馨寧的心思，幾年前顧家和賈家的長輩都知道，只是等顧沁媛把收集好的材料擺在他們面前，兩家都打消了念頭。
馨甯成婚後，賈璉整日悶悶不樂，被賈赦和賈瑚一番「摧殘」後，才恢復人樣。
南巡前，顧沁婷入宮請安，還和妹妹抱怨，眼看大孫子都快周歲，結果小兒子還不願定親。
顧沁媛只能安慰愁得掉發的親姐，「璉兒才十八呢，再有他不是說等考上舉人就成家嘛。」何況剛失戀的小年輕，得好長時間才緩得過來呢。
顧沁婷對小兒子的才學並不報希望，就算科舉中明算的比例加重，他也不可能一次就考中，三年一次的秋闈，再考一次……
顧沁婷想想便覺得可怕。
賈家這幾年也發生不少事，賈代善在賈寶玉周歲前去世，臨死前把賈史氏帶上，賈代化不久後也跟著去了。
榮寧二府掛起喪幡，關門守孝三年。
賈家兄弟的本事不足以令內閣考慮奪情，賈敬和賈赦倒不覺得有什麼，只賈政心裡頭憋屈得慌。
之後不久，便是賈寶玉的抓周宴，因在孝期，也沒怎麼大辦，只請姻親來吃頓席。
許是性子變了，亦或者賈元春之前教過，賈寶玉抓周時抓的是支湖筆。
至於胭脂什麼的，賈元春表示，有她在，怎會出現那東西。
賈瑚和賈珠在孝期後不久雙雙成親，賈瑚娶的是座師家的女兒，賈珠娶了國子監祭酒李守忠的女兒。
賈元春今年出嫁，嫁的是榮雅長公主家的孫子，還是榮慧長公主做的媒。
榮慧長公主在書院見過賈元春，對她頗有好感，得知妹妹為孫子相看親事，便提了句榮府的大姑娘。
以賈政的官位，榮雅長公主從未考慮過他家的女兒，不過後來知道賈元春是由已故的賈老夫人和侯夫人撫養長大，加上後來又見賈元春眉清目秀、端莊大方，心下也很是滿意。
賈元春有個好歸宿，賈瑚又得個大胖小子，顧沁婷可不就把目光轉向賈璉。
賈璉的婚事有他親娘操持，顧沁媛這個姨母且不用多管，她要管的是永昊的親事。
回京後徒明瑾提起給永昊選太子妃，顧沁媛驚訝得很，「永昊還沒滿十六呢？」
徒明瑾動手給她盛湯，笑道：「再有兩個月就是，況且也不是選好人就成親，太子妃關乎社稷，定親後，宮裡還要派人去教養，一來一往，三年後永昊能成親已經算早的。」
十九歲在這時也不算早，顧沁媛微微一歎，接過碗，拿勺羹喝了口湯。
半響後，顧沁媛問道：「你心中可有人選？」
徒明瑾沉吟片刻，「倒是有幾家，媛媛中秋宴上先瞧瞧。」
顧沁媛答應了，不過第二日待他走後，就趕緊差人去東宮將永昊叫來。
看著眼前清俊矜貴的永昊，顧沁媛暗暗讚歎，不愧是她的兒子。
永昊微微一笑，更顯俊美，「母后找兒子有事？」
顧沁媛本想伸手點他，發現自己夠不著，只能拍拍他的肩，嗔道：「沒事母后就不能找你？」
永昊扶著她坐下，溫聲道：「是兒子說錯話，母后要想兒子隨時召見就是。」
顧沁媛輕哼一聲，「這可是你自個說的，接下來可別嫌煩。」
「怎會。」永昊笑道。
顧沁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將徒明瑾昨兒的話告訴他。
永昊頓時就愣住，好半天才回過神，隨即臉頰泛出淺淺的紅暈，「母后和父皇做主便是。」
顧沁媛輕笑出聲，還是頭一回見永昊這樣，忙伸手拉他瞧了半天。
永昊無奈，「母后。」哪有母親瞧兒子笑話的。
顧沁媛正正神色，低聲道：「母后知道你年紀輕，沒那心思，可妻子是你要相伴一生的人，總不能讓我和你父皇隨意指一個，總得你心甘情願才好。不然以後遇上喜歡的，你就只能納她為妾，可那樣不就害苦兩個姑娘。」說著，頓了一下，「再有母后並不想看你納什麼側室。」
永昊面色嚴肅，輕聲道：「母后放心，兒子明白。」他仍記得皇祖父在世時後宮的情形，妃嬪間爭風吃醋，皇子間手足相殘，最大的緣由無非是女人太多，各位皇叔的生母又不同。
當然，永昊並不會天真地認為只要是同母兄弟，皇家便不會出現奪嫡之爭，畢竟京裡高門大戶嫡親兄弟反目成仇的例子並不少。
父皇和母后的情誼，這麼多年他看在眼裡，對於未來的妻子，永昊也十分期待。
「你父皇的意思是你十七後就把太子妃定下，過兩三年再成親。」顧沁媛拍怕他的手，「中秋宴上，你也一道看看。」
讓十六歲的兒子早戀，顧沁媛的心情有些複雜，只能安慰自己是這時代的常態。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要當婆婆啦∼
第九十九章
中秋過後, 天氣涼了下來, 可整個京城卻熱鬧起來。
都知道陛下和娘娘正在給太子選太子妃，京裡人都在猜測不知誰家的閨女有這福氣。
徒明瑾挑選的那幾家的姑娘, 太后和顧沁媛見後都很滿意, 世家培養出來的, 不會有多大的缺點, 又在女學讀過幾年書，問過書院的先生，都說品性佳、才學好。
「你中意哪個？」顧沁媛拉著永昊, 「再不說個准信，母后可要亂點鴛鴦了。」
永昊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徒明瑾，見父皇一臉興味地瞧著自己, 多少有些羞赧, 不由摸了摸鼻子，「都行，母后選一個便是。」
顧沁媛狐疑地瞅著他，「真的？」
永昊微微一怔，忽然憶起那日中秋, 路過花園時見到的那一幕。
「姑娘，咱們先回去吧。」小丫鬟戳了戳自家姑娘的背，夫人吩咐一定要早些把姑娘帶回去, 別誤了時辰見太子殿下。
十五歲的姑娘，長得一張圓圓的臉，皮膚白白嫩嫩的, 臉頰隱隱有兩個小梨渦，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是個嬌俏可愛的小美人。
小美人長籲短歎，「你說祖父和爹爹是不是昏了頭，要不怎麼會去讓我這個爭太子妃的名頭，就我這樣胡吃混玩的，要是被選上，不是欺君嘛。」
小丫鬟十分耿直，道：「姑娘放心，太太說家裡沒人想過您會被選上。」自家姑娘的才學、女紅勉強到及格線，也就面上端著能糊弄人，太太常說幸好家裡不差，姑娘不愁人要，可對上皇家，就不夠看了。
柳沛晴一噎，「我有這麼差嗎？」說完，輕哼一聲，提起裙擺轉身往內殿去。
您自個不是挺有自知之明嗎？小丫鬟暗暗搖頭，趕緊跟上去。
片刻後，拐角處傳來笑聲。
永昊站在樹下，眼裡閃過一絲笑意，開口問道：「是誰家的？」
小滿子躬身笑道：「爺進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永昊瞪他一眼，倒沒說什麼，背著手走進內殿。
進去瞧一了圈，就見著那道身影，端莊大方，一瞥一笑像是模子裡刻出來的，永昊當時就笑了。
現在想起來也忍不住笑。
見兒子神色柔和，眉眼含笑，顧沁媛一愣，扭頭看了眼徒明瑾，這是有中意的？
徒明瑾對顧沁媛眨眨眼，表示之後和她解釋，轉而對永昊道：「朕已和內閣商議，等你外祖父乞骸骨，便將柳岑提到內閣，他家的孫女，你若同意就先定下。」
「柳岑的孫女？」顧沁媛微微挑眉，「那孩子我倒有印象。」長相甜美，可性子卻有些沉悶，她兒子喜歡這樣的？
永昊平靜點頭，道：「柳岑能力不錯，掌管刑部多年，從沒鬧出冤假錯案，柳家也是書香世家，他家教養的女兒，做太子妃還是夠的。」
顧沁媛輕拍他一下，嗔道：「誰說柳家如何，你父皇是問你中意柳家姑娘不？」
「母后看著辦就是。」永昊嘴角勾起個淺淺的弧度。
瞧這彆扭勁兒！
顧沁媛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去去去，看著你就煩。」
永昊笑著起身，行了個禮，帶著身邊伺候的宮人回東宮。
永昊走後，顧沁媛就睨了徒明瑾一眼，「瞧你的好兒子！」
徒明瑾坐在她身邊，撫著她的背，調笑道：「只我的兒子？沒媛媛的事？」
顧沁媛掐他一把，「什麼你的事我的事？」說著，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永昊那樣子，該是中意柳家的閨女。」
「柳岑的孫女，媛媛瞧著如何？」徒明瑾問道。
「自然是好姑娘，只是......」顧沁媛攏了眉頭，「性子有點悶，永昊本就老成，再選這姑娘……」
徒明瑾輕觸她的臉，道：「中秋那日，永昊在御花園見過柳岑的孫女。」
顧沁媛挑眉，看著他問道：「可是真的？」若先前見過，那就說得通了。
徒明瑾微微頷首，笑道：「媛媛可放心了。」
顧沁媛著實松了口氣，「等柳大人入閣，我再宣柳家女眷進宮，到時瞧瞧永昊和小姑娘心思，若雙方有意，年前就可以把婚事定下。」至於柳家姑娘性子悶也沒什麼，終歸兩口子過日子是他們自己的事，她這個做婆婆的，要是管太多，可就招人煩咯。
好比太后從未插手過她與徒明瑾之間的事，一直以來都把她作女兒疼，自從給永昊選太子妃，顧沁媛就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也要做個好婆婆。
柳岑入閣，柳家女眷進宮，顧沁媛特意囑咐將小姑娘帶上。
柳沛晴低著腦袋，跟在祖母和母親身後，心撲通撲通地跳，想起豐神俊朗的太子殿下，臉一下子就紅了。
那日第一次見著太子，柳沛晴頓時就後悔以往沒聽娘親的話，太子殿下那般好，當然要配一個頂頂好的姑娘，可她並不是。
這兩個多月，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張圓臉生生變成鵝蛋臉，可把祖父、祖母急得不行。
她娘親吳氏卻道：「讓你以前只顧著玩兒。」自身不足，單憑家世，陛下和娘娘怎會選自家女兒。
柳沛晴癟嘴，可憐兮兮地央求吳氏教她管家理事，同時，在書院裡也學得更加用功。
意料之外的是，皇后娘娘居然會讓她和祖母、娘親一同進宮，想著祖母出門前說的話，柳沛晴心裡像是闖進一頭小鹿，那頭鹿在她心上跳來跳去，片刻不停。
太后伸長脖子往殿外望去，「怎麼還沒來？」她還沒認真瞧過未來孫媳婦長什麼樣呢。
麗太妃笑著道：「娘娘莫急，等會兒就來了。」
顧沁媛也笑著安撫，「母后放心，已經讓人去外頭等著了。」
正說著呢，外邊福順來報，說柳家女眷到了。
太后理理衣袖，臉上透著期待。
顧沁媛笑著宣她們進來。
一老一中一少，一進門，眾人的視線就落在最年輕的女子身上。
柳沛晴心間一顫，跟著祖母和母親行禮，努力穩住身子。
「臣女柳沛晴拜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妃娘娘......」
太后與顧沁媛笑著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瞧出滿意。
「快起，快起。」太后笑著叫起，隨即與柳夫人和吳氏說話，不時還要看看微低著頭，羞紅著一張臉的柳沛晴。
顧沁媛也在打量與印象中不同的柳家姑娘，不必多問，只看這通紅的臉就明白她一定對永昊有意。
顧沁媛笑著招呼她過來，拉著她的手問生活中的趣事。
柳沛晴強裝鎮定，斟字酌句一一說了些。
顧沁媛含笑看著她，心下不由點頭，瞧著也不是那麼沉悶，看來她不必擔心成婚後小倆口沒話說。
等大致摸清柳沛晴的底，顧沁媛就對邊上的福順使個眼色。
福順不著痕跡退下，沒一刻鐘，帶著永昊來到慈安宮。
柳沛晴看著向她走進的高大身影，心跳得更加快了，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愣在那裡，都忘記請安。
吳氏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蠢閨女哦，再不反應過來，才給幾位娘娘留下的好印象就要沒了。
許是聽到娘親的心聲，柳沛晴小幅度地抖了抖身子，對永昊福了福身，小聲道：「太子殿下。」
永昊眸中滿是笑意，語氣卻淡淡的，「起。」
低沉磁性的一聲傳來，柳沛晴更是羞臊，起身後往吳氏身邊湊近些。
顧沁媛捂嘴輕咳一聲，給永昊介紹柳家夫人，「這是......」
＊＊
年前，徒明瑾派蘇啟泰去柳家宣旨。
太子妃定下人選，京裡不少人扼腕歎息。
永昊的婚事，欽天監算好日子，三年後開春正正好。
別瞧時間還長，可眨眼一過，就到永昊成親的日子。
春回大地，御花園群花綻放，姹紫嫣紅，宮裡裝點一新，到此系著紅綢，貼著喜字。
永昂和永旻兩個已經八歲，半大的小子不好給哥哥壓床，顧沁媛便選了徒明琅的小兒子做壓床童子。
太子大婚一日，永昊騎在馬上，臉上神色淡淡的，不過後邊的永旭、永昂和永旻都知道自家大哥心裡頭高興著呢。
一本正經逗著未來嫂子的大哥，這三年，他們可是看夠了。
將新娘子接進東宮，之後一應的流程走過，永昊就在叔伯兄弟的起哄聲中牽著新娘子入洞房。
被翻紅浪，芙蓉帳晃。
這一夜永昊擁著等了三年的新娘子，心滿意足睡下，可乾清宮裡，顧沁媛和徒明瑾卻怎麼也睡不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去看牙醫，可能要拔牙，害怕（瑟瑟發抖）∼
第一百章
「記得永昊當年學武， 手心裡磨出血泡， 愣是一聲不吭， 我還怨你不心疼兒子。」顧沁媛唇瓣一彎，微微一笑，道，「如今回想起來好似昨兒才發生的事。」
徒明瑾擁著她， 輕輕在她眉心處落下一個吻，含笑道：「可不就是昨兒才發生的事， 媛媛還年輕著呢。」
顧沁媛伸手在他胸前輕拍一下， 嗔道：「去你的，哪裡還年輕，再過不久都是做祖母的人。」
徒明瑾撩開床幔，借著燭光細細打量顧沁媛，肌膚水嫩光滑，白瑩瑩的臉一絲細紋都沒有， 頓時就笑道：「哪裡老了？」說著， 大手撫上她的臉，輕輕摩挲，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身，低頭吻住殷紅的唇。
男人的手燙得驚人， 熱氣漸漸湧上臉頰，顧沁媛覺得身子軟得像團棉花似的， 只能任由他捏揉搓扁。
明明是兒子新婚， 兩口子卻好似又入了一次洞房。
第二日一早， 顧沁媛撐著身子起身時，徒明瑾已經梳洗完畢，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她道：「起這麼早做甚，怎麼不再多睡會？」
「再不起，永昊他們都要來了。」顧沁媛睨了他一眼，穿戴好衣裳首飾往外間去。
徒明瑾低笑兩聲，跟在她身後出去。
用完早膳，曦兒和永旭幾個先到乾清宮來等著見兄嫂。
一家人說笑一陣，沒等多久，就見一對璧人攜手進來。
男子長身玉立，劍眉入鬢，因著新婚，眼裡泛著淺淺的溫柔，沖淡了周身清冷的氣息，倒更像這年紀的毛頭小子。
女子小巧玲瓏，甜美可人，眉眼中含著羞意，行動間略微有些遲緩。
兩人手牽著手，進門後才放開。
永旭和永?F湊在一塊兒指著小倆口嬉笑，「大哥還沒稀罕夠啊。」
柳沛晴不覺臊紅了臉，往邊上挪了挪。
永昊一把拉住她，似笑非笑地看兩個熊弟弟一眼，好似在說給他等著。
永昂趕緊把兩個兄弟拉一邊去，不讓他們再招大哥的眼。
永旭順從地退到一旁，暗戳戳抹了把汗，一想到大哥之後要如何整治他，心裡就有點後悔，他這張臭嘴！
曦兒捂著嘴偷笑，依偎在顧沁媛身邊小聲道：「母后您瞧，二哥的臉色好生難看，讓他招惹大哥。」
顧沁媛伸手點點她，這也是個愛瞧笑話的！
柳沛晴看著這一幕，心下驚奇，以往來宮裡可從未見幾位殿下這般，她也不是個笨的，當然明白如今幾位殿下才將她當作自己人。
永昊捏捏她的手心，抬頭見著母后打趣的眼神，方才有些赧然，鬆開柳沛晴的手，不自在地撚了撚衣擺，「父皇，母后。」
顧沁媛心裡那口氣總算是順了，好在這小子沒娶了媳婦兒忘記爹娘。
徒明瑾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開始敬茶。」
兩個小太監把蒲團放在地上，蘇啟泰笑眯眯地端來茶水候在一旁。
永昊和柳沛晴跪在蒲團上，接過茶盞敬茶。
敬完茶，見完禮，顧沁媛示意身邊的大宮女把見面禮拿來，一整套的頭面，外加幾對玉鐲子。
曦兒指著其中一對鐲子，佯裝醋道：「母后偏心，大嫂才進門，您就把皇祖母送的鐲子給大嫂，先前都不肯給我。」
顧沁媛拍她一下，嗔道：「淨作怪！」
柳沛晴雖知小姑子是開玩笑，只她剛進門，怎好因為一點子小事與公主起嫌隙，可這鐲子一看就有來頭，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皺著一張臉，顧沁媛安撫道：「別理你妹妹，這對玉鐲是你皇祖母當年給我的，現在我給你，希望你好生收著以後能再傳給你媳婦。」
柳沛晴頭都快埋進胸口去，喃喃道：「兒媳記下了。」心裡琢磨母后是不是讓她早些生孩子。
天地可鑒，顧沁媛真沒催生的想法。
新入門的媳婦，謹慎小心些點，說不上是錯，日子長了就好。
顧沁媛拍拍曦兒的手背，給她使了個眼神。
曦兒不好意思地笑笑，起身給柳沛晴行半禮，「嫂子勿怪，妹妹說笑呢。」
柳沛晴扶起她，笑著搖頭，「曦兒爛漫可愛，我喜歡還來不及，怎會怪罪。」
姑嫂說笑會兒，柳沛晴奉上見面禮，給徒明瑾的腰帶鞋襪，給顧沁媛的扶額披風，給曦兒的是一匣子精緻的珠釵，給永旭的是一把玄鐵匕首，永昂的是幾本古籍 ，永?F的是清平散人的畫兒。
永?F樂呵呵接過，抱著畫一臉欣喜道：「謝謝大嫂。」
瞧著時辰不早，顧沁媛開口道：「永昊先帶你媳婦給皇祖母請安，晚一點咱們一家就在慈安宮用膳。
永昊點頭應下，帶著柳沛晴往慈安宮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顧沁媛長呼一口氣，徒明瑾笑著看她，「可算是放心了？」
顧沁媛輕輕點頭，往前她不可能圍觀小年輕談戀愛，也不知兩人是怎麼相處的，不過現在瞧著，小夫妻蜜裡調油的，相處得不錯，永昊面上雖淡淡的，可那眼神一直盯著他媳婦呢。
曦兒歎了口氣，心下有點不是滋味，大哥以往走之前都會和她打聲招呼，可現在卻只顧著大嫂。
永旭拍了拍她的肩膀，擠眉弄眼表示還有他這個二哥呢。
曦兒輕哼一聲，有了媳婦忘了妹，沒瞧就連永?F時不時都只念叨派人往江南送東西，也沒說給她宮裡送點。
被姐姐腹誹的永?F摸著懷裡的畫兒，想著春天到了，正好把他集好的東西送去揚州，順便再畫幅自己的畫像，玉兒妹妹這麼久沒見他，指不定都把他給忘了。
不知林如海接到京城來的「節禮」是什麼感受，反正黛玉是很高興的。
永昊一成婚，顧沁媛覺得時間是越過越快，還沒反應過來，顧沁媛就從婆婆升級為祖母。
看著太后懷裡漂亮的小胖丫頭，顧沁媛不禁莞爾一笑。
太子妃生下個女兒，朝野上下騷亂了一陣，很快被永昊打壓下去。
他與父皇一樣，本就是個「重女輕男」的，女兒嬌嬌軟軟的，有什麼不好，何況第一胎是女兒並不代表他和太子妃生不出兒子來，再有沒兒子，難不成他還不能立太女。
幸好朝堂中的老大人們不知道太子殿下心中這個大逆不道的想法，不然准得當朝來個死諫。
永昊後來把這事作笑話和顧沁媛提了一句，顧沁媛當時就捶他，「那麼嬌氣的小閨女，你也捨得讓她做什麼太女。」
不是顧沁媛不願孫女將來做皇帝，只是現在時機不成熟，若再等個百年，等女子的地位再提高些，或許還能實現。
永昊笑道：「兒子開玩笑呢。」
顧沁媛瞪他一眼，轉而想到東宮裡的柳沛晴，沉吟片刻，道：「你媳婦那兒，你回去勸勸，讓她別有太大的壓力，坐月子忌諱焦慮，別最後傷了身子，外頭傳什麼不重要，我和你父皇都喜歡恬兒呢。」
永昊一怔，低聲道：「母后放心，兒子回去會勸她的。」
其實柳沛晴自己也喜愛女兒，只是娘家的祖母和幾個嬸嬸都說讓她趕緊生個兒子鞏固地位，沒瞧皇后娘娘第一胎生下太子，所以太后才沒賜下側室。
也不能怪這些內宅裡的夫人，她們年紀大了，對新思想的接受度不高，信奉的仍是老一套。
按理說柳沛晴在女學讀過那麼幾年書，應該不會被這些話左右，可她剛生完孩子，加上太喜歡永昊，難免胡思亂想。
好在永昊勸過一回，又有親娘的安撫和陪伴，柳沛晴很快就轉過彎來。
曦兒及笄那年，柳沛晴懷上第二個孩子，九個月後生下一個健康的小子，終於沒人再嘀咕太子後繼無人什麼的。
顧沁媛也終於松下一口氣，要知這兩年多朝堂上出現一批擁立永旭的官員，永旭是沒那心思的，比起皇帝他更願意做大將軍，可他不願，那些蠅營狗苟的小人卻死命要推他上臺。
顧沁媛怕呀，怕永旭被人蠱惑，和永昊鬧出一場兄弟鬩牆的戲碼來，她這個親娘到時該怎麼辦？
因著憂思過度，顧沁媛還生了場病。
永昊和永旭跪在床邊，舉手發誓做一輩子好兄弟，定不會因外人起嫌隙。
永昂和永?F也忙道：「我們也是！」
顧沁媛的眼淚頓時就滾落下來，哽咽道：「好，好。」
等孩子們離開，徒明瑾給顧沁媛掖被角，抬手刮刮她的鼻子，「盡胡思亂想，自個生養的孩子是什麼性子，媛媛不知道？」
顧沁媛扯了扯嘴角，靠在他胸膛沒說話，她如何不明白，不過是關心則亂罷了。
徒明瑾撫了撫她的肩膀，歎了一口氣，方道：「他們生在皇家，這樣的事難免發生，如今永旭沒成親，這才沒幾個人，等他成親後，這樣的事只會多不會少，到那時，媛媛氣都氣不過來。」
要說徒明瑾氣不氣？自然氣的，只不過他心中早就有數，朝野上下有些人這幾年被他壓制得太狠，肯定會鬧出點動靜來，不是永旭，也會是永昂或是永?F。
雖然心中有數，但因為顧沁媛生病，徒明瑾這回也實在惱怒得很，狠狠在朝上臭駡那些人，冒尖的幾個還被他下放到偏遠的縣城去。
經過這一回，永旭在武學上也更加用功，十六歲後便向徒明瑾請旨到南方去，「如今北方莽子不成氣候，茜香、倭寇倒在沿海鬧騰起來，兒子學武多年，也想到戰場上去走一遭。」
徒明瑾看著意氣風發的二兒子，神色怔忪，好半響後，拍著他的肩膀，重重道了一句，「好。」
永旭帶著親衛和徒明瑾給的暗衛往南邊沿海去 ，顧沁媛後悔得不行，「是我的錯，若我沒胡思亂想永旭也不會想著去沿海。」刀劍無眼，永旭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徒明瑾和永昂、永?F勸了許久都沒用，永昊身為當事人也不便開口，還是曦兒道：「就是沒這回事，二哥也會想出去的，二哥練武這麼多年，總要給他機會使出來才是。」
不知是被曦兒這番話，還是被永旭送回來的信安慰到，最後，對於永旭離京一事，顧沁媛總算是接受了。
永旭離家三年，大侄子出生時沒回來，萬壽、千秋也沒回來，等到曦兒嫁人才回京城。
「黑了，也瘦了。」太后拉著永旭的手，眼淚汪汪的，「你父皇是個狠心的，竟然捨得讓你在外邊吃苦。」
永旭瞅了眼徒明瑾，見父皇嘴角抽抽，不由一笑，惹得徒明瑾冷冷瞥他一眼。
永旭嘿嘿一聲，對太后柔聲道：「皇祖母，我還著呢。」
太后含淚摸摸他的臉，道：「回頭把珍珠粉帶上，這張臉可不能再毀了。」倒沒提不讓他出京的話，孫子有雄心壯志，她這個祖母可不能拖後腿。
永旭汗顏，只對著太后傻笑，至於珍珠粉什麼的，以後再說吧。
顧沁媛看著眼前高高大大的兒子，眼眶一紅，笑著把眼淚憋回去，拉著永旭另一隻手，道：「真好。」
永旭一手攬住太后，一手攬住顧沁媛，笑呵呵說起海邊，說起軍營裡的事。
永昂在邊上聽著，十分羡慕，想著等以後帶玉兒妹妹去看海，也不知她喜不喜歡。
永旭回京，與家人團聚後，便收拾傢伙帶幾個兄弟和親衛去石家找人。
對於搶走親妹子的兔崽子，永旭表示，他這個二舅哥一定會好生招呼他的。
曦兒聽到消息，顧不得正在與祖母、母后說話，提起裙擺噠噠跑出宮去。
石家小子叫石嘉裕，是曦兒一眼就瞧中的駙馬，長得好，才學好，人又老實，可不能讓二哥給欺負了。
「公主救夫」這場戲在京裡熱鬧好幾日，鼻青臉腫的駙馬爺被公主殿下攔在身後，另一頭是氣得臉色發青的幾位殿下。
太后和顧沁媛聽到消息哭笑不得，徒明瑾卻惱恨幾個兒子怎麼沒多揍那小子幾拳。
老父親的心哦，好似浸泡在醋罎子裡，那酸味，熏得顧沁媛好幾天把他趕去隔室睡。
徒明瑾對石嘉裕的不滿又上一層。
再是不舍，婚期也到了。
望著遠去的花轎，顧沁媛哭得不能自已，當初那麼小小的一團，如今卻要成別家的媳婦，顧沁媛突然就明白徒明瑾的心情，她現在也恨不得搶親去。
徒明瑾輕歎一聲，擁著她往回走，伺候的宮人遠遠跟在後頭。
長長的石板路，兩人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
「以後我陪著媛媛。」
「好。」
「要有下輩子，不帶這幾個沒良心的，只咱們兩個。」
「……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結局，從昨天想到現在，算是比較圓滿的∼
後面會有幾個番外，交代其他人的事∼
第一百零一章
黛玉是泡在蜜罐子裡長大的小姑娘, 無論在金陵還是揚州，相熟的小姐妹都十分羡慕她，父親是朝廷大員, 母親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爹娘疼愛, 兄長寵溺。
按理說無憂無慮的黛玉每日都應該開開心心的才對，可三歲那年, 她突然陸陸續續做起一個夢, 夢裡的世界也有個黛玉, 與她長得一摸一樣，有爹爹, 有娘親, 還有一個弟弟，可是沒有兩個哥哥。
第一次做夢的時候, 黛玉啜泣著將夢境告訴賈敏。
賈敏微微皺眉，摟著她柔聲安撫，「只是個夢罷了, 夢裡的事都是假的, 不作數, 玉兒不要多想，哥哥他們在呢。」
黛玉抹掉淚珠，點著小腦袋，乖巧道：「玉兒聽話，不多想。」
後來黛玉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的弟弟夭折了，接著娘親也去世了，她不懂什麼是夭折、去世，只知道娘親不在了，夢裡的自己哭得很傷心。
黛玉驚醒過來，哭著要去找娘親，其他人都不要。
王嬤嬤急忙抱著黛玉去正院，見到賈敏，黛玉撲在娘親的懷裡，小手緊緊抱住她。
可把賈敏和林如海嚇了一大跳，忙問女兒發生何事，黛玉搖頭，哭著喊道：「娘親不要走，不要走。」
賈敏撫著黛玉的小身子，道：「娘親不走，不走。」
林如海面露擔憂，攬過妻子和女兒，無聲安慰。
黛玉哭累睡著了，夫妻兩方才對視一眼，皆松了口氣。
半夜裡黛玉開始發熱，幸好附近的醫館不遠，老大夫醫術高明，黛玉喝完藥很快就退熱。
那一回過後，賈敏和林如海把女兒看得很緊，好在之後黛玉沒再生病。
其實黛玉晚間仍會做夢，不過當她抱住賈敏香香的、溫熱的身子，就不怎麼怕了，是假的呢。
夢裡的黛玉被爹爹送去京城榮國府，府裡有個抱著她喊「心肝肉兒」的老太君，有二舅母、大舅母、璉二嫂子和三春姊妹，還有一個見著她便說「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寶玉。
前一晚夢見寶玉摔玉，第二日黛玉被賈敏帶去見顧沁媛，那是黛玉第一次見到常給她送東西的姨母。
姨母一家人長得都好看，尤其是有顆眉心痣的小四哥哥，小四哥哥是她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比夢裡的寶玉好看多了，黛玉心想。
從園子回府後不久，黛玉病了一場，恍惚間覺得渾身上下輕快不少，而且自那以後，她便再沒做過夢。
御駕在揚州的兩個月，黛玉經常被曦兒和永旻帶出門玩兒，那是段特別開心的日子。
曦兒和永旻回京後，黛玉很是不舍，還是賈敏安慰她過幾年就能去京城見他們。
餘後幾年黛玉收到好多京城送來的禮物，雖然林如海每次瞅著其中一個刻著桃花的紅木箱子，嘴角就不由抽搐。
黛玉九歲的時候，林如海終於被徒明瑾召回京城，林家收拾箱籠乘船入京。
在碼頭上，黛玉見到許多年未見的永旻。
初初長成的小兒女，皆驚豔于對方的風姿氣度。
黛玉身穿淡粉色煙羅紗制的衣裙，一頭烏髮挽成百合分髯髻，髻上簪著幾支珠釵，眉眼間盡顯靈氣，微風拂過，帶起幾縷青絲，更像天上來的小仙女。
十歲的永旻早已練成泰山壓頂不變神色的本事，可一見黛玉，不知為何，臉就紅了，眉心的胭脂痣更是紅得發亮，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只呆頭鵝。
林如海捏著喉嚨輕咳一聲，對永旻拱手道：「四殿下！」
永旻一口氣差點沒吸上來，「咳，咳。」待回過神來，臉漲得通紅，給林如海和賈敏見禮，「林大人，姨母。」眼神卻不由往黛玉看去。
林煥側過身擋住黛玉，面上仍是一副淡然的神情，黛玉躲在二哥身後，白皙的小臉泛著微紅，捂住嘴輕笑。
賈敏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點頭應了一聲，一隻手卻避開他人視線，掐了林如海一把。
林如海神情猙獰，「嘶......」
永旻看向他，面露關懷，「林大人可有不適？」
林如海強裝無事，擺擺手道：「多謝殿下，臣無礙。」說著，轉頭對林煜道：「帶你娘親和妹妹回府，我和殿下入宮去見陛下。」邊說邊給林煜使眼色。
林煜好笑地應下。
林如海微微頷首表示滿意，笑眯眯對永旻道：「殿下，請。」
永旻搓搓手心，心裡想留下，可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跟著林如海回宮，一邊走，一邊回過頭看黛玉。
見他委屈兮兮的樣子，黛玉沖他揮揮小手，又偏過身來對他一笑。
得到黛玉甜甜的笑容，永旻也不覺得委屈了，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林如海有些牙疼，若不是還記著身份，都恨不得把這小子趕得遠遠的。
之後黛玉還跟著爹娘到榮侯府去，那是與夢裡大不相同的賈家。
顧沁婷拉著賈敏敘話，姑嫂二人面帶微笑，說起往事。
黛玉也見著賈家的姐妹，二姐姐賈珊是個溫柔的性子，三妹妹探春行事爽利，頗有些要強，甯府的賈珞妹妹很可愛，和黛玉有許多話聊。
用膳前，男人和女眷們見上一面。
四歲時的夢境，黛玉差不多已經忘記，可看著其中一個表哥忽然覺得眼熟，不過想著自家娘親是表哥們的姑媽，她便沒放在心上。
賈寶玉卻一愣，脫口而出那句經典臺詞。
屋裡眾人一靜，回娘家的賈元春笑著打圓場，「林妹妹是姑媽的女兒，姑媽又是我們賈家嫡嫡親的姑奶奶，說起相貌，肯定有相似之處。」
眾人都笑著說是，又聊起其他的話題，只賈瑚不著痕跡地看了賈寶玉一眼。
黛玉這才隱約憶起當年的那個夢，不過後面也發生摔玉的事，回府後，此事便被她撂在腦後。
要說黛玉入京，最期待的事莫過於到第一女子書院入學，她在揚州也在女學讀書，可京城第一女子書院在大齊女孩子們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
黛玉在書院裡如魚得水，還交上幾個小姐妹，又有賈家幾位表姐妹相伴，每日琴棋書畫詩酒茶，快活得不得了。
永旻長大了，即便如今男女大防沒那般嚴，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去書院找黛玉，去林府呢，又有林如海和林煥在，於是他就只能在宮裡等顧沁媛什麼時候邀賈敏和黛玉入宮，或者時不時往林府送禮物。
這時的黛玉於永旻而言仍是個長相好看的小玩伴，倒沒其他的，但隨時間的推移，永旻的心思不知不覺發生點兒變化。
幾個兄弟中，永旻是有些呆，可他並不笨，加上身邊有父母、大哥大嫂和姐姐姐夫這幾對例子，怎可能察覺不出自己的心意。
十五歲的一個夜晚，永旻一整夜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第二天頂著個黑眼圈被太后好生說了一頓，「這張小臉蛋兒，你不心疼，祖母可心疼。」
永旻咧嘴對太后笑，倒沒提為何弄成這樣，只心裡想：玉兒妹妹年紀小，就算他現在說想娶玉兒妹妹，也還要再等幾年，何況林大人和林二哥一定不會輕易讓他抱得美人歸。
追妻路遙遙，即便永旻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沒曾想最大的阻礙竟不是林大人和林二哥。
黛玉及笄後在書院裡做小先生，閒暇時還與小姐妹組詩社、寫詩集，十七歲時她取了個瀟湘居士的別號，將自己多年寫下的詩詞印成書籍，放在書肆售賣，所得銀兩均捐予善堂和慈幼院。
顧沁媛聽說此事，再高興不過，與五王妃、玉容公主商議後，專門拿出一家鋪子，提出將書院學生寫下的詩文編輯成冊，放在鋪子中售賣，所賺銀錢一部分給學生，一部分也送去善堂。
大齊突然多了好些女詩人、女詞人，所寫詩詞靈氣十足、才華橫溢，不必男子差。
小部分男人心生憤懣，口中嘀咕著女子無才便是德，但那終究是少數，大多數男子對女子的才學很是讚賞，就連許多大儒對此也頗為稱讚。
黛玉見狀，于寫詩作文更是上心，甚至還開始寫話本子。
黛玉有想要奮鬥的事業，永旻自然不能阻止，長歎口氣後，開始在畫上下功夫，他也要加油才是。
永旻十九歲那年，在畫壇中略有名聲，其他人不知他的真實身份，只知畫壇冒出一梧桐散人。
這幾年，每隔幾月，永旻都會打發人往林府送畫。
賈敏笑著點點黛玉，問道：「和娘說說，你是如何想的？」
黛玉抿嘴一笑，看看竹簍中的畫卷，又瞧瞧牆上幾幅桃花圖，心裡泛著甜意。
第二日黛玉派人去王府送帖子，邀永旻外出踏青。
護城河畔，楊柳依依，隱隱可以望見白馬寺上的桃花林。
永旻遞給黛玉一支玉簪，語氣有點忐忑，「前幾日做的，玉兒妹妹可喜歡？」
黛玉接過，拿在手中把玩，視線看向永旻的手，問道：「可有受傷？」
永旻笑著搖頭，舉起雙手給她看，白皙修長的手，除了繭子，倒沒有傷痕，「你瞧，沒事。」
黛玉莞爾一笑，將簪子遞給他，偏過頭，「幫我簪上。」
永旻長呼一口氣，穩住心神，輕輕將玉簪簪在黛玉的髮髻中。
傍晚時分，永旻送黛玉回府，在林府大門口，他鼓起勇氣向黛玉道：「明年春日，我能否娶你入門？」
黛玉回眸一笑，沖他眨眨眼睛，道：「好。」
二十歲那年，永旻終於將黛玉娶進王府，隨後的日子，你寫詩，我作畫，時不時還要出京遊玩，小倆口再是恩愛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甜蜜蜜∼
第一百零二章
（後世人番外，沒有串頻道）
劉盼娣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長在新世紀卻深受重男輕女老思想之苦。
劉家很窮, 是真的窮, 揭不開鍋算不上, 但家裡的孩子都吃不飽穿不暖, 可即便如此, 劉爸劉媽還要冒著罰款的風險繼續生，直到生下一個兒子。
劉盼娣直到死都記得弟弟出生時，爸媽滄桑悲苦的臉上綻放出來的燦爛笑容, 好似生活突然就有了盼頭。
可不是盼頭，劉盼娣嗤笑, 沒瞧連她名字裡都有個盼字。
小時候什麼都不懂, 跟在兩個姐姐身後洗衣做飯帶弟弟，再長大些拿起小鋤頭下地幹活, 若不是七歲那年村裡來了好心人要資助鄉村孩子上學, 恐怕這輩子她便要重複劉媽的命運。
孩子去上學, 劉爸劉媽第一反應不是什麼九年義務教育, 也不是有人資助自家不用花錢, 而是三個女兒去上學, 家裡的活兒沒人幹, 兒子沒人帶。
村長和好心人都來勸, 他們硬著頭皮愣是不答應，最後還是一家親戚開口，「女兒讀點書以後嫁人還能多收點禮錢, 再有小寶以後肯定是要讀書的，先讓二丫和三丫去，反正她們歲數小也幹不了什麼活，讓她們去學校好好讀以後還能教弟弟。」至於大丫肯定是不能走的。
劉爸劉媽一聽，好像還有點道理，就先把劉盼娣和她二姐送去上學，當然，兩個小姑娘每天放學回家後要幹的活一點也不比之前少，可劉盼娣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累，晚上趁著月光還要教大姐今天學的知識。
那是三姐妹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但很快，幸福就被打破，大姐十八歲被劉爸嫁給一個鰥夫，收了人家一萬塊的禮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錢，夫妻兩興奮得都沒睡著，就像是又生下一個兒子，貪婪的夫妻兩隨即將目光轉向另外兩個女兒。
二丫讀過書，自然不甘心就這樣被當作貨物賣出去，於是在她滿十六歲的時候，帶著偷偷辦下的身份證和撿垃圾賣來的錢逃了。
劉盼娣當時對二姐是有怨的，怨她為什麼把自己留下，為什麼不帶自己走，可她又希望二姐在外面能有個好的開始。
逃走一個女兒，劉家夫妻勃然大怒，對剩下的女兒看得格外緊，生怕她跟著逃走，書也不讓劉盼娣讀，即使她剛跳級考上鎮上的高中。
餘後的日子實在昏暗，劉盼娣不願去回想，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今生的她每日都要念叨一遍。
是的，她重生了，亦或者說穿越。
新的家人對她很好，家裡只有她一個女兒，可爹娘卻從未說再生個弟弟，她如今不叫劉盼娣，秀才爹爹給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叫皎皎。
劉皎皎來到一個奇怪的新世界，明明是古代，可當今竟是個女皇帝。
女皇帝？劉皎皎只在初中歷史課本上知道唯一一個女皇帝，可這個世界不僅有則天皇帝，居然還有一個女帝。
劉皎皎的疑問很快得到解答，七歲那年秀才爹爹抱著她到女學報名讀書，在書院裡先生將先秦到大齊永泰十年的歷史統統講述一遍。
好吧，原來不只她一個穿越者。
大陳皇帝先不提，只說本朝的昭敏皇后，女帝的曾曾祖母一定是個穿越女，又是玉米土豆，又是女學的，她劉皎皎當初也看過幾本穿越。
與宣平皇帝開啟皇家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昭敏皇后固然令人欣羡，但天下女子最感激的還是昭敏皇后和幾位書院創始人一同創辦女學，提高女子的地位。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裡，劉皎皎托著腮如是想到。
現世當然比不上前世，但劉皎皎卻喜歡極了，如今她不只擁有慈愛的父母，還能在這個世界大展拳腳。
女帝祖父在世時，因為太子只有一個女兒，加上孫女又實在聰慧可人，他不顧眾臣反對，將女帝立為太孫，同時將女學中選□□的女官聚集在一起成立女部，還創辦女科，允許女子考科舉。
當初朝野上下是如何腥風血雨，書院裡的先生現在想起來額頭都忍不住冒汗，不過轉而頭髮花白的老先生又笑眯眯說道：「幸而瑞親王和瑞親王妃舉全宗室之力，總算讓朝臣們點頭同意女子入朝。」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胖丫頭對劉皎皎小聲嘀咕道：「我家還有瀟湘居士寫的話本子，珍藏版的，皎皎你要不要看，明兒我給你帶。」
每回見身著青衫的同窗戴眼鏡，劉皎皎就忍不住嘴角抽搐，好在這些年她已經習慣了，工部那些大人們實在厲害，反正她覺得這輩子指不定還能再見著一些「高科技」。
至於瀟湘居士的話本子，瑞親王和瑞親王妃，別號梧桐居士和瀟湘散人，劉皎皎也聽她娘提過。
劉母最喜歡瀟湘居士的話本和詩詞，聽說當初劉秀才和劉母就是在紀念居士的詩會上認識的。
對了，居士的真名叫林黛玉，劉皎皎也早就知道，畢竟瀟湘居士老年直接用真名出詩集、寫話本，後來梧桐散人也跟著在畫上題真名。
快活成人瑞的瑞親王和瑞親王妃，死前還能助先帝發起女權運動、立女帝，劉皎皎只能表示：真不愧是天上來的仙子和仙夫！
為什麼劉皎皎這麼肯定這個林黛玉一定是那個林黛玉？
呵呵，京城裡的榮寧二府還在呢，更別提第一女子書院檔案室牆上掛著的兩幅畫，分別是書院第三任院長薛寶釵和副院長賈探春的肖像畫，再有當年京城有名的怡紅公子賈瑛，小名可是叫賈寶玉。
別以為她前世只念過初中就沒讀過紅樓夢，要知道黛玉入賈府這一段還在初中必修課本上呢。
其實劉皎皎還真不太記得紅樓夢具體講的是什麼，但肯定不是這一版。
不過紅樓什麼的與她沒多大關係，如今劉皎皎最重要的是參加京城第一女子書院的選拔考試，她忙著看書背書刷題，沒空去追根溯源。
這個世界為什麼變成這樣，重要嗎？並不重要！
劉皎皎只知道自己今生要追尋什麼，考科舉，入朝堂，這一生她要繼續沿著前輩的步伐解放婦女，推動女權運動，她要證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皎皎，出來吃飯，明兒還要去考試呢。」劉母沖書房喊道。
「欸。」劉皎皎應道，「娘，我馬上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唔∼番外到這裡就完啦，其實本來還打算寫個賈家的番外，但考慮很久覺得沒什麼必要。
這個番外借後世人之口點明紅樓裡的姑娘都有個好結局∼（希望沒有串頻道，其實身邊真的有這種重男輕女的例子，真的希望可愛的小仙女們都能有幸福快樂的一生∼）
謝謝小天使們快三個月的陪伴∼心裡也十分不舍∼
第一篇文，有很多不足，會繼續加油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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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末法世界最後一隻妖精，方小草活的很悲催，因為總有神仙找她借錢……
孫悟空微微挑眉，「當初你在五指山下蹭了我那麼多年靈氣，打算什麼時候還？」
方小草搓搓褲兜裡僅剩的幾張毛爺爺，顫抖著聲音道：「大，大聖，要不我再借你點錢？」
其實就是各路神仙下凡到新世界吃吃喝喝，順便賺功德的故事！
設定神仙下凡後自身的法力不能用，一開始過得很貧窮，所以要找女主借錢，不過後來就是憑藉自身魅力各種爽爽爽！
排雷：人物可能ooc，跪求不要拍磚。
謝謝雲一、小小燕子飛啊飛的地雷∼
謝謝「小小燕子飛啊飛」,「萌萌的我」的營養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