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風料峭，小青裹著身上的青花襖裙，跟著白素貞往白府外走，邊走邊說：「為什麼非要找許仙啊？我們在峨眉山過得不好嗎，成仙有什麼意思！」
白素貞捋了捋白紗飄飄的袖口，緩緩道來：「沒辦法呀，隔壁山頭那個討厭的九尾狐非要和我搶妖界第一美人的稱號，乾脆我成仙，將這浮名讓與她便是了。」
小青低頭看了看被殘雪浸濕了的繡花鞋，撇了撇嘴：「杭州城叫許仙的這麼多，昨天和前天那幾個確定都不是姐姐你的恩人？」
「當然不是了，就算是一千年過去了，我也還記得那小牧童生的眉清目秀，絕不是前幾天那幾個寒磣樣的。」白素貞頭搖得飛快。
「……確定？都轉世那麼多回了，生的寒磣又不是不可能，我瞧著昨日見著的那個大爺就是，恰好不也是放牛的？我昨兒個又去縣府看了看，還剩一個叫許仙的，家住城東，是藥鋪的學徒。」小青邊走邊說。
「應該就是他了，我們去看看。」白素貞篤定地笑道。
三月的杭州城雖冷，風景卻極好，而風景最美的那處便是西湖，行客眾多，在路上與她們逆著走，十有八九會回過頭看她們兩個，目露驚豔之色，小青翻了個白眼，嘟囔道：「有什麼好看的。」
白素貞臉上漾開一個嫺靜優雅的笑：「有時候生的美，確實令人煩擾，但是小青，注意儀態，切記不許翻白眼。」
小青在走了許久的路後，越發煩躁：「不想走了，這裡人真多，想飛不能飛，想地遁也不行。」
等到了城東，七彎八繞之後，終於找到了許仙的住處，看著那小小的瓦房，小青沉默良久：「這許仙……好像挺窮啊。」
白素貞卻笑了：「這才好辦，我助他脫貧，不就算是報恩了？」
恍然大悟的小青忍不住點頭，姐姐那幾千年果真不是白活的，生活閱歷之豐富確實是她所不能及的。
巷子裡沒人，白素貞對小青道：「知道你無聊得很了，我先隱身進去看看，你且四處逛逛，記得別走太遠。」
小青如蒙大赦，如風一般就往巷口沖了出去。
不遠的街角處有個賣糖人的老人，小青嘴唇微動，手伸至背後撚了撚，不一會兒手中就多出了幾兩銀子。
她拋了拋手中的銀子，唇邊展開一個笑，抬腳便往街角處走。
才沒走幾步，就見街角處的老人搖身一變，變作一個妙曼無比的女子，她掩唇而笑，伸手一揮，那擺著糖人的架子便化作齏粉。
雞精？小青辨認這人真身後，皺眉將手中的銀子隨手扔進腰間荷包，還以為此番出來能吃個糖人呢，沒想到是個雞精在這作怪，害她白高興一場，不過這雞精道行恐怕和她差不多，她一時都沒分辨出來。
沒興趣管這個雞精要作什麼妖，小青正欲轉身，突然一陣疾風而至，一個白色身影從她面前掠過，掠過便掠過，力道偏偏大的很，差點將她撞到地上。
這就讓她很不爽了，好端端的賣糖老人是個雞精也就罷了，這衝撞她的人還這般不懂禮數，連她這個妖都知道何為人間禮數，這人竟連句道歉也不會，好歹從前在峨眉山，她也是山中一霸，如今到了杭州城，竟叫人輕怠至此。
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小青足尖輕點，躍至半空，緊隨那白色身影，不一會兒，那身影便停在了原先雞精所在的街口。
那人欲再追，小青眼疾手快就拉住了他，道：「你撞了人都不曉得道歉？今天你青奶奶便教教你何為禮數！」
街口的雞精轉瞬便不見了，那人轉身，神色肅穆，眉頭緊皺，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她看了許久。
……和尚？
小青怔住了，良久後才細細打量面前這個身著白色僧袍的和尚，眼眸深邃，眉如墨畫，生的極好看，偏偏當了個和尚，真可惜。
「青蛇，放手。」眼前的和尚啟唇道。
小青低頭一看，這才看到自己還拉著和尚的手腕，她趕緊放開，眼前這個和尚的道行根本不是她可以比的，她思索片刻，要不算了，她一個妖精幹嘛非得找和尚麻煩，能屈能伸將來回了峨眉山才能繼續做她的山大王啊！
「那個，我應該是找錯人了，先走了。」小青往後退了兩步，轉身便走。
才走了沒兩步，便聽見身後和尚低沉的聲音響起：「青蛇，你擾我捉妖，可算是懂禮數？」
小青聽了這話，怒了，轉身便道：「明明是你這和尚撞了我在先，你竟還嫌我擾你捉妖，若非你撞我，我又怎會擾你？」
和尚又將眼前青蛇望了一眼，千年蛇妖，道行卻不高，也未造殺孽，他斂目道：「如此，便算貧僧有錯，但是青蛇，切記勿造殺孽，否則，貧僧定會捉你入缽。」
什麼意思？道了歉還不忘恐嚇一番，哪有和尚這麼凶，出家人的慈悲為懷去哪兒了？小青甩了甩袖子，不準備與這和尚理論，正要走時，就聽見一聲清越的「法海禪師」。
遠處有個年輕人，頭戴方巾，身著短衣，腳踏布鞋，肩上背著個醫箱，生的眉清目秀，他快步走向和尚，笑著問候道：「法海禪師今日怎的在此？」
與法海打好招呼後，許仙又朝小青微微一揖，算是對她的問候。
小青邊沖這人笑邊想，原來這和尚叫法海，她記住了，待她回去好好修煉，屆時再尋他報仇。
她正想著，便聽見法海同樣朝那人問候道：「許施主，貧僧途經此地捉一妖，尚未捉住，還望施主小心不相識之人。」說罷，遞給許仙一張符紙。
這人姓許，恰好又背著藥箱，該不會就是她們要找的許仙吧？
小青盯著許仙看了許久，直到他謝過法海又道別離開後，才緩過神來。
「青蛇，勿打他主意。」法海離開前說了這麼句話。
小青在原地冷哼，她打許仙什麼主意？她又不報恩。
法海走後，小青思及那個雞精或許還在附近，沒錯的話這許仙就是姐姐的恩人，既如此，那她得先護著這許仙不能讓他出事。
許仙人看著瘦弱，走得倒很快，她忙跟上許仙的腳步，不曾想，她距離許仙不過幾步，便能感受到一層屏障，讓她無法近許仙的身。
想到法海剛剛給許仙的符紙，她禁不住皺眉，法海禿驢老奸巨猾，難怪剛剛徑直就走了，也不怕她這個蛇妖對許仙做什麼，原來是算准了憑她的道行，根本近不了許仙的身！
許仙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便見一身著青花襖裙，眉目妍麗的姑娘，是先前與法海禪師站在一起的姑娘，她在他身後不遠處跟著，不近不遠，恰好五步。
他停下，那姑娘也停下，他便問道:「姑娘這是跟著我？敢問姑娘名諱？」
「是，法海禪師讓我護送許相公回到家中，近日這附近有精怪出沒，你喚我小青便可。」小青笑了笑說道。
許仙也笑:「原來是這樣，法海禪師給了我符紙，一般精怪妖物近不了我身，我見小青姑娘距我甚遠，若不是先前見你與法海禪師在一處，我便要懷疑你是那妖怪了。」
小青暗笑，我不僅是妖，還是只修行近千年的妖，法海害我心情不好，若你不是姐姐恩人，我定要露出真身嚇一嚇你！
再走一段路，許仙就停在了那間瓦房前，向小青道別:「多謝姑娘一路相護，我家已到，只是家中長姐不在，不便請姑娘進屋小坐。」
「沒事，我這便走了，告辭。」小青轉身便往巷口走去。
百無聊賴沿著牆走至巷口，突然幾滴水滴到小青頭頂，她抬眼一看，還有幾根冰棱殘留於屋簷下。
她輕輕一躍，折下一根，放入口中，冰冰涼涼的，挺舒服。
像是尋到了什麼新奇玩意兒，小青微微揚唇，眉目都舒展開了，一掃先前的鬱色，準備再去尋一根冰棱。
沒成想，一抬眼卻看見不遠處屋簷上的隨風飄揚的白色僧袍。
嘖，是法海。
第2章
和尚果然討人厭，其中法海這和尚尤為討厭，小青暗暗翻了個白眼，加快步伐就要走。
沒走幾步又是一陣疾風掠過，法海穩穩當當停在她面前，開口便問:「青蛇，這附近有一道行極深的妖，你可認識？」
廢話，她當然認識，那可是她姐姐，但是她憑什麼要告訴法海這禿驢？
沉默片刻，小青抬眼看法海，只見他神色肅穆，身形一動不動宛如入定，大有她不說便不讓她走之勢。
「和尚讓開，別擋我路。」小青深深地皺眉。
法海巋然不動，只問她:「你與那妖氣息極其相似，說吧，你們來杭州城圖謀什麼？」
「關你何事？和尚我們今日初見，你便處處與我作對，怎麼，見你青姑娘貌美，想破一破你那無趣的清規戒律？」小青氣急而笑，撫了撫耳畔髮絲，唇邊揚起一抹妖冶的笑，朝著法海走近了幾步。
眼見著法海的臉慢慢變黑，神色越發冷峻，小青呵笑一聲，趁他出神之際，縱身一躍躍上法海原先站著的屋簷，大喊一聲:「法海禿驢，你莫要再癡心妄想了，你青姑娘喜歡有頭髮的！」
法海神色冷冷，看著屋簷上的蛇妖，只見她捏訣施了個法，一瞬便消失不見，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卻還在空蕩的巷子裡迴響。
「吱呀」一聲，離巷口最近的木門被人從裡打開，然後跳出一個黃口小兒。
那小兒看了眼不遠處的法海，突然咧嘴笑了，門牙處空空如也，笑了一會突然想起自己沒有了門牙，又趕緊用手包住嘴繼續笑，被法海看了一眼，也不害怕，蹦蹦跳跳往門內去了，邊跳邊笑:「祖母快來看，外面有個和尚追姑娘了！」聲音大得和那青蛇剛剛喊的不相上下。
法海神色不變，握著擎天禪柱的手卻緊了又緊，察覺到許仙家中那股妖氣消失後，靜默片刻，便回了金山寺。
那小童攙著老婆婆出門，步履飛快，邊走邊道:「祖母你快去看，那追姑娘的和尚就在巷口！」
老婦人走到門口，望了眼巷口，別說和尚了，連落葉都不見一片，皺著眉就開始教訓孫子:「平日在學堂就不好好念書，回到家了還騙我老婆子，我老婆子一點聲音都沒聽到，你這孩子偏要說有姑娘和和尚說話，等你爹回來我叫他教訓你。」
說完抽回被那小童扶著的手，顫顫巍巍地逕自往回走。
留那小童一人在門口，眼中含淚委委屈屈小聲道:「明明是祖母您耳朵不好使才沒聽見，竟然說我騙人，還要叫我爹教訓我……」
彼時小青回到白府嗑瓜子，才嗑了沒幾顆，一陣清香隨風而至，等清香散去，白素貞就站在了她面前。
「怎樣？姐姐見到許仙了？」小青放下手中的瓜子。
白素貞往旁邊椅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喝完了，才慢慢說：「見到了，先前他家中無人，後來他才回來，但院中曬有女人的衣裙，他難道成親了？」
小青搖搖頭，咽下口中的瓜子仁，開口道：「應該不是，他家中好像有個姐姐。」
「原來是他姐姐，你這是如何知道的？」白素貞抓起一把瓜子，放置在幾案，用她的蔥白玉指一顆一顆剝了起來。
想起今日的事，小青就來氣，她憤憤道：「我今日碰上個和尚，反正是結下樑子了，後來又碰上許仙，他與那和尚好像相識，因附近有一雞精作祟，我怕雞精找許仙麻煩，便送他到了家門口，是他自己與我說家中長姐不在不便請我進去。」
白素貞了然點頭道：「原是這樣啊，想不到這許仙倒是個正人君子。」
小青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繁文縟節多得很，人間就是麻煩，還不如回峨眉山呢。」
「是嗎？回峨眉山可沒有瓜子糖人這些小玩意兒了，你捨得？」白素貞笑著問。
「捨得啊，怎麼捨不得，反正等姐姐你報完恩升仙後，再等我……等我將那和尚教訓一頓，我便回峨眉山做我的山大王去了，到時候叫那些山精下山給我買去。」小青嘴硬。
白素貞明顯不信，將手中剝好的瓜子仁往小青面前一擺，問道：「要不要？」
小青眼疾手快，抓過白素貞手中的瓜子仁，一把往自己嘴裡倒去，口鼻間滿滿都是瓜子仁的香味，她滿足地眯起了眼。
白素貞卻皺起了眉，剛才小青衣袖揮過來的那一刹，她嗅到的是一陣不尋常的檀香味，清遠縹緲，小青今日碰到的，絕非是普通和尚。
「小青，你先別吃了，與我說說你今日碰上的和尚。」白素貞皺眉，伸手將裝著瓜子的盤子移到了自己面前。
「那個和尚？他有什麼可說的，討人厭的很。」
小青說完，見白素貞面露急色，才恍然驚覺自己今日碰上的和尚可能不簡單，便認認真真將今日的事給說了一遍，最後說到那和尚叫法海時，只見白素貞面色一變，肅穆至極。
「怎……怎麼了？那和尚怎麼了？」小青小心翼翼問道，她該不是真惹了個極其了不得的和尚吧？
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了，因為她聽見白素貞說：「法海？你可知他是金山寺的住持，手中那個金缽可將你煉化，叫你灰飛煙滅！你竟還敢說要去找他尋仇？」
惹不起惹不起，她雖沒探出那和尚法力，卻也沒想到他這麼厲害啊！還以為那法海只是個脾氣不好熱衷收妖的討厭和尚。
長歎一聲，能屈能伸是她小青一貫的做妖準則，碰見比她弱的欺負欺負沒事，碰到比她強的了，那她就繞著走，但既然她惹著法海這個厲害的了，那大不了，她去給法海賠個禮道個歉？
想到她離開時那放肆的言語以及法海難看的臉色，小青更堅定了要去給法海賠禮道歉的心。
萬萬不曾想到，她這峨眉山上超凡脫俗不屑人間俗禮的千年蛇妖，竟有一天會無奈走上這條給人送禮的俗路，還是給一個和尚送，真真是無奈至極。
旁邊的白素貞一臉擔憂：「小青，切記別再與那法海禪師有接觸了，往後見了他躲遠些你知道麼？你不是他的對手……」
小青胡亂點頭應聲，腦子卻在想要給和尚送什麼比較好。
外邊日頭正好，積雪在一點一點融化，正午時分，終於能感覺到些暖和之意，小青抓一把瓜子，邊往外走邊說：「姐姐我出去玩會兒啊！晚點回來。」
小青一路往最繁華的街道走去，準備看看有什麼可以買給法海。
上次她就聽見隔壁李員外夫妻倆在商量給縣令送的禮要買什麼好，李夫人說給縣令夫人買套頭面，李員外說給縣令送上幾壇陳年女兒紅。
小青雖不知這兩樣東西是什麼，不過就沖隔壁那財富滔天的樣子，總該是好東西。
但是頭面和女兒紅要去哪兒買啊？
沒辦法，她只好隨手拉了個人，見他穿著華貴，應該挺有見識，便問道：「這位小哥，你可知哪裡可以買到頭面和女兒紅？要好的！」
那公子哥看了小青一眼，笑了，又看了眼小青拉住他的手，挑了挑眉，也沒叫小青放開，只說：「最好的頭面便是在玲瓏閣，上好的女兒紅嘛！千秋坊的很是不錯，但在下家中倒有幾壇陳年女兒紅，喝過的無一說不好，姑娘若是願意，在下就可送姑娘一套玲瓏閣的頭面，只需姑娘陪在下對飲幾口便好。」
說罷，搖起手中摺扇，好一副玉樹臨風的瀟灑模樣，但小青想也不想直接道：「不用，我有的是銀子，你只需告訴我玲瓏閣和千秋坊在哪兒便可。」
那位公子怔了片刻，最後還是給小青指了方向，只聽見小青一聲「謝了」，不過轉眼功夫，就不見她了。
他收了手中摺扇，望著小青消失的方向，微微揚唇，這姑娘，挺有點意思。
小青如風一般往城南的玲瓏閣走，一間一間鋪子看過去，終於看到了玲瓏閣，望瞭望金色的牌匾，這裡的東西拿去賠禮總該不會有問題，她拍了拍荷包，慶倖那個大冷天搖扇子的傻人指的路倒是沒錯。
這一拍荷包才發現，裡頭只有幾兩碎銀，她趕緊變了幾兩金子出來，往玲瓏閣裡走。
裡頭有個穿金戴銀的夫人，見了小青忙迎上來，笑問道：「姑娘是想買些什麼啊？」
小青道：「我想買些頭面，你這有嗎？」
「有啊，昨兒個剛新做出來一批貨，我瞧著特別適合姑娘！」那夫人引小青往右面走。
小青正想說不是她用，想讓那夫人找個適合和尚用的。
話還未出口，那婦人便端了一朱紅漆盤出來，放在小青眼前，讓她看是否喜歡。
整整一盤的簪釵墜，很是好看，小青也很是心動。
但是……和尚能用？他沒頭髮啊！
「頭面就是這個？」小青問那婦人。
婦人點頭，「是啊，若是這套不喜歡，我再換套給姑娘看看？」
小青擺擺手：「不，不用了，我不買了。」說完便匆匆往外邊走，長歎一聲，沒想到頭面便是這些首飾，她若給和尚買了套頭面過去，恐怕就不是賠禮了，而是去戳他傷口尋他麻煩，畢竟，沒有頭髮真的是件很值得傷心的事。
小青搖搖頭，往城西的千秋坊趕去，希望這回不是白跑。
但是當她望著一面幡旗，上面洋洋灑灑寫著三個大字——醉千秋，加上鼻尖縈繞的濃郁酒香，都不需進去了，這千秋坊必然是賣酒的啊！
小青轉身就走，心中鬱氣翻湧，和尚能喝酒嗎？當然不能啊！
還有，酒為什麼非要叫女兒紅這種名字啊！
第3章
從城東跑到城西，也沒能買上一樣能給和尚的賠禮，大概命裡註定不對頭吧，小青無奈搖搖頭。
她隨意在街上亂晃，突然聞到一陣撲鼻的香氣，是燒雞的味道。
舔了舔嘴角，小青抬腳就往那賣燒雞的鋪子走去，她嘴唇微微張合，喃喃道:「和尚，可不是我不誠心給你道歉，天都快黑了，尋不到合適的我也沒辦法。」
進了鋪子點了兩隻燒雞，小青哼哧哼哧就開始吃了起來，邊吃邊想，若是叫那今日碰見的雞精瞧見她在這兒吃燒雞，不曉得會不會生氣……
不知不覺吃了一隻半燒雞，還剩下半只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小青將那半只用油紙包好了，往袖口一塞，便出了鋪子。
她走得急，拐角處的人走的也突然，於是兩人便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一處。
小青穩穩當當站著，那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男子卻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人是站穩了，懷中抱著的幾個白麵饅頭卻一骨碌滾了好遠。
看了看那幾個沾上塵土的饅頭，「要不，我賠你吧？」小青說。
那男人搖搖頭，看了眼小青，開口道:「不必，是我突然走出來，撞了姑娘。」
小青看著男子，很明顯的書生扮相，白色衣角處有個補丁，她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法海，想法海和這書生差別真是大，這窮書生被她撞掉了饅頭卻不要她賠，法海撞了她反倒對她一陣恐嚇。
這樣一想，小青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愧疚，正巧看見不遠處有賣饅頭的鋪子。
「稍等。」小青扔下這一句話，便匆匆往那鋪子走去。
從荷包中掏出幾兩碎銀，遞給賣饅頭的大爺，說道:「給我十個饅頭。」
大爺麻利地裝了十個饅頭，一看小青手裡遞過來的幾兩碎銀，忙道:「太多了太多了！只要兩個銅板就好。」
小青靜默片刻，而後遞過一兩碎銀，說道:「那我就買一兩銀子的吧。」
老大爺開始端起一個一個蒸籠，最後裝了一麻袋的饅頭給小青遞過來。
她目瞪口呆接過那一麻袋，一把拎起之後，便往那書生走去，走至那書生面前，將油紙袋往他懷中一扔，說:「賠你的，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書生眼見著小青拎起半人高的麻袋，裡頭滿滿裝著的都是饅頭，只見她健步如飛，不一會兒就從視線中消失了。
書生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恐怕，他拎不起那一袋？
小青拎著那一麻袋饅頭，邊走邊笑，皇天不負有心妖，終於還是叫她找到給和尚的賠禮了！
她甩了甩那碩大的麻袋，笑得越發開懷，禮輕情意重嘛，和尚會懂的，畢竟這袋東西能當他大半個月的口糧，況且，這一大袋，可一點也不輕！
夕陽西斜，晚風帶來陣陣寒涼之意，小青往金山寺走去，一路上惹盡眾人目光，還不斷有人湊上來問裡頭背的是什麼，也有遠去的人說「這姑娘力氣真大」。
她強忍不耐，在心中將法海罵了千千萬萬遍。
等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小青也走到站了金山寺門口。
奈何，她根本進不去，這金山寺門外，滿是佛文經咒築成的屏障，專門攔妖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小青決定，今日了斷了與法海的仇怨，往後再見著他，她必然繞著走！
小青覺得金山寺總是有辦法進的，凡人都能進去，她為什麼進不了，不過需想些法子罷了，比如去爬金山寺後面的那座山。
飛至後山后，小青將那麻袋往樹邊一靠，就開始尋屏障較弱的一處，準備悄悄破了屏障進金山寺，然而她尋了大概近一個時辰，仍舊沒有尋到。
抬眼望瞭望天邊那一輪皎潔明月，小青終於放棄了，何必呢？大不了從今往後見那和尚便繞著走就是了，賠禮道歉這種人間禮俗或許根本就不適合她這種超凡脫俗的妖！
小青順腳踢了旁邊一株桃花樹，哢嚓一聲，樹應聲而倒，她笑了一聲，心情突然大好，果然她與和尚不對頭，沒必要委屈自己來賠禮。
看也不看那袋饅頭，她拍拍手掌，順勢坐到了那棵倒在地上的桃樹上，掏出藏在寬大袖口裡的半隻燒雞吃了起來。
看著月亮，吃著燒雞，真是人間一大快意之事！
然而燒雞還沒有吃兩口，便聽到遠處傳來的細微腳步聲，腳踏在落葉上，沙沙作響。
探查不出氣息，不是凡人，便是法力比她高之人，小青捏了捏手中的燒雞，隱了身準備看看是什麼人。
人還未出現，倒是聞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冷香，小青皺眉，仔細在腦中回想究竟是哪位熟人。
還沒想出，便見一身著白色僧袍的和尚遠遠朝這邊走來。
原來是法海身上的檀香味，小青翻了個白眼，也不準備現身，捏了訣就要走。
「且慢。」那聲音清清冷冷，卻暗含威嚴。
小青身子一愣，這是被發現了？
既然被發現了，她乾脆現身，看向那在月光之下的白袍和尚，語氣生硬，問道:「喊住我幹什麼？」
說完這句話，小青心道不對，這和尚惹不起啊，她怎麼又開始胡亂說話？
法海卻好似不介意小青如何說話，只問她:「你來金山寺後山做什麼？」
小青低頭看了看手中所剩無幾的燒雞，輕聲猶豫道:「吃……吃燒雞啊。」
本想再說一句她來給他賠禮道歉來了，然而此刻面對法海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聽到她那句荒誕的吃燒雞，果不其然，法海深深地皺眉了。
過了很久，小青也沒聽見和他說話，只見他眉宇間竟有些無奈。
見法海不說話，小青覺得她應該可以走了，才剛踏出一步卻又聽見他道:「青蛇，樹是你弄倒的？」
小青下意識搖頭，一句「不是啊」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就見法海目光炯炯將她盯著，似要將她看透。
臉一紅，小青忙低頭，她自化形來的五百年，坑蒙拐騙無數，就從來沒有別發現過，然而今日，好像要敗在法海手下了，這臭和尚果真是她的剋星！
「好吧，是我……但我並非有意。」小青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法海有些意外，這青蛇怎麼突然轉了性子一般，先前還那般戲弄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怎麼才過了半日，人就變了？
但無論怎麼說，這樹絕不可能是她無意間弄倒的。
法海走近細細一看，果然在樹幹上看見一個極其明顯的腳印。
小青神色訕訕，拿著燒雞的手瞬間不知道往哪兒放，此時此刻的和尚竟讓她有種做了錯事被姐姐教訓的感覺。
「我賠你一棵好了，明日我就給你搬一棵來！」小青信誓旦旦，看著法海道。
法海似有些無奈，歎了口氣，良久後才道:「樹根尚在，你將樹栽種回去。」
小青瞪眼，叫她種樹？竟叫她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姑娘種樹？和尚真是好狠的心！
經不住法海的炯炯目光，小青將手上燒雞一扔，不情不願開始施法，將那桃花樹移進原來的土坑中。
「好了吧？好了我便走了。」小青說道。
法海手中撚著佛珠，眼中帶著慈悲，對小青道:「青蛇，貧僧見你未造殺孽，勸你一句，回山中修煉，千百年後，或可得道，切勿留戀人間。」
「那我要是不走呢？」小青眯眼，好端端的這和尚怎麼又開始說教？
「你若執意留於人間，做了錯事，犯了殺孽，便休怪貧僧不客氣，將你收入缽中，這話你且記著，回去也告訴你那同夥。」法海收了眼中慈悲，冷冷道。
小青問:「倘若我們是來做好事的你又當如何？」
聽了此話，法海嘴角在一瞬間揚起，嗤笑一聲，便又放平了嘴角，問道:「做何好事？青蛇你且說說。」
明顯是不相信的樣子，小青冷哼一聲:「反正你也不信，我又何必說與你聽？」
「既如此，便給你七日，做好你所謂的好事，便速速離去，回山中修行，莫要逗留於杭州城。」法海轉身道。
「誰想留？你在杭州城一日，我便一日都不想呆，若非姐姐有事要做，我早回峨眉山了！」小青憤憤道。
「如此便好，帶上你那袋子，此刻便速速離去吧。」法海道。
小青這才注意到那一麻袋的饅頭，帶回去？她與姐姐哪個喜歡吃這種平淡無味的白麵饅頭啊！雖說此刻實在很不想給這和尚，但是帶回去也著實沒用。
思索片刻，見法海也沒走，小青拎起那一麻袋的饅頭，往法海走近幾步，將那麻袋往法海懷中一扔，抬起下巴倨傲道:「給你吧，反正我不要了！」
扔下這句話，一瞬間，小青便消失了。
那一袋東西突然撞進懷中，法海忍不住皺眉，剛一轉身，就見那青蛇消失不見了。
眉頭皺的越發深了，法海禁不住搖頭，這青蛇為何總做些不靠譜的事？
扯開袋口一看，裡頭是滿滿一袋饅頭，法海一怔，將袋口合上，這青蛇著實……
無奈，拎起那個袋子，法海往金山寺走去，只是一抬腳，便踩到了什麼，他低頭一看，半隻燒雞。
……定是那青蛇留下的，法海深深歎氣，未造殺孽，收又收不得，然這青蛇卻好像處處尋他麻煩，只能盼著日後不要見到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既然進來了就點個收藏再走
只要輕輕一點，點不了吃虧點不了上當，你值得擁有！(捂臉，不值得也點一點叭)
第4章
小青尚且不知她在法海心中的形象已經從修為不高的千年蛇妖變為了極不靠譜，千年都白活了每天盡做些無聊之事的蛇妖。
等她回到了白府，已是月上柳梢頭之時，白素貞一人坐在院中獨酌，好一幅月下美人之景。
小青卻察覺出不對勁，姐姐只有心情極度煩躁的情況下，才會飲酒。
她急忙過去，往旁邊石凳一坐，問道:「姐姐，怎麼了？你有什麼煩心的事？」
白素貞見小青來了，拿起另一個青瓷杯，給她倒了一杯，才緩緩道來:「小青你說，我向許仙報恩，是否助他脫離貧窮，便算作恩情已報？」
小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點頭道:「當然了，況且，這法子多簡單啊！變出幾箱金子，送給許仙不就可以了？」
白素貞卻皺眉，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輕歎一聲:「難就難在這兒了，白府是我們變的，平日用的銀子也是變的，白府尚可用法力支撐叫它在我們走之前不至消失，然那銀子，過了一日，便是消失不見的呀！」
「對哦！」小青驚覺，「那怎麼辦？」
白素貞搖頭:「不知道，容我想想……」
這一想，便在院中坐到了深夜，更深露重，寒風襲人，小青耐不住凍，回了屋內，白素貞卻不動，在院中獨坐到天明。
小青那一夜也沒睡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日光一寸一寸升起，透過窗櫺，照進床帳。
她一骨碌坐了起來，唇邊展開一個笑容，她有辦法了！
古有俠客刺昏庸帝王，今就有俠女盜黑心銀兩！
這俠女，自然就是她了。
消息仍舊是聽隔壁李員外的牆角聽來的。
話說那日風和日麗，李員外又與他夫人商量著要給縣太爺送禮的事，小青雖不知為何那李員外日日都與他夫人商量著送禮的事，然她聽了隔壁兩次牆角，偏巧兩次都是討論這事。
只聽見那李夫人道:「縣令夫人上次好像說了喜歡玲瓏閣的青玉翡翠鐲，不如就送這個？」
李員外:「不妥不妥，這只送一個鐲子，若是夫人與縣太爺說了，豈不是要叫他不喜了？記得多送幾樣，」
說完，又道:「也不知道到底送什麼好，不如效仿方佃戶，直接給縣太爺送金條，你看這法子可還是個好法子？」
李夫人:「非也非也，這太過直接，恐叫縣太爺怪罪，你當太爺銀錢不夠多麼？送禮送的就不能稍稍含蓄些？」
……
小青不知這倆人要如何個含蓄法，這倆人送的東西恐怕也靠譜不到哪兒去，然而她卻從這段對話中抓到了重點——
這縣太爺，不僅是個貪官，還是個頂頂有銀子的貪官！
盜不義之財，是俠客所為，許仙千年前是個善人，今世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她盜縣太爺這貪官的財消許仙好人的貧，總歸是沒錯的。
小青趕忙去找白素貞，興奮道：「我有辦法了！姐姐你莫愁苦，不需五日，我定拿到大把銀兩，到時你設計設計，讓許仙得到這銀兩，不就算是報恩了？」
白素貞聽了小青的話，狐疑道：「你如何能弄到大把銀兩？小青，你莫要胡來。」
「不會不會，我有正當的辦法。」小青隨口道。
為避免白素貞多問，小青扔下一句「好餓，我先去吃東西。」便匆匆往外走去。
街口賣饅頭的大爺正吆喝著，小青坐下，將鋪子裡賣的早點點了個遍，獨獨不點饅頭，吃飽了便準備往縣衙走一趟。
她隱身進了縣衙，只見裡頭空空蕩蕩，倉庫裡頭橫七豎八放著木杖和捆人用的繩索，別說銀兩了，連銅板也沒一個。
小青不死心，將縣衙逛了個遍，仍舊沒有找到銀子，只見那縣太爺滿臉橫肉在太師椅上坐著，愜意的很。
小青終於想起，哪有將賄賂來的銀子放在縣衙內的，只是她也不知道這縣令家住哪裡啊。
半日功夫可謂是白忙活了，小青悻悻出了縣衙，往附近的西湖走去。
西湖好像無論何時總有許多遊客，殘雪未化，風光卻好，湖岸邊楊柳依依，一樹樹桃花含苞待放，行過附近的梅花林，又能聞到一陣陣清冷的梅香。
突然就不想離開杭州了，雖說她昨夜答應了和尚，但是不會撒謊的妖不是合格的妖，往後她在杭州城找個山頭稱王稱霸，無聊了便來城裡逛逛，想來和尚也發現不了。
一路上嗅著梅香，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梅林盡頭，她突然聞到了一股梅香遮不住的妖氣。
小青定睛一看，便看見了不遠處的兔子妖，才化形沒多久，還是個四五歲小童的樣子，蹲在一處瑟瑟發抖，眼角手臂上，滿滿都是傷。
看見了小青，小兔妖全身一抖，一雙水靈靈的眼神將她望著，口中喃喃道：「別吃我，不要吃我……」
小青嘴角揚起一抹壞笑，慢慢逼近兔妖，雙手舉起，一把——Ugliness Arrangement
將兔子妖給拎了起來。
仔仔細細看過她身上的傷口，確定都傷的不重之後，小青道：「怕什麼，我又不愛吃兔子，你與我說說，你叫什麼？」
小兔妖確認了小青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努力停下抽泣，答道：「我沒有名字。」
「那你活了多少年了？」
兔妖揉了揉眼睛，細聲道：「三百年了。」
三百年就化形了？小青掩飾住自己的驚訝，想她五百年才化形，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她蹲下拍拍兔妖瘦弱的肩膀，問她：「我看你天資聰穎，有我當年風範，我見這林中也只有你一個妖，想必孤單的緊，不如，你跟著我混如何？」
兔妖眼睛一亮，問道：「可以嗎？」
小青笑了，看來這事穩了，她和顏悅色道：「當然，不日後我便去尋一處山頭，占了它，我做山大王，你便做小王怎樣？」
兔妖忙點頭，眼神晶晶亮的，滿是嚮往之色。
小青歎氣，撫了撫兔妖的頭，將她抱起往梅林外走，心裡一陣失落，當年她還是條小蛇的時候也是這樣，受了傷，在一林子裡被姐姐所救，若不是姐姐，她也未必能修得人形，恐怕早早就叫捕蛇人抓了賣去做蛇羹，現在姐姐就要得道成仙離她而去，幸好今日叫她找著個小兔妖，將來能與她做做伴。
她單手抱住兔妖，另一隻手摸了摸脖子上吊著的一顆木頭珠子，姐姐說她們初見時，那珠子便被她咬在口中，幾日幾夜都不肯吐出來，最後餓的沒法子了，才將珠子吐出來吃了些東西。
小青發笑，對兔妖道：「你知道麼？千年前我或許是條家養的蛇呢。」
小兔妖微微睜大了眼：「家養的？」
「開玩笑的，蛇怎可能是家養的。」
過了一會兒，小青又道：「平日你叫我小青姐姐便好，但有的時候，比如要去搶山頭的時候，記得叫大王，不許弱了氣勢知道不？」
小兔妖乖乖巧巧地點頭。
小青順勢摸了摸她頭頂柔軟的髮絲，問她：「你想叫什麼名字？」
小兔妖搖頭：「我不知道，小青姐姐給我取個名字吧。」
認真思索片刻後，小青問道：「你是只白毛兔子是吧？」
換來點頭後，小青笑了：「那簡單啊，我是條青蛇便叫小青，那你一隻白毛兔子就叫小白好了，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小兔妖順從地點點頭，而後將頭埋進小青頸窩，輕聲道：「喜歡的。」
家中新來了個能陪她的小白，終於沖淡了些小青心中因為白素貞要走的抑鬱，她絮絮叨叨話也開始多了起來。
「小白啊，我跟你說，不論是取名字還是做些別的什麼，簡簡單單就好，你這得學我，家中還有個姐姐，是條好幾千年的白蛇，不日後就要升仙了，像她做事就麻煩的很，拳頭大小的一杯茶，她能喝上半天，你知道她給自己取名叫什麼？」
小白好奇：「叫什麼啊？」
「白素貞，她說這聽著優雅，好聽名字是混人間的必備條件，但我覺得還不如叫小白來的方便。」小青笑了笑又道，「不過還好姐姐沒叫小白，不然我還不知道給你取什麼名呢！」
小白也笑了，將小青抱得更緊了些：「我也喜歡小白這個名字。」
小青很滿意，拍了拍小白的小腦袋，順帶著施法治了治小白的傷口，問道：「我光顧著說這些有的沒的，倒忘了問，你這傷是怎麼來的？」
提起這個，小白身體瑟縮了兩下，被小青安撫著拍了幾下，才微微顫著聲音道：「是一個很厲害的妖，她說要吃了我增強法力，我打不過她，差點就被吃了。」
「什麼妖敢吃你？到時你小青姐姐帶你報仇去。」小青皺眉道。
小白過了一會兒，才說：「是一隻，很厲害的雞妖。」
「豁，敢情就是昨日我碰見的那作怪的雞精？她如今敢欺負到你頭上，你且等著，將傷養好了，我領你尋她報仇去！」
小白笑了：「小青姐姐，你真心善。」
小青笑了：「必須的麼，不過那雞精道行不低，你又是怎麼逃過她的魔掌的？」
說起這個小白突然就興奮起來了，完全不復剛剛的怏怏神色，聲音都響了不少：「是一個很厲害的哥哥救的我，他一出現就將那壞妖嚇走了，他便追妖去了，沒過多久姐姐你就來了。」
「哦？你不妨說說那人是怎樣的，若能見到，咱們可得謝謝他。」小青有些興趣。
「嗯……」小白思索了片刻，「穿白色的袍子，沒有頭髮，有些奇怪，為什麼沒有頭髮呢？」
小青的笑容僵在嘴角，腦中劃過一個身影，但她仍不死心問道：「你說的詳細些。」
小白於是說道：「他手裡拿了個金碗一樣的東西，還用一根杖子打那壞妖。」
可以確定了……就是法海！
第5章
小青將小白帶回府中，往白素貞房中走去，只見白素貞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滿臉鬱色，見小青來了，忙坐起來，又叮囑道：「小青，我想了想，你莫要為了銀兩做些不軌之事，報恩的事我可以再想辦法，你切記不要胡來，別忘了，這杭州城裡，還有個法海。」
「好好好。」小青敷衍，將小白往前一遞，笑道：「姐姐你看，今日我領回來一個小兔子！」
白素貞有些驚訝，看了看小白身上還未癒合的傷，皺了皺眉，問小青：「這是你打的？」
小青還未說什麼，小白倒是將頭搖的像撥浪鼓，急道：「不是，是小青姐姐救了我！」
白素貞下床，將小白從小青懷中接過來，細細看了小白的傷，已被小青治癒了大半，還剩些不礙事的皮外傷，難得沖小青點點頭道：「總算是做了件靠譜的事。」
……她一直都很靠譜好嘛！
小白有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皮膚又嫩滑至極，白素貞喜歡及了，問她：「你喚作什麼？」
小白脫口而出：「我叫小白。」
「……小青給你取的吧？」白素貞無奈。
小青和小白一起點頭。
歎了口氣，白素貞問小白：「不如，姐姐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兒，怎樣？」
小白看了看不遠處的小青，只見她嘴角露出個陰惻惻的笑，很顯然，她不同意。
正要拒絕白素貞的提議，就聽見小青道：「小白哪裡不好聽？當初小青這個名字還不是姐姐你給我選的？」
白素貞臉色一僵，小青這名字是她選的沒錯，但是當年小青給自己取了兩個名字備選，執意要她在小青和青蟲中選一個的時候，她能選擇青蟲嗎？
萬般無奈間，又聽小白道：「我很喜歡小青姐姐給我取的名字，就叫小白吧。」
白素貞搖頭，沒救了沒救了，小白讓小青帶著，往後大了，還不知道會養成怎樣翻天覆地的性子，然她就要走了，也無法管著小白，只能任由小白隨著小青四處瘋了。
她將小白放下，小白一溜煙地往小青跑去，小青接過她，又將她抱了起來，往門外走去，邊走邊道：「姐姐，我先帶小白去尋些東西吃，你出不出去？」
「我不出去了，近日不知怎的，身子圓了些。」說完，看小青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白素貞又是搖頭，罷了罷了，萬物皆有緣法，她走之際，能來個小白陪著小青，倒是很不錯，這樣也叫她放心，或許她走了後，小青與小白也能過得很好。
小青抱著小白往外走，問她：「你餓嗎？」
小白點點頭：「有點餓了。」
「帶你吃好吃的去，小白你且記著，跟著你小青姐姐多的是好吃的，跟著素貞姐姐，那你慘了，她肯定叫你為了維持身材，日日吃素。」小青輕快道。
小白雙手摟著小青，只見她施著法，轉了幾個來回，便到了一處酒樓。
小青進了雅間，點了好幾樣菜，等菜上了，卻見小白遲遲不動筷子，神色間滿是躊躇。
「怎麼了，你不喜歡？」小青問道。
小白搖搖頭，拿起筷子吃了要幾樣菜，小青卻見她滿臉悲壯，忙道：「吐了吧，不喜歡幹嘛勉強自己？」
小白卻咽了下去，對小青笑道：「小青姐姐給我點的，我都喜歡。」
說罷，又要再吃，小青卻見了她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心裡不是滋味，一把奪下小白手中的筷子，說道：「你想吃什麼與我說就是了，你不說我又不知道，你看，我就點了一桌不愛吃的，你現在告訴我，你愛吃什麼？」
小白舔了舔嘴角，猶豫片刻道：「我愛吃蘿蔔和青菜。」
……這麼沒追求的麼，先前沒化形時只能吃素也就罷了，那時也吃不了什麼好吃的，怎麼如今化形了，居然還愛吃蘿蔔青菜？
還沒驚訝完，又聽小白道：「要生的胡蘿蔔。」
強忍住想讓小白再試試那些美味至極的菜，小青出了雅間，喊住小二，磕磕絆絆道：「那個，再給……給我這邊，送，送幾根胡蘿蔔，要生的啊！」
小二望著小青這位常客，深深地感到意外，這位青姑娘，哪回來的時候點的不是大魚大肉，今兒個卻稀奇，點起了胡蘿蔔，還是要生的！
有錢便是大爺，管她要幾根胡蘿蔔，她便是要剛從地裡挖出來帶泥的，他也得去地裡給她挖出來，小二點點頭，便往後廚去了。
沒過一會兒，就有一盤胡蘿蔔就端了過來，小二這才注意到雅間裡並非只有小青姑娘一人，還有個四五歲的孩子，看見了他手中那盤胡蘿蔔眼睛都放光了。
小二忍了又忍，實在沒有忍住，問小青：「小青姑娘，這位，不知是哪位啊？」
小青拿起一根胡蘿蔔往小白手中塞去，隨口道：「我表妹啊，她家中人對她不大好，前些日子我就去將她接過來與我同住了。」
小二看著那小姑娘臉上的淡淡傷痕，了然一笑，又奉承小青道：「姑娘真是心善，叫人佩服……」
等小二出了雅間，小白將手中的胡蘿蔔塞進最終，哼哧哼哧開始吃了起來，小青見她吃得香，也想試試這味道，她拿起一根，咬了一口，沒過一會兒，果斷吐出，又往自己嘴中塞了些肉。
終於沖淡了嘴裡那股胡蘿蔔的味兒，小青才道：「這東西估計只有你們兔子才能吃得下去了吧。」
小白笑得開懷，又拿了一根胡蘿蔔，問道：「小青姐姐覺得不好吃嗎？」
「你聽過有蛇吃青菜蘿蔔麼？」小青笑問道。
……
吃飽喝足後，回到白府，小青在自己房間隔壁收拾出一間屋子給小白住。
小白卻粘她的緊，抓著小青的衣服問道:「姐姐，我可不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大眼睛眨巴眨巴，小青忍不住心軟，同意了。
她將小白放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像她見過的人類娘親哄孩子一樣，拍了拍小白，柔聲道:「小白，你先睡一會兒，我得出去辦個事，很快就回來。」
見小白乖巧點頭，小青便放心出了白府。
她化作一個中年男人的模樣，身著一身墨綠色華服，典型的商人裝扮，敲響了隔壁李員外的門。
管家開了門後，小青便笑道:「我來尋你家老爺的，不知他在否？」
管家一見雖是個新鮮面孔，但是語氣熟稔，應該是老爺新交的朋友，也沒為難，直接便讓小青進去了。
小青坐在大廳，管家喚了人來給小青倒茶，自己去後院找李員外去了。
沒過一會兒，李員外就來了，他遠遠看見小青，是個有錢人的樣子，臉上就扯開了熱烈的笑。
走進大廳，往高堂一坐，笑問小青:「不知這位兄弟，今日來尋我何事啊？」
小青笑了笑，手伸進袖子裡變出三根金條，起身朝李員外走了幾步，袖子一甩，狀似無意地將金條甩到了地上。
驚呼一聲，她將金條撿了起來，重新放進袖口，沖李員外拱了拱手，笑道:「唐某不小心，叫員外見笑了。」
李員外雙眼放光，笑得越發歡快，擺擺手:「何來見笑一說，唐兄既來了李某府中，便是李某的朋友，今日留下，我倆小酌幾杯？」
小青目露遺憾之色，袖口無意間晃動，露出金色光芒，說道:「唐某今日來，著實是有事要請李兄幫忙，不知李兄可知道縣令他住在何處啊？」
李員外聽了這話，眸光閃了閃，語氣淡了些:「不知唐老弟要找縣令何事啊？幫忙倒不是李某不願幫，只不過這些引薦之事事都不好亂說呐，若是縣令那要怪罪，你說我該怎麼辦？」
「是是是，李兄說的在理，唐某自然知道李兄的難處，這不，給李兄準備好了。」說完，將那三根金條遞到了李員外手中。
小青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心中卻將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心道，你不就是想要金子嗎？說的倒是冠冕堂皇，真是不要臉！
得了自己想要的，李員外自己也不吝嗇將縣太爺的住處告知小青，他細細打量小青幾眼，一看便知是從外地來的，不過是想做生意，又怕在這杭州城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便想找找縣太爺打點打點。
同道之人嘛，送禮專業人員李員外表示完全懂的，拍了拍小青的肩膀，笑出了幾分和藹之色。
「唐老弟，李某看好你！」
小青身形微動，李員外的手便從她肩膀滑落，她退了兩步，拱手道:「借李員外吉言，唐某便先回去準備了。」
李員外點點頭，讓管家送小青出去，自己又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看著小青離去的背影，又摸了摸手中金條，將金條掂了掂，重量使他滿意極了。
翹起個歡快至極的二郎腿，李員外開始暢想未來，想必那姓唐的小老弟會與縣太爺說明是由他引薦的，縣太爺一高興，往後好處便不會斷了呐！
小青出了李府，一瞬便隱了身形，回到白府，往房裡一鑽，在小白身邊躺下，她準備先睡會兒，晚上，還得去會會縣太爺呢！
第6章
等小青一覺睡醒，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小白已經醒了，自己一個人坐在床上揪著頭髮玩。
小青起身後，將小白抱起，問她：「我得出去一趟，先帶你去找素貞姐姐好不好？」
小白睜大了眼睛，問道：「不能帶上我嗎？」
小青搖搖頭，抱著小白去白素貞的房間，與她說道：「今夜叫素貞姐姐教你修行，過幾日她便走了，你抓緊機會好好學。」
小白乖巧點頭，進了白素貞房間，小青與她說了這事，她也欣然同意了，將小白留在了自己房間。
小青正要走，卻被白素貞拉住，揶揄著笑問道：「小青，近幾日來，你夜夜都出去，是跑去偷看哪個人間兒郎，你看上他了？」
小青腦中突然蹦出縣令那肥頭大耳的樣子，心想，要是姐姐知道她今日去的是縣令家，也不曉得說不說的出這句話。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兒，說出來的又是另一回事兒了，小青故作羞澀道：「嗯，我今日想再去一次。」
白素貞也笑，滿臉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之色，又忍不住叮囑道：「記得別太過分啊，嚇著人就不好了……」
絮絮叨叨說了好久，小青忍不住打斷了她，點點頭：「知道知道，姐姐放心。」
說罷，便見她捏了個訣，轉瞬便從房間裡消失了。
小青化作一條青蛇，盤繞在縣令家的參天大樹上，對整個縣令府一覽無餘。
然而也並沒什麼用，月黑風高夜，根本無人在外走動，本來按照她的設想，等縣令一出來，她便上前去打劫，然而此刻景象，和她想像的有點出入啊！
甩了甩尾巴，她化作人形，往後院奔去。
縣令不出來，大不了，她一間一間屋子搜過去，就不信揪不出那胖老頭！
小青無聲地在一個個屋簷上翻越，快速地掀開瓦片往屋子裡看一眼，一間一間看過去了，終於在她耐心快要告罄的時候，叫她看見了縣令——
屋子裡燭影深深，燭光明明滅滅間，她見到了那縣太爺，光著膀子，腰間鬆鬆垮垮掛著一條褻褲，小青一見他露出的半個碩大肚皮，實在像是西瓜，忍不住便移開了目光。
這一移，便見到了更不得了的一幕，床上那位面容隱在燭光後若隱若現的女子，白嫩的脖頸上吊著水紅色的肚兜，一雙修長的手挽在縣令的後頸。
縣令笑道:「美人莫急。」說罷便將那美人往床上撲去，不一會兒，水紅色肚兜便被扔到了床下，再過一會兒，小青就見到了縣令完整的大肚子，越發像個大西瓜了。
小青乾脆蹲在屋簷上，看著那倆人的糾纏，只盼著結束的快一些，等他倆睡著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縣令拖出來打一番劫，絕沒有想在此刻打擾這二人的溫存。
縣令猴急，大概是惹得那女人不滿了，嬌滴滴的聲音都傳到了小青耳中，惹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女人嬌滴滴道:「老爺別急，你弄疼人家了！」
縣令沉溺于女人的溫柔鄉，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嘴上應著「好好好」，可動作卻一點沒緩下來。
小青撇了撇嘴角，沒意思，正準備將瓦片蓋上，卻突然見到了那女人的臉，只一瞬，燭光又暗了下去，看不清那女人的面了，只能瞧見兩人身形揉作一團，喘息聲漸起……
小青神色凝重，將瓦片蓋上，若沒看錯，女人的臉她見過，是前幾日在許仙家附近見過的那雞精。
她細細探了周圍氣息，雖然那雞精努力隱藏，卻也叫她探出一絲妖氣。
不知她和縣令的關係，也不知為何他倆會一起做這樣的事，小青深深地皺眉了，雞精她，總不可能看上那縣令吧？審美不可能這麼差吧！
屋內聲響漸起，那縣令一聲悶哼戛然而止，小青在屋簷蹲的腿都麻了，也不知道今日還能不能進去。
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過這雞精。
她尚在糾結，瓦片縫裡透露出的光亮突然就滅了，屋裡一點聲音都沒了。
小青想這倆人應該是睡下了，悻悻然準備回去了，卻又聽見吱呀一聲，雞精走了出來，邁著妖嬈的步子，轉瞬便消失在黑夜裡。
小青笑了，走了正好啊！她掀開瓦片，化作青蛇，往屋內爬去。
進了屋內又化作人形，正準備將縣太爺給一把揪起來，又突然想到剛剛他不著寸縷的噁心模樣，小青便閉了眼，憑感覺一把鎖住他的咽喉。
入手冰涼，沒有想像中的掙扎，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小青感覺到不對，猛然睜眼。
一片漆黑，點亮蠟燭後，入眼的便是一張死狀極慘的臉，慘白如蠟的臉色又微微帶了點青，一雙眼瞪得宛如銅鈴，瞳孔卻渙散，又見他口吐白沫，嘴唇烏紫。
視線再往下一移，小青便知剛剛的血腥味從何而來了，只見縣令胸前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血已凝結，周圍卻散落著零星碎肉，大概是肝臟之類的。
顯然是被吸盡陽氣而死，至於胸前那個血窟窿，大概是那雞精的趣味吧。
沒法打劫的小青心情很不好，轉身將蠟燭往桌上一放，準備走人。
可就在蠟燭放下的那一刹，她卻見著了桌下一個鑲著金邊小箱子，打開一看，裡頭滿滿都是金條。
簡直得來全不費功夫！
小青拍拍手，拎起箱子頭也不回地回了白府。
她往床上一躺，心情好了便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了，看著那一箱金子，有些興奮，又有些愁苦。
小青坐在幾案前托腮，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該怎麼和白素貞解釋著一項金條的如何來的。
城外的荒山野嶺突然挖到的？救了某貴人賞的？想來想去總覺得這些理由都不靠譜。
還沒想出什麼好理由，小白就來敲門了，小青開了門後，便見小白高興道:「小青姐姐！素貞姐姐說今日我們去遊西湖！」
「好吧好吧，咱們去西湖玩玩！」想不出索性就不想了，何必讓自己惱苦，小青拉著小白就往外走去。
這幾日風和日麗，西湖遊客眾多，小青懶得走路，帶著小白坐在船上，在湖中任由船隻漂來蕩去。
白素貞嫌棄她們倆不知欣賞風景，自己一路賞景，一路往斷橋走去。
小青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舒服地眯起了眼，舒服地長歎一聲:「終於感覺春天來了！」
小白窩在小青身邊，曬著太陽昏昏欲睡，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煞是可愛。
隔壁有搜船漂近，小青聽見船上兩個公子哥在談論縣令之死。
「黃兄你可知昨天夜裡縣令死了？」
「自然知道，劉老弟你可知，那案便是縣令夫人自己報的？說是昨兒個夜裡，縣令並未同她歇在一處，同一個不知是哪裡帶來的女人廝混在一起。」
那位黃兄皺眉:「如此說來，縣令就是那女人殺死的？」
劉老弟搖搖頭歎氣:「可不是嘛！我聽人說，今天早上縣令夫人還說了一事，他們家中整整一箱金子，今日也找不到了！」
「難道是縣令在那女人面前露了富，結果那女人見錢眼開殺了縣令便卷了錢逃了？」
「非也非也，聽聞今早縣令屍身被發現時，未著寸縷，胸前還有個碩大的血窟窿，腸子內臟流了一地，獨獨缺了心臟，床上滿是鮮血，僕人在門口便聞到一股沖天的血腥味兒，這才進門瞧見了縣令大人的屍體，黃兄你說，誰殺了人還要將人開膛破肚？」
「是……是妖？縣令大人竟招惹了妖物？」那位黃兄顯然被嚇的不輕，說話聲音都在顫抖。
劉老弟卻還有心情開玩笑:「不僅招惹了妖，還招惹了個貪財的妖，黃兄你可別忘了，那妖走的時候，可將縣令那一箱金子給順走了！」
貪財的妖——小青，聽了這些話，摸摸拿起槳，將船劃得離這倆人遠了一些，實在是不想聽他們說下去了，一個個說話和說書一般誇張精彩，什麼腸子流了一地，什麼沖天的血腥味，那位劉老弟不去茶館說書真真是可惜了。
那倆人的聲音漸漸遠去，小青終於感覺耳根清淨了些，卻又聽見那劉老弟說了句:「正是因為縣令老爺死的非同尋常，一件便知是妖物所為，所以這事兒啊，還驚動了金山寺的法海住持！今兒一早，他便去看了縣令的屍體，法海住持都出動了，想來很快，那妖物便能被抓住了！」
不禁想到她屋裡放著的那一箱金子，法海要查這事，查到她怎麼辦？她如今是真不想再與法海有什麼糾葛了，不知道今日將金條放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沒什麼心情逛西湖了，小青做賊心虛，想趕緊回府將那箱金條給埋到荒郊野外，叫法海無論如何也無法認證金條是她盜的。
小青搖了搖小白:「小白我們先回去如何？回去再睡怎樣？」
小白迷糊地點點頭，任由小青將她抱起來準備回府。
小青抱起小白上了岸，正往回走，腦中想著將那箱子埋在哪兒比較好。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小青目光微抬，便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白衣僧人，神色肅穆將她望著，手中那個金缽，在陽光下光芒萬丈。
第7章
「真巧啊法海，你今日也遊西湖啊？」小青故作鎮定。
法海不語，只將將小青望著，沒過一會兒，小青便敗下陣來，喃喃道：「人又不是我殺的，找我幹什麼？」
「青蛇跟上。」法海丟下這麼一句話，便自顧自地往前走，小青在後面跟著，望著法海的金缽，心中不免惴惴不安。
到了僻靜處，法海轉身便問道：「青蛇，昨日你在縣令府中，說罷，你都做了些什麼？」
小青將小白變作兔子，往袖中一放，斟酌片刻道：「我有個習慣，就是……夜間比較愛出門，昨夜正好去了縣令府中，但縣令確實非我所殺。」
說完又忍不住嗆聲道：「你若連縣令是不是我殺的都探不出，那我勸你還是收了金缽回金山寺念經吧！」
法海目光如電，緊緊盯著小青，問道：「你進了那間屋子，貧僧未說是你殺人，且說說你做了什麼，又看到了什麼。」
小青捂臉，好丟人啊，她偷了金條這種事要怎麼說出口啊！
站了許久，小青對法海道：「法海，打個商量怎樣？我告訴你昨日是誰殺了縣令，你別再管我做了什麼。」
法海淡淡道：「被吸盡陽氣而亡，是一千年雞精所為。」
小青皺眉道：「你都知道，那你今日是來尋我麻煩的？」
法海往前走去，擎天禪杖上的金環叮噹作響，小青聽見法海道：「儘早將那一箱金子歸還縣府。」
……他連這都知道？
眼見著法海越走越遠，小青忙跟上，不死心問道：「你既知道，為什麼還來問我？」
法海看了眼小青，為什麼問她？今日他在縣令屋子裡，探得她的氣息，下意識便想到這蛇妖總出現在他尋妖途中，雖說她如今未造殺孽，可說不好哪日就被有心妖蠱惑了，早早阻絕這種可能，遠比日後他要收她入缽來的簡單，畢竟這蛇妖花樣實在太多。
小青不知，那天夜裡她去金山寺後山與法海說好了在杭州城逗留七日時，法海已將符紙植入她後頸，叫她不論在何處，他都能尋得蹤跡。
「青蛇，你話太多，貧僧要尋那妖物，你且速速離去。」
一說到那雞精，小青眼睛都亮了，一把將袖中的小白掏出來，舉到法海面前，問道：「你還記得這她嗎？」
小白悠悠轉醒，睜開了她宛如紅寶石一般晶瑩剔透的眼睛，怔怔地看向法海。
只見法海淡淡點頭，對小青道：「兔妖尚小，青蛇你可帶她修行，若是……」
還沒說完，小青直接打斷，說道：「我知道，不造殺孽，免得你的缽要來收我們是不是？」
法海眼風堪堪將小青一掃：「知道便好。」
小白看見法海後，忍不住化作人形，從小青手中跳了下去，走近法海，拉了拉他的白色僧袍，問道：「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法海低頭看了看小白，將袖子扯回，面無表情道：「貧僧乃金山寺主持，不可叫哥哥。」
小白眨巴眨巴眼睛，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意思。
小青撇撇嘴，一把將小白抱過來，輕聲對小白說道：「你看他沒頭髮對不對？哥哥是喚作有頭髮之人的，他這樣的不行，他是個和尚，叫法海，小白你叫他法海和尚就可以了！」
說完一抬頭，便見法海目光如炬將她盯著，小青疑惑，話說的這麼輕，他都聽見了？
小白對她的一席話懵懵懂懂，望著法海。叫了一聲：「法海哥哥！」
法海聽到，難得的低頭靜默了片刻，沒有糾正小白的叫法，畢竟相比起法海和尚，法海哥哥聽著實在是順耳太多。
小青在法海身後望瞭望他挺直的脊背，突然想到法海要她把縣令的金子還回去，那她和姐姐要過多久才能賺得那麼多錢給許仙啊？她先前還答應了法海七日後便離開杭州城。
她又不傻，為什麼法海今日能這般快就尋到她，必然是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最可惡的是，她還不知道該怎麼辦，那麼如果她仍要留在這裡，法海定能發現，說不好到時候日日來找她麻煩，真是想想都可怕。
小青快步跟上法海，難得柔聲道：「法海，我跟你商量個事怎麼樣？」
法海淡淡瞥她一眼，眼裡寫著拒絕二字。
小青假裝沒看見，說道：「你要抓雞精，我幫你如何？就是你能不能讓我在這多待一段時間？」
法海沒答應，只問：「留在這，做什麼？」
小青猶豫道：「賺……銀子啊。」
法海沒興趣管她要錢做什麼，只說：「你敵不過那妖物。」
「那雞精修為和我差不多啊，你不知道我打架特別厲害，她肯定打不過我！」小青自通道。
法海卻堅持：「你敵不過。」
什麼意思？小青皺眉想了許久，終於明白了，問法海：「是不是她吸了很多陽氣，修為大漲了？」
法海不接話，自顧自地走著，小青便知她猜的沒錯了。
「吸人陽氣真這麼有用？」小青喃喃道，忽見法海扭頭看她，目光如炬，道：「青蛇，斷了你腦中念想。」
「……我就說說，我可看不上縣令那種老頭子，雞精她真不挑。」小青突然湊近法海，「和尚，我再與你打個商量，你給我吸一吸陽氣，讓我感受感受吸了陽氣修為大漲是怎麼個滋味，我過一會兒就還給你，如何？」
「荒謬！」法海責備道，說完便快步向前走去。
小青看著法海發紅的耳尖，笑了，沒想到這和尚這麼不經逗。
「說好了啊，我幫你捉妖，你別再管我待在哪兒啊！」小青語氣輕快道。
法海側目看她，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說好了，他似乎並沒有答應，而且為什麼之前她說的還是在杭州城多待幾日，現在又變成了別管她待在哪兒了？
縱然心裡疑惑甚多，但是法海此刻非常不想再和這個蛇妖說話了。
於是一僧一妖，再加上那妖手中抱著的小妖，就這樣往城外的青山走去。
小青輕輕揪了揪小白細軟的頭髮，興奮道：「小白，今天帶你去報仇去了！你且看著青姐姐將那雞精打得落花流水！」
小白也有些興奮，看向了法海，問道：「法海哥哥是小青姐姐請來的幫手嗎？」
法海默了默，很想說他本想一個人去，奈何青蛇死皮賴臉非要跟上，但是話還未說出口，就見那青蛇點了點頭，笑得十分燦爛：「是啊！」
默默移回視線，法海任由青蛇胡說，在心中念了句「阿彌陀佛」。
到了那風景秀麗的青山，小青問法海：「這山叫什麼？」
「清風山。」法海扔下這句話，一躍而起，登上山頭。
小青跟上，繼續問：「雞精在這兒？這山不錯啊！我決定了，我們將她趕走，往後我便是這山頭的霸王了！」
法海嘴角扯開一個笑：「你大可試試。」
小青被他那個笑晃了眼，忙低下頭去看小白，問她：「你覺得這山頭怎樣？」
小白看了看滿地綠油油的青草，點頭道：「好！」
法海從袖中掏出符紙，看了看小青，認真思索要不要讓她閉嘴。
正糾結，就看見小青扭頭沖他一笑，眉眼間都染上媚色，從先前那個不著調的妖不見了，變成了能蠱惑人心顛倒眾生的妖，只聽她笑問道：「讓你做壓寨夫人怎麼樣？」
「不怎麼樣。」法海說完便將手中符紙毫不猶豫地往小青額上一貼。
一瞬間後，小青便說不出來話了，她恨恨地盯著法海，收了唇邊笑意，果然和尚的玩笑不能開。
法海只見小青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目光一動不動，眼神在說讓他趕緊將符紙撕了，他不為所動，伸手喂了小白一顆丹藥，又將小白化為原形，縮小後放入了金缽中。
做完這些後，法海舉步往右邊的林子裡走去，小青沒有辦法，只能跟上。
臨近林子，法海突然轉身，小青一時沒反應過來，結結實實地撞上了法海的胸膛，她捂著額頭，不知道這和尚是什麼做的，痛得很。
忍不住想罵他，小青第三十三次伸手去扯額間的符紙，仍舊沒有成功。
於是她只能憤憤地盯著法海，借此表達她的不滿。
法海搖搖頭歎氣，終於伸手將小青額間的符紙撕了下來。
小青能說話了，下意識便想譴責法海，於是她道：「法海你居然……」
話還沒說完，嘴就被堵住了，這次不是符紙，而是法海的手。
小青心想，法海胸前硬得和鐵塊一樣，剛剛撞的她額頭疼，手掌卻好像有點柔軟，加上他身上帶有的淡淡檀香味，隨著他的手掌縈繞在她鼻尖。
鬼使神差的，她安靜了，還伸出舌頭舔了一舔法海的手掌。
法海臉色一瞬間變得鐵青，飛快的收回自己的手，冷冷將小青望著，小青覺得法海好像生氣了，不知道會不會將她收到缽中。
小青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樣，便對法海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話還沒說完，便見法海瞪她：「別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意外的話，每天早上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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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靈靈地靈靈，希望玄學大發有用(捂臉)
第8章
小青邊走邊盯著法海看，他讓她閉嘴，是因為害羞？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突然一陣妖風而至，是那雞精的氣息，小青皺眉：「是她！」
那個「她」是誰，法海當然知道，他停下腳步，伸手攔在小青前面，道：「別動。」
話音剛落，那雞精便出現在他們面前，身著紅紗裙，手臂和大腿若隱若現，緩緩朝他們走近。
小青看了看雞精那扮相，差不多能和峨眉山隔壁山頭那個狐狸精相媲美，她又看了看法海，只見他眼眸如古井無痕，絲毫沒有被那雞精給勾引去。
挽起了衣袖口子，插著腰，擺足了架勢，甚至還清了清嗓子，小青問那雞精：「我問你，可還記得前幾日你在梅林中欺負的小兔子？」
法海愣住了，雞精同樣也愣住了，還以為這蛇妖與前幾日交過手的和尚一同來收她，沒成想，這蛇精腦子好像不大好使。
不管這蛇精，雞精朝法海嬌笑道：「法海禪師為何對奴家緊追不捨？莫不是看上奴家了吧？」
法海還未接話，小青倒忍不住了，拿出幹架的架勢，朝雞精走近了一步：「你覺得可能？你知道我是誰，法海求而不得的女人！你在我面前說這種話合適麼？」
法海扭頭去看小青，求而不得？青蛇嘴裡能說出些靠譜的話麼？
雞精顯然不信，掩唇而笑，問法海：「她說的是真的？且不說禪師心如止水，便是要動心，奴家可不信禪師的眼光竟是這樣。」
「是哪樣啊？」小青怒了，問法海：「我哪裡不如她？你說！」
法海說不出，乾脆不看小青那希冀的眼神，拿起金缽就要將雞精收入缽中，他騰空而起，擎天禪杖對準雞精，身形如閃電，一瞬便擊中了雞精。
雞精一個不防，被法海打中，她望了眼右肩汩汩流出的血，妖瞳豎起顯然是動了怒，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嬌滴滴的：「法海禪師還是一如既往地心狠。」
說罷，化作原形就要遁地而走，小青在一旁將她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也化作原形飛快躥過去，將那只五彩斑斕的雞給緊緊纏住了。
雞精見狀，低頭用她尖尖的喙往小青腰間狠狠地啄了一口，鮮血頓出，小青疼得化作人形，一手捂著腰，一手緊緊攥著雞脖子。
雞精也化作人形，剛化作人形，法海對她又是一擊，從前法海捉她時，她雖法力不及這和尚，但她能遁地而走，叫這和尚沒法子抓到她，畢竟和尚再厲害，也是人身凡胎，總沒辦法與她一道地遁，然而今日來了個幫手，他二人聯手，恐怕她今日是凶多吉少。
既然凶多吉少，不如劍走偏鋒走一遭，雞精捂著傷口，輕聲問小青：「你我同為妖，你何苦與我作對，去幫那臭和尚？」
「我沒幫他，我替小白找你報仇呢！」小青手中幻化出青虹劍，又與雞精打了起來，邊打還便問：「雞精，你昨夜在縣令府中見到你了，你居然能看上縣令？眼光著實差！」
雞精飛身而起兩掌結起印迦，朝小青攻去，嘴角綻開一個鬼魅至極的笑：「你懂什麼？姐姐勸你，離那和尚遠一點，你跟著他，怕是一點好滋味都嘗不到，不如放了我，我能教你的可多了，保管你在人間逍遙快活！」
小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見金光一閃，和尚口中念念有詞，舉著缽將雞精了收了進去。
那雞精最後拼盡一絲氣力，飛針朝小青腰間刺去。
終於將雞精給收了，然而很不幸，小青腰間紮進了一根針，針尖冒著寒氣，小青眼見著流出來的血都變作的黑色。
從來沒中過毒，流出來的血也從來不是黑色的，她欲哭無淚，望著不遠處的和尚，瞧見他絲毫沒有受傷，甚至連衣擺都不曾亂，心中委屈更甚，站在原地開始指責法海：「我來幫你，你就真的自己都不動手了嗎？你看看我受了多重的傷，你再看看你自己！」
法海看著小青，但他著實想不通，她剛剛為什麼會過去和雞精扭作一團亂打，她那樣的打法，著實不像是千年蛇妖的打法，然而沒想到，竟是她那樣近乎人間孩童的近身肉搏的法子，居然把雞精給打到沒轍。
他往山下走了幾步，想了想又回頭對小青道：「針上有毒。」
小青眼含熱淚，不看法海低著頭自顧自往山下走，看了眼腰間的針，還用他說？傻子都能看出來好吧！
法海跟在小青後面，往山下走去，一路無言，只是將缽中的小白放了出來，將兔子抱在懷中，向前走去，問小青：「青蛇，兔妖還給你。」
小青望瞭望小白，又望瞭望法海，終於爆發了，說道：「那雞精說的果然不錯，幫你簡直就是我瞎了眼！你趕緊給我走，我一點都不想看見你這個臭和尚，往後別讓我再瞧見你，不然我拼盡老命也要將你打一頓！」
吼完之後，竟見法海點頭，淡淡道：「所以青蛇你該速速離開杭州，莫在此處逗留。」
小青目瞪口呆地接過小白，轉身就走，奈何一時怒火攻心，身子往後一仰，昏過去之前，鼻尖縈繞的是一股檀香味。
法海看了眼懷中昏過去的小青，又見小白化作人形跳到地上，問他：「法海哥哥，小青姐姐怎麼了？」
法海將小青靠在旁邊的樹幹上，對小白道：「中毒了。」
「小青姐姐不會死吧？」小白有些急。
「不會，將毒針拔了，在將她體內毒素逼出便可。」法海淡淡道，說罷，伸手將毒針給拔了出來。
將針拔出後，小青的血仍舊不斷地往外流，青草地上很快有了一片帶著青黑的猩紅色，見小青唇色越發慘白，身體微微抖動，法海皺眉，伸手放在她腰間，堵住她不斷流血的傷口，他在小青傷口處施法，過了一會兒，血不再往外流，只是傷口處的皮肉微微發黑。
法海看著小青，見她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靜默片刻，將她化作青蛇，又往她口中塞進一顆藥丸，而後將她也放入金缽。
缽中的雞精在煉化，萬般痛苦間見小青被放進缽中，安安靜靜盤坐一團，在缽中卻一絲一毫的痛苦也無，沒過一會兒，她就聽到了法海問她：「你那針毒，如何除？」
身體承受著灰飛煙滅的痛苦，雞精卻笑了：「法海禪師？同是妖，為何你對我趕盡殺絕，卻獨獨要救這蛇妖？」
法海聲音平淡卻又仿佛帶著萬般慈悲，他說：「你二妖不同，你可知你造了多少殺孽？」
雞精將缽中的青蛇一望，果真是從未造過殺孽，不過是條傻兮兮的蛇妖，或許人間有句古話說的不錯，傻人有傻福，換做是妖也一樣，她為了增進修為，殺了那麼多人，最終卻逃不過這金缽，而這蛇妖入如今卻能得法海庇佑。
「法海禪師，你救青蛇，可是動了凡心？」雞精說完這句話，便感受到一陣撕裂的疼痛，轉瞬便失去了意識。
法海這時皺眉呵斥道：「切勿亂說！」
小青悠悠轉醒之際，便聽到那一句「切勿亂說」，她腦中一片混沌，但能分辨出是法海的聲音，他好像發怒了。
然而四處看看，又不見和尚，四周一片漆黑，她用盡力氣喊道：「法海你在哪兒啊？」卻只發出「嘶嘶」的聲音。
聽見缽中的青蛇的動靜，法海低頭看了缽一眼，只見那條青蛇身子依舊盤坐一團，唯獨頭高高豎起，四處張望，一雙漆黑的瞳孔微微發亮。
他晃了晃手中的缽，說道：「安靜。」
缽中的青蛇明明聽到了他說的話，卻開始在缽中爬來爬去，眼見著青蛇第五次撞著了金缽內壁，法海歎氣，將青蛇給放了出來。
小青一見周圍終於不再黑暗無光，又看了看眼前的法海，只見他一手托著自己，一雙眼睛將她望著。
還沒忘記剛剛法海的冷漠無情，小青將頭顱高高豎起，吐出蛇信子，一頭往法海臉上撞去。
沒剩多少力氣了，再加上法海臉微微一偏，她的頭便軟綿綿地往法海右臉撞去。
兩人俱是一愣，小青難得地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這該不能算是親了法海吧？
看了眼法海，只見他也怔怔的，她便用僅剩的力氣繞過法海的脖子，往他衣領裡面鑽。
法海微微發怔，臉上一陣涼意過後，就見青蛇往他衣領裡鑽，沒過一會兒，胸前就是一陣涼意，與先前臉上的有稍許不同。
他抿了抿唇，說道：「青蛇出來。」
沒有任何回應，法海沒有辦法，只能伸手將懷中的青蛇拎出來，只見那條青蛇雙眼閉著，蛇身卻微微發顫，明顯是醒的，卻不想理他。
法海目光炯炯盯著小青說道：「你若再不睜眼，就進缽裡去。」
小青當然不想進那黑漆漆的缽，然而她現在也無法恢復人身，想到法海這人的無情，小青伸長了身子往法海脖子上一繞，逐漸收緊，意在威脅法海，若他再要將自己扔到缽裡，她便將他給纏死。
感覺到小青慢慢收緊蛇身，法海望天，為何這蛇妖這般不安分？
好在她還有個度，恰好將蛇身圍住他脖子時，便不再動了，只是動不動便突然將頭豎起，好像能嚇到他一般，法海在小青第六次將頭豎起的時候，輕輕掐住她脖子，道：「青蛇，別擋視線。」
受了傷化作原形的青蛇有點乖，聽了他的話後，便將頭放了下去，靠在他肩膀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法海覺得有些滿意。
第9章
小青趴在法海肩膀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眼前一隻雪白的兔子，是小白。
微微一動，腰間便疼的厲害，她扭過頭看自己的腰，針是被拔了，卻依舊疼得很，傷口處微微發黑，法海那個黑心肝的和尚根本沒想過要幫她排去體內的毒麼？
煩躁地甩甩尾巴，不僅不能化為人形，還要忍受這般痛苦，小青心裡苦的很，心想人間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都是騙人的，這比法海還心狠手辣的雞精在自己進缽之前居然還要拉她下水，好活沒說兩句，還要紮她一針，這針裡的毒也不知道是什麼毒，真是痛得她快要瘋了。
小青疼得開始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打滾，青翠宛如翡翠的鱗片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小白見狀化作人形，將小青抱在懷裡，緊張道：「小青姐姐你現在很痛麼？我帶你去找法海哥哥！」
說罷便抱起小青打開了門，往外奔去，出了門小青才發現，原來她現在竟在金山寺。
小白拐了幾個彎便找到了法海，法海正拿著搗藥石在搗草藥。
見到小白抱著青蛇過來了，又聽她著急道:「法海哥哥你快救救小青姐姐，她快不行了！」
法海還未做何反應，小青便豎起了腦袋扭了扭，她是很痛，但怎麼就不行了？
法海見青蛇還能立起來扭身子，便知應該沒什麼大礙，走近小白接過小青，將她放於案上，又將她整條身子給拉直。
小青很不滿，豎起腦袋沖法海咧嘴，舌頭在外「嘶嘶」作響，法海見到了，伸出手毫不留情，將小青的腦袋一把按了下去。
小青被法海死死按住，又聽見他對小白道：「過來按住她。」
小白對法海言聽計從，過來輕輕按住小青不安分擺來擺去的蛇尾。
沒過一會兒，法海的手便離去了，他從袖中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將搗好的藥塗在帕子上，然後走進小青，將帕子圍在她受傷的腰間。
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原本火辣辣的傷口變得沒有那麼疼了，小青扭了扭身子，往幾案下爬去，半條身子還沒爬到地下，便被一雙大手給拎了起來，她聽見法海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別亂動。」，說完，又將她放到了幾案上。
先前能化作人形的時候她就鬥不過法海，如今受傷了變作原形更不可能鬥得過法海了，小青乾脆盤成一團閉著眼睛睡了起來。
小白擔心小青的傷勢，在一旁看了許久，見小青一動不動地睡著了，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法海，他正低頭看一本經書，手中佛珠不斷的在轉動。
正午時分，她也困了，乾脆化作原形在趴在地上睡了起來。
小青一覺睡醒，已經到了晚上，一睜眼先見到的就是燭光搖曳下念經的和尚，他低著頭，眼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撚著佛珠的手指白淨袖長，像是人間讀書兒郎的手，大概是因為他給她敷了藥，還不算是一點良心都沒有，小青竟莫名覺得此刻的和尚有些順眼了。
她悄悄爬近法海，準備看看他手中的是什麼佛經，不料正爬近，就見法海眼睛一抬，將她望著。
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小青一動也不動，閉著眼睛開始裝睡，再睜開眼時，法海已經不再看她了。
甩了甩尾巴，小青覺得四周安靜的有些過分，她從來不是個耐得住寂寞的妖，奈何她現在不能說話，和尚過了這麼久也一個字都不說。
終於忍不住，小青一溜煙往法海那邊爬去，大概是用力太猛，她整條身子都撲到了法海懷裡，幸好法海盤腿坐著，她才沒有直接掉到地上。
晃了晃裝的有些暈的腦袋，小青抬起頭看了看法海，只見他面色不虞，突然抬起手，小青怕他又將自己整條拎起，畢竟這種事對一個千年蛇妖來說真的很丟臉，然後法海臉色雖然不好看，手卻伸到她腰間，將歪了的帕子正了正。
燈火明滅間，她總覺得和尚神色慢慢柔和了起來，不復先前冷峻。
她是條很懂得看臉色的蛇，所以見和尚沒有生氣的意思後，乾脆在他腿上扭成了個舒服的姿勢，靜靜盤著又閉上眼睛開始睡。
法海望著眼前這條又閉上了眼睛的青蛇，慢慢閉上眼睛將手中念珠轉得比先前快了一倍，良久後，睜開眼又將小青望了一眼，他告訴自己：就這一次，只縱容這青蛇放肆一次。
這一夜，金山寺的主持屋子裡，燈火通明，一蛇一兔睡著，只有一和尚端坐于案前，整整一夜。
晨光熹微，燭火恰好也滅了，只留殘蠟，小青醒來的時候，下意識扭了扭身子，傷口好了許多，只稍稍有些痛，她試了試，還是不能化作人身，她有些擔心，她到現在都沒回白府，姐姐也不知道會有多急。
煩躁地甩了甩尾巴，她低頭一看，她翠玉般的身子底下是一片雪白，她一怔，難道她真在和尚身上睡了一個一個晚上？
抬起頭一看，便見法海眼神平靜肅穆，正好也將她望著，昨夜那個有些溫柔的和尚不見了，小青更煩躁了，一甩尾巴便往外邊爬去。
小青爬了很久，她覺得自己幾乎將金山寺逛完了，也只見到幾個和尚，一個拿著笤帚在掃地上的落葉和塵土，還有個在給寺中草木澆水。
整個寺廟清清冷冷沒有一絲煙火氣，小青正這樣想著，便聞到了一陣淡淡的食物香味，直到肚子叫了幾聲，小青才恍然想起自己一日一夜未吃東西了，並且自從五百年前她能化作人形後，便不再吃山中生禽了。
她爬到了灶房門口，用頭頂開木門，只見裡面有個小和尚在蒸饅頭，裡頭又一個熟悉的麻袋，小青高興地咧了咧嘴，伸出舌頭「嘶嘶」兩聲，仔細將灶房看了一圈，小和尚只蒸了饅頭煮了粥，再沒別的東西了。
和尚真可憐，連肉都不能吃，只能日日吃些饅頭喝些粥，小青扭過身子便要離開灶房，饅頭真的完全不符合她的口味。
還沒到門口，肚子又咕咕叫了兩聲，那聲音響得連灶房裡的小和尚都聽到了，只見他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指著小青驚叫道：「有……有蛇！」
小屁孩真沒見識，小青突然躥起，掠過小和尚，嘴裡叼起一個饅頭，回過頭又沖小和尚呲了呲牙，轉瞬便從灶房消失了。
小青叼著饅頭，覺得有些丟臉，她居然有一日會淪落到吃白麵饅頭的地步，因著害怕被人看見，她便叼著饅頭往金山寺後山爬去。
還未爬至後山，便見一沖天寶塔，塔前有個和尚，端坐於塔前，眼神靜穆，小青趕緊往回爬，鑽進旁邊的小樹叢，哼哧哼哧幾口便將一個白麵饅頭吞了下去，白麵饅頭的味道著實不算好，然而耐不住自己實在太餓。
糾結了片刻，小青準備再往灶房走一遭，然而她才爬至灶房門前，便聽見小和尚清清脆脆的聲音，他在告狀，沖法海道：「住持，我剛剛在灶房見到了一條青蛇，我有些害怕，不敢捉它，它不僅嚇我，然還偷走了灶房的饅頭！」
小青在門外靜靜等著，想聽法海怎麼說，只不過法海還未開口說什麼，她便聽到小白同樣清清脆脆道：「你胡說，小青姐姐根本不可能偷你的饅頭，她從不吃素！」
……沒有吧，也不是從來不吃素，她偶爾還是吃一些的，小青心裡腹誹道。
心裡實在有些好奇，小青探出一個腦袋，只見小白氣勢洶洶叉著腰在同小和尚吵，她點點頭，有些自己的風範，又見那小和尚一張白淨的臉漲得通紅，頗為不服氣地繼續道：「從不吃素，是……是不對的！」
很沒道理的說法，小白都不想再和這小和尚說話，她轉而扒拉著法海的衣擺，問道：「法海哥哥，你帶我去找小青姐姐好不好？」
小和尚正覺沒有面子，就聽見小白叫住持竟叫「法海哥哥」，他一把沖到小白麵前，說道：「你不能叫住持法海哥哥！」
小白不理他，繼續揪著法海衣擺，說道：「法海哥哥快帶我去找姐姐！」
沒聽到法海的糾正，小白沖小和尚得意一笑。
小青正覺得好笑，就聽見法海突然道：「青蛇出來。」
又被發現了，小青撇了撇嘴，耷拉著腦袋往灶房裡爬，小白見了她高興極了，忙跑近小青，將小青抱到了桌上。
小和尚見了小青，明顯有些被嚇到了，身子抖了抖不敢往桌邊走，小青正想著法海在這裡她如何也不可能嚇著小和尚吧，他膽子倒真是小，敢情這金山寺裡頭的和尚盡是些老弱病殘，就法海一個壯丁？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就見法海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說道：「明覺，莫要害怕，她不敢再嚇你。」
小青也不看法海，不嚇便不嚇唄，她又不是什麼惡霸。
小白拿起一個饅頭往小青嘴邊喂，小青躲閃，一雙黑幽幽的眼睛將法海望著，拼命將她想吃肉的信息傳給法海。
她自己覺得法海應該能看出她想吃肉的渴望，然而他卻將頭一扭，看也不看她，淡淡道：「她不想吃，便不用給她。」
說完端起明覺小和尚給他盛好的粥，與明覺一起喝起了粥。
小青恨恨將小白手中拿著的饅頭往嘴裡一咬，決定等她恢復人形後，日日到法海和尚面前吃肉，饞不死他！
第10章
小青在金山寺足足呆了三天，這還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她整整三天，每一頓都是饅頭，還不能化出人形之前，她每日對著湖水自照，望著自己碧綠的臉頰，一點血色也無，難過的快要流下淚來。
所以在第三日的清晨，小青在發現自己能夠化為人形後，法海也不在，實在是餓得慌，想念張大爺家的牛肉麵，她便給法海留下一紙書，上面寫著:法海我先走了，下回我再來的時候，希望你們金山寺的伙食能夠好一些，別再日日吃素了。
幾個字寫的洋洋灑灑，小青放下法海的毛筆，也不知道這幾個字他能不能看懂。
畢竟她不太會寫字，寫成這樣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小青如是安慰自己，帶著小白就走了。
急匆匆回到白府，小青來不及吃東西，想著得先給白素貞報一聲平安，到了家中跑遍了整個院子，卻不見白素貞，最驚訝的，便是在一間廂房裡，見到了被捆起來的許仙。
許仙見到了小青，眼神一亮，喊道:「小青姑娘，你快來將我放了！」
小青狐疑向前，她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許仙被捆在這裡，肯定是姐姐所為，但為什麼會這樣？她來找許仙不是為了報恩麼，這恩報的和尋仇一樣是怎麼回事？
小青蹲在許仙面前，問道:「你餓麼？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如何？」
許仙只皺眉急道:「小青姑娘你先將繩子解開！」
小青仿若未聞，起身道:「我給你買饅頭去。」說罷也不管許仙在身後說什麼，便走出了廂房，輕輕將門給關上了。
帶著滿腔疑惑，小青準備出門去吃些東西，才剛一拐角，便見白素貞手裡拿著兩個油紙袋，嫋嫋婷婷往她走來。
小青眼睛一亮，正想問她為什麼許仙會在白府，只是話還沒說出口，腰上便被白素貞狠狠捏了一把。
恰好是在傷口處，小青疼得嗷嗷叫了兩聲。
白素貞一看小青疼的慘白的臉色，才覺得不對，忙問道:「怎麼了？受了什麼傷？」
小青捂著腰和白素貞一邊往回走一遍說道:「前幾日帶著小白去報仇了，我這傷就是被那個欺負小白的雞精給弄出來的，不過沒什麼，她已經被收了，現在恐怕已經魂飛魄散了！」
她不免有些得意，白素貞臉色卻依舊不大好看，問她:「報完仇了，怎麼也不回來，叫我擔心！」
小青搖搖頭:「別說了，那雞精將我打傷了，我無法維持人形，後來法海將那雞精收了後，又將我帶回了金山寺，知道今天早上，我才能化為人形，我這不馬上就回來了嘛，姐姐你就別擔心了。」
白素貞對法海忌憚的很，一聽見他的名字，便道:「我先前說不要再與法海有所接觸，小青你怎麼就是不聽？」
小青回答不上來，只能轉移話題，問道:「我今日一回來，便見到許仙被捆在一間房子裡，這是怎麼回事啊？」
說起這個，白素貞笑了。
話說三日前，小青和小白倆人偷懶，坐在小船上曬太陽，白素貞一人往斷橋走去，遠遠便見到一熟悉身影立在不遠處看風景，頭戴方巾，身穿靛藍色的長袍，雖沒見到那人正臉，但她能夠確定，那人便是她的恩公——許仙。
白素貞停下了腳步，片刻後，她想到了一個辦法，扭身往小青那裡走去，只不過小青和小白已經不在的，不知道去哪兒玩了，白素貞也不在意，喚出了西湖下的鯰魚精。
只見白素貞領著那化為人形的鯰魚精往僻靜處走去，她對著眼前那個彪形大漢說道：「不知鯰魚大哥可否幫我一個忙？」
鯰魚精當然同意了，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娘子讓自己幫忙哪有不幫的道理？更何況她說是為了報恩。
兩人細細商量完了後，白素貞便往斷橋走去，鯰魚精尾隨著她。
許仙還在，他清雋的臉靜沐于陽光下，白素貞笑了笑，果然是千年前的小牧童，沒長殘真好。
她走到許仙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邊，遠處水天一色，是幅好景象，她扭頭沖許仙一笑，有種動人心魄的美。
許仙看著面前這個對自己笑的姑娘，面色忍不住一紅，隨後拱了拱手，就要走。
白素貞一見許仙要走，趕緊扭過頭沖不遠處的鯰魚精使了個眼色。
鯰魚精會意，甩著膀子往白素貞走來，邊走邊笑：「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的這般好顏色，來讓本大爺瞧瞧。」
白素貞面上驚恐，朝許仙那邊走了幾步。
許仙正要走，就聽到不遠處那個彪形大漢說的調戲之語，又見他往這邊走來，明顯是沖著他旁邊這位姑娘，他往旁邊一看，便見到那姑娘眉眼間皆是懼色。阿醜文團隊獨家整理，所有版權歸作者所有
斷橋邊除了他們便沒有人了，雖然他未必敵得過那大漢，但總該能為那姑娘爭取些逃走的時間，許仙如是想。
白素貞正沖那鯰魚精使眼色，讓他快些過來，不然等會許仙就要走了，她不知她此刻眼睛一抽一抽在許仙看來就是極其害怕的表現。
只見許仙往白素貞身前一擋，扭過頭對她說道：「姑娘你快走，他不是什麼好人，你趕緊往人多的的地方逃，我或許能擋住他一陣子。」
白素貞一怔，他倒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心，先前她還擔心他會走掉，現在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許仙背對著她，自然看不見她的神色，只見白素貞笑著抬了抬下巴，那鯰魚精便笑著走得越發近了。
他看了看許仙那和自己比起來顯得單薄了許多的身材，笑了：「小兄弟，我勸你還是走吧，我這拳頭可不是鬧著玩的！」
許仙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發覺自己腰間的衣裳被人緊緊攥著，回頭一看白素貞還在，她一雙素淨瑩白的手在他腰間攥著，整個人瑟瑟發抖，想是怕的緊了。
正準備回過頭與那大漢說兩句，讓他不要忘了國法地規，若敢光天化日下強搶民女，到時定會有牢獄之災。
只不過他才回頭，話還沒來得及說，一個拳頭便落到了他臉上，許仙被打的身子一偏的時候想，那人說的果然不錯，他的拳頭果真不是鬧著玩的。
臉上火辣辣的痛，這邊痛還沒緩過來，那邊又被重重一擊，只聽那大漢笑道：「你小子還敢不敢和老子搶女人？」
許仙肚子被重重打了好幾下，許仙一隻手捂著肚子，另一隻手卻不忘護著身後的白素貞，他扭頭對白素貞道：「姑娘快走，我撐不了多久！」
白素貞在見許仙口中吐出兩口鮮血終於忍不住了，沖鯰魚精擺了擺手，再伸手往許仙後腦勺輕輕一點，他便暈了過去，最後便輕飄飄地倒在了一個散發著淡淡桃花香的懷中。
許仙不知，他此刻被一個看似柔弱的姑娘輕而易舉地托著，那姑娘對那看似要對她不禮的大漢道：「鯰魚大哥，還得麻煩你一會，到時候我將他帶回白府，等他醒來後，你且恐嚇他一番，務必讓他相信他被你給綁了起來。」
鯰魚精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從白素貞手裡接過許仙，將他往自個肩頭一抗，便隨著白素貞往白府去了。
……
許仙醒過來之後，便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他身處的屋子看著是個富貴人家的屋子，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
手腕被一根麻繩捆住了，掙扎了許久也沒有掙開，許仙發覺現在的處境很不好，也不知道那姑娘怎麼樣了，總不會真被那歹人捉住了吧？
一想到這個，許仙有些急，便重複喊道：「有人麼？」
許久，門被人打開，進來的那人，是先前要強搶民女的大漢，許仙皺眉：「趕緊將我放開，你這樣是要入獄的！」
鯰魚精笑了笑：「你們人間的規矩，老子可不在意。」
許仙沒管他說什麼，只繼續道：「你將那姑娘如何了？」
鯰魚精搬了個板凳在許仙面前坐下，道：「你小子管這麼多做什麼？看上那小娘子了？」
許仙面上一紅，用力掙了掙手腕上的麻繩，仍舊沒有掙開，他閉了眼：「你莫要胡說，勸你放了那姑娘，否則我若出去，定要告發你！」
鯰魚精嗤笑一聲：「你還不曉得吧，你們縣令今早發現死於屋中，你想去哪兒告啊？」說完看了看許仙鐵青的臉色，想起白素貞叮囑他莫要欺負這小郎君，眼見玩的差不多了，他歎了口氣：「小子，那姑娘家中有錢的很，她答應給我黃金萬兩，你說我還能對她幹什麼啊？美色能敵黃金萬兩啊？」
許仙一怔，隨後看向鯰魚精，一張臉漲得通紅，最後竟只憋出「小人」兩個字。
鯰魚精大笑，這小子好玩，怪不得白素貞捨不得他欺負這小子。
笑完了，鯰魚精丟下一句「你等著吧，那小娘子說要好好謝謝你，你且在這多待幾日吧，到時好處少不了你！」
說完便走出屋子，還甚是貼心地將門關上了，留下許仙一人待在漆黑的屋子裡。
他在屋子裡待了兩日，怎麼也沒想通，所謂好處是將他綁在黑漆漆的屋子裡待上好幾天？
第11章
聽完白素貞說的事，小青不免咋舌，心想難怪今日她見到許仙的時候，他的臉色極其蒼白，敢情整整兩日沒吃東西了。
但是很顯然姐姐好像並不怎麼在意這個，臉上還掛著志在必得的笑。
小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她：「姐姐，把許仙關起來餓兩天是你的意思還是鯰魚精的意思啊？」
白素貞臉色一變，喃喃道：「餓了兩天？」
小青點頭：「是啊，我見他臉色難看的很，大概是被餓慘了。」
白素貞神色訕訕，望瞭望手裡的饅頭包子，懊喪道：「我忘了，還以為他與我們一樣能好幾日不吃東西，竟沒想到他只是個普通人，這幾日光顧著找你和攢銀子了。」
小青瘋狂搖頭：「不一樣不一樣，能餓好多天的是你，我可不行！」
說完只見白素貞快步往許仙所在的廂房奔去，一點沒有她先前的優雅儀態。
小青在後面追：「留兩個包子給我啊，我也很餓，那和尚不給我吃好的，日日吃白麵饅頭！」
此時不遠處的屋簷上，立著一白衣僧人，他皺著眉口中默念「許仙」二字，在聽到小青那句「和尚都不給我吃好的」時候，他唇邊扯開一個笑，怪他嗎？那一麻袋的饅頭分明是她給的。
兩日前他便察覺許仙的氣息一直留在這處，今日便過來看了，不曾想，青蛇今日便化作人形離開金山寺，這白府，應當就是她與那白蛇的居所，只是不知她二人要對許仙做什麼。
不過想起幾日前小青說留在這地是為報恩，想來應該沒什麼，法海便回了金山寺，剛一回到自己的禪房，便見到幾案上留著的字條，上面洋洋灑灑幾個大字，好不容易認全了這青蛇寫了些什麼，法海呵笑一聲，將字條扔在燭臺上，瞬間成了一片灰燼。
……
小青隨著白素貞進了廂房，看著白素貞將捆著許仙的繩子給解了，又看看許仙蒼白病弱的臉色，心裡不免有些戚戚然，這回恩是沒報成，但願別與許仙結下仇怨就是很好的了。
白素貞站在許仙面前，柔柔地道歉：「實在抱歉，恩人你沒事吧？」
許仙搖搖頭，沖白素貞道謝：「還是多謝姑娘相救，不然我還不知要在這兒待多久……」
小青上前，遞給許仙一個包子，說道：「許公子想必餓了，吃個包子吧。」
許仙抬眼將小青望了一眼，扯著唇笑了笑：「多謝小青姑娘了。」
小青看了看姐姐和許仙，準備出門給許仙倒些水，也給他們二人獨處說話的機會，最好現在姐姐就能將恩給報了，畢竟剛剛來這廂房的路上，她聽白素貞說，就在她在金山寺的那幾日，姐姐憑藉她幾百年年對人類姑娘服飾首飾的浸淫，去杭州城最大的成衣坊做了幾套衣服，設計個幾個樣式，便獲得了一大箱真金白銀。
想到這裡，小青不免有些落寞，好歹她也活了千年，怎麼就什麼都沒學會，想要銀子都得去縣令那兒偷，不像姐姐，不管做總能想出些好法子。
彼時廂房內，白素貞向許仙娓娓道來：「我姓白，名叫素貞，還得謝過前幾日公子在斷橋相救，才使得我如今能好好的，公子這幾日在這裡受苦，我卻不知，實在是愧疚。」
許仙搖搖頭：「我並非幫上什麼忙，我已知道姑娘已憑自己的聰明才智逃過了那歹人的手掌。」
白素貞心想，鯰魚精話有點多啊，她這下還怎麼說要給許仙錢財？
沉默片刻，等許仙將一個包子咽了下去，白素貞直切主題：「公子，我也沒什麼充作謝禮，唯有贈上白銀數兩，還望公子莫要嫌棄。」
不出所料，許仙不斷搖頭，說什麼都不要銀子。
白素貞袖子裡的手握成拳頭，臉上卻笑道：「這謝禮我是一定要給的，公子若是不收，我也只能將這些錢財棄了。」
白素貞心裡想著現在這許仙總該同意收下了吧，怎知卻見許仙點頭道：「若姑娘真要散去，便散在城東的城隍廟處吧，那兒乞兒很多，我雖不富有，卻還能保全家溫飽，這錢財姑娘不必給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白素貞眼眶都紅了，現在可怎麼辦才好？許仙柴米油鹽皆不進，她這恩也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報了，成仙之日因著他幾句話轉瞬便變得遙遙無期了。
還好此時小青端著一壺水來了，稍稍解了她一些困窘。
小青給許仙倒了杯水，遞給他，說道:「許公子你就收了我姐姐的錢吧。」說完這句話有對著許仙輕聲道:「她錢多的很呐！」
許仙卻笑道:「小青姑娘，你跟著法海禪師修行，還不明白錢財乃生外之物嗎？」
……就是因為她這幾日在金山寺日日跟著法海吃饅頭和白粥，她才明白，錢財真的很重要！
但是很顯然，她這種說法必定打動不了許仙，也不知道這許仙的思想是不是被法海給荼毒了，小青覺得她哪日碰到法海定要好好與他說說，自己是個和尚不能也不想過好日子便罷了，幹嘛把這種思想傳輸給他人？
總之不管小青和白素貞怎麼說，許仙就是不肯收下那一箱銀子。
他喝了幾杯水之後，便起身告辭：「我該回去了，這幾日被關起來，還不知道家中長姐會有多擔心。」
白素貞點點頭應了聲好，又見許仙面色蒼白腳步虛浮，便讓小青出去叫了馬車，隨後又與許仙說道：「許公子，我也隨你走一趟，到時好與你長姐解釋一番。」
許仙雖覺他帶一未出閣的姑娘回家不妥，但見白素貞一臉堅決，便也同意了。
得了許仙的同意，白素貞笑了，回房將銀子裝好帶上，她給不了許仙，還給不了他姐姐麼？
小青目睹白素貞與許仙一同上了馬車之後，便回房休息了，只是一回房就想起法海要她交出那從縣令那兒偷來的一箱金條。
她鑽進床底將箱子搬出來，隨手扔到角落裡，又往床上一趟，歎道：「命裡無時莫強求啊，莫強求，反正我要金子也沒用……」
只不過，能不能讓法海自己來拿啊？她實在是不想在去金山寺了。
小青在床上躺著，迷迷糊糊間就快要睡過去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她房門被敲響了。
她不動，外邊的人繼續敲，不知道是誰，但家裡應該也沒人進來，想來或許是小白，她喊了聲：「小白你自己進來呀！」
小白沒說話，過了許久，小青竟聽到法海的聲音，只聽他在外面冷冷道：「青蛇，出來。」
小青一把坐起，法海？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兒，肯定是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居然能監視她？
不僅在正要睡著的時候被他給吵醒，又發覺法海對她的去向瞭若指掌，這簡直讓小青很生氣，她往床上一躺，背對著門，喊道：「有本事你進來啊！來找我還有讓我出去見你的道理？」
說完，壞心情一掃而空，小青笑得開懷，量那和尚也不敢進女人家的閨房！
卻怎麼也想不到，話音剛落沒多久，門就被推開了，她扭過頭一看，法海逆著光往她走來，手裡金缽散發著耀眼的光，不會是來捉她的吧？
念及此，小青一骨碌地坐了起來，腦袋瞬間清醒，望著法海，磕磕絆絆道：「你，你一個和尚，怎麼……能，能進我一個女人的屋子？」
法海面無表情，看著小青，眼中沒有一絲波瀾，平靜道：「你在貧僧眼裡，非是女子。」
……有點過分了吧？
小青下床，鞋也忘了穿，直沖到法海面前，蔥白玉指指著自己的臉，問法海：「你說！我怎麼不是女的了？我是長得不美還是……還是胸不夠大，都叫你看不出我是男是女了！」
法海垂下眼不看小青，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只說：「青蛇，我來是要告訴你，儘早將縣令府中的錢財還回去，不日後，衙門便要派人搜查。」
小青面色鐵青，很是不想理法海，她走去將箱子一拎，扔到法海懷裡，說道：「反正你都出來了，幫我個忙，去縣令府中走一趟，我懶得去了！」
法海將箱子放到一旁的桌上：「自己去。」
小青猛的一拍桌子，威脅道：「我為你受的傷還沒好呢！你忍心叫我去？」
「你受傷是因自己魯莽。」法海靜靜道。
小青最後沖法海冷笑一聲：「難怪你做和尚去了，你要是沒出家，我看你能不能娶到媳婦，便算你娶到了，她定忍不了你要和你和離！」
「莫須有的事，請勿多說。」法海從懷中掏出兩袋油紙包好的東西，沖小青道：「此藥效果不錯，多敷幾日可將毒除盡。」
小青有些意外，法海嘴毒是毒了些，難得做的事倒還挺靠譜。
她沖法海挑了挑眉，「你幫我怎麼樣？傷在後腰上，我自己敷不了啊。」
只見法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丟下一句「放肆」便往外走。
小青一人在床上笑得前仰後合，若不當她是女人，幫她敷個藥如何了？法海果然心口不一！
第12章
馬車一路上晃晃悠悠，許仙家到了。
白素貞跟著許仙一道進了門，遠遠便看見一婦人往他們這邊奔來，只見那婦人生的與許仙有幾分相似，想來應該是許仙的姐姐了。
只見那婦人紅著眼眶，一手掄成拳便往許仙身上砸去，邊砸邊哭道：「你這些天到哪兒去了？也不給家裡說一聲，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頭了！」
許仙因為兩日不曾吃東西，又被自己姐姐砸了幾下，身形晃了晃，便要往地上倒去。
白素貞眼疾手快接住了她。許仙被她一隻手攔腰扶著，又看看白素貞一臉的輕鬆，覺得有些奇怪。
許嬌容這個時候看到了白素貞，一身白衣又生的極好的姑娘，只見她眉如遠山，眸如秋水，生的清麗無比，看著很是端莊，又見她扶著自家臉色蒼白弟弟站著，忙將拳頭收了回去，將許仙扶了起來，請白素貞進屋子裡去聊。
許仙被許嬌容扶著，看向白素貞嫋嫋婷婷，身姿如弱柳扶風，剛剛覺得她扶著他甚是輕鬆，應該是錯覺，況且，法海禪師給他的符紙能讓尋常妖物近不了身，這白姑娘必然是個普通姑娘。
三人往屋子裡走去，白素貞向許嬌容道：「前幾日，素貞險遭奸人迫害，還多虧了許公子相救，只是這幾日許公子被關了起來，不吃不喝好幾日，臉色看起來才這樣難看。」
看了看許嬌容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白素貞繼續道：「小女子也沒什麼可以答謝的，唯有些許錢財，方能報答許公子相救之恩。」
說完，將手中箱子放到許嬌容案前。
許嬌容還沒說什麼，就見許仙站了起來，神色激動：「姐姐，不可收，只是路見不平罷了，不值得這樣。」
白素貞心裡有些慌，早知該單獨和許仙姐姐說的，怎麼一急就在許仙面前說了呢？
許嬌容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白素貞，笑了笑，將箱子遞還給白素貞，道：「確實不該送這麼貴重的謝禮，我家弟弟就是個熱心腸，救姑娘是應該的。」
白素貞心裡歎氣，報恩怎麼這麼難，此時此刻她唯有堅持道：「家祖有訓，有恩必當報，雖然我家中長輩已不在，然這祖訓確是不能忘的，所以素貞一定要報了這恩情。」
說完，又將許嬌容手中的箱子置於案上。
許嬌容看了看白素貞的堅決，又看著自己弟弟在一旁拼命搖頭，突然笑了，往椅子上一坐，又讓白素貞也坐下，說道：「這銀兩我們是萬萬不能收，只是漢文他，也到了適婚年紀，這古話有句『以身相許』，不知白姑娘怎麼看？」
許仙震驚了，白素貞同樣也震驚了，以身相取？她此來杭州城是為了報恩成仙，不是為了嫁人啊！
對著許嬌容的笑臉，白素貞心頭一時千思萬緒，卻不知該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又聽許嬌容道：「白姑娘家底深厚，但家中無長輩，想來在杭州城想尋姻緣也不容易，我們家雖貧寒，但漢文的人品是沒的說的，素貞你若是嫁過來，他保管對你好，他若是對你不好，你儘管和姐姐說，姐姐替你教訓他！」
……怎麼素貞都叫上了？她還沒答應吧，白素貞心頭留下兩條寬淚，早知恩這麼難報，當初就不應該和隔壁山頭的狐狸精吹噓，說什麼自己定能成仙，到如今這樣的境地，她才發覺，和小青一起在峨眉山修行有多好。
她沉默良久，看向許仙，希望他能說幾句，阻止許嬌容，然而只見許仙面頰通紅，不復先前的蒼白，很顯然，他此刻絕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
白素貞扶額，怪她太美了吧，許仙一定是被她的美色給迷惑了，沒想到他居然是個不愛錢財愛美人的人。
能怎麼辦呢？白素貞只能沖許嬌容笑道：「真是多謝許家姐姐的抬愛，只是婚事也不能素貞一人做主……」
徐嬌容也笑，小姑娘嘛，害羞，況且想要多考慮考慮也是應該的，街坊鄰舍可有不少人想將自家姑娘嫁給漢文，可惜她都覺得不好，如今來了個被漢文救了的姑娘，生的這般好，禮儀也好，一看便是大戶人家教出來的，便是家中無人這點不好，但是仍舊礙不住她喜歡這姑娘，和漢文多配啊！
「那姑娘回家好好想想便是，我見漢文也喜歡姑娘的緊，還望姑娘莫要辜負漢文一片心意。」許嬌容走近白素貞執起她的手說道。
白素貞點頭，就要告辭，許仙起身要送，許嬌容忙對他道：「漢文快坐下，姐姐送白姑娘便好。」
白素貞也點頭，對許仙道：「是，許公子還是坐下吧，這幾日好好將養身子，過幾日我再來看看公子。」
許仙點頭，臉上的紅暈都蔓延到了脖頸。
白素貞與許嬌容告別，坐上往白府去的馬車，她歎氣，這可怎麼辦才好？許仙若是真看上她了，她強行拒絕這婚事就顯得有些不識好歹，畢竟在這兒的人們看來，她只是個有些錢財，但家中無人的還帶著兩個妹妹的孤女。
想了許久，白素貞想萬一最後實在沒法子了，她或許得現一次原形給許仙看看，看他知道了她真實身份，還敢不敢娶她。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和明天都會有點短小，抱歉抱歉T^T
第13章
又是月黑風高夜，小青拿起那一箱金條，準備往縣令府中走一趟。
縣令府裡外，都掛著白綾，在夜風下飄來晃去，好不瘮人。
小青搖搖頭，若她不是個妖，還真不敢在大晚上到這裡來。
潛入縣太爺死的那間屋子，小青將箱子扔到一旁，正轉身要走，就看到兩道影子從門外掠過，隨後聲音響起。
只聽一個女人恨恨道:「三天了，那金子還未尋到，你爹那死鬼搜刮民脂民膏半生，也不過存下幾箱金子，如今他人走了，錢財倒也不給我留一些，你這死孩子也是，在外邊野了這麼多日，你親爹死了你倒好，今日才歸家，我尋你都尋不到！」
隨後聽到一男聲:「是兒子的錯，只是母親你要尋的金條是被那女人拿走了？」
「哼。」女人嗤笑:「什麼女人，那是妖物！你爹平日在外頭養女人便罷了，這次倒好，招了個妖物到家裡來，錢財沒了，命也丟了！」
「妖物？可找了法海禪師來看過？」
女人歎氣:「自是找了的，法海禪師倒是將那妖收了，只是金條還沒尋到。」
男人猶豫道:「會不會，是法海禪師他，將錢自己收了？」
突然一個爆栗往男人頭上敲去，女人氣急敗壞:「你這死孩子如今倒什麼話都敢說，法海禪師是你能編排的？」
小青聽著那男人求饒，皺了皺眉，法海地位原來這麼高，那個連縣令都叫死鬼的縣令夫人，居然對他這麼尊敬。
外頭聲音漸漸小去了，腳步聲響起又漸漸遠去，這倆人大概是走了，小青推開門，便徑直往外走去。
怎麼也沒想到，走廊不遠處站了個公子哥，小青怔住了，他還沒走？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便朝她快步走來，走近一看，小青覺得他莫名有些眼熟，便也不著急走，細細看了這人幾眼。
還沒認出來是誰，就聽對面的公子哥道:「是你！」
小青點點頭:「對啊是我。」不管怎麼說，先應一聲總是沒錯。
「那我便先走了啊！」小青笑了笑準備往外走去。
「站住！」那公子哥伸手攔住了小青，一個激動，腰間的摺扇掉到了地上，「你如何在我家中？」
小青沒回答，看了地上的摺扇一眼，想起來了，這人便是給她指路玲瓏閣和千秋坊的傻子。
想起了幾天前不大好的記憶，小青翻了個白眼，一把將這個人的手扭過，道:「別擋路。」
那人卻將另一隻手死死擋住小青:「姑娘別走！」
什麼玩意兒？小青不太懂這人什麼意思，卻也放開了他，問道:「做什麼？」
那人站直了身子，說道:「小生名叫池文，字明知，不知姑娘叫什麼？」
小青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還真是個傻子？虧得她還覺得這人是以為她是那雞精的同夥要將她留下，沒想到最後卻說了這麼句話。
拍下池文橫在自己面前的手，小青沒好氣道:「叫爺爺，別擋道！」
說罷，便直接大搖大擺出了縣令府，也不管池文在後邊跟著，自顧自往熱鬧的地方走去。
小青停在了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面前，這次學乖了，變了幾個銅板出來，遞給小販買個根糖葫蘆。
池文跟上她，忽然去旁邊買了一袋糖炒栗子，又遞給小青，說道:「爺姑娘，你吃。」
聽到「爺姑娘」三個字，小青笑瘋了，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傻！
她接過糖炒栗子，道一句「謝了」，剝開殼子往自己嘴裡扔了兩顆栗子。
一邊吃了糖炒栗子一遍往前走去，終於，她在吃下第五顆栗子之後，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往後倒去一雙手接住了她，是池文。
小青死死掐著手，拼命讓自己保持清醒，她瞪著池文:「你在栗子裡放了什麼？」
池文低頭對她笑:「迷藥，不過不是普通的，專治妖物，法海禪師給的。」
小青在失去意識前，恨恨的想，法海和她果然，很不對頭！
第14章
醒過來之後，小青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房子裡的床上。
想起她暈倒的原因，小青冷笑一聲，先前還以為那池文是個傻子，沒想到是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更沒想到，傻的居然是她自己！
現在想來，那時候她在屋子裡聽到這人和縣令夫人說的話，也是說給自己聽的，真夠陰險狡詐的！
小青想從床上起來，只是她人雖然清醒了，手腳卻綿軟無力，根本沒法站起來，她懊喪地將頭深深埋進枕頭裡。
大概是聽到屋子裡的動靜了，沒過一會兒，池文便推門進來了。
只見他臉上掛著笑，往床沿上一坐，問小青：「感覺如何？能起來麼？」
假惺惺，小青狠狠瞪了池文一眼，不說話。
池文卻依舊笑道：「那箱金子你一日不交出來，就一日別想從這裡出去。」
小青終於忍不住皺眉問他：「你爹死了你不在家守喪，竟日日想著那箱金子，你是他親生的嗎？」
池文臉色驟變，笑容頓收，臉上陰沉沉一片，他冷哼一聲：「他活著的時候不管我這個兒子，如今他入土了我還管他作甚？」
看來父子關係不太和睦，但是這麼著急尋那一箱金子，裡頭定是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秘密，小青笑了笑：「解藥給我，我立馬就將那箱金子還你，如何？」
池文也笑，拿出摺扇挑了挑小青的下巴，說道：「你是妖，我解藥給了你，你能將金子還我？」
小青臉色變了變，此人不太好糊弄，但他如何就知道她是妖，連妖都能迷的迷藥，人豈不是也能被迷暈？
她動了動下巴，冷聲道：「將你扇子拿開，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妖，如此毀我名譽，現在又趁我動彈不了，竟調戲起我來了，誰給你的膽子？」
池文挑挑眉收回摺扇，往自己手掌心拍打兩下，忽的湊近小青，笑道：「是不是妖，等法海禪師來看一看便知，美人莫急，先躺著便是。」
還有法海來看？小青說不出心裡是慶倖還是擔心，畢竟她算是和法海有些交情，他總不該和別人說她是妖，從而讓她在杭州城混不下去吧？若是一般人，定是不會如此，可……這人是法海啊！他說不好就想讓她早早離開杭州呢！
小青盡最大努力翻了個身，背對著池文，不再說話。
池文又坐了半晌，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有的沒的，小青只當耳旁風，動都不帶動一下，池文最後見小青不欲與他說話，也覺得很沒意思，便起身往外走了。
沒事做只能躺著，小青無聊的狠了，卻也沒辦法，唯有閉著眼睛強迫自己睡覺，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再醒來是便聽見屋子裡有個聲音在說話。
是法海，小青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聽法海說：「她與那殺害你父親的妖物並無關係。」
小青暗自挑眉，法海沒說她是蛇妖？
正想扭身再暗示暗示法海，又聽見池文說：「我見禪師過來看見著姑娘，臉上有些許驚訝，是認識？」
想套話？還不等法海說話，小青忙扭過頭沖池文喊道：「認識啊，怎麼不認識？我可是法海禪師的關門女弟子，和他一起捉妖的！」
池文聽了小青的話，明顯不信，正要好好問問法海，卻又被小青一聲大喊打斷，只聽她大喊道：「和尚你還不來救我！」
法海微微一滯，隨後搖了搖頭，沖池文道：「池施主，此人我便先帶走了。」
池文臉上的笑掛不住了，僵硬點頭：「既然法海禪師說她不是妖物，那自然可以帶走。」
法海略微一點頭，往小青走去，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又倒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蓋上瓶口，就要將藥丸往小青口中喂去。
小青瞪了眼，拒絕道：「這什麼？苦的我不吃啊，除非你給我拿蜜餞來！」
法海臉色一沉，唇緊緊的抿著，良久，啟唇道：「沒有蜜餞。」
小青也將唇緊緊抿起，防止法海硬塞，池文無奈歎氣，起身往外走，說道：「我去拿。」
池文一走，小青便示意法海喂她藥丸，法海將藥丸放置於小青口中，只見她苦的眉毛鼻子皺成一團。
等苦勁緩了過來，小青沖法海笑道：「和尚，你說我不是妖，你為我騙人！」
法海緊緊盯著小青，目光如炬：「青蛇你莫要胡說，貧僧從未說過你非妖物。」
「那你也沒說我是啊！」小青吃下藥丸活動活動了手腳，從床上下來，順勢往法海身上一靠，感受到他在一瞬間變得僵硬無比的身子，笑得越發開懷，在法海耳邊吐氣如蘭：「我說我是你關門女弟子的時候，你還沒否認呢，和尚，你真想當我師傅？」
話剛說完，便被法海一把推開，聽他怒斥道：「放肆！」
小青歪歪扭扭往床上一坐，笑道：「和尚別害羞啊，我這不是剛一恢復站的不太穩麼。」
話音剛落，池文便推門而入，拿著一盤蜜餞，問小青：「姑娘要哪個？」
小青冷哼一聲：「不用。」說完便起身出了門。
法海望著小青走得穩穩當當的背影，臉色沉了下去。
池文也望著小青遠去的背影，臉上神色與法海截然不同，他笑了笑，喃喃道：「還是有意思的很。」
送法海出門的時候，池文問道：「法海禪師，不知這位姑娘喚作什麼名字？」
法海雙手合十想池文告別：「許施主，莫要多問為好。」
池文還想再說什麼，不遠處的小青不耐煩了，快步走過啦，一把將法海拉了過去，笑著對法海說：「師傅快走，我們捉妖去！」
她拉著法海拐了個彎，扭頭一看，終於不看到那令人討厭的池文，才放開法海，看著他明顯不大好看的臉色，問他：「怎麼了啊師傅？徒兒惹你不高興了？」
法海正色道：「青蛇，勿喚貧僧師傅！」
小青笑著點頭：「徒兒知道徒兒知道。」
法海怒道：「你……」
小青還是笑：「怎麼？我又怎麼惹你了？又沒叫你師傅了，我決定改名叫徒兒了啊，你以後不許叫我青蛇，叫徒兒知道了不？」
法海不理她，逕自往金山寺走去，小青一路竟跟到了金山寺，她站在金山寺，望著大門的時候，對法海道：「不知不覺我都跟著你到金山寺了啊，不如你請我吃頓飯？饅頭也可以啊，如何？」
法海看著小青:「不如何，你回自己住處。」
「你讓我在金山寺待會兒吧！我現在回去姐姐又要罵我了。」小青拽了拽法海的白色僧衣，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一點也不怕法海了，偶爾還覺得逗逗他真好玩。
法海抽回自己衣袖，冷聲道:「不，你回去。」
說完就往金山寺裡頭走去，小青繼續屁顛屁顛跟著，竟也進了金山寺。
金山寺照例還是明覺燒飯，小青在廚房侯著，見他又是煮粥，那袋饅頭竟然還沒吃完，見小青來了，雖然極不情願，卻還是往蒸籠里加了兩個饅頭。
小青撇撇嘴，不好吃啊，問明覺:「沒別的了啊？就這樣，你們日日喝粥吃饅頭，不覺得膩？」
明覺認真道:「食物只為果腹，人並不該未飽口腹之欲殺生。」
小青點頭敷衍，見明覺說話還頗有點法海的風範，覺得有些好笑。
逗著明覺，很快粥便煮好了，饅頭也蒸好了，小青熟門熟路走到法海禪房，在外敲門:「法海，喝粥啦！」
很快，門被打開，法海走了出來，小青站在他旁邊絮絮叨叨，將問明覺的問題又問法海一遍:「你們和尚還真的日日喝粥啊，你不覺得膩麼？」
只見法海扭頭看她一眼，啟唇道:「不想喝便回去。」
小青撇嘴翻了個白眼，長大後的和尚一點也不可愛，希望明覺長大後可千萬別像他這樣。
明覺已經將粥盛好了，正在拿饅頭，小青端起粥喝了一口，問他:「那一袋饅頭你們吃完了沒啊？」
明覺點點頭:「快了，再過兩日便吃完了。」
小青點點頭，問道:「不如我再給你們拿一袋來？」
明覺一聽此話，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忙道:「不必不必，多謝小青施主。」
明覺話音剛落，小青就笑著用手戳了戳法海，說道:「他肯定吃膩了呀！你還沒？」
法海抬眼，皺眉看了小青良久，嚴肅道:「食不言寢不語。」
小青又笑:「你還知道孔子說的話啊？我還以為你每日只知道念佛呢！」
法海望著小青，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和碗。
小青一見法海這樣，忙收住了笑，靜靜地喝起了粥，腹誹道和尚規矩真多。
嘴裡嫌棄這金山寺伙食不好，但是卻依舊喝了兩碗粥的小青本人，在吃飽喝足後，又跟著法海往他禪房走去。
法海覺得自己差不多快被這條青蛇折磨瘋了，他認真看向小青:「貧僧要回禪房，你勿跟著。」
小青睜大眼睛問:「為什麼呀？因為你是男人我不能進你屋子麼？可是你在我眼裡不是男人啊！就像我在你眼裡也不是女人一樣。」
法海搖頭，這條青蛇竟這般小心眼。
小青看著法海拂袖而去，捂著肚子笑得開懷，每日逗一逗法海還真好玩！
第15章
小青一路跟著法海往他的禪房走去，眼見法海開了門，她也想擠進去，然而法海看也不看她，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
「不進就不進，我才不稀罕！」小青轉身拍拍手往雷峰塔走去。
那個坐在雷峰塔下的僧人還在，小青先前在金山寺的那幾天，天天往雷峰塔那處轉悠，結果每日都能看見那僧人，只見他每日雷打不動地在雷峰塔下誦經念佛，今日也還是在那裡。
小青快步往他走去，之前化作原形，沒法和他說話，現在倒是能問問這塔能不能進去了。
她站定在那僧人面前，笑道：「這位大師，我能不能進這塔玩一玩？」
那僧人睜開眼，一雙眼宛如澄淨的湖水，卻沒有光彩，他望向小青，嘴唇囁嚅著，良久才說出話來，聲音如砂礫在磨盤上碾過一般，想來是許久不曾說話，只聽他說：「雷鋒塔，還是別進為好。」
小青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直接在那僧人對面盤腿坐下，問道：「這是為什麼？」
僧人手中撚著念珠，緩緩道：「這塔中，關的都是鑄下大錯的妖物，雷峰塔開，一切業障刹那滅卻，姑娘務必記住這話。」
小青神色微變，看來這不是個普通和尚啊，竟知道她是妖，還以為金山寺裡只有法海一個和尚厲害些呢。
「行，我記住了，不過你是在守塔嗎？我見你一直待在這裡啊。」小青起身往雷峰塔走近了些。
那僧人沒點頭也沒搖頭，說出來的話也是模棱兩可，他說：「是，也不是。」
小青扶了扶額角，和尚說話為什麼都要讓人聽不懂？她只能繼續問道：「現在，裡頭還關著妖嗎？」
那僧人點頭了，只見他望了眼雷峰塔，眼中晦暗不明，說道：「是，裡面關著一個妖。」
小青忽然覺得那僧人有些難過，不知他為什麼難過，她蹲到他面前，問他：「所以你現在守的不是雷峰塔，是裡面的妖？」
僧人點頭。
小青忽然明白了，裡面的妖該不會和這僧人有一段情吧？她捂住了自己情不自禁張大的嘴，讓自己盡可能看上去淡然一些。
然而那僧人卻能看透她所想一般，說道：「一世因緣，一世因果，無緣無分不相見，貧僧便是如此，只能守著這塔，全勸姑娘一句，修行之人若要得道，皆有劫數，情劫最難，還望姑娘珍重。」
小青擺擺手：「沒事，我不怕，我從沒想過得道，反正在人間能快活幾日便是幾日。」
那僧人笑著搖了搖頭：「世間緣法之所以妙不可言，便是誰都不知，那來的究竟是劫還是緣，自以為逍遙度外，卻不知已在劫中，還是在緣中。」
小青聽完覺得有些瘮得慌，她突然想到法海，便問道：「那法海也會有劫數？」
僧人點頭：「自然，所以姑娘該懂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小青沉默良久，又抬起頭來笑了一下：「我肯定影響不到法海什麼，你知道他想讓我快點離開杭州城麼？」
那僧人突然抬眼看小青，眼神依舊澄澈，卻散發著如炬光芒，他問道：「那姑娘你呢？你又如何想？」
小青喉頭忽的一緊，她頗為不自在的捋了捋袖子，頭四處晃著，她怎麼知道她怎麼想，她當然不可能對一個和尚有什麼想法了。
沒過多久，她突然瞥見法海往這邊走來，鬼使神差的，她沖那僧人說了句：「我就覺得法海很不錯啊，我很喜歡啊。」
僧人顯然也看見了往這邊走來的法海，垂下頭笑了笑:「罷了，各人有個人的緣法。」
小青那句話說的響，法海也看到了，快步走過來，皺眉沖小青道:「青蛇，慎言！」
說完又問候那僧人:「明久禪師。」
僧人沖法海點頭笑了笑，小青有些奇怪，聽別人都說金山寺的法海禪師如何如何厲害，怎麼法海對這個僧人竟這般尊敬？
沒給她多想的機會，法海往回走去，對她說道:「跟上。」
小青不情不願和僧人道了別，跟上法海，正以為他要和自己說什麼重要的事，沒想到卻聽法海道:「天色晚了，青蛇你該回了，下次莫要再來金山寺。」
小青眯了眯眼:「你都說天色晚了，還忍心讓我一個姑娘家的回去啊！我自己一人走在路上碰上登徒子了怎麼辦？」
法海瞪她:「青蛇！莫忘了你的身份！」
「我忘了，不還有你日日提醒麼？」小青啟唇一笑，往寺外走去，難得背影看著有了些嫋嫋婷婷的姿色。
出了金山寺，小青甩了甩袖子，再也不顧及形象，捏了訣上了天，往白府趕去。
到了白府，正要和白素貞解釋解釋自己出門沒說的原因，只見白素貞皺著眉正煩擾，也沒管她往哪兒去了。
小青樂的輕鬆，揮揮衣袖轉身就走了，到了自己房中，看見小白在床上躺著，還沒睡著。
小青晃了晃小白:「小白，帶你去逛花燈會怎樣？」
小白揉了揉眼，困死了的模樣，她喃喃道:「想睡覺。」
「好吧好吧，那我自己去了。」小青給小白蓋好被子，便往外走去，還早得很呢，姐姐和小白真是不知道享受，小青走在路上嘀咕道。
花燈會除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自然還要賣各種小食了，小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撇撇嘴，金山寺的兩碗粥她真的吃不飽，掏出銅板，小青準備填填自己的五臟廟。
走近一個小攤，賣的是糖炒栗子，小青眉心跳了跳，她大概很久不會再吃栗子了，這事得怪那個池文。
直接略過那個攤子，小青給自己買了些糕點。
一路逛著花燈會，吃著糕點，填飽了肚子，燈會也逛的差不多了，不少小販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小青摸了摸圓圓的肚子，腳下一轉便往回走，吃飽喝足，她也該回去啦！
她走到一條無人的巷子裡，正要捏訣回白府，忽然聽到一陣女人的的叫聲，還有拖拽重物的聲音。
巷子深處的一扇門縫裡，微微透出些光亮。
小青聳了聳鼻，她嗅到了一股妖氣。
掩了氣息，小青抬步往那屋子走去，走到門口，聽到有人諂媚道：「大王，這一批女人可都是好貨色啊！」
販賣姑娘？小青皺了皺眉直接推了門進去，卻不想，門後一妖突然沖出，掌風一落，正正好好落到她還沒好全的腰間。
小青暈過去之前，心想：才沒過兩天，又中招了！好奇心害死貓這話果然不錯，她這條千年蛇妖都快被好奇心害死了……
第16章
小青眼還未睜開，鼻間倒是先竄進一股刺鼻的氣味，女人的脂粉香和酒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她差點沒吐出來。
身下是凹凸不平的石頭，手也被捆在一起，用的是捆妖繩，看來這個妖怪並不普通，法寶可比她多多了。
耳畔偶爾傳來女人的啜泣聲，小青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裝暈都裝不下去，索性睜開眼，看向旁邊垂淚的女人，問道：「哭什麼？」
那姑娘沒被捆著，抹了抹眼淚，沖小青道：「你不知道，剛剛好幾個姑娘被拖走了，說是去給山大王跳舞看，我害怕……」
小青挑了挑眉，這山大王看來是個風流的妖啊，好像抓了很多姑娘啊，怎麼先前沒聽有人說呢？
她湊到那姑娘面前，問道：「你是今日被抓的？被叫去跳舞的是什麼時候被抓的？」
那姑娘只顧著垂淚，用來試淚的帕子都快滴下水來，小青等了半晌，愣是沒聽到她說一個字。
忍不住歎了口氣，小青喃喃道：「為什麼最近這麼多災多難？誰能來救救我啊。」過了許久，她一把坐起，靠誰不如靠自己。
「有人嗎？我醒了！」小青大喊道。
很快，有個紅毛猴精走了過來，幾百年的道行，若真動起手來，不是自己的對手，奈何有這捆妖索綁著，小青扭了扭手腕，對那紅毛小妖笑道：「大哥貴姓啊？」
沒想到那紅毛猴精直接跪下，拱手道：「小的名叫小紅，見過大夫人？」
……啥玩意兒？小青皺眉望著眼前這個看見她笑容卻嚇得跪在地上的小妖，是被她嚇到了？
過了許久，小青收回臉上的笑容，看著一臉鎮定，問道：「小紅是吧，你為何叫我大夫人啊？」
「這……大王是這麼說的，他說青蛇娘娘你以後便是他的大夫人了。」小紅誠懇道。
小青仔細想了想，那時她剛一打開那木門，便被一妖襲擊，那妖氣是——黑熊精？
她問道：「你們大王可是一頭黑熊精？」
「不可不可，夫人可得記著別叫大王黑熊精，他聽了可是要生氣的，大王他叫黑風！」猴精有些著急道。
「行行行，我不叫，你快先把我解開，大家都是妖，捆著我幹什麼？」小青手往前挪了挪。
猴精還不曾說什麼，就聽見旁邊的姑娘大叫道：「妖？你們都是妖？我竟在妖物的山洞裡待了兩日？我真是……」話還沒說完，人倒是暈了過去。
小青看了看那柔弱的人類姑娘，沖猴精笑道：「真不經嚇，不過，距離我來這洞中已經兩日了？」
猴精點頭：「是，大王說了，大夫人醒了後，讓我趕緊去叫他，那小的就先去叫大王過來了。」
小青望著猴精急速遠去的背影，喊道：「誒誒，別著急去叫，我還沒徹底清醒！」
不知猴精聽沒聽到，反正他腳也沒停就往山洞深處去了。
小青看了看那暈過去的姑娘，索性往她身上一躺，那猴精說黑熊精要她當大夫人，她是不信的，好歹是個山大王，手下還有可供驅使的小精怪，居然讓自己夫人躺在這麼凹凸不平的石頭上整整兩日？怪不得她覺得全身酸痛的很。
很快。醉醺醺的黑熊精就站在小青面前，圓滾滾的大肚子，黝黑的皮膚，再加上一雙小眼睛，小青低下了頭，心裡暗道：長成這樣，還不如他的小弟猴精，真給妖丟人。
一想到面前這個黑熊精亂蓬蓬的頭髮，小青不免懷念起了法海的光頭，一想到法海，再與面前這個黑熊精一比，就越發覺得法海當和尚可惜，若是來這山頭當個山大王，還需要像這黑熊精一樣下山搶姑娘？恐怕他都不必說，就有大批的姑娘搶著要上山來做他的夫人。
正遐想著，突然一陣粗獷的聲音響在耳畔，那黑熊精笑道:「夫人醒了？」
過了許久小青才反應過來，這聲夫人原來叫的是她，實在是不想抬頭看那黑熊精，她便低著頭「唔」了一聲。
「唔」完之後一想，不對啊，他胡說也就算了，她幹嘛應聲，應了不就代表自己承認是他夫人了嗎？
她抬眼看了看，黑熊精好像沒聽到什麼，她便問道:「不知大王為何綁我來這裡啊？」
黑熊精上前一步，用他寬厚的黑乎乎的手指，抬起小青光潔如玉的下巴，笑道：「我對夫人可謂是一見……那什麼心呐，當時便想了，夫人這般好看，不做我的夫人實在是可惜，於是當時便將夫人帶了回來。」
「你說我是你夫人，你便是這樣對自己夫人的？」小青將被捆妖繩捆住的手往前一舉。
「這……夫人法力高強，我若是不捆了，夫人要逃怎麼辦？」
聽他的意思，就是不想解開這捆妖繩了，小青冷哼一聲：「強迫的，有什麼意思？你當捆我幾日，我便會想做你夫人？」
黑熊精也不意外，指了指山洞深處，笑了笑：「夫人可知，裡頭那幾個小娘們剛來的時候，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可現在呢，夫人不如隨我進去看看？」
小青冷哼一聲：「既然裡頭有那麼多夫人了，你又何必強迫我，不如放了我，我倒還能贈你幾樣珍寶。」
黑熊精臉色變了變，最終笑道：「夫人是吃醋了？裡頭那些可不算夫人，都是些消遣的小玩意兒，我黑風的大夫人便只有你一個。」
「哦？大夫人，你不還是又二三四五六個夫人？我可沒興趣和一堆女人一起爭寵，勸你趁早放了我，我說過會贈你珍寶，這話不是騙你的。」小青很是不耐煩地皺眉。
黑熊精此刻的臉色看著也很不好，只聽他冷冷道：「你願意也好，不願也罷，我的夫人，反正你是當定了，再說珍寶，你當了我夫人，還有什麼不是我的？」
說罷，轉身就走，臨走前吩咐猴精：「切勿將她手中的捆妖繩給解下來。」
小青臉色鐵青，往石堆上一坐，問那猴精：「能不能挪了位啊？這地方硌得慌。」
猴精搖了搖頭：「不行，大王說了，只有心甘情願服侍他的，才能進到裡頭，不然，就只能在這石堆上了。」
小青冷哼一聲，怪不得說有些姑娘剛開始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後來還不是心甘情願服侍那黑熊精，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低頭看了看那暈過去，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姑娘，看來這姑娘雖柔弱，倒是個不屈的有骨氣的姑娘，也不忍心再直接將她當做墊背了。
小青沒辦法，只能往石頭堆上一坐，坐了許久，聽到山洞外淅淅瀝瀝的聲音，下雨了，天色也暗了下來，山裡總是特別冷一些，她們一個姑娘就待在這洞口不遠處，寒風一吹，整個人都仿佛要被凍住一般。
這不，被嚇的昏倒的那姑娘就被凍醒了，她迷迷糊糊醒來，看見身邊的小青，被嚇得睜大了眼睛，喊道：「你……」
你了半天，也沒聽到那姑娘說出第二個字，小青歎了聲氣，說道：「你怕什麼，我要是和他們是一夥的，還能被捆著嗎？」
這句話一說，那姑娘果然信了，但依舊怕小青：「但你也是……妖。」
「對啊，但我是兔子精啊，只愛吃蘿蔔和青菜，你別怕。」小青面不改色地扯著謊，「你好好和我說一說，你叫什麼？這洞裡姑娘都是什麼時候被抓來的？」
「我叫葉秀雲，我和你是同一日被抓的，先前聽到這洞裡的人，不，這洞裡的妖說過，有些姑娘是早些時候被抓來的，不過那些姑娘大多是遠處小山村裡的，人丟了也不太管，這裡的妖怪下山抓過好幾次姑娘了，都沒出什麼事，後來這山大王膽子大了，想尋些杭州城裡的新鮮面孔，便在那日花燈會抓了我們好幾個姑娘。」葉秀雲將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小青。
小青皺了皺眉：「抓了多麼？你們若是丟了，家中人可會報官？」
「自然是會的，可是這山崖極高，或許只有妖物才能上來，只怕官兵也尋不上來，若真是這樣，我便是一頭撞死，也絕不會屈服於那怪物！」葉秀雲憤憤道。
「別著急，尋常人上不來，你可知道金山寺有個很厲害的和尚，叫法海的那個，他沒事做就捉捉妖，只要他聽說了杭州城裡少人了，定能注意到有妖物將你們捉來了。」小青如是安慰葉秀雲。
說到法海，只見那葉秀雲眼神亮了亮，聲音都響了不少：「法海禪師，我是知道的，他降妖除魔造就了杭州城的平和，叫普通妖物都不敢來杭州城！」
「是嗎？法海這麼厲害啊，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在杭州城待著，法海也不攔我？」小青存了心思想逗逗葉秀雲。
葉秀雲果然感興趣，問道：「為什麼啊？」
小青神秘一笑：「因為我是，法海禪師的關門女弟子啊！」
葉秀雲瞪大了眼睛，滿眼希冀：「那你可以救我們出去麼？」
小青搖頭：「當然不能啊，沒見我被捆著麼？還是等法海來救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冒了，頭暈腦脹特別難受，
但是我有存稿哈哈哈哈哈(此處仰天長笑三百聲)
看文的小可愛們，注意保暖啊，感冒真的超難受(Ｔ▽Ｔ)
第17章
小青剛說完等法海來救那句話，不由得怔了怔，她為什麼會覺得法海是第一個來救的，她首先想到的不應該是姐姐麼？
捆妖繩讓她法力無法施展，洞外寒風瑟瑟，穿過洞口，吹到她們身上，一陣又一陣，小青和葉秀雲緊緊靠在一起，卻仍舊覺得很冷。
她不免喪氣，又有些埋怨法海，先前見他都是上趕著去捉妖，怎麼現在兩天過去了，還不見法海來這裡？
身旁葉秀雲瑟瑟發抖，往小青靠了靠，問她：「你是法海禪師的女弟子，那你此刻有沒有什麼法寶能聯繫上禪師？」
小青搖了搖頭，當然沒有這種法寶了，要是有的話，前幾日姐姐還會找不到她麼？不過葉秀雲倒是提醒她了，法海之前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他好像能知道她所有行蹤，不過這也沒什麼用，法海這人嫌棄她的很，怎麼可能沒事來尋她。
「沒辦法，你且等著吧。」小青無奈歎氣。
「但是……我怕是撐不住了。」葉秀雲頭一歪往小青肩膀上靠，整個人看著虛弱的很。
小青點頭用額頭探了探葉秀雲的溫度，燙的很，她該是被風吹的傷寒發熱了，看著很嚴重。
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又聽葉秀雲道：「小青姑娘，我怕是等不到法海禪師來救我們了，若你能出去，可否幫我個忙？」
小青安慰她道：「你就是發熱傷寒了，等法海來了，你回去喝幾副藥，再休息幾日，很快就好的，你怎麼就覺得自己不行了？」
說完，又看到葉秀雲希冀的眼神，小青沒辦法，只能問道：「什麼忙？你說吧。」
「我家住在城東的梧桐巷裡，右邊的第六家，若我回不去了，還望小青姑娘能去我家說一聲，叫我家裡人莫要難過了。」葉秀雲緩緩閉上眼，氣息微弱。
小青歎了聲氣，下決心這次出去後，定要好好修行，省的動不動就叫人抓起啦。
仔細記下葉秀雲的話，小青猛地想起，梧桐巷？許仙不是也住在那兒嗎？敢情葉秀雲和許仙還是鄰居啊！
坐到天光透過洞口照進來，葉秀雲也不見轉醒，氣息也越來越微弱，一個柔弱的人類姑娘，這樣下去真的會死，如果就這樣不管，說不好她還真要去她家報喪。
小青撇撇嘴，報喪這種事交給烏鴉就好了，她幹什麼搶烏鴉的事情？
終究是看不下去這樣一個姑娘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慢慢消逝，小青喊了聲猴精：「紅毛，你過來一下！」
猴精很快到了，態度恭敬：「夫人，我不叫紅毛，叫小紅。」
「……隨便吧，我旁邊這個姑娘快不行了，你看能不能救救她？」小青問猴精。
猴精為難的搖頭：「這……不能救，大王吩咐了，身子不行的直接扔出去喂狼，我們不能救。」
小青也猜到是這樣，昨天就見幾個小妖抬著幾個已經斷了氣的姑娘往洞外走去，回來的時候兩手空空。
沉默半晌，小青問道：「你既然叫我夫人，那我叫你救的人，你是救還是不救？」
猴精果斷搖頭：「不是小的不想聽夫人的，只是大王吩咐了，我們都只能聽他派遣。」
敢情這個夫人當的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啊，不僅要認那個醜八怪黑熊精做夫君，還一點權力都沒有，小青搖搖頭，看了眼葉秀雲，怎麼辦？只能聽天由命了？
旁邊猴精這個時候突然道：「夫人，雖然我們不敢違逆大王的意思，不過或許您去給大王服個軟，大王一時高興，准許你救這姑娘，也不是不可能。」
聽了猴精的話，小青細細考慮了片刻，覺得有些道理，不就是去給黑熊精服個軟嗎？最好能讓他把她手腕上的捆妖繩給松了，就算她打不過這黑熊精，逃總該能逃掉，到時候就去找法海，讓他來將黑熊精收了。
打算好了，小青沖猴精點點頭：「你帶我去找大王吧。」
猴精應了聲「好」，邊帶著小青小青往山洞深處走去。
猴精打開石門，小青才發現這洞裡竟別有洞天，洞裡點著許多盞燭燈，黑熊精坐在披滿了動物皮毛的石凳上，旁邊有個美人在給他斟著酒，他抱著個美人，腳前也坐著個美人在給他捶腿，不遠處更是有一堆姑娘在給他跳舞。
小青不由得嘖嘖兩聲，這黑熊精倒是懂得享受啊，搶了那麼姑娘來，又是斟酒又是捶腿，還有那一堆在跳舞的。
旁邊猴精快步走到黑熊精面前，說了幾句話，小青就見黑熊精目光朝她看來，隨後將懷裡抱著的美人放開了，沖小青笑道：「夫人來了啊，快過來！」
吸了一大口氣，小青抬步往黑熊精走去。
小青走到了黑熊精面前，只見他伸手將小青拉到他面前，就要按住她，讓她坐到自己腿上。
小青身子一歪，往黑熊旁邊的位置走了兩步，笑道：「大王，我坐你旁邊可好？」
黑熊精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青心裡不免有些惴惴，這妖怪好像不是很好糊弄的樣子，不過幸好他最後還是鬆開了小青，語氣也淡了些：「坐吧。」
小青坐下，眼見著黑熊精眼神盯著不遠處跳舞的那群美人，看也不看她一眼。
良久，小青稍稍湊近黑熊精，扯開嘴笑了笑：「不如，我敬大王一杯？」
黑熊精笑著看了看小青被捆著的手：「這不太方便啊，夫人的手，我看暫時還不能鬆開。」
「我看不如，夫人喝了這杯酒，也是一樣的。」黑熊精斟了一杯酒，遞到小青嘴邊。
都到了這一步，除了喝下這杯酒以取得黑熊精的信任，還能怎麼辦？小青笑著湊近，喝下了那杯酒。
黑熊精這才滿意了，問小青：「聽小紅說，夫人有事找我，不知是什麼事啊？」
小青抿了抿嘴，說道：「是這樣，先前和我待在一處的那個姑娘，應該是傷寒發熱了，人看著很不舒服，我便想，是大王將她帶來這兒的，總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黑熊精笑了：「若是夫人不舒服，我自然是要管的，不過夫人說的那姑娘，她要死便死吧，倒是讓將她扔到山下去就好，定不會叫她汙了夫人的眼。」
小青沉默了許久，不太知道該怎麼和黑熊精說，很顯然，黑熊精不想救葉秀雲。
正無言時，又聽黑熊精笑道：「若是夫人肯讓我高興了，說不準，我就救了那人。」
小青抬眼看了黑熊精，笑了笑：「怎麼才能讓你高興？」
第18章
「怎麼讓我高興？」黑熊精笑著摸了摸下巴，細細打量了小青片刻，又笑道：「夫人這麼美的身段，不跳舞著實可惜，不如夫人給我跳支舞？」
小青笑了笑，欣然同意，跳舞可是他自己說的，既然要她跳舞，那捆妖繩必然得解開。
「要跳不是不可以，只是我這樣，如何跳啊？」小青心裡高興，連對著黑熊精的笑都笑出了幾分情真意切。
黑熊精也笑，不過笑裡帶著幾分威脅：「我自然會將夫人手中的捆藥繩解開，不過我勸夫人，可別搞什麼花花腸子，夫人若是敢逃，那我可就對那小娘子不客氣了。」
「自然不會。」小青垂下頭，心如死灰，她果然還是太年輕太天真，怎麼就沒想到這黑熊精會拿葉秀雲威脅她？
實在是不想給這黑熊精跳舞，小青看了看手腕上兩道勒痕，突然福至心靈，沖黑熊精捏著嗓子嬌滴滴道：「大王，我這手被捆得久了，現在痛的慌，能不能先緩一緩再跳啊？」
這話一說完，小青都快吐了，沒想到黑熊精卻很吃這一套，他笑著將小青一摟，伸出黝黑厚實手，在小青手腕上摩挲，歎道：「夫人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敬大王一杯。」小青抽回手，去拿酒壺，給黑熊精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酒，端到他面前，黑熊精笑著一飲而盡，而後一雙眼睛看著小青，一動也不動。
被黑熊精盯著，小青飲下那一杯酒，喉頭一陣熱辣過後，聽見黑熊精道：「我這酒勁兒可大了，不知夫人能不能受得了啊？」
小青點頭，想當年她也是個酒中女豪傑，今天不如灌醉黑熊精，省得他要她跳舞。
她笑著繼續給黑熊精斟酒：「大王喝的興起，我怎麼也要陪一陪不是？」
黑熊精很滿意小青的識趣，杯中酒一杯杯下肚，小青也喝了不少，見黑熊精兩眼迷糊之際，問他：「大王，今兒個你可高興了？那人是救還是不救？」
黑熊精揮揮手：「救救救，管他人做什麼，夫人來，繼續行酒令，輸的這回喝兩杯！」
小青一邊給他斟酒，一邊叫來旁邊的猴精，說道：「聽見了吧？你下山去抓藥，務必讓那姑娘恢復如初，知道了沒？」
猴精點點頭，便往外走去。
小青撐著她也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準備繼續應付黑熊精，酒令行完後，又是黑熊精輸。小青笑著斟酒，卻發現酒壺裡只剩下沒幾滴酒了。
能灌倒黑熊精的機會，她當然不會錯過，當即就說：「大王啊，這酒沒了可怎麼辦？總不好就不喝了吧？」
黑熊精哈哈大笑，酒氣噴到小青臉上，小青一陣反胃過後，便聽到黑熊精道：「夫人稍等，我去拿我藏著的好酒，我平日可捨不得喝啊，今日拿來與夫人一醉方休！」
說完，便顫顫巍巍往藏酒的地方去了。
小青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誰要和這黑熊精一醉方休，她只要灌倒他好不好？
黑熊精走了，不遠處跳舞的美人卻沒一個停下，小青看著覺得眼前越發暈了，她擺了擺手，沖她們道：「我看你們跳了許久，怎麼都不停下休息？」
小青說了那句話，仿佛石沉大海，沒有一絲回應，那些美人們也依舊沒有停下來，自顧自地跳著。
小青挑了挑眉，她忘了，就算這些人都以為她是這黑熊精的夫人，她也一點權力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跳舞的美人裡，有一個見黑熊精過了這麼久也沒回來，終於放下心，對小青道：「我們不能停，若是停下來了，被大王看見了，就要被扔去喂狼了。」
話一說完，就瞥見黑熊精的身影越來越近，忙又重新跳了起來。
小青有些愕然，沒想到這黑熊精這般殘暴。
她默默坐回位子上，看著黑熊精拎著一壇酒，笑著朝她走來，拔開酒塞，給自己倒了酒，一飲而盡。
小青笑著提醒：「大王不是說，這回輸了的要喝兩杯？」
黑熊精笑著點頭，繼續給自己斟了一杯，又往小青杯中倒了滿滿一杯，說道：「夫人嘗嘗 ，這酒可算的上是極品了！」
小青不喝，只說道：「輸了我再喝，不然可就不公平了。」
黑熊精點點頭，喝下自己杯中的酒，伸出手繼續要和小青玩行酒令。
小青沒辦法，伸出了手，心裡不免有些慌，這黑熊精怎麼還沒醉，再喝幾杯，他要是還不醉，她就要醉了啊！
黑熊精輸的要比她多，看著也已經快要倒下，卻依舊興致勃勃地要小青陪著他繼續喝，小青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蛋，默念幾句「別倒下別倒下」，然後晃了晃那壇酒，還剩一大半，看來灌倒黑熊精這個辦法是不可行了。
小青看了看那些正在跳舞的美人，最後飲下杯中的酒，起身道：「我來給大王獻舞一曲！」
黑熊精迷迷糊糊的眼神一瞬間亮了起來，朝那裙跳舞美人揮了揮手，粗聲粗氣道：「退下退下，夫人要跳舞了，都給我到一邊去好好看著，多學著點，看看你們跳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一群美人終於停了下來，小青往她們走去時，看清了她們臉上的疲憊和慶倖，而後默默地想，她這算是救了她們一回吧？
她定定的地站在那兒，跳什麼啊？想了許久才發現自己，好像不會跳舞啊。
「大王，要不我化為原形給你表演一段蛇舞？」小青看著黑熊精，喊道。
黑熊精聽了小青的話，明顯愣了愣，什麼叫蛇舞？轉念一想，蛇舞是什麼東西，他才懶得管，他現在就想看小青扭著細腰給他跳一段。
「夫人隨便跳吧，別化作原形就好。」黑熊精笑道，眼裡冒著貪婪又垂涎的光。
小青眉角止不住抽了抽，黑熊精居然敢嫌棄她原形？
最後沒辦法，小青努力回想先前那幾個美人跳的舞，開始學了起來。
她以為自己跳的不好，黑熊精應該也看不下去，會讓那些美人代替她，可萬萬沒想到，黑熊精倒是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壓根沒有叫他停下的想法。
黑熊精當然不會讓小青停下，他一邊咂著酒，眼睛就沒從小青的腰上移開過，舞跳得不怎麼樣，但耐不住這身段好看啊！要不怎麼讓她做大夫人呢？
小青也不知自己跳了多久，總共那幾個動作，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加上酒勁上頭，她覺得自己就要暈過去之際，突然聽到山石倒塌的聲音。
一扭頭，便看見洞門倒了，石頭破碎的粉塵落下之後，她迷迷糊糊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朝她走來，同往常一樣，一手拿著金缽。
作者有話要說：
法海又來救小青啦！
英雄救美第二趴get√
第19章
小青怔住了，她此刻腦子不甚清醒，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的還是幻像。
只見法海朝她走來，眼神黑亮，卻帶著怒火，小青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法海還在，而且還離她越來越近了，她下意識地就往後退去。
「夫人，快過來。」那黑熊精放下酒杯，站起來沖小青喊道。
小青扭頭看了看那黑熊精，她怎麼可能過去？就演算法海此刻看著有些嚇人，那也比要抓她當壓寨夫人的黑熊精要好多了啊！
眼見著黑熊精就要過來把她一把抓過去，小青忙往法海跑去，躲到他身後，指揮道：「法海收了他！」
法海回頭看了小青一眼，隨後說道：「你們都先出去。」
說完便縱身一躍，拿著擎天禪杖向黑熊精擊去。
小青心想，反正她此刻腦袋暈暈乎乎，也幫不了和尚什麼忙，不如跟著那一群美人一道往外面逃。
於是小青便隨著那一群美人浩浩蕩蕩往外奔去。
黑熊精一個不慎被法海重重一擊，奈何他皮糙肉厚，倒在地上了，還能沖小青喊道：「夫人你去哪兒？快回來幫我！」
「去你娘的夫人！法海快收了那個胡言亂語的黑熊精！」匆匆留下這一句話，小青在那群美人的推搡下，出了洞口。
洞裡黑熊精盯著面前的和尚，啐了一口血沫，起身道：「禿驢毀我住所，搶我夫人，著實可惡！」
說完，伸手化出兩個腦袋大小的錘子，一手一個，飛身而起，朝法海腦袋上砸去。
法海也不說話，閃身躲過黑熊精一擊，啟唇念了幾句法咒之後，金缽泛起金光，擎天禪杖深深往地上一敲，地面裂開一道裂痕，黑熊精就看見金光劈頭蓋臉灑下來，和尚舉著缽，自下而上看著他，眼中肅然一片。
好不容易躲過這金缽，黑熊一邊抵擋法海的進攻，一邊用盡力氣問他：「你是法海？」
和尚仍舊不說話，黑熊精奮力一擊，捶傷了和尚肩膀，只見那和尚悶哼一聲，退後一步，黑熊精扯開嘴一笑，正要奮力直追，將那和尚殺了解氣，卻不料和尚的驚天禪杖直接將他頂到了洞壁上，又是一陣難以抵擋的金光。
黑熊精覺得五臟六腑都要撕裂開了一般，感到一陣烈火灼燒至全身，內丹正在慢慢化去，他在入金缽之時，仿佛聽到一聲渺遠的「阿彌陀佛」。
……
小青到了洞口處，便看見葉秀雲靠在一旁的石壁上，仍舊是緊閉著眼，沒有轉醒的跡象，猴精也不在，大概是下山抓藥去了。
小青冷哼一聲，得虧了猴精下山去了，不然也逃不過法海的金缽。
洞裡打鬥的聲響持續了很久之後，終於停了，這個時候小青已經在葉秀雲身旁坐在，腦袋一點一點往下垂，終於在快要倒在地上的時候，出現了一雙手，頂著她額頭。
小青皺眉，睜開眼一看面前的人是法海，又看看他手中的金缽，嘟囔道:「黑熊精被收了？我睡會，酒喝多了有點頭暈。」
法海皺眉在小青面前靜駐片刻，而後轉身便要下山。
山上逃出來的姑娘們其中有個眼尖的，看見法海要走，忙追上他，問道:「禪師要走？不管我們了？」
法海停下腳步，說道:「貧僧已通知官府，很快便會有人來。」
聽說官府很快便會派人過來，姑娘們都有了些劫後餘生的喜悅，看見法海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問道:「法海禪師可是受了傷？」
法海輕輕點頭:「不礙事，貧僧這便回金山寺了。」
見法海受了傷，那姑娘也不好再要他留下來陪她們等官兵，畢竟山上也不能包紮傷口。
法海下山之前，聽見身後眾人齊聲向他道謝，他再次轉身，雙手合十微微彎腰:「不必。」
小青本都要靠在石壁上睡著了，偏偏那幾個姑娘說話實在是響，她睜開眼，顫巍巍起身，就看見法海要往山下走去。
「法海，捎上我啊！你怎麼自己走了？」小青喊道。
法海沒回頭，逕自走去。
小青忙追上，問他:「幹嘛不捎上我？我們順路的啊！」
法海淡淡瞥她一眼，而後又不看她，沉默著往下走去。
小青有些暈暈乎乎的，卻依舊從他眼中看到飛快劃過的失望和厭棄的神色。
「法海，我招你惹你了？你沖我生什麼氣？」小青跟著他繼續問道。
良久，只見法海鬆開了緊緊抿著的唇，問她:「黑熊精為非作歹的事，你知道？」
小青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我怎麼知道？我也是被他捉來這山洞的啊！」
話音剛落，就見法海扭頭看她，眼神威嚴，問道:「他喚你夫人，青蛇你且說說這是為何？」
小青摸了摸自己的臉，沖法海笑了笑：「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見我長得美，就將我捉去了啊！」
法海移開了眼，面前這個青蛇臉上兩坨紅，喝的醉醺醺，說話搖頭晃腦一點也不正經，他怎麼可能信她說的話？
「青蛇，莫要在杭州城惹事，否則，要麼進缽，要麼就回山中修行。」法海冷冰冰丟下這句話，便加快腳下步伐，向山下走去。
小青晃了晃腦袋，法海好像不怎麼相信她的樣子，她望瞭望法海的背影，為了不被趕出杭州城或被捉進缽裡，她怎麼說也得把這個事情和法海解釋清楚啊，法海現在都將她看作黑熊精的同夥了，這真的太毀她形象。
酒勁逐漸往上湧，她覺得腳下的地都在轉，怎麼都站不穩，整個人都快要倒到地上去了，更何況追上法海了。
小青忙化作原形，向法海追去。
「走山路還是原形好走。」小青一邊感歎，一邊往法海處迅速爬去。
很快，法海就感受到右腳抬不起來，被纏住了，他低頭一看，青蛇正一圈一圈往上繞，尾巴在底下輕輕晃著，腦袋卻豎著往上看。
法海垂眸默默瞪了小青一眼，伸手想將青蛇從自己腿上拽下來，奈何青蛇靈巧，躲過了他的手，飛快一躍，躍到他肩頭，又往他脖子繞了一圈。
法海僵著手，過了許久，才道：「青蛇下來！」
青蛇沒有動作，只將腦袋往他衣領裡鑽，仿佛這樣就聽不到他說的話一般。
法海無奈，拿這種無賴蛇實在沒辦法，便一步步往山下走去，下山途中，手裡念珠卻撚個不停。
小青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去了，反正她腦袋往法海領子裡一鑽，眼前就暗了下來，加上法海身上那股淡淡檀香味，她覺得還挺好聞，很快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躺在法海禪房門外的地上，小青甩了甩尾巴，法海真是不夠意思，沒有床睡，榻子總該有一個吧？哪有將人帶回金山寺直接扔到地上的？
看了眼法海緊閉的房門，小青直接推了進去，準備討個說法。
怎麼也沒想到，她推開門，竟然看到法海將白色僧衣褪至一半的場面，他手中拿著金瘡藥之類的藥物，正在給自己上藥，小青仔細看了看法海，嗯，肌理分明，沒有穿著衣服看著那麼瘦，膚色猶如象牙白，她很羡慕，身上有些傷痕，大概是收妖的時候收到傷，這個她不是很羡慕。
法海聽到門被打開後，看著進了門，毫不避諱將他望著的小青，迅速套起了衣裳，怒聲道：「青蛇，出去！」
小青這個時候才假意捂起眼睛，驚呼一聲，歎道：「天呐，我看到了什麼！」
法海額上青筋跳了又跳，強忍著沒有去拿金缽的衝動，只重複道：「出去。」
小青這個時候放下了捂住眼睛的手，沒皮沒臉往法海面前一湊，問道：「你受傷了？」
法海冷眼看著小青：「不關你事。」
小青笑了：「法海禪師害羞了呀，你不是救我受的傷麼？來，金瘡藥給我，我給你上藥啊！」
說完伸手去奪法海手中的藥瓶，法海一時不備，手中藥瓶被她奪了去，神色越發不耐：「青蛇你簡直不要臉。」
「你才不要臉，脫衣服給我一個黃花大閨女看！」小青反罵。
法海緊緊閉眸，良久後才道：「你是妖。」
「不用你日日提醒我是妖好吧，難道我還會忘了不成？我要是日日對你說你是個光頭，你開不開心？」小青邊說邊去扯法海僧袍，畢竟此等美色難得一見，以後還不知道見不見得著呢。
察覺到小青的動作，法海猛地睜開眼，用力扯回僧袍，大概是用力過猛的緣故，胸前洇出了一片血。
小青一看趕緊停下了手中動作，吼道：「別動了，你流血了！」
大驚小怪，法海望了眼胸前汩汩流出的血，神色不變，任由血打濕僧袍，幽黑的眼望著小青，顯然是要她出去。Ugliness
ugly
小青巋然不動，望著法海，問他：「你想我出去？」
法海點頭。
「你怕什麼？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麼？」小青眯著眼看向法海衣領處。
法海垂眸：「貧僧是出家人，你是女妖。」
第20章
「我管你什麼出家人！」小青吼完這一句，猛地將法海往床上一撲，整個人坐在法海腰上，一把扒開僧袍，拿著金瘡藥就往法海胸膛上灑。
灑完了金瘡藥，從袖口中掏出從來沒用過的帕子，狠狠將傷口周邊的血給擦了。
身下法海狠狠瞪著她，但是由於受傷失血的緣故，竟沒有力氣反抗。
小青垂下頭沖法海笑：「你不行啊，這點力氣都沒了。」
法海撇過頭不去看小青，一張臉鐵青道：「下去！」
小青繼續笑，「我不下，就是不下，你有力氣推我下去唄。」
法海眉心突突的跳，然而下山幾乎用盡他所有氣力，實在沒辦法應付小青，此刻唯有閉上眼不看她。
小青看著法海鐵青的臉色，又看看他有些發紅的耳朵，心情大好，感覺自己出了一大口惡氣，然而這惡氣也不知從何而來，是因為法海將她扔到門外，還是他刻意保持的距離，亦或是他執著念叨著的女妖，她不得而知，卻不妨礙她也不想讓法海好過，於是就有了這一幕。
望著不能動彈的法海，小青得寸近尺，說道：「法海，我跟著你捉妖怎麼樣？」
法海仍舊不說話，也不動彈。
小青彎下腰去，兩隻手擰著法海的臉，惡狠狠道：「不行，我就得跟著你捉妖，不然你總是覺得我和那些妖是一夥的！」
法海睜開了眼，抬手將小青捏著他臉的手給揮了下去，「你為何在洞中？」
小青忍不住翻白眼：「都說了我是被捉去的，你非是不信，黑熊精有捆妖繩啊，我怎麼打得過？」
法海凝了神色，喃喃道：「捆妖繩？」
小青點頭：「是啊，要不是我被捆著，也不至於逃不出來啊。」
「那夫人是怎麼回事？」法海擰眉問道。
「我說了是那黑熊精強迫的，我又沒答應他，你怎麼又問？」小青不耐煩道。
「罷了，捆妖繩的事，貧僧自會查清楚，你起來！」法海臉色看著更差了。
小青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道：「那你是信我了？」
法海瞪她一眼：「貧僧說，會查清楚。」
「那我不下，你到底信不信？」小青掰正法海的頭，低下頭去問他。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快下去！」法海顯然到了崩潰的邊緣。
小青眼見著逗法海逗得差不多了，便要識趣地下去，然而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響起。
明覺小和尚呆呆愣愣地站在門口，口中喃喃道：「住持破戒了？」
這次不用法海催，小青很自覺地往床下跳了下去，奔向明覺，捂起了他的眼：「小和尚別看，看了長針眼啊！」
法海費了好大力氣緩緩坐起，整理好僧袍，看了眼那胡言亂語的青蛇，深深歎氣，他沒破戒，然他知道，劫數怕是到了。
「明覺，送她出去。」法海對明覺說道。
明覺一張臉呆滯，良久，才反應過來，伸手請小青出去。
小青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你送，我認得路。」說完，伸手在明覺的光頭上摸了一把，手感還不錯，小青又回頭沖法海一笑：「法海禪師要記得想我啊！」
青蛇走了，法海望著呆呆站在門口的明覺，說道：「進來吧。」
明覺關了門，走近法海，支支吾吾問道：「住持，你和小青施主？」
「沒什麼，莫要多想。」法海淡淡道。
「好。」明覺從床鋪上撿起金瘡藥，說道：「小僧替住持上藥。」
法海點頭，背對明覺稍稍褪下僧袍，後肩處有傷口，被小青壓的裂開了，此刻正流著血，明覺拿著帕子仔仔細細擦掉血水，再塗上金瘡藥，用紗布包好，突然看見法海前胸處，一片血污混著金瘡藥，看著很是可怖。
明覺拿起已經沒幾處乾淨的帕子，問法海:「主持，前面的傷口要重新上藥嗎？」
法海低頭看了一眼，突然想起小青胡亂給他擦拭傷口，又胡亂灑金瘡藥的樣子，他閉了閉眸，再睜開，眼目一片清明，淡淡道：「不必。」
明覺走了，法海整理床鋪的時候，突然看到邊緣掛著一條染著血的帕子，他拿起一看，只見帕子上繡著一團青色的不知名圖案，定是青蛇留下的。
……
小青回了白府，本以為自己這次會被白素貞狠狠地教訓一頓，沒想到她已經對自己的小事見慣不慣了，淡淡看一眼，再說一句「回來了」，這事便算過去了。
小青見白素貞滿臉憂愁，皺了皺眉，心道不對，追上白素貞，在她旁邊坐下，問道：「姐姐你有什麼煩心事？許仙的恩情還沒報？」
說到許仙，就恰好戳中了白素貞的心事，她重重歎氣：「許仙的姐姐，想給我們說親。」
「豁！」小青猛的跳起，「姐姐你可不能答應，報恩是報恩，可不能因為許仙千年前救過你一回，你就嫁給他！」
「我知道。」白素貞點頭，「然而此時也確實想不到有什麼法子了，錢財他怎麼也不要，而且我看他，好像對我……有那麼點意思。」
「有意思？正常啊，許仙他看上你的臉了嘛，峨眉山上那麼多猴精樹精不都喜歡姐姐你嘛！你可不能答應許仙，你要是與他成親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成仙呢！」小青嚷嚷道。
白素貞端起茶喝了一口，良久說道：「我想，去問問觀音大士，千年前我被許仙久了之後，便與你在峨眉山修行，那之後不久，觀音大士來過，也點化過我一二，留下了一片柳葉，說是有何不解困惑，可以去找她。」
「那……觀音大士住在哪兒啊？總不會在九重天上吧？要真是這樣我們也找不了她啊。」小青問道。
白素貞此刻手中摩挲這千年不腐的柳葉，說道：「南海紫竹林，我想明日去一趟。」
「那我也一起，我還沒見過觀音娘娘呢！」小青興奮道。
白素貞望了小青一眼，點頭道：「也好，讓觀音大士給你點化一番，省得叫人這般不省心。」
小青這時瘋狂搖頭：「不去了不去了，要是觀音娘娘要我像姐姐你這樣修行，那還是算了！」
白素貞這個時候正了神色：「小青你必須去，當年若非我被小牧童所救，想來觀音大士也不會來峨眉山，當年你也被捕蛇人捉了，只是不知為何又會到我身邊，這次，我們找觀音大士將事情都弄明白了，否則，也不知你可有劫數亦或是恩情未報。」
小青無奈點頭，隨後出門回了自己房，前幾天在山洞裡睡也睡不安穩，她該回房好好睡一覺。
脫了外裳的時候，小青忽然瞥見衣角處，有淡淡的血跡，是法海的，想到了法海被她壓著不能動彈的時候，小青忽然笑了，心想氣一氣法海這和尚還真是好玩。
第二天一大早，白素貞就來敲小青房門，正是晨光熹微的清晨，小青打了第二十三個哈欠之後，到了南海的紫竹林，白素貞將柳葉交給紫竹林外的小童之後，小童進了紫竹林，沒過一會兒便出來叫兩人進去。
經過大片大片的紫竹林的時候，小青心裡莫名有些慌，觀音娘娘啊，她今兒個就要見到觀音娘娘了，可是她要是要讓自己回峨眉山好好修行怎麼辦？這話聽是不聽？
小青一路糾結，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便到了觀音大士面前，鼻尖縈繞的檀香味有些熟悉，小青一瞬間便想到了法海，抬頭看了觀音大士一眼，心裡隱隱緊張，觀音娘娘她應該不會和法海一樣吧？
和白素貞一起對觀音大士行過禮之後，小青便悄悄往旁邊挪了幾步，儘量想讓觀音大士不要注意到自己。
不遠處的觀音大士，眼含慈悲的笑，問白素貞：「可是有什麼煩擾了？」
白素貞深深皺眉：「弟子愚鈍，先前大士提點弟子要報完人間恩情，方能得到成仙，然而此刻，弟子卻不知這恩要如何報，還望大士指點。」
觀音大士還是笑，手執淨瓶楊柳，說道：「世事輪回，因緣際會，一切皆有定數，千年前的牧童，素貞你如今該如何還恩，也有定數。」
小青聽見這話，瞪大了眼睛，微微抬眼看向觀音大士，觀音說的這話，前面那幾句，她聽金山寺的守塔僧人說過！
白素貞此刻笑了：「多謝大士點化，素貞懂了，還恩有定數天命，只是其中人為之事，出了無常變數，倘若素貞無法堅守心中之道，該如何自處？」
觀音道：「無常便是有常。」
白素貞這次是真的懂了，謝過觀音後，面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平和，小青反正是一個字都不曾聽懂，只是看著白素貞像個得了道成了仙，心中高興，一個不留神，便笑出了聲。
偌大安靜的紫竹林，只有紫竹葉隨風沙沙而動的聲音，就是這份安靜，將小青的聲音凸顯得越發響了。
她心中難免尷尬，垂著頭默默不語，良久後抬眼望了觀音大士一眼，摸著鼻子笑了笑，就想要告辭。
第21章
「且慢。」觀音大士像是看透了小青心中所想，出聲攔道。
小青微微瞪大了眼，問道：「觀音娘娘你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觀音笑了，望著白素貞說道：「素貞，你這妹妹，當真是天真爛漫，是個修行的好苗子。」
小青一聽到「修行的好苗子」便變了臉色，該不會，真遣她會峨眉山修行吧？
白素貞看了看小青，笑道：「她的心思可不在修行上，日日記掛著杭州城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若素貞日後真能成仙，只怕不常能與妹妹相見，還望大士日後能照看她一番。」
「自然，小青很投我緣。」觀音大士沖白素貞點頭，之後又對小青笑道：「來。」
小青指了指自己，見觀音大士點頭了，才上前走去。
越上前，檀香味就越清遠縹緲，小青看見觀音大士，摘下一片淨瓶楊柳的葉子，遞給她。
小青上前接過，很是驚訝，但沒忘了道謝。
她低下身子，對觀音道：「多謝觀音娘娘。」
觀音在這個時候，伸手將小青脖子上掛著的珠子挑了出來，細細看過後，問小青：「你可知這珠子是誰的？」
小青搖頭：「不知道，姐姐說，初初見我的時候，我嘴裡就叼著這個珠子，後來我化形，就將這珠子掛在脖子上了。」
觀音問道：「小青可知道，你能化形，與千年前的因緣際會有關？」
小青點頭：「我知道，若非千年前姐姐救了我，帶著我一起修行，我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化形！」
觀音鬆開了手，看見小青寶貝似地將珠子塞回衣領，笑了：「也好，你可知若要得道，需與下界再無羈絆？」
小青還是點頭：「我知道，姐姐要成仙，就要還了許仙的恩情，若我日後也想得道，此時也該助姐姐還了恩情，畢竟姐姐也是我千年前的恩人！」
觀音神色微微一凝，很快又恢復了過來，也沖小青點了點頭：「既然想明白了，那便這般行就是。」
小青因著想法得了觀音大士的贊成很是開心，白素貞因著從觀音大士處解了困惑，也是臉上也洋溢著笑容，兩人便高高興興地向觀音大士告了別，回了杭州城。
觀音看著小青歡快的背影。
「因緣際會，還需自己悟啊！」
……
小青隨白素貞回了白府，她還是不是很懂觀音說的話，便問白素貞：「姐姐，觀音娘娘與你說的那些你都聽懂嗎？」
白素貞點頭：「我見許仙這一世窮困，想用錢財還他恩情，卻沒想到他絲毫不慕錢財，倘若他實在是想娶我，那我唯一能報的恩，便是嫁與他做妻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小青滿臉訝異。
白素貞無奈點頭，歎道：「反正許仙壽命也不過幾十年，大不了，這恩情便用幾十年來報吧。」
小青最後撇撇嘴：「算許仙好運，今生還能得姐姐為妻。」
白素貞卻搖了搖頭。臉上帶著愁苦，回了自己屋子。
小青無奈搖頭，實在覺得許仙配不上姐姐，回房睡了一小會兒，就去了後院找小白了，小白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迷上自己種菜，在白府後院開闢了一大塊地，左半邊種青菜，右半邊種蘿蔔，小青看著那幾樣素菜，對小白嫌棄的很。
此時此刻，小白就擼著袖子蹲在菜地前，正給地裡蘿蔔青菜的幼苗澆水。
小青站在她面前，擺弄著水壺，漫不經心地澆水，問小白：「小白，你既然將菜種的這麼好，那你能不能在家裡頭養幾頭牛羊啊？」
小白很是正經地皺了皺眉，說道：「少殺生，多吃素，才能有利於修行。」
「我當然知道，我若是忍得了日日吃素，恐怕就能和姐姐一道成仙了，但我這不是，忍不住嘛！」小青將水壺裡的水都倒在一棵幼苗上。
小白見了忙拿過小青手中的水壺，說道：「小青姐姐你這樣會把我的蘿蔔給澆死的！」
小青百無聊賴地拍拍手起身：「我這不是幫你嘛，省的別人看見還以為我將你帶來是做苦力的。」
小白給幼苗都澆完了水，小短腿一蹬一蹬地將水壺給放好了，又跑到小青面前，扒著她的大腿，問道：「小青姐姐，你這些天去哪裡了啊？」
小青舉目望天：「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竟然被一隻黑熊精看上了。他還將我捉去做他壓寨夫人，這大概是我此生最大的恥辱了。」
說完低頭看小白，只見小白明顯不信，小青也不由得疑惑了，這事這般讓人覺得不可信嗎？為什麼發揮不信，連小白也不信？
本著疑惑，小青將這事和白素貞也說了一說，沒成想白素貞的反應更為奇特，她直接笑了，說道：「小青，你若是貪玩出去玩了幾日不歸家，或者你看上哪個人間兒郎與他待上一段日子，我都覺得可信，可是黑熊精將你捉去做壓寨夫人，你是在與我說笑？我都說了你出去不歸我不會再教訓你，你真不必尋出個這般拙劣的藉口……」
小青站在原地猶如石化，良久，抱起小白往白府外走去，邊走先說：「小白，他們都不信我也就算了，你必須信我，我帶你去那處山頭看看，那汕頭攔著還不錯，打好的山洞也很是不錯，只不過昨日法海將山洞給打塌了。」
一聽到法海，小白便睜大了眼睛，問小青：「法海哥哥？是他救你出來的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小青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那黑熊怪有個很厲害的法寶，不然我才不會被他捉住，也不需要法海來救。」
到了那處山頭，小白看了看地上綠油油的青草，確實比那清風山還要茂盛，便問小青：「那我們，到時候就來這個山頭嗎？不要清風山了？」
小青四處看了看，這山中小精怪比清風山多了不知道多少，到時候使喚他們做事有多方便啊，小青點了點頭：「我覺得這處比清風山好啊，你覺得哪裡好？」
小白跟著點頭：「我也覺得，這兒的草可比清風山茂盛呢！」
小青沒好氣的看了小白一眼，整日整日想著青草蘿蔔，一點出息都沒，好不容易化了形，終於可以好好享受人間珍饈了，卻還是只吃素食，還要吃生的！
「走吧，去山洞看看，我記得那捆藥繩在山洞裡，後來我與法海說的時候，他都不知道有捆藥繩，肯定也沒有將這法寶帶回去，我們最好能先他來一步，將這法寶帶回去據為己有。」
小白默默不語，總覺得小青姐姐要幹的不是什麼好事。
小青將小白放下：「你先自己在這玩一會兒，我進山洞找找捆妖繩。」
小白乖巧點頭，對著一地青草，終於沒有忍住，化為原形，頂著兩隻大耳朵，對著滿地青草開始啃了起來。
小青搖頭，這兔子沒救了，她也不再看小白吃草，轉身往已經塌了一大半的山洞裡頭走去。
山洞入口塌了一半，小青彎腰憑著記憶往裡頭走去，她記得那個時候她和黑熊精拼酒，黑熊精好像就將捆藥繩放在石凳上。
熟門熟路走到了山洞裡頭，只見大塊大塊的石頭堵住了進入洞口最深處的路，小青嘖嘖搖頭，可見當時法海與黑熊精打的有多凶。
用妖力碎了面前的大石，小青往洞裡走去，摸到已經碎了的石凳，她耐心掏著石頭，想將捆藥繩給找出來。
花了很久的時間，小青將洞裡的石頭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捆藥繩，她癱坐在一塊比較完整的大石上，重重歎氣，想掏出許久沒用過的帕子擦擦汗，在袖子裡掏了許久，也沒掏出那塊帕子，小青想了許久，才想起自己昨日將帕子留在法海那兒了。
覺得今日事事都不順，小青看到旁邊那壇還沒被石頭砸碎的酒的時候，也沒多想，一手拿起，就要往嘴裡倒。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青蛇，你在幹什麼？」
小青猛地被嚇到，手中的酒罈子一時竟還拿不穩，「啪嗒」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還剩下的就，在小青鞋子和裙擺上濺上許多。
一時間，酒香四溢，小青怔怔望著面前突然出現的法海，問他：「你突然出現幹什麼？嚇人啊？」
法海面無表情望著小青，說道：「不做虧心事，便沒有什麼嚇不嚇到的。」
小青挺了挺身子，自己給自己壯膽：「我做什麼虧心事了？明明是你嚇人，竟還想說是我的錯。」
法海撚著手中念珠，說道：「那你不妨說說，來此處做什麼。」
「我看上這個山頭了不行麼？現在過來瞧瞧，若沒什麼不適之處，我就是這片山頭的大王了，法海你到時候若想來這兒，得經過我同意才行！」小青叉腰道。
很顯然，法海對她占了山頭的山大王模樣毫不畏懼，只說:「青蛇，勸你潛心修行，莫要整日想著占山為王，那是土匪才做的事。」
第22章
「那是土匪才做的事。」
這一句話，真真切切地刺激到了小青，她瞪大了眼:「占個山頭就算土匪行徑了？那黑熊精搶了我做夫人你怎麼不說他是土匪？」
「黑熊精是歹妖，你要與他一樣？」法海緊盯著小青。
小青果斷搖頭:「不不不，我才不會像他一樣搶那麼多人來山裡頭。」
法海對面前小青的說辭甚是感到無力，說道:「總之你在山中修行，莫要殺生便是。」
小青仿若未聞，最後見法海要走了，忙上前拉住他，扭扭捏捏問道:「法海禪師，我問你個事可以不？」
法海低頭看著小青拉住他袖口的手，淡淡道:「鬆開手再問。」
小青飛快鬆手，不知道為什麼對上法海清湛的眼眸有些說不出口，最後磕磕絆絆道:「那個……捆妖繩，你見著了嗎？」
法海點頭，小青眼前一亮。
美國一會兒，就見法海從袖子裡掏出捆妖繩，攤手在小青面前問:「你說的是這個？」
「對對對，就是這個！」小青興奮伸手就要去拿捆妖繩。
法海見狀猛地合起掌心。
說時遲那時快，小青動作迅猛，早已將手伸到了捆妖繩上，就在這時，法海合上了手。
法海掌心裡放著捆妖繩，小青的手又放在捆妖繩上，於是著便是法海緊緊握著小青的手。
這回，平時沒羞沒臊不要臉皮的小青都微微紅了臉，結巴道:「你……你，摸我手幹什麼？」
法海臉色發青:「看不出來麼？貧僧是為了捆妖繩不被你拿走。」
小青挑了挑眉，她才不管原因是什麼，最後只要拿到捆妖繩就好了，思及此，又看了眼面前法海頗為不自在的神情。
她笑了笑，小手在法海手中微微一轉，掌心朝上，微微屈指在法海掌心撓了一下。
法海眉心一跳，猛地收回了手，怒道:「青蛇，你！」
小青眼疾手快接住了快要掉到地上的捆妖繩，笑著將捆妖繩往腰間一系，湊近法海問道:「我什麼啊？你倒是說啊。」
法海深深皺眉，伸出手說道:「將捆妖繩叫出來，此為仙家之物，不該在你手中。」
小青笑問道:「你要拿走啊？」
法海鐵青這臉微微頷首。
小青笑得越發開懷了，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到法海手中，說道:「給。」
法海微微一怔，而後反應過來:「青蛇你莫要得寸進尺。」
小青眼見著法海大概真要發怒了，也不敢太放肆，正要收回手，耳邊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她抬眼一看，頭頂的石頭轟然掉下，正覺得自己要被砸得頭破血流，手卻被猛地拉住。
是法海拉住了她，法海這人看著瘦，手勁倒是大的很，小青腳下踉蹌幾步，頭沒被石頭砸，到是猛地撞上了法海肩頭。
小青痛地呲牙裂嘴，正要感慨幾句，還沒說出話，巨石便轟然落地。
法海也在這個時候收回了手，小青本就沒站穩，這個時候法海又松了手，以至於她一個沒站穩便往後撲去。
原本摔在地上也沒什麼，畢竟小青自認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摔，然而好巧不巧，那處恰好有片酒罈碎片，小青的手就整整好好壓在那鋒利的碎片上。
一瞬間，血就湧了出來，小青舉起手一看，碎片還紮在手掌心，她也顧不得滿身灰撲撲，飛快起身，將手伸到法海眼前，問道:「怎麼辦啊？」
語氣微微顫抖，法海望著小青的手怔了怔，小青再度催促:「和尚！你快幫我把這碎片給拔出來啊，我血一直在流啊！」
法海邊歎氣邊掏出袖中帕子，伸手將碎片拔了出來，又用帕子擦淨手中血污，再將圍著傷口一卷，將傷口包了起來。
小青定睛一看，說道:「這是我的帕子！」
法海不說話，自顧自地將帕子系好。
系好之後，法海退了一步，看著小青，說道:「傷口不深，青蛇你莫要大驚小怪。」
小青低頭看著自己的帕子，不聽法海的話，只問道:「法海你留著我帕子，是為什麼？」
法海無視小青眼神中的希冀，逕自往洞口走去，扔下一句:「是你將帕子留於金山寺。」
小青站在原地，等法海出了洞口，才恍然想起，他說的那句話，根本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啊！
小青快步往洞口走去，欲追上法海問個清楚，只是等她帶了門口，人已經不見了。
小白還在不遠處吃著青草，小青往草地上一坐，怔怔看了手中系著的帕子許久，最後莫名覺得有些後悔，上面繡的圖案真的很醜啊，怎麼就給法海看到了？
……也不知道，他心裡頭會不會嘲笑自己，小青用另一隻手撫了撫帕子，暗自下決心，等她學會了繡東西，下次繡個活靈活現的光頭，還是要用青色的絲線繡，到時往金山寺一扔，法海肯定明白。
想著想著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笑著笑著竟覺得手中傷口也不怎麼疼了。
小白終於吃好了草，小青看著一隻雪白的兔子在草地上翻起了滾，很是愜意的樣子。
她過去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將小白輕輕拎起，望著小白紅彤彤的眼睛，笑問道：「回去沒？」
小白登時化作人形，往小青肩上撲，小青一隻手接不住，身子向後仰去，小白察覺有些不對，從小青身上跳了下去，就看到到了小青右手用帕子包著，顯然是收了傷。
「小青姐姐，你怎麼受傷了？」小白握著小青的手急道。
「沒事啊，就是被酒罈子的碎片割到了。」小青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拉起小白。
難得心情好，小青也不想直接遁回白府，想再看看這片未來不久就會屬於她的山頭，於是便拉著小白兩人優哉遊哉地往山下走去。
走了沒幾步，小青便發現了問題，一模一樣的樹木從眼前略過，有如迷影，不論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都是一樣的景象，小白有些害怕，緊緊抱著小青。
小妖作祟，小青冷笑一聲，隔空喊道：「有本事出來說，別給我玩這套有的沒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事，得請個假了，
抱歉抱歉，明天的更新就別等了。
第23章
迷霧漸漸散去，眼前虛無的幻境也消失了，小青見狀也不想多為難那個施法的妖，帶著小白往山下去。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沖出個年輕男人，身著紫袍，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站在她們兩人面前，眼睛不知為什麼，盯著小白。
孔雀妖？一千多年了，只不過為什麼靈力這般低微？比幾百年的小白好不了多少。
小青有些疑惑，挑眉問道：「既然出來了，報上名字來，且你有什麼事？」
那人看也不看小青，只目不轉睛盯著小白，眼裡閃爍著嗜血的光，說出來的話，卻彬彬有禮又透著古怪，他道：「我喚作孔翎，是這山中一孔雀妖，蛇姑娘看，這兔妖，不如留在這兒如何？」
小青對這一開始便用幻境擋她路的人沒多大好感，況且他還這般莫名其妙，便看也不看他，直接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麼，讓路，我們要下山了。」
「讓路？」孔翎抬起頭看向小白，道：「這不是不可以，不過這妖，得留下。」
小白伸出手點了點自己，懵懂道：「我？」
孔翎點頭：「是，只需要最後一顆兔妖內丹，小蓮變能徹底成妖!」
「成妖？」小青皺眉看向道：「什麼意思？」
孔翎笑道：「蛇姑娘恐怕不知，半妖食與他妖族血統為同一族的妖內丹，便能成妖。」
「莫名其妙，從未曾聽過，我勸你莫要胡來，平白造了殺孽。」小青說道。
孔翎卻依舊笑，笑得有些瘋狂：「造了那麼多樁，也不差這一樁了!」
小青看了眼小白，將她抱起化為原形往寬大的袖口裡一塞，低頭對她說道：「小白你睡吧，我們不理他，下山去。」
小白很聽小青的話，不一會兒，果真待在袖子裡，一點動靜也沒有了，小青料想她睡著了，才看向孔翎，說道：「半妖能活下來便已經很不錯了，活到你娘子這個歲數的，恐怕這世間都沒幾個，你還是知足吧。」
「我不甘心，她明明可以一直陪我。」孔翎紅了眼眶，眼底閃著執著。
「用別的妖的內丹助她成妖嗎？孔翎，你殺害了多少兔妖，你且說說！」小青問道。
孔翎眼底閃著紅光，顯然是動了殺念，他瘋狂道：「只需要最後一隻，只要她服下最後一顆內丹，就可以永遠和我在一起了，我們便再也不會分離了！你只要……」
「只要什麼？將我袖子裡待著的兔子精給你嗎？只要你取了她的內丹給你娘子服下，她就能徹底擺脫半妖的痛苦，成為真正的妖和你在一起嗎？」小青將孔翎的話接了下去。
「是！所以你快把她給我！」孔翎伸出手。
小青冷笑道：「怪不得這山中有猴精，有鹿精，甚至有你這孔雀精，卻獨獨沒有兔精，當時我還在想，若占了這個山頭，沒有兔精陪我家小白玩耍，要怎麼辦才好，沒成想，原來這山中的兔妖，都被你殺盡了啊！」
孔翎這個時候仿佛陷入沉思，小青繼續道：「先前法海還在這山中的時候，你不敢整這些么蛾子，是不是見我好欺負啊，想從我手裡搶小白，你知道我和法海什麼關係麼？你今日敢搶小白，明日我就能叫法海將你收了，你信是不信？」
孔翎不信，只狠狠說道：「原以為這山中只有這兔妖一人，才制了這迷霧幻境，沒成想你卻突然出現壞我好事！」
小青嗤笑：「我壞你好事？要不是你此刻妖力低微，恐怕也不至於發覺不了我一直在這山上吧？只曉得欺負小妖，前幾日這山頭被黑熊精霸佔了的時候，你恐怕都不敢出來吧？」
孔翎臉色變了又變，突然起身逼近小青，問道：「兔妖，你交不交？」
小青還是笑：「不交啊，怎麼？想同我硬搶啊，你如今這樣低微的靈力，打得過我麼？」
孔翎這個時候收了眼底嗜血的光，整個人猶如脫力一般，雙眼呆滯無光，喃喃道：「只要你將這小妖交出，將來我任憑你差遣。」
看著面前孔翎，小青搖頭歎氣：「吃了兔妖的內丹，她就能變為妖了？承受不住死了怎麼辦？」
「她不會死！」孔翎突然嘶吼道。
小青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又怕刺激到這人，到時候什麼瘋事都做的出來，硬生生將白眼收了回去，也不再看他，飛快掠過他便走。
走前留下一句：「你敵不過我，勸你莫打搶小白的念頭。」
孔雀妖沒追來，小青回頭一看，收回幻化出的青虹劍，省的與他打了。
回了白府，小青將小白掏出來放在床上，才發現他眼睛一直是睜著的，她微微一怔，笑了，小白居然學會裝睡了。
小白化作人形坐在床中央，問小青：「那個孔翎，是想取我的內丹嗎？」
「是。」小青點點頭，繼續道：「不過我門已經下山了，而且他現在妖力也沒比你強到哪裡去，所以小白你不用怕。」
小白點點頭，問道：「他的娘子有了內丹就會變成妖了嗎？就不會死了？」
小青搖搖頭：「不一定啊，以前沒聽過這個法子，他恐怕是個瘋子，這些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小白你可別犯傻可憐他娘子，就把自己內丹送出去！」
小白用力點頭：「我才不會呢！」
小青揉了揉小白的臉，起身去找白素貞。
白素貞此刻正在房中挑衣裳，一件一件堆在床頭，宛如小山丘。
正好看見小青來了，便拉著小青讓她選衣裳。
小青挑了一件鵝黃色鏤花煙羅裙，白素貞皺了皺眉：「可是我比較喜歡白色啊，不過去許仙家穿一身白又不太好……」
糾結了許久，白素貞終於決定：「就這件吧。」
小青終於能從那一堆衣裳中解脫出來，坐在床沿上，問道：「姐姐，倘若一個半妖長大成人了，但是漸漸承受不住體內妖力，身子越來越差，那麼她靠吞吃妖的內丹，可否變成妖？」
白素貞將手中的衣裙放到了櫃子裡，轉身看向小青，深深皺眉：「還有這種事？半妖成妖？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雖說有些妖靠殺害同類取其內丹，讓自己提升妖力，可是半妖怎麼可能成妖？這是逆天命的事啊。」
小青搖頭：「我今日帶小白去了前幾日被黑熊精捉去的山，去那裡取了捆妖繩，要下山時，碰到了一孔雀妖想取小白內丹，他娘子便是半妖。」
「他娘子是半妖？還真有成功長大了的半妖？」白素貞有些驚奇。
小青點頭：「是啊，他殺了整座山頭的兔妖，說是只差一個就能讓他娘子成妖了。」
白素貞臉上看著有些茫然，小青歎氣：「罷了，我去問問法海。」
說完，便風風火火出了門。
白素貞看著小青的背影，她囑咐過小青不要與和尚走得那麼近，小青怎麼總是不聽？
作者有話要說：
我肥來更新遼∼
第24章
小青往金山寺趕去，她本也不想日日找法海，然而對半妖能完完全全變成妖這件事實在太好奇，便忍不住又要往金山寺走一趟。
到了金山寺大門，照例還是進不去，沒辦法，還是只能走後山，後山的屏障依舊打不開，想著上次在後山待了沒多久法海就來了，小青靠那棵被她拔了又種回去的桃花樹上，舉頭望著已經盛開了的桃花。
數到第一百零八朵的時候，法海還是沒有出現，小青沒辦法，只能在後山扯著嗓子喊道：「法海，你快出來！」
扯了幾嗓子之後，法海終於出現，一席白色僧袍在牆頭上隨著風飄揚，依舊神色不善，緊皺著眉看向小青，小青司空見慣，反正法海五次見她有四次都不太和善。
「法海你還挺喜歡站在牆頭啊！」小青覺得自己該和法海寒暄幾句。
沒想到這話一出，法海轉身便要下了牆頭回金山寺。
「誒誒誒別走，我有事要問你啊，很重要的，你帶我進金山寺！」小青急道。
只一瞬，法海就到了小青面前，開口淡淡道：「有什麼事，在這兒說，別總想著進金山寺。」
「行吧行吧，我脾氣好，也不要求你請我進去坐坐。」小青開始絮絮叨叨。
法海神色一凜：「青蛇你有事便說，無事便回。」
小青見法海真的很不想與她說話的樣子，便神神秘秘道：「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半妖？而且半妖腹死胎中，便是生下來了，也基本活不長。」
法海皺眉道：「知道，所以青蛇你也該明白，莫要禍害人間兒郎。」
小青急眼：「什麼叫禍害人間兒郎，我可沒做過這樣的事好吧，我要真禍害別人，第一個禍害你！」
法海眼風往小青一掃，嚴肅道：「半妖的事，繼續說。」
小青清了清嗓子，湊近法海耳朵，輕聲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如果半妖食了許多她同她妖族血統一樣的妖的內丹，便可成為真正的妖？」
法海對小青突然湊近似是有些不滿，往後退了兩步，才道：「從哪兒聽來這樣的事？無稽之談！」
「是吧，我也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不過今日我們不是都去了那黑熊精原來占的山頭，你先走了，後來我帶著小白下山的時候，有只孔雀妖，妄圖用幻境留下小白去她內丹，不過他比不過我厲害，我當時就說了一句話……」
小青還沒說完自己如何一絲武力都未用就逼出了那孔雀妖，法海眼風便掃了過來，她便很識相地減去了那些話，繼續道：「他取完了那山頭所有兔妖的內丹，說還差一個就可以讓她娘子成為真正的妖了。」
法海聽完後深深皺眉，如同陷入沉思，喃喃道：「內丹？」
「原來你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啊，你覺得若是那孔雀妖得到了一個兔妖內丹，他娘子能不能變成妖？」小青問道。
「不可能，命數不可違，得到成仙，墮落入魔，死而為鬼，皆有理可尋，只是半妖靠食內丹成妖，不可能。」法海說道。
小青皺了皺眉，眼神裡流露出不忍與憤怒：「那那個孔雀妖還白白殺了那麼多兔子精，真是。」
法海也搖了搖頭，難得放緩了聲音，對小青道：「你回去吧，這事我得去查清楚。」
「不過法海，你在杭州城不是日日捉妖麼？怎麼前幾日我和那些姑娘都被黑熊精捉到山洞裡待了好多天，你才來救我們啊？」小青無視是讓她回去的話，問道。
「貧僧那時，尚在姑蘇。」法海言簡意賅地說明理由。
「姑蘇，你去姑蘇做什麼？不會又是捉妖吧？」小青繼續問道。
法海沒說話，算是默認。
小青沒忍住張大了嘴，歎道：「還真是這樣啊，你天天捉妖，捉到最後壞妖都捉完了，你不會就來捉我們這些潛行修行每日為善的妖了吧？」
「潛行修行，每日為善，青蛇你說的出口？」法海問道。
小青抬眼看滿樹桃花，毫不臉紅，過了一會，點頭道：「我又沒說錯，我就是這樣的啊，不過和尚，你去姑蘇捉什麼妖？」
法海看了眼小青：「你話好多。」
不過說完還是回答道：「沒捉到，姑蘇也是，很多小妖被取了內丹，與你說的那孔雀精的事有些相似，所以這事不簡單，你勿要摻和進來。」
小青笑眯眯湊近法海，說道：「你關心我呀。」
法海往後退兩步，飛快否認：「不是。」
「別不敢承認嘛，我說怎麼你明明知道我在哪兒，兩日沒動過了，還一點不擔心我，原來你在姑蘇啊，那我就原諒你晚來好了！」小青伸手往法海肩膀上一搭，一副哥倆好的模樣，還用手撚了撚法海脖子上掛著的念珠。
法海額角青筋跳了又跳，猛地將小青的手拂下去，說道：「我去收妖，與你無關，莫要自作多情。」
小青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些許媚意，開口說道：「你不關心我，那你說說吧，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為什麼我在哪兒你都知道，今日應該也是察覺到我去那山頭尋捆妖繩，你才不在金山寺好好養傷，追去那山頭，在我先前找到捆妖繩吧？」
法海神色微微一怔，她竟都知道？
「你要是不說，我就在杭州城到處說你看上我了，破了清規戒律，日日跟蹤我。」小青折下一枝桃花，漫不經心地玩著花，等著法海的回答。
法海淡淡道：「植了符紙在你後頸，你若想拿出來，須得保證從今往後都在山中潛心修行不造殺孽。」
「我不要你拿出來啊，我巴不得你曉得我在哪兒呢，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法寶，能讓咱倆隔空對話心靈相通啊！」小青笑問道。
「沒有。」法海臉色很不愉悅。
「那就很遺憾咯，我還以為你很多法寶呢，還想這每日無聊的時候找你聊聊天。」小青攤手道。
「貧僧不想與你聊天。」法海如是說道。
「別口是心非呀。」小青忽的湊近法海，在他耳邊細聲道。
說完，轉瞬便消失了，只留下一枝桃花插在他衣襟處，還留一下句「等我明日再來找你一起查那內丹的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小修了一下，雙十二晚十點鐘之前看了那章的小可愛們可以再看一遍∼
第25章
第二日清早，白素貞穿上了那件鵝黃鏤花煙羅裙，問小青：「今日我去看許仙，你要一道去嗎？」
小青癱在床上，「看許仙？不去，我今日和和尚約好了，一起去捉妖。」
白素貞對於小青沒事便要去找法海這件事已經沒有辦法阻止，只能放任，搖搖頭便要自己出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小青突然坐起來，拉住她袖子：「姐姐，我能不能去你那兒挑件衣裳啊？」
白素貞覺得有些不對勁，說道：「你要拿便去拿，不過，你是想打扮給誰看？」
「沒誰啊，我自己愛打扮了還不行？」小青又躺下去，用被子捂住頭，不讓白素貞看她。
白素貞搖搖頭便出門，坐上馬車往許仙家去了，在馬車停下的前一刻，她突然想到小青今日去見的不是金山寺的法海嗎？
來不及多想，許仙家便到了，馬車停在巷口處，白素貞拎起幾個盒子，便往巷子深處的許仙家走去。
扣門幾聲後，門便開了，是個男人，濃眉圓目，下巴一圈胡茬，身著盤領右衽，手中拿著一把鐵尺，他問道：「姑娘找誰？」
聲音之洪亮，嚇得白素貞眉毛一抖，有點懷疑許仙是不是搬家了，便問道：「許仙是住這兒的嗎？」
「呦，來找我弟弟的。」那男人高興地瞪大了眼，沖裡頭喊道：「嬌容，有姑娘來找漢文了！」
喊完了，又忙將門打開至最大，沖白素貞笑道：「姑娘快請進。」
許嬌容聽了他的話，忙往這處走來，邊走邊數落那男人：「李公甫，你膽子大了，說話聲這麼響不怕嚇著客人？」
說完便將李公甫推至門外，說道：「巡你的大街去，別再這兒礙著人眼。」
門很快被關上了，許嬌容將白素貞引至前堂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笑道：「我家那口子沒嚇著你吧？素貞今日是來看漢文的？」
白素貞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盒子放到許嬌容面前，笑了笑，說道：「怎會嚇到，我帶了些東西給許公子，這些大多是寫補身子的，上次害許公子身子抱恙，還望姐姐一定要收下。」
許嬌容看了看疊得高高的盒子，說道：「怎麼多啊，不行不行，漢文他歇了兩日便好了，哪裡需要這麼多，素貞你拿回去。」
「不是貴重的，知道貴重的姐姐你不肯收，這些都沒什麼，你便收下吧。」白素貞按住許嬌容的手，說道。
許嬌容笑得開心，收下那些禮盒，反握住白素貞的手，說道：「漢文他今日不在家，早早便去了百草堂，他在那個藥堂做學徒呢，不是我誇他，他是真勤快啊，學的也好，老郎中說他不日就可出師自己開藥堂了呢！」
白素貞臉上掛著笑，心想來的不是時候啊，竟挑了個許仙不在的時候。
許嬌容看出了白素貞臉上隱隱的失望，心中暗道：素貞看來是對漢文有意思了，這親事算是穩了。
兩人又聊了些天，白素貞準備起身告辭。
許嬌容這個時候讓她稍等一會，往廚房去了一趟，再出現時，手中便拿著一個用布包好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笑問道：「不知素貞可否幫我個忙啊？」
白素貞點頭：「自然是可以的，姐姐說就是了。」
許嬌容便將手中盒子放到了白素貞手中，說道：「漢文今早走得急，竟忘帶了食盒，我本想自己去一趟，但是今兒天氣好，便想在家中洗洗刷刷，恐怕等我洗完那些個東西，漢文便要在百草堂挨餓啦，所以就想請素貞你替姐姐走一趟，怎麼樣？」
手裡都拿著那個熱騰騰的食盒了，白素貞當然只能說好。
許嬌容給她指了百草堂的方位後，白素貞便帶著食盒往百草堂去了。
這回白素貞讓車夫駕著馬車回去，百草堂離許仙家不遠，她準備走過去。
還沒到百草堂，白素貞便聞到了一股中藥材混合在一起的藥味，她莫名還有點喜歡，走進百草堂，就有夥計招呼她，問她要抓什麼藥。
白素貞朝那夥計笑了笑：「我不是來抓藥的，請問許仙在這兒嗎？」
「許仙？」那夥計微微瞪大了眼，有些驚訝：「許仙是這兒的學徒，就在裡頭和老郎中血醫術呢，姑娘你找他什麼事啊？」
白素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己來找許仙是什麼事，便沒說，只問那夥計：「能否領我過去找他？」
夥計看了眼白素貞手中是食盒，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帶著白素貞往百草堂裡頭走去，心裡暗想許仙這小夥倒有豔福，這麼漂亮的姑娘來尋他，真是羡慕死他了。
白素貞遠遠便看見許仙了，他認真地看著老郎中施針，白素貞原不想打擾，想著自己在這處等一會兒好了，卻不想那夥計看見許仙了，立馬向他走去，走近了，說道：「許仙，你快看，誰來找你了。」
許仙順著夥計的手一看，只見白素貞就站在不遠處，身著一襲薄裙，隨風衣袂飄飄，正沖他微微笑著。
他不由得愣住了，老郎中見狀，笑了笑：「許仙，你先去，施針等會再學，正好我歇會。」
「好，那弟子先過去。」許仙這才反應過來，沖老郎中彎腰拱手後，朝白素貞走去。
許仙迎著陽光走來，白素貞莫名覺得他眉眼清雋生的煞是好看，難怪許嬌容說那條巷子裡許多姑娘想嫁給他。
「白姑娘怎麼來這了？」許仙站定在白素貞面前，問道。
白素貞回過神來，說道「今日我去你家中看望你，沒想到你不在，許姐姐與我說你在百草堂做學徒，正巧你今日忘了帶飯盒，我順路便給你帶過來。」
說完將手中飯盒遞過去，許仙接過，心中不免疑惑，他根本不需要帶飯盒，百草堂中午都是包吃的，姐姐不會不知道啊，再看了看面前的白素貞，想起上次姐姐想給兩人說親的事，許仙明白了。
「真是麻煩姑娘了。」許仙說道。
「不麻煩。」白素貞笑道：「還要怪我走的慢，裡頭的飯都冷了。」
許仙忙搖頭：「不礙事不礙事的。」
兩人定定地站著，許仙也不知說什麼，看見白素貞薄薄的衣裙，委婉說道：「白姑娘冷不冷？暮春時節只穿件薄裙，當心要著涼。不如我抓副藥，先給姑娘帶回去預備著？」
白素貞心中訝異，她出來見男人哪有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毫無美感的？許仙要找她搭話也不是這麼個搭法啊。
然而看在許仙這呆子這般處心積慮搭話的份上還是得回答他，白素貞笑道：「多謝許公子，不過我天生不怕冷，抓藥就不必了。」
許仙點點頭，又不說話了，白素貞見狀暗自歎氣，這許仙那日聽到許嬌容要給他二人說親不是還害羞臉紅滿臉期待麼？怎麼今天她主動找他，又一句話都不說了？
沒辦法，只能自己搶找話題了，白素貞清了清嗓子，柔聲道：「聽許姐姐說，你醫術學的很不錯了，很快便能自己開藥堂了？」
「不不不，還沒有，我還有很多要學的。」許仙擺手道：「是姐姐誇張了。」
「我看不誇張，是你謙虛了吧？」白素貞笑看著許仙。
許仙漲紅了臉。
白素貞挑了挑眉，生出幾分妖才有的風流與妖冶，許仙看到白素貞，忙垂下頭不看她。
見到許仙的臉越來越紅，白素貞心中越發篤定，這小子就是喜歡她，想娶她。
白素貞仔仔細細將許仙望了幾眼，覺得倘若這報恩得嫁給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大不了幾十年後再升仙，也沒什麼。
「不知許公子兩日後有空麼？」白素貞問道。
許仙想了想，下意識點頭，問道：「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只不過想邀許公子游西湖罷了，不知許公子願不願意來？」白素貞望著許仙道。
許仙怔了怔，低下頭不看白素貞，良久，點了點頭，說道：「好。」
「那麼兩日後，斷橋見。」白素貞說完，出了藥堂。
許仙手中拿著食盒，在原地站了許久，這白姑娘的意思的，要同意姐姐說的嫁給他？可是這怎麼可能，她為什麼要嫁給他這個窮小子？
想不通這事，許仙往藥堂裡頭走去，準備潛心研究針灸之術，老郎中笑著看了看許仙手中端著的食盒，問道：「什麼時候說了親事不和師傅說啊？」
許仙忙搖頭：「沒說，只是先前家姐提過一句。」
老郎中捋了捋自己的鬍子，還是笑：「你小子是真討姑娘喜歡啊，同一條巷子裡，那麼多小姑娘喜歡你，如今又有這麼個比神妃仙子還美的姑娘給你送飯，你小子抓緊抓緊，叫你姐姐備好聘禮，趕緊送去那姑娘家，給她娶回來，你要是不急啊，趕明兒就被人搶走了！」
許仙臉上的紅暈褪都褪不下，只說道：「師傅，我們還是說說穴位。」
「呦，這有什麼可害羞的，反正師傅等著喝你的喜酒啊，你可不能忘了請師傅去啊！」老郎中拿起銀針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才看到前兩天乙戌小可愛投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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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白素貞回到白府之後，小青又不在，肯定是找法海去了，白素貞忍不住皺眉，有點擔心小青會與法海弄出些糾葛來。
她回房翻了翻櫃子，小青選了紅邊輕紗百花腰裙，白素貞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對，小青她定是對法海有什麼想法，等小青回來得好好與她說說這個事情。
小青這個時候已經在金山寺後山對著小溪照了半個時辰了，終於覺得沒什麼問題之後，清了清嗓子，喊道：「法海！」
驚起一片飛鳥。
法海很快出現了，依舊皺著眉，說道：「能不能別喊？」
小青低頭整理衣擺，回道：「你讓我進去我當然就不會喊了啊，我又進不了金山寺，只能喊了啊。」
有理有據，法海發現自己竟反駁不得，扭過頭道：「昨天忘了與你說，貧僧不與你一起查內丹之事。」
任憑法海扭頭，小青偏要湊到他面前，說道：「始亂終棄可不好啊，法海禪師。」
始亂終棄？法海歎氣，他無力反駁小青，反正不管她說什麼，都像占了理一般，索性不與她說，自顧自往後山下走去。
小青笑著跟上，問道：「法海，你有沒有發現我今日有些不同啊？」
法海目不斜視：「沒有。」
「你不看我，你怎麼知道有沒有！」小青快走一步，攔住了法海的路，站定在他面前，轉個個圈，鮮紅的裙擺轉個一圈像一朵盛開的花，小青笑了笑：「發現沒？」
法海默默垂下眼：「皮相裝扮皆為外物。」
小青歎了口氣，回到法海身側慢慢走著，說道：「和尚真可憐，像你當了那麼多年和尚，是不是都不知道什麼好看什麼難看了啊？」
法海淡淡瞥小青一眼，小青從他眼神中看出些許鄙夷，她瞬間便領會了，說道：「你這個眼神，意思就是你能分？那你說說我今天穿得好不好看？」
「裝飾是外物，無所謂好看難看，心是最重要的。」法海望著遠方，眼神平靜而肅穆。
「那你聽沒聽過相由心生？」小青問道。
法海隱隱有些不大好的預感，然青蛇盯著他，他若不回答，估計能被她纏好久，沒辦法，法海點了點頭。
小青繼續道：「那我是個好妖，你是不是覺得我好看啊？」
法海眉心一跳，他就知道，青蛇給他挖了坑，心中默念幾句佛，法海決定無視她。
然而低估了青蛇的纏人程度，一路走到山下，小青非得要他說出個答案來。
萬般無奈，法海也不看小青，冷冷道：「好看。」
小青抿了抿唇，儘量控制住想要上揚的嘴角，見法海看過來了，馬上用袖子捂住嘴，然而嘴捂住了，眼睛裡的笑意卻止不住溢了出來。
法海又移開眼，不看她。
「法海你也生的很好看，你要不是和尚就好了，你要不是和尚，杭州城肯定有大把的姑娘喜歡你，所以你當和尚委實可惜了，想沒想過還俗啊？」小青嬉皮笑臉問道。
「莫要胡言。」法海嚴厲道。
「你當和尚多少年了？」小青又問道。
「你今日話為什麼這般多？」法海反問。
小青咽了口口水，想了想，說道：「隨便問問啊，路上無聊嘛，只有你能陪我聊天了啊。」
恰好走到了山腳，法海撚著手中念珠：「若嫌無聊，便不要同行，此刻便回去罷。」
「我不說話了，一句話都不說了，你別趕我走啊！」小青緊緊跟著法海。
法海不說話，只是走得更快了些。
小青跟在他身後，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現在這麼想跟著法海，明明他對自己的態度一點也不好……
到了那山頭，隨著坍塌的山洞，小青看著法海，問道：「孔雀妖呢？怎麼沒他氣息了？」
法海凝神探妖力，良久，皺著眉說道：「消失了。」
「他昨天還在啊，就算他逃走了，可是按他的說法，她娘子不知道自己是個半妖，而且現在病種，如何隨他逃走？」小青疑惑道。
「且在山中尋尋他那娘子。」法海說道。
兩人找了很久，終於在一偏僻的樹林裡看到了一個小小的竹屋，小青伸手要推開門。
法海在這個時候拂開她的手，推開門，進了竹屋。
小青看著法海的背影，垂眸笑了笑，其實，法海對她還是挺好的嘛！
跟著進了竹屋，裡頭的物品一應俱全，也都沒有蒙塵，顯然是有人住的，只是家中一人都沒有，仔細辨別後，這屋子裡殘留些許那孔雀妖的氣息。
小青往青竹板凳上一坐，對仔細查看物品的法海道：「這就是孔雀妖和他娘子的住處，他們倆肯定逃走了！」
說完拿起旁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就要往嘴裡送，法海這時一把奪過小青手中的水杯，將水往地上一倒，說道：「別喝！」
小青眼見著那水倒在地上之後，升起一股白煙，白煙散去後，地上那一片地方皆是黑色的。
「那，那……孔雀妖，還，挺毒的啊。」小青結結巴巴道。
法海將水杯往旁邊一放，徑直出門。
小青忙跟上，這屋子她是一點也不想多待了。
剛一出去，就聽見法海對她說道：「貧僧要去姑蘇一趟，你回去罷。」
「姑蘇！」小青有些興奮，「我和你一道去啊，聽說那裡的松鼠桂魚，太湖三白都可好吃了！」
法海提醒道：「貧僧是去捉妖。」
「我沒說不捉啊，捉完了再去吃唄，我陪你捉妖，你陪我吃魚，怎麼樣？」小青理直氣壯地問道。
「不怎麼樣。」法海淡淡道，但也沒再說讓小青回去的話。
小青便安安心心跟著法海往姑蘇去了，反正之前姐姐說她出去也不管了，所以也不急著回家和白素貞說這件事。
「法海，我們走著去姑蘇麼？」小青問道。
法海點頭，而後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
小青笑了笑：「沒怎麼啊，我喜歡走路去，看風景嘛！」
法海沒再管她，翻過一座山，往姑蘇方向走去。
小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抿了抿唇，繼續跟上法海。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今天四六級考試哦
我這句加油可能來的有點晚啦
但還是希望考試的小可愛們能順利通過∼
第27章
翻過了一座山，沒想到還有一座山，小青平時不怎麼走路，今天還為了好看，挑了一雙中看不中用的鞋，現在可苦了她，腳底都磨破了。
察覺到小青越走越慢，法海回頭說道：「快些。」
她實在走不動，在原地支支吾吾道：「要不，你先去吧，我過會兒追上來。」
法海皺眉，問道：「怎麼了？」
小青有些不好意思：「我……腳底磨破了，走不太動了。」
本以為法海會叫自己回去，小青站在原地很是忐忑，然而過了一會兒，卻聽到法海道：「歇一會兒吧。」
兩人在一棵大樹下坐下，小青背靠著樹幹，沖法海笑得明媚：「法海，你對我還真好啊。」
法海不答話，抬眼看了看漸暗的天色，說道：「青蛇，若兩個時辰到不了姑蘇城，今夜便要在這山裡過了。」
兩個時候便不能入城了，小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問法海：「若我們現在走，兩個時辰能走到麼？」
法海點頭：「能，所以青蛇你不若施法回杭州吧。」
小青歎氣，她就知道，和尚哪有那麼好，讓她回杭州城市遲早的事。
她堅決搖頭，說道：「不如你告訴我去姑蘇哪裡，我現在便過去，然後在那兒等你？」
法海沒說話，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青還是很納悶，問法海：「你說你又不是不會施法，為什麼就要走到姑蘇去呢？你施個法，把我一起帶去姑蘇不行麼？」
法海抬眼看小青，說道：「既在人間，便要遵循人間法則，若非無奈，不可動輒使用法術。」
小青點頭：「受教了受教了。」
法海看她一眼，絲毫沒從她眼中看出受教了的神情。
「罷了，今夜在這過吧。」法海開口淡淡道，而後在袖口裡掏出一個瓷瓶，遞給小青，道：「塗外傷破皮。」
小青接過，嬉皮笑臉沖法海道：「你幫我唄，我不太會啊。」
法海拿出備好的乾糧，也不看小青，說道：「那就還回來。」
「別啊，我開玩笑的。」小青捂緊了藥瓶，塗完藥後，將瓷瓶往自己袖子裡塞，用手肘捅了捅法海，道：「這藥我先收著啊，到時候回了杭州城我再還你。」
法海將紙袋裡的大餅遞過來，問她：「吃不吃？」
小青低頭一看，撇了撇嘴，下意識道：「沒肉啊。」說完又覺得不對，看了看法海嚴肅的神色，訕笑著伸手拿出一個餅，放到嘴裡啃著。
「青蛇。」法海突然叫她，說道：「你少吃葷。」
「為什麼？我就喜歡吃肉啊，你覺得我變胖了？」小青問道。
法海看了她一眼，歎道：「不利於修行。」
小青點頭道：「我知道啊，但是，我是蛇妖，怎麼可能吃素，除非像我姐姐一樣，為了瘦為了美……」
和小青說不通，法海乾脆不說話了，低頭默默念起了經文。
他心無旁騖地念著經，這個時候腰間突然被捅，法海很不滿，看向那個打擾他的始作俑者。
只見小青笑望著他，看著莫名有幾分純良，見他望向自己，便開口道：「再給我一個餅，沒飽。」
法海沒好氣地將整包油紙袋都給了小青，說道：「莫再打擾貧僧。」
小青嘴裡叼著餅，點頭含糊道：「知道知道。」
最後一縷殘陽都消失了，整座山都籠罩在無盡的黑暗中，法海還在念經，小青坐在他身旁，盯著他看，已經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法海還是沒睜眼，更不可能與她聊天了。
小重重往地上一趟，盯著法海的後背看，看了沒多久，覺得有些困了，慢慢便閉上了眼。
暮春時節的晚上還是很冷，尤其山風一吹過來，小青凍得直哆嗦，她一直懷疑自己是最怕冷的妖，睡不著，在睜開眼看法海，依舊在念經。
她起身往大樹背風處坐下，腦袋往下一點一點，法海起身後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他走近小青，想將她扶正。
奈何一走近小青，雙腿便被抱住了，法海有些驚愕，低頭一看，只見小青壓根沒睜眼，估計正在半夢半醒之間，感受到個冒著熱源的便忍不住靠近。
法海彎下身子將她的手拉開，正將她扶正就要放手之際，小青頭一歪，整個人便往他懷中一倒，下一秒，兩隻手便緊緊抱住了他。
法海一時不妨，跌坐在地上，只見青蛇腦袋還在不斷地蹭著。
一時間，腦中所有的經文都消失了，法海握緊雙手緊閉雙眼，在原地坐了許久，直至一陣冷風吹過，他再睜眼時，推開了小青，毫不留情地喊醒她。
小青懵懵懂懂睜開眼，看見法海就在面前，又閉上眼向法海倒去，這一次，法海伸手擋住了小青，說道：「青蛇，醒來。」
小青徹底醒了，坐直了身子看向法海，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靠著樹幹睡吧。」法海沉聲道。
小青嘟囔道：「這山中冷的很，好不容易睡著了 ，還被你叫醒，法海，你給我靠一靠吧，我冷的緊，睡不著。」
法海一雙眸子在黑夜裡看不清，但是小青聽見他說道：「化作原形，進貧僧袖子裡來吧。」
「好辦法啊！」小青眼神一亮，興奮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下一秒，小青便化作原形往法海袖子裡鑽去。有個東西擋風，很快便暖和了起來。
法海背靠樹幹，盤腿坐下，默默念著經文。
袖中的青蛇剛開始還挺安靜，一動也不動，也不知她天生不安分還是怎的，沒過一會兒，便往袖子深處鑽去。
法海伸手將青蛇拉出去一些，她又繼續爬，沒辦法，法海只能將青蛇伸手按住。
青蛇表面，宛如沒有鱗片，透著翠綠的光澤，法海沒忍住，伸手摩挲了兩下，下一秒，他如觸電般收回手，拿起手中念珠，閉上眼出去心中雜念，默念經文。
任由袖中的青蛇慢慢滑至懷中，法海也一動不動，手中佛珠撚著沒停，整整一夜，他未入眠。
第28章
晨光熹微，點點陽光自茂盛樹葉灑下來，斑駁的微光灑在法海身上，小青一覺睡醒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
法海閉著眼，眼睫微顫，不是睡去的模樣。
化為人形後，小青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山中的溪流，梳洗完畢，又回去找法海，到了才看到，法海已經睜開了眼，僧袍有些淩亂，眼底青黑。
「你昨夜沒睡好？」小青問法海。
法海沒回答。
小青見慣不慣，說道：「昨夜我也沒睡好，山裡太冷了。」
法海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說道：「走吧，動身去姑蘇，若你今日還不能走，便回杭州。」
小青見狀忙點頭：「能走啊，走吧去姑蘇。」
法海看了小青往前去的背影，確定沒問題後，便跟上她往姑蘇去了。
姑蘇城門的官吏對法海和小青異常仔細地盤查了一番，畢竟一個僧人一個姑娘，一起出現在姑蘇看著著實可疑。
最後放行的時候，面對官吏依舊懷疑的眼神，小青說道：「我是他俗家女弟子，曉得吧，沒見過世面。」
法海皺眉眼風往她一掃，小青立馬停下了和官吏說的話，安靜如雞，乖乖跟在法海後面往城裡走去了。
「我們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然後再去捉妖啊？」小青盯著不遠處賣包子的小攤說道。
法海看了看她，問道：「餅呢？」
小青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說道：「吃……吃完了。」說完，有些擔心法海會不會嫌棄她太能吃。
小青垂下頭偷偷去瞄法海，只見他掏出幾個銅板，遞過來給她，說道：「去吧。」
小青高興接過銅板，往包子攤跑去，買了兩個包子，又給法海買了兩個饅頭，便往回走。
看到法海還站在原地等她，小青莫名有些高興，興沖沖往他走去，將兩個饅頭往法海面前一遞，說道：「給你。」
法海接過，道：「多謝。」
小青咬了口肉香四溢的包子，笑道：「沒想到法海你還挺有錢啊。」
法海不答話，往一條巷子裡拐去。
小青跟上，問他：「來這裡幹什麼啊？」
法海躍上屋簷，朝一處望去，小青緊接著上了屋簷，對法海道：「你怎麼不回答我？每次我與你說話，你高興了便與我說幾句，不高興了，就不說話，你這和尚怎麼這般難相處？」
法海移開視線，看了小青一眼，很快，又將視線移回那處，小青盯著法海視線不移，良久，見法海抿了抿唇，說道：「先前那次，我在那處見過那妖物，此時那院子依舊妖氣濃郁，你盯緊些。」
小青咽下最後一口包子，道：「要我盯緊不是不可以啊，但是我下次與你說話你可不能不理我了，聽見沒？」小青用手捅了捅法海。
法海無奈，輕點了下頭。
小青滿意了，便緊盯著那院子看，有妖氣，但是那妖沒出來啊，且她在屋子周圍布了陣，又是個道行比她高的妖，小青望天，她明明覺得自己道行挺高了才和姐姐出峨眉山的，怎麼出來碰到的妖，一個個的都比她厲害啊！
「法海，你覺得我這道行在你捉過的那些妖裡，算高還是低？」小青問道。
「好好修行吧。」法海如是說道。
小青再度將目光放在那院子中，一時惆悵無比。
日頭越來越大，小青已經在屋簷上蹲了近兩個時辰，她皺眉看了看法海，他好像一點事兒都沒有，神色淡淡，望著那院子，眼神都不帶移動一下。
小青有些忍不住，開口道：「我們要不進去看看？那人根本不出來啊，你能破那屏障嗎？」
法海目光不移：「不急。」
小青歎了口氣，支著下巴在屋簷上睡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聽見法海喊她，她睜開眼看向法海，問道：「怎麼了？」
法海伸手指了指那院子，問道：「你可見過那兩位？」
小青定睛一看，那叫孔翎的孔雀妖與一位老婆婆出了院子，她推了推法海，激動道：「那個男的，就是我碰到的孔雀妖！」
法海點頭，看著那老婆婆沉思，小青問道：「我們不追上？」
法海搖頭道：「不追，進院子。」
小青明白了，那孔翎的娘子就在那屋子裡，見法海除了那屏障之後，小青便敲響了門。
很久之後，才有人開了門，是個面容蒼白的病弱年輕婦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小白有幾分相似，小青斷定，這婦人就是那半妖。
小青笑道：「我們是來化緣的，不知夫人家中可有饅頭或粥？」
說完身子側了側，讓出身後的法海，看那婦人有些疑惑害怕，便繼續與那婦人道：「是這樣，我身後的是法海禪師，我是他俗家弟子，不日後就要剃度出家的，夫人不必擔憂。」
那婦人點點頭，側身讓他們兩人進去，又關上門，顫顫巍巍在前面帶路，說道：「往這邊走。」
小青看她身子不便，忙過去扶著，說道：「我陪夫人吧，夫人看著有些體弱啊。」
那婦人點頭道：「是啊，我從小身子便不大好，近些年來越來越不好了，我夫君剛剛才出門，又給我買藥去了。」
小青暗自撇嘴，買藥？他分明是去取兔妖內丹去了。
小青扶著那婦人一起往前廳走去，坐下之後，小青與她說：「我先前在巷子口碰到了一位公子還有一位老婆婆，那位公子便是你夫君？」
婦人點頭：「是，那位老婆婆便是他的奶娘了，我夫君啊，他要娶我，當時家裡頭不同意，他邊帶著我逃到杭州一座山裡，我們在那兒住了幾年，他家裡人都同他斷絕了關係，我近年來越發覺得自己不行了，我相公也察覺出了，前兩日便說帶我回姑蘇，畢竟客死異鄉著實可憐，只是我家中早已無人，他家裡人也不肯認他，我們便住進了他奶娘家了，那老婆婆便是他奶娘。」
小青點點頭，心中暗道那孔翎騙他娘子騙的不輕啊，還有什麼奶娘，那老蜘蛛分明就是他的同夥。
「我去給兩位拿些饅頭來。」那婦人起身道。
「我陪你去！」小青起身扶著夫人往廚房走去。
第29章
「不知夫人叫什麼名字啊，我平日對易學數術有些研究，姑娘報上生辰八字，我倒可以給姑娘算上一卦。」小青問道。
婦人虛弱地笑了笑，說道：「我喚作陳蓮，生辰八字倒也就不必了，身子如何我自己心裡頭有數，想必姑娘問這個也是想寬我的心，還是多謝姑娘了。」
小青望著陳蓮，察覺不出她內裡有多少兔妖內丹，只覺得有兩股力量在不斷衝撞，看著陳蓮虛弱蒼白的臉色，心裡有些難過，怎麼偏偏就是半妖呢？還被她所謂的夫君騙了那麼久，吞食那麼多內丹，就算不是有意為之，將來入了輪回，說不準也有懲戒……
「姑娘在外邊等一等吧，廚房裡油污多得很，我怕汙了姑娘這衣裙。」陳蓮輕輕推開小青的手道。
小青看了看她眼角些許淚光，又看看她素白髮舊的衣裳，在低頭看了看自己鮮紅的衣裳，莫名有些說不出話，哪個姑娘不想身子康健能穿上漂亮衣裳呢？看陳蓮心裡傷心，恐怕也想自己一個人獨處一會兒，小青便在門口等她。
陳蓮很快便出來了，再出來時，眼角已沒有淚光，她笑著將幾個饅頭放進小青手裡，問道：「這些可夠了？不夠我再去拿，廚房裡還有很多。」
「夠了夠了。」小青接過饅頭，在將陳蓮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說道：「夫人這般好心，定會有好報的，放心吧，好好養身子，會好起來的。」
陳蓮搖搖頭，顯然是對自己身子無望了。
「我們這邊走了，還煩請夫人去鎖門。」小青喊了法海出來後，對陳蓮道。
「好，姑娘與禪師慢走，我這身子便不送了。」陳蓮站在門內，對小青和法海說道。
法海向陳蓮道謝：「謝過施主。」
小青替陳蓮將門拉上，笑著沖她告別。
眼見著法海定定站在門口，小青將饅頭往他金缽中一塞，說道：「走了啊，等會孔翎回來了。」
法海看到小青將饅頭往他金缽中一塞的時候，臉色變了變，看向她，說道：「拿出來。」
小青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們和尚就是迂腐，你看你這個金缽沒事不收妖的時候放點饅頭煮點粥不是很好用？你幹嘛就是不肯用？」
說完從金缽裡拿了個饅頭出來，就要往嘴裡塞，法海眼疾手快奪過小青手中饅頭，往金缽裡一放，轉身道：「走了。」
脾氣還挺大，小青望著法海的背影想，要不是她脾氣好，說不準就要和他翻臉了。
法海帶著小青走到一處客棧，小青看了看那寫著「來福客棧」的金色牌匾，問法海：「你住得起？」
法海瞥了眼小青，走進客棧要了兩間房，拿了鑰匙後，小青不進自己房，硬是擠進了法海的房間，她往凳子上一坐，倒了兩杯水，一杯給法海，一杯自己一飲而盡，喝完了水，她問道：「我們今日去了孔翎家，他回去後見那屏障被破了，不就知道有人進了他家了？」
法海喝下一杯水，說道：「且在這裡等他來便是。」
小青看著法海唇上的水光，眼睛眨了又眨，突然有點渴，還有點餓，她指著金缽說道：「我餓了，你把饅頭給我吃。」
法海摸了摸金缽上的饅頭，開口道：「饅頭冷了，貧僧叫廚房熱一熱。」
說完，拿著金缽出了房門，小青高興地直晃腳，法海其實還挺仔細聽貼心的嘛，還知道去把饅頭熱一熱。A_C_T_D_D_J_Z_L
小青在等法海的時候，想了想關於內丹的事，孔翎看著很在乎他的娘子，為了一個半妖，殺盡了山中的兔妖，現在又為了躲她與法海，帶著陳蓮逃到了姑蘇，上次法海來姑蘇，便是因為有妖取內丹之事，孔翎選擇帶陳蓮來姑蘇，又與那個老蜘蛛精相識，那麼他倆肯定是同夥了，說不準，食內丹可成妖的事，就是那蜘蛛精告訴孔翎的。
小青拿出她的青虹劍擦拭幾番，對著陽光看了看青虹劍銳利的光芒，她心想，這劍還沒用過幾回呢，若是今夜孔翎與那蜘蛛精過來，恐怕得有一番惡戰，這劍今夜或許得見見血光。
法海回來了，小青從金缽中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驚喜地發現味道還不錯，稱讚道：「陳蓮家的饅頭味道不錯啊，比上回我買給你的那一袋好吃對吧？」
法海不說話，小青覺得很是不滿，說道：「你早上不是答應我，我說一句話你得回話，怎麼你現在又不說話了？」
法海抬眼看小青：「你話能少些麼？」
「不能！」小青氣衝衝離開了桌子，往床上一躺，又說道：「你將我青虹劍收好了啊，可鋒利了，別到時候紮著你。」
法海低頭看了看小青隨手放在桌上的青虹劍，又看看小青，說道：「青蛇，你自己將劍收好，回自己房間去。」
小青不理他，翻了個身將頭往枕頭裡埋。
……
小青醒來後，太陽已經往西沉了，殘陽照進來，照在法海身上，他又閉著眼撚著珠子，口中念念有詞。
小青歎氣，法海的每日一念時間又開始了。
她悄悄走過去，拿起自己的青虹劍，將劍收好，出了房門。
她走到大堂，找了夥計，說道：「給我上幾個菜，隨便什麼，只要是葷的就行啊。」
夥計認出了這是剛剛和那僧人一起出現的姑娘，臉上帶著了然的笑，往後廚去了，沒過一會兒，便端了好幾樣菜出來。
小青滿足地吃了好幾口肉，扭頭一看，便看見這夥計還站在自己身邊，一臉的趣味十足。
「有什麼事麼？」小青問他。
夥計笑了笑，問道：「小人實在是好奇，姑娘食葷，又為什麼會與那僧人一道出現？」
「哦。」小青了然道：「我其實是佛門弟子，那是我師傅，過幾日便要皈依佛門了，我這忍不住，想吃幾口肉，你替我保密啊，千萬別和我師傅說，曉得了吧。」
小青說完，塞了一兩銀子到那夥計手中，夥計笑著點頭：「明白明白，確實忍不住，肉多好吃啊。」
小青點頭，這夥計是個明白人。
第30章
吃飽喝足後，小青往拐角樓梯走去，準備上樓，沒成想，在拐角處見到那蜘蛛精一閃而過，她忙掩面快步往法海房間走去。
小青打開房門後，很快又將房門關上，走近法海，急道：「他們尋來了，我見著那蜘蛛精了，孔翎恐怕也在尋我們。」
想必於小青的慌張，法海顯得不慌不亂，淡淡道：「遲早要尋來的，且出去會會他們。」
說罷，起身往樓下走去，坐在大堂的一張桌子旁，問夥計要了兩人份的清粥。
小青沖法海擺手：「我不用了，之前吃饅頭吃飽了。」
「依你的食量，那些饅頭應當不夠。」法海看著小青說道。
小青訕笑道：「不是，最近身子有些圓潤，晚上便少吃些。」
「喝粥不礙事。」法海堅持道。
「不不不……隔……」一時不妨，小青沒忍住打出個隔來。
對面法海臉色不變，顯然早已知道小青吃過了的事，他喊來夥計叫了一碗粥，那夥計站在旁邊忍了許久的笑，分明是之前給小青端菜的夥計，小青狠狠剜他一眼，居然還幸災樂禍。
小青支著腦袋，看法海靜靜喝粥，說道：「沒想到啊，你居然也會耍人了。」
法海喝完最後一口粥，起身道：「走吧，他們在等著了。」
小青有些愕然，抬眼望遠處一看，果然看見孔翎和那蜘蛛精在等著了，蜘蛛精明顯神色不善，小青退後一步，跟著法海往他們走去。
還不等那兩人說話，法海道：「有事走遠些說。」
小青撇了撇嘴，要真是說些事，還需要走遠些說，恐怕法海今日就是想收了他們。
孔翎沒有異議，只要沒觸及取內丹救他娘子的事，他看著都像個正常人，只是那蜘蛛精一臉的不耐，看著很不好惹。
一個和尚三個妖，到了城外湖邊。
「我知躲不過你們，索性今日來個了斷。」孔翎說道。
「怎麼個了斷法？」小青問道。
「我取內丹的事，你們便當不曾知道，我已取了最後一顆兔妖內丹，今日我娘子已服下，若今日後她平安無事，我便在也不會取妖內丹，與她回到山中，過我們的日子。」
「不行！那個山你們不能回去，我看上那山頭了，你換地方！」小青想也不想便說道。
法海瞥了小青一眼，沖孔翎道：「倘若你能從此再也不取妖內丹，又為何此刻你體內氣息紊亂，有數顆內丹相互衝撞？」
孔翎神色一滯，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老夫人模樣的蜘蛛精上前一步，渾濁的眼盯著法海，說道：「是我取的，要他吞吃下去，我知今日我們必有一場惡戰，他這些年為了他娘子，耗去許多妖力。」
「半妖食內丹有效，是你告訴孔翎的？」法海問道。
「自然，法海禪師忘了，前幾日你來姑蘇，若非我逃得快，那日還得與你交手一場。」老婦人咧嘴笑了笑，嗓音沙啞。
小青莫名覺得這老婦人很可怕，不再看她。
可就在這個時候，老婦人將眼移到了小青臉上，沖她笑道：「小青蛇，你這皮相倒是很不錯啊，怎麼想不開要跟個和尚？你來與我們一道，保管你妖力大增。」
小青皺了皺眉，問道：「靠吃同類內丹麼？」
老婦人渾濁的眼，一道光閃過，滿眼的厭惡，狠狠道：「什麼同類？根本就不是同類！」
說完，抬掌一道妖力往小青沖去，小青一時不妨，就要被傷到，幸好旁邊禪杖一閃而過，法海收回禪杖的時候，那道妖力也被擋了回去。
小青疑惑，怎麼蜘蛛精突然就發怒了，她又沒說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啊，她不想與他們一道還不行嗎？
下一瞬，小青就知道了為什麼蜘蛛精突然發狂。
只見法海看向蜘蛛精淡淡問道：「你是半妖？」
蜘蛛精面露凶光，幻化出白絲，朝法海襲去，法海一躍而起躲過白絲，只聽見那蜘蛛精恨恨道：「我原是人！若不是沒辦法，誰想成妖日日食取內丹！」
法海並未答話，只用禪杖擋住蜘蛛精的白絲，白絲亂無章法，猛然一下朝法海頭頂襲去，法海舉著禪杖擋住，白絲纏住了禪杖，蜘蛛精嘴角露出笑容，舉著手正要將禪杖拉過去之際，只見法海嘴唇囁幾下，一陣金光散發出來，金光消失之後，白絲也不見了。
只見一陣火光順著白絲朝蜘蛛精襲去，一刹那，火光盡了，蜘蛛精兩手空空，捂著心口猛地朝後退了兩步。
她猛地推了孔翎一把，吼道：「還不上前去，你再站著，今日我倆就等著入他金缽吧！」
孔翎眼中原本兇猛的紅光散去，問那蜘蛛精：「你方才說什麼？成妖要日日食內丹？你騙我？」
蜘蛛精笑了，露出滿是血污的唇齒：「騙你又如何？都到現在了，你難道想讓你娘子就此死去？日日食內丹又如何，只要能活下去，有什麼不敢做的？我且問你，你不想陳蓮活下去？」
孔翎恍然，目露紅光，滿臉猙獰，朝法海襲去。
小青見狀忙拿出她的青虹劍，擋住了孔翎的奮力一擊，她手臂一麻，正要朝孔翎身後襲去，卻看見蜘蛛精準備趁人不備遁地而走。
小青出劍往蜘蛛精胸前一挑，蜘蛛精一個不備，青虹劍便穿堂而過，小青猛地拔出劍，蜘蛛精望著胸前汩汩流出的血，咧嘴沖小青兇惡一笑，伸手化爪，飛身向前，快如閃電，沖小青心口襲去。
小青聚精會神，伸出劍擋住蜘蛛精的進攻，又趁她受傷行動遲緩，將她擊倒在地。
蜘蛛精被青虹劍橫在頸間，不怒反笑，看著小青道：「便算是從半妖變成了妖，倒也是敵不過你們這些純種的啊，虧得我食了那麼多內丹，到頭來卻敗在你這丫頭手裡。」
小青皺眉問道：「你為什麼騙孔翎，他娘子今日食下最後一顆內丹便可成妖，再也不必食內丹？」
蜘蛛精突然抬起頭，眼中閃著詭譎的光，而後將頭往青虹劍上一抹。
留下一句話——
「誰騙誰，還未可知呢，你知道，妖生性狡猾，不論是妖，還是半妖。」
第31章
蜘蛛精死了, 猝不及防。
小青怔怔望著她倒在地上, 閉著眼看不到她眼中的憤懣與狠毒, 看著與普通的老婦人沒什麼兩樣。
旁邊法海與孔翎也停了下來，法海像是沒有要將他收入金缽的意思。
小青不免有些疑惑, 拿著青虹劍，往法海走去。
剛一走進他們二人, 便聽到孔翎捂著受傷的胸口道：「禪師，我打不過你，只是，你能不能讓我今夜回到家中, 再陪我娘子一晚？」
小青收了青虹劍, 卻依舊緊盯著孔翎, 這妖狡猾得很，說不好這會就在騙法海, 她湊近法海，悄聲道：「小心被他騙了。」
法海看她一眼，點了點頭。
所以小青以為法海不會同意，卻沒想到法海只是神色淡淡，也沒再動手，收了金缽, 對孔翎道：「走吧。」
孔翎便往城內走去, 小青也心領神會，跟著孔翎走了，法海的意思就是他們跟著孔翎, 今夜得盯著他，不能讓他生出些么蛾子來。
小青望瞭望孔翎莫名有些落寞寂寥的身影，覺得他今夜也許也生不起什麼浪來，想到他與陳蓮在一起的日子也只有今天一夜了，小青想到拿了病弱蒼白的婦人，不知道明日她看見他夫君消失了會怎麼樣，也不知她身子撐不撐的住……
法海走到死去的蜘蛛精身旁，將擎天禪杖與金缽立於地上，雙手合十，眼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很快，蜘蛛精的軀體消散了，一枚紅色的珠子緩緩升上，被金光包圍，法海睜開眼的那一瞬，金光與紅珠一同消散。
法海拿起金缽與禪杖，向她走來。
小青在那一瞬，忽然明白「法海禪師」這四個字的意義。
「走吧。」法海走過小青身邊時說道。
小青回了神，趕忙跟上法海的步伐，她看著前方孔翎的背影，突然想到那個柔弱的半妖，便問法海：「你明日收了他？你說他娘子會怎麼辦？」
「貧僧只管收妖。」法海開口說道。
小青搖搖頭，看來孔翎他娘子就算還能活一段時日，日子也不會好過，她追上孔翎問道：「你走了，你娘子怎麼辦？」
孔翎原本無神的雙目終於在小青提到陳蓮的時候亮了一些，他呵笑一聲，聲音淒厲：「誰知道，食了九百九十九顆內丹便能為妖是假的，我便是殺盡世間所有兔妖，又能如何？日日喂我娘子一顆內丹，叫她能活下去嗎？」
小青搖了搖頭：「倘若陳蓮只能靠內丹延續性命，你入了缽，她也不能活了。」
孔翎這時卻是笑了，抬起袖子掩住面容，不讓小青看見他的模樣，聲音卻有些哽咽，說道：「這樣也好，做了一世夫妻能共赴黃泉也值了。」
小青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聽孔翎斷斷續續說起他與陳蓮的故事。他說：「三年前我在姑蘇遇見小蓮，也是在山中，我看見她在采草藥，當時我還以為她是妖，只不過靈力低微，她很美，我很喜歡她，便騙她我是姑蘇城裡的公子，她很單純，從來不曾懷疑過我，我騙她，我家中人不同意我與她的婚事，問她願不願意與我逃去杭州，藏於山中過一輩子，她家中也無人，便隨我走了。
「到了山中，一過便是三年，我們成親沒多久，她身子便不太好了，我這才察覺她是半妖，會姑蘇問遍熟識的妖，皆沒有辦法，後來偶然碰到那蜘蛛精，她告訴了我食內丹的法子，實在沒有辦法，我便試了試，後來，我娘子身子雖然一直不好，然而也活了下來，只是沒想到，竟然要一直食內丹才可延續生命……我活不成了，小蓮也活不成了，幸好，前幾日她說想回姑蘇，我帶她回來了，能逝於故鄉，恐怕是她的願望了……」
小青聽完了孔翎的話，問他：「你後悔嗎？遇見陳蓮，你後不後悔？」
孔翎搖頭，看向小青，眼中帶著祈求，說道：「明日，不用法海收我，我想死在自己手中，到時候，麻煩你將我與小蓮葬在一處，可否？」
小青點頭，就算孔翎這妖做了許多惡，可是他娘子確是無辜。
孔翎看著小青道：「多謝。」
到了他家門口，孔翎收拾好情緒開了門，小青與法海一道進去，孔翎看著兩人，說道：「家裡只有兩間房，你們二人……」
法海還未說話，小青擺擺手，說道：「沒事沒事，我們倆一間就可以。」
孔翎睜大了眼睛，眼見孔翎就要誤會，小青忙道：「你別多想啊，法海晚上不睡，他念經呢。」
孔翎了然，法海扭頭看著那間被燭火照亮的屋子默然不語，任由小青胡言亂語。
燭光突然息了，陳蓮開了房門，靠在門框上，問道：「相公，你回來了？」
孔翎收拾好自己，緩了緩臉色，快步向前去扶好陳蓮，將她扶到小青與法海面前，說道：「娘子，這二位可是今日來過我門家中的人？」
陳蓮看見了小青與法海，有些驚訝，隨後笑道：「是啊，這位禪師與姑娘今早來化過緣，我們家沒什麼好東西，我就只給了幾個饅頭。」
小青笑道，問陳蓮：「嚇到你了？以為我們今晚又來化緣？我們今完是來住宿的，還望夫人不要嫌我們麻煩，話說這是真是巧，我們正要敲門的時候，你相公回來了，正好將我們帶回來了。」
陳蓮沖小青笑道：「兩位肯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不過家中只有兩間房，一間我與相公，另一間便是他奶娘的了。」
說到奶娘，陳蓮問孔翎：「奶娘怎麼沒回來？她不是同你一起出去給我買藥了麼？」
孔翎神色變了變，說道：「奶娘她女兒懷著孕，最近快生了，她便過去照顧她女兒了，這幾日都不過來了。」
「好。」陳蓮點點頭，又沖小青笑道：「現在有一間房了，只是也不夠二位住的……」
小青看了看陳蓮，又看看孔翎，心想這不愧是夫妻，問的問題都一樣，那只能委屈法海了，她笑道：「他晚上不睡，要念經。」
陳蓮了然，看了看法海空空的金缽，問小青：「不知二位元可還需要些饅頭，廚房裡還有很多。」
小青往法海處瞥了一眼，只見他剛好也在看自己，心裡一慌，突然想起雖然自己有些餓了，但是先前和法海說過晚上不再吃，可不能被他笑話了！
於是小青撫著肚子，沖陳蓮堅定搖頭。
第32章
沒有燭火, 院子裡一片漆黑, 陳蓮與孔翎進了房, 也不知道孔翎今晚會與陳蓮說什麼。
小青抬腳往另一間房走去，問法海：「你進屋子還是要在院中念一整夜的經？」
法海沒說話, 跟著小青往屋子裡走。
小青往床上一躺，歎道：「累死了！」
法海吹滅燭火, 靜坐於板凳上，對小青說道：「今夜別睡，留意那屋子的動靜。」
正要閉眼的小青聽了這話，一把坐了起來, 問法海：「為什麼？擔心孔翎逃走？」
法海撚著佛珠：「他逃不掉, 你且留意便可。」
小青不懂法海到底要讓她留意什麼, 既然孔翎逃不了，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今夜他們倆夫妻最後的訣別，他們難道還要去聽牆角？
法海不睡，也不念經，還不讓小青與他說話，靜坐了兩三個時辰後，深更半夜的, 他起身, 沖小青輕聲道：「出去。」
小青疑惑，法海還真的有聽牆角的愛好啊，她輕手輕腳跟上, 隱了妖氣，隨法海上了屋簷，她趴在瓦片上，屋子裡有些聲音，是孔翎與陳蓮在說話，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大概是在訣別。
這個牆角聽得實在沒意思，小青又困得很，便起身想下了屋簷，回屋子裡睡覺去。
她剛一動身，法海便攔住了她，這個時候，屋子裡突然傳出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音，小青停下了腳步，看了法海一眼，輕聲問道：「怎麼回事？」
法海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蹲下身子，輕輕掀開一片瓦。
小青也蹲下，去看屋子裡的景象。
裡頭沒點燈，只能模模糊糊看見兩個人影，一個倒在地上，一個靜靜站在那人身邊，看身形，倒在地上的是孔翎。
掀開瓦片後，終於能聽清他們說話的聲音了，只聽見孔翎艱難道：「小蓮，你……」
陳蓮輕笑著問道：「相公，你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給我帶藥了？」
孔翎歎道：「先前我信了那蜘蛛精，以為從明日起，你便能活下去了，沒想到原來日日都要食內丹……這又何必？」
小青歎氣，孔翎應該是將陳蓮是半妖的身份告訴陳蓮了，也將內丹的事告訴了她，也不知道陳蓮承不承受得住這樣的事……
陳蓮沒說話。
黑暗中，小青看見孔翎伸手抓住了陳蓮的手，說道：「我做了許多錯事，小蓮，明日一早，我便入缽，到時我在黃泉路上等你，你莫要執迷不悟！」
陳蓮呵笑著一把揮開孔翎的手，說道：「下黃泉？你自己下吧，我可捨不得這麼早死。」
小青聽了陳蓮這句話，瞪大了眼滿是不可思議，抬眼看這法海，他卻絲毫不意外，小青來不及問法海怎麼回事，就聽見什麼穿過皮肉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陳蓮的手，直直插進孔翎的胸膛，笑道：「相公啊，我本來不想殺你，可是誰讓你今日與那和尚二人串通好，是來捉我的吧？我不殺你，可怎麼辦啊？」
孔翎重重地咳嗽，良久，才艱難吐出幾個字：「他們……不是，是來……捉我的，你快逃吧。」
陳蓮將孔翎死死往地上一按，惡狠狠道：「死到臨頭的還不承認，若是那和尚不知我做了這些事，怎會在我給了他們那些饅頭後，還安然無恙出現在這裡？」
孔翎伸手握住陳蓮的手，說：「小蓮……你信我，他們以為，你是不知情的，你騙我這麼多年……我今日才知道，你快逃……我死了，他們一定會找你，快逃！」
陳蓮動作一滯，有些猶豫，而後手中用力一抓，拔出手後，只見她手中一有一枚內丹，是孔翎的，她拍了拍孔翎的臉，道：「你還真是好騙，被我騙那麼多年也就罷了，連個才見面不久的和尚也能騙了你，他怎可能是捉你的，不過要你帶他們來這裡，今夜好將我捉了罷了……看你要死了，我再與你說個事，其實我也不一定要兔妖的內丹，只要是妖的內丹，都是可以的，我不挑，你看，你的內丹也可以。」
說罷，服了孔翎的內丹，起身要走。
孔翎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攥住陳蓮的衣角，說道：「小蓮，我不會傷害你，可是你卻……罷了，快逃罷……」
話音剛落，手也垂了下去，再無一絲氣息。
陳蓮回身看了孔翎一眼，歎道：「我本也不想殺你的，可惜，誰讓蜘蛛精死了你卻沒事呢？這叫我如何能信和尚他相信內丹之事我是不知情的？」
天邊泛起魚肚白，小青怔愣了許久，始終不敢相信，原來陳蓮從來都知道她的半妖，孔翎不過是她利用的幫她取內丹的一顆棋子。
她明白了為什麼法海不給她吃陳蓮給的饅頭，說是去廚房將饅頭熱一熱，恐怕那個時候法海就將饅頭給換了，為什麼法海今日不收了孔翎要隨他回家，為什麼今夜法海叫她注意動靜，原來都有緣由，皆是因為法海知道，陳蓮才是這事的始作俑者。
蜘蛛精根本不是孔翎的同夥，她幫著陳蓮一同隱瞞孔翎，她們二人才是同夥，難怪孔翎說想回姑蘇的是陳蓮，如此說來，想躲法海的，根本不是孔翎，是陳蓮！
蜘蛛精死前的那句話，她也明白了。
她說：「誰騙誰，還未可知呢……」
確實，小青怎麼也沒想到，陳蓮居然知道自己是半妖，或許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靠取別的妖的內丹支撐性命了，後來遇見為她傾倒的孔翎，乾脆利用他，還省得自己動手。
小青低頭去看已經斷了氣的孔翎，只見他身旁的陳蓮看了沒看他，調養好內息後，她便起身要走，小青盯著她，只見她突然抬眼往上看，陰詭的笑綻放在臉上，一瞬間後，化作黑風往門外去了。
小青怔了一會兒，陳蓮她知道她與法海在看她？
不過現在來不及關心這個，小青沖旁邊吼道：「攔住她！」
吼完便縱身往下一躍，想要攔住陳蓮，到了地面，才看到原來法海早做好了準備，已經將陳蓮給攔了下來。
化出青虹劍，小青騰空而起，拿劍揮向陳蓮，問道：「你居然殺你相公？虧得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知道！」
陳蓮眼瞳發紅，同樣幻化出劍，在空中一個旋身，躲過小青的劍，說道：「什麼相公不相公，我只要活下去！」
小青與陳蓮纏鬥著，才發現她原來所有的虛弱都是裝出來的，她劍招淩厲，一步步朝小青逼近，因為食了大量內丹的緣故，她雖體內不同妖力相互碰撞，然而此刻背水一戰，用盡體內所有妖力，也叫小青有些吃不消。
擋住了陳蓮淩厲而瘋狂的招式，卻沒法憑一己之力將陳蓮捉住，小青朝法海喊道：「你快來幫我啊！」
法海此刻騰在半空，拿著禪杖不知在幹什麼，小青皺眉，那著劍繼續與陳蓮纏鬥，陳蓮也看見了法海，眉頭緊皺，握緊了劍殺招盡出，勢要逃離這裡。
小青怎麼肯讓，用盡全力拿起青虹劍朝陳蓮襲去，終於，陳蓮一個不防，讓她刺中腹部，小青正要乘勝追擊，卻見陳蓮臉上突然生出毛髮，神色猙獰，化出了半妖之相，只見她丟了手中劍，徒手深處鋒利的爪子，朝小青嘶吼，露出尖牙，一把握住青虹劍身，任由鮮血汩汩流出，小青不敵化為半妖之神的陳蓮那般大力，青虹劍被拔出，丟到不遠處。
眼見著陳蓮越走越近，朝她揮舞著流血不停的爪子，小青飛身而起，想去撿青虹劍，然而陳蓮動作更快，一爪揮了過來。
小青下意識閉眼，腦子裡只在想一件事，若是被陳蓮這一爪子一拍，容顏毀了的話，便再也不找法海了，帶著小白回峨眉山修煉，也不妄想得道成仙，就在山裡頭過一輩子好了。
然而疼痛並沒有到來。
腰間一緊，一隻溫熱大手橫在腰間將她扣住，熟悉的檀香味進入鼻翼，小青知道，這人是法海，她睜眼一看，只見陳蓮的爪子在法海肩上留下幾道極深的劃痕。
小青抬手撫上法海肩頭，另一隻手緊緊攥住，狠狠盯著陳蓮，妖瞳豎起，就要縱身一躍向陳蓮襲去，突然肩頭被按住，法海湊近她耳廓，輕聲道：「捆妖繩。」
小青恍然，在法海飛身而起上至半空繼續用他那禪杖在空中揮來揮去的同時，伸手掏出袖中的捆妖繩，揮著捆妖繩，一把將往院子外逃的陳蓮捆住了。
同時閃著金光的網向下鋪來，小青望著那看似虛無又將陳蓮緊緊罩住的網，終於明白之前法海在做什麼了。
將青虹劍撿起，小青奔向法海，問道：「你的傷怎麼樣？」
手腕，踮起腳去看法海肩上的傷，血還在流，破開的皮肉裡頭，隱隱可見森森白骨，小青拿出先前用過的那個青絲帕子，捂上法海的肩頭。
法海看見那帕子，突然想起青蛇那粗糙的繡工，莫名有些好笑，他搖了搖頭：「不礙事。」
第33章
被捆妖繩捆住的陳蓮癱坐在地上, 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 半妖特徵也漸漸散去, 此時此刻她看上去與先前那個病弱婦人沒什麼區別。
法海施動金網，金網匯成一道線, 鑽進陳蓮身體裡，金線完全沒入的那一刻, 陳蓮緊緊皺眉，仰天長嘯，一陣巨大的痛苦卷席她全身，很快, 她癱倒在地上, 全身痙攣著, 胸膛裂開一個口子，內丹被金光托著向上浮來, 浮至半空，法海輕輕推開小青按在他肩頭的手，神色肅穆，口中念念有詞，他合上嘴的那一刻，金光與內丹一同消散。
天光乍泄, 細碎的金光與裂開的內丹一同在陽光下消散。
陽光照在陳蓮臉上, 她的臉近乎透明，眯著眼透過天邊那一輪紅日，看向孔翎與她住的那間屋子, 沒過一會兒，又緩緩閉上眼，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靜，只有眼角滑下兩行淚。
內丹碎了，陳蓮自然也活不成，小青將捆妖繩從她身上解下來，又將她與孔翎葬在了院子下的桃花樹下。
沒立碑，她將土埋得好好的，看著和先前沒什麼兩樣，小青掬起最後一抔土，往桃樹根下撒去，突然想起之前孔翎說的要她將他與陳蓮葬在一處的話。
小青起身，拍淨手中殘留的土，心想，她算是完成孔翎的心願了，陳蓮死前那兩滴淚，應該是為孔翎留的吧，想來她也不是對孔翎一點感情都沒有……
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葬在一處到還算合適。
內丹的事，就算這麼結束了，小青去房中找法海，剛一打開門，就瞧見法海剛好將僧袍穿好。
小青靠在門框上，問他：「你自己弄好了？確定不要我幫忙，你這傷可是在肩膀上。」
法海只說：「往後你進一屋子，先敲門可否？」
小青怔怔點頭道：「……好。」
法海起身往外走去，小青跟在後頭獻殷勤，問他：「要扶你走嗎？」
法海扭頭淡淡瞥她：「貧僧傷的是肩，不是腿。」
小青笑：「那……我們去姑蘇逛一逛？」
法海扭回頭不看小青，他就在想，這青蛇怎會突然轉性？
小青走在法海身邊，說道：「松鼠桂魚，太湖三白，還沒吃呢。」
法海歎氣：「走罷。」
小青高興，猛地一拍法海肩頭，笑道：「法海我發現你還真的挺好，就是有點時候看著凶了些。」
恰好拍在受傷的肩頭，法海倒吸一口涼氣，神色冷冷將小青望著，道：「手放下。」
小青趕忙放下手，不再亂動，跟在法海身邊悠悠走著。
姑蘇熱鬧不熟杭州多少，街上不少人對小青禾法海指指點點，先前小青還一個個解釋過去，還是用那一套說辭，說自己是法海俗家女弟子，不日後便皈依佛門，叫他們不要誤會，說了一句之後，小青看著法海一點也不在意，索性也懶得再解釋什麼。
她與法海兩人進了飯館，挑了二樓臨窗的位置，一邊全是葷，一邊全是素，像是一道界限，小青看了莫名有些難受，松鼠桂魚也沒什麼心情吃了，索性放下筷子，問法海：「你怎麼知道陳蓮有問題？」
法海放下筷子，說道：「陳蓮關門後腳步聲穩健，不像病弱之人。」
小青咋舌，由心誇讚道：「你不虧捉妖的，這麼仔細！」
法海看她一眼，繼續拿起筷子吃著碗中素面。
法海吃完後，靜坐在位子上，看著小青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飯菜，沉默許久，還是沒有出聲提醒，等小青終於放下筷子後，他說道：「吃飯時，莫要這般，吃不完也別再點那麼多。」
小青突然覺得那些陰鬱的心情都消散來，她起身笑道：「知道知道，弟子記下了。」
法海也不再管小青胡言亂語，反正不管說幾次，她也不會改。
「貧僧要回金山寺了。」法海走出飯館，對小青說道。
小青有些遺憾：「姑蘇我還沒怎麼逛過呢，再待兩日吧。」
法海不顧小青懇求，說道：「那你留于姑蘇，貧僧回金山寺。」
小青瞪眼：「你怎的這般冷漠無情！」
法海不理會小青的控訴，出城往杭州方向走去。
沒過一會兒，小青沒骨氣地跟上，說道：「一起來的，沒有分開回去的道理啊，這回我跟你回杭州，下回你得聽我一次啊！」
法海頭也不回：「沒有下次。」
出了城，小青越走越慢，最後索性停下來，拉著法海袖子，嬌聲道：「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吧！」
法海扯回自己袖子，出聲道：「不可能。」
「那我化作原形，總可以吧！」小青問道。
良久，法海緩慢地點了點頭。
城外無人，小青化作原形往法海脖子上一繞，閉著眼睡起了覺。
法海走了幾步，覺得脖子裡掛著條蛇看著實在不像樣，便將熟睡著的小青從脖子上扯下，往寬大袖子裡一塞，往杭州城走去。
小青前一晚沒睡過，掛到法海脖子上便昏昏沉沉睡了起來，一覺睡醒，又是在金山寺了，這回難得沒被法海扔到門外，放在禪房裡的地上，小青醒來時，屋子裡空無一人，她打開門，往外走了幾步，恰好碰見明覺小和尚，他看見小青，眼神亮了亮，對她說：「住持叫小僧叫姑娘過去吃飯了。」
小青問道：「吃什麼？喝粥，還是饅頭？」
明覺搖搖頭，笑道：「有素面。」
小青打了個顫，和法海吃了兩天素了，姑蘇的松鼠桂魚她還沒吃夠呢，再吃素面她恐怕得暈過去，她沖明覺擺擺手，訕笑道：「我就不去了，我回去的晚了，家裡姐姐要說我，我先回去了，你和法海說一聲啊，我改日再來吃面啊！」
說完，小青便往金山寺門外跑去，守門的僧人替她關上門，小青突然想起她那條極醜極醜的帕子還在法海哪兒，想開門進金山寺，又被屏障擋住了，小青歎口氣索性不去想那帕子，往白府走去。
她就想不通，現在她與法海關係都那麼好了，怎麼還是進金山寺難，出金山寺容易？她下回一定得讓法海告訴她，她一人就能進金山寺的法子！
金山寺內，明覺跑到正在煮面的法海面前，說道：「住持，小青施主走了，她說姐姐會擔心她，但小僧覺得她只是不想吃素！」
法海盛面的手微微一滯，盛好一碗面端到明覺面前的桌上，淡淡道：「你吃了吧。」
說完，端起一旁的粥喝了起來，明覺這才發現，面只有一碗……
法海看著明覺手中那碗面，並不覺得有什麼，這次捉陳蓮，青蛇算是幫了他的忙，給她煮碗面，實在不算什麼，法海禪師如是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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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小青回到白府後, 和白素貞說了一聲, 就回到房間不知天昏地暗地睡了起來,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早。
小青算了算, 從昨天回杭州時算起，總共一天半, 她有一天都在睡覺，精神養好了，又去小白菜園子逛了一圈，果不其然, 小白正在種菜, 彎腰澆水間, 頗有點老大爺的風範。
白素貞不在，小青問小白：「你知道素貞姐姐去哪兒了？」
小白手中水壺不停地灑, 頭也不抬，回道：「素貞姐姐說她今日要出去，不知道是做什麼。」
「行吧。」小青往菜園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抬眼看了看天，陰沉沉的，也沒太陽, 她沖小白喊道：「別澆水啦, 看這天，很快就要下雨了。」
小白懵懵懂懂放好水壺，走去小青面前, 問她：「不是每日都要澆水的嗎？」
小青一把將小白抱起：「你不會種田還日日忙著種你的蘿蔔青菜，種死了怎麼辦？你看天要下雨就不需要自己澆水了啊！」
小白受教，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小青帶著小白進了屋子，支開窗，對小白道：「你看著，不過多久就要下雨了。」
果然，雨很快就下了下來。
白素貞此刻正在斷橋邊站著，淋著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一早出來的時候還未變天，不過她來的也早，雨越下越大，白素貞站了一會兒，到了她與許仙約好的時間，許仙沒來。
不管許仙是有事來不了還是不想來，白素貞都不想再等下去了，她轉身走下斷橋。
一轉身，一把油紙傘正正好好舉在她頭頂，擋住了風雨，對面站著氣喘吁吁的許仙。
他背著藥箱，臉頰與耳廓都有些發紅，微微喘著氣想白素貞道歉：「實在抱歉，鄰居突然病發，我去看了看，耽誤了些時辰。」
白素貞笑了笑，比雨中的小白花看著還嬌柔，她說道:「沒關係，是我來早了。」
白素貞一笑，許仙耳廓更紅了，他捏緊了傘:「不知，白姑娘叫我來，是有什麼事？」
白素貞看著許仙發紅的臉越發確定他喜歡自己，笑道：「本想邀許公子一同游西湖，然而今天天公不作美，便沒辦法遊玩了。」
許仙點頭:「是啊，今日這雨還挺大，我還是送白姑娘回去吧。」
白素貞有些愕然，許仙不是喜歡她嗎？怎麼不知道抓住機會，竟然說送要送她回家，她都主動約他了，怎麼他竟如此不主動？
許仙撐著傘，一路送著白素貞往白府去，路近一半，許仙一句話不說，只好好撐著傘，不叫白素貞被雨淋了去，白素貞有寫沉不住氣了，問他：「許公子對嬌容姐姐說的怎麼看？」
許仙有些懵，問道：「家姐，說了什麼？」
白素貞覺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頭，良久，才做出些嬌羞的表情，道：「我們倆的，親事。」
許仙被嚇得手一抖，傘面一偏差點打到白素貞頭上，好在許仙最後還是接住了傘柄，喉頭發緊，說道:「這事，白姑娘不必當真，許仙自知配不上姑娘。」
白素貞皺眉，看許仙的樣子，不想娶她？那他臉紅個什麼勁兒？
要不是顧及形象，白素貞真想仰天長嘯，為什麼？她想報恩這麼難，先前給銀子不要，好不容易她說服自己嫁給許仙過一輩子也沒什麼，沒想到這個碰見她老臉紅的許仙竟然叫她別當真。
究竟是不敢娶，還是不想娶，白素貞咬緊牙關，她今日非得弄清楚了！
因下雨的緣故，路上行人沒有幾個，僅剩的那幾個，也是撐著傘或是用手護著頭，匆匆往自己家中跑去。
沒人注意他們，白素貞一把別開許仙撐著的傘，湊近他，看著他白淨的臉上泛起紅光，問道:「你真不想娶我？」
許仙一個不妨，傘掉落到地上，濺起兩朵水花，他看著白素貞，一時說不出話來。
白素貞乘勝追擊，唇掠過許仙臉頰，湊近他耳朵，問道：「你覺得我美不美？」
許仙身子一僵，動都不能動，臉頰上被白素貞碰過的地方，漸漸發燙，許仙看著白素貞幽黑的雙眸，極其緩慢地，點了下頭。
白素貞笑，她就說，許仙怎麼可能對她一點都不動心，她繼續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想娶我？」
許仙這時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了，他看著白素貞被雨水打濕的面龐，忙拿起地上的傘，重新撐在兩人頭頂，說道：「我送白姑娘回去吧。」
白素貞不滿，站在原地問道：「許公子還沒說，為什麼不想娶我，是有意中人了還是看不上我？」
許仙歎氣：「我並非白管姑娘良人，姑娘看著便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並未吃過苦頭，若是跟了我，恐要叫你吃苦。」
白素貞仰頭看向許仙：「若我說我不怕呢？」
說完，還不等許仙說什麼，她心裡倒是惴惴不安，如今她真是為了報恩成仙什麼話都說的出來了。
許仙的臉越發紅了，磕磕絆絆道：「可是……姑娘明明……能尋得更適合姑娘的，為什麼？」
白素貞懶得再與許仙說什麼，反正說什麼他也只會不斷糾結他們並非良人的事。
她管他們是不是良人呢，反正許仙定是喜歡她的，她嫁給許仙一輩子，都會對他好，最後他入輪回她成仙，兩人好聚好散。
走進無人的小巷，白素貞將許仙往牆上一按，眼一閉心一橫，墊著腳往許仙唇上吻去。
許仙睜著眼，看著這個距離他極近的姑娘，這個距離實在太近能叫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蘭花香。
如空谷幽蘭的一樣的姑娘，帶著一身清冷蘭花香，竟就這般吻上了他，若不是唇上的溫熱太明顯，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許仙告訴自己，倘若她真不嫌他窮，那他遵從心願又何妨。
初初見白素貞，他便不敢看她，因她實在太美，他自知配不上，救她，是心甘情願，怎可能會要她那一箱銀兩，後來姐姐想給倆人說親，他自然不同意，白姑娘如天邊雲一般的姑娘，他一個藥堂學徒怎敢肖想？
後來她來百草堂給他送飯，甚至還約他來斷橋，他們初見的地方，他於感情一事，雖木訥，但他也能感覺到，內心控制不了的喜悅與歡騰。
今日隔壁的葉秀雲突發病症，他自然要先給她看病，怕時間來不及，他一路跑至斷橋，恰好看見她要走的身影。
那一瞬間，也顧不上什麼，他直追而上，將傘撐在她頭頂，想為她遮一遮風雨。
白素貞的唇離開了許仙，她看著愣愣怔怔還不忘舉著傘的許仙，舔了舔唇，笑道：「你什麼時候來提親？」
「幾日……幾日後。」許仙低下頭不敢看，如此說道。
白素貞笑得越發開懷，推了推許仙，說道：「走了，送我回去。」
許仙回過神來，撐著傘繼續送白素貞往白府走去。
一路到了白府，許仙一直也沒看白素貞，最後道別的時候，他依舊低著頭只看傘柄，一隻手骨節分明，緊緊握著傘柄。
白素貞突然生出幾分逗逗許仙的心思，問道：「你敢不敢抬眼看我？」
許仙聽了這話，抬起眼飛快看了白素貞一眼，又低下頭去看腳邊的水窪。
白素貞噗嗤一笑，這許仙著實純情，她打開門，問他：「淋了雨，進來喝杯熱茶？」
許仙飛快搖頭，說道：「不必了，謝過姑娘，我還是回去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背影看著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一腳踩進水坑也不在意，逕自往前走去。
白素貞關上門，抿了抿唇，覺得嫁給許仙也挺不錯，她其實，還挺喜歡這個人間兒郎……
……
雨下的大，臨近中午，小青與小白都餓了，然而小白隨便找兩根胡蘿蔔便能飽腹，小青癱在大堂的椅子上，撫著自己肚子，她不會燒東西吃啊。
看了看小白，又這麼小，連灶台都夠不到，平日又是個吃兩根胡蘿蔔兩根青菜就飽腹的，怎麼可能會燒飯？
莫名有點想念法海，想念金山寺的清粥饅頭，人沒得吃又不想出門的時候，還管得了什麼葷素，便是兩口白飯她大概也能吃成山珍海味。
小青無比後悔，怎麼昨日明覺留她吃面，她偏不留下？回了白府也沒東西吃啊，一個為了所謂身材晚上不吃東西，一個不吃熟的，以至她昨兒個回了白府只能回去自己房間睡覺。
好在，就在小青熬不住的時候，白素貞出現了，臉上掛著與平日嫺靜微笑不同的笑，看著頗有幾分蕩漾，小青雖不曾勾搭過人間兒郎，但是畫本看了不少，姐姐這個模樣，明顯就是與情郎見完面回來後的樣子嘛，她心情一看便是十分好。
為啥呢這般確定白素貞心情好呢？因為就在小青說自己實在是餓，問白素貞能不能給她做飯的時候，白素貞他竟然欣然同意了！
白素貞二話不說輕聲哼著歌，施施然往廚房去了。
小青在原地目瞪口呆，這還是那個嫌廚房油污重不肯進廚房的姐姐麼？
作者有話要說：
小青:我錯過了法海的面，難道只是為了回白府睡一覺嗎T^T
第35章
小青安安靜靜等著白素貞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面, 雖然糊成一團, 而且一點兒肉末也沒, 她依舊把一碗面吃的連湯也不剩。
誰叫她餓極了呢？
吃飽了之後，小青才有心思問白素貞：「姐姐你今日怎麼下廚了？」
白素貞看著那連湯都不剩的面, 笑道：「我先學著，不然到時候嫁過去了什麼也不會, 怕被人笑話。」
「嫁……嫁過去？」小青猛地站起來。
白素貞點頭：「是，我今日與許仙說好了，過幾日他便來提親。」
小青先是驚奇：「姐姐你還真要嫁給許仙啊？」
驚奇完了看看白素貞有些緋紅的臉，又想到報恩一說, 訕訕坐到椅子上, 說道：「也沒辦法, 他什麼都不要，這恩報的還真是憋屈。」
白素貞扭著手中帕子:「其實, 許仙挺好的。」
小青目瞪口呆，這還是那個一心想著成仙的姐姐麼？許仙有什麼本事，將她心竅都迷了去。
小青正要問白素貞，白素貞便反問：「你上次要打扮，去見的是誰？」
小青看著白素貞，莫名有些緊張, 回道：「法海啊, 我沒特意打扮，就是覺得那件衣裳好看。」
白素貞看破了小青的緊張，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法海？」
「當然不是, 他是和尚啊。」小青下意識否認。
說完了自己一愣，如果不是，她沒事總追著法海跑做什麼，他去捉妖，明明妖力不算強，她還總想跟著，甚至特意將自己打扮一番才去找他，難道都是因為自己喜歡他？
小青心裡隱隱確認，她好像，就是看上法海了，可是，他是個和尚啊！而且他好像並不是很喜歡自己。
小青有些失落，看著白素貞再說不出什麼話來。
白素貞歎氣，自然看出了小青內心真實的想法，她這妹妹，本性天真爛漫，雖是無法無天了一些，可就是這樣，她一直以為任憑她在人間嬉鬧遊玩，也不會觸及情愛之事，所以放心得很。
可沒想到，她不僅觸及了，物件還一個和尚，是個普通和尚也就罷了，可偏偏是金山寺住持，得道高僧，小青與他怎可能有結果？
「小青，你聽姐姐的，你與他不合適，我們妖族，許多俊俏兒郎，是他那種不知情愛的臭和尚比不上的！」白素貞勸誡道。
小青反問：「那你不還是要嫁給許仙！」
白素貞搖頭：「我這是為報恩！」
小青起身道：「我不信，你要是真一點兒也不喜歡許仙，肯定不會同意嫁給他！」
白素貞不與小青多說，拍案道：「明日，我邀請了青山來做客，你好好接待他！」
青山？小青皺眉，找他來做什麼，他不是正在峨眉山修行嗎？
小青一向與他不對頭，起身往外走道：「我不管，他要來就來，姐姐你自己招待他！」
白素貞看著小青背影，淡淡道：「我有事，好歹同時峨眉山修行的，他要來，小青你總不好不管他吧。」
小青身形一滯，走得越發快了。
白素貞端起茶喝了一口，她就知道，小青也就是嘴硬，青山來了，她怎會一點都不管？
……
白素貞騰雲，花了半日功夫終於到了峨眉山，走進熟悉的山洞，沒看見青山，濃濃的酒氣傳了出來，白素貞往裡頭走去，終於看到在角落裡的青山。
青山看見白素貞，很是驚訝，以致手中酒罈「哐當」一聲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白素貞眼見著青山睜著眼往她身後瞅，說道：「別看了，小青沒來。」
青山垂下眼瞼，用腳踢起腳邊一壇酒，酒罈子穩穩當當落到手中，青山道：「來喝酒？」
白素貞奪下他手中的酒，問道：「近幾日沒好好修行？」
青山靠在石壁上，一雙桃花眼斜斜望著白素貞，懶懶道：「修什麼行啊，峨眉山現在又沒妖打得過我。」
「只怕是小青不在，沒人日日尋你打架吧。」白素貞回道。
「她這麼樣？杭州城熱鬧，她可還要回來？」青山問道。
「她看上個和尚，恐怕不想回來了，你且看著辦吧。」白素貞往石凳上一坐，靠著石壁仔細察看青山的神色。
只見青山臉色變了變，最後問道：「和尚？」
白素貞點頭：「是啊，和尚。」
「怎麼可能？你想哄騙我下山也不是這麼個哄騙法吧？」青山嗤笑一聲。
「你現在不信，往後小青領著孩子回來喊你叔叔，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白素貞起身冷冷道。
青山臉色青黑，卻有些猶豫：「小青她素來不喜歡我，先前便不許我跟著她下山，我現在去，恐又要叫她不高興了。」
白素貞笑了：「往日在山上你得空了便捉弄她，小青會喜歡你才怪了，這次你下山，好好對她，贏得她的心，莫要叫小青癡戀和尚，到時候受了情傷，一時想不開斷絕情愛，到時候，苦的就是你了。」
青山完完全全被說服，將自己拾掇一番，再出現在白素貞面前，便是一個翩翩俊俏少年郎，偏偏一雙桃花眼生的風流，整個人看著有懶懶散散不正經。
白素貞心想，小青一直覺得那些尋她麻煩的女妖全是青山惹過的，也不是沒道理，要不是她曉得青山心裡一直住著個小青，看著青山這風流姿態，也實在不能相信他是個純情種。
「先說好了，你這回可得好好對小青，莫要再像以前不懂事的時候那樣捉弄她了，最好能將她帶會峨眉山，別再想著那個法海，我也就放心了。」白素貞站在白府門前，對青山說道。
「我知道，你別老說小時候那些事，那時我不懂事才總是捉弄小青，現在，你切放心。」青山拍了拍門，說道。
「我見你現在也沒怎麼懂事。」白素貞邊說邊打開門。
門一開，正巧碰見聽見聲響要過來開門的小青。
小青一見白素貞身後的青山，深深皺眉，問道：「你還真的來了啊？」
青山笑道：「是啊，你不歡迎我？」
小青轉身就走：「不歡迎，聽說你想逛逛杭州城，明天姐姐有事，我也有事，你自己去逛吧。」
青山站在原地歎氣，沖白素貞搖了搖頭：「什麼時候，她能對我好點？」
白素貞轉身關門，回道：「或許不太可能了，我現在覺得找你來是個錯誤的決定，不如你回峨眉山吧，我再尋個好看的能對小青一心一意的來。」
才剛到白府就被嫌棄的青山：……
小青雖說與青山不對頭，但到底是一起在峨眉山長大的，他既然過來了，怎麼說她也不可能完全不理他。
此刻小青坐在廊邊看雨，青山坐在她旁邊，問道：「真不管我？」
小青沒好氣地翻白眼：「你急什麼？自己要在下雨的時候過來，等過幾天天氣好了，我再帶你去西湖逛逛，那兒風景不錯。」
青山笑了笑，往柱子上一靠，說道：「還以為你真不想理我了。」
小青起身往屋子裡走，說道：「你沒看出來？我就是不想理你啊，不過你千里迢迢過來，我總不能趕你走對吧？」
青山在小青身後搖頭，小青一直就這麼嘴硬，白素貞說小青看上個法海，可是他始終不信，法海能比他和白素貞在小青心裡還重要。
畢竟自小還沒化形的時候，他與小青就一起長大，白素貞比他們大一些，日日不是修煉，便是在學人類姑娘是如何如何。
所以與小青玩在一起的一直都是他，只是小時候不太懂事，沒事愛捉弄小青，惹得她有些煩，到後來，也就個把月前，山裡有些男妖覬覦小青，他每每過去恐嚇一番，倒沒什麼人再來找小青了，只是不知怎麼回事，這事兒傳到小青耳朵裡便變了。
據小青說，有人告訴她，為什麼近來山中修煉的妖都不敢來尋她玩，都是因為青山將那些妖給揍了一頓，不許他們再找小青。
他揍了那些妖，不算假的，可是他如何也沒想到，這事鬧得沸沸揚揚，男妖都不敢找小青，那時恰好也有幾個女妖日日尋他，怪他當時年少不懂事，說小青不許他與她們一處，以為這樣說了，所有人都會以為他與小青是一堆，往後自然便是順理成章。
可是偏偏沒想到，女妖也不同小青一處玩了，流言蜚語傳到小青耳裡，全是青山做的好事。
從此，小青不再給青山好臉色看，跟著白素貞要來杭州城，還不許他跟著，到現在也依舊沒消氣。
青山一個人坐在小青給他安排的廂房裡，只有一床薄被，連蠟燭都沒有，陰雨天氣，房子裡本就暗，此刻天色也晚了下來，屋子裡頭一片黑沉沉的。
青山想，這樣下去不行，他總得找個辦法，讓小青原諒他，不然她跟著那和尚跑了怎麼辦？
……
小青路過青山的廂房，知道他在裡面，一片黑漆漆的，她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回了自己放拿了燭臺端到青山屋子裡。
她將燭臺重重往桌上一拍，喊道：「吃飯了，你來不來？」
青山原本正躺在床上，心裡想著哄小青的法子，突然聽到小青的聲音，竟叫他嚇了一跳。
忙從床上下來，青山穿好鞋子，往小青處走去，看見燭臺被放在桌上。
他攬著小青的肩，沒皮沒臉道：「順便幫我將被子換一換唄，這晚上蓋著冷的很。」
小青一把甩開青山的手：「自己換去，別煩我。」
青山跟在她後頭：「我不知道在哪兒啊，小青姑奶奶，你幫個忙啊……」
小青挑了挑眉，對他那句「小青姑奶奶」頗為受用，大發慈悲地表示：「等會給你換。」
青山笑得開懷，小青雖說不理他，但終究還是狠不下心啊……
第36章
陰綿的雨, 下了好多天, 白素貞沒事便拿著一把傘, 把玩著，小青與青山要碰, 她都不肯。
問她這傘有什麼淵源，她也不肯說, 直到被兩人纏了好久，白素貞才說道：「這傘……與救過我的一位故人的很像。」
青山一臉懵，小青了然：「許仙的，就是幾千年前救過姐姐那人的, 忘了與你說, 我們找著他了, 前幾日，他送姐姐回來, 撐的便是與這把一樣的傘。」
青山有些疑惑：「但這也不是許仙那把吧？」
小青點頭：「那他的傘沒留下了，睹物思人，沒辦法，姐姐就去尋了把一樣的傘了唄。」
青山了然，歎道：「癡情種啊！」
小青拍手附和：「沒想到沒想到。」
兩人笑的正開懷，白素貞眼風一掃, 他們倆瞬間安靜, 小青看了眼青山，她還沒原諒他不許她朋友找她玩兒的是呢，怎麼現在居然和他一起笑起來了？
想到這個事, 小青瞬間收起了笑，沒再給青山好臉色看。
青山皺眉看了白素貞一眼，怎麼打斷的這麼不是時候？
白素貞挑眉笑了笑，誰讓他嘲笑她？小青不理他，那都是報應！
青山對著小青的冷臉，努力想找些話題，便問她：「那姐姐報完恩，你隨我回峨眉山？我這回保證再也不會不讓他們來找你，好不好？」
小青笑：「行啊，等姐姐報完恩我再回峨眉山，這可是你說的！」
青山覺得有詐，小青怎麼答應得這麼爽快？
他轉而問白素貞：「你這恩，是怎麼個報法？」
他看著白素貞拿著那把傘，眼中情愫湧動，心裡突然有些發慌。
果不其然，小青興奮道：「幾十年後吧，不瞞你說，姐姐要嫁給許仙啦！」
小青說完，第一次覺得姐姐嫁給許仙也是個不錯的決定。
青山強顏歡笑：「是嗎？我……去備個禮物。」
小青得意，說道：「你先回峨眉山待個幾十年吧，到時候我就回來了。」
青山：……
雨下了整整三日，終於停了，天空放晴，能看到澄淨天空上掛著的彩虹。
小青被青山拉在街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大部分都是青山在說，實在沒辦法了，小青回個一兩句。
金山寺裡西湖不遠，所以在青山說要去西湖的時候，小青雙眼放光，直點頭道：「好啊，去吧。」
青山有些狐疑，明明之前還愛搭不理的，怎麼說起要去西湖，她這麼高興？
終於，在小青帶著他彎彎繞繞經過許多次有金色圍牆的寺院時，他明白了。
怪不得小青難得給他好臉色看，原來是想來看和尚。
青山實在想不通，小青怎麼會看上個和尚，和尚有什麼好的，首先他不過是個人，活個幾十年也就要入輪回了，喝了孟婆湯，怎會記得小青，前塵舊事一忘，過的便是另一段人生，他不信小青有那個耐心能追隨那和尚生生世世，況且，真要看上個普通人也就罷了，非得是耳根清淨不沾女色的和尚。
青山真的不懂，小青為什麼會覺得那和尚比自己好，自己明擺在她面前，她不要，非得找個和尚。
在圍著金山寺轉了四五圈之後，青山明白了。
不遠處走來個身著白色僧袍的和尚，脖頸間掛著念珠，手拿禪杖與金缽，眉眼生的俊美無比，然而通身氣質卻清清冷冷，不帶人間煙火氣，尤其是一雙眼，幽深如千尺潭水，無波無痕卻叫人看了激起漣漪。
身邊小青看見了法海，高興的蹦了兩尺高，揮手道：「法海，我在這兒！」
法海老遠聽見小青的喊叫，見她站在寺門不遠處，身邊跟著……一條，雄青蛇？
小青遠遠看見法海皺了皺眉，面色不愉，忙跑過去，站定在法海面前，問道：「你這幾天做了什麼啊？」
法海看著面前直喘氣的小青，說道：「沒做什麼。」
小青撇撇嘴，就是不想告訴她唄，沒關係，她繼續問：「你肩膀上的傷好了麼？」
說完伸手去碰法海肩膀，姐姐說了，男人都喜歡溫柔可人的解語花，她如今就要做一朵解語花，法海雖是和尚，但也是個男人，就不信打動不了他！
法海輕輕別開小青的手，垂眸道：「好了，你什麼時候將捆妖繩交給貧僧？」
小青皺眉，問道：「我都好幾日沒來找你了，你怎麼也不關心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一直想著捆妖繩啊？」
「你能出什麼事？」法海難得嗆聲道。
「反正我不給你，你肩上的傷好了就快點將我的帕子還給我！」小青攤手在法海面前。
法海看著小青柔白的手，微微抿唇，良久，說道：「什麼時候你將捆妖繩還了，貧僧便將帕子給你。」
原以為小青會為了拿回她那塊極醜的帕子而交還捆妖繩，卻沒想到，小青笑了，一臉得意：「好啊，那帕子就送給你了，捆妖繩就歸我了！」
法海皺眉：「捆妖繩是佛家之物，你要它有何用？」
小青笑得越發開懷：「那正好啊，你不就是佛家人，捆妖繩和帕子就算我們倆的定情信物好了！」
法海無奈：「你……」
法海徑直繞過小青，經過青山時，抬眸看了他一眼，回了金山寺，金山寺門一開一合，門外便又只剩小青和青山二人。
小青有些失落，法海每次都不想與她多待會，回了金山寺也不招呼她，態度一點兒也不好。
青山看著小青失落的神情，難得沒有出聲安慰她，小青當局者迷，他卻看得分分明明，那和尚看似不耐煩，可是眼中暗含笑意，在小青調笑間，耳廓微紅，羞憤而走。
不過，看那和尚的，樣子，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小青在他心中是何種地位，青山想，他自私一點，希望這和尚一心向佛吧，莫要搶走與他一同長大一同修煉的小青……
小青強打起精神，帶著青山將西湖逛了一圈，問道：「風景美吧？我是不想再回峨眉山了！」
青山心中「咯噔」一聲，顫聲問道：「不回峨眉山？」
小青點頭：「是啊，反正在哪兒修煉不行？為什麼非得去山上？」
青山努力想要說服小青：「峨眉山中靈氣四溢，修行起來，事半功倍，你真不打算回峨眉山？」
小青白了青山一眼：「我回峨眉山幹什麼？你都不許那些妖來找我玩，怎麼？我哪兒得罪你了，你今日說清楚！」
青山喉頭一緊，就要脫口而出，說：「我喜歡你啊，我不想你被那些男妖搶走，才不讓他們來找你。」
這話還不曾說出口，就聽見小青道：「再說杭州城哪裡不好了，人傑地靈，不也是修行的好地方嘛！若不是好地方，哪會有那麼多妖往這兒來？況且，我喜歡的人他在這裡啊！」
喜歡的人……青山喉頭一哽，從前說不出口的話如今都沒機會說了。
他望著小青澄澈的雙眸，滿眼的愛慕之色，應該是想到了那和尚。
青山苦笑，怪不得小青喜歡那和尚，那和尚生的不僅好，又與普通和尚不一樣，是個得道高僧，道行高於他們，說不準還是什麼得道高僧輪回轉世，壽命恐怕比他們都長。
青山沒心情再看西湖風景，他只想回到他們還在峨眉山的時候，若能回去，他一定早早告訴小青他喜歡她許久，不會讓小青有來杭州的機會。
然而，一切都晚了，他們已經遇上了，小青還動心了，這是命數，逃不過的。
只是，那和尚既是得道高僧，那便更不能碰情愛之事，小青若想修行得到，又怎能與和尚在一起，不僅毀他修行，同樣也毀她自己的道行。
青山皺眉看向小青，他不能讓她與那和尚在一起，不管是為他自己，也是為小青好。
……
小青走得累了，走到亭子裡坐下，看向青山，說道：「你直接與我說吧，先前為什麼不讓同一個山頭的妖來找我，你是不是想拉幫結派趁我與姐姐不在，獨霸那山頭？」
青山哭笑不得，小青她生了他那麼久的氣，竟是因為這個，她懷疑他想獨霸山頭？
青山站在小青對面，按住她肩頭，正色道：「小青，我絕沒有獨霸山頭的意思，你莫要懷疑我，若是你想占了峨眉山，你與我回去，我幫你搶。」
小青搖搖頭：「我現在不想搶峨眉山了，那你說，到底是為什麼。」
青山歎氣，實在不太想說。
小青見狀，揮開青山搭在她肩上的手，說道：「你這回不說，不讓我知道真相，我便永遠也不原諒你了，到時候你一個人孤苦伶仃在峨眉山的時候，我都不回來看你！」
青山苦笑，良久，開口道：「當時有些許男妖暗中喜歡你，我心想你懵懂不諳世事，便沒與你說，暗中教訓他們一頓，叫他們莫要來找你。」
小青睜大眼，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又有些懷疑，問道：「那為什麼，女妖也不來找我，還悄悄說我壞話，這些我可都知道，你別想再瞞著我！」
青山臉一紅，抬手在唇邊咳了咳，道：「有些女妖，她們喜歡我，大概看你我走得近，便暗中詆毀你。」
看見青山著不好意思的模樣，小青信了，恢復了從前與他哥倆好的樣子，笑著拍了拍他肩膀：「沒想到啊，你行情不錯嘛！」
青山看著小青大抵是原諒他了，臉上也終於掛上了真心實意的笑。
然而小青下一句話，讓他的好心情跌落穀底，她問道「你知不知道怎麼讓一個男人喜歡上我？」
那個男人指的是誰，青山當然知道，不就是那金山寺的和尚嗎？
他低頭掩去眼中落寞：「不知道。」
小青錘了青山一把：「虧得你招姑娘喜歡呢！怎麼討人喜歡都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辣個辣個，聖誕快樂呀，趁著節日我來求一波預收和作收∼
昨天突然來了個新腦洞
《阿飄說他是大聖》
朱茱對自己的生活一直挺滿意的，除了有一雙陰陽眼外加這個一直被嘲笑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隻鍥而不捨的阿飄，那只阿飄還很不要臉地說自己是齊天大聖。
朱茱冷漠臉：出門右轉乘坐250號公車，五站後下車，齊周市精神病院歡迎您。
阿飄有些憤怒：豬八戒你什麼意思？
朱茱比阿飄更加憤怒：你再叫我豬八戒試試！
阿飄瞬間諂媚臉，但卻死性不改：說真的，豬八戒，跟我回去吧，師傅他老人家很想你。
朱茱：我莫得感情，你不要和我說這些了。
阿飄突然沉默了，掏出九齒釘耙，塞到朱茱手中：你說過只要我帶著九齒釘耙找到你，你就會嫁給我的。
朱茱：？？？！！！
猴.每日一皮.哥×豬.八倍可愛.戒
性轉向豬八戒瞭解一下∼
還有其他幾篇預收你們有感興趣的嘛，沒有感興趣的，那我emmmmm好像也莫得什麼辦法T^T
有蟲，捉蟲捉蟲，抱歉(T＿T)
第37章
最近白素貞日日往廚房跑, 端出來的東西看著也沒有什麼進步, 小青與青山在她的強迫下, 吃了幾頓之後，實在是受不了。
偏偏對著白素貞一臉希冀, 還說不出打擊她的話。
小青看著一旁啃蘿蔔的小白，滿臉羡慕。
眼見著白素這竟然又端出一盤實在看不出是什麼的菜, 小青拉著青山，問道：「你不是說要去逛今夜的花燈會嗎？快開始了啊，去不去？」
青山了然，推著小青往外走去, 邊走邊道：「走走走, 我早就想看了。」
兩人同白素貞道了別, 飛快沖出白府，面面相覷, 哪裡有什麼花燈會啊。
白素貞將盤子重重往桌上一放，看向不遠處的小白，問道：「小白，要不你來試試？」
小白抱著蘿蔔搖頭：「我不吃熟的……」
白素貞歎氣：「我知道那兩個都覺得我做的難吃，可我覺得，只是賣相不大好, 味道還是不錯的。」
小白啃完蘿蔔, 飛快逃離，生怕白素貞繼續叫她嘗嘗她那盤菜。
白素貞看著小白逃也似的背影，默默不語。
……
小青與青山正坐在酒樓二樓臨窗的位置, 兩人喝著酒，吃著酒館招牌菜，別提有多快活了。
小青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問青山：「你說什麼這樣真的好嗎？姐姐廚藝不行，大不了我們就告訴她，不然她日後嫁給許仙，做菜給許仙吃……不敢想。」
青山將酒杯裡的青梅酒一飲而盡：「你要想日日吃白素貞做的菜，只管說好了，你可別忘了，最嫌棄她做的菜的便是你，今日要不是你想出來，我還能再熬一天。」
小青翻了個白眼：「熬不住你就回峨眉山好了啊。」
青山給小青倒酒，皺眉道：「你別老提回峨眉山的事兒，我真要回峨眉山，那白素貞成親那天，我作為娘家人，能不去嗎？」
小青笑：「娘家人，你倒還挺自覺。」
放下筷子後，小青摸摸肚子，這幾日難得吃飽了，前些日子在家為了給姐姐面子，吃了好幾日那些難以入口的菜，如今終於舒坦了。
她看了看青山，伸手在他肚子上一點，笑道：「你這肚子，今日吃了不少？」
青山不許她碰，伸手將小青的手揮下，嘴硬道：「給你面子啊，今日不是你請麼？」
小青抬腳往白府走，青山一把將她拉住，她停下腳步，疑惑看向青山。
「消個食，去外邊走走？」青山說道。
小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點了點頭，便領著青山往西邊走去。
青山不太舒坦，臉上卻不展露分毫，恐怕小青又是想去找那和尚。
小青確實想去看看法海，不過路才走了一半，便看見一處極其熱鬧。
是花燈會！小青目露驚奇，沒想到今日隨口一說找了個藉口逃離白素貞的菜，還真有花燈會。
青山顯然也沒想到，居然還真有花燈會，他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不過小青愛熱鬧，應該會喜歡。
沒想到小青只看了一眼，除了有些驚奇外，也沒有想去逛逛的意思。
這不符合小青的性格啊，青山看了看熱鬧的花燈會，又看看小青，問道：「真不想去？」
小青看了眼青山，堅定道：「不去，你要去你就去啊，我去別處轉轉。」
看樣子，小青就是想去金山寺，青山歎了口氣，依舊想勸說小青，他開口說道：「我沒逛過啊，你陪我逛逛。」
小青依舊搖頭：「你怎麼會沒逛過，從前你沒溜下山逛過花燈會？」
「那不一樣，杭州城的花燈會我是不曾逛過的，你以前不還挺愛逛的，今日怎麼不去？」小青回道。
小青沉默良久，才道：「你不知道，上次我逛花燈會的時候，被人給迷暈了捆了起來，這事我就告訴你，你可不能往外傳啊。」
許多人從他們身邊走過，皆是去逛花燈會啊，年輕的姑娘與小夥，個個臉上洋溢著笑容，青山卻眉頭緊鎖，問道：「怎麼回事？」
小青一筆帶過：「沒什麼，就是我不小心沒留意，中了招，反正我現在是不大想逛花燈會了，你知道吧，人間有句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青山似笑非笑望了小青一眼：「你自己就是條蛇，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小青不滿，橫了青山一眼，往前走了兩步，說道：「你回白府吧，或者隨便逛逛，我有事，先走了啊。」
青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問道：「去找那和尚？」
小青嗔他一眼：「別叫和尚啊，往後是你妹夫啊。」
青山心中一口鬱氣，無法紓解，真想掉頭就走，偏偏又放不下小青。
好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一聲：「小青姑娘」。
小青臉色一僵，回身一看，便看到葉秀雲朝她奔來，手裡還拿著一個燈籠，一看便是剛剛去逛了花燈會。
葉秀雲興沖沖地跑到小青面前，問道：「小青姑娘，你也來逛花燈會啊？」
小青搖頭：「不是，只是剛好途徑此地。」
葉秀雲想到剛剛小青往西邊走去，突然明白了，她笑問道：「你是去找法海禪師？」
小青也笑，這葉秀雲聰明啊，她點了點頭，道：「是啊。」
葉秀雲眼神亮了亮：「我隨你一同去吧，上次法海禪師收了那妖物，我還不曾謝過他呢。」
小青點頭：「行啊，那便一同去吧。」正好，葉秀雲與許仙那一家住在一條巷子裡，姐姐說許仙過幾日便會來提親，可是到現在都沒來，正好能問問葉秀雲。
青山也要跟著，葉秀雲這才發現這男人也是與小青一起的，朝他微微笑了笑，點頭示意。
小青與葉秀雲走在一處，兩人頭湊在一處正說著話，青山在後頭跟著。
葉秀雲問小青：「小青姑娘，與你一起的這位公子，是人是妖啊？」
小青微微一笑，有意嚇葉秀雲，便說道：「妖啊，你怕不怕？」
葉秀雲身子一僵臉色一變，看著有些害怕，最後臉色又恢復如常，笑道：「與小青姑娘一起的，肯定是好妖，我不怕。」
小青笑了笑，心裡想，也不知道葉秀雲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法海的關門女弟子之後會怎麼看，還會不會覺得她是個好妖。
葉秀雲將手中燈籠遞給小青，真心實意地道謝：「雖說上次是法海禪師救了我們，但是我知道，那時我風寒甚重，是小青姑娘讓那紅毛妖給我喂藥，我才能撐到法海禪師過來，否則，恐怕我就死在那山洞裡頭了。」
小青看著葉秀雲遞過來的燈籠，也沒接，擺了擺手笑道：「小事啊，這有什麼。」
葉秀雲將手中燈籠往小青手中一塞，說道：「小青姑娘你就收下吧，我沒什麼貴重的東西，唯有這個能表我謝意了，我現在不將這燈籠給你，往後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再碰見你呢，你就收了吧。」
小青見她堅持，也不作推脫，接過燈籠，沖葉秀雲眨眨眼：「也不一定啊，恐怕我們很快就要再見了。」
葉秀雲有些驚奇，睜大眼：「為什麼？」
小青咳了咳，說道：「你之前不是與我說你家住在梧桐巷嗎？你曉不曉得巷子裡住了一家人，有個叫許仙的？」
葉秀雲點頭：「我知道啊，前兩日我出門時突然暈倒，碰巧他也出門見著了我，將我帶回家中，還跑去藥堂開了藥給我，他是個很熱心的人。」
小青一臉神秘的笑，繼續問葉秀雲：「你知不知道他近幾日在忙什麼？」
葉秀雲看向小青，有些控制不住地長大了嘴，問道：「該不會是你吧？」
小青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什麼是我？」
葉秀雲說道：「聽我奶奶說，許仙姐姐這幾日忙得很，往家中添置了許多東西，昨日還請了我們那一帶頗有名氣的蘇媒婆到了家中，巷子裡都在傳許仙要成親了，只是不是娶的是哪家姑娘。」
葉秀雲說完，又有些猶豫，問小青：「總該不是小青姑娘你吧？你不跟著法海禪師修行了？」
小青「噗嗤」一聲笑出了聲，輕輕推了葉秀雲一把，笑道：「你說什麼呢？我嫁給許仙？我當然要繼續跟著法海禪師修行了。」
葉秀雲緩了一口氣，說道：「那我就放心了，巷子裡有許多家姑娘都挺喜歡許仙的，她們家中大人也有意要與許仙說親，這回許仙突然要成親，也不知道她們那些人會不會為難那新嫁娘。」
小青挑了挑眉，許仙行情這麼好嗎？
她拍了拍葉秀雲的背，說道：「不瞞你說啊，那新嫁娘，是我姐姐，到時候嫁過去了，你照顧著點唄，別叫她被那些人欺負去了。」
一聽到嫁過去的是小青的姐姐，葉秀雲驚訝萬分，問道：「也……也是，妖？」
小青頓了頓，笑道：「不是，她救過我一回，我是妖，但我不能嚇她不是，就沒告訴她，她還認我做了妹妹，我們倆現在住在一處呢，到時候她嫁過去了，你照看這點啊。」
葉秀雲不斷點頭：「自然自然，我肯定不叫她被人欺負。」
聊完這個，小青又問道：「許仙家裡人怎麼樣啊？」
葉秀雲想了想，回道：「他家中人不多，只有姐姐姐夫，他從小是姐姐帶大的，姐夫是個捕快，我不太清楚她姐姐，只是聽奶奶說，她姐姐人不壞，平時也就貪貪小便宜，不過，她好像覺得我們巷子裡都是些窮苦人家，許仙又做藥堂學徒，天分不錯，便不大看得上巷子裡的姑娘，一心想要許仙娶個家中條件不錯，人又好拿捏的姑娘。」
小青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第38章
該向葉秀雲打探的, 也都打探清楚了, 小青抬眼一看, 金山寺也到了。
小青推了推葉秀雲：「你去敲門。」
葉秀雲雖有些疑惑，但還是走去那扇門, 輕輕扣了扣門。
青山看著葉秀雲過去扣門的身影，問小青：「那和尚對你好？金山寺外的屏障, 沒教你怎麼破？」
小青被踩到痛處，狠狠瞪了青山一眼，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門被打開了，出來的是明覺小和尚, 明覺看向葉秀雲, 面露疑惑, 問道：「不知女施主這麼晚了過來，是有什麼事？」
葉秀雲有些無措地回過頭去看小青, 不知該怎麼說。
小青見狀，上前幾步，看著明覺，笑問道：「法海在不在？這位姑娘先前被他救過，恰好我又找法海有事，之前在路上碰上了, 便一同過來找法海。」
明覺看著小青日日往金山寺跑, 已經見怪不怪，只回道：「可是法海住持現在不在寺中啊。」
「是嗎？」小青有些失落，又有些疑心：「他不是不想見我, 才叫你碰見是我便說他不在吧？」
明覺一臉正經：「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好好。」小青笑，「那麼我們就先走了，等法海回來，你與他說一聲，就說我來找他了。」
明覺點點頭回道：「好。」
「那我們走了，明覺小和尚，明天見啊！」小青拉起葉秀雲往回走去。
明覺關上了門，撇嘴，她真的準備日日往金山寺跑啊？
「天色這麼晚了，不如我們送你回去好了。」小青把玩著葉秀雲給她的燈籠，如此說道。
葉秀雲擺擺手這要讓小青不必麻煩，只是抬眼一看天色，確實晚了些，便笑對小青道：「小青姑娘，你真好啊！」
小青擺手：「一般般，一般般。」
青山這時上前問道：「姑娘住哪兒？我去叫輛馬車吧。」
小青點頭：「是啊，走這麼久你累了吧。」
葉秀雲看著青山，莫名有些臉紅，低頭道：「城東梧桐巷。」
小青一看不對啊，葉秀雲該不會看青山長得人模人樣，對他動心吧，前幾日半妖的事還縈繞在她腦中，她朝青山道：「你快去叫馬車！」
說完，擋住葉秀雲的眼神，不讓她看青山。
葉秀雲有些落寞，問小青：「小青姑娘，不知那位公子，與你是什麼關係啊？」
小青斟酌再三：「一道長大的。」
……原來是青梅竹馬啊，葉秀雲不再說話了，只靜靜等著青山與駕馬車的車夫一道過來。
小青看著葉秀雲，有些不忍心，但是也沒辦法啊，人與妖註定殊途，就想姐姐嫁給許仙，就算與他有些感情，最後也能割捨下，這一世過後，他們一個繼續入輪回，一個得到成仙，往後各不相干。
她倒有些貪心，不想成仙，只想在人間逍遙快活，如果法海能陪著她便好了，法海是得道高僧，體內有金丹佛根，早已不算人身，否則，她也不敢違逆人妖殊途這一條定則。
……
小青與葉秀雲兩人坐在馬車裡頭，青山為避葉秀雲的嫌，與車夫一道坐在外頭駕車。
小青平時出門不是遁地騰雲便是用自己兩條腿走，她是怎麼坐馬車都坐不慣的，此刻便是這樣，她沒過一會兒，便要掀起簾子看一眼，身子還動不動便扭動一番。
葉秀雲問道：「小青姑娘，你這是想如廁？」
小青一怔：「不是啊，我……坐不大慣馬車。」想出去飛啊！
葉秀雲也掀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說道：「快到了，小青姑娘，你再忍忍？」
小青點頭。
好不容易到了梧桐巷，小青立刻跳下馬車，對青山輕聲道：「下回可不坐馬車了，搖搖晃晃，難受的很，裡頭還這麼小，一點兒也不舒服。」
青山點頭：「行行行，不坐。」
葉秀雲下了馬車，正巧望見青山低聲哄著小青，她垂眸道：「多謝青山公子與小青姑娘，我這便回家去了。」
小青與青山一道點頭，看著葉秀雲敲門，然後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開了門，將她迎了進去。
青山叫那車夫駕著馬車回去了，問小青：「你是想走回去？」
小青臉上掛著笑，看著距離葉秀雲家不遠的屋子，說道：「都來了梧桐巷，難道你不想看看許仙家如何？」
青山有些驚奇：「許仙？他住這兒？」
小青點頭：「是啊，去看看，我且看看葉秀雲說的許仙那姐姐，是個怎樣的人！」
說罷，飛身而起，上了屋簷後，快步往許仙那戶人家走去，很快，她的身影便融入沉沉夜色中。
青山搖頭無奈跟上。
此時此刻，他們二人，便蹲在許仙家屋簷上，掀開瓦片，看裡頭的景象。
許仙不在，不過他姐姐姐夫倒是在的。
只見許嬌容，一臉怒色，看著李公甫。喝道：「別人都曉得去搜些商鋪銀兩，你怎麼就不曉得？你這個榆木腦袋，怪不得我們家窮啊，你看看你那些一同做捕快的，哪個比我們家苦？」
說的李公甫那樣一個大男人，低著頭大氣不出。
小青努努嘴，許仙姐姐不僅貪，還挺凶啊。
裡頭持續傳來許嬌容訓李公甫的聲音，小青瞧著實在覺得每意思，將瓦片一蓋，起身對青山道：「回去吧，無趣的很，許仙也不在，不然還能讓你看看姐姐未來相公。」
青山對這些都提不上什麼興趣，懶懶道：「那便回去吧。」
話音剛落，他跳下屋簷，卻遲遲不見小青下來，他又飛身上了屋簷，順著小青的眼神望去。
不遠處院中，只有一盞燭火，燈火明明滅滅，也能看得清，那和尚站在一青年對面。
小青也沒想到，她剛要走，不過扭頭一看，就看到了法海。
她悄悄掩了氣息，看向他們。
只聽見法海問許仙：「近日可有妖物纏身？」
許仙微微一怔，搖頭道：「沒有。」
聽到這裡，小青想起自己不能近許仙的身，都是因為有那符紙，還好姐姐法力高強，否則這恩便更加難報。
又見法海垂眸問道：「許施主要成婚了？」
許仙點頭，笑道：「是啊，那姑娘禪師你應該也是認識的，就是小青姑娘的姐姐。」
法海眉頭一皺，問道：「青……小青的姐姐？」
小青在法海開口的時候，整個人都緊繃著，深怕他又說出青蛇兩個字，好在他最後改口了。
許仙見法海好似並不知道白素貞，說道：「就是那個，跟你禪師你一起修行的，你的關門女弟子，小青的姐姐？」
法海聽到「關門女弟子」的時候眉心跳了跳，良久點頭道：「那便恭喜施主了。」
許仙熱情的邀請法海在他成婚時過來，他會為他準備素食。
小青只看見法海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凝重，然後便向許仙告辭，一路出了許仙屋子，往巷子口走去。
小青忙對青山道：「你自己回去吧，我晚點再回來。」
說完，急匆匆追了法海往外邊去了。
青山在屋簷上怔怔待了許久，而後自嘲一笑，也不管小青，回了白府。
小青在法海身後悄悄跟著，一路出了巷子。
街道上攤子早收了，人也沒有，看著空空蕩蕩。
她本想跟著法海回金山寺，奈何法海走了才沒幾步，便停了下來，說道：「青蛇，出來。」
小青被發現了，悻悻走到法海面前，看著他隱含怒氣的臉色，有些不明白，她跟著他，就讓他這麼生氣了嗎？
小青主動問道：「法海，你怎麼了？生氣了？」
法海閉了閉眸，緩了神色，問道：「你先前說那與你一道來杭州城的姐姐，可是那白蛇？」
小青點頭：「是啊，怎麼了？」
法海皺眉：「所謂的報恩，是嫁給許施主？」
小青也皺了皺眉，怕法海誤會姐姐，急道：「他救過我姐姐，我姐姐一心修行，就要得道，只不過觀音娘娘與她說要報了這人間恩情，所以我姐姐便來報恩。」
法海厲聲問道：「報恩，要嫁與許仙？還敢說不是私情？」
小青撇嘴：「那這可不管我姐姐的事啊，本想給他們銀子，是許仙自己不要，讓我姐姐嫁給許仙的，也是許仙姐姐先提起的，我姐姐見沒辦法了，許仙又不要錢財，況且也喜歡她，那就嫁給他陪他這一輩子了。」
小青看見法海握著今天禪杖的手越發緊，指尖泛白，她有些疑惑，問道：「我姐姐又不會害許仙，她也知道半妖不好存活，肯定不會與許仙生出半妖來的，你就放心吧。」
法海深深看了小青一眼，她什麼都不知道……
「總之，回去告訴白蛇，這門親事，去與許仙退了。」法海淡淡道。
小青瞪眼：「為什麼？這恩現在只能這樣報啊！」
法海抬腳往金山寺走去，說道：「總有時候報恩的，你且回去讓白蛇放心，回山中再修行便是。」
小青不服：「憑什麼啊，現在能報的恩，難道再等許仙轉世一回再報？到時候又得找他，麻煩得很。」
法海冷聲道：「總之，你回去告訴白蛇，這門親事萬萬不可結，若她想成仙，絕不可嫁與許仙。」
小青跟上法海，說道：「你這就有點無理取鬧了啊，為什麼我姐姐不可以嫁給許仙？」
法海不回答。
小青繼續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姐姐還是，喜歡許仙？」
法海猛地回頭看了小青一眼，喝道：「滿嘴胡言！」
「那你就別管這事了，好好捉你的妖不就行了。」小青笑嘻嘻跟上法海，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寂^o^溪陌和薄荷糖兩位小可愛的營養液，麼麼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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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小青一路跟著法海往金山寺走去。
已經是暮色沉沉之際, 千家萬戶的燈都滅了, 一樣望去, 四周一片漆黑。
只有一盞燈籠在山路上散發著微弱光芒。
小青問道：「法海，我送你回金山寺, 你覺得我好不好？」
法海淡淡瞥她一眼：「你且回去，今夜絕不許你在金山寺過夜。」
小青撇嘴, 被識破了啊。
不過沒關係，她繼續跟著法海：「我都送你回來了，你收留我一晚怎麼了？」
法海淡淡道：「貧僧沒讓你送。」
「你也沒讓我不送啊。」
「貧僧也沒讓你留。」
「那你也沒讓我不留啊。」
……
最後法海歎氣：「你回去吧，住宿金山寺, 總歸不合適。」
小青笑：「可以啊, 不過你答應我一個事情。」
法海看她：「你說。」
小青道：「你教我進金山寺的法子, 我今天就回去。」
法海轉身就往金山寺走去：「不可能。」
「我又不做什麼，只不過每次找你都要在後山喊, 要你帶我進去，這多不好啊，嚇著來寺裡的善男信女了怎麼辦？」小青說道。
法海看她一眼，說的很有道理，但他依舊不打算告訴她進金山寺的法子。
「你告訴我，我肯定不日日來找你, 你要不告訴我, 我想找你，就日日在後山叫你。」小青如是說道。
法海對她這個無賴沒辦法，良久, 掏出一張符紙，遞給她。
小青接過，問道：「我帶著這符，就能進去了？」
法海點頭。
小青一把推開金山寺的院門，說道：「我試試，萬一你騙我怎麼辦。」
法海站在原地：「出家人不打誑語。」
小青一把推開門，成功進了金山寺，扭過身子靠在門上看著法海，想到今天晚上前不久，她在這兒聽到明覺小和尚說「出家人不打誑語」，現在又在法海這裡聽到，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法海也進了金山寺，沒關門，沖小青道：「既然能進來了，你便回去吧。」
小青抬眼看了看天邊皎潔的明月，又看著法海，可憐兮兮道：「你真的要趕我走啊？都這麼晚了，我一個姑娘家回去會有危險的。」
法海糾正：「女妖。」
「好吧，女妖。」小青低頭，「可是女妖出去就沒危險？萬一碰到個像你這樣收妖的，把我給收了怎麼辦？」
「那你想如何？」
「你送我回去吧，你還沒送我回過家呢！」小青興奮道。
法海重重歎氣：「留宿金山寺吧。」
小青笑，法海不能自己回去，自己留在金山寺也行啊，於是便高高興興往法海的禪房走去。
「你做什麼？」法海跟上問道。
「這麼晚了，當時是歇了啊。」小青理所當然道。
法海認真道：「那是貧僧的禪房。」
小青點頭，她知道啊，可是她只知道金山寺這一間屋子是法海的，她道：「我就去你禪房，我變成原形，你不用擔心。」
法海抬腳往另一處走去，對小青道：「跟上。」
小青跟上，被法海帶到一處禪房，與法海的禪房，正正好好是金山寺的對角。
法海推開門，對小青道：「你今晚住這兒。」
小青撇嘴，至於嘛，防賊都沒防的那麼厲害的！
法海走了，小青往那禪房裡硬邦邦的床上一躺，翻來覆去睡不著，她覺得這床沒法海的床睡著舒坦。
到了天邊泛起魚肚白，寺裡傳來敲鐘聲，小青困極，將被子往頭上一蓋，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睡去了。
睡到第二日正午時分，小青起身道金山寺逛了一圈，又看到了那個守在雷峰塔下的明久禪師，兩人打了個照面後，小青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子，往廚房走去。
廚房無人，桌上端端正正擺著一碗素面，小青一摸碗，還微微散發著熱氣，想來那些和尚起得早，應該早就吃過了，這碗面應該是明覺小和尚給她留的。
小青拿起筷子就開始吃面，喝完最後一口湯，摸了摸鼓起來的肚子，一臉滿足，明覺的手藝，真的比姐姐好太多了啊！
小青在金山寺門口不遠處看到了正在掃落葉的明覺，湊到他面前，摸了摸他手感極好的光頭，笑道：「明覺小和尚，多虧了你還記得給我留一碗面，不然我可就得餓肚子啦！」
明覺停了手下動作，問道：「我留的面？」
小青點頭道：「是啊，味道很好，難得我覺得不加肉的東西還好吃。」
明覺看著小青，猶豫片刻：「那是住持做的，他沒說是留給你的，小青施主你吃了？」
小青點頭：「是啊，我吃了。」
明覺皺眉：「可萬一不是給你怎麼辦？」
小青想了想，最後肯定道：「就是給我留的啊。」
明覺不太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肯定，低頭繼續掃地。
小青心情好極，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坐在一旁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明覺掃完落葉，見小青還在，問道：「小青施主，你在這兒做什麼？」
小青懶洋洋道：「等法海啊。」
明覺回道：「住持出去了，不知什麼時候回。」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小青問。
「是啊。」明覺拎著笤帚走了。
小青歎了歎氣，好吧，既然如此，那她晚點再來。
回了白府，小青就聽到一陣說話聲，好像很多人的樣子，她走到前堂一看，許仙與一個頭戴紅花，身著紅裙的婦人站在一處，身後用大紅綢緞綁著一個黑沉沉的木箱，木箱前，還綁著兩隻大雁，對面是臉色微紅的姐姐，與臉色看著不大好，好像一夜未睡的青山。
小青走過去，看了那頭戴紅花的婦人好幾眼，她記得，許仙的姐姐長的不是這樣的啊。
那婦人看見小青，眼睛一亮，問道：「這姑娘是？」
白素貞還未說話，青山便道：「家妹，年歲尚小。」
那婦人又看了看小青，笑道：「我看也不算笑了，到時有合適的公子，我給姑娘介紹介紹？」
小青明白了，這人是媒婆。
青山輕咳兩聲道：「還不急，先將這婚事說一說吧。」
蘇媒婆笑：「好好好……」
將日期定了下來，蘇媒婆走前望了小青好幾眼，才施施然離去。
白府三人將許仙一行人送到門口，蘇媒婆拿著手中的畫像，又忙活去了，許仙站在門口，看著白素貞，道：「白姑娘可否出來片刻，我有話想說。」
白素貞與許仙出去了，青山關了門，臉色看著不大好，眼下一片青黑，看著小青。
小青皺了皺眉，問道：「幹什麼這樣看這我？」
青山開口問道：「你一整夜沒回？」
小青點頭：「這怎麼了？我經常不回白府啊，不信你問姐姐。」
青山伸手捏了捏眉心，道：「你昨夜，與那和尚在一處？」
小青搖頭：「沒有啊，不過我昨夜在金山寺住了一晚。」
說完，小青錘了錘背，道：「金山寺的床還真是硬，睡得我腰板疼。」
說著說著，小青又高興起來，笑道：「我與你說一個事，昨夜法海告訴了我進金山寺的法子了，他給了我一張符紙，往後，我就可以直接進金山寺啦！」
青山聽小青說完，深深看了她一看，也沒說話，逕自回了自己房間。
小青有些懵，他這是，沒睡醒？所以今日看著怪怪的？
彼時白素貞與許仙站在一處，看著對面的許仙，問道：「許公子叫我，要說什麼事？」
許仙說道：「往後，白姑娘跟了我，恐怕生活不會如現在這般如意，不過，等我學成出師，一定會叫你過上好日子的。」
原來是要說這個，百素貞笑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一句話，說的許仙臉色更紅，從懷中掏出一隻鐲子，遞給白素貞。
白素貞有些疑惑，問道：「這是？」
許仙抬眼看她，說道：「這是我娘親留下的，讓我給我以後的娘子。」
白素貞手一縮，下意識不敢接過。
許仙這般靦腆的一個人，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上前一步，抓住白素貞的手，將鐲子給套了進去。
白玉鐲子套在白素貞雪白的腕子上，襯得她手越發白嫩。
許仙放下白素貞的手，讚歎道：「很適合你。」
白素貞看了看，也不再糾結，反正，她這一輩子都會陪著許仙，他將這鐲給自己，也沒什麼。
許仙的勇氣也維持不了多久，很快便紅著臉要道別，白素貞攔著他，笑問道：「你每日都去百草堂？」
許仙點頭：「是這樣。」GB2312（86）=「yes」
「好啊。」白素貞點頭，「我明日再給你送餐飯，怎麼樣？」
許仙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道：「那日，其實是我姐姐騙了你，百草堂是管飯的，不需要送。」
許仙說的有些忐忑，害怕白素貞會生氣，卻沒想到，話說完了，也沒見白素貞臉上有絲毫不愉快的神色，只見她笑道：「我知道啊。」
許仙疑惑：「你怎麼，知道？」
白素貞看著他:「許漢文，你騙不了人，上次我說給你送飯來了，你神色看著就不太對，當時我就知道了。」
「那明日……」許仙道。
白素貞道：「我明日送啊，我最近在學做菜，明日送來給你嘗嘗。」
許仙點頭：「好。」
小青正好出門，聽見最後這兩句話，想起前幾日白素貞做的那些東西，慘案啊慘案！
她不免有些同情許仙，又有些期待明日看到許仙吃了姐姐做的菜，是何種表情。
許仙看見小青出來了，登時有些不好意思，和白素貞與小青道別後，便走了。
小青看著白素貞手中的手鐲，揶揄地笑了，說道：「定情信物？」
白素貞垂下手，袖子將手鐲擋住了，她嬌嗔道：「胡說什麼？」
看著小青晃蕩晃蕩又要出門，白素貞眉頭一皺：「又出去做什麼？」
小青回頭看白素貞，笑道：「買針線呢！」
「針線？你要針線做什麼？」白素貞不解。
「當然是有用處的啦。」小青賣了個關子。
說罷，往街上走去。
白素貞一人留在原地，心想小青什麼時候居然會想到要做女紅之類的？
小青一人逛完了絲線攤子，路過一家成衣坊，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薄襖裙，暮春時節，穿著有些熱了，她想也沒想，抬腳走進了成衣坊。
有位貌美年輕婦人迎了上來，笑問道：「姑娘想看看什麼樣式的？」
小青皺眉，她不太懂啊，隨即道：「你隨便拿來看看便是。」
貌美婦人圍著小青轉了一圈，大致看了眼她腰身，最後停在她面前道：「姑娘腰身生的極好，我這成衣坊裡頭最近正要做了娟妙金絲繡花長裙，拿來給姑娘看看？」
小青也不知她說的那裙子是什麼，只能點頭：「好。」
只見那婦人扭著腰肢，款款往裡走去，那去拿那件什麼金絲裙。
小青正看著那人去拿裙子，就聽見身後一聲「慢著」。
聲音有些熟悉，但是小青仍舊沒想明白是誰，便轉身看去。
門口站著拿著扇子，周身一派風流的——池文？
小青皺眉，居然是他？這個扮豬吃老虎的角色！
「你怎麼在這兒？」小青沒好氣道。
池文笑著往裡頭走來：「怎麼我不能來？我來買衣裳啊。」
他來買衣裳，那小青自然管不著這事，乾脆扭頭不看池文，一扭頭，又恰好看家那婦人停下了去幫她那衣裳的腳步，轉而向池文走來。
婦人笑道：「池公子，可是難得沒來了啊，家中最近可還好啊？」
池文笑睨小青一眼，又對那婦人道：「多謝月娘關心啊，父親下葬了，丟的那一箱銀子，或許那賊人看我們縣令府只剩母子兩人可憐，竟將銀兩還了回來，想來這事你們也聽說了。」
月娘笑：「是啊，頭次聽說這般善良的賊。」
小青暗自翻白眼，什麼只剩母子兩人可憐，他老爹下葬，可沒見他有絲毫悲痛，甚至還給她下迷藥，逼著她還那一箱錢財，現在這賊人還錢的戲碼，恐怕也是他傳出去的！
月娘這時說道：「池公子先自己看看，我去將這姑娘要的衣裳拿來。」
說完就轉身往裡頭走去，小青看著月娘的背影，心裡催促她快些，畢竟她可不想與池文這人待在一處。
可是偏偏池文又叫住了月娘，道：「方才我在門外聽見了，娟妙金絲繡花長裙不適合她，你換件百褶如意月裙來。」
小青沒忍住翻白眼：「你管那麼多呢？」
池文笑而不語。
那月娘卻停下腳步，遠遠將小青望了幾眼，最終笑道：「確實，還是池公子眼光好。」
說完，施施然將旁邊掛著的百褶如意月裙取了下來，拿到小青面前，問道：「姑娘覺得這套可喜歡？」
確實很好看，小青也沒法違心不點頭，只能點點頭道：「恩，那便要這件了。」
月娘這時笑道：「不急啊，姑娘去試試，且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我將它改一改，姑娘再帶回去。」
小青看了眼旁邊饒有興致的池文，不情不願地進去里間將百褶如意月裙換上了。
再出來時，她在月娘眼中看到了驚豔之色，池文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不錯啊。」
月娘走近小青，摸了摸腰身，又看看袖子，最後問道：「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的？」
小青搖頭：「沒有。」
「那便將這衣裳帶走吧，實在是很襯姑娘，現在看來，這裙子確實要比那娟妙金絲繡花長裙適合姑娘。」
小青進里間將衣裳換了下來，遞給月娘，問道：「多少價錢？」
月娘笑：「池公子付了，小青姑娘便不用再付了。」
小青望著池文，只見他沖自己遙遙一笑，她眯了眯眼，想不通這人又想做什麼。
出了成衣坊，小青直接問池文：「這裙子多少價錢？」
池文搖著手中摺扇，笑：「要不了多少錢，你且收著便是。」
路過的行人看著他倆站在一起，揶揄地沖他們笑著，甚至有大娘沖過來，沖小青笑道：「哎呀姑娘你就別不要意思了，收下吧。」
她往前走了幾步，還聽到後頭大娘繼續笑道：「當年我和我家老頭子也是這樣呢……」
小青眉心突突地跳，說道：「先前為了那一箱金子，不惜用迷藥也要將我迷暈，我還以為你多拮据，沒想到，如今衣裳倒是隨便買，還不是給自己買。」
池文神色訕訕：「這算是賠禮……當時你將箱子還了回去，我後來還將你迷暈，甚至以為你是妖……」
小青挑眉，聽到池文那句『甚至以為你是妖』時，臉上神情有些繃不住，便道「賠禮啊，那我收下了，不過你別跟著我了。」
「我送你一程啊，你去哪兒？」池文跟著小青，沒皮沒臉道。
小青眼見著甩不掉這人，況且之前那事一直梗在心頭，便看著池文道：「你爹是縣令？」
池文點頭：「前縣令，現在他老人家不在了。」
她看著池文對他爹逝去也沒多難過，撇撇嘴繼續問道：「我聽說，縣令家挺有錢啊，那一箱金子，你們不該沒有啊，怎會這般在意？」她都聽隔壁李員外說送過好幾次禮了，偌大個杭州城，總不可能只有李員外一家給那縣令送禮吧？
池文好久沒說話，手中那一把扇子也不搖了。
小青皺眉：「怎麼？不能說？」
池文搖頭：「也不是……不過這事還沒人知道，我與你說了，你可不能說出去。」
小青翻了個白眼：「我還不想知道了。」
「你真不想知道啊？」
「你愛說不說！」
「行行行我說。」池文妥協。
小青看著池文，等他說。
偏偏池文慢慢吞吞，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應該不曉得我爹是個貪官。」
小青腹誹：我曉得，隔壁李員外說過好幾回了，要不是我給李員外送了回禮，還不知道縣令住哪兒呢！
池文繼續道：「老頭子有幾箱金條，有一箱裡頭，也不知誰給的，裡頭金條與我爹貪污證據參半，我爹剛開始也不曉得，放在庫裡，後來還是我娘知道了，也沒想把證據毀了，想留著我爹在外邊胡來的時候，威脅他用，沒想到我爹不知道，拿著那箱金條哄美人去了。」
小青目瞪口呆，最後的原因竟然這般毫無意義，正想叫池文停下不要再說了，就聽見池文道：「沒想到美人沒哄成，命給丟了。」
「節哀順變，節哀順變。」小青隨口安慰了這麼一句話。
池文這時突然笑了：「我將這麼大的秘密告訴你了，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人。」
小青眉心一跳，先是覺得這對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大秘密，又有些想不通，池文怎麼會懷疑她不是人，之前法海不是與他說了麼？
「怎麼？懷疑我是妖？你大不了再將我迷暈，找來法海問問好了。」小青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奇怪得很，當時我剛進家裡，看見你飛到屋簷上，身形極快，不像輕功之類，所以才問問，況且你生的實在美，總覺得不像是人間姑娘該有的長相。」池文如此說道。
小青哼哼兩聲，隨口道：「你平日調戲姑娘調戲多了？這種話都說的出口，不覺得違心？」
池文搖頭：「不啊。」
小青搖頭，實在沒法與這種油頭粉面的人一道說話，便問道：「你走沒啊？我辦事去了。」
池文還沒說什麼，小青看著人群中的眼神一怔，隨即急道：「我先走了！」
池文看著小青往前面奔去，然後拐進左邊街道，他忙跟上，好不容易碰上次這小美人，怎麼能弄丟了去。
小青往左邊街道追去，卻不見法海的身影，她站在原地，深深皺眉，剛剛還看見法海，怎麼現在就不見了？
沒過多久，池文跟了上來，問她：「你怎麼跑這麼快？」
小青心急，顧不得那麼多，問旁邊的池文：「你看見法海沒有？」
池文有些懵：「什麼？法海禪師？」
小青懶得理他，繼續在人群中走著，找尋著法海的身影。
突然，池文撞了撞她，扇子指著前方，道：「你看，法海禪師在那裡！」
小青定睛一看，果然，法海就在不遠處，周圍有淡淡妖氣，他應該就是來捉妖的。
小青扭頭沖池文道：「你別跟著了，我找法海有事。」
池文搖搖手中摺扇：「巧了，我找法海禪師也有事。」
小青懶得管他，自顧自超前走去，走到了法海身後，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高興道：「法海！」
法海轉身過來，看到了小青，先是怔了一會兒，隨即皺眉道：「你怎麼在這兒？」
小青笑：「隨便逛逛，買了些東西，沒想到法海禪師也在這兒啊，這兒有妖？」
對面法海撚了撚手中佛珠，突然湊近小青道：「你莫要管這事？」
小青一怔，還未開口，池文便跟了上來，朝法海拱手：「法海禪師。」
法海雙手合攏，朝池文行了一禮：「池施主。」
這是小青道：「法海，我有事找你，聊聊吧。」
法海看了眼小青，見她眼中沒有戲謔，想來真的有事要說，便朝著池文微微一揖：「那麼，池施主，告辭了。」
池文看著法海與小青一道離去的背影，煩躁地甩了甩扇子，小青美人怎麼和個和尚走了都不願與他一道逛逛。
……
「你先前說不許我姐姐與許仙成親是什麼意思？」小青直入主題。
「沒有什麼意思，總之白蛇不能嫁與許施主。」法海神色淡淡道。
「如果是我姐姐不懷好意，那麼你阻止我也就不多說什麼，可她是為報恩啊！」小青很是疑惑。
法海很久沒說話，盯著遠方熱鬧的人群看了許久。
小青以為自己說服了他，得意道：「總之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姐姐陪許仙一世之後便成仙，許仙呢，繼續入他的輪回，從此兩人各不相干，這樣不是很好？」
法海這時扭頭看向喋喋不休的小青，考量了許久，終是開口道：「若許仙有佛緣，白蛇當如何？」
有佛緣？是會出家當和尚的意思？小青瞪大了雙眼，怪不得，法海總是這般注意許仙，送他符紙防妖近身，還這般關心他的婚事，原來，是想讓許仙一起當和尚！
小青腦中劃過白素貞和許仙羞赧的臉色，她難得覺得許仙配姐姐也還算相配，現在法海居然說許仙有佛緣？
她想也不想急忙搖頭，沖法海道：「不行不行，你自己是和尚也就算了，許仙他可是想娶我姐姐的，你幹什麼要他做和尚？」
法海正色道：「要許施主皈依佛門的不是我，是天意。」
小青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最終只喃喃道：「就算是天意，那倘若他不想順應這天意，又當如何？」
法海撚著手中念珠，目光看向遠方，眼中一片安然澄淨，他說：「違逆天意，終有報應。」
「什麼報應？」小青有些緊張。
法海淡淡道：「不知。」
「你沒騙我？你該不是為了讓許仙不要娶要，編出了什麼話來誆我吧？我怎麼看許仙也不像是要當和尚的樣子啊！」小青依舊有些懷疑。
法海垂下眼瞼：「沒有。」
小青覺得法海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那麼就當法海說的都是真的，她得回去把這事告訴姐姐啊，許仙會當和尚，這真是，難以想像。
「你回去，將這話告訴白蛇，該如何做，她自有考量。」法海轉身走了，留下這句話。
小青見法海往金山寺方向走去，她也跟上，問道：「你今日出來捉什麼妖？」
法海加快腳步，走得飛快，似要將小青甩在身後，小青自然不會讓他得逞，緊緊跟著，說道：「師父？你還沒回答我呢。」
法海皺眉：「青蛇，勿要亂叫！」
小青不以為然，挑了挑眉，笑道：「你想啊，你抓雞精，黑熊精和那半妖時，我是不是多多少少出了些力，現在我做你徒兒，你當我師傅，我們一道捉妖不是很好？」
法海淡淡睨她一眼：「你自己就是妖。」
「所以我為你做了多大犧牲啊，為了你，我都大義滅親了！」小青笑道，一臉求表揚的神色。
法海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糾正小青「大義滅親」的說法，畢竟他若說了一句，這青蛇能回十句話。
距離金山寺越來越近，小青依舊跟著法海，從大義滅親說到自己要學刺繡，最後說到買了件很好看的衣裳。
法海看著小青喋喋不休的嘴，眉眼間皆是隱忍，終於等到她停嘴，法海道：「你今日還想進金山寺？」
小青道：「對啊，怎麼了？」
法海閉了閉眼，道：「你不是說你，拿了進金山寺的符紙，便不會每日都去金山寺？」
小青點頭：「是這樣啊，不過，我這不是隔了一日才來的麼？」
法海一時沉默，竟無法反駁，最後沉著臉走回金山寺。
沒想到，小青最終停在了金山寺門外，他有些意外，卻沒說什麼。
小青笑著與他揮手：「將你送到金山寺我就回去啦，剛剛逗你玩呢！」
法海神色一怔。
「我走了啊，下回我再來金山寺，你再給我煮碗面唄！」
說完，小青轉身便走，也沒嬉皮賴臉非得跟著法海進金山寺。
法海關了門，門後站著明覺。
明覺道：「我剛剛聽見小青施主的聲音了，她沒來嗎？」
「剛走。」法海便走邊道。
「主持，廚房裡饅頭不夠了。」明覺跟在法海身後說道。
「嗯，可還有麵粉？」法海問道。
「有的。」明覺想了想，回道。
「今日做面。」
明覺看著法海往廚房走去，有些開心，畢竟主持做的面實在好吃，不過小青施主走了還真可惜，她這麼喜歡住持做的面，要是知道今晚住持下廚，肯定捨不得走！
難得住持下廚，明覺跑遍了金山寺，告訴眾人今日住持要下廚的消息，沒過多久，眾僧人紛紛趕至廚房，法海看著眼前五六個僧人，再看看明覺，眼中劃過一絲警告。
明覺悄悄站到明久僧人身後，明久伸出手摸了摸明覺光潔的頭，低頭沖明覺笑了笑。
明覺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他就應該這麼快將他們都叫過來，這下住持如果生氣了，好久都不給他們下廚，讓他們日日吃饅頭喝清粥怎麼辦？
很快，法海將面盛了上來，一人一碗擺得整整齊齊。
明覺領走自己那碗面時，往灶台一看，裡頭竟還剩了些，大概一碗左右，他有些驚愕，看了眼不遠處的法海一看，住持今日怎麼了？怎麼會多出一碗，以前從來不曾出現過這樣的情形。
舔了舔唇角，明覺加快了吃面的動作。
明久僧人看著碗中澄澈的麵湯與根根分明的細面，夾起碧綠的菜葉，問對面安安靜靜吃著面的法海：「住持是怎麼將這普通的面做出這樣好的味道？」
法海停下筷子，搖了搖頭，說道：「不知。」
明久笑笑：「許是天分，住持早年不曾出家時，聽聞是個遠近聞名的才子，想來住持在許多事上都有天分。」
法海看著明久，不知他到底想說什麼。
接下來，就聽明久道：「倘若住持還俗……」
法海瞳孔一縮，還俗？
明久道：「若是還俗，想來在許多事上，也能做的很好。」
良久，法海抬起他幽黑澄淨的眼瞳道：「貧僧，不會還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竹子啊和楓葉的營養液啦∼
感謝感謝，開心|(￣3￣)|
第40章
明覺和眾僧人還在與碗中的面奮戰, 個個都盯著鍋裡剩下的那一點。
法海與明久走出了廚房, 兩人往雷峰塔走去。
明久看著雷峰塔。眼中流露出些許柔軟, 他說道：「住持，你該是知道我的事的。」
法海點頭：「是。」
「但是如今我很後悔, 我不後悔入佛門，卻後悔出的晚, 你還道自己是貧僧，我卻只想做平常人。」明久遙遙望著雷峰塔頂，如是說道。
法海也看向雷鋒塔，良久沒有說話。
明久笑道：「當年我也說過, 絕不還俗, 可是我如今想要還俗, 卻已經來不及了。」
法海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住持, 你極具慧根，不論是在佛法上，還是在別的事上，所以你定然知道，你心中所想。」明久走到雷峰塔前，慢慢坐到蒲團上, 看著法海。
法海垂眸, 雙手慢慢握緊：「貧僧心中，依舊是佛法最重要。」
明久笑道：「我知道，但是, 倘若心動，又焉能騙得了自己？」
……
小青和法海道別後，一步三回頭地從金山寺回去，一路到了白府，也沒等到法海在她身後叫她回去。
關上白府的門，撇了撇嘴，法海有時候還真狠心。
白素貞在大堂坐著，與青山兩人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麼，小青見狀湊過去，問道：「說什麼呢？」
白素貞笑了笑：「我與許仙成親那日，叫青山充作家裡兄長罷了。」
小青捂了捂嘴，隨即喊道：「青山，他，兄長？」
青山二大爺似的坐在椅子上，點頭沖小青道：「叫大哥！」
小青哼哼兩聲，裝作沒聽見。
白素貞繼續與青山說著成親那日的流程，小青在一旁聽著有些急，按法海那個說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許仙就要去當和尚了，也不知道倘若許仙出家去了，姐姐嫁給他，還算不算是報了恩情，倘若不算，那這親，不是白成了嗎？
好不容易等白素貞與青山說完這些事，青山誠懇看著白素貞：「今日你應付那媒婆這般累了，飯菜便不要準備了，我出去買回來。」
白素貞沒說話，只一臉了然看著青山。
青山這時起身，沖小青抬抬下巴，說道：「走！」
小青翻了個白眼，沖青山道：「你自己去！」
青山有些意外，難得啊，小青連出門都不願意，他又看了看小青旁邊放著的那些絲線，笑道：「準備在家做大家閨秀？」
小青隨手拿起一捆線，往青山身上招呼：「你去買菜便買菜，話那麼多呢！」
青山接過那一捆絲線，搖搖頭笑著往外走去，喃喃道：「她想當大家閨秀，我看難！」
青山走了，白素貞看著小青那五顏六色的絲線，問道：「你這是準備做什麼？」
小青笑道：「想學著繡點東西。」
白素貞一語道破：「想學會，送給法海？」
小青臉一紅，避開話題：「姐姐，許仙今日與你說了什麼啊？」
白素貞低頭把玩著手中通透瑩白的鐲子，笑道：「他給了我這個，說是他娘親讓他給未來娘子的。」
小青點點頭，思索著要怎麼將許仙會出家做和尚這事告訴白素貞。
白素貞從脖子間解下一枚玉佩，放在手心看了看。
小青看見了她的動作，問道：「姐姐，這也是他給你的？」
白素貞遙遙頭：「不是，我倒忘了與你說這事，千年前你還是條什麼都不懂的小青蛇呢，許仙也不過是個小牧童罷了，那時我修煉不得法，沒辦法化不了人形，只能變作原形，當時又虛弱得很，沒想到就在那時，被一捕蛇人捉了去，幸好那時小牧童出現，他應該不知道捕蛇人那一袋子裡頭全是蛇，只見捕蛇人要將我扔到袋中，見著了覺得不忍心，竟願意將自己的玉佩與那捕蛇人換下我，至於你，我便不知捕蛇人究竟是為什麼將你放了。」
小青不在意自己為什麼被放了，只饒有興致地問道：「那這玉佩，不是該在捕蛇人那裡麼？怎麼還在姐姐你手裡？」
白素貞笑道：「也算是有緣，後來我下峨眉山，竟剛好遇見捕蛇人，見他脖子間掛著這玉佩，便用銀子將玉佩換了過來。」
小青點頭，看來姐姐與許仙的確有難得的緣分啊，法海又為什麼篤定許仙會做和尚去？
白素貞脫下手腕間的白玉鐲子，與玉佩放在一處，說道：「他將鐲子交給我，那麼，這玉佩千年後，也該物歸原主了，我明日送飯時，便將這玉佩交給他。」
白素貞說完，將鐲子往手腕上一套，又將玉佩收好，起身就要往廚房去，想練練她的廚藝。
小青這時起身，叫住白素貞，道：「姐姐，我有件事，得與你說。」
白素貞回身：「你說。」
小青走到她面前，道：「我今日見了法海，他先前就與我說過，叫你不要嫁給許仙。」
白素貞點頭：「他要攔？」
小青點頭。
「他要攔，正常啊，妖不能與人結合，這我也知道，不過我又不會害許仙，你將原因從頭到尾與法海說一遍，想來他應該能理解。」白素貞說道。
「不是……」小青擺手，「法海說，許仙有佛緣。」
白素貞一怔：「有佛緣？」
「就是，他以後可能會出家做和尚。」小青說道。
「和尚？」白素貞徹底停下腳步。
「對，所以不知道，如果他本該出家做和尚，姐姐你嫁給他，究竟算不算是報了恩。」
「倘若我嫁給許仙，以致他最後不出家，豈不是算不了報恩，甚至還是他入佛道修行的阻撓？」
小青點頭：「是這樣……」
「我想想吧。」白素貞最終如此說，說完後，只見她神色恍惚，往外走去。
小青站在原地，垂下頭看著那一對亂糟糟的絲線，一時間心亂如麻。
該說的她也與姐姐說了，至於如何抉擇，是姐姐的決定，她也無法干涉，小青重重歎氣，許仙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想入佛門的人啊，最重要的是，就演算法海法力萬般高強，可是誰有佛緣這種事，他也能參透嗎？
小青想不通，乾脆不再去想這些，將那一捆絲線和那件裙子隨意一拎，往自己房裡去了。
她重重往床上一躺，有些想不通，她和姐姐下峨眉山來杭州城，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剛開始姐姐是為報恩，她不過想下山玩玩，可是偏偏，姐姐報恩之路沒那麼簡單，看她如今的樣子，恐怕對許仙也不是那麼純粹的感激之情，且不說許仙未來是否會做和尚去，姐姐在他這一世之後能不能放下他安心成仙還另說。
再說她，怎麼偏偏就對一個和尚動了心，而且這和尚，好像還壓根對她沒想法，一點也沒動心的意思。
小青煩躁地在床上滾了兩圈，最終還是坐起來，拿著那捆絲線，將早已纏繞在一起的絲線解開，心裡默念著絲線坊繡娘教她穿針引線的方法，默默將絲線解開後，她又拿起針，穿上青色的線，對著手中雪白的帕子，有些犯難。
到底繡個什麼好呢？
……
白素貞坐在窗前良久，一手玉鐲一手玉佩。
她腦中考量著有關許仙的一切，法海是出家人，總不至於說謊話，那麼許仙如果真的會皈依佛門，她還執意要嫁他的話，是不是就會如小青所說，報恩不成反倒成了許仙遁入空門得道的阻礙？
最終，她將已經摘下準備帶給許仙的玉佩重新掛在了脖子上，又將玉鐲包好，往懷中一塞。
白素貞收拾好臉上情緒，出了房門準備再與青山說一說，恐怕這次他不必裝作她與小青的遠方兄長，而要扮演她的情郎了，她邊走邊搖頭，也不知道青山嫌不嫌麻煩。
她伸出手摸了摸掛了千年前的玉佩，垂眸，嘴角卻揚了揚，恐怕這玉佩，永遠都得跟著自己了，想要物歸原主，也不是那麼容易啊！
白素貞想，她其實沒什麼可傷心的，就算她如今覺得許仙不錯，對他動了那麼一些不可名狀的心思，可這些不都是為了成仙嗎？即便她能陪許仙這一輩子，也絕不會像那些傻乎乎的妖，守著那逝去之人的來世，妄圖能生生世世在一起。
所以到最後，要她在成仙與許仙之間選一個的時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成仙，如果這樣，與其最後讓許仙失望，那不如她一開始就不要給他希望，大不了，等許仙下一世，她再尋個法子報恩便是，千年苦修都熬過來了，區區幾十年，她又不是等不起。
沒什麼大不了的，明日就將鐲子還給許仙，她回峨眉山，潛心修行幾十年後，該忘的早就忘了，也沒什麼可傷心的了。白素貞如此想。
掩下眼中那一點落寞，白素貞敲開了小青的房門，進去後，只見她坐在床頭，拿著針線正在雪白的絲帕上繡著什麼，滿臉愁容。
心情莫名好了一些，白素貞走近小青，看著她被她亂繡一通的帕子，上面青色的絲線歪歪扭扭，隱約能看出繡了個圓形。
「你這是在做什麼？」白素貞問道。
小青猛地將手中帕子往後一藏，磕磕絆絆道：「沒……沒什麼啊。」
白素貞將帕子一把抽出：「我看到了，這圓圓的是什麼？」
小青不說話，白素貞卻一直盯著她，沒辦法，小青說道：「頭。」
「頭？」白素貞拿著帕子細細看了好幾眼。
「怎麼沒有頭髮？」
白素貞問出這句話後，回過了神，小青繡的，是法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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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三人吃完了青山帶回來的飯菜, 小白依舊啃蘿蔔。
小青吃完後, 放下筷子就要回房。
白素貞見狀, 也放下碗筷，說道：「站住。」
小青回頭：「怎麼了啊？」
白素貞起身, 對青山道：「碗筷今日你先洗一洗，我有些事與小青說。」
說完, 白素貞冷著一張臉，領著小青往院子裡走去。
暖風和煦，小青坐在籐椅上，看著白素貞不大好的臉色, 只以為她是因為許仙心裡難受, 便道：「姐姐, 你也別難受了……」
話還沒說完，白素貞一記眼風掃來, 小青登時正襟危坐。
白素貞坐了下來，看著對面的小青，問道：「小青，你對那和尚，仍舊不死心？」
小青微微睜眼，沒想到, 姐姐竟是要問這事。
「是, 我就是喜歡法海。」小青抬眼看向白素貞，大膽承認。
白素貞看著小青黑白分明乾乾淨淨的眸子，止不住歎氣, 記得上次她問小青心中所想時，她還懵懵懂懂，下意識就否認，不成想，如今這麼快便人情心中所想，竟這般大方承認，叫她怎麼說都不知道。
白素貞想到青山，讓青山過來，是不是做錯了？如今小青不僅沒有與青山一道回峨眉山好好修行的想法，反倒變本加厲還給法海繡起了手帕來了。
小青看著白素貞鐵青的臉色，說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想我與法海有什麼關係，可是如今，也不是我能控制住的了，我沒什麼想成仙的宏圖大志，之前不過想每日玩樂逍遙自在，現在卻想，能與法海一直在一起。」
「便是每日叫你在金山寺日日陪他誦經念佛也不怕？」白素貞問道。
小青想了想，笑道：「他自己都沒有日日在金山寺誦經念佛，我又怎麼可能日日在金山寺看他念佛？」
要說歪理，恐怕沒人能說得過小青，白素貞搖搖頭，道：「法海呢？他可願為你換下僧袍，為你放下金缽禪杖？」
當然不願意了，小青看向天邊刺目的太陽，眼睛被刺痛卻不肯眨眼，直直將太陽望著，就想是在堅持心中所想所願。
「但是我這不正在努力讓他願意麼？方正我有那麼長的壽命，法海也已得道，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耗，看誰耗得過誰。」小青說道。
白素貞垂眸，小青真是長大了，從前那個只知玩樂的小姑娘不見了，她如今有了和自己一樣的堅持，只不過，她想與一人共度此生，自己卻始終放不下成仙的執念。
白素貞望著小青，遲遲說不出「就是因為法海已經得道，所以想要脫下僧衣便更不容易，沒人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這句話。
也許，她不敢的，小青願意拼盡全力一試，那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攔。
一時間，兩人相坐無言，最後還是小青問道：「姐姐，你與許仙，究竟怎麼辦，你這恩，如何報？」
「千年都過去了，總不可能還等不起這區區幾十年，先前這恩便報得艱難，恐怕老天早有啟示，這一世，或許不是個報恩的好時機，偏偏我心急。」
小青正了神色，姐姐這意思就是，她不嫁許仙了，任由他出家做和尚，再等下一世來還恩？
正要問問清楚，便看見青山往這邊走來。
青山往小青旁邊籐椅上一坐，還不等小青問白素貞，便對白素貞道：「你之前與我說，不用假扮你遠方大表哥是什麼意思？」
白素貞下意識伸手去撫手腕間的鐲子，空空一片，她神色一凝，緩了一會兒，說道：「左右我不嫁許仙了，那總得尋個由頭，我思來想去，不如你陪我演這一出？」
青山有些摸不著頭腦：「哪一出啊？我看你倒是想一出是一出。」
白素貞瞪他一眼，說道：「總之，明日你按我說的做便是。」
青山沒什麼表示，小青卻豎起了耳朵，問道：「做什麼？」
白素貞握緊了手，指尖泛白，她反復考量著，最後道：「明日，我去尋許仙，將這婚事給退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說，免得許仙一怒一下做出什麼來？」青山問道。
白素貞定定看著青山許久，怪不得與小青都待在一處近千年了，仍舊追不上小青，這種領悟能力，小青能看上他才怪了……
白素貞搖頭：「不，你與我一起去，不過，不是以遠方大表哥的身份，你就說你真實身份是我情郎，先前你家中長輩因為家中無人不許你娶我，我傷心之下便搬來杭州城度日，而如今你來尋我，執意要娶我，家中人也同意了，就這樣與許仙說罷，他是個極其良善之人，定然會同意取消這門婚事的。」
小青和青山都怔住了，白素貞竟然想出個這樣的法子？
白素貞要拉著青山細說，小青看著白素貞眼中的落寞，心裡挺不是滋味，索性起身走了，回了房中盯著那繡了個綠色光頭的帕子看。
小青挑燈夜戰，繡了好幾方帕子，最後終於繡出個還算能看出是個和尚的帕子，她將手中針線放下之後，天也亮了。
揉了揉酸痛的眼，小青將帕子往懷中一塞，開了門出去，門一打開，恰好看見白素貞與青山要出門。
「這就去和許仙說了？」小青問道。
白素貞點了點頭。
「我也出門有事，與你們一道出去吧。」小青走過去，打開大門。
「又做什麼？」白素貞問她。
小青眨了眨眼，沒說話，白素貞了然，恐怕又是要去找法海，不過她此刻真的沒什麼心力管小青。
小青看著白素貞，心裡惶然，姐姐不罵她去找法海，反倒叫她心慌。
行至巷口，小青便與白素貞和青山分開了，一個去城西金山寺，兩個要去城東百草堂。
白素貞和青山往百草堂走去，青山問道：「到時候我是與你一道進去找許仙說，還是怎麼樣？」
白素貞抿了抿唇道：「不，我去與他說便好，你只要在不遠處等我便可。」
青山摸不透白素貞的想法，也沒心思管她究竟又有什麼想法，只是扭頭看向小青的背影。
白素貞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皺了皺眉，說道怎：「別看了，你知道，她是去做什麼嗎？」
青山回過頭，苦笑：「還能找誰？城西金山寺裡頭那個和尚啊。」
「青山，你覺得小青，她會與你會峨眉山嗎？」白素貞問道。
「不會。」青山斬釘截鐵。
「所以……」白素貞看向青山，「或許我叫你下山，只是平添你的憂愁煩惱罷了，既叫不回小青回峨眉山，又沒法讓你如願。」
青山加快腳步，說道：「這事兒反正不怪你，我與小青待在一處近千年，她也沒看上我，偏偏剛下山沒多久，趁著我不在便看上個和尚，是不是我與她註定無緣？」
白素貞搖頭，突然笑了：「不如你也去問問觀音大士？」
「觀音大士？」青山搖頭，「她叫你下山報恩，你看你報了麼？我看她壓根不是提點你，不過叫你成仙前吃點苦頭罷了！」
白素貞失笑，青山這胡說八道的調侃能力與小青不相上下。
兩人聊著聊著，心思漸漸沒有那麼凝重了，到了百草堂，還是之前那個跑堂夥計，看見白素貞眼睛一亮，跑上前來笑問道：「姑娘又來找許仙？」
白素貞報以微笑，點頭道：「是，他在裡面嗎？」
夥計搖了搖頭：「不在，姑娘興許不知，今日早上西湖出了些事，傷了許多人，老郎中帶著許仙過去幫忙了。」
「啊。」白素貞點頭，「這樣……」
「姑娘不如進去裡頭等？可能許仙很快便回來了。」夥計熱情地要迎白素貞進百草堂。
「不了，既然他不在，那我下次再來吧。」白素貞擺擺手，就要往外走去。
「誒，姑娘等等。」夥計喊住了白素貞。
白素貞回過頭去看那夥計，問道：「怎麼了？」
夥計笑問道：「姑娘你與我說說，你是不是要與許仙成親了？先前我們問他，他都不好意思說。」
白素貞一怔，而後又慶倖，幸好許仙沒將這事說出去，不然到時候，恐怕她會害的他抬不起面子。
「沒這回事，你們莫要打趣許仙了，我與他，不是那種關係，我還有事，先走了。」白素貞說完，便出了百草堂，往不遠處的青山走去。
夥計站在門口，看著白素貞與青山一道離去的背影，疑惑地撓了撓頭，是他會錯意了？這姑娘與許仙沒關係，不可能吧，沒關係上回還來送飯，而且看許仙的樣子，可不就是動心了的樣子嘛！
而且聽說前些日子許仙忙著準備聘禮，難道不是要聘這白姑娘？夥計搖搖頭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在看到那個等白姑娘的男人時，夥計覺得自己懂了，恐怕，許仙被綠了？
覺得自己知道了驚天大秘密的夥計恍恍惚惚回了百草堂，準備等許仙回來探探他的口風，他先前還羡慕許仙能娶個這般好看的姑娘，現在看來，醜婆娘也有醜婆娘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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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小青此番去金山寺, 主要是想與法海說一說姐姐要與許仙將婚事給退了的事, 趁現在將這事與法海說了, 免得他到時候抓著許仙與他說姐姐的身份。
然後，順便把帕子給法海, 小青捂了捂臉，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要。
如今她可以自己進金山寺了, 小青看著敞開的金山寺大門，摸了摸荷包裡放著的符紙，笑著跨進了金山寺大門。
正準備去問問明覺，就聽見一聲「青蛇」。
她抬眼往前方望去, 就見法海急匆匆往金山寺門外走來。
從沒見過法海這麼急的模樣, 小青有些愕然, 沒過一會兒，法海就越過她往外走去。
小青跟上法海, 問道：「你走這麼急做什麼？」
法海扭頭看小青一眼，問道：「你來做什麼？」
「哦。」小青想起了她的目的，說道：「我來是要告訴你，我姐姐她，不嫁許仙了，他想做和尚, 又沒人想攔著……」
「如此便好。」法海神色微微緩了些, 卻依舊沒緩下腳下步伐。
「你還沒說你為什麼走這麼急呢。」小青看向法海。
「西湖出事了。」法海匆匆看小青一眼，說道。
「妖？」小青皺眉。
法海略一點頭，飛身向西湖趕去。
小青飛身跟上, 看著法海的背影，心道這回的事還真緊急，法海他原先可是能不用法海便不用法術的，能逼得他使用法術向西湖趕去的妖，是什麼來頭？
小青越發想跟上去看看了。
很快，到了西湖邊，小青看見一群捕快正攔著人們不許往西湖去，見到法海了，一個個都神色激動，聲音嘈雜，也不知道究竟在說些什麼。
她跟著法海走近裡頭一看，供遊人泛舟湖上的小舟個個都推至案上，還都破損了，旁邊躺著一個個雙目緊閉又渾身濕透的人，又有一些醫者正圍著那些溺水之人，正在診斷著什麼。
小青定睛一看，竟然看到了許仙，她微微睜眼，許仙竟然不在百草堂麼？姐姐與青山還去找他了呢。
身邊法海快步往那處走去，低頭察看那些溺水之人。
小青也跟上，湊到許仙旁邊，問道：「你來醫人？」
許仙正專心察看傷勢，聞言抬眼一看是小青，有些驚訝，問道：「小青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小青指了指法海：「與我師傅一起過來看看是什麼妖在作祟。」
「原來是這樣。」許仙點頭，雙眉緊皺，低頭繼續看傷勢。
小青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去看，只見地上這些人遠不止溺水這麼簡單，每一個人心口都結著冰晶，嘴唇烏紫氣息微弱。
她看著向上冒著霧氣的結冰心口，又看看許仙，問道：「你們能治？」
許仙搖頭：「沒有辦法，怪我學術不精，壓根不知道該這麼辦？只能暫時恢復這些人的呼吸，然則這結冰的心口，卻絲毫沒辦法。」
小青伸手想碰一碰那冰，手還不曾碰到，便感受到一陣刀割似的疼痛，她收回手，對許仙道：「與你學術不精有什麼關係，這又不是普通的病症，是妖所為。」
「不知法海禪師可有辦法。」許仙抬腳往法海走去。
只見法海也緊緊皺著眉，蹲在一昏迷之人面前，掏出符紙貼上他心口，只見符紙盡被寒氣吞噬。
許仙看向小青，問道：「這，法海禪師都沒有辦法了，可怎麼辦？」
小青探了探妖氣，周圍只剩微弱的氣息，甚至辨不出是什麼妖，小青擔憂地看了法海一眼，看來這回的妖不好對付。
小青正思索這妖是什麼來頭，旁邊許仙突然神色激動，沖小青道：「小青姑娘，你快將臉蒙起來！」
「什麼？」小青不明白許仙是什麼意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這一看，便看到了鯰魚精，小青微笑，熟人啊，想當初她剛來杭州城不熟悉環境的時候，還是這鯰魚大哥領著她四處玩了玩呢。
看小青面帶微笑的模樣，許仙一急，站到小青面前，擋住了她的目光，說道：「那人便是之前想輕薄你姐姐的人，小青姑娘你小心將臉遮住。」
小青了然，原來之前姐姐設的那一場許仙救她的局，找的是鯰魚大哥來演啊！
她看著許仙著急的神色，點點頭，敷衍地將袖子遮臉。
許仙放心了，囑咐道：「小心那等輕薄之徒。」
小青道：「好。」說完，悄悄沖著鯰魚精眨了眨眼。
有人喊許仙去做事，許仙忙奔過去照料地上的人，小青放下袖子，往鯰魚精走去，走近了說道：「鯰魚大哥，恐怕你上回將許仙給嚇慘了。」
鯰魚精看著許仙笑了笑：「這可不能怪我啊。」
寒暄過後，小青直奔主題，問道：「你可知今日在這兒興風作浪的是什麼妖？」
鯰魚精看了眼不遠處被圍著不讓進的人群，又看看依舊在想法子消除心口冰塊的法海，最後撚了撚唇邊的鬍子，歎道：「當是一陣風起，掀起一陣大浪，風浪消後，湖上小舟都被推到案上，支離破碎，有些人被浪推到岸上，有些還在湖底。」
小青皺了皺眉，這妖法力竟這般高強？她問道：「那現在人都撈到案上了麼？」
鯰魚精點頭：「這不許仙小郎君那一群郎中來了？醫不了這妖術造成的傷，總還算是能撈撈人，將人都撈到岸上來了。」
小青看了眼個個冒著寒氣倒在地上的人，問道：「你看沒看見那妖是如何的？」
只見鯰魚精盯著法海道：「當時風浪歇了後，那妖馬上便化成一陣風走了，我隱約看見，與那法海禪師，是一模一樣的。」
「不可能。」小青立馬否認，「那妖裝作是法海！」
「誒你別激動啊，我又沒說是法海，不過那妖化作法海的模樣罷了，你看那群人，現在正議論這事呢。」鯰魚精道。
小青又看了那群人一眼，問鯰魚精：「他們也看到了？」
鯰魚精點點頭：「應當是這樣。」
小青收回視線，難怪先前法海出現的時候，引起那一陣騷動，原來那群人是因為先前看到了與法海一般無二的那興風作浪的妖，見了法海才這般激動。
她走向法海，蹲下身，對他道：「那個妖，據說與你長得一模一樣。」
法海神色一凜，抬眸看向小青，重複道：「一樣？」
小青點頭：「是。」
這時許仙也過來了，看著那些人越來越烏紫的唇，看向法海，問道：「禪師，這些冰，還沒辦法去除嗎？用火烤一烤，有沒有用？」
法海搖頭：「這不是普通的冰，你們先將這些人放置於放著炭盆的屋子裡，將他們濕衣換下，貧僧再尋尋辦法。」
「好。」許仙跑過去告訴幫忙的郎中，眾人便一起搬運起了昏迷的人。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捕快們也得空了，都過來幫忙做搬運的活。
原本許仙與小青正運著一具身體，這時李公甫過來，接過了小青手中的重量，大大咧咧道：「姑娘家的去照看他們便好，這些活讓我們粗老爺們來。」
小青看著李公甫熟稔地和許仙開始說話，他沖許仙道：「你小子原本今日午後便不用在百草堂學醫了，與你姐姐說晚些回來，是約了你那未過門的娘子？」
許仙略一點頭，神色有些懊喪，今日白素貞去找他，撲了個空，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李公甫道：「你今日可有的忙了，那姑娘來尋你，撲了個空，怎麼說心情都不會好，你看看該怎麼辦吧！」
小青聽了李公甫的話，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這麼知道，姐姐與許仙的事？是許仙家裡人？
許仙看了小青一眼，問道：「今日，你姐姐去了百草堂？」
小青點頭：「我今日與她一道出的門。」
許仙歎氣：「讓白姑娘白跑一趟，我擇日會上門賠罪，煩請小青姑娘將這事告訴白姑娘。」
小青點頭，也行，姐姐要找許仙說退婚的事，撲了個空，那就等許仙上門再說也可以。
李公甫這時瞪大了雙眼，看了小青一眼，又問許仙：「這姑娘是？」
「這是小青姑娘，是白姑娘的妹妹。」許仙說完，有看向小青，「這是我姐夫，喚作李公甫。」
小青看著李公甫，笑了笑，又點頭示意，說道：「李大人。」
李公甫搖頭：「不能叫大人啊，我就是一捕快，怎麼能叫大人，你該叫我……」
李公甫一時想不出，看向許仙，問道：「這姐夫的姐夫，該叫做什麼？」
許仙也懵住了，姐夫的姐夫，喚作什麼？
小青有些尷尬，許仙不會真成她姐夫，那還管姐夫的姐夫叫什麼這種問題做什麼？
小青回頭看了眼法海，無心應付李公甫，便打哈哈道：「這叫法還真想不出來，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們忙啊。」
說完，小青朝法海走去，只見他看著此刻泛著圈圈漣漪的湖面，正在探尋這什麼。
小青不做打擾，等他收回神色，才走上前，問法海：「你知道那妖是什麼？」
法海皺眉搖頭：「不知。」
看著法海皺眉的樣子，小青心裡不大舒坦，說道：「別擔心啊，現在不知道就去查好了啊，我陪你！」
法海看著小青，靜靜聽她說完這一席話，松了緊皺著的眉，眼睫往下垂去，說去道：「貧僧自己會查。」
「那我想陪你啊。」小青跟著法海往前走去。
法海看向小青：「捉妖不是什麼好玩的事，很危險，尤其是你這種，毫無防備意識的，極其危險。」
「我其實也很厲害的！這回我絕對小心再小心，絕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了，你別擔心我啦！」小青湊近法海笑道。
法海往後退了兩步，避開小青灼熱的視線：「貧僧沒有擔心你。」
「好好好。」小青點頭，「那走吧，帶上我一起捉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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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法海最後拗不過小青, 抬腳往外走去, 對小青道：「那妖不在此處。」
「你知道他在哪兒？」小青問道。
「去東極島看看。」
小青看著法海有些篤定的模樣, 心生疑惑：「你是不是與那妖認識啊？你得罪他了，他如今來報復你？」
「若無差錯, 應該就在東極島，青蛇你還是別去的好。」法海看向小青, 淡淡說道。
「剛剛你分明就是默認的模樣，現在幹嘛又叫我不要去？」小青呲牙做兇惡狀。
法海垂下眼，思索良久，最後收緊拿著金缽的手：「那便走吧。」
「你說那妖, 化做你的模樣, 會不會在東極島做了許多壞事啊？你要不要易個容什麼的, 萬一剛進東極島，就被人扔雞蛋石頭怎麼辦？」小青邊走邊對法海說道。
法海抿了抿唇：「不必。」
小青看了看法海, 撇撇嘴，他不變那她變，小青搖身一變，變做個手拿摺扇的翩翩少年郎。
「你覺得我這模樣可還英俊？」小青湊近法海問道。
她長長的眼睫在法海眼前忽閃忽閃，法海突然皺眉，往旁邊走了幾步, 不看小青, 只道：「不怎麼樣。」
「怎麼可能？我這身是按著池文那身變的啊，他好似在這方面有些研究，眼光很不錯的啊！」小青低下頭去看自己手中的摺扇, 又看看衣擺，覺得自己這身明明就是俊俏少年郎啊！
「我覺得你可能和尚當久了，日日穿僧袍，看的不是寺廟裡的和尚，就是奇形怪狀的妖，審美不大正常。」小青說道。
法海眉心一皺，垂眸懶得看她，自顧自趕著路。
去的明明是東極島，偏偏路上沒有水源，不然她還可以照照自己變的究竟如何，是不是不小心變的醜了，法海才說不怎麼樣。
最終，小青尋到個辦法，小跑幾步站在法海面前，踮腳握住法海寬厚的肩頭，看著法海的眼睛道：「法海，你看我！」
小青說完這一句話，便見法海只看她一眼，就垂下頭道：「讓開，正趕路。」
「誒你看我一眼，我看看自己是不是變錯了！」小青急道，畢竟她如今還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尤其實在法海面前。
法海伸手拂開小青雙手，抬起眼瞼看向小青，專注又認真。
小青看著倒映在法海黑亮眸子中的自己，佔據他瞳孔極大部分的，是自己的身影。
臉頓時一紅，小青垂下頭站到法海身邊道：「看……看好了……分明就變得很好啊，是你沒眼光。」
法海瞥了眼旁邊這個看著白淨俊俏的少年郎，突然開口道：「青蛇，潛心修行才是正道，莫整日留戀人間，更不要貪戀人間兒郎。」
貪戀人間兒郎？小青一怔，看向法海的眼中帶著疑惑，她沒有啊？
還是說，法海察覺到她的心意了？並且還覺得自己是人間兒郎？不能夠吧，他一個得到僧人，體內早有佛根仙骨，還覺得自己是人間兒郎？
小青皺眉看著法海，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法海撇開眼不看小青，道：「池文，你莫要與他再多接觸，別忘了你是妖。」
小青愕然，她什麼時候與池文有什麼接觸了，不就是那日買衣裳碰到了麼？
「我沒與池文有什麼接觸啊，法海不該不會覺得我與他有什麼吧？」小青急道。
「沒有。」法海飛快否認，走得越發快了。
小青看著法海的背影，始終覺得法海有些怪怪的。
法海一路都走得快極，不是很想與小青說話的模樣，小青雖有些疑惑，心裡卻也不大舒坦，法海總懷疑她做什麼？
最後小青與法海停在海岸邊，小青迎著習習海風，指著不遠處的黑點點，問法海：「那就是東極島？」
法海點頭。
「那我們渡船過去嗎？那妖在那島上？」小青收了快被風吹破的摺扇。
「未必，但這處有那妖氣，他既去杭州城傷人，又化作貧僧的模樣，應當是想挑釁，此刻，他應當在這附近侯著。」法海說道。
小青撫了撫自己被風吹得亂蓬蓬的發，看著法海被風吹起的白色僧袍，以及他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有些羡慕道：「沒頭髮也挺好。」
法海看小青一眼，為何她總是胡言亂語？
小青看了看不遠處的漁船，問法海：「我們叫那船夫來接我們過去？」
法海點頭沒有異議。
小青便沖那漁夫招了招手，喊道：「船夫，勞煩你渡我們過著海灣，可不可以啊？」
那漁夫聽見小青的聲音，扭頭朝他們一看，刹那間，神色大變，手中正撒著的漁網也不要了，忙搖著櫓將船搖得離他們更遠。
小青沖那漁夫招手：「價錢好商量啊！」
沒有任何回應，那漁夫頭也不回搖櫓搖得更快了。
小青皺眉看向法海，問他：「這漁夫怎麼了？錢也不賺……」
法海陷入沉思，沒答話。
小青頓悟：「是不是那妖，在這兒也化作過你的模樣，做過什麼？」
法海道：「或許。」
「那我們就自己過海唄，又不是過不去。」小青挽了挽袖子，將摺扇往腰間一別，問法海：「要我抱你過海不？」
話音剛落，小青便迎來了法海一記看怪物的眼神，她訕訕低頭撇嘴，就問一句怎麼了嘛，她現在看著是個男人，法海還管什麼男女大防呢！
小青眼珠子轉了一轉，繼續不死心道：「法海，你帶我過海吧？」
法海面無表情：「自己過。」
「我過不了！」小青耍賴。
法海看向小青，這青蛇素來會耍賴撒潑，不想與她耗時間，法海拎起小青，就飛身往對岸去。
小青不滿，為什麼法海拎著她像拎小雞仔子一樣，她抬眼看了眼法海，猛地伸手抱住法海腰身，用力將自己腦袋擱在法海肩頭。
成功了！小青將頭埋進法海頸窩，偷偷地笑。
法海沒料到小青會突然有那麼大的動作，身子一僵，兩人暫態往下墜去。
小青有些惶恐，忙伸手抱住法海腰身，叫道：「我要掉下去啦！」
法海又是一怔，下意識伸手攬住小青的細腰，最後兩人堪堪停在海面半尺之上。
小青垂眼一看，好險好險，法海要是再慢點，他們倆就得掉到海裡頭了。
法海攬著小青，語氣不太好，問道：「你做什麼？」
「啊？」小青低頭看向海面，說道：「你拎著我，我害怕掉下去啊。」
說完，怕法海計較，小青抱緊法海腰身道：「快上去啊，海浪要打來了。」
法海停了一瞬，小青覺得他此刻腦中在糾結到底要不要把自己扔到海裡，這樣想著，她抱法海抱得越發緊了。
最終還是沒被法海扔到海裡，法海在那個半尺高的浪打過來之前，飛身而上，帶著小青飛過海灣。
小青低頭看著激蕩的海面，唇角的笑漸漸放大。
到了東極島，法海放開攬著小青腰間的手，輕聲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小青裝死不動，依舊死死抱著法海。
過了一會兒，聽見法海冷冷道：「青蛇，你做什麼？」
「我害怕啊，我不敢看海。」小青將頭埋進法海頸窩，隨口拈來一個藉口。
法海皺眉：「撒謊。」
小青抬頭看向法海鐵青的臉色，他看到自己之前看海了？
訕訕放開抱住法海的手，小青看著他，說道：「反正你是塵外客，不渡紅塵，被我抱一下怎麼了嘛？反正你又不會心動……」
法海撚著手中念珠，臉色依舊不太好，也不看小青，抬腳往東極島走去。
小青轉上法海，攔住他，說道：「你可不能再這樣進東極島了，之前那個漁夫被你嚇跑你忘了？」
法海停步，抬眼看向小青：「你要貧僧喬裝打扮？」
小青點頭，眼中帶著興奮，說道：「你化作我的模樣怎麼樣？」
法海皺眉呵斥道：「胡鬧！」
小青問道：「那你要怎麼樣啊？和我一樣的怎樣？我這身裝扮今年杭州城正盛行著呢！」
縱然小青說得天花亂墜，法海依舊不為所動。
小青餘光瞥見不遠處有個人正往這兒走過來，也不管法海，直接施了法，將法海一身僧袍換成一件白色錦袍，頭上梳著與她此刻一般無二的髮式，腰間別了一把摺扇，看著與小青像孿生兄弟一般。
島上的那人越走越近，小青催促法海：「你快將你的金缽與禪杖收起來，後頭來人了！」
法海面色不虞，但還是將金缽與禪杖收了起來，化作極小的模樣，往懷中一塞。
小青看著法海此刻的模樣，笑道：「你這樣真好看，比你是光頭的時候好看，這衣裳也好看，新樣式呢！」
看著小青一臉求誇獎的模樣，法海依舊面無表情。
小青咽了咽口水，以為法海對她說這話不滿，忙補救道：「但是，我覺得就算你沒頭髮，也還是很俊俏的。」
法海垂眸，將腰間摺扇取下往小青手中一塞，啟唇道：「下次不要這般胡鬧了。」
小青敷衍點頭，手中拿著兩把摺扇，一左一右搖著，做出風流倜儻的模樣。
法海看她一眼，實在像個傻子，說道：「青蛇，收了扇子吧。」
「為什麼？你冷啊？」小青問道。
法海扭過頭，違心點頭。
「好好好。」小青忙收了扇子，看向法海，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法海環視東極島，東極島荒僻，島中沒多少人，皆靠捕魚為生，此刻街口，冷冷清清，每家每戶都緊閉著門。
小青也注意到了，問法海：「這島，是不是沒人啊？」
法海還未說話，之前在清冷街道上走著的唯一那一人，走近他們，問道：「二位怎麼還在街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苗鴿，折耳，采，梵慕喬的營養液∼
小青:法海抱我過海，開心\(≧▽≦)/
第44章
「什麼？」小青疑惑地看向那走近他們的人, 只見他皮膚黝黑, 看著身強力壯, 又腳穿草鞋，提著漁網, 顯然是個漁民。
「怎麼這時候不能在街上麼？」小青問道。
漁民歎氣，說道：「先跟我進屋子裡頭再說吧, 現在在這兒可危險得很呐！」
小青沒動，也不知這漁民是敵是友，說出這一番話又是什麼意思。
漁民見小青與法海都不動，神色著急, 走過來拉了小青一把, 說道：「快走吧, 過會就變天了，一看你們便是外鄉人, 去哪兒玩不好？非得這時候來東極島！」
小青還沒反應過來，便被漁民拽著走了好幾步，她回頭看向法海，只見法海跟著快步走了幾步，到了兩人中間，隔斷了小青與那漁民。
小青偷笑, 法海這是什麼意思呀？
她悄悄扯扯法海衣袖, 只見法海瞥她一眼，很快將袖子抽出，看向那漁夫, 問道：「請問這島中如今是什麼情況？」
漁夫快步走近一件石屋，等小青與法海都進了之後，將漁網放到地上，又關上門窗，屋子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小青立馬拉住法海的手，湊近他，悄聲問道：「怎麼回事？」
法海頓了頓，卻沒掙開小青的手，他將小青拉至身後，同樣悄聲道：「無事，且先看看。」
很快，那漁夫點了煤油燈，照亮了屋子，他看向對面這一對兄弟，只見其中一個緊緊攥著他兄弟的手，他兄弟面色冷峻，卻將他護在身後，他笑笑，道：「兩位兄弟不必害怕我，我真不是什麼壞人。」
說完，又指了指旁邊的石凳，說道：「坐下吧，我將事情與你們說一說，明日趁早，便試試能不能將你們送回去，省的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
法海這時掙開小青的手，對她道：「坐下吧。」
三人圍著石桌坐下。煤油燈放在中間，小青望著那漁夫明明暗暗的臉，他瞳孔澄清明亮，不像是心懷不軌之人，便慢慢放下戒備，認真聽起他說著東極島的事。
那漁夫歎氣：「幾日前，一個妖僧出現了，我們這東極島便不太平了，每日正午時分，他都會來殺一人，先前你們站在街上，不曾發現天變了？」
他這麼一說，小青便想起了，東極島的天，確實烏雲密佈不大尋常，她先前還以為東極島的天色就是如此，沒想到原來是那妖在作祟。
不過……妖僧？小青眼睛含笑看了法海不太好的臉色一眼，眼中笑意越盛。
過了一會兒，小青收了眼底笑意，做出害怕的神色，看向那漁夫，問他：「既然那妖僧要殺人，你們又為什麼不逃？」
漁夫無奈搖頭：「逃不了啊，那妖僧殺人的第一日，便放下話來，每日正午時分只殺一人，若我們敢逃，便將整個島的人都殺了。」
小青咋舌，沒想到這妖如此心狠手辣。
「不過，那妖說，等他取了他要等之人的性命後，便會停手。」漁夫說道。
小青袖子下的手漸漸攥緊，等到他要等的人，難道是法海？
法海這時道：「那妖僧可有說過，要等的是什麼人？」
漁夫搖頭：「不曾說過，我們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誰。」
小青看向法海，一時無言。
那漁夫道：「不過等的肯定不是你兄弟倆，那妖僧直說等一人，倘若我們能活過今日，便將你們送過岸，那妖僧只說不許我們島上的人出去，若我今日能活下來，明日一早便將你們送到對岸去。」
法海皺眉思索，在那漁夫看來，便是擔憂性命，漁夫起身看向小青道：「你與你哥哥……這位是你哥哥吧？」
小青怔愣片刻，點頭道：「是。」
漁夫點頭：「你們坐著，我去做飯。」
小青叫住漁夫：「這位大哥，你們這兒可有米之類的，我哥哥最近不大舒服，硬被我拉著出來玩的，我想給他煮點粥喝。」
漁夫站住，看向小青，有些為難：「米？我這兒倒是沒有。」
「沒事，多謝。」法海此時起身道。
漁夫點頭，有些愧疚道：「我們這島，與外界一向沒什麼往來，平日裡都是吃寫魚蝦，這米倒真是沒有。」
小青笑了笑：「沒事，不知大哥你喚作什麼？我們兄弟倆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哦，我叫樊石，你們也不必叫我大哥，我興許也比你們大不了幾歲，不過出海打漁，看著要老上許多。」樊石笑了笑。
「他是我哥，喚作裴文德。」小青指了指法海，又說道：「我叫裴青山。」
樊石點了點頭，便去燒魚湯去了。
小青湊近法海，輕聲說道：「沒想到我知道你叫裴文德吧？」
法海原本神色淡淡並無表示，最後被小青盯著，便順著她的話問了一句：「你如何知道？」
「我關心你呀。」小青沖法海笑，「我知道你好多事呢！」
法海神色凝重，小青見狀也不再說這些逗他開心的話，開始說正事：「那妖，怎麼知道你會來？」
「他有意去杭州興風作浪，最後又露出面容，便知定會引起貧僧注意。」
「故意引你過來？你如今確定是哪個妖沒？」
法海點頭：「知道了。」
「那是約你來做什麼，做個了斷？」小青問道。
「報仇。」法海說道。
小青正要問問法海究竟與那妖有什麼仇，樊石卻突然出現，問道：「青山兄弟，忘了問，你能不能吃魚啊？」
「哦，可以的，我不挑。」小青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青山兄弟」叫的是自己。
樊石點點頭，又往後頭走去。
「等那妖來之際，貧僧出去，你留在這兒。」法海這時起身說道。
小青面容在燭火下看得不真切，一雙眸子卻熠熠生輝，她專注看著法海，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不。」法海搖頭，「你在這兒，務要照看好樊石的性命。」
小青往後頭看了一眼，隱約能看見樊石蹲在石牆後的身影，她點了點頭，看向法海：「那你小心啊。」
法海略一點頭，眼前出現了捆藥繩，他抬眼一看，小青攤著手將捆藥繩遞到他面前，道：「捆妖繩給你。」
法海久久沒有動作，只看著捆妖繩。
小青遲疑，他是不是不想要捆妖繩？正要將手收回，卻突然看見法海唇邊展開一個笑，而後伸手，將捆妖繩取走。
小青一時間覺得自己腦袋昏昏沉沉，大概是為美色所迷，她用力晃了晃腦袋，最後看向法海，只見他唇畔還留著那一抹笑意。
不是幻覺！小青滿眼希冀看向法海，笑道：「你笑啦！還真難得。」
只一瞬，法海收了唇畔笑意，撇過眼不看小青，手中下意識做著惗佛珠的動作，可是此刻兩手空空，沒有金缽也沒有佛珠，倒忘了，他如今裝束不是個僧人。
心念一句「阿彌陀佛」，壓下心中一切漣漪，法海收了手，衣袖垂下，擋住一雙修長的手，依舊不看小青。
小青撇撇嘴，聽見法海對她道：「多謝。」
誰要他的多謝！小青沒說話，轉身朝後頭走去。
石牆後，樊石正蹲著在燒瓦罐裡的魚湯，魚湯泛著乳白色，聞著鮮美的香氣，小青問樊石：「你這魚湯怎麼做的？看著很好吃。」
樊石抬眼看向這位白淨的公子哥兒，笑道：「海魚鮮美，只要加上去腥的輔料，熬煮至松爛便可。」
「你這手藝看著真是不錯。」小青看著瓦罐中的魚，讚歎道。
樊石搖頭，黝黑的臉上竟能看到兩朵紅雲，大概是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搖頭道：「哪有什麼手藝，不過從下家中無人，只能自己學著捕魚，學著煮湯，這魚湯啊，我煮了快有二十年，味道還算不錯。」
「快二十年？想來這魚湯定是人間美味了。」小青由衷道。
「這也是沒辦法，我們這小島，沒什麼水源，也種不了什麼水稻，與你們那邊吃食恐怕不大一樣，我們只能靠海魚飽腹。」
樊石說完，瓦罐底下的柴火也滅了，只留下點點火光，一時間魚香四溢。
樊石拿了三個碗來，拿著勺子正要盛魚湯，小青問道：「你家中只有你一人？」
樊石拿著碗點頭：「是啊。」
「那現在屋子裡頭也就我們三個人？」小青又問。
樊石還是點頭：「沒錯啊。」
「好。」小青拿起一個碗，放回原來的地方，說道：「兩個碗便可，他不吃！」
樊石怔怔片刻，而後道：「你大哥這不要？」
小青擺手擺地快極，說：「他吃不了魚。」
小青說得響，法海自然聽到了，他立于石桌旁，看向那面石牆，腦中隱約能浮現小青生氣的模樣，他一時失笑，這青蛇，是生氣了？
「那好。」樊石往一個碗裡盛好魚湯，又將魚肚腹那一塊盛到碗中，遞給小青。
小青接過，看著瓦罐裡所剩不多的魚湯與魚頭魚尾，有些不好意思，道：「樊大哥你給自己剩的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不少，我幾乎日日吃這魚，著實沒什麼胃口。」樊石擺手道。
小青笑著點點頭，正要端著魚湯去石桌處，突然聽見從遠處而來的呼嘯風聲，淒厲至極，只一瞬，便從隱隱約約到充斥整座島。
她回身看向樊石，只見他臉色鐵青，握著勺子的手一動不動。
「他來了。」樊石囁嚅著嘴唇道。
「妖僧？」小青回身放下手中碗，問樊石。
只見樊石極其僵硬地點頭，說道：「不知這次，會是誰。」
小青眉心一跳，快步走向石桌。
空空如也，不見法海，他出去了。
這時劈裡啪啦的雨順著狂風落下，落在石頭做的屋簷上，震耳欲聾。
第45章
樊石終於還是緩過來了, 盛好魚湯, 要端到石桌上吃, 看著小青不大好的臉色，安慰道：「青山兄弟, 先吃著吧，也不知那妖僧今日要殺誰, 即便是輪到我們了，那也做個飽死鬼吧。」
小青緩了緩臉色，也不知法海在外頭與那妖碰上沒有，不過如今她該做的, 就是攔住樊石, 不能讓他看到法海不在, 免得到時候，妖還未捉住, 麻煩又多出來一堆。
小青伸手去拿擱在一旁的碗，恰好擋住樊石往前走的腳步，她拿好自己那碗魚湯，抬眼，目露驚恐，對樊石道：「樊大哥, 我們別往外頭走吧, 待在這兒，我不害怕些。」
樊石看向小青驚恐的目光，點點頭, 按下自己心中的恐懼，安慰道：「沒事，若他來這兒，要死我先攔在你前頭，青山兄弟你莫怕，反正我家中也沒人了，走了也沒什麼可怕的，若今日真是我死，你到時候找隔壁張老頭送你與你哥哥渡岸。」
小青看著樊石質樸真誠又強按捺心中害怕安慰她的模樣。有些感動，心道若是今日那妖真來殺樊石，她定要保護好他。
「不過，你兄長呢？叫他來與我們一處吧。」樊石這時反應過來法海不在這兒，對小青道。
「我兄長剛累了，身子不大好，在那兒趴著呢，我們先將魚湯喝了，都快冷了。」小青有意攔住樊石的視線，站在他面前說道。
樊石卻放下湯碗，輕輕撥開小青肩頭，道：「青山兄弟你先喝著，我將你兄長移到床上，睡著舒服些。」
樊石向前走了兩步，小青見攔不住，一記手刀擊向樊石後頸，樊石向後倒去，她一手接住，沒想到樊石有些沉，另一隻手的魚湯一晃，灑到了自己衣裳上。
小青將魚湯放下，再將樊石拖到他的石床上。
將樊石安頓好後，小青也沒什麼心情再去喝魚湯，她看著前方留著一道縫隙沒有關上的石門，有些著急，不知道法海現在與那妖交上手沒，也不知道捆藥繩給他能幫上什麼忙。
小青抬腳往門外走了兩步，淒厲寒風順著門縫吹進來，她的手撫上石門，腳邁出一半，最終還是停下，回頭看了躺在石床上的樊石一眼，算了，她還是在這兒守著樊石。
正要關上石門，還不等她有動作，石門突然被風吹開，一陣寒意襲來，狂風入眼迷亂，小青一時睜不開眼，待睜開眼後，寒風消失，淅淅瀝瀝的雨也停了，不遠處站著一人。
是法海，脖頸上掛著念珠，手中也撚著佛珠，正笑臉盈盈將她望著。
小青心慌，他怎麼在這兒？這個偽裝法海的妖。
「你究竟要做什麼？」小青皺眉問道。
「法海」眼中笑意更盛，漸漸泛出血色來，很快，猩紅的雙眼中便充斥著瘋狂笑意，他手中撚念珠動作不停，念珠慢慢滲下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也不知怎的，莫名就綻出一朵血色蓮花。
他殺過人了，看來法海沒攔住他，也不知法海現在在何處，小青伸手在身後化出青虹劍。
「法海」看到了小青背後的小動作，笑了，往小青走近兩步，道：「你告訴他我來過了，他永遠，都會比我晚一步，我會讓他嘗嘗，什麼叫想救而救不得的滋味！」
說完這一席話，他卷風而去，逼人寒氣很快消失了，小青深深皺眉，這妖，究竟是什麼來頭？
小青收回青虹劍，再一抬頭，又見法海，她心臟猛地一跳，最後緩過來，還好還好，這回是真的法海了，有頭髮的，穿著她變出的衣裳。
只見法海神色凝重，停在那血色蓮花前，低頭看了許久。
小青知道，他在自責，自責自己為什麼沒有攔住那妖。
「先進來吧。」小青敞開石門，看著渾身濕透的法海道。
法海終於抬眼，往石門裡走，問小青：「他來過了，說了什麼？」
小青關上石門，看向法海，有些猶豫，那般挑釁的話，她是不是該告訴法海？
法海回身，眸中沉靜與怒意參半，問道：「他說了什麼？」
「他說，你永遠，都會比他晚一步，他會讓你嘗嘗，什麼叫想救而救不得的滋味。」小青關切地看著法海，將這話說了出來。
法海沒再說話。
小青上前，摸了摸他濕透了的衣裳，捏了個術法，衣裳瞬間後便幹了。
「你與他，究竟是什麼過節？」小青問道。
法海收緊了手，道：「多年前，貧僧收了一隻與他頗有淵源的火狐妖，當時他尚小，也不曾造下什麼殺孽，貧僧便將他放至東極島海域中，任他修行，不曾想，如今成了這個樣子。」
小青有些疑惑，多年前，法海收了火狐妖，當時這妖尚小，可是如今他妖力高深，怎麼看這修為也不是幾年內可以修煉得出來的，法海這般年輕，收妖也不過幾年罷了，難道說，這幾年，那妖用了什麼法子提升了這麼多妖力麼？
「他是什麼妖？妖力竟這般高深……」小青忍不住問道。
「冰蛟妖。」法海道。
小青還想問問為什麼他用了幾年就能將妖力修煉到這般程度，法海便抬步往樊石走去了，只見他伸手探了探樊石鼻息，確認沒什麼問題後，微微舒緩下一口氣，看向小青，問道：「他怎麼了？」
小青神色訕訕：「之前你出去了，我與他說你睡了，他也是好心，想將你放到床上睡，我見攔不住，實在沒辦法，便將他打暈了。」
法海略一點頭，道：「等他醒了，一道去死者家中。」
要樊石醒過來還不好辦，小青掐著樊石的人中，沒過一會兒，樊石悠悠轉醒，映入眼簾的，便是小青著急的臉。
樊石坐了起來，有些迷茫，怎麼他會在床上？之前不還說要將裴文德兄弟放到床上嗎，怎麼這會兒自己在床上了，裴文德站在一旁看著他，裴青山又坐在床邊，關切的望著他，後頸還隱隱作痛，樊石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啊，樊大哥你先前還說要將我哥哥挪個地方，叫他睡得好些，沒想到你才走了兩步，就突然往後倒了，好在我接住你了，你還真是有些沉。」小青道。
許是小青演技太高超，樊石沒有一丁點懷疑，起身，看向法海，關切道：「文德兄弟，你身子可好些了？之前青山小兄弟說你身子乏力睡過去了，我還想將你挪到床上，沒成想，如今倒是我自己在床上，還勞煩你們照看了。」
法海看向樊石，眼中平靜：「無事，貧……我好很多了。」
樊石聽到歌個「貧」字，疑惑道：「貧什麼？」
「哦。」小青出來圓場，看著樊石笑道：「我哥哥他，平時午後便會小憩一會兒，他想說他身子現在好很多了，叫你別擔心他。」
「這樣啊，你這弟弟倒是知道哥哥心裡在想什麼。」樊石道。
「沒辦法啊，我哥哥不愛說話，只能我這個當弟弟的幫他說了。」小青狀似無奈道。
樊石這時才注意到，呼嘯的風聲停了，雨聲也消失了，他神色黯然，喃喃道：「他已經殺完了？」
小青問樊石：「風雨停了，就說明他殺完人走了？」
樊石點頭，往外走去，說道：「我出去一趟，你們倆兄弟要留在屋中嗎？」
小青沖法海挑眉，意味：你看我厲害不？
法海淡淡移開視線，不看小青。
小青撇撇嘴，跟上樊石，問道：「樊大哥，你去哪兒啊？」
樊石停下腳步，沖小青道：「我們這島中人不多，自那妖僧出現後，我們便商量好了，大傢伙一起替死者收屍，正午過後，大家會聚在海灣口，若有誰沒來，我們便會去他家中。」
小青垂眸歎氣，樊石沒說去他家中做什麼，但她知道，去收屍。
「樊大哥，我們跟著你一道去吧。」小青道。
樊石點了點頭：「也好，萬一你們走不了，我又死了，你們先與他們熟悉熟悉也好。」
小青回頭示意法海跟上，她又快步走了幾步，趕在樊石前頭，伸腳將樊石門前的那朵血蓮花抹去。
樊石在前面領路，小青與法海在後頭跟著，她輕輕拉著法海的衣袖，問道：「我可幫你忙了吧？誇我！」
法海淡淡瞥小青一眼，沒說話。
「誇我啊！」小青甩了甩法海衣袖，有些急。
法海輕輕抽回衣袖，看了眼小青，啟唇道：「青蛇，你做的……很好。」
小青很是受用，不過沒想到法海說完這一句之後便不再說話，她看著法海，問道：「沒了？」
法海點頭。
「不覺得我此刻英俊帥氣風流倜儻玉樹臨風麼？」小青再問。
法海歎氣：「皮相乃外物。」
小青點頭：「好吧好吧。」那法海沒辦法，小青抽出摺扇，對著自己搖了搖，風流公子哥姿態盡顯。
到了海灣，那裡已經聚集了一些東極島民，見到法海與小青，紛紛露出驚奇神色。
樊石解釋：「這二位不知島中事，自己渡了船來我們島中，恰巧叫我碰見了，就帶了過來。」
東極島民神色各異，小青看著他們的臉色，有惋惜的，有慶倖的，亦有悲哀的。
惋惜什麼呢？當然惋惜他們兩個年輕人去哪兒玩不好，非得來東極島，說不準要將性命搭上。至於那慶倖的，便是慶倖島中多了兩人，說不準自己的死期能往後延一延。
小青與他們都打了招呼後，在海灣吹了會兒海風，後頭又陸陸續續來了幾人。
最後，大概是村長，一個黝黑雄壯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神色哀痛，道：「去張老頭家中吧。」
第46章
村長吩咐老弱婦孺回自己家後, 又領著幾個青壯年男子, 往張老頭家走去。
小青與法海跟在他們身後, 往張老頭家中走去。
沒走多久，小青法海他們正往樊石家那邊走去, 略過樊石家門口，再拐一個彎, 便看見一間小小的石屋，石門緊閉，無端透著詭譎。
村長開了門，寒氣撲面而來, 小青皺眉看向村長, 只見這一群壯年已經見怪不怪, 恐怕這冰蛟殺人的手法都是一樣的，她又看了看法海,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將那妖捉住，晚一日，他便要殺一人。
進了張老頭的屋子，幾個東極島民，正圍著屍體，口中不知道念叨著什麼咒語, 法海站在她身邊, 看著地上的張老頭，不知什麼時候拿出了佛珠，口中也在念叨著什麼, 沒過一會兒，佛珠發出淡淡的金光，片刻後又淡了下去，法海很快將佛珠收好，又閉眼默念了幾句佛語。
法海應該是在超度張老頭，至於樊石他們，應該也是在用東極島的獨特方式，想讓張老頭走得好些。
最後樊石與村長他們將張老頭屍體抬起來往外走時，小青看到張老頭胸口前也是結著寒冰，不過不同於西湖那群遇害的人，他們心口結冰，別處卻沒受什麼傷，呼吸尚在，若她與法海能逼得這妖交出去冰的法子，尚能活過來，而這張老頭心口卻已空，一片血肉結在冰裡，看著可怖至極。
小青不忍地移開眼，眼睛便停在了張老頭灰白的臉上，她眉心一跳，這人，不就是之前不願意渡她與法海過海的人嗎？遇害的竟然是他……
他們抬出張老頭的屍體後，又去了村子後頭，靠海最遠的地方，抬起鐵鍬開始挖坑，村長拿起塊木牌，在上頭寫到：張得魚之墓。
放眼望去，不遠處密密麻麻排著成百上千的墓碑，有些木牌早已腐爛，上面的字也看不清了。
樊石挖著坑，法海走過一排排墓碑，小青不敢跟著法海，她雖然是妖，但這裡這麼多墓碑，底下埋著那麼多已逝之人，還是叫她害怕。
小青默默村長旁邊，問道：「村長，這塊地是用來安葬島中之民的嗎？」
村長寫完張老頭的墓碑，擱下筆，放在一旁疊得高高的木牌上，拿著木牌迎風站著，等墨蹟幹，又用另一隻手指著密密麻麻立在地上的墓碑，對小青道：「這塊地方，從我們祖先起，島中人去世後，便都安葬在此處，你看那幾百上千個墓碑，葬著的皆是我們家中祖先長輩，那些個爛了看不清字的木牌，便是沒有後代之人，且不說那妖僧不讓我們出島，便是能出我們也捨不得啊，幾代人的休養生息，是能放下的嗎？」
小青看著張老頭的名字漸漸幹了，像是烙印在木牌上一樣，覺得心中滿滿都是悲痛，這妖，她一定要與法海將他捉住！
張老頭被放到了地裡，樊石雙目通紅，手中舉著一抔一抔土，往張老頭身上蓋下去，最後村長將木牌立在土上，旁邊都是新木牌，字跡嶄新，還不曾被多少風雨沖刷過，小青知道，這一批，都是這些天被那妖殺害的。
法海將這墓地走了一半，最後停了下來，沒過一會兒，便往回走來，小青看著他走來的身影，沉靜中透著幾分寂寥。
等法海走到了人群中，村長問道：「你們兩兄弟也將名字報上來吧。倘若……」
村長沒再說下去，小青卻明白了，村長的意思就是倘若她與法海死在這島上，好歹能立個有名字的碑。
「我叫裴青山，青山綠水的青山，我哥喚作裴文德，文采的文，德才兼備的德。」
村長點頭，記下了兩人的名字，眾人便散了。
樊石站在張老頭目前，滿目悲痛，看向小青：「青山兄弟，你還記得我先前與你說，倘若我今日死了，你就去找隔壁張老頭送你們兄弟倆過海？」
小青點頭，拍了拍樊石肩頭，說道：「記得。」
樊石搖搖頭：「沒想到，今日死的便是張老頭。」
小青也不知該說什麼，她實在不是個很擅長安慰別人的人，她扭頭看了看一旁的法海，顯然，他更不會安慰別人。
最後還是樊石自己往回走，說道:「回去吧。」
小青站在樊石身旁，聽他道：「他死了也好，越到後頭越難熬……」
三人到了樊石家中，這回石門沒再緊緊閉著，樊石將石門敞開，道：「今日那妖僧來過了，便不會再來了。」
說罷，他往石凳上一坐，神色看著實在不太好，嘴唇泛白，眼中佈滿紅血絲。
一時間，樊石的石屋裡沒人說話，又過了一會兒，突然傳出一陣「咕嚕」聲。
法海和樊石同時撇過頭看小青，小青抬手捂著肚子，神色尷尬。
法海靜默一會兒，從懷中掏出個饅頭，遞給小青。
小青接過，紅著臉小口小口啃著饅頭。
這時樊石終於回身，起身沖小青道：「青山兄弟你中午魚湯不曾喝？」
小青點了點頭，希望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著實尷尬。
樊石往後頭走去，說道：「怪我先前暈倒，叫你們兄弟倆光顧著照料我，都不曾吃東西。」
樊石又去煮魚湯了，小青才咬了幾口饅頭，又見法海遞過來一個饅頭。
「幹什麼？」小青叼著饅頭問道。
「你吃不飽。」法海道。
小青沉默許久，手中的饅頭也不啃了，最後惡狠狠盯著法海，道：「我吃得飽！」
法海收回手，神色卻分明說著不信。
小青氣極，又跑去石牆後頭看樊石煮魚湯。
法海看著小青的背影，覺得這一幕極其眼熟，卻不明白，青蛇她的脾氣為什麼越來越大了。FontPackageSwiss
小青靠在石牆上，看著樊石熟練地煮湯，問道：「之前你為什麼說，張老頭死了還好，到最後更難熬？」
樊石往瓦罐下添柴，神色怔怔許久，最後說道：「若是沒有意外，這妖僧沒等到他要等的人，最後東極島不會有一個人，我們沒一個人覺得那妖僧最後能等到他要等的人，可是我們為什麼不尋死？偏等著那妖僧一個一個殺過去？」
小青不由得問道：「為什麼？」
「因為所有人都怕死，沒有人想早死。」樊石道。
小青皺了皺眉，問道：「可你不是說，越到後頭越難熬？」
「是啊。」樊石起身，看著小青道：「倘若你是最後一個死的，整座東極島，連個給你收屍的人都沒有，難道不可怕？」
小青想到那種場面，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覺得實在瘮得慌。
魚湯好了，樊石盛起湯，遞給小青，又盛一碗，說道：「這碗給文德兄弟。」
小青這回沒拒絕，拿過湯碗，走到室桌邊，擺在法海面前，問道：「你要不要？」
預料之中，法海搖了搖頭。
小青餓得狠了，也不管法海，很快兩碗魚湯就被她喝完了。
小青放下湯碗撫著肚子誇樊石，道：「樊大哥，你這魚湯做得真好喝啊！」
樊石揚了揚唇角，道：「青山兄弟喝的慣便好。」
說完，樊石將碗收拾好，拿到後頭去了。
小青一抬眼，便看到法海一雙眸子緊緊盯著她。
「是你自己不要喝魚湯的啊，幹嘛這麼看著我？」小青道。
法海這時垂下眼，默默咽下那句「一個饅頭，你明明就吃不飽」那句話，他此刻明確知道，倘若他真說出這句話，還不知道面前青蛇會發什麼瘋。
「你要說什麼就說好了啊，幹嘛又不說話？」小青皺眉。
青蛇脾氣越來越大了，法海抬眼看她，最終決定還是不要惹她，換了句話，道：「你覺得他做的魚湯好喝還是……金山寺的面好吃？」
小青一怔，隨即湊到法海面前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吃醋啦？」
法海不說話，只默默往後退了退，說道：「不是。」
小青不信，笑道：「你得說是金山寺誰做的面啊，若是別人做的，那就比不過樊大哥的魚湯，若是你做的嘛……你懂的。」
法海垂下眸子，他想說他不懂。
話還不曾說出口，又聽見小青道：「那日，留在廚房的那碗面是你做的吧？」
法海看了眼小青，想起那那時候青蛇死皮賴臉非要留在金山寺的模樣，正午的鐘都敲了一輪了，她還是沒出來，他便在廚房留了一碗面。
過了許久，小青看到法海輕輕地點了下頭。
「那麼，那碗面是留給我的？」小青繼續問道。
法海不說話了，走去後頭幫樊石洗碗。
小青也起身往後頭走去，看著法海的背影，多多少少看出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抽出放在腰間荷包裡的帕子，看著法海的背影笑了笑，人間有句不大好聽的話，叫「好白菜都被豬拱了」，她分明覺得，白菜和豬怎麼看怎麼登對啊，為了法海這個水靈的白菜，她就勉強當回豬又如何？
小青將帕子收回荷包中，看到法海挽著袖子露出一截潔白有力的手腕幫樊石洗碗的模樣，笑得分外蕩漾。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星火和阿笛仔小可愛的營養液∼
小青:法海吃醋啦啦啦啦啦\(≧▽≦)/
第47章
樊石領著小青與法海將東極島的漁村逛了個遍, 等回到他的石屋時,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回到了石屋, 樊石又去做魚湯，法海與小青兩人面對面坐在石桌旁。
法海閉眼念了會經文, 再睜眼時，小青不知怎麼已經挪到自己身邊了。
「青蛇, 你做什麼？」法海啟唇淡淡道。
小青移著石凳，距離法海越發近了，她將腦袋湊過去，問道：「剛才逛了一圈, 你找沒找到那冰蛟藏在哪兒？」
法海搖頭：「沒有。」
「那怎麼辦？他明日就要再殺一人了？我們到時候攔不住怎麼辦？」小青有些急。
「不會。」法海篤定。
這麼肯定？小青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尚不確定, 但能攔住他。」法海淡淡道。
「那我就放心了。」小青拍了拍心口, 正要再問一些，這個時候樊石端著魚湯走了出來, 她立馬住了嘴，笑著端過魚湯，與樊石道謝。
三人圍著石桌，小青與樊石喝著魚湯，法海一個吃著饅頭。
樊石好奇，問小青：「你先前與你兄長說什麼呢？」
小青笑：「哦, 問我兄長婚期是什麼時候呢。」
「婚期？」樊石看向法海, 問道：「文德兄弟要成親了？」
法海看了眼小青，不知道她說這話是何用意，但最終還是沖樊石點了點頭。
「那我明日定得把你們送出去, 總不能再叫你們留在這島上，人家姑娘說不準還在等你回去成親呢！」樊石打趣道。
法海面無波瀾，心中卻震驚，哪家姑娘在等他成親？
看法海依舊淡淡的表情，樊石那注意放到了小青身上，小青一看樊石帶著探究的目光，領悟了，樊石這是找她八卦呢！
看了看法海的臉色，沒有生氣的跡象，小青喝了口魚湯，對樊石笑道：「你別看我哥這麼冷淡的樣子，他其實對我未來嫂子可好了！」
樊石眼中好奇更甚，法海眸子往小青移去，他且看看，她能說出些什麼來。
小青繼續道：「說起來，我未來嫂子的名字，與我還頗有些淵源。」
法海聽到這裡的時候，眉心一跳，不太像聽下去，正要起身往後走，就聽見小青道：「我哥要娶的那姑娘，叫小青，樊大哥，你說是不是頗與我有些淵源？」
樊石笑著點頭道：「是啊，這時緣分呐！」
小青也笑：「對啊，就是緣分啊！」
法海看著這兩個相視而笑的人，身子僵硬，青蛇她真的什麼都敢亂說。
最後樊石收拾碗筷，小青與法海要幫忙，統統被樊石攔下，自己端著碗去後頭洗了。
石桌旁，只留下小青與法海對視。
面對著法海極具威懾的目光，小青有些後悔，這嘴啊，一時控制不住是怎麼回事？
正以為法海又要對自己冷臉，小青準備跑到後頭找樊石聊天，沒想到步子才邁開一步，就聽見法海道：「青蛇，說謊不好。」
小青怔了一會兒，沒聽到法海繼續說教，她扭過身子又湊到法海面前，笑道：「開個玩笑嘛。」
法海認真道：「別開這種玩笑。」
「好的好的，都聽你的。」小青諂媚道。
剛說完話，就見法海移開目光不看自己，小青撇撇嘴，暗道：遲早有一天，我讓你還俗娶我！
等樊石收拾完，他們三人又圍在石桌旁聊了聊東極島的事，最後法海與樊石聊到墓地的事，說到那妖僧已經殺了十三個人的時候，小青望著燈光越來越暗的煤油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樊石和法海都注意到了，兩人停下了談話，最終樊石開口問小青：「青山兄弟，你困了？」
小青強行抑制那個打到一半的哈欠，沖樊石搖搖頭，道：「沒啊，你們繼續說就是了，我在聽呢。」
樊石疑惑，一時拿不准小青到底是困還是不困，正要扭頭繼續與法海說墓地的事，就見法海看向一旁的裴青山，開口道：「困了便睡吧。」
樊石有些驚訝，沒想到這裴文德大兄弟看著對他弟弟是愛搭不理的，沒想到其實還是很疼他的弟弟的嘛！
樊石起身走向不遠處的石床，整理了鋪子，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人住，家裡也小，別說有幾間屋子，就連床也就這麼一張，先前倒是忘了問，你們倆兄弟可還介意與我擠在一張窗上？」
擠在一張床上？小青登時雙眼放光看著法海，笑道：「不介意啊！」
樊石呼出一口氣，這青山兄弟倒還真是不拘小節，不過，樊石眼睛瞟向裴文德時，便看到他的臉色看著不是那麼好，看著裴青山的目光顯得有些嚴肅。
樊石歎氣，能理解，大戶人家的公子，像青山兄弟這樣的不拘小節才少呢。
借著收拾床鋪的名義，樊石走到後頭去拿被子，留下小青與法海站在床前大眼瞪小眼。
小青看著法海不太好的臉色，又看到樊石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確認樊石不會聽到她與法海說的話後，才問道：「你嫌我們三人擠一張床太小了還是不想與別人睡在一處啊？」
法海看著小青良久，歎氣：「男女有別。」
「你的意思是我是女的，不能與你們睡在一處？」小青伸出手指著自己問道。
法海點頭。
「可是，我現在看著是男的啊，樊石又不知道我是女的。」小青說道。
法海一時無言，又看小青嬉皮笑臉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到時候你隔在我與樊大哥中間唄。」
還沒等法海同不同意這個做法，樊石就拿著被子過來了，沖法海與小青笑道：「知道你倆可能不習慣與人一道睡，我便再拿了一條被子給你倆兄弟蓋。」
小青從樊石手中接過被子，往石床上鋪好，笑著對樊石道：「樊大哥，多謝了啊！」
樊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不謝，不過我沒更多的被子了，只能委屈你們兄弟倆一晚了。」
小青笑著擺手，瞥了法海一眼，笑得越發開懷：「不委屈啊，我還挺喜歡呢，這樣多熱鬧啊，我們還能聊聊天呢！」
「對了。」樊石看向小青，說道：「等會青山兄弟你睡中間吧，文德兄弟應該愛清淨，讓他睡裡頭些。」
小青正要點頭，就見法海突然上前，看向樊石道：「沒關係，我睡中間。」
樊石疑惑，怎麼先前看著還不太願意一道睡的裴文德，現在居然主動要睡中間？
小青倒是高興，哼著小曲往走到後頭洗漱去了。
很快法海也來了，小青用手抹去臉上的水珠，沖法海笑得燦爛，還伸手拍了拍法海肩膀，她道：「客官，等你呀！」
法海眉心跳了又跳，她是哪裡學來的這些東西，完全沒個正經樣。
熄了燈後，小青與樊石各蓋一床被子，樊石下意識以為裴文德肯定比較願意與他弟弟共蓋一床被子，便自己蓋著被子陷入酣睡。
法海靜靜躺在兩人中間，趁著黑夜，手中拿著佛珠閉著眼開始默念經文，默念片刻，突然被子蓋一席到了他身上，一隻纖細又溫熱的手橫亙在他脖頸下方，拎著被子一角將被子完完整整地將他蓋住。
很快，他聽見耳畔傳來淺淺的聲音，問他：「你不怕冷啊？」
同樣溫熱的氣息噴在他耳畔，法海忍不住將頭往樊石那處靠了靠。
沒想到小青鍥而不捨，又湊近他再一遍問道：「你怕不怕冷？出家人不打誑語啊，你不能騙我。」
法海呼出一口氣，閉著眼開始默念經文，企圖忘卻旁邊這個女妖的所作所為。
然而得不到回應的小青大概是不滿了，她將法海往回拖了一把，最後道：「你幹什麼？想和樊石睡一處啊？你先前怎麼不說，現在又往他那邊靠？」
法海停了手中撚念珠的動作，睜開眼看向旁邊小青，黑夜迷蒙間，看不清她神色，卻能清清楚楚看到她一雙晶瑩黑潤的眼睛法海默了又默，最終輕聲道：「別說話了，樊石睡了。」
「哦。」小青還算聽話，住了嘴安安靜靜不再動彈，只不過伸出一隻手搭在法海腰間。
法海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輕聲問小青：「你能不能，變作原形？」
「不能！」小青收緊了抱著法海的手，惡狠狠道。
法海這時伸手進被子，想將小青的手從他腰間拿走，沒想到這個時候這青蛇力道倒是大得很，死死抱住他，法海皺眉加大力道，就在將小青手提上來的那一刻，旁邊樊石大概是感受到了這微小的動靜，轉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小青手腕原本被法海提著就要往一旁放去，偏巧樊石動了一動，法海頓時停下了手中動作，小青極快地將手從法海手中抽了出來，繼續抱著法海。
感受到小青在笑，笑得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法海深吸一口氣，壓著聲音威脅道：「你再不鬆手，貧僧就用捆妖繩將你捆起來。」
沒想到，小青毫不畏懼，反倒湊近他，說道：「你想吵醒樊石？」
最終，法海無力地閉上眼，他當然不想吵醒樊石，論不要臉皮，沒人能比得上這青蛇了。
法海不再強行要小青將手放開，只默默撚著佛珠，靜靜合眼默念佛經。
很快，小動作不斷的小青也入睡了，感到旁邊沒了動靜，法海伸手將小青手往旁邊放去，終於沒有一隻手橫在腰間了，法海輕輕吐出一口氣，正要收了佛珠，沒想到下一秒，旁邊青蛇在睡夢中嚶嚀一聲，整個人都靠了過來，這次不只是一隻手橫在腰間了，而是整個腦袋都靠在了胸膛上。
法海身子猛地一僵，手中念珠咕嚕一聲落到被子上，隨著小青微微一動，竟從被面滾落到了地上，一聲輕響後，樊石與小青同時動了一動。
最終，他被抱得更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青:同床get√
第48章
清晨小青醒來, 映入眼簾的是法海一雙漆黑幽深的眸子。
他看著精神不大好, 而且眼中暗含怒火, 小青迷迷糊糊繼續閉上眼，抱緊身旁溫熱的身軀, 又將頭埋進被子裡。
但很快，小青猛地睜開眼, 伸出手在法海腰間摸了一把，確定是法海後，她趕緊收回手，重新對上法海的眼睛。
她倒忘了, 昨天夜裡她好像趁著夜黑風高, 打著膽子還調戲了法海一番, 他生氣了？
小青訕笑片刻，輕聲道：「我忘了, 昨夜與你一道睡的。」
這話一出，法海臉色更難看了。
小青大部分時候還是很識趣的，比如這個時候，她就收回了搭在法海腰間的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她剛一坐起，就見法海收了視線不看她, 說道：「衣裳穿好。」
小青低了低頭看自己, 她這裡衣不是包的挺嚴實的嘛，再一看法海，胸前的衣裳皺皺巴巴, 大概是被她給弄出來的，不過這不能怪她啊，誰叫法海要和衣而睡？
小青拿起一旁的外袍，正要往身上套去，就見樊石坐了起來，背角隨著他做起來的動作往下滑去，露出他古銅色肌理分明的肌膚。
小青由衷感歎：「哇哦，好身材！」
下一秒，厚重的被子往她鋪天蓋地般的襲來，頓時，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小青默默在被子穿好外袍，歎氣，這個絲毫不憐香惜玉的扔被子手法，一定是法海。
樊石醒來也有些懵，看見裴文德的動作後，才恍然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隨即飛快套好外衫，跳下床穿好鞋，撓了撓頭，對被子裡的裴青山道：「真不好意思啊兩位兄弟，我平日不講究慣了，沒嚇著你倆吧？」
小青撥開蓋在頭頂的被子，捋了捋一頭亂髮，沖樊石笑著擺手：「沒事啊，大家都是男人嘛！」
樊石笑著往後邊燒廚的地方走去。
小青將頭髮收拾好，沖法海呲牙，道：「你幹什麼把我蓋起來？」
法海淡淡反問：「都是男人？」
小青一怔，說道：「他不知道嘛，我總不能叫他不自在吧？」
法海不說話了，起身將被子整理好，走到後頭洗漱去了。
小青緊接著跳下石床，剛一抬腳，不知是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要不是扶著石床，她差點就要滑到在地上，站穩之後，小青撿起那差點害她摔倒在地上的始作俑者——一串珠子。
，
上面刻著蓮瓣圖案，有完整的蓮，也有只有幾瓣的蓮，小青沒怎麼看，往懷中一收，這肯定是法海不小心掉的，小青走去洗漱的時候，法海已經收拾好了自己，胸前皺巴巴的衣裳也已經被撫平，小青遞過那一串念珠給法海時，他怔了片刻，才接過念珠，對她道謝，道完謝又拿著佛珠匆匆往前走去，也不看她，小青站在原地皺眉，法海躲她是因為她昨天夜裡嚇著他了？
小青直到洗漱完都陷入到一種自我譴責中，她昨夜是不是不該這麼大膽對法海做這些小動作，畢竟他是個和尚啊！
樊石出去買早點去了，小青有些驚奇，樊石笑道：「早上喝魚湯，怎麼看都不太合適啊。」
小青點頭，目送樊石出了石屋，湊近法海，看著他嚴肅的神色，問道：「你是不是生氣了，因為昨晚？」
法海移開目光，顯然不太願意回想昨夜徹夜未眠的事，他說道：「等會我出去，你與樊石待在這屋子裡。」
小青皺眉：「你是去捉冰蛟妖？」
法海轉著剛剛小青遞給他的佛珠，微微頷首。
「可是根本就探尋不到那妖的氣息啊，他妖力高深，先前在杭州他是故意留下氣息的，但從昨日我們到這裡，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兒，你怎麼找他？」小青擔憂道。
法海這時扭過頭來看小青，神色緩和了不少，道：「不必擔心。」
看到法海有些篤定的模樣，小青開始懷疑，難道探尋不到冰蛟妖氣息的只有她，法海知道他在哪兒？
看出了小青的疑惑，法海收了手中念珠，道：「貧僧同樣探尋不到他的氣息。」
「那你又怎麼知道去哪兒找他？」小青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水又繼續問道。
法海有些後悔，與她說這麼多做什麼呢？他說一句，她能再有十個問題，最後面對小青黑溜溜充滿著疑惑的眼神，法海還是回道：「不能完全確定，但他十有八九會去那兒。」
小青也知道自己問的太多了，但她憋了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那冰蛟妖能完全掩蓋自己妖氣？妖力高強就可以了麼？」
法海深深地看了小青一眼，仿佛看著傻子，小青咽了口唾沫，她問完也覺得有些可笑，掩藏妖力倒是可以，但是無論妖力如何高強，也不能完全抹去氣息啊。
緊接著她就看到法海搖頭道：「他有避塵珠。」
避塵珠？看來是個法寶啊，能掩藏妖氣的法寶，小青眼神一亮，看向法海，期期艾艾問道：「你收了那妖之後，避塵珠能給我不？」
法海這時唇角微勾，看得小青心頭一顫，然而下一秒就聽到法海說道：「不能。」
小青撇嘴，起身說道：「你帶著我一起去唄，避塵珠就算不給我，讓我看看也是好的啊。」
法海搖頭，堅持不帶小青。
這時樊石拿著幾個饅頭開了石門，聽見了剛剛小青說的話，問道：「你們要去哪裡，看什麼？」
小青順勢拉著法海，沖樊石笑道：「我哥哥說想出去看看東極島的風光呢，我們很快回來，到時候你再送我們過海灣，怎麼樣？」
樊石沒什麼意見，只提醒道：「不過你們轉轉就回來，不然到時候晚了，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呢。」
小青點頭，拉著法海往外走，看著樊石笑道：「樊大哥你放心吧，我們很快就回來。」
樊石點頭，又有些不放心，放下幾個饅頭，問道：「要不還是我帶你們走走吧，你們對東極島不熟，若是轉不回來怎麼辦？」
「哎呀放心吧，我哥哥認路可厲害了。」小青扯了扯法海袖子，看向法海問道：「是吧？」
法海看著樊石，對著他探究的目光，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小青拉著法海往外走去，很快樊石又跟了出來，手中拿著兩個大饅頭，往他們一人手中塞了一個，說道：「就算是要出去逛逛，也不能餓著啊。」
法海微微頷首，道：「多謝。」
樊石回道：「客氣。」說完就回了石屋。
石屋門關上的那一刻，法海極快地撤扯回了自己的袖子，看向小青，嚴肅道：「為什麼跟出來？」
小青拿著饅頭，難得神色認真，眼神動都不動，只管看著法海，道：「我擔心你啊。」
法海喉頭一滯，說不出指責的話來，最後拿出一張符紙，遞給小青。
小青沒接，看著明黃紙上畫著的朱砂畫符，問道：「這時做什麼的？」
法海手停在小青面前，他道：「隱藏你的妖氣。」
小青登時睜大眼睛：「原來你居然有辦法能隱藏妖氣！」
法海點頭，說道：「不過這只能隱藏一時。」
小青撇撇嘴，道：「那還是避塵珠厲害，到時候你給我玩一會兒唄，我很快就還給你，好不好？」
鬼使神差，法海點了點頭，點完頭，他整個人都怔住了，猛地收回拿著符紙的手，又有些不知道手該往哪裡放。
小青高興極了，手中拿著饅頭高興地轉了個圈，最後拿過法海手中的饅頭，背對著法海，咬了口自己的饅頭，含糊不清道：「你給我貼在後頸吧，我自己貼不好。」
法海這才抬手，將符紙貼在小青後頸，貼到最後，突然被一根細細的線擋住了，法海挑開那線，聽到小青「誒」了一聲，也沒在意，將符紙貼好，然後又將手放下，往前走去。
小青跟上法海，將一個饅頭遞給他，問道：「你剛剛弄我鏈子做什麼？」
鏈子？法海下意識往小青後頸瞥了一眼，問道：「鏈子？不是繩子？」
小青瞪法海一眼：「不是普通的繩子，很重要的。」
法海點頭，沒問小青那繩子有多重要，只回答她先前的那個問題，說道：「之前為了將符紙貼得平整些，才動了你的……鏈子。」
小青點頭，沒在意，將最後一口饅頭咽下，問法海：「我們去哪兒啊？」
法海只往前走著，越走越偏僻，經過一個懸崖，小青往下一看，底下是翻湧的海浪，日頭從海平面緩緩往上升，金色的光輝灑在海面上，一閃一閃，海浪隨風翻湧，將金光擊得細碎，細碎卻依舊散發著耀眼的光，小青看向法海，只見他眼中同樣閃爍著明亮的光。
她忍不住捂著心口，感歎，她眼光是真的好啊！
小青停下腳步認真看海，她見識過峨眉山的清淨，也見識過杭州城的繁華，今日倒是第一次領略海的壯闊，她不免有些走不動路，早知清晨的海景會這麼美，她該早些起來帶上法海一道來看日出的。
法海回頭看小青停下了腳步，看著遠方一輪紅日緩緩升起，他停下了腳步，還有時間，她要看看海，也不是不可以。
「法海，捉到那妖之後，我們再留一晚吧，看完日出再走怎麼樣？」小青看向法海問道。
「好。」
小青心中又是喜悅又是震驚，法海他居然，同意了！
法海這時轉身走了，道：「跟上。」
小青跟上法海，原本以為他要在崖邊等那冰蛟，畢竟這妖的確是生活在海中。
沒走多久，法海就停了下來，小青定睛一看，竟然是墓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隨溪和阿笛仔的營養液呀∼
第49章
「你覺得他藏在墓地？」小青疑惑地問法海。
畢竟這妖是個冰蛟妖, 旁邊就有海, 他們這些妖雖然化形後與人類一般無二, 但是血液裡流淌的歸屬感是什麼也消除不了的，比如她總想占山為王, 這冰蛟妖又為什麼會委屈自己藏身墓地？
法海搖頭：「不是藏身之處，不過倘若貧僧猜測沒差錯的話, 他會來此處。」
法海說完，便往墓地深處走去。
小青跟上法海，眼神掠過張老頭的墓地，歎了口氣撇開眼繼續往裡頭走去。
越走進墓地深處, 一塊塊木質墓碑上的字就越發模糊, 最後法海走到最深處, 借不遠處的參天大樹掩住身形。
小青也走過去，緊緊挨著法海, 悄聲問道：「他什麼時候來？」
法海搖頭：「不知，且等著吧。」
小青點頭，安安靜靜靠在樹幹上，不說話了。
法海過了一會兒，稍稍離小青遠了些，然後繼續盯著遠方, 等著冰蛟妖過來。
沒想到小青一把將他抓了回去, 笑嘻嘻道：「你離我這麼遠，這樹可不夠擋我們兩人的，你被看到了, 那冰蛟妖不來怎麼辦？」
很有道理，法海不再往外挪去，靠著小青，又問道：「你能不能化作原形？」
這話聽著很熟悉，小青猛然想起昨天晚上法海也說過這樣的話，她湊近法海，仔細辨別他的神色，問道：「幹什麼總叫我變回原形，你怕我？」
法海很快道：「沒有。」
「你怕什麼啊，出家人反正不近女色，況且我還記得你之前說的，我在你眼裡連女人都不是吧？」小青說道。
法海不說話了，他低頭看了小青一眼，只見她叉著腰又撇著嘴，將囂張與委屈這兩種八竿子打不著的情緒極其奇妙地結合在了一起，很快他移開眼，這青蛇太奇怪，還是不看為好。
法海移開目光盯著遠處，小青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心思逗法海，畢竟這回的妖還是很厲害的，她打不過也不能在這時候搗亂啊！
等了近半個時辰，遠處突然出現一個身影，緩緩往墓地走來，逆著光看不清神色，但能確定，是那冰蛟妖。
小青瞬間瞪大了眼，法海猜的果然不錯，冰蛟妖果然會來這裡，她下意識屏住呼吸，用手肘捅了捅法海，看向法海。
只見法海這時雖盯著遠處，卻好似沒有看到那冰蛟妖一般，目光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麼，小青皺眉，他怎麼會在這個發呆？
不得已，小青輕輕叫道：「法海？」
法海這時猛地回神扭頭看向小青，輕聲問道：「怎麼了？」
「他來了啊，你看見沒？」小青有些急。
法海這時猛地回神，雙目如炬盯著遠方緩緩走來的冰蛟妖。
小青有些擔憂地看著法海，難道是因為昨天沒睡好？法海居然會在捉妖的時候走神，真是奇怪……
冰蛟妖越走越近，小青屏著呼吸一動不動，生怕被他發現，不往這處走來，相比之下，法海倒是自如得很，靠在樹幹上，也不看冰蛟妖，只盯著不遠處一塊墓碑看著。
小青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塊墓碑，很普通的木牌，立在很多一樣的木牌中間，這塊地方的墓碑，大概都是很早立下的，被風雨侵蝕地破破爛爛，上面的墨蹟也早已消失。
不知是誰的墓，那冰蛟妖最後停在了那塊墓碑前，伸手撫著破破爛爛的木牌，小青心裡一緊，生怕他一個用力，那木牌就碎了。
很快，小青就發現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了，那冰蛟妖行事狠厲，但是他宛如寒冰的臉上此刻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柔和，他撫著那塊木牌，像是撫著珍寶，而後微微笑道：「大哥，他來了。」
小青心頭一怔，看向法海，只見他目無波瀾，只盯著冰蛟妖看著，小青盡可能小心地呼出一口氣，那妖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法海，法海對他做過什麼？或者說，法海對他口中的大哥，做過什麼？
況且，這修為高深的冰蛟妖，為什麼對著島上一塊墓碑叫著大哥？
小青疑惑重重，最後盯著冰蛟妖繼續看，這妖此刻化著的不是法海的模樣，看著像是個清冷少年郎，但是眼中憤怒與柔和並存，怎麼看都像是魔怔了一般。
冰蛟妖繼續道：「他不知道我在哪兒，我也不會讓他找到，每日正午，我殺一人，清晨便來祭拜你，可好？」
說罷，他又化作法海的模樣，拿下套在手腕上的念珠，這串念珠看著絲毫不特別，可是沒過一會兒，念珠上的小孔又慢慢滲下血來，小青仔細看著冰蛟妖的動作，他畫了一朵……蓮花？
小青猛地想起昨天，冰蛟妖在樊石門前，留下的那朵血蓮花，這血，是張老頭的血？
為什麼，他用張老頭的血祭拜他的大哥？隨著念珠中最後一滴血落到地上，冰蛟妖滿眼猩紅收回那串念珠的動作，小青猛地想明白了，他正午時分殺一人，又在清晨用昨日殺人之血祭拜他所謂的大哥，然後等到正午，又開始新一輪的殺戮。
法海好像什麼都知道了，小青看了眼法海，只見他雖然神色肅穆，卻不見驚訝，相比之下，自己實在太大驚小怪了些，小青忙收拾好自己臉上的神情，重新看向冰蛟妖。
只聽他道：「等我殺完這島中所有人，就將那和尚殺了，抽幹他所有的血，拿來祭拜大哥你，可好？」
沒有回應，只有島中呼嘯而過帶著微微鹹味的海風，冰蛟妖突然抬眼往這參天大樹處看了一眼，小青瞪大了眼，一動不動，很快便見他收回目光，往整片墓地掃了一眼，道：「忘了說，這和尚大概又尋來個幫手，千年前，我們二人敵不過他與另一個和尚，如今，他竟然沒找和尚，找了個蛇妖來幫忙，我找不到那個殺你的和尚，不過，殺了這個倒也是好的！」
千年前？聽到這話，感覺到法海身子一僵，小青抬眼看向他，心中滿是疑惑，千年前，法海還沒出生呢，這冰蛟妖是認錯了人，還是腦子已經不大清醒了？
小青此刻腦子被疑惑充滿，連帶著冰蛟妖那句「等我將那和尚殺了，再將那青蛇妖也一併殺了」都不能叫她感到害怕。
冰蛟妖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最後大概是說累了，坐在墓碑前終於不說話了。
太陽漸漸升到上空，直直照下來，很快，就要到正午了，小青抬頭看了眼半空的太陽，刺目得很，她趕緊收回目光，看向冰蛟妖，只見他在這時起身，抬腳在地上抹了幾下，又拍了拍白色僧袍上沾染的塵土，勾唇笑了笑：「今天，殺誰好呢？」
小青眉心一跳，扭頭去看法海，想與他說這冰蛟妖要去殺人了，恰逢法海扭頭，兩人便結結實實撞上了，她的唇劃過法海下巴，兩人俱是一怔，小青大腦一片空白，她要和法海說什麼來著？
一陣微涼的觸感過後，法海看向面前呆呆愣愣的青蛇，歎了口氣，道：「你留在這兒別動。」
說完，飛快掠出樹幹，攔住了要往村子裡去的冰蛟妖。
小青摸了摸唇，儘量讓自己心思放在冰蛟妖尚上，只見冰蛟妖在見到法海後，眼中劃過極大的震驚，顯然是想不到法海居然在這裡，震驚之後，眼中滿是怒火，小青站在樹後，感受到寒氣襲來，她看了看法海，只見他波瀾不驚，拿出了金缽。
小青抱緊了胳膊，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出去，照理說，他們倆打起來了，她得出去幫法海，但是法海又說讓她不要出去，那麼她到底，要不要出去？
小青這廂還陷入糾結中，墓碑前的冰蛟妖卻已經手持利器，拿著一把寒氣四溢結滿冰晶的長劍，劍鋒指著法海，恨聲道：「沒想到，你居然找到我了，既然如此，那今日便用你血祭我大哥！」
法海淡淡沒有表情，一手拿著金缽，一手拿著禪杖，靜靜看向冰蛟妖：「千年前，貧僧收你兄長，你知道是為什麼，既如此，又何必執念至此？」
「我便是有執念又如何？千年前你們殺我兄長，如今我要取你性命，有什麼不對？」冰蛟妖目眥欲裂，兇惡道。
小青捂了捂眼，他居然頂著法海的臉做這麼醜的動作，實在是沒眼看。
「若非你兄長造下殺孽，貧僧又怎麼收他？」法海這時淡淡道。
冰蛟妖依舊那劍指著法海，不過卻收了臉上憤怒的神色，宛如換了個人一般，問道：「我今日也不一定要你死，不過，要是你能告訴我那過江尊者在哪兒，我便放過你！」
法海沒說話，只迎著那劍鋒走去，就在劍鋒入胸膛的那一刻，他用禪杖一把揮開冰蛟妖的劍，道：「千年前，你兄長本該入缽，過江尊者本無意殺他，最終你兄長魂飛魄散，過江尊者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是嗎？」冰蛟妖冷笑，看向法海：「所謂的懲罰，是什麼？就算有什麼懲戒，最終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過江尊者吧？」
法海歎氣，看著冰蛟妖：「無論他最終會如何，看的都是他的造化，而你兄長千年前已經逝去，你又為什麼千年後造下殺孽？」
「為什麼？」冰蛟妖仰天笑，「因為我不是你們這些無情無欲的神佛，我千年前不過是個小妖，你們殺我兄長，當時我敵不過，如今我自然要來尋仇了！」
法海皺眉，眼中迸出肅然神色：「既如此，那便只能收你入缽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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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心\(≧▽≦)/
第50章
冰蛟妖一聽法海要收了他, 嘴邊倒是綻開一個笑, 露出獠牙, 沖法海道：「你收我？不如將我殺了如何？就如千年前過江尊者殺我兄長一般！」
法海皺眉，低聲道：「阿彌陀佛。」
法海拿起禪杖朝冰蛟妖手中的劍襲去, 禪杖觸到冰劍的那一刻，冰蛟要猛地抽回冰劍, 一個迴旋之後揮劍朝法海面門刺去。
法海傾身躲過冰蛟妖那一劍，收緊手中禪杖，口中念念有詞，禪杖周身便浮空圍著金色經文, 他一腳向後, 飛身而起再度拿著禪杖擊向冰蛟妖。
冰蛟妖尚揮劍往法海刺去, 沒想到一時不防被法海躲過，泛著金光的禪杖襲來, 他忙退身迴旋躲過禪杖的攻擊，然而卻沒能躲過，腰間還是被重重一擊，他悶哼一聲，低頭看著汩汩流出血的傷口，而後握緊手中劍, 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劍身寒氣更甚。
寒劍之上，寒氣四溢，劍鋒上點點冰晶, 冰蛟妖飛身揮劍向法海，帶起一陣寒風，橫劈向法海腰間。
法海這時收了金缽，拿起金色符紙，迎著寒氣，默念符咒催動符紙浮於半空，禪杖周身的金光連向符紙，築成金色的網。
法海專心催動法咒，直面迎著寒劍不能動搖，小青眼見著那把劍就要劈上法海身子，他卻沒動，仍舊在催動符紙。
這時候怎麼還能聽法海的話躲在樹後面不動…？小青化出青虹劍，往他們二人中間飛身而去，她用盡氣力揮劍擋住冰蛟妖抄法海襲去的寒劍。
寒劍距離法海只一寸了，來不及擋了，小青聚力，青虹劍脫手而出，劃過一道青色光芒，終於，在寒劍沒入法海身體之前擋住了。
寒劍一偏，往空出刺去，然而劍風還是劃過法海腰間，隨著衣裳撕裂的聲音，他腰間破了個口子，血卻沒流下來，傷口結起冰晶，冒著寒氣。
小青整條手臂發麻，她揮了揮手，皺眉看向冰蛟妖，只見他雙目沉沉盯著自己看，眼中一片晦暗，殺氣四溢。
小青往後退了兩步，她拼盡全力，只不過能讓他手中劍偏一偏，由此可見，這冰蛟妖有多強，法海正在織他那個捉妖的網，肯定無心管她，青虹劍又不在手中，她該怎麼辦？
小青手心冒汗，往後退了兩步便不能再退了，她低頭一看，地上有隱隱血跡，她現在靠著的這塊墓碑，是這冰蛟妖兄長的？
不遠處冰蛟妖飛身過來了，舉著劍，捆妖繩又在法海那兒，小青屏住呼吸緊緊注視著那把寒劍，在劍揮向自己的那一刻，化作原形扭身往一旁閃去。
冰蛟妖顯然沒想到還有這種打法，手中力道來不及收，一劍便劈向那塊木牌。
躲過那一劍後，小青又化作人形，縱身一躍，往青虹劍處躍去，一把拾起地上上的青虹劍，挽起一個劍花，迎面看向冰蛟妖。
只見冰蛟妖滿眼不可置信，那塊木牌應聲而倒，他扭頭看向小青，眼中怒火滔天，挽劍帶起寒風，沖小青擊去。
小青拿起青虹劍，幾個回合後，她虎口發麻，這冰蛟妖劍術奇詭，她不是他的對手，勉強擋住寒劍的一擊後，小青看了法海一看，只見他飛身至半空，飛快往冰蛟妖襲去。
一杖擊中，冰蛟妖往後倒去，口吐鮮血，小青松了口氣，看向落地的法海，問道：「能收了嗎？」
法海還不曾說話，也不知那冰蛟妖從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撐著劍起身，劍鋒滿是冰晶，寒氣此刻從劍鋒處溢了出來，直逼小青。
冰蛟妖不知哪裡來的力支撐著他，劍氣如虹，動作快如閃電，劍招也都看不清楚，小青捏緊手中青虹劍，顯然敵不過，但她只能一戰。
寒劍帶著鋒利劍氣，直逼心口而來，小青緊緊盯著寒劍，一手擋住法海，一手將妖力注入青虹劍中，揮起青虹劍擋向冰蛟妖的奮力一擊。
青虹劍沒有如約擋住寒劍，一聲萬鈞利器碰撞的聲響後，小青看到法海的禪杖擋住了冰蛟妖的寒劍。
冰蛟妖不死心，抽回寒劍後又側身往小青襲來，小青有一瞬間的愣怔，這冰蛟妖之前敵對的不是法海麼？口口聲聲要殺的也是法海，怎麼現在這般針對她？就因為那個墓碑破成了兩半？
寒劍帶著鋒利劍氣劃過的時候，小青還正提著青虹劍想問一句「你為什麼突然針對我」，只有一瞬，就會被寒劍劃破腰間，來不及擋了，小青閉上眼，或許在寒劍劃破自己身子的那一刻，恰逢冰蛟妖往前，青虹劍能將他擊倒。
小青握緊青虹劍默默等著這一刻的到來，然而疼痛也沒有如約而至，一雙溫熱的大手挽在她腰間，將她提起往一旁挪去，隨著劍鋒劃破皮肉的聲音，小青猛地睜眼，看到靠在自己身上擋住一劍的法海，她伸手摸向他腰間的傷口。
入手是一片冰涼黏膩，小青抬手一看，滿手的血與寒冰。
輕輕推開法海，小青揮劍朝冰蛟妖刺去，冰蛟妖這一擊用盡妖力，小青此刻一劍刺入他身子，他便倒在地上，口吐鮮血，他渾身一片血肉模糊，卻撕心裂肺地邊咳血邊笑道：「來啊，殺了我，你這和尚不是要收妖嗎？我偏不讓你如意，千年前你們殺我兄長，如今也要殺我！」
小青提著劍，怔怔看向法海，她還是不明白，這冰蛟妖說的千年前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那冰蛟妖又道：「和尚，你殺了我不過入輪回曆幾世劫，讓若這妖殺了我呢？你收是不收？我看你這般在意她，一千年過去了，我還是敵不過你，不過如今倒可以讓你嘗嘗失去在意之人的滋味！」
小青皺眉，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若殺了我，你收是不收！」
冰蛟妖話音剛落，小青便覺身子不受控制一般，竟手提青虹劍，往冰蛟妖脖子間抹去。
小青瞪大了雙眼，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
眼見著青虹劍就要刺入冰蛟妖的喉嚨，小青咬緊牙關想將劍收回卻無論如何都辦不到。
她想叫法海，張了張嘴卻一點聲響都發不出，只能看著手中青虹劍往冰蛟妖的喉嚨刺去。
就在青虹劍沒入冰蛟妖喉間的那一刹，小青緊緊閉上了眼，她沒辦法，她恐怕真要殺了他了。
短短一瞬，小青腦中千回百轉，這冰蛟妖死在她劍下，她若說當時自己不受控制了，法海會不會信她，他會放過她，還是真的收她入缽？
想像中的青虹劍刺入皮肉的觸感並沒有到來，一瞬間後，她整個人都動彈不得了，她被捆了起來，手臂一麻，整個人都脫力了一般，青虹劍掉落到了地上。
隨著「哐當」一聲清脆的響聲，小青睜開眼，先是看了看冰蛟妖，只見他滿眼不可置信，這不可置信中又透著絕望。
至於自己，小青低頭看了看捆住自己的捆妖繩，雖然被捆住了，整個人倒是輕鬆了很多，終於，法海還是找到了辦法，讓她不必殺了這冰蛟妖。
小青突然有些想笑，她將捆妖繩給法海，原本是想他用捆妖繩將這冰蛟妖捉住，沒想到這捆妖繩最後捆的竟然是自己。
今天經歷的這一切實在太刺激，緩過來之後，小青只覺得手腳無力，整個人都往後癱去。
法海接住了她，一隻手搭在她腰間，問道：「現在，能控制住自己了？」
小青點了點頭，忙又說道：「不過捆妖繩先別鬆開，我怕等會又被控制住！」
法海點頭，眼底竟然能看到些許笑意，小青正震驚，又見法海看向倒在地上的冰蛟妖，眼中肅然一片，問他：「心口的冰，如何除去？」
冰蛟妖這時笑道：「我死了，你們也不會知道那些人心口的冰如何除！」
「不過，你倒能說說，究竟怎麼找到這兒的？你怎能確定我會來墓地？」冰蛟妖反倒問起了法海。
小青瞪眼，這妖真是不要臉，法海問他的話他不回答，反倒還有臉問起法海怎麼找到他的！
另小青更沒想到的，是法海居然回答了他，法海道：「貧僧本不確定，不過昨日來墓地，看見一破敗墓碑前，隱約有血跡，幾樣血跡各不相同，便猜測那是你所謂兄長的墓，你殺了人之前會來這處。」
「我殺人之前，你如何得知？」冰蛟妖這時說話聲音已經極輕了，卻仍舊不死心問法海。
「你在樊石門前留下的血蓮花，你可還記得？下午安葬張老頭時，你兄長墓前沒有張老頭的血。」法海這是拿出了金缽，如此說道。
冰蛟妖緩緩閉眼，有氣無力道：「居然是這樣，一千年過去了，我還是敵不過你……」
小青看著冰蛟妖身下一片血紅，緊閉著眼又氣息微弱，她看向法海，道：「捆妖繩解了吧，我將青虹劍收了。」
法海看了冰蛟妖一眼，妖力確實所剩無幾，他便抬手將捆妖繩從小青身上解了下來。
捆妖繩被解下後，小青抬腳往冰蛟妖處走去，彎下腰去撿青虹劍，青虹劍上有些許血跡，是那冰蛟妖的，小青一手掏出帕子，一手去拿劍。
就在這時，冰蛟妖突然睜眼，一手撐著地身子浮起，右手化爪鎖住了小青時喉嚨。
喉嚨被鎖，不過冰蛟妖此時妖力所剩無幾，緊緊掐著她，也不過如同普通人一般，只是脖子被掐著，著實難受的很，小青用劍柄一把擊向冰蛟妖的手。
冰蛟妖的手很快便離開了小青的脖子，可是不知怎的，他竟然緊緊攥著小青脖子間掛的繩子，力道莫名大了起來，繩子斷了。
冰蛟妖倒在了地上，抬眼看向手中掛著一個木珠的繩子，他殺不了這青蛇，一時焦躁，竟揮手將手中珠子往遠處一扔。
看到青蛇臉上震驚憤怒的表情，冰蛟妖笑著閉上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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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小青眼見著那個自己放了一千年的珠子飛了出去, 墓碑林立, 不知道掉落在哪裡, 她一手攥緊帕子，也不管青虹劍, 將劍往地上一扔，就往遠處跑去。
法海看了眼小青的背影, 又收回目光，拿出金缽，看著地上的冰蛟妖，問道：「那些人心口的冰如何除去？」
冰蛟妖這時睜開眼, 邊咳邊笑道：「倒是有一人能消, 只不過, 他千年前被你的好師弟過江尊者殺了啊！哈哈哈哈哈……」
法海神色一凜，良久, 道：「何必執念至此，你兄長本該被收，過江尊者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冰蛟妖看著在陽光下閃著萬丈光芒的金缽，眯了眯眼，艱難道：「這是要收我入缽？和尚，問你最後一件事, 過江尊者是不是還在受罰？」
「是。」法海握緊了手中禪杖, 看了眼遠處忙碌走動低著頭不知在找什麼的小青。
「那就好。」冰蛟妖扭過頭去看那塊劈成兩半的木牌。
一瞬間後，一陣輕柔又無法抗拒的力道將冰蛟妖收入缽中，但是內丹被撕裂的痛苦很快傳來, 金缽，毀其內丹除其殺孽。
冰蛟妖閉著眼，宛如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說：「千年前的恩怨，我死了也結束了吧，那過江尊者是不是也快結束懲戒回大雷音寺了？」
法海沒說話，既然是懲戒，自然會有劫數，若過不了這劫數，又談何回大雷音寺？
小青找了許久仍沒找到那顆木珠，之前明明看到冰蛟妖是往這處扔的啊，怎麼怎麼找都找不到？
她有些洩氣地直起身，看了眼法海，只見他一手舉缽一手拿禪杖，旁邊原本躺著冰蛟妖的地方空空蕩蕩，他被收到金缽裡了。
「法海，你快來幫我找個東西！」小青沖法海招了招手。
法海沒說話，但是卻往小青走去，問她：「找什麼？」
小青歎氣：「一個木頭珠子，用一根繩子串著的，之前被冰蛟妖往這邊扔了過來，明明就是在這兒，但是我就是找不到。」
法海低著頭，開始找小青說的那顆木頭珠子。
墓地上皆是黃沙，極有可能被埋到了黃沙裡，法海往左邊找去了，小青便往右走，伸手扒拉著地上的黃沙，過了好久，手心上滿滿皆是黃沙之後，她終於找到了那顆珠子，連帶著繩子都埋到了黃沙底下。
小青抽出繩子，看著那顆珠子，呼出一口氣，總算找到了，她轉過身子看向依舊低著頭認真幫她找東西的法海，喊道：「不用找啦，我找到了！」
法海聞言，直起身子往小青走去。
小青這時看著斷了的繩子，皺了皺眉，這根繩子，她用了五百年呢，自從能化形後，便將珠子用這根繩子串起來掛在脖子上，沒想到，今日居然被冰蛟妖給扯斷了！
法海剛一站定在小青面前時，小青便拎著繩子給法海看，恨聲道：「那冰蛟妖著實可惡，竟然將我的繩子扯壞了！我戴了五百年呢！」
法海原本神色淡淡，聽到小青說道戴了五百年才抬眼往珠子上瞄了一眼。
一顆佛珠，隱隱有光華流轉，最重要的是，上面刻著一瓣蓮。
法海瞳孔猛地一縮，接過珠子低頭看著，腦中光影流轉，劃過一千年前的場景，被小牧童救了的白蛇，被捕蛇人丟在一旁奄奄一息的小青蛇。
良久，他沉聲問道：「你這是哪裡來的？」
小青道：「一千年前就有了啊，姐姐說我找她的時候口中就銜著這顆珠子。」
法海收緊手中的珠子，一時間眼中盡是複雜神色。
「你既然拿了我的珠子，不如你找根新繩子將它串好再給我，怎麼樣？」小青問道。
「好。」
小青有些意外，法海竟然真的答應她了，況且答應得還這麼快，她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笑道：「我要好看些的繩子，這個不好看。」
法海又是點頭。
小青一時高興，伸手往法海腰間掐了一把，繼續笑道：「你怎麼突然這麼好？」
原本不碰到他腰還好，一碰才發現一片冰涼之下，是一片血污，小青看著法海，忙抽出帕子，就要往法海腰間按去。
法海一手擋住小青的手，抬眼道：「沒用的，血沒有往外流。」
小青停下了手，皺眉看著那處傷口，問道：「冰蛟妖可說了消除這冰的法子？」
法海搖頭：「不曾。」
小青正著急要問那怎麼辦，就又聽到法海道：「到時候貧僧去南海一趟。」
南海？觀音娘娘住的地方，冰蛟妖先前又說什麼千年前的事，法海是個得道高僧沒錯，可是他活了千年嗎？他不是才過而立嗎？她打探法海的時候，明明記得是這樣啊，俗名裴文德，明明家住京城，可是不知怎的來了杭州城當起了和尚……
小青望著眼前的法海，突然覺得他掩在一片迷霧之後，她原本以為自己瞭解了法海的家世背景生平經歷，可如今看來，卻不是這一回事，他到底，有什麼樣她不知道的身份？
很快，小青便收回自己的思緒，管他是誰呢，反正他現在站在自己眼前就好了，而且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去了冰蛟妖的冰，不止是法海腰間的，杭州城裡還有好些人等著他們救。
法海這時說道：「貧僧即刻便去南海一趟，你將冰蛟妖已收的事告訴村民們，明日日出前，貧僧便會過來。」
法海說完，收了小青那顆佛珠，便往海灣處走去了。
小青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越發覺得不論法海是誰都沒關係，他還記得與自己的日出之約，這大概是這次東極島之行最愉快的事了。
她撿起一片血污旁的青虹劍，下意識拿起帕子想要擦拭乾淨的血污，就在帕子碰上青虹劍的那一刹，她趕緊停了下來，看了看手中的帕子，這是要送給法海的啊，還好停下了，不然這繡了一晚上的帕子拿去擦劍……小青搖了搖頭，趕緊帕子往荷包中一放，重新拿出一方白色的帕子將青虹劍擦拭乾淨了，收了劍，她便抬腳往樊石家走去。
正午剛過沒多久，小青剛走近樊石的石屋時，就見他眉頭緊鎖開了石門往外走去，方向是海灣。
小青趕緊跟上，拍了拍樊石後背，說道：「去海灣嗎？」
樊石扭頭，見只有這裴青山一人，裴文德不見蹤影，眉頭皺的更深，問道：「你兄長呢？」
還不等小青說什麼，樊石便急道：「原本我還放心你們倆出去，以為你們很快便回來，沒想到你二人不知道走去哪兒了，我一直尋你們快到正午，問了他們，都不見你們人影。」
說完，樊石歎了口氣，顫著聲音問道：「你兄長……是不是？」
「沒有。」小青擺了擺手，沖樊石道：「樊大哥你放心吧，我哥沒事，先回去一趟，明天前會過來的，至於那妖僧，我哥將他收了，你就放心吧，往後沒有妖會來殺人啦！」
樊石怔愣許久，才問道：「你說，文德兄弟收了那妖僧？」
「啊。」小青撓了撓頭，「之前怕你害怕，就沒與你說，那妖僧等的人，就是我兄長。」
「那文德兄弟沒受什麼傷吧？怎麼走了留你在這裡？」樊石有些擔心地問道。
小青邊走邊對樊石道：「收了點傷，那妖挺厲害，傷口上結的冰消不了，我們來東極島，也是因為昨天清早那妖去杭州城作祟，我們才跟過來的。」
「難怪，今日正午沒有風也沒有雨，原來，是文德兄弟收了妖！」樊石激動道。
「是啊，往後你們就不用害怕了，他已經被收了。」小青停下了腳步，看著海灣處站著的幾個人，沖樊石道。
等人都到齊了，眾人面面相覷，今日所有人都到齊了，眼中再移向唯一的外鄉人小青時，有人面露遺憾，也有人臉上掛著竊喜，小青眯了眯眼，都以為法海死了？
這時村長上前，對小青歎道：「你兄長……」
樊石打斷：「文德兄弟沒事，大家聽我說，這妖僧已經被收了，收妖的，便是文德兄弟！」
眾人一片譁然，顯然是沒有想到，那個少年郎竟然能將那妖力無邊的妖僧給收了。
「他是道士嗎？怎麼會收妖？」
「是啊，沒想到他居然是來收妖的，難怪今日正午無風無雨，原來那妖僧被收了！」
「我們還得多謝那位兄弟呢，要不是他，過不了多少時間，咱們這島中就沒人了！」
……
這時村長問小青：「你與你兄長可謂是我們島中的大救星啊，我們可得好好謝謝你們，不過……你兄長呢？」
「我兄長他離開東極島了，他受了點傷，沒法除那妖的冰，去另尋幫手了，再將杭州城那些人醫好了，會回來一趟。」小青答道。
「幫手？」樊石有些疑惑。
小青沒說是觀音娘娘，不知道自己要是說了會不會嚇到這些東極島民，最後她支支吾吾道：「就是……他一個前輩，收妖也很是厲害的。」
眾人一個個走來和小青道謝，小青擺手，有些尷尬，說道：「妖是我兄長收的，他明早之前回來，你們要道謝就與他說吧，我先走了啊。」
說完，小青拉著樊石，說道：「我有些餓了，回去你給我做個魚湯可以不？」
樊石當然點頭，與眾人道別後，領著小青回了石屋，燒好魚湯端到小青面前。
早上只吃了一個饅頭的小青現在早就餓了，端起魚湯喝了好幾口之後，聽見樊石問道：「青山兄弟，你兄長不會真的是道士吧？」
小青一口魚湯差點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去，她放下手中的碗，問樊石：「你為什麼覺得，他是道士啊？」
「看著仙風道骨的，又能收妖，不是道士是什麼？」樊石道。
小青笑了笑，回道：「和尚啊，沒想到吧！」
樊石怔了許久，才問道：「和尚？那那個小青姑娘是怎麼回事？」
小青笑得開懷，隨口道：「還俗不就好了。」
第52章
南海紫竹林。
紫竹林外的兩位童子在看到法海的那一刹, 紛紛露出驚訝神色, 只不過很快回過神來, 問道：「尊者你怎麼來了？」
法海微微頷首，算作示意, 說道：「貧僧找觀音大士有事。」
「好。」其中一個小童轉身往紫竹林裡頭走去，說道：「我去與觀音大士說一聲。」
還剩下一個小童, 看著法海腰間的傷口，瞪大了眼，問道：「尊者，你受傷了？」
「是, 受了些傷, 有一冰蛟妖作祟。」法海開口說道。
很快, 那個進了紫竹林的小童就出來了，對法海說道：「尊者, 觀音大士叫你進去。」
法海進了紫竹林深處，觀音坐在不遠處，看著他，笑得慈悲，問道：「法海可是有麻煩了？」
法海點頭：「是，有一冰蛟妖作祟, 他冰封的傷口, 弟子不知該怎麼做。」
觀音點頭，顯然是什麼都知道了的模樣，她道：「千年前的冰蛟妖？與過江尊者頗有些淵源吧？要說去他那冰也簡單, 過江尊者殺的那火狐精就能去，如今要消除倒有些麻煩。」
法海聞言，皺了皺眉，問道：「那該如何？」
「九陽觀的九陽道長，倒是有辦法。」觀音說道。
見法海神色沉沉，觀音歎氣：「法海，避塵珠，你準備如何處置？」
法海神色一怔，猛然想起之前答應收了冰蛟妖之後將避塵珠給她看看，現如今卻到了紫竹林。
法海不說話，觀音更是歎氣：「先前過江尊者不讓人省心，你卻是一直叫我放心的。」
法海抬眼看了觀音，他自己也摸不准，他原以為青蛇不過是跟著白蛇來杭州城報恩，卻沒想到，那顆佛珠，竟然會在她身上，千年前的因緣際會，突然一下就在眼前清晰明瞭了起來。
青蛇無事總來找他，跟著捉妖搗亂，有時又能幫上大忙，他原本也並不覺得有什麼，然而直到今日才發現千年前的因緣際會，到如今已不知是劫是緣。
而他究竟想要什麼？
觀音這時出聲道：「避塵珠你要留著也無事，只不過，什麼該留什麼不該留，你心裡應當清楚。」
法海閉了閉眼，心頭一時雜亂。
觀音見狀，歎氣又道：「躲不過啊，只是我盼著你能明白，到底是什麼最重要，幾千年的道行與佛緣，你總不能斷了……」
法海站在紫竹林很久，沙沙作響的風拂竹葉聲中，伴隨著觀音的歎息，最後，法海向觀音告辭：「弟子去找九陽道長。」
「好。」觀音點頭，在法海即將走出紫竹林時，她道：「法海，你可帶她修行，若是將來，她能成仙，倒也是一樁好事。」
……
法海出了紫竹林，一路朝九陽道觀去了。
最後停在深山裡一座破破爛爛仿佛風一吹就倒的茅屋道觀前，法海聞著裡頭傳出來的濃郁酒氣，深深歎了口氣，敲響了道觀的門。
「誰啊？」一個聲音傳了出來，慵懶中帶著些許醉意。
法海停下了手，道：「九陽。」
一個重物滾下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隨後又聽到一聲陶瓷碎裂的聲響，酒氣越發濃郁，法海忍不住皺眉，推開了那破破爛爛的門。
門剛一推開，就見九陽道長穿著道服癱在地上，旁邊是碎了的酒罈，屋子門窗皆關著，很是昏暗，倒是九陽一雙眸子在這昏暗的屋子裡，熠熠發光。
法海仔仔細細望了他好幾眼，只見他髮絲淩亂，一席道袍也不知多久沒換了，看不出原來是何種顏色，破破爛爛地和這道觀相得益彰。
九陽先說話了，他看著法海，笑了許久：「呦，你倒還記得來看看我啊！」
法海沒答話。
「敢情不是來看我的？找我有事還是要我幫忙啊？」九陽認真了神色道。
法海指了指腰間冰封的傷口，問九陽：「你能消這冰？」
九陽這時起身，看了看法海腰間的傷口，又伸手去戳，很快便皺眉：「這冰厲害啊，你惹上什麼妖了？」
法海拍開九陽的手，回道：「千年前，我與過江尊者去收那火狐妖，當時有只冰蛟妖，他還小也未曾犯下什麼殺孽，便放了他，只不過，，如今他在東極島殺了許多人，甚至到杭州冰封了許多人的心口，特意留下妖氣為引貧僧去東極島，好為他兄長報仇。」
九陽聽著覺得有些好笑：「他尋你報仇？這麼傻？打得過麼……」
法海搖頭，眼中肅穆又帶著哀切，他說道：「這冰蛟妖殺了許多人。」
「這沒辦法，你只能收為非作歹的妖，可是沒人能控制住他們活泛的心思。」九陽拍了拍法海的肩，如此說道。
說到活泛的心思，法海也不知怎的，腦中先劃過的，是小青的身影，妖的心思，從她看來的話，確實是活泛得很，不過還好，她沒想過為非作歹，觀音大士說，要他帶著她修行，或許……才是最好的。Вы хороши
九陽這時說道：「你腰間這傷，我先幫你治了。」
法海側過身子，看著九陽指尖竄起火焰，劃過他腰間的冰，很快，腰間的冰消除了，血汩汩流出，九陽皺了皺眉，環顧自周，而後眨了眨眼，說道：「這兒沒東西給你包紮啊……」語氣裡透著幾分尷尬。
「沒事。」法海抽出一隻青絲帕子，遞給九陽，道：「幫我包起來。」
九陽接過，看了看帕子，突然冒出一句：「這帕子，還挺醜的啊，你自己繡的？」
法海皺眉：「還好，你快些包紮就好。」
等九陽將法海傷口包好法海抬腳往外走去，對九陽道：「隨貧僧去杭州城一趟吧，那些冰，只有你能消。」
敞開的門縫透進來的光，足以讓法海看清九陽臉上的神色，只見他眼底無神，無波無瀾。
「真準備這兒當你的九陽道長？」法海一把將門拉開，破敗的門很快搖搖欲墜。
「這不是挺好？況且你不也是當了金山寺主持麼？法海禪師？」九陽走上前來，將門扶正，看著法海笑道。
「九陽，莫忘了你的身份！」法海喝道。
「我有什麼身份，九陽道長就是我的身份，這破道觀就是我的道觀，怎麼，舉缽尊者你不信啊？明日我收個徒兒，你總該信吧。」九陽這時懶懶笑道。
法海歎氣，這人與那青蛇一樣，說什麼都不聽，太固執了。
「走了走了，救人去啊，法海禪師，我到時候去你金山寺住幾日怎麼樣？我這地方太破了，你讓你寺裡的弟子過來幫我修一修。」九陽將手搭在法海肩上，說道。
「不可能，金山寺無人給你修葺這屋子。」法海看了九陽一眼。
「沒人啊？看來你這金山寺不比我的九陽道觀好啊。」九陽抬眼望瞭望日，很快又收回目光，看向法海，眼中透著認真，說道：「你在這兒呆了多少年了？」
「幾年罷了。」法海道。
「這身子，被你占了？」九陽戳了戳法海胳膊，笑問道。
法海皺眉，神色一凜，道：「你覺得是這樣？」
「那倒沒有，只不過你現在頂著的這張臉，與你原先長得一樣，哪有這麼湊巧的事。」
法海這時臉上透著幾分赧然，道：「貧僧用不慣那張臉。」
「所以你就跑來杭州城，用著你原來的臉，頂著自己原來的法號，還當起了金山寺主持？厲害是真厲害！」九陽由衷歎道，說完，又想起一件事，問道：「一千年過去了吧？過江尊者他，輪回是不是快結束了？」
法海點頭：「是，再過幾十年吧。」
「在杭州？這是你來杭州城的原因？護他輪回成功，好回大雷音寺？」
「是，當年若不是貧僧帶他去捉那火狐妖，他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一報還一報，貧僧自然要照看他。」法海道。
九陽撇嘴：「過江尊者回來了可得謝謝你！」
法海搖搖頭：「只是，最後一世，怕是最難。」
「那就盯緊了他，不過你忙著捉妖，要不你告訴我，過江尊者的轉世是誰，我去盯著他。」九陽笑道。
法海將他望了一眼，明顯有些不信：「你盯著他？怎麼盯，帶回你的破道觀麼？」
九陽訕笑：「什麼叫破道觀，看著是破了些，裡頭舒服得很呐，快活似神仙……不對，神仙哪裡快活。」
法海深深將九陽望了一眼：「你真想待在這兒，永遠不回去？」
九陽瘋狂搖頭：「回去做什麼，到時候你與過江尊者回去了，別忘了下來看看我就好，指望著在上頭看見我，那是不太可能了。」
與九陽敘著舊，杭州城也很快到了，法海在許仙後頸也植了符紙，很快便將九陽帶去百草堂。
屋子裡升著爐火，許仙渾身冒汗，卻寸步不離那些人，一個一個照料過去，法海推開門時，九陽便看見許仙站在不遠處，正皺眉擔憂的看向那些心口結冰的人。
「你……」九陽驚歎道。
許仙扭過頭來，看到法海，神色激動，快步上前，問法海：「禪師，你找到能救這些人的法子了嗎？」
法海剛一點頭，九陽就指了指許仙，笑道：「誒，來救人的是我，你怎麼只招呼法海？」
許仙這時看向九陽，忙拱手道：「抱歉，這位，」許仙仔細辨認九陽的穿著，然後道：「這位道長，我有些著急。」
九陽當然不計較了，他扭頭沖法海笑了笑：「變化這麼大？早知道我也入個輪回玩一玩。」
九陽說完，進了屋子，指尖帶著真火，掠過那些人心口寒冰，沒過多久，寒冰化去，眾人轉醒。
九陽見人都醒了，也沒再管，走到法海與許仙面前：「喝幾杯去？」
法海神色肅穆：「你說什麼？」
九陽指了指許仙：「他現在能喝啊！」
許仙忙著照看醒來的人匆匆忙忙對九陽道：「道長，我喝不了。」
九陽呵笑，和尚就是和尚，轉世一千年過去了，還是改不了秉性！
第53章
九陽的任務是結束了, 只不過他還沒急著要走，法海看著倒是有些急切, 九陽眯了眯眼, 用胳膊肘捅了捅法海, 問道：「你急什麼？」
法海回過頭看九陽, 收了臉上神色，回歸平靜後，對九陽道：「貧僧不急。」
「哦，不急啊。」那今晚帶我去你的金山寺逛逛？
法海一怔，很快道：「下次吧，貧僧去九陽觀找你。」
九陽了然地笑：「承認吧, 你急著去做什麼？」
「沒什麼, 只不過答應了別人，總不能不去。」法海轉身, 往前走去。
九陽在後頭嘟囔：「我覺得你挺想去啊，法海，好歹帶我去換身衣裳啊，我這道服好像穿了很久。」
法海回身看了九陽一眼, 搖了搖頭, 說道：「去成衣坊吧。」
於是一僧人和一個道士, 這樣奇妙的組合，走這樣走在大街上, 往一處成衣坊走去。
九陽走在路上捋了捋自己有些亂的頭髮, 問法海：「我看著還如往常一般英俊麼？」
法海淡淡瞥他一眼：「先將你這身衣裳換了。」
九陽扭頭不看法海：「我換啊, 你別老說，前幾天要不是我喝醉了，才不會穿著這身衣裳這麼久！」
這一扭頭，恰好看見一間成衣坊，九陽停下腳步，拉了拉法海，說道：「就這兒吧。」
法海點頭，抬腳就往成衣坊走去。
九陽在後頭笑：「我真貼心，早點買完你才能早點去赴你的約啊！」
也不知是誰帶起來的風氣，街道上很多男人都身著道袍，所以去成衣坊裡頭還是有很多道袍的，九陽換下了那件有些破又有些暗淡的舊道袍後，換上一身嶄新的道袍，一席靛藍色道袍，襯得他越發麵如冠玉。
九陽身著新道袍，迎著風走著，覺得心情甚好，於是便對法海道：「你要有事便走吧，我自己在杭州城逛逛，然後便回九陽觀了，到時候別忘了來看我啊！」
原本只是客氣客氣，沒想到法海真的，毫不留情地，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暮色沉沉，黑夜迷蒙中，很快便不見法海的身影。
九陽撇嘴：「無情啊……」
……
到了晚上，小青照舊喝完一碗魚湯，幫著樊石收拾好碗筷後，開了門出去坐在門檻上，望著天邊皎潔的明月，歎氣，法海怎麼還沒來啊。
樊石很快也出來，看向小青，問道：「青山兄弟，歇了吧，明早要不要隨我一道去打漁？帶你出海玩一玩怎麼樣？」
小青搖搖頭：「我與我兄長約好明早看日出，就不去打漁了。」
「看日出？」樊石晃了晃頭將周圍看了個遍，最後問道：「文德兄弟回來了？」
小青還是搖頭：「沒有，但是他說明日之前會到。」
「咱們先回屋子睡吧。」樊石看著小青，說道。
一提到睡覺，小青先想到的就是昨晚，法海睡在兩人中間，好像挺不願意自己與樊石睡在一處的。
「嗯……我今晚應該睡不著，正好我還沒在晚上看過海呢，要不樊石大哥你先回屋睡吧，我去海灣那兒逛逛，困了便回來。」
樊石點了點頭：「也行，我門留著，到時候你便回來，即便是要看日出，那也不能覺都不睡啊。」
小青點了點頭，沖樊石揮了揮手，便往那處海灣走去。
到了原來與法海約好的地方，小青回頭一看，黑夜中林立的一塊塊墓碑，怎麼看怎麼瘮人，海風襲來，圍著墓碑繞了一圈之後，又吹回來，拂過小青的臉頰，小青打了個冷顫，忙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看著黑夜裡波濤湧動的海面，不敢再回頭去看墓碑。
浪花緩慢地朝岸邊湧來，拍打過石壁後，又往後退去，小青數到第三白零五次湧過來的浪花時，眼睛終於慢慢閉上了，她好困，為什麼法海還沒來？而且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在這兒坐了一個晚上了，為什麼天還沒亮啊？
小青搓了搓僵硬的胳膊，也不再數浪花。乾脆閉著眼先睡會兒，也許眼睛一睜，便能看見法海坐在自己身旁了。
隨著海浪輕拂的聲音，小青睡了過去。
法海在渡海之時，便看見海灣處隱隱約約有個身影，他定睛一看，頭戴玉冠長髮隨風輕拂，是小青？
渡過海之後，他走到小青面前，只見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手撐著腦袋，安然入睡，之時眉頭輕皺，不知是為什麼。
法海也坐了下來，掏出那顆佛珠，又看了看小青，最終歎氣，認命地拿出一根紅繩，將上面刻著一瓣蓮的佛珠串好了。
小青睡了很久也不見轉醒，大概這些天實在是太累了，法海一手撚著那顆佛珠，一雙眼望著海面怔怔出神。
很快，烏雲漸漸褪去，露出天邊一輪皎月，天地間朦朦朧朧有了一絲光亮，海平面趨於平靜，又有慢慢金光自海平面散發出來。
法海正猶豫，要不要叫醒小青，突然，她手臂往下一滑，頭也隨之往下滑去，法海眼疾手快，托住了她胳膊，小青用力眨了眨眼，終於在看到法海的那一刹那，眼中透露出極大的驚喜，她笑著一把捉住法海的手腕，笑道：「我就說我一覺睡醒你就出現了，果然是這樣！」
法海怔了怔，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日頭繼續往上升，小青很快便將注意力放到了日出上，一輪紅日照的海面金光一片，海浪輕輕隨風而動，帶起細碎金光。
「好美！」小青由衷歎道。
法海這時松了手，抬眼朝海面望去，很快又看向小青，說道：「你的珠子，貧僧串好了。」
「這麼快？」小青看向法海，「拿來給我看看，要是我不滿意你得重新串過啊。」
法海將手中串好的佛珠遞給小青。
小青接過，只見那串著珠子的紅線中，隱隱帶有金絲，漂亮得很。
「真好看，法海你幫我戴上吧！」小青又將佛珠放到法海手中。
猝不及防，手中被放了佛珠的法海看向小青，問道：「你自己不會戴嗎？」
「不會啊，手太短了。」小青理直氣壯地，睜著眼開始說瞎話。
法海也懶得與她計較，走到小青身後，幫她將繩子吊到了脖子上。
紅日已經半個都升到海面上了，小青拉著法海坐到她身邊，伸手從荷包裡掏出一塊帕子，此時光芒印在她臉上，更顯得她面容姣好，沖他笑得燦爛，說道：「禮尚往來這個道理我懂，你既然幫我換了繩子，那我也得有個回禮，你說是吧？」
法海收回視線不去看小青，淡淡道：「不必。」
小青一瞬間便收了臉上的笑，認真道：「不行，你一定要。」
法海暗自歎氣，最終還是妥協，問道：「是什麼？」
小青兩隻手指拎在帕子左右上角，將一塊方方正正的青絲帕子展現在法海眼前，只見帕子右下角還有個綠色絲線繡成的小人，嗯……沒有頭髮，身穿僧袍，一隻手上像是拿著個圓碗，另一隻手拄著一根……拐杖？
法海臉色一變，問道：「這是什麼？」
小青臉上又重新掛上笑容，問法海：「你沒看出來嗎？我覺得我繡得很像啊！」
法海仍舊鐵青著臉不說話。
「真沒看出來嗎？這是你啊！我繡了一個晚上，繡了好多塊，這塊是最好的！」小青有些急了，她皺眉說道。
良久，法海問道：「為什麼……繡貧僧？」
「你不知道？」小青臉上莫名多了兩團紅雲。
法海不說話了，也不收那帕子。
「你不要？」小青眉間輕蹙，看著有幾分難過，「我辛辛苦苦繡了一晚上……」
法海歎氣，最終結果那帕子，道：「多謝。」
小青這才滿意地笑了，往法海坐的地方挪了挪，笑眯眯問他：「你腰間的傷好了吧？」
法海微微頷首：「好了，杭州城裡的人也都治好了。」
「那就好。」小青說完低頭去看法海腰間的傷，只見他腰間傷口處用一帕子包著。
這帕子……不是自己之前不小心留在金山寺的嗎？最重要的是，那是塊極其醜的帕子。
「法海，你看我是不是送了你一塊好看的帕子？」小青抬眼看法海。
法海低頭，看著小青眼睫上細碎的光芒，想到她纏人的本事，違心地點了點頭，心裡默念一句「阿彌陀佛」。
「那，這塊很醜的就還給我吧。」小青伸手輕輕戳了戳法海腰間系著帕子的傷口處。
法海不說話，只睜著幽黑深邃地眸子望著小青。
「算了，也沒有很醜吧……」小青不再問法海要那塊帕子，開始自己安慰自己。
天色徹底亮了，海面上依舊熠熠閃光，聽著海浪聲，小青起身，看著法海，說道：「我餓了。」
「要吃什麼？」法海也起身，看著小青問道。
「回金山寺，你煮面給我吃吧，怎麼樣？」小青問法海。
法海還沒說話，又見小青睜著她水潤澄澈的眼睛道：「你看我這回幫你忙了吧，給我煮一碗面好不好？」
「貧僧沒說不同意。」法海垂下頭道。
小青一拍手：「那就好，去與樊大哥說一聲，我們就會金山寺吧！」
說完，小青便往回走去，只是突然聽到一聲「小青」，是法海的聲音，她震驚回眸，看向逆著光而立的法海，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這句「小青」就是從他嘴裡叫出來的，小青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真的很震驚。
「你……叫我什麼？」小青顫著聲音問道。
法海走上前，遞過手中的避塵珠，對小青道：「往後，你便跟著貧僧修行吧。」
第54章
「往後, 你便跟著貧僧修行吧。」
五雷轟頂, 晴天霹靂……小青腦中劃過一道又一道閃電。
但是, 法海要她跟著他修行，這算好事還是壞事？她能一直跟著法海了, 這怎麼說也是好事，畢竟不用自己費盡心機找理由黏著他了, 只不過，這修行是什麼意思？如果是要她待在金山寺，日日吃齋念佛那就算了……
小青抿了抿唇，正要問法海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話還沒問出口, 不遠處就傳來一聲「文德兄弟, 青山兄弟」。
小青向不遠處看去，只見樊石站在漁船上, 一手撒網一手沖他們這處揮舞著，她奔向海灣，也沖樊石揮了揮手，問道：「樊大哥，你這麼早捕魚啊！」
樊石將漁網撒好，抬眼看向小青, 問道：「你昨兒一整夜都沒回屋子啊, 文德兄弟什麼時候來的？」
法海聞言，眉心一跳，小青她真的在海灣邊待了一夜？
小青沖樊石點頭笑道：「他很早就來了, 我們剛看完日出，樊大哥你捕好魚了送我們渡海吧。」
樊石點頭，將船往岸邊靠，他走上岸，看向小青與法海，說道：「你們想什麼時候走？今日鄉親們該會帶上謝禮來謝謝你們呐，要不再留一晚，今天我們好好招待你們。」
法海搖頭：「多謝，不過我們急著走了，還有些事。」
樊石摸了摸自己腦袋，點頭道：「那好吧，下回有空了便來玩吧，東極島有些地方風景還是很好的。」
樊石先上了船，小青站在法海身邊，問道：「我們有什麼急事啊？」
法海瞥她一眼，道：「面你不想吃？」
小青眼睛一亮：「想啊！」
說完兩步作一步，往樊石的漁船上走去。
法海無奈搖頭，跟著小青上了樊石的船，樊石一邊搖櫓一邊看著法海，問道：「文德兄弟，聽青山說你不再做道士了，很快便要回家娶那小青姑娘了，我先恭喜你啊！」
法海瞥小青一眼，只見她摸著鼻子訕笑著看向海面。
法海陷入一種糾結中，出家人不打誑語，但是，小青又與樊石扯了這樣的謊，如果他戳破，會怎麼樣？
一番思索後，法海決定略過這個話題，問樊石：「妖已收之事，你可與東極島民說了？」
樊石笑了笑，文德兄弟還害羞了，不願提起他的婚事，過了一會兒，樊石才道：「當然知道了，昨日正午過後，我與青山兄弟就去將這事告訴大傢伙兒了，要不是你們要走，我們還商量這要好好謝謝你們呢！」
法海頷首，目光漸漸飄遠，總算是……將這話題揭過去了。
漁船抵岸後，小青與法海下了船，向樊石道別後，兩人走在去金山寺的路上，小青健步如飛，難得走得比法海快，法海看著她的背影，問道：「你有什麼著急的事？」
小青回頭，紅了臉道：「……餓。」
「快到金山寺了。」法海道，說完加快腳下步伐。
很快，法海就走到了前頭，小青跟上，望著法海冷峻的臉，有些疑惑，法海現在對她倒是很好，這難道就是跟著他修行的好處？
「你說讓我跟你修行，究竟是什麼意思啊？就像現在這樣與你一道去捉妖，還是在金山寺裡吃齋念佛剃了頭髮啊？」
「你覺得呢？」法海淡淡道。
「第……第二種？」小青很是猶豫。
這話一說完，換來法海一句：「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
小青將頭搖得飛快：「不不不，那我以後就跟著你啦！」
法海看了她興奮的神色，緩了臉色，頗為慎重地點了點頭。
「那先說好，我要吃肉這事你不能攔，我還要買漂亮首飾漂亮衣裳……這些你都不能管！」小青掰著手指一個一個數過去。
看著法海一寸一寸黑下去的臉色，小青聲如蚊呐，最後說了句：「能不能把小白帶上啊？」
法海等小青把所有要求都說完了後，只說了一句：「你不如現在就去吃你的肉。」
小青怔了一會兒，見法海在前頭走得飛快，忙追上，拉住他手腕，討好道：「那你要是天天給我做飯，我就不吃肉，陪你吃青菜饅頭怎麼樣？」
法海唇邊扯開一個清淺的笑容，他啟唇道：「做夢。」
說完抽出自己的手，走進了金山寺。
小青看著正在掃地的明覺小和尚，將手在他頭頂揉了兩把，而後便跟著法海往廚房走去。
小青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陽光透過瓦隙落到法海身上，法海挽起袖子正在揉面，小青望著他象牙白又肌理分明的小臂，咽了咽口水，恰逢法海眼風往這邊一掃，小青輕咳一聲，掩飾道：「面什麼時候好啊？」
「快了。」法海低頭加快手中動作。
等法海煮好了面，小青幫忙盛好兩碗，與法海兩人面對面坐著，讚歎道：「好吃！」
法海執起筷子，說道：「你還沒吃。」
「對。」小青理直氣壯，「但我可以先誇你。」
只見法海臉驀地一紅，低頭吃面不再說話。
小青笑了兩聲，突然被法海抬眼一瞪，很快便安分下來，安安靜靜吃完一碗面，最後將湯也喝完了，放下碗筷，滿足地摸著肚子，沖法海笑道：「明日，再煮一次？」
法海起身收拾好碗筷，走去不遠處洗碗，丟下一句「不可能」。
小青跟在法海身後，認真問道：「我跟著你修行，這點好處都沒有啊？」
「沒有。」法海頭也不回，丟下兩個字。
「好狠心……冷漠無情，毫無人性……」小青喃喃道。
法海洗碗的手一頓：「最多七日一次。」
小青雀躍，拍向法海肩膀，湊近他道：「你真好啊！」
溫熱的呼吸拂過法海耳畔，他往旁邊挪了兩步，突然有些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答應？千年是他救的小青，又不是被救，需要報恩的又不是他，為什麼，他就答應了？
小青才不管法海糾結與否，懶懶靠在一旁，問道：「那我晚上是住在金山寺還是白府呀？」
法海道：「隨你，莫要忘了修行便好。」
……怎麼覺得法海雖說要帶著她修行，但是好像很不靠譜的樣子。
「我能住金山寺？香客過來看到我不太好吧？」小青再次發問。
「可以。」法海點了點頭。
因為金山寺沒什麼香客？寺裡和尚也不過寥寥幾個，弄的像和尚才住處而不是寺廟，金山寺倒也奇怪，小青皺眉思索片刻，又覺得不起怪，畢竟住持是個捉妖的，又不是日日在寺裡誦經念佛，香客多了才怪……
小青糾結了許久，當然是待在金山寺才能與法海待得更久了，她當機立斷，問法海：「我能不能把小白帶來？你順便再帶著她也一起修行啊。」
法海猶豫許久，最後還是點頭：「可以。」
得到法海的同意後，小青回了白府，見了白素貞與青山，只見白素貞對她數日不歸已經見慣不慣了，只有青山臉色鐵青依舊。
「那個……商量個事，我要潛心修行了，你們覺得如何？」小青說道。
白素貞點頭，青山難看的臉色終於緩了一些，他問道：「什麼時候回峨眉山？」
「嗯？」小青震驚，「我沒說要回峨眉山啊，是法海說，讓我跟著他好好修行。」
白素貞張了嘴瞪大了眼，看著終於不再像個閨秀，青山直接拂袖而走。
小青撇撇嘴，這麼驚訝以及不能接受嗎？
好叭……其實她剛開始也被嚇到了。
「姐姐你看怎麼樣？」小青只能問唯一在場的白素貞了。
白素貞呼出一口氣，才緩緩道：「若你不想回峨眉山也可以，法海說讓你跟著他修行，他可知你對他的心思？」
小青一時紅臉，垂下臉道：「應該，不知道吧。」
「你自己怎麼想的，照你自己心意來做就好，我也不能事事管著你。」白素貞歎氣。
「那我到時候也將小白帶過去，我就是先去金山寺住一住，到時候覺得沒意思了肯定會回來的，法海也說隨我住在哪兒。」小青走到白素貞跟前，沖她說道。
白素貞這時笑了：「你要回來還不一定有你住的地方了，到時候如果我回峨眉山了，青山應該也一道回去，你不想住金山寺了，也只能來峨眉山找我們。」
「回峨眉山，姐姐你的恩真的不報了？」小青皺了眉，問道。
白素貞輕輕搖了搖頭：「不是不報了，只是這時間選的不合適，若這一世許仙有佛緣，我強行嫁與他攔他佛緣這算什麼呢？不如等他下一世，再來還這恩情。」
「那麼，你與他說了退婚的事了？」小青站得有些累，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說到這個，白素貞輕蹙黛眉，滿臉憂愁中又帶著無限風情，她歎道：「之前去百草堂，夥計說西湖那兒出了事，好些人受了傷，他便去幫忙了，後我隔天又去了一回，夥計依舊說他很忙，我便拖到現在都沒說。」
許仙忙的事不就是拿冰蛟妖傷人的事嘛，小青放下手中茶杯，沖白素貞道：「那個事情已經解決了，法海將那作祟的妖收了，昨日下午便將那些人都治好了，許仙應該也空了。」
「是嗎？這樣的話，我明日再去尋他一趟，說一說這個事情吧。」
白素貞說出這話的時候，神色明顯有些哀切，小青歎了口氣，怎麼看都覺得姐姐有些捨不得。
她到現在其實也沒覺得許仙這人到底是哪裡吸引姐姐了，竟然能讓姐姐捨不得。
「許仙該不是姐姐你成仙的劫數吧？」小青突然福至心靈，覺得自己想通了什麼事情。
白素貞搖頭：「是劫是緣，一念之間，至於是誰的劫，又是誰的緣，我們誰又說得清？」
小青撇嘴，大道理聽不懂，反正她如今覺得她與法海越來越有緣了，法海現在都願意帶著她修行了，日久生情啊，她等著法海對她生情的那一天！
第55章
小青回房收拾好了衣物, 換上那件百褶如意月裙, 背上包袱就去找小白。
小白還是蹲在後院, 沒事便守著她那一片菜地。
看見小青了，小白飛奔過來, 抱住小青，問道：「小青姐姐, 你這些天又去哪兒了啊？」
小青揉了揉小白的腦袋，說道：「我去哪兒了不重要呀，我問你個事，你想不想跟著我好好修行？」
小白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小青, 用力點頭：「願意！」
「那……去金山寺待著, 在那兒修行你願不願意？」
「金山寺？」小白有些疑惑, 顯然是忘了金山寺是什麼地方。
小青將小白抱起，說道：「你法海哥哥住的地方, 你去不去？」
小白神色激動：「去！」
「那行。」小青將小白放到了地上，「你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然後我們就去金山寺。」
小白一聽見收拾要帶走的東西，身子動也不動，只扭頭看著不遠處一片綠油油的地。
小青有些尷尬，這菜園子就算小白捨不得, 那也搬不走啊, 她撈起小白往外走，說道：「到時候我問問法海，金山寺能不能給你開墾一塊地出來, 你在那兒種蘿蔔青菜啊！」
小白聽了這話，才收回目光，收拾好幾件衣裳，就跟著小青去找白素貞道別了。
白素貞還在廳堂坐著飲茶，青山依舊不在，小青對白素貞道：「姐姐，那我先去金山寺，過你什麼時候回峨眉山了，喊我一聲啊。」
「喊你做什麼？一道回峨眉山？」白素貞淺淺笑道。
小青這時跑到白素貞跟前挽著她胳膊笑道：「我肯定會經常會峨眉山找姐姐的！」
白素貞撇撇嘴：「說是這麼說了，但我還不一定會回峨眉山呢。」
小青有些驚訝：「你之前不是說，回峨眉山修行，等許仙再轉世，然後再回來報恩麼？」
白素貞搖頭，笑道：「你捨不得杭州城，我如今倒和你一樣，越發捨不得這地方了。」
小青很高興，姐姐要是不回峨眉山，那自己回來看她也方便很多了，畢竟峨眉山距離杭州城還是很遠的。
白素貞看著小青興奮的神色，突然歎了口氣，道：「不去與青山說說？」
小青噘嘴將包袱背好，憤憤道：「我剛一回來他就給我臉色看，又不是我不想與他說，姐姐你看他現在人都不知道去哪裡了，我怎麼與他說？」
「罷了罷了。」白素貞搖搖頭，望了眼外邊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沖小青道：「既然說好要跟著法海好好修行，那邊去吧，趁著他還願意教你的時候，好好學些有用的，莫再整日想著玩樂。」
「嗯嗯嗯好。」小青最怕姐姐嘮叨，趕緊應聲，拉起小白往外走，沖白素貞揮手：「姐我過兩天就回來啊！」
白素貞眉角微抽，不是去修行嗎？過兩天就回來？
小青一手拎著包袱，一手牽著小白，往白府外走去。
剛一打開門，就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外，馬車前坐著個少年郎，一隻腳屈著，手肘搭在上頭，另一隻腳晃蕩著，一雙桃花眼在漸暗的天色中顯得熠熠生輝。
小青撇嘴：「你一見著我就走，怎麼？現在送我走？」
青山緩了緩神色，從馬車上跳下來，站在小青面前，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送你過去。」
小青皺眉，但卻沒什麼脾氣，現在越發覺得自己與法海待在一處久了，脾氣都收斂了許多她說道：「可是，我不喜歡坐馬車，你真要送我，一塊走去路去不行嗎？」
青山也不堅持，幫小青與小白的東西拎在手中，先抬腳往前走去，說道：「我知道你不愛坐馬車，這些天我無事練了練怎麼駕馬車，還想著讓你試試，你要實在不願意那便作罷。」
「下回試試吧。」小青追上青山，覺得自己實在是很善解人意了。
「打算與法海一起修行？住在金山寺了？」青山突然開口問了這一句話。
小青點頭：「是啊，不過我會經常回來看姐姐和你的，到時候給我做點好吃的，我怕在金山寺日日吃素，到時候面黃肌瘦怎麼辦？」
青山嘴角一抽，聽小青這般胡扯，煩鬱的心情倒是能消除一些，他嗆聲道：「你看白素貞日日吃素，面黃肌瘦了？倒是你，身子越發圓了？」
按理說，青山這般嗆聲挑釁，小青怎麼也該應一應聲，將他給罵回去，但是此刻她耳中只迴旋著「身子越發圓了不少……圓了不少……不少。」
小青伸手往腰間掐了一把，差一點眼淚就要掉下了，為什麼，她胖了？胖了！
難怪她今日穿這百褶如意月裙覺得與之前有些不一樣，原來是緊了！
一路悲戚，到了金山寺門口，小青拿過青山手中的包袱，歎氣：「多謝你送我，金山寺你也進不去，就送到這兒吧，我到時候與法海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讓姐姐與你進來玩一玩。」
青山撇開眼不看金山寺：「我不想來，你要進就進吧。」
小青還是歎氣，推開金山寺的門，發現門栓沒栓住，是法海給她留了門？一瞬間，小青有些驚喜，沖青山揮了揮手，兩人道別後，看著青山往回走了，她關上了金山寺的門。
聽到門關上的吱呀聲，青山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金山寺禁閉著的門，開了妖眼又見半空中浮著的金色佛文。
他眼中神色比暮色更沉，在寺門前站了許久，直至更深露重才離開。
……
法海給自己留了門的事情沒讓小青高興多久，走到法海禪房門前，她又掐了把自己腰間的肉，吸了吸氣，才敲響法海禪房的門。
隨著一聲低沉肅然的「進來」，小青推開了門，領著小白走了進去。
法海正坐在案前執筆，教一旁的明覺抄佛經，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抬眼看了小青與小白一眼，隨即放下筆，問小青：「還記得你住的那間禪房嗎？」
小青點了點頭，法海又道：「你禪房左邊那間禪房，給兔……小白。」
小青沉思了一會，對法海道：「我不記得那間屋子在哪兒了，你讓明覺帶小白過去吧。」
法海目光如炬，盯著小青看了一眼，小青面如火燒，她知道自己這謊話被法海識破了。
只不過一瞬間後，便聽見法海對旁邊的明覺道：「明覺，領小白去尋她的禪房。」
「好。」明覺乖巧應道，只是在看到小白的那一刹那，臉色刷白，畢竟他還記著這位小女孩當初是怎樣扯著住持衣裳仿佛找到了靠山，然後毫不留情地推翻他說的話。
明覺關上門之後，法海起身，走到小青面前，目光深沉。
小青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問道：「怎麼了？」
「既要在金山寺修行，有些錯便不能犯了。」法海啟唇道。
「什……什麼錯？」小青有些疑惑。
「從今往後，不可以再撒謊了。」法海看著小青，滿眼認真。
「哦。」小青乖乖道。
小青難得聽話，法海便收了原本準備說的話，看了眼她明顯有些低落的神色，回到案前，坐下繼續抄佛經，寫了兩個字後，又抬頭看了眼小青，神色還是透著些沮喪。
「你怎麼了？」法海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問道。
小青嘴角一癟，深深歎了口氣，走到法海案前，坐在他對面，一手撐著下巴，眼睛往法海寫的佛經看去，明明是小楷，偏偏又透著磅礴大氣……總之，法海也不能分散她的難過了，現在什麼都無法轉移她的傷心。
「到底有何事？」法海再問了一遍。
「你真的，願意和我一起分享我的痛苦嗎？」小青抬起眼，可憐兮兮地望向法海。
「……嗯。」法海微微頷首。
小青這時起身，拎著裙擺轉了個圈，裙擺飄動宛如一朵盛開的花，潔白的裙擺上，點綴著點點閃亮的金色小花，小青那張臉在燭火下顯得越發嬌豔。
「吧嗒」一聲，法海低下頭去看，毛筆上的一滴墨掉了下來，在雪白宣紙上慢慢暈開。
「你發現了什麼？」小青這時停了下來，站定在案前，看著法海問道。
「沒有什麼。」法海皺著眉頭也不抬，耳際後卻慢慢染上紅暈。
「你看我腰！」小青伸手越過幾案，抓住法海肩膀，說道：「你再自己看看！」
法海被迫抬起頭，他目色沉沉，看了眼小青腰間，腰間上點綴的細小花瓣與裙擺上沒有區別，她腰間還系了一根帶著穗子的細腰帶，腰帶很細，腰也……很細。
見法海不說話，小青急著，抽回手扯著腰間的衣裳，腰間那塊衣裳與身子緊緊貼著，小青道：「看到了吧，我胖到這件漂亮衣裳都快穿不下了。」
法海收回目光，盯著宣紙上那滴墨汁看，暈開很大一塊地方，被暈開的宣紙上，一片皺皺巴巴。
「沒有……很胖。」法海這樣說道。
並沒有感覺到被安慰的小青坐了下來，認真看著法海：「從今往後，你盯著我，不許再讓我吃肉了。」
「貧僧管不了你這麼多。」法海頭也不抬道。
「你幫幫我吧。」小青扯著法海衣袖道。
法海這時手一抖，兩滴墨汁有落到了宣紙上，他閉了閉眸，將筆擱在了筆架上，收了宣紙，才對小青道：「那便留在金山寺日日喝粥吃饅頭。」
小青扯著法海袖子的手一頓，她怎麼覺得，自己太衝動了？竟然要讓法海盯著她日日吃素？怎麼可能，她就算要好好修行了，那也絕不可能日日吃素啊，更何況，她答應法海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好好修行。
小青略一思索，收回手，沖法海笑道了「還是不麻煩你了。」
法海毫不意外，他就知道，青蛇那個饞樣，怎麼可能忍得了日日吃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折耳的營養液，考試加油呀∼
話說這個互動，嘿嘿(捂臉)∼
第56章
小青回自己禪房前, 先去小白房中看了眼, 見她已經睡下, 才回了自己房間，洗漱一番後, 她躺在床上，又掐了掐腰間的肉。
確實有些胖了, 但是應該還行吧……小青又摸了摸自己臉頰的肉，嗯，沒有很胖。
把被子蓋好，小青歎息一聲, 成功入住金山寺,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讓法海還俗……
一夜好夢, 翌日清早，小青出了房門, 正巧看見小白也出來，摸了摸癟癟的肚子，她便拉著小白往廚房走去。
廚房門關著，打開一看，裡面冷冷清清，灶台連火都沒點起來, 揭開鍋蓋一看, 沒有粥也沒有饅頭。
小青皺了皺眉，是她起太早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鐘聲響起，小青恍然, 她起的是有些早了。
「咱們起早了，回去睡個回籠覺，過會再過來吧。」小青對小白道。
小白點頭，自然沒有異議，於是兩人便關上了廚房的門，往自己的禪房走去。
經過一個蓮花潭，拐過彎後，便到了禪房，小青一想到去睡回籠覺時，不禁加快了步伐，不曾想自己在拐彎處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個人。
清遠的檀香，被撞得疼極了的額頭，小青不用睜眼都知道這人是法海。
小青看著法海寬厚的胸膛，一時計上心頭，捂著額頭驚叫一聲便往後倒去。
身子往後倒去，還差一些，她便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子要倒在地上了，小青瞪大了眼，法海竟然不扶她！
就在快與地面接觸之時，一直溫熱的手將她拽了上來。
手腕有些疼，小青看著法海骨節分明的手挽在她手腕間，撇了撇嘴，和她想的不一樣，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一隻手扶在她腰間的嘛！
不過，也不能要求那麼多，畢竟法海當了那麼多年和尚，而且他最後還是拉住了自己。
手腕間的溫熱很快就消失了，小青看著法海垂在身側的手，清了清嗓子，笑問道：「你來找我？」
法海點頭。
小青驚喜，法海一大清早找自己做什麼？她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芒，問道：「你找我做什麼啊？」
「既然決定了好好修行，在鐘響之前，便該出現在經堂，抄完經文，便可吃早食了。」法海開口道。
這回真的是五雷轟頂，小青甚至覺得自己眼前發黑，居然還要早起抄完經文才能吃東西？拿下午該不會叫她去掃地吧？
不過……抄經文？小青黑溜溜的眼珠一轉，很快便沖法海嬌聲道：「可是我會寫的字不多，怎麼辦？」
「貧僧讓明覺教你。」法海道。
小青眉梢微挑，直接道：「我不要，你教我！」
法海這時抬眸，看了小青許久，最後歎道：「好，但你要好好學。」
「好啊，我肯定好好學。」小青笑得眉眼彎彎，心情很不錯的模樣，法海教她寫字，就算是抄經文，那也很不錯了！
佛堂裡頭零零落落坐了幾個人，小青瞄了一眼，明久僧人不在，明覺小和尚端端正正坐在中間，低頭認真抄著經文。
小白走進佛堂，滿臉懵懂，小青看了她一眼，小白還不會識字呢。
「法海！」小青悄悄扯了扯法海的袖子，見法海側過身子看她，才輕聲道：「小白就不用來這兒了吧。」
法海垂眸看了眼小白許久，最終點了點頭，對小白道：「今日你便先不用抄佛經，到時貧僧找人教你識字。」
說完，又看向小青：「你若認的字實在少，也可同小白先回去，屆時貧僧找人教你們識字。」
小青搖頭拒絕，小白卻點了點頭，趕緊出了佛堂，她皺了皺眉，作為一個小妖，還是很不喜歡佛堂這樣的地方的，小青姐姐為什麼看著有些開心？
抄好佛經的僧人一個個出去了，法海先是走到明覺身旁，看了看他寫的字，而後點了點頭，拿起一本經書，遞給小青。
小青接過經書，看了明覺寫的端端正正的字，又想到自己寫的鬼畫符，她看向法海，突然想到，明覺可以教小白識字啊！做妖，也得做個有知識有文化的妖，她還是決定要讓小白好好識字的。
「不如，讓明覺教小白識字怎麼樣？」小青揚了揚唇角。
法海很快搖頭：「不妥。」說完，便拿起筆墨紙硯往旁邊的幾案走去。
「為什麼不妥？」小青跟上去問道。
「坐下抄佛經，話不要這般多。」法海將東西往幾案上一放，對著小青說道，顯然是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了。
小青氣鼓鼓往下一坐，翻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裡頭密密麻麻全是經文，小青瞄了一眼，只覺得自己眼睛都花了，叫她看些戲摺子倒還好，叫她看佛經，更何況還要抄佛經，那她還不得睡著？
明覺抄好經文，將筆洗淨放在筆架上之後便出去了，明覺走了都有一會兒了，小青還怔怔站著不動，法海皺了皺眉，開口道：「怎麼了？」
小青眨了眨眼：「我看不懂啊。」
「哪裡看不懂？」法海拿過《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眼睛掃過小青剛剛看的地方。
「哪裡……哪裡都不懂。」小青有些猶豫道。
法海看了眼小青有些懵的神色，認認真真開始解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將兩頁佛經解釋完，法海再度問小青：「懂了嗎？」
小青猛地回神，點頭：「懂了懂了，我們開始抄吧。」
法海垂眸，暗暗歎氣，一看便知，且不說她懂了沒有，怕是連聽都沒有在聽。
小青拿起筆，接過法海手中的佛經，放到宣紙旁邊，然後沖法海笑道：「給我研墨。」
法海眼風掠過小青帶笑的眸子，挽了挽寬大的袖口，替小青研起了墨。
研好墨，小青拿鼻尖蘸了墨，然後對著宣紙遲遲沒有落筆。
法海不自禁皺了皺眉，問她：「怎麼不寫？」
小青抬眼，還是笑：「我不會寫啊。」
法海眉頭皺地越發深了，他嚴肅道：「不會寫，你還笑？」
小青很快便收了笑，狀似識趣地抿了抿唇，面上一派無辜神色，弱弱道：「你不是說教我？」
法海歎氣，拿過毛筆，在一旁的紙上，緩慢寫下一個「佛」字，對小青道：「看著些。」
小青點頭，看著法海筆鋒淩厲有端正的的字，讚歎道：「寫得真好！」
法海對她的讚美仿若未聞，只問：「看懂了麼？」
「之前姐姐教我寫字都是手把手教的。」小青這時睜著眼睛看向法海，如此說道。
「你想如何？」法海看向小青。
小青這時伸出自己的手，放到法海面前：「你教我啊。」
「不可能。」法海直接黑臉。
「那我不學了。」小青將筆往法海手中一塞，轉身就要往外走去。
「這是規矩。」法海道。
小青背對著法海，嘴角笑意越來越大，法海這時候既然叫住了她，就說明她贏了！
轉過身後，小青平復了笑意，耷拉眼角，說道：「可是，我之前都是這樣學的。」一句話裡，透著無限委屈。
過了許久，小青才看見法海耳畔微紅，面色僵硬，開口道：「只教你這一次。」
「好！」小青拍手笑道，坐到了幾案前，看著站著不動的法海，催促道：「你快點啊！」
法海深吸一口氣，緩緩走近小青，俯身將筆遞給小青，小青將頭往後一靠，剛好靠在法海胸膛前，她抿嘴笑，接過毛筆。
感覺到法海胸膛一震，很快便往後稍稍退去語氣很不好：「青蛇，你做什麼？」
小青眯了眯眼，很不滿意，回過頭去看法海：「你還叫我青蛇？我都跟著你進金山寺修行了你居然還叫我青蛇？」
法海一怔，沒有反駁，想來也是覺得這樣有些不對。
「你之前都叫了我小青的，現在居然又這麼狠心，叫我青蛇……」小青委委屈屈，抬起袖子往自己臉上遮。
「小……小青，快些抄佛經。」法海開口道。
小青猛地放下袖子，回過頭看法海，只見他耳畔的紅暈漸漸擴大，她很滿意，相信很快，法海就會願意為她還俗了……
小青握著筆，這次換她催促法海：「你快點，抄完我去吃饅頭。」
法海伸手，手指堪堪落到小青手上的筆桿處，蘸了墨，就要往宣紙上寫。
小青不滿意了，松了手回頭看法海，問道：「這就是你手把手的教法？」
不然呢？沒用手把手教過人寫字的法海愕然，問道：「怎麼？」
小青伸手奪過法海手中的筆，自己拿好，又伸手將法海的手放在自己手上，看著法海的大手包住自己的手，小青滿足地笑了，對法海道：「這才是手把手教。」
法海宛如觸電般，很快將手抽回去，說道：「貧僧不可能這樣教你。」
「可是你答應我了啊！」小青早有應對的辦法，笑道：「法海禪師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法海當然不能允許自己說話不算話了，於是便只能握著小青柔若無骨的手，按這佛經上的字，一個一個寫到宣紙上。
法海很不自在，偏偏身前的小青還要說：「你慢一點呀，你這樣太快了我也學不會的。」
法海只能拿出比教明覺還耐心十倍的心性，一邊默念佛經，一邊慢慢悠悠一筆一劃地寫著。
小青才不關注紙上寫了什麼，她看著法海與她交疊在一起的手，嘴角上揚，怎麼都沒辦法停下來。
終於抄完滿滿一宣紙，法海停下手，匆匆看了眼小青因為被用力按著而泛紅的手背，說道：「今日便到這裡，寫字的事你有空自己練一練。」
小青放下筆，正要纏著法海讓他繼續教自己，不曾想，剛一扭頭，唇便貼上一片溫熱柔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笛仔和李嘉嘉的營養液∼
小青:撩漢第一步，摸摸小手get√
第57章
兩人俱是一怔。
小青先反應過來了, 但卻沒有離開, 反而伸手抓住法海胸前的衣襟, 雙目含笑，眼中仿若盛著一汪春水將法海望著。
法海身子一僵, 很快便拂開小青抓著他衣襟的手，起身皺眉道：「你幹什麼？」
小青挑眉：「我沒幹什麼啊, 扭個頭而已，倒是你離我近了才碰到了。」
法海啞口無言，紅著臉往外走去，從背影看, 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青心情好極了, 起身跟著法海出去, 不一會兒就追上法海的步伐，問道：「你害羞了？」
法海加快腳下步伐, 往廚房走去。
小青也不強求他說話，畢竟害羞嘛！她還是得給法海留些面子的。
到了廚房，明覺正在收拾碗筷，好些人已經吃好了，小白坐在板凳上，手中拿著胡蘿蔔啃著。
明覺收拾完之後, 站定在小白麵前, 一臉正經，說道：「你不應該吃生的胡蘿蔔，放到鍋裡小僧給你煮熟了再吃。」
小白仿若未聞, 安安靜靜低頭啃著胡蘿蔔，才不理明覺。
明覺還要再說，就聽見門口一聲輕笑，他抬眼一看，門外站著住持和小青，小青正笑眼盈盈看著他。
明覺臉一紅，小青施主這是在笑什麼？難道胡蘿蔔不應該煮熟了吃嗎？
小白也聽見了那一聲輕笑，加快了嘴上動作，三兩下啃完胡蘿蔔，緊接著小短腿往板凳下一跳，跑到小青面前對她輕輕道：「想種胡蘿蔔。」
「哦。」小青一拍額頭，想起昨天答應小白讓她在金山寺開墾一片地出來種東西，就是不知道法海同不同意，小青望瞭望法海還有些泛紅的耳畔，伸手戳了戳他，問道：「金山寺裡頭有沒用過的地麼？」
法海眉頭微蹙，看著小青，問道：「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小青指了指小白，道：「要是有空地，騰一塊地方出來給小白種種菜怎麼樣？」
明覺眼睛一亮，種菜，他喜歡！
法海眼神往廚房後頭那塊地方飄去，看了眼又收回神色，對小白道：「廚房後面，你可去看看。」
小白點頭，響亮喊道：「謝謝法海哥哥！」
小青看著蠢蠢欲動的明覺，對小白道：「讓明覺帶你去，怎麼樣？」
小白抬眼看了眼明覺，囉嗦的小和尚，她不願意，但是小青姐姐都這麼說了，她能怎麼辦？只能抬腳往外走去，對明覺道：「快跟上！」
明覺抬腳跟上，嘴角微微揚起笑容。
小青看著明覺跟在小白身後的模樣，揚了揚眉，小白可以啊，跟著她混沒多久，小小年紀這麼快就這般威武霸氣！
法海不太滿意，問小青：「你叫明覺跟著做什麼？」
小青睜眼說瞎話：「小白不怎麼認識金山寺的路啊，我怕她走丟，就讓明覺帶著她啊。」
廚房往後就一條路，怎麼可能走丟？法海歎了口氣，最終卻沒說什麼，只去盛了兩碗粥，放到桌上，對小青道：「吃吧。」
小青拿起筷子坐到法海對面，她肚子早就餓了，直到把整晚粥都喝完，才抹了抹嘴，問法海：「今晚你煮面怎麼樣？」
法海面無表情收起碗筷，起身道：「昨日說過，不可能每日都做。」
小青撇撇嘴：「好吧，我去看看小白和明覺小和尚。」
說完，小青就起身準備往廚房後頭走去，這是法海回神身看她，說道：「笤帚拿上。」
下青猛地回頭，她沒聽錯吧，笤帚？法海這是什麼意思，叫她去掃地嗎？
果然沒有猜錯，法海下一瞬便道：「既要去那邊，就將笤帚帶上，若有樹葉泥土，都得掃乾淨。」
過了一會兒，小青點頭：「好吧，不過笤帚在哪兒？」
法海指了指門後，小青湊過去一看，整整齊齊擺著兩個笤帚，她拿起一個，不往外走，先是湊到法海跟前，問道：「我聽話嗎？」
法海不說話，小青也不動，非得從他口中聽到個答案，兩人僵持許久，最後法海輕輕淺淺的「嗯」了一聲，小青這才算滿意，輕輕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往外走去了。
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法海放下碗，深深皺眉，觀音大士要他帶著小青修行，他原也覺得是個好事，可是如今看來，卻未必如此。
小青拎著笤帚走到後頭，只聽見明覺與小白又起爭執，她好不意外，當時小白第一次來金山寺她就知道，小白與明覺這倆人，不太對頭。
果不其然，明覺紅著臉對小白道：「你不能叫住持哥哥。」
還是頭一次見面的話題，明覺一本正經，但是這次小白毫無鬥意，低頭看著土壤，從腰間翻出包好的種子，認真往地裡撒去。
一直沒等到回應的明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小青走近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問道：「你怎麼了？」
明覺搖頭：「沒怎麼。」
說完看到小青手中拿著的笤帚，明覺伸出手：「小僧來掃地吧。」
小青正要將笤帚遞過去，餘光一瞥恰好看到法海一襲白色僧袍衣袂帶風，往他們這處走來，她當機立斷，拿著笤帚在地上掃了起來，邊掃邊對明覺道：「不必不必，我來就好。」
明覺不明所以，撓了撓頭又跑到小白身邊看小白熟練的種菜姿勢，順道還問了句：「需要小僧幫忙澆水嗎？」
小白皺眉，抽空抬頭看了明覺一眼，直接開口拒絕：「不要！」
明覺神色訕訕站在一旁，好不容易才想到旁邊有小青，有抬眼望了她一眼，眼中滿是委屈。
小青搖頭歎氣，小白雖說化形不過幾年，但好歹活了三百年，現在居然欺負七八歲的明覺，這是不行的，得教育，就算欺負，也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欺負，畢竟法海過來了，叫他看見寺裡弟子被小妖欺負可不是個好事情。
「小白。」小青沖小白招手，「你將水壺分明覺一個，到時候他會幫你種菜。」
小青開口了，小白這才不情不願將手中水壺遞給明覺，然後對明覺道：「我只帶了一個來，如果你要水壺，就得每日幫我澆水。」
非常想學習農業技術的明覺點頭表示完全同意，最後在小白不情願的白眼中，終於得到了那個水壺。
「你覺得我掃地掃得怎麼樣？」小青拿著笤帚在地上劃拉兩下，對著走近她的法海道。
法海低頭看了眼落到鞋上的灰塵，抿了抿唇，認真道：「不怎麼樣？」
小青嘴角微抽：「難道不該先鼓勵鼓勵我嗎？」
法海抬眼不看小青，看著往地裡澆水澆太多被小白訓斥的明覺，淡淡開口道：「太違心的話，說不出口。」
不遠處小白拿起水壺，教著旁邊的明覺該怎麼灑水，小青揚了揚眉，收了笤帚看向法海，問道：「你覺得我掃得不好，那你教教我吧。」
法海瞥她一眼，神色頗有些不自然：「掃地，為什麼要教？」
小青眯了眯眼，法海這才不是覺得掃地不用教，大概是被之前教她抄佛經發生事給嚇到了。
「你掃給我看看，我這會保證不會再親你了。」小青指著手指發誓。
法海眉頭一皺面色一紅，飛快接過小青手中笤帚，走到不遠處掃起了落葉，良久，問道：「明白了嗎？」
小青當然明白了，又不是沒掃過地，但她還是說道：「你再掃我看看。」
法海瞥她一眼，顯然是知道她想偷懶，但是手上動作卻沒停下，將廚房後面這一塊地方的落葉都掃到了一處，最後堆在一棵大樹的樹根上。
稀碎陽光透過茂盛枝葉撒在法海身上，顯得他面容越發清秀雋雅，小青一時看呆了，法海可真好看啊，就連剃個光頭都能這麼好看也是沒誰了，小青使勁拍了拍自己看呆了的臉，最後還是感慨一句，自己眼光真好！
法海堆完了樹葉，走近小青，也沒問她會了沒有，只說道：「明日便這樣，將這周圍的落葉塵土都掃盡，堆在這樹下即可。」
小青眨巴眨巴眼睛：「我不是來修行的嘛。」
法海低頭她：「掃地不算修行？」
「算嗎？」小青是真的有些疑惑。
「如何不算？」
「你讓我抄佛經，起碼還有些在寺裡修行的樣子，可是日日掃地，你該不是想找我做苦工，才讓我來金山寺跟著你一起修行的吧？」小青笑眯眯開起了玩笑。
「那麼，你想去抄佛經，還是在大堂誦讀跪禱，你想做什麼，與貧僧說便是。」法海說道。
抄佛經？誦讀跪禱？小青腦中劃過自己做這些的不靠譜的模樣，趕緊搖了搖頭，將腦中畫面趕出去，然後對法海道：「我就掃地吧，挺好的，適合我。」
「如此，那麼清晨抄完佛經喝好粥，便來此處清掃地面，午後，貧僧再做安排。」
小青有些疑惑，問法海：「為什麼，喝好粥這種事情都定好了啊？」
法海抬眸看小青：「是你自己昨日說的。」
小青皺眉：「我沒說要日日喝粥啊。」
「你說，你胖了。」法海淡淡道。
小青：「……好吧，我說的，那能饅頭與清粥換換不？」
法海皺了眉：「隨你。」
「法海，你找我來修行，到底是為什麼？」
「渡你成仙。」
「渡我成仙，那不讓我修煉法力，做這些掃地抄經文有什麼用？」
「心中有佛，做什麼都是修行。」法海將笤帚往小青手中一放，說完便往前走去。
小青低頭看著手中笤帚，喃喃道：「可是我現在心裡只有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Fox的地雷和爍雲的營養液，鞠躬感謝(づ￣ ?￣)づ
第58章
昨日剛聽小青說完冰蛟妖傷人的事已經解決, 那麼許仙應該也得空了, 想必就在百草堂隨老郎中學習醫術。
白素貞還是決定去找許仙一趟, 不過這次就不帶上青山了，他一臉鬱悶, 帶著他裝作終於能與她在一起的情郎，別說許仙不會信了, 就是三歲孩童也不會信，有那個人會因為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姑娘而滿臉喪色？
青山不靠譜，白素貞搖搖頭，自己出了白府, 她將那玉鐲握緊, 退親的事, 能早些說還是得早些說，不然等這事傳的多了, 她最後又不嫁，豈不是害得許家丟了面子。
許仙的姐姐，應當是個好面子的人，這事情要不能儘早說好，最後恐怕還有麻煩。
到了百草堂，空氣中皆彌漫著藥材的味道, 苦中又帶了些回甘, 白素貞還挺愛聞這味道，她往前堂一看，還是原來那個夥計, 正沖她熱情地揮手。
白素貞走近，問道：「許仙在嗎？」
夥計笑得很是蕩漾：「在的在的，嫂子你直接進去。」
嫂……嫂子？白素貞眉心一跳，之前不是與他說不是這樣的嗎？怎麼還這樣說。
白素貞耐著性子，沖夥計笑道：「不是嫂子，小哥叫錯了。」
說完施施然往裡頭走去，夥計挑眉，許仙未過門的娘子這麼害羞？不是聘禮都抬去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許仙正在後院給老郎中針灸，白素貞停在不遠處便不再往前走，看著許仙認真施針的模樣。
老郎中說一個穴位，許仙便拿起針紮進一個穴位，沒過多久，老郎中便伸手撚著自己的長鬍子，點頭笑道：「不錯不錯，很好，快出師了啊你小子！」
許仙神色認真，眼底蘊藏著笑意，說道：「還是要多學些。」
老郎中這是眼風一瞟，便看到了不遠處的白素貞，兩人對視一眼，白素貞淺笑著點了點頭。
老郎中眼珠一轉，有點眼熟，回想片刻，他眉頭一挑，伸手把背上紮的針取了下來，沖許仙揮了揮手，拿下許仙手中的針，說道：「好了好了，整日看著醫術施針，你娘子找你來了都不知道！」
許仙一怔，很快抬眼往不遠處看了一眼，只見白素貞站在不遠處。
他面上登時一紅，看了眼老郎中，換來老郎中的白眼：「你看我幹什麼？找你小媳婦去啊！」
許仙這才點了點頭，快步往白素貞走去，站定在白素貞面前，他有些抱歉地笑笑：「原本我想午後就去登門道歉，你倒是先來了。」
「登門道歉？」白素貞疑惑。
「是啊，前兩日說好在百草堂，你過來沒見找我吧？我當時有事不在百草堂，你可等了很久？」許仙道。
白素貞恍然，失笑搖頭：「剛來的時候夥計小哥便與我說了，西湖邊有許多人受傷，你過去幫忙了。」
「是，但還是十分抱歉，原本約好了的。」許仙抿了抿唇道。
白素貞看著許仙有些抱歉的眼神，袖子裡的手攥的越發緊了，心中一片沉重，這要怎麼與他說退親的事？
恰好老郎中往前廳走去，經過兩人身旁，用手肘捅了許仙手臂一下，而後對白素貞笑道：「許仙今日在百草堂學的都學完了，午後本就不需來了，我現在早些放了他，你們倆要去哪兒就去哪兒，要是想待在我這百草堂聊聊天也可以。」
說完，老郎中捋著長須往外走去。
許仙看了眼白素貞：「那麼，去西湖逛逛？」
白素貞思索片刻，點頭，退親的事在百草堂說確實不大好。
很快，兩人就一起走出了百草堂。
老郎中看著夥計，敲了敲他腦袋：「你看許仙，現在都有了小娘子，你倒是怎麼回事，這麼不招姑娘待見，就沒一個肯嫁你的？」
夥計捂著自己的頭，很是委屈：「我哪裡不招姑娘待見？我生的這般俊俏……說來也奇怪，為什麼許仙這小白臉般的長相都招姑娘喜歡，我就不行？」
老郎中哼笑：「你可要點臉吧，俊俏，全杭州城最俊俏的，我看當屬……」
看著老郎中不說話了，夥計皺眉：「老郎中您倒是說呀，這話說一半可叫人難受死了，您挺在這兒，後頭想說的該不是您老自己吧？」
看著夥計哈哈大笑，老郎中哼的一聲，開口道：「最俊俏的，我看當屬金山寺的法海禪師！」
「什麼？」夥計提高了聲音，「法海禪師？他可是個和尚啊！你怎的選到他頭上去了？」
老郎中不服：「和尚怎麼了？和尚不能有俊俏的？非得長的像你這般寒磣才能做和尚？」
夥計抿了抿唇，一時無言，他哪裡寒磣了？不過經老郎中這麼一說，他倒是仔仔細細回想起了那位會捉妖的法海禪師，說實話，生的倒真是俊俏，可惜可惜，當了和尚，不然還不知道能迷倒杭州城多少姑娘，保管比許仙受歡迎。
夥計最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沖老郎中笑道：「別的不敢說，就是挺多人都說我長得與您還挺像的。」
老郎中眉頭一豎：「你小子胡說什麼？哪裡與我長的相像了？」
「您還別說，我也不想這樣啊，老了再長得與您這樣，我也不開心啊。」夥計笑道，挑了挑眉，這可算是扳回了一局。
老郎中皺眉：「臭小子……」
……
白素貞與許仙一路走著，到了斷橋，許仙先停下了腳步，白素貞隨之停下，問道：「怎麼了？」
許仙扭過頭看向白素貞，抿唇微微笑道：「想起了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白素貞神情一滯，看著許仙的面容，良久將手腕上的鐲子拿了下來，又將手伸到許仙面前，道：「許公子，這鐲子，恐怕我收不了了。」
許仙收了臉上笑容，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他看向白素貞，卻不接過那鐲子，只問道：「這是怎麼了？」
白素貞垂下眸，望著手中那個白玉鐲子，停頓再三，最終說道：「許公子，我想，這門親事還是退了吧。」
許仙蹙眉，不動白素貞為什麼突然這樣，他神色有些激動，朝白素貞走近一步，此時也不管什麼禮數，急著問道：「究竟是怎麼了？若是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你可與我說。」
「不是。」白素貞搖頭，「是我對不起你，許公子你不知道，我之所以搬來杭州，便是因為我原來的……情郎，他家裡人不同意我們成婚。」
見許仙怔怔不說話，白素貞繼續道：「所以我才來杭州城，恰好被你救了，你姐姐又說叫我嫁給你，我也覺得這是個叫我斷了最後一絲念想的辦法，這才同意了，只是現在他來找我了，說服了家裡人，所以我便準備與他回去了，許公子，實在抱歉了。」
許仙這時抬眼定定地看向白素貞，良久開口，聲色喑啞，問道：「那為什麼，你對我這般……」
白素貞緩下心口那一點苦澀，將手中的玉鐲放到許仙手中，而後收回手，對他道：「實在抱歉，若你不曾將這消息說出去，明日我會將聘禮退回。」
許仙還是不說話，白素貞見狀，歎了口氣，想來許仙聽她這麼說，心裡應該恨極了她，肯定也不會願意再見到自己，她垂下眼瞼便轉身準備回白府。
才走了兩步，沒想到竟聽見許仙道：「他沒騙你？」
「什麼？」白素貞轉過身重新對面許仙，「他很愛我，我們就要回京城了，往後，許公子大概也見不到我了，這樁事，是我對不起你，希望你將來能遇上個好的女子。」
許仙低頭看著玉鐲，額前有一縷碎發落下，白素貞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許仙一席僧袍削去髮絲的模樣，法海說他有佛緣，定是不會錯的，只是不知是什麼時候，又會不會是娶了妻之後，倘若是娶了妻，想到這裡，白素貞攥緊了手，她竟覺得很羡慕。
白素貞晃了晃腦袋，將腦中這個想法給驅了出去，平復了心思之後，她道：「若無事，那麼我便先走了，明日清早時分，趁著人少，我將東西送到梧桐巷。」
說完，白素貞要轉身往回走，這回是真的要走了，不許回頭，她這樣告訴自己，奈何步子還沒有邁開，手腕突然被拉住，冰冰涼涼的東西滑進腕子間，她低頭一看，白玉手鐲！
白素貞猛地抬起頭看向許仙，只見他眼中幽深一片，不復先前的靦腆模樣，她扭了扭手腕，竟然掙脫不開。
「許仙，你做什麼？」白素貞急道。
許仙抬起眸子望著白素貞的眼睛，緩緩道：「我不信。」
「什麼？」白素貞心中猛地往下一沉。
許仙還是說：「我不信，你說的那些，我一個字都不信。」
白素貞強作鎮定：「你為什麼不信，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不能嫁給你。」
許仙這時將手中白素貞的手腕握得越發緊了，他沉聲道：「倘若你真的有情郎，那為什麼……為什麼又會……」
話還沒說完，臉倒紅了不少，白素貞看著許仙這個模樣，終於緩了口氣，終於還是如往常一般了，之前許仙那個樣子不知怎的竟叫她有些緊張。
現在許仙紅了臉，白素貞回想片刻，問道：「你是想說，為什麼我放不下我舊情郎，又會在前些日子與你這般親昵？」
許仙不答話，耳盤後卻是一片紅暈漸漸散開，白素貞篤定，他心中想的或許是自己親他那回的事。Ugliness Arrangement
她閉了閉眸，最後狠下心一把掙開許仙的手，冷哼一聲，呵笑道：「籠絡男人心的手段罷了，你真以為我喜歡你？」
說完這一席話，她也不看許仙，匆匆走了，直到回到白府，低頭一看才驚覺，那白玉鐲子她竟忘了還給許仙。
第 五十九 章
因著今日與許仙的事, 白素貞心頭一時亂極, 敲了敲小青房門, 沒有回應，這才想起她已經去了金山寺。
歎了口氣, 白素貞去找青山，想到許仙不太相信的模樣, 她覺得還是得和青山說一說，免得他露了餡。
青山在後院，對著一片菜地怔怔出神，白素貞走近, 拍了拍他肩頭, 問道：「想小青？」
青山扭頭看了眼白素貞, 很快就又繼續盯著菜地放空雙目，良久喃喃道：「不想。」
語氣彆扭又生硬, 白素貞失笑，問道：「真不想？」
青山不說話了，白素貞也沒有繼續調侃他的意思，正了神色道：「你知道我要與許仙退親的事。」
青山收回目光，看向白素貞，點了點頭：「你今日去與他說了？」
白素貞點了點頭：「是。」
「那你這鐲子不還他？小青與我吵架倒還知道將我送的東西都一股腦地扔回給我, 你這鐲子不還他, 你倆指不定斷不了。」青山指了指白素貞手腕間的白玉鐲子道。
「我知道，原本是還了他的，後來他又給套了回來。」白素貞伸手將鐲子取了下來, 珍重放進寬大的袖子裡。
青山看著白素貞的動作，最後道：「我看你，忘不了許仙吧。」
白素貞一怔，而後道：「沒有的事，我要成仙，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捨得？」這回輪到青山問了。
「沒什麼舍不捨得的，他有佛緣，我欲成仙，註定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再有什麼糾纏。」
「所以你就想出叫我假扮你情郎這種事？我覺得不太靠譜。」青山懶懶道。
確實不太靠譜，白素貞想，但是也沒什麼辦法了，這話都與許仙說了，他本就生疑了，再換了說法，許仙肯定是不可能再相信的。
「青山，我今日與許仙說這事的時候，他好像不太信，後來我又說了話激他，也不知道他最後信了沒有，我直接回了白府，原本想的是明日清早將聘禮退回去，但我現在覺得，還是再過幾天好些。」白素貞道。
青山這時起了興趣：「許仙不信？怎麼個不信法？」
白素貞面色一紅，略過話題，只道：「總之你記得別露餡就行。」
說完匆匆離去。
青山這時眼皮猛地一跳，他看著白素貞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總覺得她與許仙的事，沒那麼簡單。
……
小青跟著法海念了一下午的經，第五十九次問法海：「沒有妖去捉麼？」
法海低頭看經文，頭也不抬：「沒有。」
「我想……」小青扭了扭身子，顯出了坐不住的樣子。
「你不想。」法海這時將目光從經文上移開看向小青。
「我要如廁。」小青斬釘截鐵，「你總不能如廁都不許我去吧？」
「你這趟若是去了，就是今日下午第十五次，倘若身子不大好，可去百草堂一看。」法海淡淡道。
無情！冷漠！
小青乾脆趴在案前，看著面前法海，語氣可憐兮兮：「我坐不住，我不想念經，我又不做尼姑，你為什麼叫我和你一起念經？」
法海放下手中經書，掀開眼看向小青：「讓你念經，是練你的定力，你若連定力都無，更惶論得道成仙。」
「那……我可能得回白府看望我的姐姐一趟了。」小青支起腦袋看向法海。
「你什麼時候入住金山寺的？」法海反問道。
「昨……昨天？」小青磕磕絆絆道。
「你還知道是昨天？」
小青面對法海的質問，撇撇嘴低下頭不再說話了，法海好凶……
小青認認真真坐了兩個多時辰，抬眼一望，夕陽西下映在窗櫺上，她看向法海，神色激動：「結束了嗎？」
法海抬頭望了眼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他合上佛經放到案上，而後沖小青點了點頭。
小青如蒙大赦，一把放下沒看過幾眼的佛經，起身興沖沖對法海道：「我看廚房裡沒幾個饅頭了，我出去買一些怎麼樣？」
腦中劃過那一麻袋的饅頭，法海不由得皺了皺眉，搖頭對小青道：「不必。」
「要的，我想吃饅頭了。」小青堅持道，滿臉真誠與渴望，話剛說完，她咽了口口水，她真的很想吃饅頭——旁邊的那家燒雞店，那個味道令人難忘。
「想吃饅頭，有銀兩嗎？」法海也起身，站到小青面前問道。
「有的有的，我有好多銀子呢。」小青說完將腰間荷包裡的銀子掏出好幾個，攤手在法海面前讓他看。
本以為有了銀子法海就會讓她出去了想沒想到法海依舊皺眉，伸手將她掌心的那幾兩碎銀拿走，微施法力之後，手中的銀兩便消失了。
小青瞪眼：「你幹什麼？我的銀子……」
法海不答反問：「這便是你的銀子？你一直用這銀兩買東西？」
小青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
「既會消失，你用它買東西，可想過後果？」法海肅然道。
「又不是過幾天就會消失，能維持好長一段時間呢！」小青解釋道。
「終究會消失的，你這般不妥。」
「你別老是管著我，我要出去了！」小青被觸了逆鱗，想起今日整整一日被法海關著看佛經的痛苦，現在又要教訓她，小青狠狠地瞪了法海一眼，現在她生氣了！
瞪完法海一眼，她便直接往外走去。
正要踏出門的那一刻，袖子突然被什麼扯住了，她回頭一看，袖子上空無一物，只是法海站在了她身後。
「你幹嘛？要跟我出去啊？」小青沒好氣道。
法海遞過幾兩銀子，說道：「將這錢還與賣饅頭的大爺吧，至於還有其他的，你自己看著還。」
小青怔了許久，才開口道：「不夠啊，我買了好多……」
當然不夠了，法海歎氣：「所以，你好好修行，即便是要點石成金，也不能用這般過一會就消失的，你可想過那些普通百姓。」
「我生氣了，你還一直與我說大道理，煩不煩？」小青低下頭悶悶道。
她看到面前法海的手微微一縮，而後他道：「小青，你乖一點。」
小青聽了這話，猛地抬起頭，揉了揉眼，確定眼前的人真的是法海，咧開嘴一笑，道：「還銀子也行，你陪我去。」
法海說完那句話，整個人都是一怔，看著眼前心情轉好的小青，他難得點了點頭：「好。」
法海同意了，小青倒是滯住了，他也跟著一起去？她還想去吃燒雞的呢。
「還是算了不麻煩你，你這麼忙，我自己去就好了吧，很快便回來。」吃個燒雞嘛，回來路上就能吃完。
「不麻煩。」法海眼睫往下一垂，率先往外走去。
小青慢吞吞跟上，深深歎氣，都怪自己，這麼多嘴，幹什麼叫法海一起去？
走到金山寺寺門，發回眸望了小青一眼，催促道：「快些。」
小青慢吞吞地走著，說道：「你要是有急事，那便我自己去好了……」
法海這時面色一凜，眼中透著了然：「你到底想去做什麼？」
「不做什麼的，就是去買饅頭回來。」小青有些緊張道。
「那邊走吧，貧僧一道去。」法海往回走了兩步，站定在小青旁邊，垂下眸去看她。
「好吧。」難得法海溫柔，小青覺得燒雞也沒那麼重要了，那便拉起法海一道去街上逛逛吧。
到了那大爺的攤前，小青手中拿著幾兩碎銀，看看大爺又看看法海，問道：「我便這樣去了？」
「不然如何？」法海望向饅頭攤，「上回不是你買的？」
「怎麼可能？」為了證明上次的饅頭真的是自己送給法海的，小青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那攤前走去，對大爺道：「大爺，給我一袋饅頭。」
大爺道：「好嘞！」說罷裝了一小個油紙袋的饅頭遞給小青。
小青不接，對大爺道：「不是，有大些的袋子麼？」
大爺了然，又看了小青幾眼，突然認出來了，笑道：「嘿，小姑娘又是你啊！這回還是要一麻袋？」
小青點了點頭：「是。」
大爺麻利地掏出大袋子，裝好饅頭遞給小青，笑眯眯道：「十五文。」
小青接過麻袋，往大爺遞過一小塊碎銀，大爺接過一看：「等會，我給你找錢。」
小青忙擺手：「不用，這就算是麻袋錢了，上回的麻袋和這次的……我走了。」
說完，小青匆匆離去，拎著一麻袋饅頭健步如飛走向法海。
大爺在後頭看著小青飛快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碎銀，搖了搖頭道：「給多了啊，麻袋值幾個錢……」
小青走到法海跟前，用另一隻手指了指麻袋：「我買回來了，我給了大爺一個碎銀！」
「嗯，那便回去吧。」法海接過小青手中那個麻袋，低頭對她道。
小青有些猶豫：「都出來了，不去逛一逛麼？」
法海皺了皺眉：「逛什麼？」
「就是隨便走走，不可以嗎？」小青問道。
「貧僧手中拿著東西。」法海下意思答道，說完又看了看小青希冀的目光，過了許久，歎了一聲：「逛一會兒。」
「好！」小青興奮道，說罷拉著法海袖子往右邊街道拐去。
法海見狀輕輕扯開小青的手，道：「貧僧回金山寺等你。」
小青轉過身子，對著法海皺眉問道：「你不一起？」
「嗯，貧僧拿著一袋東西，如何與你一起，況且……」
「況且什麼？況且你一個僧人與我一個大姑娘站在一起不合適嗎？」小青說完，想了想也是，法海肯定不會願意與她一起，萬一被人指指點點就不好了，正想說那就一起回金山寺好了，卻沒想到法海這時抿了抿唇，道：「走吧，那便逛一會兒就回金山寺。」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放存稿箱，以為定了九點了，結果忘了，看到阿笛仔下可愛的評論才發現沒發出來，抱歉抱歉，蠢作者打滾求原諒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這是我最後一章存稿T^T
所以，從明天開始進入裸更狀態，早上九點應該發不了文了，別等，晚上來看吧∼
第59章
「那便逛一會兒就回金山寺。」
小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抑制不住雀躍的心情, 興沖沖往右邊街道走去。
法海跟在她身後, 過了許久道：「小青, 過了今日，你得在金山寺好好呆一陣子。」
「為什麼？」小青頭也不回。
「你定性實在太差。」法海道。
「……哦。」看來法海是鐵了心要叫她好好修煉, 「那你在金山寺陪著我一起嗎？」
將一條街都走完了，小青才聽到法海道：「若無事, 貧僧會在金山寺。」
「那……我再過幾日回去找姐姐吧。」小青妥協。
她轉過眸子看法海，眼中慢慢溢出笑意，問他：「法海，我是不是能一直跟著你修行？」
法海抬眸, 良久回道：「你想永遠都成不了仙？」
小青皺眉, 悄聲喃喃道：「我本來就沒想成仙, 成仙做什麼……」
原本以為自己說的輕，法海應該沒聽清說了什麼, 卻不曾想，她話音剛落，便聽法海道：「你不想成仙，來金山寺做什麼？」
「你不知道？」小青移開目光，看向岸邊隨風飄揚的楊柳枝條，一顆心也仿佛掛在那枝條上, 七上八下地跳動著。
法海很久沒說話, 小青看向他：「你明明知道。」
說罷，小青轉身抬腳往金山寺方向走去，語氣低落：「回金山寺吧, 我不想逛了。」
法海抬腳跟上小青的步伐，看著她的纖細背影，眼中一片通透了然。
回了金山寺，小青摸了摸肚子，不開心，沒吃到燒雞，恐怕還要在金山寺吃好一陣子的饅頭。
她看著法海往廚房走去，拐了個彎回了自己房中，在床沿上坐在，而後重重往床上一躺，看著房梁，怔怔出神。
不知道躺了多久，門被敲響了，小青扭頭往窗邊一看，天色早已暗了，她也不起身，只有氣無力沖門口問道：「誰啊？」
門外的人停了手不再敲門，只說：「出來了」
是法海的聲音，小青坐起來，慢吞吞走到門口，將門拉開一條縫，探出頭看著法海，撇了撇嘴，問他：「幹什麼？」
法海往後退了兩步，而後啟唇道：「做了面，叫你過去吃。」
小青猶豫再三，看了法海好幾眼，只見他垂眸站在門前，等著她回話。
「行吧。」小青拉開門，抬腳走了出去，關上門後，與法海並肩走著，沒走兩步，歪頭看一眼法海，問他：「今日怎麼做了面？不是說七日做一次？」
法海不答反問：「你今日不高興？」
小青愣了許久，很快又笑道：「對啊，我不高興了，不過你要是哄哄我，我說不準很快就高興了。」
法海不答話。
小青眯了眯眼，重重籲出一口氣，提大了聲音：「法海，你聽不懂我話是不是？」
「聽到了。」法海淡淡回道。
「既然聽到了，那你哄哄我怎麼了？」小青睜大眼瞪向他。
又走了兩步，法海歎氣，停下腳步看向小青聽了：「不是給你做了面？」
「……什麼？」小青一時滯住，一雙明亮澄澈的眼睛看著法海一動不動。
法海說完話，也不看小青，抬腳繼續往廚房走去，留下小青一人站在原地思索許久，而後猛地抬眼，看著法海的背影，快步追上。
「法海，你什麼時候還俗娶我？」小青如是問道。
縱然性情沉穩，聽到了這樣的話，法海腳下還是一個踉蹌，他握著念珠的手一頓，聲音僵硬：「你在胡說什麼？」
「你別裝不知道。」小青聲音悶悶的。
「你且先好好修行。」法海扔下這句話，加快步伐往廚房走去。
小青挑了挑眉，沒拒絕，說明有戲，只要她再努把力，保管叫法海還俗娶她！
到了廚房，一萬熱騰騰的面已經擺在桌上，法海將筷子遞給小青，小青接過坐到板凳上，看著站在一旁的法海，挑了挑眉：「你也坐啊，站著做什麼，我們一起吃。」
「貧僧還有事，先走一步。」法海捏著手中念珠，說完便走出了廚房。
小青望著法海離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好吧，那她一個人吃，就在她剛吃完面放下碗時，明覺小和尚急匆匆走進廚房，然後往蒸籠裡頭放饅頭。
「你這是在做什麼？」小青問他。
明覺忙得頭也不回，將蒸籠蓋上，對小青道：「小僧來不及了，剛剛忘了過來做晚飯。」
小青看著明覺加米添水又燒柴火，又低頭看看桌上空了的碗，法海這碗面，是給她一個人做的？
難怪，剛剛法海說有事先走了，留她一人在這兒吃面，小青起身將碗洗了，湊近明覺，悄聲問他：「看見法海沒？」
明覺聞言抬頭，思索片刻，說道：「住持？他就在房裡啊！」
在房裡？小青拍了拍明覺的肩膀，扔下一句「我的飯就不用燒了」，說完，施施然出了廚房，往法海禪房方向走去。
天色更暗了，正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嗯不對，反正是個找法海的好時候。
小青走到法海禪房門外，右手舉著，只是遲遲沒有扣門。
她該和法海說什麼？總不好一開口就問他給她一人做面的事吧，畢竟法海這麼害羞。
站了片刻，小青皺了皺眉，管這麼多呢，敲門就對了，手正要落下去，突然「吱呀」一聲，門從裡面開了。
法海兩手放在門板後面的門栓上，漆黑幽深的眸子盯著小青，問道：「你做什麼？」
「來找你啊。」小青收回了手，「不過，你怎麼突然出來了？」
「察覺到了你的氣息。」法海放下了手，目光依舊放在小青身上，「你找貧僧做什麼？」
小青從法海身邊擠進屋子，一把將門關上，然後走到窗邊幾案前，低頭看了眼上面宣紙上的佛經，墨蹟未乾，說明他先前在屋子裡抄佛經，這就是他重要的事？
她轉身看向法海，只見他還站在門旁，「你說要做什麼重要的事，原來是抄佛經，我還以為真有什麼重要的事……」
「抄佛經，如何不重要？」法海抬步走到小青面前，緩緩坐下拿起筆繼續在宣紙上寫著。
小青見狀，也一把坐了下來，湊近法海耳邊，有意搗亂，讓他抄不成佛經，她問：「你那碗面，特意給我做的？用來哄我的？」
法海緊抿雙唇，繼續抄著佛經，只是動作漸緩，小青看著法海的動作，唇邊綻開一個笑，伸手在幾案上敲了敲，「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沒法反駁我了吧？法海，你喜歡我，對吧？」
「你可還想好好修行？」法海放下了筆，任由筆墨在宣紙上暈開。
「我想不想，你不知道？」小青緊盯著法海，「你今日給我個准話吧。」
法海看著眼前的小青，輕輕籲出一口氣，他當然知道小青她為什麼答應自己來金山寺修行，原想她能借著修行將心中那點念想斷了，卻不曾想，她倒直接問了出來。
妖和僧，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結果，他想斷了小青心中那點莫名的念想，叫她能收了為妖的那些大膽又野性的心思，若能成仙，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至於他怎麼想，又有什麼關係，千萬年的清淨心境，便是亂了一時，也能有下一個千千萬萬年來讓他忘卻這一切。
就好比千年前救的那條小青蛇，若非小青脖頸間的那個佛珠，他也不會知道那小青蛇就是眼前的小青，更遑論記得那條小青蛇。
法海低下頭看著腕間的一串念珠，少了一顆，少的那一刻如今就掛在小青脖子上，她不知道，他也不打算叫她知道。
她知道了能怎麼樣呢？繼續跟著他，兩人繼續糾纏麼？若是這樣，對她又有什麼好的？
小青看著法海低頭看著他那串寶貝佛珠遲遲不說話，有些急了，她都這麼主動了，法海怎麼說也該表示表示吧。
「你說話啊？你不說我著急得很！」小青忍不住伸手扯了扯法海的袖子。
「你真的不想成仙？」法海還是反問。
「不想。」小青堅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姐才想成仙，我沒這個想法。」
「那修行呢？也不想了？」
「沒啊。」小青微微錯愕之後，搖了搖頭，「哪有妖不修行的，便是為了讓自妖力高強些，也不能斷了修行啊。」
明明滅滅的燭火中，法海低頭撚著念珠。
小青也不說話了，她坐在法海身旁，看著他低垂的眼睫，難得安靜，她在等他的答案。
良久，法海掀開眼看向小青，啟唇道：「貧僧是佛家人，你為什麼會……」
「我管你什麼佛家人不佛家人，法海，你別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剛來杭州城的時候，可是你找我麻煩的，現在我看上你了，反正都怪你。」小青移目看向幾案上被被墨蹟暈得看不清的字，開口喃喃道。
「你覺得你與貧僧能如何？」法海眼中火光攢動，火光中又印著眼前小青的面容。
小青眸光一亮，連忙端正坐好，看著法海，笑道：「還俗娶我怎麼樣？」
法海聞言微微皺眉：「怎麼娶？」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原先不是家住京城，後來才來杭州城當和尚的麼？你還俗之後，把我娶到京城去怎麼樣？」小青掰著手指開始算，滿眼希冀。
看著小青一本正經計畫著，神情緊繃著的法海在這一瞬間竟失笑一聲：「還俗娶你？」
小青放下了手，終於在法海說出這話的時候，還是紅了臉，輕輕點了點頭。
「好。」鬼使神差般被迷了心竅，法海放下了手中念珠，眸中只有眼前這個微微紅了臉的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加更╰(*?︶`*)╯
沒有存稿的日子好苦T^T
第60章
就在法海說出「好」的那一刻, 小青瞪大了眼, 滿目驚訝又喜悅, 猛地朝法海撲了過去。
法海一時不妨，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撲倒在地。
「你這又是在做什麼？」法海看著腦袋使勁往他懷中鑽的小青。
「我高興！」小青雙手緊緊抱著法海, 將腦袋湊近他頸窩。
不斷有溫熱的氣息噴向頸窩，法海忍住了挪一挪脖子的衝動, 任由小青將他撲倒在地緊緊抱著，抬眼看向黑漆漆的房梁。
唇邊慢慢溢出笑意，法海伸手摸了摸小青的頭頂，先前考量那麼多有什麼用, 妖僧殊途又怎麼樣, 千萬年孤寂又安寧的時光都過去了, 而今碰上的小青，既是千年前救過的小青蛇, 又是如今能叫他心神難甯的姑娘。
他便順一回心意又何妨？
妖僧殊途，她既然不想成仙，等過江尊者輪回結束，他也不是不可以棄了這佛根金丹。
「法海。」小青這時候喚了他一聲，將他從無邊思緒中拉了回來。
「怎麼了？」法海微微抬頭看向小青，只能看到她頭頂烏黑的髮絲, 簪子上小巧玲瓏的綠色珠子輕輕晃動著。
過了好一會兒, 都沒聽到小青的回答，隨之而來的是溫熱香軟的唇瓣。
小青眼目含笑，將自己的唇瓣輕輕貼在法海的唇上, 過了一會兒，又分開，她笑道：「上回是不小心碰到了，這回可不是了。」
「嗯。」法海聲音有些悶悶的。
小青看著他耳尖紅得快要滴血一般，輕笑一聲又將唇覆上，這一次不同與上一次那般簡單，小青盯著法海的眼睛，細細描摹著他唇形，看著法海越來越紅的臉，一時玩心大起，張嘴在法海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看到法微微皺了眉，小青失笑，唇瓣擦過他臉頰，湊近他耳畔，輕笑道：「你臉真紅。」
法海垂眸不說話。
「你害羞？你可真容易害羞啊，是只有你這樣，還是所有和尚都這樣？」小青繼續笑道。
身下白衣和尚臉上的紅暈漸漸淡去，眼中幽深一片，小青猶不自知，仍舊在他耳畔笑著。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小青雙手緊緊攀著法海脖子，一瞬間後，她眨了眨眼看向覆在她身上的法海，驚訝過後笑意不減，「你幹什麼？換你來麼？」
底下小青雙眼忽閃忽閃，眼中蘊含著無限笑意與期待，法海身形一滯，很快閉上眼，伸手覆上小青雙眼，音色喑啞呵斥：「這是在金山寺！你不要太……」
小青將法海的手從臉上眼眸處拿了下來，握在手中，看著法海用一隻手撐在她身畔，神情隱忍，耳後的紅暈還沒有完全淡去，身上依舊是熟悉的檀香味。
「好吧，我也覺得在金山寺這樣不太好。」小青眨眨眼輕輕推起法海，然後坐起來，在他臉頰處最後輕輕印下一吻，「我回我屋子了。」
法海也起身，看著小青嫋嫋婷婷走到門口，手剛放在門栓上要開門出去，卻突然一下回過頭，沖他笑得明媚又張揚：「法海，你為了躲我，沒晚飯吧？」
說完，不等法海有什麼回應，逕自開了門，施施然走了。
……
傍晚時分，許仙從百草堂走回家，神色落寞，走進梧桐巷到自己家門前，掏出鑰匙就要開門。
倚在門旁換上了新道袍的九陽道長丰姿玉立，在看到許仙進梧桐巷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喊他，不過想到他一定能看到自己，也就作罷了，只是沒想到許仙掏出鑰匙看也不看他一眼。
九陽覺得很不滿意，以前的兄弟情呢？轉世幾回，就將他忘的一乾二淨了？雖說忘了是正常的，但是他活生生一個人站在門旁，就這麼被忽略了？
許仙擰開了門鎖，說時遲那時快，九陽伸手一把抓住許仙的手腕，問道：「你沒看見我？
許仙一驚，扭過頭去看九陽，這才意識到自家門外站了個人，忙抽回手道：「請問這位兄台，是來找人的？」
「是啊。」九陽懶洋洋往牆邊一靠，「找你呢！」
「找我？」許仙微微有些錯愕。
「不是吧？你把我給忘了，前幾日才見過！」九陽皺眉。
許仙聞言，就著巷子裡昏暗的光仔仔細細看了九陽好幾眼，就在九陽忍不住想提醒他的時候，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道長是與法海住持一道來西湖救人的那位！」
「想起來了啊，我今日就是來找你的。」
「不知道長有什麼事，不如我們進去說。」許仙開了門，伸手請九陽進去。
沒想到九陽搖了搖頭，沖許仙笑道：「我掐指一算，算出你近幾日心情不會太好，你可記得我之前說找你喝酒的事？今日去喝兩杯怎麼樣？」
許仙明顯怔愣了會兒，沒想到這道長又邀請他去喝酒，第二次邀請了，不太好拒絕，況且，九陽道長說的不錯，他心情確實不太好。
既然這樣，許仙伸手關了門：「那便走吧，道長想去哪家酒坊？」
「杭州城最好的酒坊是哪家？」九陽跟著許仙一起往巷口走去。
「應當是千秋坊。」
「那就去千秋坊！」九陽豪氣萬丈猛地將手一拍，疾步往巷口走去，「讓我嘗嘗這杭州城的酒與姑蘇有何差別！」
一路到了千秋坊，許仙全然不像是帶路的，反倒像是被九陽強行拉到千秋坊的。
千秋坊的酒香四溢，還未到時就能聞到那濃厚的酒香，九陽深吸一口氣，而後唇邊綻開一個了然的笑，對身旁的許仙笑道：「許仙啊，你沒帶錯地方，這千秋坊的酒，定然是好酒！」
「那便好。」許仙看了眼千秋坊外迎著風在半空飄揚的酒旗，沉下一口氣，與九陽一道走進了千秋坊。
酒坊裡有那青瓷玉壺斟酒的風雅之士，也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放壯漢，許仙看到了臨窗而坐的黑衣俠客，又看到身旁走過的姑娘，心道千秋坊果真出名，形形色色什麼人都在這兒喝酒，他看了眼走到他前面去買酒的九陽，道長甚至穿著一身道袍就來了，他原以為會惹人注意的很，在看到這些人後，竟也覺得道長來這兒喝酒，不算什麼奇事。
九陽很快過來了，拎了兩壇酒，往右揚了揚下巴：「走，我們上去坐！」
許仙接過九陽手中的一壇酒，跟著上了酒館二樓，臨窗而坐，對著明月清風，他長長籲出一口氣，這時眼前出現了一隻青玉酒杯，杯中是澄澈散著清甜香氣的酒。
他接過，望向對面的又開始給自己斟酒的九陽，道：「多謝。」
九陽放下酒壺，拿起酒杯和許仙手中的青瓷杯碰了一下，而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的那一刻，對面許仙依舊拿著酒杯，面色遲疑。
「怎麼不喝？這酒沒那麼烈。」九陽又低頭給自己斟了一杯。
晚風拂過窗外的酒旗，帶來濃郁香甜的酒香，許仙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
「我怕會醉。」許仙失笑，說完卻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聞著清甜的酒在入喉的那一刹變得火辣辣，像是有一團火從喉間一直滾落腰腹，而後便感受到一陣從頭到腳的熨帖，整個人都變得暖了起來。
出了覺得有些嗆之外，其餘的都很好，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酒這東西，也有那麼多人借酒消愁。
看著許仙微紅的臉頰，九陽搖了搖頭，許仙成不了他的好酒友，他酒量是真的不行啊。
正想勸許仙少喝點，九陽話還未說出口，就見許仙端起一壺酒往杯中斟滿，又是一杯入喉，動作瀟灑得很。
「誒誒誒，你慢點，這酒得慢慢品。」九陽伸手拿過酒壺，「許仙大兄弟，你有什麼傷心事可與我說說，畢竟這麼多年交情了，法海叫我別來找你，這怎麼可能，我既然來了，肯定得幫幫你。」
兩杯酒下肚，許仙面色跎紅，腦子也不甚清醒，只聽見九陽叫他說說傷心事……什麼兄弟？
「我是家中獨子，父母只生了我與我姐姐，況且他們走得早，所以……九陽道長，你肯定不是我兄弟，你認錯人了……」
九陽嘴角微抽，他能感覺到許仙酒量差，可是沒想到能差成這個樣子，才兩杯酒……兩杯酒，腦子竟然就糊成了這個樣子！
又見法海伸手拿酒壺，一隻手顫顫巍巍又要往杯中倒，九陽忙起身一把奪過許仙手中的酒壺，「你別喝了，再喝你就該倒了！」
「不會，這酒不醉人……」許仙伸手晃了晃。
九陽歎氣，「反正別喝了。」
「九陽道長，你帶我來這兒，確實是個好地方，酒能澆愁，酒能消愁……」
「你愁什麼你倒是與我說啊，我能幫你，酒不能。」九陽看著對面的許仙歎氣，怎麼這回轉世的過江尊者，性子這般軟？
「我被退親了。」許仙閉了閉眼。
「什麼？」九陽瞪大了眼，音量加大許多，「你還要成親啊？」
被九陽這一吼，許仙清醒了不少，想到自己說了的話，他抿了抿唇，他都說了些什麼啊……
眼見許仙說出了這般令人震驚的消息之後又緊閉著嘴不肯說了，九陽急了，「你怎麼又不說了？」
「這……不好說。」許仙頓了頓之後才說道。
「沒什麼不好說的，我不是你兄弟麼？有什麼事說與兄弟聽聽，若能幫得上的，我肯定幫你！」九陽循循善誘。
聞著濃郁的酒香，許仙又覺得自己醉了，看著面前面容越來越模糊的九陽，心想：對啊，他是我兄弟，有什麼事是不能與兄弟說的？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許仙對九陽說了自己與白素貞的相遇，交換定情信物，最重要的就是——
「那一日她來百草堂找我，我原本心中十分高興，卻不想，她說要將我的聘禮退回來，說是她原先的情郎來找她了，他們要回家鄉成親……」
聽到最後，九陽酒也不喝了，只顧盯著許仙看，沒想到啊沒想到過江尊者轉世的最後一世，竟有這般坎坷的情路，真慘啊，不僅像個二傻子一樣，竟還叫人給綠了……
一時間，他看向許仙的眼神充滿憐憫，沒過多久這憐憫又化作悲憤，過江尊者真是給大雷音寺丟人啊，作為一個佛家人一心想著成親也就罷了，人家姑娘卻有情郎，並且還成功騙了他一顆純真的少年心。
許仙怔怔然坐著一動不動，滿目傷悲，九陽歎氣喝酒，為情所傷啊為情所傷，這事改日他去金山寺找法海聊聊，看法海停了這事會作何反應。
兩壺酒下肚，九陽睜著略有些迷離的眼，對許仙道：「今日找你來喝酒，這兩壺酒倒是下了我一人的肚……」
許仙晃了晃腦袋：「不會，是我酒量不佳，不能多喝。」
月上柳梢頭，他們二人出了千秋坊。
「走吧，先送你回去。」九陽甩了甩袖子，散了些許酒氣。
許仙走路搖搖晃晃，卻還記得搖搖頭道：「不必，天晚了，九陽道長你不必送我，我自己能回去。」
「我看要送，你這個樣子，等會還沒到家，怕是就癱在路邊動不了了。」九陽走上前攙著許仙。
兩人一路走到梧桐巷，許仙靠在自家門前，九陽甩了甩手，這許仙看著清瘦，沒成想這重量倒是很可觀，他伸手推了推眼睛半闔的許仙，「許仙你醒醒，到你家了，你自己開了門進去。」
許仙眉頭緊皺，也不知被九陽喚醒了沒有，眼睛依舊半闔，只是握住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喃喃道：「白姑娘……」
被握住手的九陽猛地打了個寒顫，縮回手，「你別胡來啊，什麼白姑娘，我是你九陽大爺！」
這一吼，將許仙吼得半醒，九陽看著他依舊緊鎖是眉頭，問了句：「你剛說的白姑娘，就是你想娶的那姑娘？」
許仙僵硬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看著九陽，面上露出幾分尷尬神色。
「要我說啊，你實在喜歡那姑娘，管他情郎怎麼樣，既然她收了聘禮，那就是你的人了，你就是非要娶，她能怎麼辦？」九陽往牆邊一靠，懶洋洋道。
「這樣不好。」許仙極其緩慢地搖頭，「若是強行娶了她，她一定會難過。」
「那你要這麼想的話，那就成全她與她情郎，你可願意？」
許仙還是搖頭：「我想娶她，你不知道，我見她的第一面，竟突然有一種天命所屬的感覺。」
「那應該是你的錯覺吧……」九陽默默吞下那句「要說天命所屬，你可能不知道你原來其實是個和尚」。
話音剛落，就見許仙堅決搖頭：「不，沒有錯。」
「既然如此，那便順心一回，反正你現在也沒之前的記憶，便是做了這些事，大不了也就是再輪回個幾世，千年輪回不也是眨眼間就結束了……」
九陽的聲音飄散在晚風裡，叫許仙聽不真切，他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總之，你要實在喜歡，娶了就是，你就與她那舊情郎爭一爭搶一搶，這也沒什麼，你說可對？」九陽胡亂說了幾句，希望能將許仙這問話搪塞過去。
他說完就忘，全然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卻見許仙猛地站直了身子，沖自己拱手感謝：「九陽道長，你說的對，實在是多謝你了！」
謝我什麼？我說了什麼……九陽欲哭無淚，他究竟說了什麼叫許仙為之一振的話？為什麼自己都不記得。
看著許仙掏出鑰匙成功將鑰匙插進門鎖的那一刹，九陽想，喝醉的應該是自己吧……
走出了梧桐巷，九陽仍舊在思考，自己究竟說了什麼，是不是慫恿許仙做什麼了，一路走到金山寺，遠遠看著那半空浮著金色經文的屏障時，終於想起來了，他居然，慫恿一個尊者，去把那個想綠了他的姑娘給搶回來，這麼沒品的事，居然是他躥唆慫恿的！
心情糟糕透了的九陽將金山寺緊閉的大門敲得震天響。
這時候小青正心滿意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捂著臉笑得宛如少女懷春，突然一陣敲門聲傳來，不僅敲得響，還頗富有節奏，將她所有少女懷春的心思敲得一乾二淨，小青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下去了，想到自己的禪房距離金山寺大門是最近的，便起身往門口走去。
九陽皺著眉在金山寺門外敲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有人過來開門，按理說這時候也不算怎麼晚，法海睡了？或者金山寺裡真的沒人？
就在他放下手準備往回走的時候，門突然開了，從裡頭探出個頭，月色迷蒙，看不太清那人是誰，只能隱隱約約看出長頭髮……長頭髮？
寺裡難道不該都是和尚麼？就算有香客住在這裡，也不可能是香客來開門吧，九陽覺得自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尤其是這淡淡的妖氣，他走近看著門裡的青蛇妖，法海居然會讓一隻妖待在金山寺？
還沒想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門裡的青蛇妖開口了，她問道：「你是？有什麼事麼？」
「噢。」九陽回神，「我是來找法海的。」
「找法海？」小青看了眼九陽身上穿的道袍，但是又帶著幾分酒氣，喝酒的道士，難道是法海的朋友？
她開了門，對九陽道：「先進來吧，我帶你去找法海。」
九陽點點頭，進了金山寺，看著小青關上金山寺的門，然後走在前頭帶路，對他道：「往這邊來。」
走過蓮花池，看著一旁參天的樹，九陽暗自點頭，這金山寺倒真是不錯，若不是他不想當和尚，來這兒與法海一道修行倒也不錯。
金山寺一片寂靜，前面帶路的青蛇妖也不說話，九陽心裡記掛著他那破道觀，真心想從金山寺借幾個和尚去將他那道觀修葺一番，便問道：「姑娘，你可知這金山寺裡和尚多不多？」
聽到九陽這般問，小青心生疑惑，喝酒的道士，又不知道金山寺是個什麼樣的情況，是第一次來？又是來找法海的，小青越想越不對，這道士，究竟是來找法海做什麼的？
「金山寺和尚多不多我倒是不清楚，不過這位道長你來找法海是做什麼的？」小青回過頭看了一眼九陽，只一眼就又扭過頭去看前面的路。
九陽在後頭挑了挑眉，他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你別不信，我與法海相識多年，在他來金山寺之前就認識了，這回還是第一次來金山寺，不認得路，姑娘被擔心，我不是什麼壞人。」九陽正了神色道。
小青一聽到九陽與法海在他出家之前就已經相識之時，立馬回過頭看著九陽，神色激動：「你與他認識地這麼早？」
「是啊。」
「那你能不能與我說說法海沒出家前是什麼樣的？」小青按捺住激動問道。
「沒出家前？」九陽心想，他沒來金山寺當和尚之前，還是個尊者呢，與和尚也沒什麼分別，所以，他沒出家之前也還是個和尚，不過這話倒是不能說與這青蛇聽，看她這樣，應該是不知道法海的身份的。
「他沒出家前啊，生的比現在俊俏些，畢竟現在沒頭髮了嘛！」九陽打著哈哈，鬼知道他才沒見過法海有頭髮的模樣！
現象應該能糊弄過去一些的九陽突然聽到小青道：「我覺得差別也不是很大啊！」
差別不是很大，不是很大！九陽瞪大了眼，這青蛇難道見過法海有頭髮的模樣，什麼時候？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就憑小青這一句話，九陽當即認定，這青蛇身份不簡單，又是能住在金沙寺，還見過法海有頭髮的模樣，不簡單不簡單。
一路上，小青也沒什麼心思再和九陽探聽什麼法海的事，總覺得他也不知道什麼特別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在九陽心中已經成了個身份極其不一般的妖。
到了法海禪房門口不遠處，小青看著映在門窗上的點點燭火，對九陽道：「到了，不如我先進去和他說一聲？」
看著小青不是很放心的目光，九陽點了點頭，說道：「你就說九陽來找他了。」
小青應了聲好，就走過去敲響了法海的門。
「進來。」法海的聲音傳出門外。
她開了門走進法海的禪房，看著正點頭看經書的法海，走近他，戳了戳他肩膀，法海抬眸看她一眼：「怎麼了？」
語氣透著幾分僵硬與彆扭，小青看著他耳後慢慢暈開的紅，輕聲笑了笑：「別緊張，不是我找你，有個道士，說是叫九陽，還說自己是你多年好友，現在正在外面呢，你真認識他麼？」
法海聞言，合上手中佛經，點了點頭，起身道：「貧僧出去吧。」
「那我將你燭火給滅了。」小青走到幾案前，看著上面那被墨蹟暈開的紙仍舊擺在案上，一時心情大好，吹滅了燭火。
房間登時一片漆黑，小青往門外看去，烏雲散去了，露出清冷月光灑在法海身上，只見他站在門口，也沒往外走去，在等她。
唇邊笑意加深，她往門外走去，一路平坦，法海的屋子簡單得很，地上也沒什麼礙腳的東西，思及此，小青加快了腳步，卻不曾一路平坦走過來，卻偏偏被門檻絆了一跤。
就在臉朝著地面撲去的時候，腰間橫上了一隻手，不用想也知道，這手是法海的，她被拉了起來，剛站穩就聽見法海道：「怎的這般不小心？」
好吧，小青撇撇嘴，就演算法海都答應要娶她了，卻還是這麼凶巴巴地喜歡訓她。
至於不遠處的九陽，看著攬在青蛇腰間法海的手，挑了挑眉，他好像撞見了什麼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get√
謝謝阿笛仔，星火，會說話的□□熊，還有幸運S的營養液∼
小青:少女懷情總是春∼
蠢作者:你？少女？
小青:怎麼不可以嗎？法海那麼老，我和他比就是少女∼
法海:真要算的話，小青你是我孫子輩的吧。
蠢作者:那我呐？
小青＆法海:你真想知道？
……
算了吧，你們都是大哥，我就是個弟弟━┳━ ━┳━
第61章
小青也看到了九陽錯愕的神情, 面色一紅, 趕緊將法海的手拍下, 而後說一聲：「我先走了」，說完就匆匆離去。
法海站在原地撚了撚指尖, 難得她會覺得害羞。
「誒，你這是怎麼回事？」九陽走上前, 「怎麼才過了兩日，你就認識了一個蛇妖，還帶在身邊了？」
「並非兩日。」法海迎風而立。
「那是多久？幾個月？」
法海聞言輕輕搖頭，「說起來, 是千年前的事了。」
「什麼？」九陽覺得今天自己真的受到了太多刺激, 先是慫恿許仙搶人, 現在開了金山寺，又撞見了這一幕, 法海一個清心寡欲的尊者，剛剛居然摟著一個姑娘，兩人眼目含情……
九陽打了一個寒顫，流年不利嗎？他難道該回那破道觀閉關一陣子？
「你來是有什麼事？」法海看著九陽發了許久的呆，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九陽抬眼望天：「我說來借幾個人手去修葺一番我那道觀，你借不借人？」
「不借。」
迎來的是無情的拒絕。
九陽歎氣：「好吧, 我有個事要與你說一說。」
法海這時抬眸看向九陽：「什麼事？」
「就是過江尊者, 」九陽狀似無意提起，「我們倆今日去了酒館一趟……」
剛一停頓準備繼續說下去，他就看到對面清冷月輝下的法海目光如炬, 問他：「你帶他去的？」
「這不是重點啊。」九陽輕咳兩聲，「總之他心情不好喝了兩杯，就將心中的苦水對我這麼倒了一倒。」
說到這兒，九陽停下看法海的反應，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想聽故事的興致來，他不死心地繼續問：「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黯然神傷借酒消愁？」
法海抿了抿唇：「因為退了親事？」
「對啊！」九陽猛地一拍手，過了一會兒，他又覺得不太對勁，「你怎麼知道？」
法海掀開眼淡淡看九陽一眼：「有人與貧僧說的。」
「有人和你說的，這豈不是說明許仙被退親的事好多人都知道了……」九陽哀歎著搖了搖頭，「真慘啊！」
「沒什麼慘的，那蛇妖借著報恩嫁與他，對他二人都沒說明好處，這樣反倒是最好的。」法海開口道。
「蛇妖？」九陽驚訝，伸手指了指剛剛小青離去的方向，「不會就是她吧！」
法海還不曾開口，他便已經在腦中補出一場大戲，千年前的過江尊者與舉缽尊者都是佛祖座下的得意弟子，兩人清心寡欲，只知降妖除魔造福眾生，然而有一日舉缽尊者為除那在東海一片興風作浪的火狐妖，拉著他的好師弟過江尊者一道去除，卻不曾想這過江尊者一個不小心將那火狐妖給打死了，這樣一來，舉缽尊者手中那個金缽倒是派不上用場了。
兩個尊者回去了，大雷音寺的老大覺得該關心關心這兩位得意弟子捉妖的成果，就問起了這個事，說舉缽尊者你將你的缽給我看看，舉缽尊者將缽奉上，老大一看裡頭怎麼空空如也，說好去收的火狐妖呢？
瞭解事情的經過之後，老大生氣了，叫你們捉妖是將其煉化，你這直接殺了不符合我們佛家弟子的作風啊，於是過江尊者的懲罰就是下界歷劫，轉世千年，舉缽尊者心道都是自己連累了他，遂下凡護他渡劫。
這原本是多好的兄弟情啊，然而卻不曾想，這九百多年都過了，壞就壞在最後一世，這兩個尊者竟然同時被一個蛇妖給迷了心竅！
九陽抬眼細細看了法海好幾眼，法海先前說那蛇妖與許仙成親對他二人都不好，許仙又說退他婚的那姑娘要與自己的舊情郎在一起，再加上法海剛剛說的與那蛇妖千年前就相識。
蛇妖，舊情郎，被退婚，這三件事在今晚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給串了起來。
九陽覺得自己窺得了天機，這時多麼狗血又刺激的事啊，完全符合上頭那些人設計的轉世糾葛橋段。
他搖頭歎氣：「我與你和過江尊者都這般好，你說我該幫誰？算了，我還是回我那破道觀吧……不過，你真的不願意讓金山寺的僧人們幫我個忙麼？」
看完了九陽那變了又變最後呈現恍然大悟之神色的臉，法海沉下一口氣，看著九陽，「你在想什麼？」
九陽擺了擺手：「沒想什麼，我們這事我就不參與了啊，別到時候過江尊者想起來要尋我麻煩，畢竟他本尊可不想這回轉世一樣文弱可欺。」
「貧僧不管你想了什麼，總之都不是對的。」法海歎了一口氣，「與許仙有糾葛的那蛇妖不是小青。」
「不是這樣？那就好那就好，不過小青？是剛剛那個青蛇的名字麼？」九陽一聽，放下了心，甚至開始關心小青的名字。
法海不欲搭話，只點了點頭。
「你與她什麼關係啊，我總覺得不太簡單，不過你與過江尊者不用搶女人真是太好了。」九陽松了一口氣。
「貧僧想，等過江尊者他結束輪回回了大雷音寺，能與她一同修行。」
九陽瞬間瞪大了雙眼：「來轉世渡劫的不是過江尊者而是你吧！」
「或許。」法海垂眸，淡淡神色中含有些許溫柔繾綣。
「你真栽了？」九陽還是疑惑。
法海看著九陽一驚一乍的模樣莫名覺得有些意思，他笑了笑：「忘了與你說個事，你恐怕不知道，許仙應當也沒和你說過，那要向他報恩的蛇妖，是小青的姐姐。」
「噢！」九陽受到了重大刺激，來回踱了好幾步，「狗血！簡直就是天雷滾滾來，誰安排的啊！」
「或許是天命所歸。」法海靜靜立在一旁，看著九陽抓耳撓腮的模樣，嘴角笑意加深。
九陽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他走到法海跟前，問道：「你想棄了你佛根仙骨，那過江尊者這一世若是也想與那蛇妖在一起，不惜往後受盡懲戒，你還攔麼？」
「你怎的知道這劫，是過江尊者一人的劫，還是那蛇妖成仙的劫，有或者是他二人的劫。」沉沉夜色中，法海的眸色隱在夜色中，說出的話卻一個字一個字敲打著九陽的心。
「對哦，若是那蛇妖只想報了恩成仙，那過江尊者卻依舊癡情難忘，等這一世過了，那蛇妖渡劫成仙，他卻繼續受著懲戒……想想真是真苦情啊，比那些茶館的話本還苦情，若真是這樣，我將它寫出來說不好還能流芳百世呢……」
「九陽，你為什麼不願回去？」法海突然開口問道。
過了很久，才聽到九陽含糊不清的聲音。
「為了什麼？還不是一個情字，罷了罷了別說，都是孽緣……」
「是劫是緣，誰說的清。」從湖邊吹來的風拂過樹梢，混著花香與九陽身上的酒香，法海說的話，轉瞬便消散在風裡。
「法海，我在你寺裡住一晚唄。」九陽很快就恢復了，如往常一般，嬉笑著問道。
法海點了點頭，將九陽帶到與自己禪房相近的一間禪房。
開了門又點上燭火，九陽往床上一躺，歎道：「舒服啊，比我那道觀好多了！」
「既然覺得那道觀不好，又為什麼一直留在那裡？」法海將點燃的燭火放到案上，轉身看向九陽，問道。
九陽身形一滯，而後將一隻手臂橫在臉上，寬大的袖子將整張臉都遮住了，法海聽見他道：「也沒那麼不好……」
「那原先不是個道觀吧？」法海行至門口，開口問道。
「嗯。」九陽的聲音微不可察。
法海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輕歎一聲，開了門又關上，留在九陽一人躺在床上。
……
小青自從住到了金山寺，每日都會早早醒來，先前是因為那敲鐘的聲音將她吵醒，現在倒是醒得越發早了。
她開門出去時，天色還未大亮，只在遠處有些熹微的晨光，關上房門往外走去，小青與那敲鐘僧人打了個照面，看著那僧人往鐘塔走去的背影，小青仔細思考了一下，若是她找法海將她掃地的活換成敲鐘，這樣的事可不可行。
小青捂了捂臉，畢竟掃地那麼多灰，她到時候灰頭土臉的被法海看見了可怎麼是好？
今日她起得那麼早，也不知道法海看見了會不會誇一誇她，小青滿懷期待走到法海禪房前，正要敲響房門，旁邊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法海旁邊不是沒人住的麼？小青疑惑，扭過頭看向旁邊的門。
之前昨日那道長開了門站在裡頭，正將她望著，眼中思緒翻湧。
「道長早上好啊。」小青決定先打個招呼。
「小青姑娘好啊，不必叫我道長，叫我九陽就好。」九陽收回了剛剛看向小青的複雜神色。
小青微微有些錯愕，他知道自己叫什麼？
九陽看著小青的眼神，了然，開口對她道：「昨日向法海問了你是誰。」
「他怎麼說？」小青眼神一亮，目露期待。
「嗯……你這事可以去問法海自己，這睡了一覺，我倒是忘了……」九陽撒起謊來臉都不紅。
小青眼中期待的光暗了下去，這道長就是個老狐狸，什麼忘了，不就是不想告訴她。
門又吱呀一聲開了，法海看著站在門口的小青，又偏了偏頭看旁邊的九陽，問道：「你二人，在貧僧門前做什麼？」
「法海，我是來找你抄佛經的！」小青有備而來，揚了揚先前拿著手中的佛經。
法海有些意外，目露驚訝，但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神色，對小青道：「那便去吧。」
「我乖吧？」小青抬頭沖法海笑得明媚。
法海輕輕點了點頭。
九陽站在一旁，神色僵硬，他在這裡做什麼？他為什麼就非得在這個時候出房門？
作者有話要說：
一般情況下，還是早上九點更新，如果要晚點更，前一天我會在文案上說一下∼
第62章
青山在關上白府大門的時候, 眉心突然突突的跳了兩下, 他皺了皺眉, 但很快又忽視那不太好的預感，然後往外走去。
快要拐出巷口時, 他終於明白眉心那兩下跳動不是沒有緣由的，清雋的少年郎逆著光站在巷口的一邊, 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青山停下腳步，在心中默想幾遍白素貞囑咐過他的話，定了定心神之後，朝許仙走去。
走到許仙身邊時, 青山腳步頓了一頓, 沖他點頭示意：「許公子。」
許仙這時抬眼將青山望了一眼：「大舅子？」
「什麼？」青山微微一怔過後, 又很快反應過來，「你怎麼叫我大舅子, 你不知道我與白素貞的事？」
「我知道。」許仙垂眸，「然而當時我去提親的時候，你又說你是她表哥……」
「這個……當時我惹她生氣，她還沒原諒我，為了氣我，這才答應收了你的聘禮。」青山皺著眉想好了一個理由。
許仙攥緊了手, 先前白素貞與他說退親的事, 他便覺得有些怪，她與面前這青山，都不像是會那樣因一己私事這般戲弄人的那種人, 而現在兩人的說法，也總是讓人覺得不可信。
看著許仙陷入沉思，青山輕咳兩聲，決定打破沉默，想了一想，該說句讓他儘快打消對白素貞想法的話，最好又能讓他怨恨上他二人，從此與白素貞再不相見。
於是，青山道：「屆時我們在白府擺上婚宴，還望許公子能賞臉過來一趟。」
青山的話一字不落地飄進許仙耳朵，他眸光一閃，「在白府？」
「是啊。」青山點頭，「素……素貞她說要在白府擺宴席。」
「那你可同意？」許仙又問。
「我當然同意啊，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那麼，是什麼時候商量好了？」許仙握在袖子下的手慢慢鬆開了。
青山倒吸一口涼氣，這人的問題怎麼這麼多？
罷了罷了，為了讓他徹底死心，青山放了狠話：「就在你抬了聘禮來的那日晚上，我求得了她的原諒，我們當時就商量好了。」
「那也就是在她來找我說退親一事之前便已說好了？」許仙慢慢抬起頭，看向青山，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自然是這樣。」青山點頭。
原以為許仙會就此死心，卻不曾想，在他點完頭之後的那一刹那，許仙卻突然笑了，唇角微微挑起，笑得和那日來提親的喜悅完全不一樣，看著也不是什麼苦澀的笑，青山皺了皺眉，人心難懂，不過只要他和白素貞這事斷了就好。
「那我方便進白府一趟麼？」許仙朝青山走近了兩步。
「若是去拿回聘禮什麼的，倒是無妨。」青山覺得將壞人角色扮演到底。
「好。」許仙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那你自己進去與她說吧，我出去買些東西，很快便回，勸你別打什麼壞主意！」青山惡狠狠瞪眼看著許仙。
一直等到許仙開了白府的門，青山才垂下眼，轉身外邊走去，邊走邊嘟囔：「眼睛瞪久了真痛……」
許仙進了白府，先是走近了大堂，白素貞不在，雖然心中急得很，許仙還是按捺住心思，在大堂等了好一會兒。
白素貞說要與青山回老家成親，青山又說在白府，很明顯，倆人並沒有商量好說法。
細細將事情梳理清楚了，許仙篤定，這青山絕不會是白素貞的什麼舊情郎，白素貞要退親的原因，絕不是和舊情郎破鏡重圓了。
九陽道長說的對，在什麼事情都沒成定局之前，他爭取一回又有何妨？
雙拳在袖子裡握緊又鬆開，反反復複許多次，許仙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什麼教養都比不上現在找到白素貞問清楚原因來的重要。
一路在白府瞎轉，最後在後院看到了白素貞，她閉著眼坐在籐椅上，晨光灑在她眉眼衣袖，宛如神妃仙子。
察覺到有人來了，白素貞睜開眼看向那傳來腳步聲的方向。
只見許仙站在不遠處將她望著，白素貞心中大駭，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放在袖中的那白玉鐲子。
這樣也好，他來了正好能將這鐲子還給他，白素貞定了定心神，起身朝許仙走去。
「你怎麼來了？」她問道。
「來找你。」許仙沉默許久，回道。
「是來那回聘禮的？你跟我來。」
白素貞說完朝白府庫房走了幾步，許仙遲遲不動，她回頭，「怎麼不跟上？」
「我是來問你，退親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法海一雙眼緊緊盯著白素貞。
白素貞一瞬間瞳孔放大，心中慌張，快步走進許仙，掏出袖中用絲帕包得好好的白玉鐲子，而後拉起許仙的手，將白玉鐲子往他掌心一塞，「我不管你這聘禮是不是要拿回去，你若不拿，不過幾日我也是要將它退回你家在的，至於這鐲子，你也拿走，莫要放到我這裡了，將來給你妻子。」又或者帶進寺廟一生再無贈人的機會。
說完之後，她提起手要離開那玉鐲，奈何許仙眼疾手快，一把將她的手握住了。
「我知道了，你說那那些退親的理由都是騙我的，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你與我說。」
白素貞愕然，從與許仙相識以來，就覺得他這人儒雅溫和，如今卻不想也會有這般強勢的一面。
白素貞費力抽回手，硬下心腸道：「沒騙你，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總之我不會嫁與你了。」
「你不想嫁我？」許仙開口問道。
「對。」白素貞沉默良久，最後轉身不看許仙。
「何必撒謊，你不會騙人，我能看出端倪。」許仙歎氣。
白素貞咬緊牙關，怎麼就不信了？她複又轉身看去看許仙。
才剛一轉身，就見許仙打開了那絲帕，她正驚訝，怎麼那千年前的玉佩也放在那帕子裡頭，是她什麼時候放進去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將那玉佩也放進帕子裡，白素貞皺著眉回憶。
猝不及防，手又被拉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抽回手時，那白玉鐲子又套在她手腕間了。
「你做什麼！」白素貞皺眉看向許仙。
被吼了一聲的許仙反倒笑了，很快又拿起帕子裡的玉佩，對白素貞道：「不知白姑娘可否將這玉佩贈與我？」
白素貞心裡亂成了一團麻，從許仙今日不對勁的種種行為與話語來看，她總覺得這事情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
她閉了閉眸，這玉佩原本就是他的，只不過她現在將這玉佩給了他，恐怕會叫他越發堅信自己是因為什麼不得已的理由才要與他的退親。
白素貞考量兒郎一番，睜開眼正要拒絕，就見許仙先啟唇道：「你不說，我便當你是同意了。」
白素貞一怔，他怎麼突然性情大變？
「如此，今日便先告辭了，我還得去百草堂，明日清晨，我送些東西來給白姑娘。」
許仙說完，拱了拱手，便告辭出了白府。
一直等到許仙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白素貞才低頭又看了看白玉鐲子，想到那玉佩如今在許仙手中，她深深歎氣，之前想給她的時候，突然說許仙的佛緣，她攔不得，那也不好再將這玉佩給他，如今他倒是自己來取了。
是天意嗎，是他的，終究還是要回到他手中。
那麼這個鐲子呢？兜兜轉轉最後又套在自己手腕上，這恩究竟要如何報？成仙的劫又要如何渡？
白素貞深深皺眉，看著許仙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
許仙走出白府大門的那一刻，整個人靠在門上，松下一口氣。
昨夜經九陽道長提醒，他決定要好好爭取一番，又去問了姐姐，男人總該強硬些，但對姑娘也得哄著，每日都得送些小東西去討她歡心，於是便有了今日這一出。
他低頭看了看被掌心溫度焐熱的玉佩，他這般直接將她的玉佩拿過來，終歸是不太好。
在門口站了許久，就在決定要開門將玉佩還回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身音。
「你在這兒做什麼？要我幫你搬一搬聘禮麼？」
青山回來了，許仙回身看了他一眼，很快，收緊了手中的玉佩。
不還了，就這樣，希望她能原諒他。
許仙對青山搖了搖頭：「不必，我今日並不是來拿回聘禮的。」
青山皺眉：「那你來做什麼，我勸你趁早搬了，我可不想到時候辦婚宴的時候，你的聘禮還留著，你自己也傷心不是？」
徹底明白青山與白素貞沒什麼的許仙看著對面青山極盡可能地說著惡毒的話，許仙竟覺得有些好笑。
仔細將手中玉佩放入袖中，許仙沖青山拱手告辭，很快便出了巷口。
青山看著許仙離去的背影，心中納悶，他這是因為退親的事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以致現在看著有些不大正常，明明自己說著惡毒的話，他卻面露笑意，這是傻了？
他覺得這個事情可以與白素貞說上一說，畢竟從和許仙說了退親之事之後，白素貞整日待在白府悶悶不樂，每日不是修煉，便是在發呆，近幾日連先前日日學習的廚藝也都不管了，明顯就是捨不得許仙，現在他去與她說一說許仙那呆傻的樣子，也許能叫白素貞心中不那麼難過，畢竟，誰會心系一個傻子？
不過，許仙這呆傻恐怕是被白素貞害的，一路走到後院看到仍舊在發呆的白素貞，青山退卻了，這不能說，萬一白素貞覺得愧疚，也不管什麼修行得道，一心撲在許仙身上想生生世世與他在一起怎麼辦？
這不妥不妥，青山縮回腳，往自己房中走去。
許仙還不知道，自己在青山眼中已經成了一個受了情傷變得癡傻的人，他人在百草堂，心卻飄向遠方，不知道白素貞她喜歡什麼……
第63章
又是一日清晨, 小青在佛堂中提筆抄著佛經, 過了好一會兒, 放下筆沖旁邊的法海伸出了手。
「你做什麼？」法海垂眸去看她露出的那一截皓白雪腕，很快又移開視線去看她抄好的佛經。
字寫的實在醜, 法海沒忍住皺了皺眉，小青雙目一直盯著他看, 只見他在看到自己的的字時皺了眉，心中登時就不滿意了。
「我手都抄酸了，你居然還在嫌我字醜？」看了看佛堂只剩他們二人，小青加大了聲音沖法海道。
「字確實是……寫的不好。」法海淡淡開口。
小青縮回手了, 輕哼一聲, 和尚就是和尚, 別指望他會心疼自己。
「餓了。」小青起身，「去喝粥了。」
法海輕歎一聲, 將她留在案上胡亂擺放的筆墨紙硯給收拾好後，才起步跟上小青。
熟悉的檀香味傳來，小青不回頭也知道是法海，她繼續往前走著，問他：「九陽道長今日怎麼不在？」
「他昨夜便走了。」法海走上前，與小青並肩走著。
小青餓得很了, 正欲加快腳步去吃東西, 突然一隻手橫在自己身前，她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法海的手, 修長白淨的手指上，拿著一個小小的瓷瓶。
「這是什麼東西？」小青扭頭去看旁邊的法海。
「不是說手酸？」法海將瓷瓶放到小青手中，「這瓊花液很好用。」
「其實我手也沒那麼酸。」小青笑嘻嘻接過瓷瓶，對著陽光轉了轉瓶子，「不過這瓶子真好看。」
法海收回手：「不塗？」
小青搖搖頭，將瓷瓶往她腰間的荷包裡一塞：「我可捨不得，這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呢！」
看著小青揚得高高的嘴角，法海唇囁嚅幾次，終究還是沒說不是第一次，他垂眸，她脖子間那顆佛珠的事，還是先不說了，等一切塵埃落定，到時再說也不遲。
小青高高興興往廚房走去，很快將法海甩在身後，走了好幾步之後，她又往回走，走到法海身邊，一把挽住他臂膀：「我先前想錯了，和尚其實也還是很知道心疼人的。」
微風拂過法海耳畔，帶起一片緋紅。
他低頭看笑得極其燦爛開懷的小青許久，最終沒說「在金山寺莫要太過放肆」的話。
等小青喝完最後一口粥之後放下碗筷，看著對面的法海，問道：「等會做什麼啊，你讓我在金山寺練練定性好好修行，我聽話了這麼多天……」
說到這兒，她便不說了，只滿眼希冀地將法海望著。
「你想如何？」法海隨之放下碗筷。
「讓我回白府一趟怎麼樣，我都好幾日沒見到我姐姐了！」小青見法海看著他，心中覺得這事有的商量，趕緊跑到法海身旁，抓起他的手，問道：「好不好？」
法海低頭看著小青，只見她眼含期待，想來她這幾日倒真的挺安分，也沒有如剛來金山寺那幾天那般日日鬧騰，若她真是想回白府，倒也不是不可以，這樣他明日也該去找許仙談談。
「明日你便回一趟吧。」法海啟唇道。
「你真的同意！」小青興奮地一把抱住法海，「你真好啊！」
「回來之後不要忘了好好修行。」法海輕輕拉下小青掛在他脖子間的手，垂眸囑咐道。
「近幾日不是沒什麼妖興風作浪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我姐姐？」小青問道。
「不了，貧僧另有事。」
「好吧，本來想讓你見見我唯一的兩個娘家人，既然你沒空，那就算了。」小青輕聲嘟囔。
因著她說的太輕，以致法海沒有怎麼聽清她說了什麼，不過那「娘家人」三個字倒是清清楚楚飄進他耳朵。
「再等幾十年好不好？」
再等幾十年，等過江尊者千年輪回結束回了大雷音寺，他也就沒什麼虧欠的了。
難得能聽到法海這般溫柔地說話，小青覺得整個人都飄飄然了起來，幾十年嘛，很快的，眨眼就過去了，她看著法海：「再過幾十年，你就不當和尚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法海看著小青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樣，眉眼含笑點了點頭：「與你一起，不過你記好，不是往後便不修行了。」
「說白了，你就是還想每日念經打坐是不是？」小青撇撇嘴，「算了，反正我大度……」
「今日無事我們去趟東極島吧，這麼久了還不曾過去看看呢！」小青興奮道。
法海腳步一頓，她怎的知道他今日想去一趟東極島？
「怎麼了？」小青見法海腳步一頓，「你不想去嗎？還是有別的事要做？」
過了一會兒，之間法海輕輕搖頭：「不，貧僧恰好想回一趟東極島，去看看那些村民現在如何了。」
聽完這話，小青眼神越來越亮，最後笑道：「你知道這是什麼？」
「什麼？」
「心有靈犀啊！」小青猛地一拍手。
唇邊突然綻出笑意，法海輕輕搖了搖頭，對她道：「那便走吧。」
出了金山寺一路往東去，又到了那個海灣，只不過今日東極島是個豔陽天，和上次來時的陰沉天氣大不相同。
小青站在崖邊，看了看對岸，不算遠，上次她也不知怎的，非得攥著法海讓他帶她過去，她低頭看了眼湛藍的海水，突然揚唇一笑。
「法海，你再抱我過去一回！」小青捏著嗓子道。
就因為捏著嗓子以致說出的話也聽不清了，不遠處的法海眉心一皺：「你說什麼？」
「上回你都抱我過去了，這次不行嗎？」小青抬腳往地下重重一跺，跺完之後她眉心一跳，本想模仿些小女兒神態動作，但是現在看來，好像都失敗了。
「上回你明明就能自己過去。」想到上次的事，法海歎了口氣。
「……你知道啊？」小青錯愕，還以為自己演戲的本事挺不錯呢，沒想到原來早被法海識破了。
不過……他知道了還抱她過去？
「法海，我問你個事，你得與我說實話。」小青站直了身子，抬眼看著法海的眼睛道。
法海皺了皺眉，直覺不是什麼好問題，但小青執著要問，盯著他看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你問吧。」最終他還是妥協。
「你該知道我很早就喜歡你了，那你呢？是不是在東極島之前就喜歡我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法海雙眸看著小青，說的話像是敷衍，偏偏眼中又是一片赤誠。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這話不是敷衍，實在東極島拿起那顆佛珠的刹那？是在她寧可走著也要和自己去姑蘇的時候？又或者更早，否則，他怎麼會頻頻帶著她去捉妖，又那麼注意她的動向？
「好吧，我不在乎，只要我們以後能一直在一起就好。」小青伸手環抱住法海腰身，「過海灣吧。」
法海猶豫片刻，還是抬手扶住小青的腰，腳下發力往對對岸飛去。
在兩人淩空的那一刹，小青緊緊抓住法海，低頭去看平靜的海面，偶爾有風拂過，激起幾朵浪花，耳邊是微風拂掠的聲音，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鹹濕，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小青突然心情大好。
到了對岸，法海才一鬆開手，小青又搖身一變，變作了上次那個公子哥的模樣，她手搖摺扇，看著法海遲遲不動，著急道：「你怎麼不變？」
法海皺了皺眉：「不想變。」
「不行。」小青搖頭，「上回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總不好我自己一個人變吧？」
被她緊緊盯著看了許久，法海歎氣，變作了與小青生得極為相像的模樣，然後將手中的摺扇塞進小青手裡，往樊石家的方向走去。
小青一手將自己的摺扇塞進腰間，打開法海那一把，邊走邊搖，盡顯風流姿態。
她快步跟上法海，將扇子朝他扇了好幾下，問道：「你看我這樣，是不是很風流瀟灑？」
「還未到夏天，你扇什麼扇子？」
小青深深歎氣，和尚啊，就是這般不瞭解杭州城時興的趨勢啊，試問如今哪個翩翩少年郎，在這樣春光明媚的季節出遊時，手中會沒有摺扇？
「不搖扇子，像你手中舉一個金缽嗎？」小青撇撇嘴。
法海懶得與她辯，反正她總有千萬種歪理。
「你等會看著，看我迷倒這島中萬千少女。」小青指了指前方幾個正在織漁網的姑娘，對法海道。
「你要做什麼？莫要胡來。」法海蹙眉。
「不胡來，走，我們繞個路，從這兒走，到時候拐個彎去樊石家。」小青一手拿摺扇，一手抓住法海，強行拉著他往那群姑娘走去。
那群姑娘遠遠見兩人走來，定睛一看，這二位不是原先來除妖的那兩人嗎？
小青站得筆直，輕輕搖晃著手中摺扇，看著她們一窩蜂地走到她與法海面前，一個個口中叫著「恩公」。
很好，小青臉色變了又變，全是對著法海的。
將手中摺扇一收，往腰間一塞，再看了眼法海，只見他被姑娘們圍著，面色不變，只說了句「不必謝」，也沒與她們搭話。
小青正欲叫法海走了，就見兩個姑娘往自己身邊一湊，臉色通紅，先是道了謝，而後很快便問起了家住何方，會捉妖是不是道士……最後被問到可否婚配時，小青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扯過法海的手，對她們道：「我們找樊石還有事，先走一步啊……」
說完拉著法海快步往前沖去，也不管掉了一把摺扇。
自作孽不可活啊，小青搖搖頭她剛剛怎麼非得拉著法海往那邊走？
「她們問你婚配的事了？」小青抬眼看法海。
法海點了點頭。
「你怎麼說的？」小青又問。
「貧僧說不曾。」法海開口淡淡道。
小青在一瞬間瞪眼：「那我呢？」
「什麼？」他有些疑惑，「說是還不曾成親。」
小青滿意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楠木和阿笛仔的營養液∼
藍後藍後藍後，我要問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你們想看白素貞這一對HE還是BE
我已經陷入了深深的糾結T^T
第64章
走到樊石門前, 小青伸手敲了敲石門, 很快便聽到裡面傳來腳步聲。
「吱呀」一聲, 門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黝黑的臉。
「樊大哥！」小青沖他笑了笑。
「青山兄弟！」樊石很快將門開到最大, 走出來之後又看到法海站在不遠處。
「文德兄弟！你們倆一塊來了，快先進來！」樊石沖他們二人笑得開懷。
三人進了樊石的石屋, 樊石很快端了兩杯茶來，小青坐到石凳上，等樊石也坐下了，問他：「剛剛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在外捕魚, 沒想到你在家中, 我們也是運氣好。」
樊石撓了撓頭：「今日沒出海, 前些日子我去將捕的魚蝦，去了對岸賣了, 我用賺的錢買了些米，你二人來得正好，等會留下，我燒飯給你們吃！」
小青聞言挑了挑眉，能渡過海灣去對面了，也就說明東極島現在沒什麼事了。
「那妖除了之後, 東極島可就安生了？」法海這時開口淡淡問道。
「那妖除了, 什麼就都好了，你們瞧我現在還能去對岸賣魚呢！」樊石高興道。
法海點了點頭，那便放心了。
「上回叫你們別走那麼急, 你們非得第二天就走，島上的人可都說要好好謝謝你們呢，這回過來沒什麼急事吧？留下來讓我們好好答謝一番！」樊石目含激動神色。
小青扭頭看向法海，她倒是無所謂，能在東極島玩兩天那是最好了，他先前又答應讓她回白府一天，這樣，她就可以有好多天不用待在金山寺了。
思及此，小青露出了一個笑容，和樊石兩人都眼含期待將法海望著。
法海端起茶杯淺淺飲了一口，剛一放下杯子，就看到對面兩人將他望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尤其是小青，眼睛睜得大大的，眼中俱是期待，期待什麼呢？大概是不想待在金山寺，能多在外邊玩兩日便想著在外邊玩。
正期待地望著法海的小青，突然感受到了一陣如炬的目光，隱隱帶著幾分威嚴，小青縮了縮腦袋，非常識相地，扭過頭對樊石道：「我們今日剛好得空便過來看看，明日就另有事了，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就好。」
「這麼忙啊！」樊石有些遺憾，但也沒辦法，「那下回有空了再來。」
小青忙不迭點頭應好。
後面一牆之隔的廚房裡，突然傳出幾聲撲通撲通的一聲，樊石聽到趕忙起身：「我去看看。」
小青也好奇，跟了上去，只見好大一隻水桶
裡遊著幾條魚，另外兩條跳到了地上，此刻正撲棱撲棱地翹著魚尾。
樊石搖著頭將魚扔進水桶，一抬眼，看見小青正笑著看那幾條魚。
「來。」樊石招呼小青，「青山兄弟，你來選魚，今日我燒了給你們吃。」
小青往前邁了兩步，想到法海這次出來也沒帶饅頭，便看了看四周，正巧看見樊石扔在角落的青菜，她笑了笑：「我這幾日肚子不大舒服，吃素吃了好幾日了，這魚今日恐怕是也享受不了。」
「這樣啊。」樊石無不遺憾，往旁邊看了看，「還好我這兒有些菜。」
「我看也快中午了，我就先將飯給做了，你兄弟二人若無聊了，去外邊轉轉也行，反正現在東極島安全得很。」樊石走過去將角落的青菜拿了起來。
「那就麻煩樊大哥了！」小青沖他笑了笑。
「不麻煩不麻煩。」樊石擺了擺手。
小青往回走到石桌旁坐下，雙手撐著下巴，看向法海，輕聲問道：「你想什麼時候回去啊？」
「今日便回。」法海又端起清茶喝了一口。
「啊！」小青失望，「我還以為起碼能留到明日呢，你不想再看一回日出？」
看了眼小青失望的神色，法海輕歎一聲：「今日，晚些時候回去。」
「真的？」小青起身。
法海點了點頭，看著小青飛快走到門前，回頭道：「我們出去轉轉。」
他起身走到門口，關了門跟著小青的步伐。
太陽高照，一點點驅散了海島空氣裡的潮濕，小青望著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深吸一口氣，有淡淡的鹹味，難得，她竟覺得這味道還不錯。
旁邊法海靜靜站著，她扭頭，恰好與他雙目對上，只見他雙眸幽深，一雙眼像是能望到她心裡。
「你……你幹嘛？」小青察覺到自己面上一熱，磕磕絆絆問完話，趕忙低下頭。
過了一會兒，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她也顧不得臉上怎麼紅，抬頭一看，只見法海唇角還微微揚著。
這是第幾次，看到法海笑了？小青把手藏到袖子裡開始掰著手指算。
還沒算完，就聽法海道：「小青，你將你脖子間的那顆珠子再給貧僧看看可否？」
小青聽完法海的話，撇過頭去看被風吹起的浪花的海面，在那一瞬間覺得法海剛剛柔聲說的話就想微風，拂過她心裡平靜的一片海，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好。」小青二話不說從自己脖子間取下那個掛了千年的佛珠鏈子。
法海給她串的金絲紅線在陽光下散發著耀眼的光輝，她把鏈子放到法海掌心，神色肅穆。
法海對著光看了看菩提木珠上刻著的一瓣蓮，臉上神情越來越柔和。
「法海，我把我這個珠子給你吧。」小青開口道。
法海聞言，抬眼看向小青，只見她神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怎麼突然要給貧僧？」他問道。
「沒有為什麼，想給你就給你了。」小青嚴肅道。
「總歸是有原因的，這個珠子你戴了一千年，怎的突然給人？」
小青這時抬頭看著法海：「這個珠子陪了我一千年，現在我把它給你，往後你可以一直陪著我嗎？」
「好。」答應你，不管要受什麼懲戒，剃去佛根仙骨也好，往後都陪著你。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答應了以後就一定要說到做到！」小青臉上最後那一點莊嚴肅穆不見了，笑得花枝亂顫。
「是不是往後不做和尚了，便可以反悔了？」法海開口道。
話音剛落，就見小青臉色驀地一變，他啞然失笑，伸手覆在小青瞪他的眼上，掌心微癢，因為她雙眼不斷地眨，長長的眼睫在掌心掃過一遍又一遍。
「不騙你。」控制不住一般，他喉結微動，「不管做不做和尚了，都不會騙你。」
「法海，我可害怕了。」小青眨得飛快的眼閉上了，「你才當了和尚多少年，就修得佛根仙骨，才二十幾歲就能與觀音娘娘認識了，我活了一千年才能見到觀音娘娘……」
「你想說什麼？」聽著小青越說越離譜，法海忍不住打斷。
「我就是覺得，你心裡肯定最喜歡你的佛祖，如果以後觀音娘娘叫你不要還俗，你肯定就聽她的了，到時候我找你，你又和以前一樣不理我！」
小青越說越委屈，「叭嗒」一聲，一顆晶瑩的淚順著她臉頰掉落到地上，在地上慢慢暈開。
法海趕緊鬆開手，小青察覺到自己沒忍住哭了，趕緊用袖子用力擦著眼睛。
沒過一會兒，眼睛就被擦得通紅。
法海見狀上前一步，拉開小青袖子，皺了皺眉：「別這麼用力，眼睛都紅了。」
被拉開雙手的小青，忍住眼睛裡的濕潤，往法海懷中一撲，將眼淚都抹到他胸前的衣裳上。
「別擔心，不會不理你了。」法海抬起一隻手在小青後腦勺撫了撫。
「一說起這個，我就想到之前你是怎麼對我的，可凶可凶了，你記不記得，第一次見，就罵我青蛇，是不是還嚇我，說要把我收了？」小青埋頭在法海胸膛，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說完以後的事，怎麼又開始翻之前的賬，法海哭笑不得，怕哄不好她又要哭，只好說道：「當時不知你喚作小青，自然只能叫你青蛇，又不知你來杭州是何目的，是以，才說了那些話。」
「第一次也就罷了，後來你不還是這樣？」小青撇嘴。
說起第一次，法海思緒漸漸飄遠，她一直以為自己少年得道才有佛根仙骨，又一直認為他們二人第一次相見是在梧桐巷前，卻不知，早在千年前，所有的因緣際會早已定好了。
他輕輕扳過小青身子，伸手拿出放得好好的那塊青絲帕子，將小青眼角殘留的淚輕輕擦拭乾淨了。
「是貧僧的錯，往後不會這樣了。」法海又將那方嗅繡著光頭的帕子仔細疊好放進袖子。
小青看著他小心的動作，心裡滿意，面上卻強忍著不顯露出來。
「開心了就笑一笑。」法海伸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髮絲挽到耳後。
大概是因為法海此刻太溫柔了，小青突然大膽開口問道：「那回了金山寺，我可不可以不要早起抄佛經，還有廚房後面那塊地方，我也……」
話還不曾說完，就見到法海含笑的眼神變得越來越肅穆。
「算了……當我沒說過。」小青很識相地閉了嘴。
見小青整個人又慢慢安靜下去，法海歎氣：「修行還是要的，若實在不想掃地，那便算了。」
「真的嗎？」小青興奮。
法海正要點頭，脖子就被挽住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香甜氣息，唇上貼了一片柔軟，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小青，心中苦笑，恐怕又被她捉弄了，她如今拿捏他倒是准得很。
小青輕輕貼了法海唇瓣一下便離開了，沖法海甜甜笑道：「你真好。」
說完雙手一散，就要跑到海邊去看捉魚吃的海鷗。
「是嗎？」法海雙眼一眯，伸手將小青腰間攔住，小青無法向前，正要回頭問法海怎麼，怎料剛一回頭，唇就被堵住了。
眼前和尚好像很不滿她剛剛的行徑，竟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小青猛地睜眼，痛啊！
她一睜眼，便看見近在眼前法海幽深的雙眸，眸中有碧海藍天，而她在其中。
雙頰一燙，她猛地閉上眼不敢看法海。
眼睛閉上，只覺周身一片漆黑，只有唇上反復舔舐的溫熱，而後腰被緊緊扣住的地方越發燙了。
第65章
一吻結束, 小青渾渾噩噩走到海灣邊, 看著海鷗撲棱撲棱在海面上飛, 也沒什麼興致關心它們捉沒捉到魚了。
她悄悄扭頭看一眼身後的法海，只見他唇色嫣紅, 一雙眼將她望著。
小青趕緊回頭不看他，悄悄伸手捂住了臉, 原來被法海親是這種感覺，和自己主動親他一點也不一樣……
秀氣的眉越皺越深，她居然還害羞了，先前主動了那麼多回, 怎麼現在法海親了她一次就害羞了！這不符合……完全不符合她的作風！
腳步聲響起, 法海走近了, 站在她身旁看著不遠處正叼著一隻小銀魚往遠處飛走的海鷗。
「你喜歡海島？」他問。
「嗯。」小青點了點頭，「在山裡待的久了, 肯定會喜歡不一樣的風光。」
「好。」
「好什麼？」小青被法海突如其來說的一個字給弄懵了。
法海淡笑不語，小青也懶得猜，摸了摸肚子，起身道：「我們回去吧。」
「餓了？」法海淡淡看她。
小青臉又一紅，惡狠狠道：「對啊！」
說完又問法海：「你這回出來自己帶饅頭沒？」
法海搖了搖頭。
「那你吃什麼？」
他看了眼小青：「之前你不是與樊石說不舒服不吃魚，讓他燒些青菜？」
「我可沒說。」小青紅著臉死不承認。
法海揚了揚嘴角, 也不揭穿她, 到了樊石家門口，就見門微微敞著，應該是樊石給他們開了門, 兩人進了樊石的家，就聞到一陣飯菜的香味。
石桌上擺著翠綠的菜，小青見狀瞥了法海一眼，只見他恰好望著她，眼中了然。阿醜文團隊獨家整理，所有版權歸作者所有
撇撇嘴，小青走到後頭去看樊石，就見樊石正添著柴。
聞著米飯的香甜氣息，小青沖他笑道：「樊大哥，你手藝真不錯呀，我看到桌上的菜了。」
「哪有什麼手藝啊？」樊石害羞地摸了摸鼻子，「飯就要好了，你去桌上等著就好。」
小青點點頭：「麻煩你了呀，樊大哥。」
說完轉身，正想往石桌那處走去，不料撞上法海。
「樊大哥讓我們去等著。」小青眨眨眼看向法海。
「你去等著吧。」法海突然伸手揉了揉小青之前被海風吹亂的頭髮。
「哦。」小青呆呆愣愣地往石桌走去。
柴火漸漸熄了，米飯的香味越來越濃郁，樊石揭開鍋，法海從一旁遞過碗。
「文德兄弟？」樊石睜大了眼，「我剛叫青山兄弟去等著，你怎麼又來幫忙了？」
「無事。」法海繼續遞著碗。
「上回聽青山兄弟說，你要還俗娶姑娘了？什麼時候啊？」樊石耐不住好奇問道。
法海微微一怔：「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那姑娘美嗎？你生的這般俊俏，娶的媳婦也該很美吧？」樊石又問。
遞過最後一個碗，法海點了點頭：「很美的。」
說完扭頭去看不遠處的小青，只見她坐在石桌旁百無聊賴地揪著自己頭髮玩。
樊石家中大門敞著，豔陽天金色的光芒灑進來，她眼睫不斷眨動，閉眼那一刹那，不斷有細碎又耀眼的光掉落，很快又會有光覆上眼睫照進乾淨的瞳孔。
確實很美，法海如是想。
……
傍晚，整片海面上都覆著金光，印入小青眼中。
她眼中蘊含不舍神色：「我們這就走了啊？」
法海點了點頭。
與樊石道別之後，又渡過海灣，法海對小青道：「你先回金山寺，貧僧出去一趟。」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小青不死心地問了一遍。
「不。」法海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就見小青依舊望著他。
「貧僧是去許仙家中。」法海最終解釋道，「算了，你可是想去？」
小青搖了搖頭，既然現在姐姐不嫁與許仙了，那她才懶得過去，不過，她可以去找許仙隔壁的葉秀雲玩一玩。
「一起去吧，你找許仙，我找葉秀雲。」小青抬腳往梧桐巷的方向走去。
法海跟上，輕輕搖了搖頭，她真是不肯放過一點在外邊玩的機會。
到了梧桐巷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法海站在小青身旁，看著她興奮的神色，忍不住問道：「葉秀雲是哪位？」
「就是那個之前在黑熊怪山洞裡發燒昏迷的那個姑娘，前段日子，有次我要來金山寺找你，還碰到她了，那天晚上我們就一起來了金山寺，不過你不在。」小青回答。
剛說完，她就笑出了聲：「我記得那天之後沒過多久，你就給了我進金山寺的符紙！」
小青回想那日在山洞中葉秀雲說的話，她說若她撐不過去，叫小青往她家中跑一趟，當時說了她家住在梧桐巷哪家。
小青皺了皺眉，時間過了那麼久，有些記不清了，是梧桐巷第七家？
小青往那處抬腳走去。
法海在她身後，眉心突然一跳。
小青停下了腳步，伸出手開始敲門了。
「篤篤篤」，三聲之後。
法海握緊了手上的擎天禪杖，還記得那一日，他在巷口被小青所戲弄，正巧被巷口的一個垂髫小童所見，那小童竟胡言說他追姑娘。
最重要的便是，那小童當時站的地方，便是小青敲的那扇門外。
法海閉了閉眸，正欲抬腳往許仙家走去，就聽見「吱呀」一聲。
門開了卻沒看到人，他垂下頭一看，果然，還是那個垂髫小兒。
小青站得近，倒是沒看到有人，她回頭看了眼法海：「沒人！但是門怎麼開了？」
過了一會兒，法海伸手虛虛朝門下方點了點。
小青扭回頭正要往下看，就聽到一聲笑。
「真笨，居然沒看到我！」
「這不怪我。」小青一本正經，「這分明得怪你矮。」
那小兒生氣了，張嘴咧道：「我哪裡矮！」
法海站在後頭，看著那小兒依舊沒長出的門牙，思緒忽然飄遠，想到那日他站在門口捧著肚子咧著沒有門牙的嘴笑得開懷。
「行吧你不矮。」小青順著他的話說，問道：「這可是葉秀雲家？」
小兒聽到「葉秀雲」三個字之後，點了點頭，問道：「你找我姐姐做什麼？」
「她是你姐姐啊，還以為我走錯了呢。」小青拍了拍心口道。
「貧僧去找許仙了。」法海見小青找到了葉秀雲家，便要去找許仙。
小兒給小青打開門，小青一隻腳踏入門檻，聽到法海的話，回頭點了下頭，道：「你去吧，到時候我在巷口等你呀！」
「好。」法海略一點頭就要往巷子深處走去。
「等等，等等！」那垂髫小兒突然嚷了起來，一邊嚷還一邊往外跑去，一隻跑到法海跟前。
「你做什麼？」小青疑惑，在後頭問道。
小兒不理小青，皺眉看了法海許久，最終嚷道：「你就是那個！在巷口追姑娘的和尚！」
說完又回頭看了小青一眼：「你就是那個姑娘！」
小青納悶，乾脆退回踏入門檻的那只腳，往法海他們那處走去，問那小兒：「你在說什麼？」
小兒撇撇嘴，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看著法海：「就是你，害我祖母不信我，就在那一日，我祖母叫我爹教訓了我一頓，你知道我有多痛？」
小青眨眨眼，這小孩究竟在說什麼？法海還能欺負小孩子不成？
法海歎氣，看著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缺了門牙的小兒：「有時候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小兒撇嘴，依舊是很不開心的模樣。
法海說完便走了，一路走到許仙門前，輕輕扣門。
巷子裡的光線昏暗，法海側目看了眼依舊疑惑的小青。
有時看到的未必是真，可誰又知道在將來，會不會成真？
現在想想，那小兒說的，未必算是全錯。
小青看著眼前滿臉憤懣的小孩，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他之前惹過你？」
「不是。」小孩撇著嘴轉移話題，「你是我姐姐的朋友？」
「算是吧。」小青點頭，她來這兒其實只是為了不回金山寺，但是葉秀雲這姑娘她倒還真的挺喜歡的。
「你姐姐叫葉秀雲，你叫什麼？」小青邊往葉家走邊問。
「葉複。」小孩說話還有些漏風。
「好名字啊！」小青踏入葉家，誇讚道。
葉複顯然有些高興，壓制了許久，仍舊沒有控制住上揚的嘴角。
「我帶你去找我姐姐。」葉複帶著小青往右邊拐去。
打開一間房屋的門，小青往裡頭一看，就看到葉秀雲坐在一木制器具前，前後搖晃著什麼。很快，身前白絲織就的布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大。
葉秀雲織布織得認真，全然沒注意到門口站著兩人。
「姐姐，你的朋友來找你了！」葉複喊道。
葉秀雲終於聽到，扭頭一看就看到站在門外看著她身前白布的下青。
「小青姑娘！」葉秀雲停下手中動作，起身往外走來。
「沒想到你竟然會來找我。」葉秀雲面露微笑，「走，我們去大堂聊聊。」
說完又看了眼旁邊的葉複，輕聲訓道：「小青姑娘來了，你也不叫她坐在大堂喝杯茶！」
葉複嘴角往下彎了彎卻沒頂嘴。
「不是，是我叫他帶我來找你的。」小青道。
「這樣啊。」葉秀雲看著小青雙目不離織布機，笑問道：「小青姑娘對織布有些興趣？」
「那就是織布的？」小青伸手指了指屋子六點器具。
「是啊！」葉秀雲點頭。
「走，去看看你織布！」小青抬腳往裡走。
「好啊。」葉秀雲坐到了織布機前，慢慢地織起了布。
不一會兒，一塊方方正正的布料就織了出來。
「葉秀雲，你能給我織塊小帕子麼？」小青問道。
「自然是可以的。」她點了點頭。
最後小青拿著帕子出了葉家時，就看見巷口一個高大的背影迎風而立，寬大的袖子隨著風飄揚。
小青扶額，原本還說自己在外邊等法海的，沒想到，等人的卻是法海。
第66章
出了葉秀雲家, 小青雙手背在身後。
法海放緩腳步, 小青沒有察覺, 很快就走到了前面。
「你手裡攥著什麼？」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法海的聲音，小青才驚覺法海走在她身後了。
「沒什麼呀。」小青憋回嘴角的笑, 緩緩回身看他。
法海不動，目光如炬。
「好吧。」小青緩緩攤開手, 手心皺成一團的青絲帕子慢慢地散開了，右下角繡了個小人，依舊歪歪扭扭看不太清楚是什麼。
「你又繡了什麼？」法海問道。
「你看不出來？」小青驚訝。
看倒是看出來了，可是這實在是扭曲得厲害, 他不敢確認。
「是你？」法海最終還是問道。
「對！」小青興奮點頭, 「就是今天時間太短了, 不然我能繡得更好！」
法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雖說那塊聽她說繡了一晚的帕子也沒比這塊好到哪兒去, 只勉強比這塊好認些。
「你找葉施主，是為了繡這帕子？」法海往巷口走去。
「不。」小青搖搖頭，「只是恰好看到她在織布，我才問她能不能給我織塊青色的帕子。」
「我剛剛和她學了學怎麼織布，要是金山寺也有織布機就好了，這樣能把我的修行改成每日織布麼？我覺得還挺有意思。」小青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你覺得呢？」法海反問。
「可以嗎？」小青滿眼希冀, 「我要是學會了, 金山寺的僧袍我就能全包了，等我手藝好了，說不定還能在你們的僧袍上繡幾朵花呢！」
想了想僧袍上繡著歪歪扭扭的花的樣子, 法海極快地搖頭拒絕了。
「不。」
「為什麼？」小青皺著眉追問道。
法海撇開眼不知該怎麼說。
小青看著他撇開眼扭頭的動作，心裡氣極，他肯定是嫌她繡的醜。
「你是不是覺得我繡的帕子醜？」小青伸手用力戳法海。
「不是。」法海很快垂下頭看小青，他緩緩彎腰，雙眼和她平齊，「貧僧不嫌，只是僧袍上不可繡花。」
這理由倒勉強可以，小青抿了抿唇，正準備放過法海了，忽然眼前閃過一道細碎金光。
「什麼東西？」小青疑惑，看向法海脖頸間，正準備湊近去看，法海就立起了身子。
「走吧，回金山寺了。」法海說完就往前走去。
小青在後頭眯了眯眼，跟上後拽住法海袖子。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麼？」小青問道。
法海不答話，只管往金山寺方向走去。
「我知道是什麼。」小青笑著，依舊輕輕攥著法海袖子，一路跟著往金山寺走去，「是我給你的珠子。」
話裡透著得意。
法海走得更快了，小青跟著，嘴角往上揚，不用想都知道，法海肯定臉紅了。
和尚就是這麼容易害羞啊！
「法海，你同不同意我搬個織布機進金山寺啊？」小青問道。
「不同意。」
終於還是說話了，小青笑了，想到那現在掛在法海脖子上的珠子，心情大好，不搬就不搬吧，反正也沒什麼……
「你今天去找許仙說了什麼呀？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我還以為我繡得夠快了，剛出來準備等你，沒想到你到先比我出來了。」小青打開金山寺，問法海。
「他不在家中。」法海關上金山寺的門。
「好吧，所以你明日還找他麼？」小青把玩著手中帕子。
過了一會兒，法海輕輕點了點頭。
「行，那你記得叫我，明日我和你一同出去，你去找許仙，我找我姐姐去。」拐過蓮花池，小青對法海道。
「好。」法海點頭，看著小青走到自己禪房前，忽然回頭沖他揮了揮手才開門進去。
門關上的那一刹，法海轉身回自己禪房。
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先前到了許仙家中，他不在，她姐姐說他最近幾日都見不怎麼到人，日日在外頭跑，等晚上回來後帶回一堆小物件，白日又早早就出去了。
還記得當時他姐夫當時了然的笑，他說：「折騰那些小姑娘喜歡的玩意兒，肯定是給他那未過門的娘子準備的！」
雖說李公甫說的那話也只是猜測，可是心中那點不好的預感倒是消磨不了。
明日還是得再去看一看。
……
一夜好夢，清晨小青還沉浸在美夢中，夢見自己有了一台織布機，在金山寺的禪房裡，她織著朱紅色的布，法海在一旁抄著佛經，陽光透過窗照進來，照在他脖頸間的金絲紅線上。
她織布的手藝越來越高超，最後竟直接織出一件朱紅嫁衣……
「篤篤篤」三聲過後，小青睜開眼猛地驚醒。
她坐起來細細回味了一遍自己做的夢，而後捂臉，太誇張了，織布的手藝就算再好，也不可能直接織出嫁衣來啊！
法海在門外靜靜等著。
小青梳妝打扮完之後，開了門，看到不遠處的法海靜沐暖陽，正看著蓮花池裡含苞未開的蓮花。
快夏天了呢，小青心想，她與法海認識也好幾個月了。
「走吧！」小青往前走去。
「喝了粥再走。」法海往廚房去。
「哦。」小青跟上，「你煮的嗎？你煮的我能喝兩碗。」
小青閑得無聊突然說了這麼句話。
「記得喝兩碗。」法海回眸，眼中蘊含笑意。
不受控制的，小青張大了嘴，不是吧，她隨口說的，這粥還真是法海煮的！
被法海盯著的，並不喜歡喝粥的小青，強迫自己喝下兩碗。
放下碗筷，她最終道：「我覺得，你煮面的手藝還是最好的。」
眼神真誠無比，法海收拾好碗筷，暗自搖頭，不愛喝粥，理由倒叫她說得冠冕堂皇。
一路出了金山寺，小青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腦中劃過姐姐摸著腕間玉鐲的惆悵模樣，突然改了主意。
「法海，我和你一道去許仙家吧？」
「你不回白府找你姐姐？」法海疑惑。
「回。」小青放下了放在肚子上的手，「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去看看許仙，我想知道他對我姐姐退親的事，究竟是怎麼想的。」
法海看了眼小青：「你怎知貧僧到底會不會問這事，又或者他會說起這事？」
「我不知道啊。」小青搖頭，沖法海笑了笑，「所以你問一下嘛！」
法海撇開頭不說話了。
「你問一問嘛！」小青湊近法海開始撒嬌耍賴。
法海身子一僵，繼續往前走去。
「那說定了啊，你到時候問一問，我躲在屋簷上看，若是許仙這人壓根不當一回事兒，那我可得回去告訴姐姐，讓她不要白白傷心了。」
清晨街上沒幾個人，小青和法海穿過淡淡的霧靄，走到梧桐巷。
小青耐不住性子，飛上許仙家的屋簷就去找他的身影。
法海很快站在她身邊，輕聲問道：「你做什麼？」
「找許仙啊！」小青同樣輕聲道。
將許仙家找了個遍，依舊沒看到他的身影。
「難道他去藥堂了？」小青問道。
「不知。」法海輕輕搖頭，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測，他會不會真的如同李公甫所說，去了白府？
「走吧，去白府。」
「去白府？」小青驚訝，「你要和我一起去？」
法海點了點頭。
「好啊！」小青興奮，「見娘家人去啦！」
法海聞言眉心一跳，怎麼娘家人這幾個字都蹦出來了？
……
白素貞早早起了，看著擺在桌上的幾樣小玩意兒，胭脂水粉，花燈團扇。
許仙這幾日每天早晨都會雷打不動地過來，送好東西也不說什麼，只問她是不是喜歡，送了便走，背著他的藥箱往百草堂去。
她拒絕，他的態度倒是油鹽不進了，送了就走，也不多言。
白素貞閉眸，深深皺眉，原本她都定好了這一世不報恩，奈何許仙如今又開始這般糾纏，弄的她如今心神不寧，完全靜不下心來修煉。
算了算時辰，許仙應該快到了，白素貞飲下一杯清茶，起身出門。
她拿出周身氣勢等在門口，今日一定要和許仙說清楚。
敲門聲響起，白素貞一把打開門，果然是許仙，手裡不知拿了什麼，他又想遞過來。
這麼多天了，她早學乖了，手往身後一背，神色冷冷見他望著，說道：「我說了，別再送了，這親事我是一定要退的。」
「我想過了，你若真想退，退了也無妨。」許仙開口道。
白素貞極其緩慢地睜大了眼，許仙他，同意了？
想到這兒，她放下心來，忽視了心頭那一點像被堵住了一般的不舒服感受，點了點頭：「好，既然這樣，那東西也就可以別送了，你這就走吧，明日我將東西還回你家中。」
白素貞一顆心徹底沉下去，失重的恍然和徹底放下心的舒坦並存，這樣，是最好的了。
她鬆開背在身後的手，對許仙點了點頭：「那便這樣了。」
「我話還未說完。」許仙這時突然道。
手中很快被塞進一個冰涼的物件，只有中間有淡淡的溫熱，是許仙掌心的溫度。
白素貞忽覺手中一燙，她皺眉看向許仙：「這是什麼意思，你想反悔？」
「不是。」許仙緩緩搖頭，「只是剛剛話還不曾說完，聘禮退了無事，只是我還是會來白府，直至你同意嫁與我，或者真的尋到了如意郎君而不是隨便找人誆我，到那一日，我自然不會多糾纏。」
白素貞怔住了。
「總之，我只想娶你一人。」許仙拱手，「我不知該如何討姑娘歡心，我送你的這些，恐怕你也未必喜歡，我步步緊逼，恐怕你心中也覺得很煩，但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做。」
「若你並非這般厭惡，明日我還是來的。」許仙最後說了這句話，看著白素貞陷入沉思，最後出了白府。
白素貞站在原地捏緊了手中盒子，緩緩籲出一口氣。
第67章
快到白府了, 小青嘴角不斷地往上揚。
「我姐姐可是潛心修行從沒害過人的, 你到時候別說什麼收了她之類的話啊！」小青伸出手肘輕輕捅了捅法海。
「嗯。」
又走了幾步, 小青正想伸手將門打開，然而還不等她有什麼動作, 門就從裡頭開了。
「許仙？」小青在看到許仙出來的那一刻著實被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送些東西。」許仙沖小青笑了笑, 「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去百草堂，這便先走了，告辭。」
小青僵著身子，什麼情況, 姐姐不是和他說了退親的事嗎？怎麼他現在還會來送東西？
許仙往前走了沒兩步, 就見到了法海, 只見他眸色沉沉，一手將佛珠攥得很緊。
「法海禪師。」許仙走近打了招呼就要趕去百草堂。
法海久久站著未動, 眼見著許仙就快要出了巷口，小青回身走到法海跟前，問道：「你不是找許仙嗎？怎麼見著人了你又不動？還是說你想和我一起進白府看我姐姐？」
「不了。」法海回過神來，「貧僧找許仙，到時候你自己回金山寺吧。」
「好。」小青點頭。
進了白府，小青一路往白素貞房中奔去, 敲過門之後, 就聽到白素貞說「進來」。
她果然在房中，小青進去後，就見她一人坐在窗前, 桌上擺著幾樣小物件。
「這是什麼？」小青指了指盒子裡的一枚銀簪。
「簪子。」白素貞神色淡淡，看著不太有精神。
「我當然知道是簪子。」小青皺了皺眉，看了眼白素貞緊皺的眉，心中突然有了猜測，「這還不是許仙送的吧？」
果不其然，白素貞點了點頭。
「你不是與他說了退親的事麼？他糾纏你？剛剛我還在白府門口見著他。」小青深深皺眉。
「先前與青山演的那場戲露了馬腳，這幾日他便日日來送些小東西，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討小姑娘歡心的招數。」白素貞歎氣。
小青走到窗前將窗戶打開，明亮的光很快照進來，屋子一改先前的昏暗，變得亮堂堂的，她盯著白素貞看，過了一會兒，問道：「姐姐你嫌不嫌他煩？」
「我嫌不嫌倒不重要，只盼著他早些消停就好。」
小青咬牙：「聘禮退還他了麼，我看這人就是害你來的，自己往後就要去當和尚，還日日來撩撥你，成心不想讓你得道升仙！」
「怎的這般說？這些糾葛真要說起來，還是我來找他開始的，若是要怪，恐怕該怪我。」白素貞放下手中的簪子，歎氣。
「這怎麼怪你，若不是這恩情需得了斷，又怎麼會來找許仙？」
白素貞聽了小青的話，靜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他今日來的時候說了，聘禮要退可以，只是，他還是會日日來白府，直等到我答應他，或者嫁與別人。」
小青聽完，瞠目結舌，良久才反應過來，歎道：「沒想到啊，許仙還能這般不要臉，該不是你說退婚的事刺激到他了，以致性情大變吧！」
這倒還真說不準，白素貞臉色一變，垂下眼瞼不知在想什麼。
「姐姐，你可別被他迷了心竅啊，說不準他哄你嫁給他之後，哪天突然佛緣來了進了金山寺當和尚去，留你一人，恩沒報上成不了仙，還得在人間過得這般痛苦。」小青著急道。
白素貞仍舊怔怔愣愣，也不知道將她的話聽進去沒有。
小青歎氣，原先都是姐姐教訓她，不該做這不該做那的，現如今碰上許仙這個事情，她看著怎麼就這般沒有主意？
「要我說，他送你的這些東西你就該扔了，留著倒叫你捨不得，乾脆眼不見為淨，再等幾十年，報完恩就可以成仙了。」小青伸手去拿那些東西，「姐姐，你千年苦修，不就是為了成仙？」
「是為了成仙。」白素貞緩緩點頭，眼中一片迷茫，「可是你說，我先前為了成仙而修行，你們都說我苦修，我卻不覺得，只是現在，為了成仙捨棄心裡所嚮往的，這恐怕才是苦修。」
小青不知道，她從不想成仙，從有意識開始就沒什麼大志向，最大的志向也就是霸佔個山頭當山大王，現在有了法海，她連這個志向都沒了，只想等法海幾十年後娶她。
「可是姐姐你最大的心願，不是得道成仙麼？」小青問道。
「是啊。」白素貞點頭苦笑，「可我如今，受了誘惑了啊。」
「許仙？」小青極緩慢地吐出兩個字。
「是。」白素貞目光逐漸清明。
小青急了，「姐姐你莫要衝動！你還記得當時我和你說許仙有佛緣，你就當機立斷選擇等他下一世再報恩麼？你如今怎麼……」
「我如今覺得有些後悔了。」白素貞伸手去撫摸許仙送來的團扇，上面繡著的美人圖看著與她有幾分相似。
伸手間露出的雪白皓腕上，細膩的光澤一閃而過，小青看到了那個鐲子，一時竟覺氣血翻湧，許仙這個害人精啊！害的她姐姐如今連成仙都不想了！
「小青，你別太擔心，我還不曾說就答應許仙呢，不管不顧嫁給他。」白素貞歎氣眸子言笑晏晏。
「我看你這架勢，把我嚇著了，還以為你要不顧一切和許仙在一起呢。」小青拍了拍心口。
「不顧一切要和別人在一起的可不是我，是你啊！」白素貞伸出纖細手指輕輕戳了戳小青。
小青被這一戳，臉登時紅了起來。
「我怎麼就不顧一切了，我又不想成仙不想得道，看上了自然就想與他在一起啊。」小青說道。
「可你看上的，偏偏是個和尚，還是個得道高僧。」白素貞雙目含笑望著小青，「怎麼樣？法海帶著你修行，可有讓你願意在修行上多花些心思？」
「沒，我每天早晨起來他就叫我抄佛經，甚至還要我去掃地，完全就當我是寺裡的小沙彌！」小青有些委屈，但是很快又笑了，「不過就在前兩天，我不想掃地，他便讓我不用掃了。」
說完捂著臉笑。
「這樣就好，他對你好那便好了。」白素貞輕撫小青髮絲，小青從小便跟著她，漫山遍野地皮，如今能找到一個歸宿是最好不過了。
「他可說過，會一直帶著你修行？」白素貞細細問道。
「他答應我幾十年後就還俗娶我！」小青依舊捂著臉，但是話裡透著一萬分的欣喜。
「真的！」白素貞也興奮起來，興奮過後又覺得有些奇怪，「幾十年是為什麼？」
小青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有什麼事得在這幾十年做了吧……」
「或許是吧。」白素貞想通了，「也不要緊，他反正是得道高僧，我剛剛還在想這壽命的事，倒忘了他早已得道。」
「說起來，姐姐你若等許仙下一世再報恩，你得道成仙的時候，也差不多就是法海能娶我的時候，若你能看著我成親就好了！」小青笑了笑，目露期待神色。
「成親啊……」白素貞思緒漸漸飄遠。
「姐姐，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想徹底與許仙斷了，聘禮到現在也不曾退，他送了些東西過來，你就快要被打動，你可別為了他，連仙也不成了！」小青急得直跺腳。
「或許呢……」白素貞沖小青笑了笑：「你這樣一說，我就覺得我好像一直沒能完全放下這個事。」
小青怔住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就怕自己說了什麼把姐姐給刺激了，什麼都不管一心要嫁給許仙。
「小青，你別慌，就算我嫁了許仙，這一世恩情報不了，也能等下一世，若是有什麼懲罰，也不會多嚴重，大不了下一世報完恩，等多修行些時日，也能得道成仙。」白素貞安撫道。
小青點點頭，暗自歎氣，這怕不就怕在與許仙做了一世夫妻，就想生生世世與他做夫妻，從此再也不想成仙的事。
「千年苦修，好不容易來人間心動了一回，誰又不想嘗試一番……」白素貞坐在窗前喃喃道。
小青歎氣，姐姐這是陷進去了啊，之前因為許仙有佛緣的緣故，好不容易決定不嫁了，等下一世再報恩，沒想到現在又被許仙給誘惑了！
中午時分，小青在白府又嘗了次姐姐的手藝，比之前進步很多了，小青坐在桌前，問白素貞：「青山呢？他怎麼不在？」
「這幾日他回峨眉山了，也沒說什麼時候再來。」白素貞給小青夾了一塊肉。
小青低頭吃肉，極其滿足，多少天了，在金山寺就沒吃到一口肉！連帶著都忘了自己原本要問青山的事。
吃飽後兩人坐在後院的籐椅上聊天，不知不覺很快就到了傍晚，餘暉灑在不遠處小白種的那一片菜地上。
「姐姐，我答應法海不能出來太久，我這就得走了。」小青起身道。
聽了小青這話，白素貞還有些欣慰，嘴角往上翹起點點彎度，笑道：「去金山寺待一待果然是好事，這麼快就曉得要守規矩了，以前什麼都不管，在外邊待好幾天都不回來，現在倒知道回金山寺了。」
「姐姐你別打趣我了，我這不是怕我不回去他罰我抄佛經嘛！不然我肯定想留在白府陪著你呢！」小青抱著白素貞隔壁撒嬌。
「好了好了，你便回金山寺吧，再過幾日，應當就又能來了。」白素貞將頭往籐椅後方一靠。
「那我走了，」小青起身往外走去。
「等等。」白素貞叫住了小青，「你問問法海，許仙的佛緣究竟是如何的佛緣。」
第68章
出了白府, 放眼望去已經是萬家燈火, 小青慢慢踱回金山寺, 一路上都在想，許仙的佛緣究竟是什麼。
現在仔細想想, 法海只說他有佛緣，又沒說他究竟會不會當和尚。
若是有緣的事就一定能成, 那有緣無分這個詞又是怎麼來的？
或許姐姐就是想到了這個，今日才叫她去問問法海，所謂佛緣究竟是什麼。
回到金山寺，小青直奔法海禪房, 在外便看到燭火映出窗外。
「法海！」她邊扣門邊喊道。
「進來。」法海的聲音低沉。
小青進去, 看見法海還是坐在幾案前, 垂著頭看不清神色，只有一隻手在緩緩撚著佛珠。
「法海, 你今天和許仙說了什麼？」她往他旁邊一坐，緊緊挨著他問道。
感受到法海緩慢地籲出一口氣，小青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問。
「許仙他是不是很想娶我姐姐啊？」她…？開口問道。
「是。」過了許久，法海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小青挑了挑眉, 繼續問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說他有佛緣？他怎麼現在想的盡是男女之事啊？」
法海臉色一沉, 顯然也是沒想到這一點，小青這時肯定了，有佛緣這一說, 主要還是看許仙，若他不想當和尚，誰能逼他？
況且若是他實在想娶姐姐，舍了原本的該有的佛緣，那在許仙這一世，姐姐便能將這恩給報了。
今日她去白府一趟，看姐姐她也想與許仙做這一世夫妻，等許仙下一次轉世，也不會記得她，姐姐自然不會再與他糾纏，到時候她能還了恩情得道成仙，那麼這一世成親也沒什麼。
最重要的，許仙如今的態度，即便是佛緣舍了，如何也怪不到姐姐身上，反正是他自己的事。
「你說許仙有佛緣，現在是他自己要舍了這佛緣，若是我姐姐之後嫁給他了，這佛緣，總不能算是我姐姐斷的吧？」小青戳了戳法海。
「天意如此，何必要違。」法海撚著佛珠的動作越來越快。
「那你與他說，叫他去做和尚，我也不想我姐姐嫁他，動了真感情可怎麼辦？還是等他下一世再報恩比較好。」
法海抬眸深深看了眼眼前的小青，等許仙下一世再報恩？哪有什麼下一世，這一世她若不與他有什麼糾葛，下一世，許仙早回了大雷音寺當他的過江尊者，怎還會留于人間等白素貞報恩？
所以說，這最後一世，要麼成全他，要麼成全她。
最終如何，只在他們一念之間。
看著法海為難的神色，小青算是明白了。
「你想讓許仙當和尚，不想他自斷佛緣和我姐姐成婚？」
自然是這樣，法海深深皺眉，別說許仙他能不能過了這情劫，便是過了最終回了大雷音寺，又焉能知道他會不會為了這人間的一段情做出什麼。
到時候若是又要受懲戒，那這一千年的輪回轉世又有什麼意義？
看著法海僵硬的面色，小青伸手晃了晃他：「哎呀你別管許仙了。」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麼，「你不想讓許仙娶我姐姐，該不是想讓他來金山寺做和尚，繼承你衣缽當金山寺的住持吧？」
「胡說什麼？」法海話中帶著訓斥，但臉上神情卻慢慢緩和下來。
「別管許仙了，你晚飯吃了沒有？」小青轉移話題，心想該挑個日子回去告訴姐姐，若她真想嫁給許仙，那這一世嫁了也無妨，反正許仙的佛緣現在恐怕也被他自己斷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如此，法海也不會在這兩日急著找他。
雖然她如今真不想姐姐嫁給許仙，但是耐不住他們二人想啊，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你沒吃麼？」法海突然問道。
「啊？」小青怔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這話題是自己轉移的，猛地點了點頭，然後起身往外走。
「法海，我先去廚房找找有什麼吃的，等會來找你！」她開了門回頭沖法海說道。
燭火明明滅滅間，法海微微頷首，神色看著依舊不大好，卻也緩和了不少。
小青關上門後，止不住皺眉，不就是許仙的佛緣要斷了麼，法海在這兒難受什麼？難不成，許仙真是他定好的下一個金山寺住持人選？
這想法一出，小青猛地一哆嗦，而後甩甩頭，將這想法從腦中甩了出去。
……這太荒謬了。
在廚房喝完粥的小青出門時，碰到了拎著鋤頭廚房後頭走去的小白。
看著小白激動的神色，小青恍然發覺自己好多天沒碰見她了。
小白將鋤頭往她身後的明覺扔去，然後抱住小青，癟著嘴問道：「小青姐姐你這些天去哪兒了啊？我好久沒見著你了！」
聞言，小青不免有些愧疚，她這幾天光顧著纏著法海了，今日又一整天待在白府還忘了把小白也帶回去。
「昨日和今日都出去了，不過這些天都沒帶著你，虧得我先前還說要好好照顧你呢，今晚陪你。」說完指了指明覺抱住的鋤頭，「你這是又要去廚房後頭種地？」
小白點了點頭：「去將雜草除了。」
「怎麼不白日去？等到現在天都黑了，恐怕看不清雜草。」小青伸手在小白頭上揉了一把。
「小青姐姐，你問他為什麼。」小白伸手往後指了指明覺。
順著小白的手指看過去，就見到明覺略微有些局促的神情。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說道：「白日裡，要學寫字，抄佛經，還有修行的事要做，沒有空來除草的。」
小青聞言挑眉，明覺教小白寫字，法海同意了？之前不是說不妥嗎？
不過看明覺和法海這般像的作風，恐怕他才適合做金山寺下一任住持，法海無論如何也不會那麼沒眼光，怎麼可能將主意打到許仙身上，這樣想來，肯定是她想太多了。
「你要不叫我日日練字，我這些草早就除了！」小白對明覺的嗆聲很快將小青從逐漸飄遠的思緒中拉出來。
「可是這是規矩，住持定好了的。」明覺抱著鋤頭，覺得有些委屈。
聽到是法海定好的規矩，小白很快平靜下來，悶悶走到明覺跟前將自己的小鋤頭拿了回來，也不再嗆聲。
小青既然答應了小白今晚陪著她，那便乾脆和兩個小孩一起往廚房後頭去了，也不再去找法海。
小白拎著鋤頭在菜地裡除著草，明覺兩手空空站在一旁躍躍欲試。
過了好一會兒，他道：「小白，讓小僧試試吧。」
「你？」小白抬眼看了明覺一眼，「你會嗎？」
明覺趕緊點頭。
「好。」小白也點頭，「那你來，用手將雜草給拔了。」
「什麼？」明覺意外，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我問你是不是會除草，你不是點頭了，那便快來。」小白又蹲下身拎著小鋤頭除草。
明覺又站了好一會兒，最後沒辦法，都怪剛剛自己沒問清楚就點頭，現在只好過去用手拔草了。
小青蹲著看明覺不情不願去了菜地，挪到小白身邊，細心將她沒除乾淨的雜草拔了出來，她啞然失笑，小白盡是知道欺負明覺。
一直等到他們兩人將菜地裡的雜草除完了，小白將鋤頭遞給明覺，就跑到小青跟前，問道：「小青姐姐，這麼晚了，我們去休息吧！」
「嗯。」小青點點頭，對明覺道：「你也快些去休息了。」
「好。」明覺乖巧點頭，沖小白道：「明日記得早起啊！」
「知道了！」小白回道。
一直到回了小青的禪房，等小青將燭臺點亮之後，才看清小白臉上的不愉神色。
「怎麼了，小白？」她問道。
「明覺每日都叫我早起，還要叫我寫字，我覺得很麻煩，比自己修行麻煩多了。」小白道。
「自然是麻煩多了，寺裡規矩多。」小青點了點頭，自從她在早上就被法海要求抄佛經之後就感覺到了做和尚的痛苦。
「不過除了明覺有些煩，其他都挺好的。」小白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有些困了。
「困了洗一洗就睡了吧。」小青走到床前將被子攤開。
過了一會兒，燭火熄了，房中一片漆黑，只隱隱約約能聽到兩人說話的聲音。
「小青姐姐，素貞姐姐她是不是就快要得道成仙了啊？」
「等她將千年前的恩情報了，大概就可以了。」黑暗中，小青點了點頭。
「那等素貞姐姐走了，我們還要去把清風山占了嗎？」小白又問。
「不知道啊……先在金山寺待著吧。」
以前她想得簡單，姐姐得道成仙後，她就與小白占了杭州城附近的山頭這樣也能方便下山來玩，不過現在有法海了，他肯定不願意她去占山頭的，畢竟他之前說過那是「土匪行徑」。
小白沒什麼意見，除了覺得明覺整日絮絮叨叨有些煩之外，金山寺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地方，靈氣充沛，對修行也大有好處。
很快，耳畔傳來小白淺淺的呼吸聲，她睡著了。
小青在閉眼的那一刹突然想起，她剛剛和法海說了等會要去找他。
不過她沒過去，法海應該也不會等著……這樣想著，小青緩緩閉上雙眼。
……
各個禪房的燈火都熄了，只有一間禪房的燭火還點著，法海坐在案前，垂眸看著一本佛經，手中撚著佛珠。
只是案前的佛經久久沒有翻頁，撚著佛珠的動作卻越來越快，原本緩和了些許的臉色已經變了，那緩和不見了，此時只能看到他面沉如水。
終於，他抬眼望向了門，忍不住皺了皺眉，不是說要過來？
風乍起，從窗外吹進來，涼涼的晚風很快將案上的燭火吹滅了。
法海坐在案前，心情愈加煩躁。
第69章
法海這幾天有些不待見小青。
這個原因……她其實是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和他說那天晚上她！明明知道自己說過要去找他的話, 但是最後還是直接睡了。
這責任也不好推卸到小白身上, 所以她便只能裝作自己忘了說過的話。
此時法海神色冷冷坐在一旁，手拿毛筆抄佛經抄得飛快, 字跡相較以前顯得有些潦草。
小青沒多說話，只安安靜靜將佛經抄完, 然後放下筆，覥著臉往法海身邊湊，拿起宣紙遞到他面前，問道：「好看嗎？」
過了好一會兒, 法海點了點頭：「不錯。」
語氣裡沒有一點兒鼓勵的意思, 清清冷冷。
小青垂眸, 他還沒有消氣啊，怎麼辦？
「法海。」小青伸手戳了戳他, 「你是不是在生氣？」
法海嘴唇囁嚅一番，最終還是沒能說出「沒有」兩個字。
出家人不打誑語嘛，小青明白的，想了想還是決定認錯。
「我那天沒來，所以你才生氣的是不是？」
「記起來了？」法海語氣冰涼如水。
「啊？」一瞬間的怔愣過後，小青很快認錯, 「下次不會了, 我下次一定說到做到，你信我！」
看著小青信誓旦旦的模樣，法海移開目光, 長長籲出心中鬱氣：「知道便好。」
這麼好哄？小青再一次怔住，然後對法海的愧疚越來越重。
「你那天等了多久呀？」
法海看向小青，眸光清淺，沒說話。
「該不會……不會等了一個晚上吧？」小青磕磕絆絆問道。
還不等法海有所表示，小青懂了，就是這樣的，法海苦苦等了她一個晚上，她卻在房中睡得香甜。
懷著愧疚之心，小青扔了手中宣紙，一把撲進法海懷中。
「我下次再也不會了，你原諒我吧。」小青抬眼慘兮兮地看向法海。
「先……先鬆開，這是在金山寺！」法海慢慢漲紅了臉。
「你先說原不原諒我，不原諒我就不鬆開了！」小青見法海沒怎麼生氣就耍起了無賴。
法海低頭看了眼小青，歎道：「原諒你，這是下次不可以再這樣了。」
這是佛堂外的腳步聲響起來，小青極快鬆開雙手，端正坐好。
進來的是明覺，他手中拿著好幾支洗淨晾乾的毛筆，一支支擺在案前。
「走了，去喝粥去！」小青起身，趁著明覺沒看到，伸手拽了拽法海寬大的袖子。
在往廚房走去的路上，小青看著已經不再生悶氣的法海，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法海啊，我最近的表現還是挺好的吧？」
因著知道自己惹了法海不開心，所以她這幾天都分外安分，每日早起抄佛經，也不嫌棄寺裡的清粥饅頭，就盼著法海看著她這麼聽話安分的份上能原諒她，只是沒想到最後還是得自己認錯。
她前幾日就想回白府一趟了，畢竟那時候她問了法海關于許仙佛緣的事，還沒能回去告訴姐姐，只不過當時她怕自己偷溜出金山寺會惹得法海更不高興，就不敢有什麼動作。
不過現在，這幾日的乖巧聽話，應該也能夠向法海提個要求了。
小青知道自己有一雙漂亮極了的眼睛，此刻她睜著眼望著法海，陽光照進水潤的黑色瞳仁，她雙目一動不動將法海望著。
「除了不守承諾那件事，其餘都還不錯。」法海淡淡說道。
小青一僵，不是原諒她了嗎？難道他還在記恨她這件事？
面對小青質問的眼神，法海清咳一聲：「你莫要想太多，貧僧不過說實話罷了，沒有在生氣。」
「那你沒有在生氣，就讓我明日再回白府一趟唄，我找我姐姐。」小青說完抿唇看法海的反應。
「怎麼又去？」法海果然皺眉了，「不是才過了兩三天？」
「那我想我姐姐了嘛！」小青又開始耍賴，她覺得這一招對法海還是很有用的，要是以後學會撒嬌那就更好了，到時候保管她提什麼要求法海都會同意。
法海果然同意了，只見他移開眼歎氣，最終點了點頭。
小青興奮極了，沖法海笑道：「你真好啊。」
法海不應聲，對小青的恭維無動於衷，只說道：「明日正午時分便要回來。」
小青點頭：「沒問題。」
反正只要將許仙的事與姐姐說一說就好了，該如何抉擇，最終還是看姐姐自己。
「你乖些，別總想著往外跑。」
過了一會兒，法海伸手在小青頭上揉了一把。
「好好好，我知道，我答應你我最多七日回一趟白府行了吧？」小青抱住頭不讓法海將她髮絲弄亂。
……
小青一共回了白府三次。
臨近初夏，姐姐最終的決定還是要與許仙成親，不管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私情。
昨日回了白府得到這個消息的小青拿著筆抄佛經抄的心不在焉。
她現在字已經寫得不錯了，相較與之前狗爬一般的字，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但是今日不知怎的，字跡又回到了從前那般模樣。
法海看著她寫出來的字，忍不住皺眉問道：「你寫的這是什麼？」
小青歎氣，如今她哪有心思抄佛經啊，姐姐再過三日便要與許仙成親了，她又旁敲側擊問了問法海對許仙的態度，法海倒沒說什麼，只是若是叫他知道了一定是要去攔的。
雖說她不看好姐姐與許仙的事，但是他們倆一個願娶一個願嫁，況且完成了許仙想娶姐姐的心願，算作報了恩，到時候姐姐就成仙了，這之後許仙怎麼辦，誰管呢！
昨日姐姐說了，成婚之日就在三日之後，她既然在金山寺，又不能叫法海知道這婚事，自然不能去了，但是幫姐姐拖住法海還是可以的。
法海如今這麼在意許仙，應該也不過是看中他的佛緣，等他佛緣斷了，法海自然也不會那麼在意他了。
總之，不管是為了什麼，她都不能叫法海知道許仙成親的事，不能讓他攔了這婚事，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他出金山寺，或者乾脆這幾日她帶著他出了杭州城，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回來也不遲。
「法海。」已經擁有撒嬌技能的小青抱住法海胳膊晃了晃，在空氣中帶起一股清冷的檀香味，「我們去姑蘇吧。」
法海不為所動，低頭看著小青，問道：「你今日這字是怎麼回事？」
小青垂頭沮喪，好吧，這條帶著法海出杭州城的路怕是行不通了，那就留在金山寺吧。
「我頭暈，我最近幾日頭都昏昏沉沉的。」小青挽著法海胳膊，順勢往他懷中倒去，「我肯定是生病了……」
「胡說什麼？」法海看她，「昨日分明還活奔亂跳的出了金山寺。」
小青將頭往法海懷中埋去，對他剛剛說的話只裝作沒聽見。
「我頭暈。」她繼續道。
法海最終還是拗不過她，俯首問小青：「能走回房中嗎？」
小青眸光一亮，法海都這麼問了，那必須不能走啊！
「走不了，現在腿也軟了。」小青一手掐大腿，淚花瞬間冒出來，她抬眼看著法海，就差沒在臉上寫著「慘兮兮」三個大字了。
儘管已經做好被法海背著或抱著回房間休息的準備了，但是在被法海背起的那一刹，小青還是覺得有些恍然。
她伸手掐了自己一把，刺痛的感覺很傳來，是真的，她忍不住晃了晃腿，真開心啊，要是法海馬上就能還俗那就更好了！
腿才晃了沒兩下，很快便被捉住了。
「別亂動。」
「哦。」小青停下了擺動的姿態，安安靜靜趴在法海肩頭。
小青剛被放到床上，被子就被蓋了上來，她只露出一個腦袋，就見法海起身要走。
「你做什麼？」小青急了，忙伸手一把抓住法海衣袖。
「不做什麼。」法海耐心回頭，「給你倒杯水。」
「哦。」小青松手。
喝完法海倒來的那杯水，就聽他道：「若是真的覺得有些累，今日休息一天，明日不好再這般了。」
小青緩慢地眨眨眼，法海以為她是覺得在金山寺的修行太累了，所以才裝病想要休息？
雖說這病是裝的，但是絕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我不是覺得修行太累了。」小青撇嘴。
「那是什麼，不想抄佛經？你今日寫的字實在是……」
法海沒說完，但是小青大概能猜到他想說什麼。
「也不是這個原因，我真的頭暈！」小青急了。
「身子真的不舒服？」法海神色緩緩變得凝重起來。
「嗯。」小青重重點頭。
「只是頭暈，還有別的什麼？手伸出來。」
小青猶豫再三，還是伸出了手，雖說法海絕對探查不出她身子有什麼不舒服，但是她等會一口咬定自己頭暈，想來他也沒有辦法。
「並無大礙。」法海皺眉喃喃道，「是貧僧探不出？」
當然不是，能查出我哪兒不舒服了才奇怪！小青心道。
「沒什麼的，我就是頭暈，從前也暈過了，躺個兩三天便好。」小青放輕聲音，虛弱道。
「那你先歇著。」法海最終道，「若是實在不舒服，要記得說。」
小青聽話點頭，見法海在床沿坐了一會兒就要往外走，她眼疾手快把他拉住，問道：「你去哪兒啊？」
「給你煎藥。」法海輕輕握住小青的手，安撫道。
「不行不行！」她才不想喝藥，「我不喝藥就能好，過兩三天就好的，你別去煎藥，留著陪我好不好？」
「胡鬧！」法海微微皺眉，「藥一定要喝。」
小青緩緩閉眸，姐姐，我這犧牲也是夠大了，又是裝病，又是騙法海，現在還要喝藥了，你可一定要成仙啊！
「好吧，但是你別去，這些天你都陪著我，藥叫別人煎好不好？」小青睜開眼看向法海，眼中慢慢蓄起水霧。
法海最終妥協了。
小青再次提出要求：「晚上我去你屋子睡好不好？」畢竟法海白日就算一直在她眼前了，但說不好晚上會出去，這要是被發現了，那她這些天的病可就白裝了。
「不可。」法海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為什麼？之前在樊大哥家裡，我們不也是睡在了一張床上了？」小青問道。
「那是沒有別的辦法了，總之不可以同住一屋。」不知是不是因著太陽光線的原因，法海這時的臉看著有些紅。
除了這個，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能確保法海晚上不出金山寺了，小青苦思冥想許久，最終還是問道：「那麼我化作原形呢？這樣也不可以嗎？」
「變作原形？」法海問道。
小青用力點頭，要是這樣還不可以，那她真的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好。」最終法海妥協。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以為我發了，點進來一看發現自己腦子抽了把69章當70章發了一遍，還把這一章的作話寫到了69章，然後導致69章現在要審讀。
抱歉抱歉，蠢作者線上求原諒。
藍後明天，我要放大招啦:P
第70章
第三天了, 小青四仰八叉地躺在法海床上, 掰著手指頭算日子, 明天就是姐姐和許仙成婚的日子了，許仙又不是什麼大戶人家, 只要明天法海不出去，肯定不會知道這件事。
所以, 明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法海出了金山寺。
門「吱呀」一聲響了，法海走進來，小青聽見那一聲響之後，趕忙將手腳放好藏在被子裡, 只露出一個腦袋, 微微皺眉做虛弱狀。
法海還未走近, 她遠遠便聞到了一股藥味，忍不住皺起了眉, 一想到這些天每一頓飯後便要喝下那一碗黑乎乎的藥，小青就止不住有些想吐。
不等法海過來，她閉上眼，放緩呼吸，裝作已經睡著了的模樣。
「來喝藥了。」法海道。
小青一動不動，只當做自己還在睡夢中。
「貧僧之前在門外便聽到裡頭有動靜了, 你莫要裝睡。」
在心裡長歎一聲, 小青慢慢掀開眼皮，瞥向床邊端著藥站得筆直的法海。
「被你吵醒了，我原本是真的睡了。」小青嘴硬道。
「隨你。」法海緩緩蹲下, 將藥端到她面前，「藥喝了可以繼續睡。」
藥碗一端近，那濃郁刺鼻的藥味一股腦地沖進鼻腔，小青忍不住咳了兩聲。
「你又得了風寒？」法海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沒有沒有。」小青坐起來，端過藥碗一飲而盡，「只是剛剛被藥味嗆著了，我這頭暈估計再過一兩日便也就好了。」
「你可知自己究竟為什麼會這樣？」法海眉宇間有些擔憂。
「不知道。」小青搖頭，「要不等我這頭暈好了，我們出去找找神醫？」
等她這頭暈完了，姐姐也就成完婚了，她要是再能將法海拖出去一段時日，讓他晚些知道這件事總歸是好的。
「人間的神醫，哪能治妖。」法海將碗放到案前，搖了搖頭。
「這可不一定，反正你若是無事，我們去尋一尋也不是不可以啊。」最好能去峨眉山，將他帶遠些是最好不過的了。
「睡一會吧。」法海最終道。
「那你不能走啊，你得在這兒陪著我，若是我醒來沒有看到你，我頭就更暈了。」小青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無理取鬧。
但是沒想到，法海還是點頭了。
時近夏日，到了正午時分也容易犯困，若她是條蛇，還在峨眉山的話，肯定要找個涼快的山洞待一待。
這樣想著，她很快就睡著了。
她做了個夢，就在金山寺，有她有法海，還有那個守在塔前的明久禪師，不知怎的，還夢到了許仙，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姐姐一直沒有出現……
一夢結束，小青醒來之際背後皆是冷汗，她坐起來閉著眼慢慢回想，但是就是想不起來那個夢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怎麼了？」
法海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聽到法海聲音的小青心跳漸漸變得平緩。
他還在。
至於那個古怪的夢，管它做什麼。
小青睜眼看向窗外，天色昏暗，金山寺的的燭火亮了起來，法海禪房內沒有點蠟燭。
「什麼時候了？」她開口，嗓子因著缺水的緣故有些沙啞。
「酉時快過了。」法海起身端來一杯水。
小青喝完之後，翻身下床，因著在床上呆了太久，一時竟腿軟站不穩，好在法海扶住了她。
「出汗了，我想去換身衣服，然後洗個澡。」小青道。
「好。」法海點頭。
一路被攙扶回了自己屋子，又等法海將熱水倒進桶中之後便出去了，小青褪去衣裳緩緩坐進桶中，真舒服啊！她長長籲出一口氣，裝了這麼多天的病可真累！
桶中的水漸漸涼了，小青起身翻出一件青絲薄裙，薄是薄了些，但是好看啊！
法海還在門外守著，小青換上裙子之後，摸了摸自己腰身，很好，在金山寺這一丁點兒肉都沒有的伙食下，她的腰終於如同往常一樣細了。
要怎麼確保法海一定不會出金山寺？她如今已經有辦法了，一直裝病，保不齊法海會不會有什麼懈怠，既然都裝了這要幾天了，為了不叫他出去，總得找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這個辦法，若是成功了不僅能叫法海出不了金山寺，還能緊緊把他給拴在自己身邊，兩全其美，好辦法！
小青笑著打開了門，不料迎面而來的一股冷風直接往她脖子裡頭鑽去。
初夏的晚上，還是帶著涼意，小青縮了縮脖子。
「怎麼穿得這麼少？」法海不滿。
當然是為了勾引你！這話小青沒有說，只抓住法海胳膊，整個人柔柔弱弱往他身上一靠。
「走吧走吧，回你禪房。」
「若是身子覺得好些了，就睡自己禪房吧。」
……她就知道！只用裝病這一招保證不了什麼。
「可是，你不是答應我了，讓我晚上用原形待在你房中的嗎？」小青委委屈屈道。
「終究不妥。」法海聲音漸弱。
小青不說話了，過了好一會，法海妥協道：「罷了罷了，去吧。」
黑暗中，小青嘴角展開一個笑，隱隱約約能看見緋紅色的唇，眼尾微挑，和夜晚潛入書生家中吸其精氣的女妖沒什麼不同。
……
法海躺下了，小青化作原形盤成一團，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窗外清冷的月光瀉進窗內，幾案上擺著法海不離手的念珠，小青豎起瞳孔，看著那念珠心中一氣，吐著信子嘶嘶叫了起來。
「你怎麼了，又不舒服？」法海伸手撫向蛇身。
入耳的語氣溫柔似水，觸碰到蛇身的掌心卻滾燙似火，小青蛇身猛地一縮，很快安靜下來，她靜靜思索著，到底是現在就行動，還是趁法海昏昏欲睡之際來個偷襲，哪個成功的可能性比較高？
見小青不再動了，法海滾燙的手心在冰涼的蛇鱗上摩挲兩下之後，便收回了手。
時間又過了一會兒，法海閉著眼，但卻沒睡著，她能看到他微顫的眼睫，她也知道，這些天法海一直都睡得不好，其中原因，自然是因為她。
今夜，她不僅是為了讓法海不出金山寺阻攔姐姐與許仙的婚事，也是為了她自己。
「法海。」她化作人形，穿著那件薄薄的青絲裙，感受到些許涼意，「我睡不著。」
法海眼睫又是一顫，而後睜開眼看向一頭青絲都鋪在床面的小青，眼中驚訝與不滿參半，只有些不知名的情緒被他壓了下去，他道：「你化作人形做什麼？」
「你怕什麼？」小青笑了起來，萬籟俱寂中，她的柔細中帶著撩撥的聲音完完全全入了法海耳中。
他閉眼，不說話也不看她。
呵笑一聲，小青不滿，她伸出細細的手腕，攬著法海脖子，湊近他耳邊緩緩吹氣，柔聲道：「法海，你還未嘗過女人的滋味吧？」
法海身子一僵，睜眼呵斥：「你莫要胡來！」
小青不聽，一手撫上他喉結，冰涼的唇貼上他下巴，不斷流連，嬌笑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這有什麼不可以？男女關愛，人之常情。」
法海閉著眼，默念心經，一時忘了推開小青，小青看著他微微張合的嘴，心生不滿，仰頭吻上他的唇，身子順勢坐到法海身上。
她身為蛇，身段自是極是柔軟，此刻她極盡所能撩撥著法海，時間過了很久，法海卻依舊不動。
但小青知道，他在心動，她伸手探進法海衣領，柔細的手指輕輕拂過他胸膛，繼續往下，他火熱的體溫與她冰涼的手形成強烈對比。
她雙眼氤氳，只覺得她與法海一冷一熱，相得益彰。
手繼續往下，小青笑了，她斷定法海會出聲阻止，畢竟他若再不阻止，她可就得做些什麼了。
不安分的手被狠狠捉住了，小青毫不意外，但是沒用，他心動了，怎可能敵得過她，重新攬上法海脖頸，細細吻著法海的唇，伸出她冰涼細膩的舌，一遍一遍描繪著法海的的唇形。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天旋地轉，小青被死死按住，法海睜眼望著她。
眼裡一半痛苦一半歡愉，小青知道，歡愉是她帶給他的，而這痛苦，是他心中的佛帶給他的。
她要他，心裡只有她。
掙開法海的手，小青一把將他拉下來，伸手輕輕褪去他衣裳，柔聲道：「我教你。」
法海目光沉沉，任由小青褪去衣裳，最後妄圖將他壓在身下。
小青剛一起身，就被法海死死按下去，他滾燙的身軀緊接著壓下來，只聽見法海用低沉沙啞的聲音問道：「你不是病了？」
「病好了，我之前便說，兩三日就好。」小青細細的手臂纏上法海脖頸 ，繼續道：「我教你。」
「不必。」法海喉嚨間像是藏了一團火，將他原本清潤的嗓音燒得嘶啞。
「什麼？」小青才剛一出聲，唇便被堵住了，法海滾燙的身軀徑直壓了下來，她睜眼，只能看到他近在眼前的眼睫，還有額頭上滲出的汗珠。
這忍得有多辛苦啊……小青扯著嘴笑了笑。
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腰間被狠狠掐住了，她伸手抱住法海的頭，想將他頭抬起來問問他為什麼掐自己，還不等她有什麼動作，法海的唇便滑向一旁，順著唇瓣劃過耳畔一路往下……
大片的涼意很快襲來，她低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衣裳都敞開了，冰涼的青絲裙滑落，法海滾燙的手指停在藕荷色的小衣上。
他久久地不再有動作，染上赤色的眸子望著她，喉結微動，身下熾熱，卻不再有動作。
他在猶豫。
「來吧法海。」小青伸手撫上他停在小衣帶子的手指上，循循誘道：「我是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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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你是我的？」法海啞聲問道。
第一次聽到法海說「我」, 小青一怔, 「對, 我是你的。」
話音剛落，他重重的身軀就覆了下來, 一陣布料窸窣的聲音過後，小衣也被扯掉了。
法海神色朦朧, 伸手撫上她宛如凝脂的身體，唇與手一起動作，或輕或重，一下又一下地撩撥著小青。
趁著月色, 小青看著法海臉上的歡愉漸漸超過痛苦, 心底湧上一股快慰, 真好，她在法海心裡, 是最重要的了吧。
月華清冷，照在糾纏在一處的兩人身上時，又極盡纏綿。
「法海。」小青伸手抱住法海的頭，終於還是忍不住他一下又一下撩撥般的動作，身下纏著法海，忍不住扭了扭。
「你快點好不好？」她眼中朦朧一片, 根本看不清法海的神色, 說出來的話也透著一股從未有過的嬌媚。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唇上覆上法海溫熱的唇瓣，很快, 一陣疼痛傳來，小青眼泛淚花，身子猛地一縮，而後聽到法海悶哼一聲。
「痛啊！」她哼哼唧唧伸手推法海，「你出去你出去！」
「小青，這是你自找的。」法海不動，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
好吧，是她自找的，她猛地呼出一口氣，慢慢放鬆自己因為疼痛而緊繃的身體。
法海一直在等她適應，看到她慢慢緩和下來的臉色，才嘗試著動了一動。
這一動，小青又倒吸一口涼氣。
法海停了下來，看樣子剛剛那句話不過是嘴硬，最後還是心疼她想要退出去。
「不許退！」小青伸手挽住他脖頸，伸腿在法海腰間輕輕蹭著。
法海身子一顫，還是輕輕往外退了一些，就在小青睜大眼疑惑的時候，又猛地往裡頭撞去。
深深淺淺，浮浮沉沉，汗水揮灑交融著，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小青終於還是在這事上體味出快樂來，法海的動作時重時緩，她顫巍巍伸手捂住嘴，不想讓自己發出羞人的聲音。
法海不許，抓住她手腕往自己後頸上放，小青咬唇，聽話地伸手挽住法海。
法海動作不停，她面色潮紅，在他偶爾一兩次的喘息中，終於還是忍不住嚶嚀了起來。
夜深了，窗外烏雲將皎月遮住了，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將人一切感知放到最大，在極大的歡愉中，小青嗓子漸啞，腰酸背痛渾身都疼，法海還沒有停下。
「法海。」她啞著聲道：「這是在金山寺。」
言下之意，希望他能停下了，再這樣下去，她實在撐不住。
法海這時抬眼將她望著，不提金山寺，只問道：「累了？」
小青點了點頭，能不累嗎？這是第幾次了……再不停下，天都要亮了。
法海見狀，停了片刻，而後猛地加快動作，很快，一切都平靜下來，月華隱沒在雲層裡，窗外隱隱能看到天邊泛起的魚肚白。
小青緩緩伸手抱住法海，從心底歎出一口氣，這樣就是圓滿了吧。
法海躺在一旁，任她輕輕抱著，而後起身，穿好僧袍往外頭去了。
小青看到他關了門出去的身影，又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淡淡的青紫，長睫緩慢地眨了一下，一夜未眠，她此時腦中遲緩，實在想不起來法海怎麼突然就出去了。
總不會清醒過來，生氣了吧？她緊緊抿唇看著那扇門，心生擔憂。
強忍著身子的不適，小青坐起來，拿起床尾那件皺皺巴巴的外衫，找了半天，沒看到小衣在哪裡，這樣她怎麼出去，法海也不知道去幹什麼了。
正糾結，就聽見門開了，法海籠罩在暮色還未散去的天色下，手裡不知道提著什麼。
等他走進來，小青定睛一看，是兩個木桶，上面冒著熱氣，她微微驚訝，原來法海出去提水去了。
「洗一洗嗎？」法海垂眼不看小青，眼睛盯著那冒著熱氣的木桶看。
「好啊。」小青赤腳下床，身上隨意披著青絲外衫，只要法海不曾生氣，她要多放肆能有多放肆。
順著玉脂凝結成一般的小腿一路往上看去，就見小青一件衣裳歪歪扭扭披在身上，春光乍泄猶不自知。
「衣裳穿好！」他紅著臉呵斥。
「既然要洗一洗，怎麼能穿著衣裳洗，你說是吧？」
法海還不曾說話，便聽到窸窣一聲，青衫落到了地上。
說完，她往裡頭走去，「你幫我將水提進來，我現在沒力氣了，都怪你！」
腳步聲漸遠，她往里間去了，法海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認命地撿起地上的衣裙，又拎著水往裡頭走去。
小青坐在木桶中，見法海進來之後只管將水調試好合適的溫度，眼神都不帶動一下的，更別說看她了。
溫熱的水澆下來，緩解她諸多不適。
「法海。」小青伸出細長光潔的手臂，攔住了想要離去的他，「你怎麼不敢看我？」
仿佛為了驗證小青說的話是錯的一般，他抬眸匆匆往她身上掃過一眼，而後又垂眸。
看著他耳畔暈開的紅，小青眯了眯眼，有意刺激他：「夜裡你可不是這麼害羞的，你忘了？」
「沒忘。」法海站在原地。
「那你……可曾後悔？」小青眸光亮了亮。
「不後悔。」他抬眼，看向小青閃著希冀光芒的眸子。
「那就好。」她眼中暈開滿足和快慰。
「今日。」法海看了眼她肩頭的青紫，稍稍頓了頓，「你躺著吧。」
「好啊。」小青求之不得，法海逗讓她休息了，她若是還跟著他抄佛經才是傻子。
初夏，天亮的比之前早了，現在不需要點著燭火，她就能看清法海的神色了。
原以為他該出門了，原先這個時間，他們該在佛堂抄佛經了，她靠在木桶沿上，閉上了眼，享受著被溫熱的水包裹住的感覺。
沒料到，法海突然上前一步，並且還緩緩伸出了手。
小青睜眼，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她開口問道：「怎麼了？」
法海沒有答話，只將她隨意泡在水中的長發放到了外面，小青這才注意到自己頭髮大半都濕了，她乾脆撈起頭髮一併洗了。
法海站在一旁，突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你疼嗎？」
「什麼？」小青正梳理著自己的長髮，「什麼疼嗎？」
「昨夜。」法海清咳兩聲，「疼得厲害嗎？」
當然厲害了，她原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恐怕還要自己教，都做好了強搶和尚的準備，誰料他下手沒輕沒重亂來一氣，若不是她脾氣好，昨夜早將他踢下床了。
但是，看著法海眼眸中透著的關懷，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輕柔：「不疼。」
她看著不遠處的法海，因為是你，所以才一點都不疼。
法海聽了她的話，還是將手中的一個小瓷瓶遞了過來。
「這是什麼？」小青接過，晃了晃藥瓶。
「去淤的藥。」
「說起來。」小青轉著手中藥瓶看著上面的蓮花紋路，「這是你第二次送我東西了，都是藥。」
「這次不可以再不用了。」法海皺眉叮囑，想起上次給她藥瓶，她不但不用，還將藥瓶往自己荷包中一放說是要好好珍藏。
「怕我不用，那你來幫我上藥啊！」小青笑得妖媚之氣四溢。
「好。」
小青瞪眼，沒想到法海居然點頭了。
「等貧僧回來。」他往外走去，大概是給金山寺的弟子上早課了。
「等等！」小青想起了什麼，叫住了法海，「你等會過來的時候，去我房中拿件小衣過來，我找不到了。」
法海久久沒有應聲，也沒聽到門開的聲音，他還在屋子裡。Ugliness
ugly
小青有心調戲他，笑道：「你不知道什麼是小衣？就是你昨夜扯不開的那個，想起來了吧？」
回應她的是一聲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法海走了，她完全能想到他臉上惱羞成怒的表情，小青坐在木桶中哈哈大笑。
一路往佛堂去的法海聽到了自己禪房內放肆又輕快的笑聲，藏在袖子裡的手握得緊了些。
「他可真慢啊！」桶中的水慢慢涼了下去，小青起身跨出木桶，將法海給的藥瓶裡的藥膏往身上隨意一塗，再拿起那件被他掛在一旁的青衫裙，往身上隨意一套，擰乾頭髮上的水，她開始在房中搜羅著梳子，她這頭髮現在要不梳好了，不過多久就會變得亂糟糟。
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梳子，她往法海床上一坐，看著被法海換上的乾淨床被，猛地一拍額頭，和尚房中，哪裡來的梳子，怎麼可能會有？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回自己屋子拿梳子，順便也可換件衣裳，隨意將頭髮挽起，小青往門前走去，手剛扶在門上要往里拉，就感到一陣從外往裡推的力道。
門開了，法海站在門外，手裡拿著一個包裹。
小青挑了挑眉，裡面裝著的，該不是她的小衣吧？
從法海的表情來看，應該沒錯了。
她伸手：「給我吧。」
「你要出去？」法海沒將手中包裹遞過去，只問道。
「你屋子裡沒梳子，我又怕你不將我要的東西拿過來，就想著自己回去了。」小青自己伸手拿過包裹往裡走去。
法海臉色驀地沉了下來：「往後這個樣子不要出去。」
「什麼樣子？」小青毫不在意地解開手中包裹，果然在裡頭看見一件小衣。
「衣衫不整。」
小青不理他這個說法，只回頭瞪他一眼：「你去將我梳子拿來。」
「先將藥塗了。」法海最終還是緩了臉色，拗不過小青。
「藥我塗了。」小青轉身往法海走去，湊近他耳畔，「還是說，你想再幫我塗一遍？」
耳根一熱，法海往後退了一步，轉身往外走去。
「貧僧去拿。」
小青望著他逃也似的背影，嘴角挑開一個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笛仔，折耳，大姨媽是我的營養液∼
第72章
在許仙與白素貞成婚之後, 這件事小青也沒瞞法海多久, 一夜纏綿之後那幾天, 法海自然對她百依百順，她借著不舒服的藉口, 幾乎日日纏著他，剛開始他還不覺有什麼, 後來又過了幾天，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
原本熱衷於回白府的小青，頭一次說不會也就罷了，十幾天過去了, 她還是說不會, 這就很可疑了。
至於小青, 自然也感受到了法海的懷疑。
和法海相識那麼久了，她也知道主動認錯比等他發現要好得多, 於是在那一日，在她應該回白府的那一日，還不等法海開口問她，她便閉著眼將事情託盤而出。
法海靜默了許久，小青睜眼之時，就看到了他一片鐵青的臉色, 已經很久沒看過這樣的法海了, 小青心裡有些慌，但還是道：「法海，你就別管了, 許仙自己不想當和尚，那我姐姐嫁給他了斷恩情也沒什麼錯，況且他們成婚已經這麼救了，你千萬別去攔了。」
法海閉眸喃喃道：「是劫終究攔不住嗎？」
「什麼？」小青迷迷糊糊沒聽懂，只看到法海沒有教訓她的意思，便繼續道：「反正許仙他看著也不適合做金山寺住持，你何必執著於他的佛緣？」
「金山寺住持……」法海突然呵笑一聲，「你想的倒是簡單。」
她想得簡單？什麼意思……小青沒想通，但直覺告訴她有些不太對。
只是還不等她自己思索到底哪裡出了錯，就聽到法海問：「那些天，病也是裝的？」
自然是裝的，難不成她還真的無緣無故頭暈？只是這話她不敢說，只道：「恰好頭暈了，所以才想著順便別讓你去攔的。」
「說實話。」法海目光如炬。
「好吧。」小青弱弱開口，「我裝的，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說完，她睜著瑩潤幽黑的雙眼可憐兮兮地望著法海。
還能怎麼辦，法海重重歎氣，他如今能拿她怎麼辦？
看著法海搖頭離去的背影，小青趕忙追上，又開始新一輪的哄法海之路。
他這次很難哄，大概對她為了讓姐姐和許仙成親裝病騙他很不滿，不過在跟著他去了兩趟許仙家中之後，見他也不曾對許仙說什麼姐姐是妖這種話，小青也徹底放下了心。
蓮池裡的荷花開了又敗。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法海終究磨不過小青，畢竟若是不說原諒她，就要日日被她磨著。
金山寺眾僧一直以為這些天小青施主跟著住持修煉，每日面對住持嚴肅的面容，已經日漸沉穩，然而不料，一旦住持對她稍稍放臉色，便能看見她又恢復了原來那個樣子。
她又往外邊跑了，掃地和守門的僧人紛紛扭頭看向他們的住持，只見法海臉色不虞，但看著小青施主離去的方向，很快又緩和了下來。
「本是山野妖，又怎會安於廟宇。」明久禪師走近法海。
法海歎了一聲：「她總不肯靜下心修煉。」
「她不屬於這裡，不過你倒能留住她。」
明久答非所問，但一句話，卻能叫法海臉色徹徹底底緩和下來。
小青先是回了白府一趟，裡面只有姐姐先前請的一對老夫妻在照看白府，姐姐和青山都不在，她一拍額頭，既然嫁給許仙了，那姐姐肯定是住在許仙家中了。
關了白府的門，她往梧桐巷去。
看著許仙家門口掛的紅燈籠，她撇撇嘴敲響了門。
很快有人來開門了，是她之前見過的許嬌容，法海的姐姐，只見許嬌容眼目含笑，肯定是因為許仙娶了姐姐才這麼開心。
小青心中煩躁，面上卻不顯，沖許嬌容笑，許嬌容也笑，疑惑問道：「姑娘你是來找？」
「我來找我姐姐的。」小青開口道。
許嬌容還是疑惑：「姑娘的姐姐是何人？」
「哦。」小青反應過來，剛要說「白素貞」三個字，就聽到許嬌容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很快，白素貞就出現了，沖許嬌容笑道：「嫂嫂，這就是我妹妹小青。」
「是小青啊！」許嬌容忙將門敞開沖小青笑，「素貞常常提起的，剛剛倒是我一時沒想起來，不然你說來找姐姐的，我就該知道了。」
許嬌容的招待很熱情，吃過飯後，她便出門去了，留下白素貞姐妹倆說說體己話。
小青聽到門關上的聲音，忙沖白素貞笑道：「許仙這姐姐這般看著還是挺不錯的嘛！先前聽人說她，還以為不怎麼樣呢。」
「她人不壞，不過生而為人，總有些貪圖的東西。」白素貞笑了笑。
小青對許嬌容如何並不感興趣，只是看著姐姐面色透著舒心，平靜下又透著欣喜，和之前因為想退婚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她滿心糾結滿面愁容，如今終於塵埃落定嫁給許仙，或許是一樁好事。
心裡雖知這是好事，但她還是有些憂心，就怕姐姐以後為了一個凡人棄了自己的仙途，雷峰塔里關著的那個妖，塔下的明久禪師，這都是警戒。
「小青。」白素貞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含笑抬手撫了撫她鬢角，「你不必擔心姐姐，我心裡有分寸，能相守一世，我就滿足了，絕不會貪圖什麼。」
小青點頭，那她就放心了。
「不過。」白素貞突然又皺起了眉頭，「有一件事倒是很麻煩。」
「什麼事？」
「你知道半妖難以存活……」話還未說完，白素貞又是一聲歎息。
說到半妖，小青懂了，姐姐嫁給許仙了，若是沒有孩子，這些人就一定會說閒話，她問道：「是不是，許仙姐姐叫你們快些生孩子了？她自己都還沒生呢，倒來催你了？」
白素貞搖頭：「這倒沒有，不過街坊鄰居提過，只是當時不曾想到這點，如今看來，這事棘手得很。」
「絕不能生許仙的孩子！」小青急了，且不說半妖不半妖，有了孩子，豈不是讓姐姐更捨不得許仙了？
「我自然知道，只是孩子這事，確實麻煩。」
「許仙可是極為看重子嗣，一定要你生孩子？」小青皺了皺眉。
「我旁敲側擊地問過，我說身子不大好，以前家中嬤嬤就說我生孩子怕是極為困難，他倒是說不生便不生了。」白素這說到這裡倒是搖頭淺笑了起來，「只是他近幾日給我煮了好些藥，說是從老郎中那兒學來的，能叫我身子好些。」
小青眨了眨眼，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她裝病，法海日□□著她喝藥，她晃了晃腦袋，這段記憶實在不怎麼美好。
「總之，到時候抱個孩子來可以麼？」小青。
「這事……到時候再看吧，現在還不急。」白素貞寬慰小青道。
時間過得很快，徐嬌容拎了些菜回來，招呼小青：「小青姑娘，你留下，我今晚做幾個好菜你嘗嘗。」
小青抬眼望了天邊，紅霞滿天。
「不了。」她起身沖許嬌容笑，「我該回去了，往後再來叨嘮許家嫂子，還望嫂子別嫌我煩才是！」
「怎會怎會？」許嬌容也笑。
……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青還是七天一次地去找白素貞，不過以前是往白府跑，現在換成了梧桐巷。
除了修行的事，其餘的事法海也不管她，杭州城近來很太平，他也不需要出去捉妖，每日在金山寺教教弟子們早課，便常常待在禪房念經打坐，有時被小青纏得緊了，還會陪她出去逛一逛。
逛了幾回之後，杭州城好多人都知道，金山寺裡法力高強的法海禪師收了個女弟子，時常帶在身邊。
雖說和尚帶著個女弟子著實是件很奇怪的事，但是眾人一想，法海禪師啊，捉妖的和尚，又不是一般的和尚，收個女弟子怎麼了？不……不算奇怪。
又到了小青去找白素貞的日子了，只是往常她早早便出門，每次都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才回來，只是這次有些奇怪。
法海垂眸看向一旁的小青，問道：「你今日不去？」
「嗯，今日不去，我陪你呢！」小青笑嘻嘻朝他湊過去。
法海不為所動，只說道：「若是要陪貧僧，那便在這兒好好修行。」
小青眨巴眨巴眼睛，只裝作沒聽到。
然而法海目光如炬：「究竟怎麼回事？惹你姐姐生氣了？」
「沒有！」小青撲向法海，「你怎麼總覺得我會惹人不高興，我和你在一起，你每天不是挺高興麼？」
面對猛撲過來的小青，法海一把接住，將她按在懷裡，難得展唇而笑，「你是不是總氣人？你自己說說。」
小青不說，被法海接住後，順勢靠在他懷裡玩著自己的頭髮，反問道：「我這個時候想要氣你，肯定就要說你為什麼沒頭髮了，你說是不是，我這個時候不說，不就是為了不氣你，我多貼心啊！」
說完，果然看到了法海的臉色在一瞬間黑了下來，得逞了的小青笑得花枝亂顫。
法海拿她沒辦法，只能無奈搖頭，將她抓著頭髮往他胸前掃的那只不安分的手捉住了。
「快下去！」法海喝道。
小青慢吞吞挪動：「好啊，你不肯抱著我，那我就聽你的，我下去，許嬌容可說今日要給我介紹個青年才俊呢……」
法海端坐著沒動。
「那我走了啊。」小青將頭髮往後一捋，起身沖法海笑道，說完就要往外走去。
腳還沒邁出去，腰間突然橫了一隻大手，力道大得很，她被帶著往下猛地一坐，恰好坐在法海腿上，小青抿唇一笑，扭頭看向法海略有些僵硬的臉色。
「不想我去啊！」小青笑嘻嘻說道。
「別去。」法海收緊了橫在她腰間的手。
「不想我去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那我今日就不用抄佛經不用打坐了怎麼樣？」
法海歎氣，只能妥協。
第73章
小青最近在金山寺的日子過得越發順遂。
因著之前許嬌容提過一句要幫她尋個有才有貌的好郎君, 所以說她現在是不太敢去梧桐巷了, 就怕哪天許嬌容心血來潮真的就給她找了一個過來, 再者現在法海對她可謂是百依百順，在金山寺混吃等法海還俗的日子簡直不要太好過。
只不過近幾日不知道為什麼眼皮跳得厲害, 惴惴不安的感覺在這些天如影隨形，小青沒辦法再忽視這樣的感覺。
一日清晨, 她睡得昏昏沉沉，最後還是法海來叫醒她，小青一把坐起，看了眼窗外壓得極低的層層烏雲, 在陰沉的天邊無端顯出壓迫來。
「早上了？」小青皺眉。
「你又不舒服？」法海反問。
眼皮又跳了兩下, 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看向法海：「不是身子不舒服，只是我心裡有些感覺不太好。」
「躺下吧。」法海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 「今日早課便不去了，什麼感覺不太好？」
小青緩緩搖頭：「我不知道。」不過不去做早課倒是好的。
說完身子慢慢往下滑去，拉起法海的手：「你說過的話不會反悔吧？」
「什麼？」法海微微睜眼，「自然不會的，你莫要想太多，是不是在寺裡待太久了想的太多？」
得了承諾的小青微微放寬了心, 只是手還拉著法海不讓他出去。
法海倒也沒說什麼, 只坐在床沿陪著她，最終還是小青松了手開口道：「你的早課不上了？他們還等著你呢！」
說完，法海起身道：「被擔心, 貧僧很快回來。」
小青輕輕點頭，她倒不是擔心什麼，只是有的時候為妖的那點預感准的厲害，肯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了，只是不知道這不好得有多厲害。
在床上躺也躺不住，她乾脆起身往外走去，途經佛堂，就在要踏進去的那一刻，小青默默收回了腳，法海都說她不用去了，她難道還自己跑過去？反正又聽不懂……
最後她在蓮池旁坐了下來，天依舊陰沉，但是看著殘荷下還留著的蓮子，圓滾滾的，到還有些可愛。
耳畔有法海念經的聲音，小青漸漸忘了心中煩悶，他連念經的聲音都這麼好聽啊……
正靜靜聽著法海的聲音，只是突然一陣熟悉的氣息傳來，小青臉色一變，猛地抬腳往金山寺大門走去。
打開金山寺的門，就見到一席白衣的女人亭亭地站在不遠處，沒辦法再往前進一步。
「姐姐？」小青踏出金山寺，回頭看了眼，佛堂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她心裡又是一顫，臉色一變，將寺門一關，走向白素貞，拉起她的手，有些驚喜又有些意外地問道：「姐姐，你怎麼來金山寺了？」
白素貞臉色也不太好，但還是勉強笑道：「姐姐過來找你，這金山寺倒是厲害，我都進不去，許仙身上那符紙是法海給他的吧？」
小青無奈點了點頭：「法海道行可高了呢，她給法海的那符紙，都能叫我無法近他身，不過姐姐你倒是可以。」
白素貞這時突然搖頭喃喃道：「之前我還道為什麼法海對他這般看重，如今看來……」
「什麼？」小青眉心又是一跳。
「小青。」白素貞抬腳離開金山寺，「我懷孕了。」
「什麼？」小青震驚萬分追上白素貞的步伐，「你懷孕了，怎麼會？」
白素貞苦笑一聲，伸手撫著自己平坦的腹部：「如今就是懷上了。」
「……半妖，能活嗎？」小青一顆心如墜冰窖。
「小青。」白素貞的聲音很輕，一會就飄得很遠，「避子湯我一直喝著。」
「那……為什麼還會懷上？許仙他只是個凡人啊！」
「凡人？」白素貞輕輕笑了起來，眼底卻一片冰涼，「我懷的，根本不是半妖。」
過了好久，小青才慢慢醒悟過來，這些天眼皮跳得這麼厲害根本不是沒有緣由的。
她想起法海給許仙的符紙，還有盯著他不讓姐姐嫁給他的行為。
「許仙他有佛緣，切記不要攔了。」
「不嫁他，對你姐姐和許仙都好。」
「金山寺住持……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他說過的話和種種行為在腦中劃過，都顯明許仙根本沒那麼簡單，她之前怎麼就沒有發覺？
許仙肯定不是妖，若是妖，那法海也不可能這般維護在意他，也不是人，不然姐姐怎麼會說肚子裡的不是半妖……
「小青，我肚子裡的是不是凡胎不是半妖，是靈胎。」
「是嗎？」過了很久，小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麼許仙，究竟是誰，又是什麼身份？」
白素貞搖了搖頭，垂在袖子下的手微微顫著：「不知道，是仙嗎？難怪法海讓你轉告我不要嫁與許仙，是怕誤了他的仙途吧，若真是仙，下凡來做什麼，如今都一千年過去了……」
「姐姐你別急。」小青盯著她肚子看，「到時候，我問問法海，只是你懷孕這事，許仙知道了嗎？」
「不曾，我還未與他說過。」白素貞又是輕歎一聲，「且先瞞著吧。」
眼皮終於不跳了，只是小青心中依舊擔憂的很，果然成仙最後總有劫數，說是讓姐姐報恩，可如今看來分明就是一道劫，若能過了就好了……
白素貞說完話之後就匆匆離去了。
小青垂喪這腦袋回了金山寺，心裡盤算著該怎麼不動聲色地從法海哪裡套出許仙的身份。
腦中劃過法海的背景，明明是個京城子弟，偏偏來了杭州城當和尚，年紀輕輕就有靈氣佛根，她原先只道他天賦異稟，如今看來卻未必是這麼回事。
還有那冰蛟妖口中的「千年之仇」，她原以為是那冰蛟妖腦子不甚清楚開口胡說的，可是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法海也不曾反駁。
也是千年前，許仙救了姐姐。
個中緣由她想不通，可是法海，他一定是知情的。
懷揣著種種心事，小青推開了房門，只見法海端坐在一旁，見她來了，開口問道：「不舒服怎的還往外跑？」
他怎麼知道自己出去了？小青微微睜眼，過了一會兒又想通了，很早之前在她第一次見到許仙時，法海就在她後頸處植了符紙進去，若是她有什麼動向，他都知道，當時這麼做，是為了許仙吧？
「就是去外邊走了走。」小青關了門，朝法海走近。
「你姐姐也在外頭。」法海不動聲色點明，也不說小青又撒謊的事。
她重重歎氣，姐姐懷孕了的事肯定不能和法海說的。
「就是……來找我說些事情。」
「你臉色看著很不好。」他又開口道。
她臉色看著當然不好了！前幾天還與姐姐兩人商量著絕不能懷了許仙的孩子，結果現在孩子有了，許仙的身份還撲朔迷離，想來法海也沒那麼簡單。
一時間心亂如麻，還不好直接和法海說這個事情，他好不容易接受了姐姐嫁給許仙的事實，要是讓他知道姐姐懷了許仙的孩子，他一個衝動要把姐姐收到缽裡怎麼辦？
「法海，你和我說說你做和尚之前的事吧？」小青嘴角扯開一個笑往法海湊過去。
「沒什麼事的。」法海頓了好久才道，他哪有什麼沒做和尚之前的事？
小青眉心一皺委委屈屈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說？」
「……不是。」他心裡莫名有些急躁，看著小青皺眉就更急躁了，不是他不說，而是他著實沒有那樣的經歷。
「要麼。」法海艱難開口，「貧僧與你說說做了和尚之後的事吧。」
「噗嗤」一聲，小青突然笑了，法海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呆，「誰要聽你說你當和尚的事，天天不是念經就是捉妖，如今太平安寧了，你又天天去給他們上早課，你每日做些什麼，我還不知道啊？」
「那便不說了。」法海笑了笑，「心裡可舒坦了些？」
小青一楞，她說呢，法海怎麼突然呆呆愣愣的，敢情是為了哄她開心啊。
她一把抱住法海，在法海要說「在金山寺裡莫要放肆」的話之前，她先開口問道：「法海，我什麼事都與你說了，你有沒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有。」法海身子一僵，但還是很快點頭，「現在不好與你說，等之後，定然會告訴你的。」
「現在就說吧。」小青伸手去抓法海脖子間掛著的那顆珠子，抓在指尖摩挲著，她如今心裡空落落的，總得抓些東西才能感覺心安。
「小青，有些東西極為複雜，等一切塵埃落定後，自會與你說，你先莫要著急。」
法海這樣一說，小青當即斷定，他一定知道許仙的事，或許，他也根本不是什麼人間極有佛緣的僧人，先前又不肯說他出家之前的事。
「你該不會生來就是和尚吧？」小青突然抬眼看向他，笑嘻嘻問道。
「是有如何？」他垂眸，望進她眼底，只見她眼底毫無笑意，裡面俱是驚恐不安和疑惑。
他沒騙她，只一瞬間，小青便意識到了這點，法海的身份真的沒那麼簡單，或許千年前，他與許仙就是相識的。
「小青，你今日怎麼會問這些？」法海問道。
「我早上便與你說了，我心裡覺得不太好，今日姐姐也來找我了，我們總擔心，她成仙之路沒那麼順利，許仙也沒那麼簡單。」
小青不提白素貞懷孕的事，但這些話也沒騙法海。
「成仙之路，本就不是順利的，任誰都是一樣的，成與不成，皆在一念之間，若是她恩情得報，心無雜念，自然可以成仙，但倘若留戀人間，心有所系，那自然不簡單。」
小青張了張嘴，有許仙一個就夠麻煩了，現在還多出來一個孩子，就怕這孩子會讓姐姐更留戀人間。
「許仙不簡單吧？」眼見著旁敲側擊根本不管用，也沒辦法從法海口中得知什麼有用的資訊，小青有些急了，乾脆直接問他，反正只要不說懷孕的事，法海一定不會知道。
「得道成仙之前須舍了與人間的牽連，恩情得報，劫也須過，沒什麼是簡單的。」
「是嗎？還好我不想成仙，你會陪我吧？」
自從知道法海與許仙之間一定有牽連，小青心裡就越發不安了。
千年前她不過是條小青蛇，可是許仙就救了姐姐，法海又對那段往事極為熟悉，仿佛冥冥中的註定，這些糾葛她毫不知情，姐姐也是半隻半解，許仙恐怕還以為自己是個普通郎中，但是法海是知情的。
難保他不會為了許仙抓了姐姐，到那時候，她和他怎麼辦？
「會的。」法海伸手揉了揉小青頭髮，帶了些安撫的意味，「別想那麼多，幾十年很快就過了。」
「好。」
她終於還是從法海的話中得了些許慰藉。
第74章
小青還是沒能從法海口中得知許仙究竟是什麼身份, 但能確定的是, 他不是凡人。
確定了這個消息的小青有些慌, 但還是去了梧桐巷一趟，將法海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轉告了白素貞。
白素貞也想通了, 沖小青笑了笑：「難怪修為高的妖不少，能成仙的卻寥寥無幾, 原來成仙這般難，空有一身修為有什麼用？」
「姐姐，你這肚子是不是大了些？」小青突然湊近白素貞的肚子，伸手摸了摸, 想要轉移話題。
「瞎說什麼, 才過了多久？哪能看出來？」白素貞伸手在小青頭上敲了兩下。
小青捂頭, 有些痛，姐姐如今不是以前那個溫柔的姐姐了, 都朝她動手了！
「你這肚子大了怎麼辦？他們肯定就知道了啊！」小青看著白素貞還是平坦的肚子，擔心道。
「自然是攔不住的。」白素貞望瞭望天，「孩子若是能帶走就好了。」
「可以嗎？」小青有些激動起來，「這孩子是個靈胎啊，生下來應該就是仙吧！」
「誰知道呢。」白素貞啞然失笑，「他爹究竟是什麼身份都還不知道呢。」
小青望著白素貞臉上的笑, 心裡感歎, 姐姐心態倒還不錯，很快，她也被這樣的笑感染了。
「要我說, 姐姐你到了成仙的時機，孩子就給青山帶好了！還能給他做個伴，不然他一人在峨眉山多無趣！」
「你倒是會說胡話，孩子哪能給青山管？許仙和他姐姐不是還在？」白素貞又伸手輕輕往小青腰間擰了一把。
小青躲過了，嘻嘻哈哈地笑：「姐姐你現在這麼凶，孩子生下來該不會打他吧！」
「像你這般皮的就該打！」
兩人嬉笑著，漸漸將前幾日的憂慮忘了一般。
只是一道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娘子，你懷孕了！」
小青猛地回頭，只見許仙站在她們身後，依舊背著一個藥箱，白淨的臉上掛著激動的紅暈。
小青靜默良久，許仙知道了，應該沒事吧？反正……姐姐肚子大了他是一定會知道的。
要是法海永遠都不知道就好了，他那個金缽還是有些可怕的……
小青的思緒漸漸飄遠。
許仙實在是很高興，快步上前看著白素貞笑得像個二傻子，小青翻了個白眼實在看不下去，沒過一會兒就告辭回金山寺了。
反正事已至此，許仙恐怕還是個仙人……嗯，突然想要自己沖他翻的白眼，小青猛地搖了搖頭，心道罪過罪過，仙人莫怪。
只要姐姐願意先捨下人間這一切，到時候一家三口都是仙，還能有比這更圓滿的事嗎？
小青搖了搖頭，沒有了，所以上頭那些神仙設的這劫，想的是看姐姐能不能捨下與許仙這個「凡人」的情，但是沒想到一個孩子，竟叫姐姐知曉了許仙的身份。
這下好了，這劫簡單的很嘛！
小青心情很好地回了金山寺，反正人間有沒誰知道姐姐和許仙的身份，只要法海不知道，那麼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她，絕不會，在法海耳邊多說半句姐姐和許仙的事！
她已經這樣打算好了，反正時間過去那麼久了，法海對與姐姐和許仙成婚的事已經毫無波瀾了。
法海如今倒是覺得只要最後該成仙的成仙，莫要抓著許仙，他也不是非要拆散兩人。
畢竟小青一直盯著，若是他插手這兩人，她一定會不高興。
日子一天天過去，白素貞的肚子也大了起來，每次看到許仙，他都笑得像個傻子，小青真的懷疑，他……真的是個仙人？
法海還是知道了姐姐懷孕的事。
事情要從那天說起。
金山寺待著實在無聊，小青又把法海給拖了出去，沒想到途徑百草堂時她看到許仙正在外邊抓藥，趕忙拉著法海拐彎往後走去。
法海本就是陪她出來的，她要往哪兒走自然是無所謂的，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跟著小青往回走，反正她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但有的時候天意不肯放過，任由你做的再多也沒用。
許仙眼尖，拎著藥往外走時，就看到了前方兩人的背影，一白一青，一個長髮飄飄，一個沒有……嗯，反正就是法海和小青就對了。
想到小青也好久沒梧桐巷了，他拎著藥追上他們二人，口裡喊著「法海禪師，小青」！
小青一聽見許仙的聲音，心裡一顫，下意識加快腳步，但是法海卻停下了。
他緩緩回頭，朝許仙微微一笑，略一點頭：「許施主。」
「法海禪師！」許仙驚喜，「真的是你啊！」
「是啊。」小青扯開一個笑望著眼前的許仙，心裡暗歎一聲，好歹是她姐夫了，不可以放肆不可以放肆，她笑道：「突然想起還有事，姐夫我便和法海先走了啊，我們改日再說！」
她閉口不提白素貞，也不說自己為什麼這些天都沒去梧桐巷，就怕哪句話不得當會讓許仙說出姐姐懷孕的事來。
法海雖然對小青的行為有些疑惑，但也的確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畢竟剛剛她就拉著自己往回走了。
「既然她有事，那麼改日再聊。」法海看著許仙，只見他滿臉的溫柔神色，輕輕歎了一聲，便要往回走。
這一聲輕歎，小青聽到了，然而許仙倒是不曾聽到，他笑眯眯道：「好的，那麼，下回法海禪師有空的話，我想請你為孩子祈願一番。」
孩子！祈願！
許仙，他這個，大嘴巴！
小青轉身怒瞪許仙，法海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他面上不顯山露水，只虛虛瞥了眼小青，又看向對面笑得開懷的許仙。
孩子？
「令夫人懷上了孩子？」他緩緩開口。
「是，小青姑娘也是知道的，之前還買了些小孩用的東西帶給我娘子呢。」
小青的手死死攥緊了袖子，就怕自己忍不住要朝許仙動手，買買買，怎麼不買來堵住你的嘴！
「是嗎？」法海又是虛虛一瞥看向小青。
「是啊！」許仙拱手，「你們有事，那我便先告辭了。」
許仙走了，背著藥箱，手裡拎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藥，大概是些安胎的藥。
「你姐姐懷孕了？」法海抬腳往金山寺方向走去。
「嗯。」小青看著許仙的背影消失，轉身朝法海走去。
「是那日她來金山寺告訴你的吧。」
法海語氣裡不帶一絲疑惑，顯然是確定了的。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小青只能點頭，而後看著法海，眼中帶著驚恐：「法海，你不會管這個事吧？」
法海將她眼中那點恐懼與期待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知道擔心了？當時知道你姐姐懷了孕真的就一心想要瞞著，那天，你問貧僧那些事，都是為了試探許仙的身份吧？」
小青臉驀地一僵，法海都知道了，但是他……好像沒生氣，也沒說要收了姐姐！
巨大的驚喜襲來，像是要將她淹沒一般，小青緊緊抓住法海：「你不收我姐姐！」
「你想貧僧收了她？」
「不不不。」小青頭搖得飛快，「我就是開心，你不用擔心，姐姐她一心成仙，絕不會為了孩子和許仙築下大錯的，反正許仙是個仙人，對吧？到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就能在上頭團聚了！現在這一世，也不用著急，你說是不是？」
仙人？法海看了眼小青，她想的倒真是簡單。
「總之，不是你看到的這般好的，到時你轉告你姐姐，該走時，莫要留戀。」
小青點頭：「知道知道。」
看著小青由陰轉晴的臉色，法海還是決定不說太多，只是白素貞與許仙，那有這麼簡單，許仙若是尋常仙人也就罷了，偏偏是過江尊者，佛家弟子下凡歷劫，這情劫過了便是過了，沒過就是沒過，總不好回去還拖家帶口的再續前緣。
就好比，他與小青，也不是說想還俗就還的了的，法海抬眼望向天邊，陰沉沉的，不知何時才能放晴。
他思緒萬千，覺得自己勉強能控制住不拆了許仙與白素貞，只要他二人往後不出什麼差錯，免得小青又不高興他插手許仙的事。
小青不知道法海心裡想的這些東西，她只知道法海對與姐姐懷孕了這事並沒什麼看法，也沒什麼要行動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她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法海，你要不要明日和我一起去看看姐姐？」
她高興起來甚至還邀請他一起去看白素貞，法海輕輕搖頭，看著小青，啟唇道：「你去吧，貧僧有些事。」
他想，是時候去趟南海了，諸多事情從千年前就偏離了，到如今，更是偏的厲害了，過江尊者此劫難過，他又心系小青，這些事，觀音大士不是不知道的。
「好吧，那我自己去一趟。。」小青也沒怎麼失望，法海要是真能陪她去了，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記得早些回來。」
法海還是照例叮囑這麼一句。
「好！」小青推開金山寺大門往裡頭走去。
「那到時候等我姐姐孩子生下來了，那你再和我去看看吧。」小青笑道，滿眼都是憧憬。
「喜歡孩子？」法海反問。
「小孩子，像小白那樣的就很可愛樂，誰會不喜歡？」
「……小白，已經三百歲了。」法海默默糾正她。
「三百歲就是孩子啊，像我這個年紀是少女，小白她當然是孩子了！」
「……哦。」法海看了眼小青，一千歲的少女。
「不過法海啊。」小青湊近他，笑得一臉奸詐，「你不用瞞我，我知道你沒那麼簡單，千年前就能捉妖，你得有多少歲啊？」
法海撇開眼不欲回答。
「法海爺爺？」小青追問。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小青看著法海遠去的背影捧著肚子笑了起來。
第75章
小青出門去找白素貞的時候法海已經不見了。
本來還想著能同行一段路, 不過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不過小白好像已經好久沒見到姐姐了。
這樣想著, 小青收回了踏出金山寺的腳，往回走去找小白。
房間裡沒人, 佛堂也不在，那肯定是在廚房後頭那片菜地裡, 她走過去，若不其然，小白就是在那兒。
「小白！」她沖菜地那處揮了揮手，「你快過來, 我們去找素貞姐姐。」
「素貞姐姐？」小白將鏟子往明覺那裡一扔, 忙朝小青跑過去。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 總之最後明覺一手拿鏟一手拿菜，看著小白和小青兩人一齊往外走去, 間或還有笑聲傳來。
他真慘……明覺默默垂頭，住持出去了不與他說，小白出去了也不與他說，他竟只能與雜草青菜為伴……
許嬌容近幾日忙著照顧白素貞，對著白素貞越來越大的肚子，她每日巴不得大魚大肉供著, 所以小青幾日沒來, 一到許仙家中，就看到白素貞越發大的肚子，還有漸漸變得圓潤了些的臉。
小白大概還沒見過大著肚子的人, 戳著白素貞的肚子好奇得不得了。
一時間，幾人玩作一團，只有許嬌容站在一旁，看著白素貞的肚子，巴不得將她藏起來不要亂動。
小青見狀往許嬌容身上一靠，笑道：「別擔心，我們會小心，不會動了姐姐的胎氣的。」
靈胎的胎氣，哪是想動就能動得了的？現在就算姐姐繞著杭州城跑了兩圈，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會有事！
許嬌容強顏歡笑，為了不讓小青小白再鬧騰白素貞，又將小青悄悄拉到一邊，問道：「小青啊，你可有中意的人選？我前些日子，可從蘇媒婆那裡知道了好些少年郎，都與你相配得很呐！」
小青也來了興致，笑嘻嘻問道：「嫂嫂你看哪種少年郎與我相配啊？」
「那自然是得身家好，長得俊，還得年齡相仿！」許嬌容說得頭頭是道。
只是沒想到當她說到年齡相仿的時候，對面小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隱隱約約還聽到她輕聲道：「法海爺爺」。
「什麼爺爺？」許嬌容疑惑。
小青搖了搖頭，笑得一臉神秘又蕩漾，最後敵不過許嬌容疑惑的眼神，小青過了好久才道：「我喜歡年紀大點的。」
許嬌容有點急，這小青姑娘人生得貌美，又很是聰明，蘇媒婆見了也說好，可是她怎麼，就偏偏喜歡年紀大的？她究竟喜歡多大的？三四十的……總不可能更大了。
要麼改日，去和蘇媒婆再商量商量好了。
……
南海紫竹林。
「法海，我一直在等你來，之前你因為冰蛟妖的事來過，我便提醒了你，可你卻遲遲不曾來，到了如今，陷入這般境地……」
「弟子覺得過江尊者這劫，現如今看著的確是充滿變數，可是白素貞，她該不會是個衝動的性子，修煉前年只為成仙，弟子應當，不需將她收入缽中。」
說完，法海將懷中的避塵珠遞過去給觀音。
觀音接過後，緩緩啟唇對法海道：「我說的，非是過江尊者，是你啊！」
法海雙眸一凝，看著觀音慈悲的雙眸，心裡萬千思緒翻湧。
「千年先前便與你說了，紅塵萬丈多的是誘惑，便是對過江尊者心懷愧疚，也無須下凡護他千年之劫，你非要跟著下來，如今最後一世，他曆最難的劫，你又焉知你經歷的，不是最難割捨的情？」
觀音的聲音響在耳畔，法海一語不發。
「白素貞一心向道，我也是提點過她的，至於小青，我也知你們千年前的因緣際會，可是法海，過江尊者如今身在劫中，不知前塵舊事，你也不知嗎？你二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你可不能忘了。」
「弟子沒能守好過江尊者。」法海閉了閉眸。
「過江尊者你沒能守好，你的心亦沒能守好。」
「是。」法海抬眼看向觀音，眼神幽遠又帶著篤定，「等過江尊者此劫曆完，弟子會去向佛祖請罪。 」
「請罪？你何罪只有？只要與過江尊者一道回了大雷音寺，不消幾年，這紅塵舊事便能忘了，你還是那個降妖除魔一心向佛的舉缽尊者。」
「弟子心中，如今另有所想，恐要叫大士與佛祖失望了。」
「另有所想？如今不過是一時歡情，往後或許會有無數個日日夜夜叫你痛悔不已，法海，你要冒險？」觀音依舊慈悲，眼只是中卻透著警醒。
「不是冒險。」法海深深歎氣，眼中一片堅定，「弟子知道這不是一時歡情。」
「清醒之時，做出這般決定，不論將來後悔與否，皆由你一人承擔，但是過江尊者如今不知不甚清楚自己身份，你幫他一把，定要他能回大雷音寺，將來他知曉前塵舊事……作何抉擇，便看他自己……」
「是。」法海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那麼弟子先行告退了。」
法海走了，觀音緩緩閉眸。
紫竹林沙沙作響，金童玉女走了出來。
金童眉頭緊皺：「娘娘，舉缽尊者他是怎麼了？這事要不要告知佛祖？」
「當然不要了！」玉女上前看著金童，「佛祖知道了一定會怪罪的，舉缽尊者他肯定會回心轉意的，也一定會幫著過江尊者過了這劫。」
「你倒相信得很！」金童撇嘴，「剛剛舉缽尊者怎麼說你又不是沒聽到，他的意思可是絕不會的後悔的。」
「是那個青蛇嗎？和白蛇一道來的那個？」玉女微微睜大了眼看向觀音。
「是。」觀音略略點頭。
紫竹林一片沉默寂靜，唯有風聲掠耳。
良久，觀音捏近了手中淨瓶，目光遙遙望著西方。
「我終究放心不下，千萬年的修行，今墮入紅塵，一時衝動道自己不會後悔，我卻不能信，也不能這般冒險。」她又看向不遠處的金童玉女，「你們二人，暫且不必留於此，若見過江尊者與舉缽尊者依舊如此，那麼……」
觀音遞過一把古銅鑰匙：「這是雷峰塔的鑰匙。」
金童上前接過，與玉女兩人一道點頭：「弟子明白了。」
金童玉女騰雲走了，觀音一人坐在蓮花座中，垂眸看著瓶中淨柳。
「莫要怪我，紅塵萬千誘惑，你們受不住，那便只能我來做這個惡人，大雷音寺，才該是宿命終點。」
「至於一時情迷，終歸會忘。」
……
小青今日難得早早回了金山寺，小白依舊心系菜地，回了金山寺就往廚房方向跑去。
到了菜地，不見明覺，地上雜草未除，水也沒澆，她皺眉環顧四周，人呢？還真不見了。
將金山寺逛了個遍，終於找到明覺，他待在雷峰塔前，不知道正和明久禪師說著什麼。
鏟子被放在一旁，小白糾結許久，要不要去拿？去了難免會碰上那個禪師，她可不想和和尚打交道，嗯……除了救過她的法海，但是不去，有不知道明覺什麼時候將話和明久禪師說完，而且，他把她鏟子帶走，是不是心懷惡意？
糾結了許久的小白，在原地等了許久，沒想到明覺和明久禪師告辭往回走的時候，果真將鏟子留在了原地。
一時間，小白火冒三丈，等明覺經過時，伸出腳將他狠狠絆倒在地。
看著明覺疼的齜牙咧嘴的模樣，她終於覺得自己心裡舒服了些，收回腳之後也不看明覺，拔腿往明久禪師哪兒跑去。
到了雷峰塔前，感到一陣寒意，她瑟縮了一下，看著明久薄薄的僧袍，暗自疑惑，他不冷嗎？
明久看著眼前有些疑惑的兔子精，蹲下身將小小的鏟子撿了一來，笑問道：「這是你的？」
小白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到他伸過來的手，白淨指尖捏著她鏟子的柄，小白伸手接過，不小心碰到了明久的手，冰涼一片。
「小白？」明久笑了笑，「是叫小白對嗎？」
「嗯，多謝禪師撿了我鏟子。」小白點了點頭，下意思會有看了那個將她鏟子扔到地上的明覺一眼，只見明覺已經站了起來，睜著一雙眼，遙遙與她對望。
狠狠剜了明覺一眼，小白又回過頭去看明久，只見明久望著她與明覺，眼中含笑。
小白又忍不住皺眉，什麼意思？
「明覺在等你，快去吧。」
小白果然轉身走了，但她不覺得原因是明覺在等她，只是因為雷峰塔附近太冷了，嗯……就是這樣。
「小……小白，對不起。」
剛一下走近明覺，就聽到他這樣說。
還沉浸在明久那個有些奇怪眼神中的小白有些沒反應過來，沖明覺敷衍地點了下頭就往自己房中走去了。
「你……你要不要原諒我？」明覺呆呆愣愣地跟著小白到了她房門口。
「好。」小白依舊敷衍，隱約覺得自己每日和明覺走的太近了，她不應該和和尚走得這麼近的，他壓根就不能作為一個好的小夥伴，連鋤草都不會，還這麼小孩子氣，不好不好，明天起不找他玩兒了。
「我就是因為，寺裡大家都出去了，你們都不帶我，所以我才生悶氣，把你鏟子藏起來了，我道歉，我們還是好夥伴嗎？」明覺默默認錯。
小白忍不住翻白眼，藏鏟子都不會藏麼？隨意扔在地上就算了？人類小孩年紀小真的就這麼傻兮兮嗎？她也是個孩子，怎麼和他比，就這麼聰明！
「我們當不了好夥伴，你曉得我幾歲嗎？」小白搖頭晃腦問著，優越的感覺油然而生。
明覺當然不知道了，所以他只能搖頭。
「三百歲！」小白一把將門關上，「你得喊我祖奶奶！」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除夕快樂呀∼
第76章
小青今天應付許嬌容有些累, 她總抓著她想給她找個所謂的如意郎君, 所以到了金山寺也沒去找法海, 直接就往自己房裡跑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床上一躺, 沉沉睡去。
醒過來的時候，床沿邊坐著個人, 淡淡的檀香味彌漫在鼻尖。
「法海？」小青坐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法海沒說話，回應她的，是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
小青感覺到法海的手在她腰間慢慢收緊, 她側耳聽著他胸腔裡的心跳, 有些急有些快, 她緩緩伸手環抱住法海，笑問道：「你怎麼了？這是頭一回在金山寺主動抱我吧？」
法海將手收得更緊了, 開口悶悶道：「不是。」
「嗯？」小青想了想之後，笑得更厲害了，「我倒忘了，那一晚你倒是抱得更緊。」
「瞎說什麼？」法海手慢慢鬆開，雙手虛虛摟著小青。
「我又沒說錯！」小青伸手在法海胸前錘了一把，「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
法海又不說話了, 小青撇撇嘴看向他：「你有點不太對, 碰上什麼事了？」
「小青。」法海歎氣，「如果有一天，我將你姐姐與許仙分開, 你會如何？」
「為你拍掌叫好。」小青笑了笑，「我才不想姐姐和許仙在一起呢。」
「說真的。」法海伸手揉了揉她，「若是事情到了無法挽回的一步，你姐姐放不下許仙和孩子不願成仙，那貧僧……」
話還不曾說完，小青急急打斷：「不會的，我姐姐不會這樣，她一心想成仙，你別收她！」
「只是說一說，若真是這樣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嗯。」小青點點頭，隨後又有些不放心，「法海，姐姐對我很重要，雖然她說千年前不是她救的我，但卻同那恩人是一樣的，千年修行，皆是她帶著我的。」
「好，貧僧知道。」法海抬眸看向窗外殘陽，有飛鳥撲棱著翅膀往遠處飛去，很快融入那一抹殘陽血色中。
「餓了。」小青翻身下床，拉起法海的手，「走了，吃飯去。」
法海被小青牽著一路往廚房去，難的沒有開口叫她在金山寺莫要太張揚。
「不過啊，還好我不想成仙，要是我像姐姐一樣，還得還了千年前救我那人的恩情，如果他此生心願也是娶我，那你怎麼辦？」小青突然沒頭沒腦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那便嫁了。」法海垂首低低笑了兩聲，聲音聽著含糊不清，「反正近在眼前。」
小青只聽清「那便嫁了」，這句話一出可謂是真的很氣人了，正待她要甩手質問法海之時，又見他垂眸而笑。
……有點怪怪的，什麼意思？
實在捉摸不透法海的意思，小青皺眉問道：「什麼，你讓我嫁給別人啊？」
「不是。」法海含笑搖頭，「不是別人。」
「怪怪的，聽不懂。」
小青推開廚房，就見明覺呆呆愣愣站在灶台旁，一眼的呆滯。
「你又怎麼了？你們兩個一塊出的問題啊？」小青伸手在明覺眼前揮了揮，又抬眼看向法海。
明覺反應過來，回過神後看了眼小青，神色懵懂：「什麼？」
「我說，你怎麼這麼呆？」小青翻了個白眼。
「住持！」明覺委委屈屈看向法海。
小青眯了眯眼，也順著明覺的目光看向法海。
被兩個人盯著的法海，默默移開目光，一聲令下：「吃飯吧。」
小青見逗明覺逗得差不多了，抬腳往法海走去，接過他遞過來的粥，突然發現有些糊了，回過頭去看明覺，又見他呆呆愣愣。
「明覺，你今天怎麼了？」覺得自己彌漫在焦香味中的小青問道。
「小青施主。」明覺猶豫再三上前問她，「小白她，真的有三百歲了？」
「啊？」小青不懂他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是吧，三百多點？反正不過四百。」
眼見著明覺不受控制地張大了嘴，小青嘴角挑開了一個笑：「明覺啊，你還小，見識也少，你曉得我幾歲？」
明覺已經不敢想像了，他搖了搖頭。
「一千多啦！」
……原來，她們都這麼老嗎？
明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一直以為小白是他小夥伴，卻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可以當他祖奶奶！
太痛苦了，他果然還是金山寺最小的一個。
小青還想著再刺激刺激他，笑道：「你曉得你的住持，多少歲嗎？」
明覺不敢想了，一言不發只管搖頭。
法海及時出現，一把將小青拉到桌旁，低聲道：「粥冷了。」
小青笑嘻嘻，同樣輕聲道：「你怕明覺知道你老啊？」
「……沒有。」法海說完僵硬轉身去盛粥。
……
梧桐巷許家。
屋內點著燭火，白素貞坐在桌前，伸手撫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神色溫柔。
很快徐門開了，帶起一陣晚風，白素貞衣袖微動，門很快就被關上了。
「娘子。」許仙抬腳往白素貞走去，手裡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喝藥了。」
「好。」白素貞起身往他走去，伸出手要去接藥。
「你快坐下，坐下！」許仙急了。
第一次聽許仙說話那麼急躁大聲，白素貞笑著又坐了下去。
「藥燙，等一會兒再喝。」許仙將安胎藥往桌上一放，又拿出一塊包的鼓鼓囊囊的帕子，解開帕子，裡頭放著幾顆蜜棗。
「怎麼還拿蜜棗來？」白素貞笑問道。
「藥苦。」許仙走近，伸手撫上白素貞鼓出來的肚子，低聲道：「娘子，辛苦了。」
「不辛苦。」白素貞端起藥喝了，她垂眸看著許仙，即便知道自己不需要和這些安胎藥，不過為了讓他放心，喝了也沒什麼。
「還有四個月，我們的孩子就出生了。」許仙笑得實在開心。
「是啊。」
白素貞有些擔心，她能感覺到這恩情是還清了，得道成仙不過只需一瞬，可是誰也不知道那一瞬是什麼時候來，或許是孩子生下來後，又或許是等許仙老死，孩子長大成人……究竟如何，她不知道，但此刻心卻是慌的，她知道自己捨不得，捨不得許仙，也捨不得孩子，可是成仙，是她千年夙願。
「娘子，蜜棗吃一顆。」許仙接過她喝空了的碗，又遞上一顆蜜棗。
「好。」白素貞點點頭，看著許仙臉上洋溢的笑容，晃了晃腦袋，將腦中的憂愁都甩了出去，慢慢依偎在許仙懷中，不管那麼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小青都曾說過，莫管身前身後事，她只需記得此刻溫存便好，往後如何，順天意而為就好。
「娘子，要是我們一家人，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那就好了。」許仙伸手環住她，將頭靠在白素貞肩頭。
「會的。」白素貞笑了笑，扭頭沖許仙笑道，唇畔劃過他臉頰。
生生世世許諾不了，只能盼著此刻能讓他開心些。
「啪」的一聲，屋頂的瓦片蓋上了。
「阿玉，我就說這白蛇定不會老實，竟想著生生世世與過江尊者在一起！」金童緊皺著眉，從對面蹲著的玉女說道。
「小金……要不我們再等等吧，白素貞她一直都想成仙，應該不會就這樣放棄吧？」玉女說道。
「還等什麼？等到最後，過江尊者過不了這劫，到時候回了大雷音寺照舊受罰？歷劫了一千年，如今最後關頭，總不能叫這時候被白蛇攪亂了！」金童堅持。
「我還是覺得不該這麼急，觀音大士也是叫我們盯著，若這事真的挽回不了，到時候再……」
「你心軟，非要等著，只怕是等到最後什麼都挽回不了，佛祖與觀音，他們有多器重舉缽尊者與過江尊者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事賭得起嗎？」金童有些急了。
「我……」玉女啟唇，卻遲遲沒有說出話來。
「管你心軟不軟，雷峰塔的鑰匙如今在我手中，你若不忍心，那便回南海，這事我來辦就好。」金童站起來，縱身一躍，很快融入沉沉夜色中，不見身影。
玉女輕身躍下屋簷，回頭看了眼窗子裡跳動閃爍的燭火，長歎一聲，隨後朝金童方向追去。
「你想將白素貞關進雷峰塔？什麼時候？」
金童漸漸停下腳步，在只點著一盞燈籠的梧桐巷，回過頭去看了眼許仙家門，而後悠悠開口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玉女腳下一踉蹌：「越早越好？你想多早？你以為，白素貞是任人拿捏的麼？她千年修行……你又怎知你想將她關進去就能關？」
「那你說怎麼辦？」金童蹙眉，「我們兩人還鬥不過她？」
「她若想要拼個魚死網破，你以為憑我二人，就一定能將她關進去？」玉女走出了梧桐巷，街上無人，一片黑暗，她看不清金童的神色。
「那行吧，十月懷胎，九月之時，是她靈力最弱的時候對吧？」金童雙手環胸走近玉女。
「是。」玉女微微頷首，「到時候關進去了又怎樣？叫過江尊者一生沒辦法見她？直至這一生過了，老死之後回大雷音寺，便算這千年之劫過了？」
「關她白蛇一輩子，幾十年過去，過江尊者定然會忘了與她這段情，到時候過江尊者曆完劫回大雷音寺，白蛇也不是非得關一輩子，到時候她也成仙，豈不是很好？我這麼做，又沒什麼錯，你說可是？」金童挑眉得意道。
「錯是不錯，只是我總覺得這樣不好。」玉女皺眉，仍舊憂心忡忡。
金童不屑撇嘴：「女人就是心軟，這事你別多管了，交給我來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啦啦啦啦∼
第77章
又是暮春之際, 白素貞肚子已經很大了, 行動不便也日漸虛弱, 小青幾乎日日往梧桐巷跑，法海見她思姐心切, 倒也懶得管她。
小青借著不放心姐姐的緣故日日往梧桐巷跑，躲過了大半個月的佛經課, 還能在許仙家日日跟著姐姐吃大魚大肉，臨近白素貞臨盆之日，許嬌容也緊張起來，再沒什麼心思要給小青找什麼如意郎君, 小青覺得這日子過得實在是舒心。
不過唯一不好的, 便是姐姐靈力一日比一日弱, 肚子漸大，臉色卻越發蒼白, 許仙每日折騰的安胎藥給她喝自然沒用。
小青有些急，趁著許嬌容出去熬雞湯的功夫，問白素貞：「姐姐，我們妖懷了孩子都是這樣，還是只是你如今特別柔弱？」
「我不知道。」白素貞搖了搖頭，「或許不是每個妖都這樣, 不過如今我靈力雖低弱了好多, 但我能感受到，靈力都往肚腹中去，縈繞在孩子周圍。」
「那應該, 等孩子生下來了，靈力就恢復了吧？」小青伸手撫上她肚子，細細探知裡頭蘊藏的靈力。
突然感到手心一動，她驚喜地笑了：「姐姐，他動了！頭一回動呢，從前那麼安靜，現在竟然動了！」
「也不知怎麼回事，以前都安安靜靜待在肚子裡頭，近幾日倒常常動了。」
「興許是覺得開心，快出生了呢！」小青收回手，看著白素貞的肚子，眼睛忽閃忽閃。
「你倒是喜歡孩子。」白素貞笑了笑，隨後悄聲道：「怎麼沒懷一個？」
「啊？」小青怔住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白素貞難得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嗯，」小青面上一熱，很快捂住臉，「我怎麼懷上啊！懷不上的。」
「怎麼就懷不上，這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白素貞緩緩道來，面上雲淡風輕，一派淡然。
果然，成了婚懷了孩子之後就會這麼淡然嗎？小青放下手，心虛請教：「那……怎麼懷啊？法海他害羞得很。」
「他害羞，那你就主動些，這還用說？」白素貞停了停，正欲再說些什麼，就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很快，許嬌容端著藥推開了門。
「素貞，這碗雞湯快喝了！」許嬌容將雞湯放到桌前。
白素貞笑著點頭：「謝過姐姐了。」
「這有什麼好謝的。」許嬌容笑得開懷，「就等著你給我們老許家生個大胖小子或者大胖閨女了啊！再等一個月……」
過了一會兒，許嬌容看著一動不動的白素貞，催促道：「素貞你快喝了啊！這涼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好。」白素貞頷首。
小青垂眸看了眼白素貞，果不其然，在她眼中看到了隱隱抗拒的神色，姐姐怎麼可能愛喝雞湯？她吃素吃了那麼久，平時是一點葷腥都不沾的，這回懷了個孩子，每日被逼著喝安胎藥喝各種大補湯，日子也真是難過。
這般看來，其實沒有孩子也挺好的。
不遠處屋簷上照舊蹲著兩個童子，她們額間金色的蓮花紋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動手吧，你聽沒聽到那青蛇說白蛇靈力如今弱得很？」金童開口。
一陣沉默過後，才聽見玉女緩緩說道：「我知道將白素貞關進塔中對過江尊者和她都好，可是，雷峰塔中陰氣甚重，她如今靈力又弱，若是將她關進塔中，保不住她那腹中孩子怎麼辦？」
這樣一說，金童也有些猶豫了，他緩緩鬆開攥緊的雙拳。
「可是，若是現在不關，她到時候靈力恢復，孩子又生下來與過江尊者二人感情越來越好，我們豈能保證將她關進去？而且仙胎，該不會那麼弱吧？」他最終還是戰勝心中那點不該有的柔軟的慈悲。
「我不知……總覺得這般，可又沒別的什麼法子。」玉女緩緩垂眸。
「那就這麼辦了，這事別再說了，思來想去的，總覺得這不妥那不妥，到時候什麼事情都辦不了。」金童一錘定音。
玉女又掀開瓦片往下看去，伸手捏訣，想探一探白素貞如今的靈力與腹中胎兒周身靈力。
一個訣還沒捏完，就聽到一聲「那怎麼懷啊，法海他這般害羞。」
玉女抬起的手臂一僵，金童想往遠處飛去的身影同樣一僵。
隨後就聽見白素貞溫柔又縹緲的聲音，她道：「他害羞，你就主動些……」
他害羞，你就主動些，主動些……金童轉身，玉女收了手臂緩緩蓋上瓦片，兩人對視，默默不語。
良久。
「你看！這白素貞看著一心向道潛心修煉，但她根本不是個好東西，自己禍害過江尊者也就算了，還攛掇青蛇勾引舉缽尊者，叫她懷了舉缽尊者的孩子！」金童憤然，「其心險惡，其心險惡！她著實過分，我等不了了，明日就將她關進雷峰塔！」
說完，他縱身飛速往遠方去了。
玉女難得沒再為白素貞求情，搖了搖頭隨金童去了。
「阿金，我們要將這事與觀音大士說嗎？」玉女問道。
「不必。」金童搖頭，掏出懷中雷峰塔的鑰匙，「既然大士將這鑰匙給了我們，就是將這事交給我們了。」
「好吧，那麼明日，總不好直接將她捉了，這得鬧出多大的動靜，況且，她妹妹小青一定會幫她的，她二人的劍是一對，若是一個出了事心，另一個一定會有所感應，到時候我們強行與白素貞動手，只怕小青會來幫她。」玉女皺了皺眉。
「青蛇來了，那是最好的！」金童突然笑了起來。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且看著便好，這事我肯定將它辦得妥妥的」金童抿唇，眼中勝券帷幄，「你且看著，我定然不叫白素貞和過江尊者在一塊，她的孩子我也能保住，至於那青蛇，她也莫想耽擱了舉缽尊者。」
玉女輕輕蹙眉，她一向知道金童辦事絕不會出錯，可他有時候又偏激的很，她還是有些擔心……
「你莫要擔心。」金童揚唇笑了笑，從懷中掏出避塵珠往玉女手中遞去，「這東西你收好，有大用處，明日你且記得給白素貞便好，其餘的，交給我來。」
「給白素貞？」玉女垂眸看著手中玲瓏剔透的珠子，「你既要將她關進塔中，又給她避塵珠有何用？」
「我說了，你記得將避塵珠給她便好，其餘的，交給我來。」金童起身走了。
……
金山寺的夜晚如同往常一般，寺裡點著幾盞小小的燈，一眼望去還是漆黑一片，風拂過，樹影倒映在牆上，影影綽綽，偶爾能聽到後山的蟲鳴聲。
小青沐浴完之後，腦中不知怎的，劃過白素貞說的那話。
「他害羞，那你就主動些啊！」
對啊，小青換上衣裳，低頭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肚子，如果她懷上了法海的孩子，那他一定會還俗的吧！
這樣想著，她便充滿幹勁，翻出藏在房間裡頭的一小壇酒，隨意往口中灌了兩口，灌了兩口之後又覺得自己不需要喝酒壯膽，畢竟這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她有什麼可害羞的，這樣想著，她又找了件她覺得好看的衣裳換上了，開了門就往法海禪房走去。
夜裡寒風瑟瑟，小青竟也不覺冷，從喉嚨一直延伸到肚腹，烈酒劃過的地方隱隱作燙，她伸手將髮髻綰好，一路穿過蓮花池，施施然走著，最後停在了法海禪房門前。
「法海，你睡了麼？」小青伸手敲了敲門。
「還沒，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就看到裡頭燭火亮起，透過門縫，映在她眼中，小火苗在眼中上上下下攢動，明明滅滅閃著。
小青倚在門旁，突然發現自己沒找好理由來找法海啊！
門開了，法海只穿著雪白的單衣站在門內，小青眸光一動，她知道他單薄裡衣下，是怎樣的一副光景，腦中不可抑制地閃過那夜地情形，其實，除了剛開始不太舒服，其餘的都很好。
這樣想來，小青眼珠微動，她一定得生個孩子，到時候不僅能讓孩子和姐姐的孩子一塊長大，還能讓保證法海能還俗，這樣兩全其美的事，她怎麼能放過。
察覺到小青有些怪怪的神色，法海有些疑惑，又看見她在寒冷夜風種，穿得甚是單薄，他將門打得更開了，然後拉了不知到沉浸在什麼情緒裡的小青一把。
「有什麼事，，進來說，怎的穿得這麼單薄？真以為是妖便不會病了？」
法海語氣有些嚴厲，小青微微歎氣，她喝過酒之後，腦子逐漸轉的緩慢了起來，她想不通，自己怎麼又被訓斥了？法海怎麼老是訓她？
心中邪念一起，她才懶得去想什麼來找他的藉口，直接上手，整個人往法海懷中一撲，伸手挽住他脖頸，湊近他耳畔：「法海，我姐姐懷孕了你知不知道？」
被小青猛地一撲的法海此刻半倒在床上，手撐在背後，想到她今晚的不尋常和這句話，實在覺得有些奇怪，微微側首看向面色有些酡紅的小青，問道：「你怎麼了？這不是幾個月前就知道的事了？」
小青不說話，極其緩慢地眨眼，良久才道：「好像是哦。」
「你不必擔心，只要她不過分，貧僧不會收她。」法海抬手將小青扶起來，然後自己慢慢直起身。
察覺到法海動作的小青眉心一皺：「你幹什麼？你推我？」
「不是。」聽見小青帶著寫怒氣的聲音，法海慢慢收回手，任由小青有壓下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算了，由著她吧。
法海這樣想著，突然耳畔又傳來一道聲音。
「法海你給我生個孩子！」
「什麼？」他覺得自己聽錯了。
「不對，我說，我要給你生個孩子！」
第78章
「我說, 我給你生個孩子, 你答不答應？」小青急了。
仰面躺著的法海聞到了小青身上淡淡的酒香, 心想自己終於明白了她今晚是怎麼回事。
「你喝醉了。」法海將小青抱下自己身子將她放在床上，「你得睡一覺, 睡醒了就好了。」
小青被法海這一動作弄的有些懵了，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揮開法海要給她蓋被子的手：「我清醒著呢！」
說完，她一把坐起，又將法海摁了下去。
法海歎氣：「又胡鬧。」
「沒有胡鬧！」小青梗著腦袋說道，說完伸手將法海手腕握住, 過了一會兒, 見法海沒有反抗, 才顫顫巍巍伸手去揭他裡衣。
終於還是伸手撫上他胸膛，小青舔舔唇角, 沒想通她到底在害羞什麼，興許是法海目光太灼熱，也有可能是他太溫順，反正她腦子現在不太清醒，不管做了什麼，明天用一句醉酒就可以解釋所有……
「法海。」她冰冷的唇貼上他胸膛, 「我想生個孩子。」
「為什麼？」
很久之後, 聽到他沉聲問道。
「有了孩子，你肯定就不能不娶我了。」小青信誓旦旦。
「怎麼你突然擔心這個？」法海支起身子，微微皺眉之後, 伸手撫向她後腦。
「我不擔心，但是，如果我生了孩子，就能和姐姐的孩子作伴了！」小青抬起頭，不遠處案上還點著微弱的燭火，法海看見她眼中有火光躍動，映在漆黑眼瞳中央。
縱然理由奇怪得很，但也按捺不住心下悸動，他翻身，位置在一瞬間顛倒。
「你清醒的？不是開玩笑？」他伸手撫向她帶著涼意的臉頰。
「對，再沒比現在更清醒了！」小青看著法海泛著紅的眼角，突覺此刻自己腦子清醒無比，不是為了讓他還俗娶自己，也不是為了能與姐姐
孩子作伴，只是單純的，想擁有一個孩子，法海和她的。
話音剛落，就迎來了一個吻，漸漸的，她又陷入混沌，今夕是何夕？她不知道，只知道她此刻緊緊擁著的人是法海。
「想要孩子？」法海啟唇緩緩道，微微喘息，「好，給你。」
衣衫什麼時候褪去的也不知道，這一晚不過是小青突如其來的一時興起，可到了現在，又覺得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管它什麼金山寺！不過法海他……一貫就不讓她在金山寺對他動手動腳，除了她生病或者被纏得沒辦法了，平時就差把「自持」二字寫在額頭上了。
第79章
她這樣，還被他呵斥了好一會兒，怎麼今日他這麼快就不掙扎了，感受到覆在身上溫熱的身軀，嗯……不僅不掙扎，還頗為主動。
「法海，你今天這般主動，是想要個孩子？」滾燙的手在身上游走，小青艱難開口，聲音細軟，將她自己嚇了一跳，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法海停下來，看著眼含羞澀的小青，輕聲笑了起來，聲音低壓輕柔。
他對孩子並不熟悉，這麼些年他碰上的孩子，也是活了數千年僅有孩童身形的金童玉女，還有小青帶來的小白，真正算作孩子的，只能是明覺，可是他又不曾見過明覺在繈褓中的模樣，所以，法海覺得自己對孩童並無什麼感覺，無喜也無不喜。
只不過，當他聽到小青說想要孩子的時候，心裡竟不可抑制地生出喜悅與期待來，這喜悅與期待在心中漸漸漲大，到最後滿溢而出。
忘了身份忘了金山寺，他只能看到身下面色微紅眼神迷離的人。
紅塵迷亂，這話沒錯，可是誰叫他遇上她，那便就此沉淪，也沒什麼不好。
小青沒等來法海的回答，但隨著他逐漸激烈的動作，她又覺得自己知道了他的答案。
蠟燭燃盡，燭火便也熄了，室內一片黑暗，窗門緊緊管著，清冷的月光被擋在外，小青腰被緊緊掐著，她眼睛半睜半合，喉嚨間細細的聲音被法海撞得支離破碎，細長白嫩的手垂在床沿，隨著木床微不可察的搖晃一下又一下地晃動著。
為什麼還不停下？小青費力將癱軟的手撫上法海汗濕的脊背，順著脊椎骨上上下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
她手撫上的那一刻，法海先是一僵，而後長長籲出一口氣，動作漸漸緩了下來。
先前法海快了，小青總覺他太急不夠溫柔，現在慢下來了，倒又磨人得很。
「結……結束了沒？」小青顫聲道，手猛地一縮，在法海脊背上留下一道紅痕。
法海微微一僵：「你若想快些結束，手便不要這般亂動。」
風急雨驟襲來，最後複歸平靜之後，留下一室綺麗。
鴉青色的天邊掛著一彎皎月，在人間撒下一片清輝。
……
許仙從百草堂出師了，傳出去的名聲和醫術都很不錯，是以一大早家門便被敲響，他急匆匆背著藥箱就出去了。
白素貞被吵醒之後了無睡意，乾脆到廚房去看許嬌容，指不定能幫上些什麼。
許嬌容對清早有人敲門這事也頗感無奈，將柴火添好之後，拉著白素貞往一旁凳子上坐，歎道：「好幾回了，大清早的來我們家敲門，我們倒沒什麼，可是素貞你如今懷胎九月，晚上本就睡得不好，如今清早還被吵醒。」
白素貞搖搖頭：「沒什麼的。」
「這不行。」許嬌容皺眉，「反正遲早也得開個藥堂，總不好叫這些人日日清早來敲我們家門，辦個藥堂便好辦了，有了藥堂，他們自不會來我們這兒敲門，到時候叫人守在藥堂就好。」
許嬌容眼中閃著期許的光芒，白素貞聽了自然覺得好，許仙他當然想擁有一間自己的藥堂醫館，況且城東距離百草堂甚遠，這也不會叫他師父生出什麼不滿來。
許嬌容她是越想越激動，洗好碗又將白素貞扶回房，稍坐了一會兒，便風風火火想要出門。A_C_T_D_D_J_Z_L
「素貞啊，我記得梧桐巷西邊那一塊地方，有個鋪子前兩日說是要賣出去，我想著那塊地兒好的很，我要不今日去看看？別到時候給賣了出去……」
「好，姐姐你去就好。」白素貞笑著點頭。
「你一個人在家，應當沒事吧？」許嬌容有些擔心。
「沒事的，你去吧，我稍稍睡會兒。」
「好，那我看完很快便回來。」
許嬌容出門了，許仙治病去了，李公甫昨日值工就沒回來，屋子裡有些悶，白素貞開門走到了院中。
她坐在籐椅上，撫著肚子，心道還剩一個月孩子就出生了。
「還有一個月，你孩子就出生了吧？」
一道屬於孩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白素貞深感意外，起身看向後面，只見一男童站在籐椅後方，盯著她的肚子看。
白素貞忍不住皺眉，她靈力竟這般微弱了，連人進了家門都不知道。
但是這孩子看著有些熟悉，等到一女童走過來時，白素貞看著他們二人額間的金色蓮花紋路，終於想起來了。
「你們是觀音大士座下的金童玉女？」她開口問道。
「是。」玉女點了點頭。
「白素貞，你可知罪？」金童板起臉，稚嫩的臉上一派嚴肅。
「什麼？」白素貞凝起心神，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你不知道？借著報恩，你嫁與過江尊者，將他迷住了也就罷了，你竟還妄想糾纏他生生世世？」金童呵斥道。
白素貞此刻腦中嗡嗡作響，根本無法思考她究竟想沒想過與許仙生生世世糾纏，她腦中劃過許多，皆是一晃而過留不下痕跡，最後只有四個字穩穩當當留住了。
過江尊者。
許仙他原來不是什麼普通仙人，過江尊者，佛祖座下弟子，難怪法海說他有佛緣，這佛緣原來指的也不是許仙會出家做和尚，而是烙印在他魂魄深出的佛家印記。
一時心亂至極，竟覺腹中胎兒動得厲害，白素貞強穩下心神，撫著肚子看向面前的金童玉女，開口問道：「我不知他身份竟是過江尊者，也沒有妄圖生生世世與他在一起，既然他是佛家弟子，那這一世過後，我自然不會多做糾纏，你二人過來，可是為觀音大士帶什麼話？」
「你莫要狡辯了！妖性狡猾，之前你還不是與觀音大士說潛心修行，可如今倒是嫁給過江尊者了，如今還大著個肚子，誰能信你？」金童怒目呵道。
「小金，我來說吧。」玉女伸手拉了一下金童手腕，而後上前一步看著白素貞，「你莫要以為你嫁與過江尊者便算是報恩，雖說你實現了他這一世的願望，可你要知道，你是他的最後一劫，若他能過了你這劫，往後歸位回大雷音寺，你這千年恩情才算得報。」
「原來是這樣嗎？」白素貞苦笑，「倒是我想的簡單了。」
「如今過江尊者對你情根深種，我若再與他在一起，只怕這一世結束，他這劫也是過不了的。」玉女又道。
見白素貞神色黯淡，似是沒聽到阿玉在說什麼，他皺眉重複：「所以，你切記不要再與過江尊者見面了，若是我發現你再與他見面，你就別想從雷峰塔出來！」
一番話說完，玉女有些沒明白，不是要將白素貞關進去？關進去了怎麼與過江尊者見面？
許是察覺到玉女疑惑的眼神，金童看了眼她，而後對白素貞道：「既然你懷孕在身，那麼就許你拿了避塵珠莫讓人尋到，生了孩子交于許仙家，再來雷峰塔。」
這一席話，並不能為玉女解惑，叫白素貞離開這兒去生孩子，還把避塵珠給她？若是她便不回來了，他怎麼交差？
金童瞥她一眼，真笨！
過了好一會兒，見玉女仍皺眉思索，白素貞雙目無神似是受了極大打擊，他緩緩開口：「我們可以讓你生了孩子再進雷峰塔，畢竟塔內寒氣甚重對胎兒不好，不過，你若不回來了也很麻煩。」
「所以，叫你妹妹進去替你待一陣子如何？」
「什麼」白素貞瞳孔猛地一縮，「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金童臉上掛著宛如孩童般單純的笑，「只是怕你不回來，況且你妹妹，她膽子也大的很，舉缽尊者是她能糾纏的嗎？」
眼前一陣發黑，白素貞只覺腦中有著快要炸裂一般的疼痛，法海？舉缽尊者？
細細將事情捋清楚之後，又聽見金童說小青替她進雷峰塔，自己先去將孩子生了，這簡直胡鬧！
「不可能的。」白素貞凝了眉目。
「不可能？沒什麼不可能的！」金童手拿拂塵直逼白素貞，「拿劍吧，若你能贏了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笛仔，伊櫟和「」的營養液∼
第80章
小青醒來就見枕邊放了法海平日套在腕間的念珠, 法海不見蹤影, 大概又是去給那些弟子上早課了。
她拿起念珠, 轉了轉，看到上面刻著的蓮花紋路, 隨後往自己腕間套去，感受著被子下法海留下溫熱的體溫, 她唇角上揚綻開一個笑，看著念珠，喃喃道：「一個珠子換一串珠子，我賺了！」
說完又躺下, 反正法海都沒叫她起來去上早課, 那她便再躺一會兒。
怎料才剛躺下, 就見堆在一旁的外裳一角輕輕地抖動了起來，是荷包在動, 微微泛著青色的光芒。
小青眉心一皺，暗道不對，忙起身將衣裳拿近，打開荷包，就見縮小的青虹劍在兩個藥瓶底下顫動著，發出嗡嗡的響聲和青色的光芒, 荷包一開, 青虹劍就飛了出來，劍身指著東方。
小青順著青虹劍劍身看過去，梧桐巷就在東邊, 姐姐出事了？
她猛地起身穿好衣裳，打開門就往外沖，一路往梧桐巷飛身而去。
彼時白素貞面對逼近的金童，遲遲沒有掏出白乙劍，她穩下心神，對他道：「我知道你想做什麼，用我的白乙劍引小青出來。」
「是。」金童不否認，「你們二姐妹，是鐵了心要將兩位尊者拉下凡塵，那也休怪我不客氣！」
「法海也是來歷劫前塵舊事盡忘？」白素貞對著面前拂塵上無邊佛法，艱難定住身形。
金童久不作答。
白素貞懂了，她嘴角挑開一個笑，目露厲色：「那你焉知法海不是心甘情願！」
金童不欲多言，只道一句：「妖精善狡，你叫不叫她過來！」
白素貞伸出一隻手撫向肚子，她指尖微顫，但目光直面金童手中拂塵：「不叫，你要做什麼那便做，我就當這是天意所為！」
「我本不欲傷你，還叫你去將孩子生下，可如今，是你自己放著好好的陽光道不走！」金童說完口中又默念佛法，拂塵上隱隱有光華流轉。
白素貞穩下心神，另一隻手蓄起妖力。
只一瞬間，金光一閃而過，耳畔風聲掠過，她聽見那女童道：「小金，莫胡來！」
白素貞伸手去擋，但終究妖力微弱，拂塵力道激蕩，她擋不住，整個人騰空而起，隨後便向後倒去。
她緩緩閉眼，撫向肚腹的手心暗暗發力，護住尚在肚子裡的孩子，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想，若是成仙之劫，會牽連那麼多人，那不如這一生都待在峨眉山，至少山高雲淡，身邊還有小青作伴，如今她報恩，將自己置於與過江尊者的劫中也就罷了，如今還將小青牽連進來……
耳畔嗡嗡作響，有東西從袖中飛了出來，白素貞猛地睜眼，只見白乙劍在半空顫抖著。
她猛地睜眼，將白乙劍收回來。
來不及了，青虹劍定然感知到了，對面金童緩緩放下拂塵，臉上終於掛了真心實意的笑：「這下好了，就等那青蛇來了。」
白素貞忍了好久，卻依舊止不住顫抖，她看著金童玉女，沉了聲：「我去雷峰塔，你們莫要牽連小青。」
玉女側目看向金童，悄聲說道：「就這樣吧，你莫要做的太過了。」
金童不耐煩：「怎麼，你想舉缽尊者到時候自毀佛根與青蛇在一起？」
看著玉女垂下眼，金童呵笑一聲看向白素貞：「你想捨命為妹妹，你肚子裡的孩子呢？雷峰塔寒氣甚重，你可想好了。」
「就不能……放過小青嗎？」白素貞滿目哀切。
「那你要問問她願不願意放過舉缽尊者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青衣少女一手握劍從天而降。
白素貞睜大眼，收了悲戚神色，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同往常一般，問道：「小青，你來做什麼？」
小青圍著白素貞走了兩圈，眼見她沒什麼事，才收了青虹劍，說道：「我今早睡著的時候，青虹劍指著梧桐巷，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幸好幸好！」
「沒事。」白素貞扯著嘴角笑，「小青，你去替我去城西買酸梅好嗎？我這幾日很想吃，可是家裡人都沒空。」
「哪一家啊？」小青沒有懷疑。
「我也不知，你找找吧。」白素貞移開目光看向玉女，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一直吊著的心終於緩了一緩。
「行吧。」小青要往外走，才看到金童玉女，有些眼熟，她看了許久，最後驚喜道：「你們是金童玉女是不是？」
金童不答話，玉女點了點頭。
「你們來看姐姐的？我先出去一會啊。」小青略過玉女，往前走去。
突然一把拂塵攔了過來，小青微微錯愕，順著拂塵看過去，就看到金童正揚眸盯著自己。
「來都來了，就別走了。」
什麼意思，小青沒明白，問道：「你說什麼？」
金童不回答，只看向白素貞，看著她緊閉雙眸，雙肩止不住微微顫抖，整個人仿佛脫力一般靠在牆邊。
「白素貞，你說還是我們來說？」金童道。
小青見狀，雙眉緊蹙，停下了往外走的腳步，這金童玉女有問題。
「小青，你聽不聽姐姐的話？」白素貞開口問道。
小青點了點頭，默默伸手向荷包，倘若金童玉女要動手，那她肯定得擋在前頭，姐姐如今靈力低微，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那麼，我要你回峨眉山，此後，莫讓法海尋到你。」白素貞走去玉女身邊，拿過她手中避塵珠，轉而交給小青。
小青愕然：「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聽姐姐的，你不能與法海在一起。」
姐姐平日不會開這些玩笑，可是昨天都還讓自己和法海好好在一起，怎麼今日就說這樣的話？
小青將目光移向不遠處的金童玉女，肯定是這倆人搞的鬼！
金童感受到小青的視線，又見白素貞不肯說，他揚了揚眉：「既然白素貞你不肯說，那便我來，總之這事今天須得有個了結！」
「什麼？」小青握緊了劍，心卻止不住顫抖。
金童掏出一把青銅鑰匙：「這是雷峰塔的鑰匙，雷峰塔里頭關的是什麼，你們不會不知道，白素貞借著報恩與過江尊者在一起，還妄圖生生世世，奉大士之命，若有出格行為，那便關進雷峰塔。」
白素貞閉眸搖頭，還是擋不住，叫小青知曉這些事，她還如何能逃脫得了？
小青也緊緊皺眉：「過江尊者？許仙？」
「是。」金童甩了甩拂塵繼續道：「你可別以為你好到哪兒去，你怕是不知道你糾纏的人，是舉缽尊者吧？」
「舉缽……尊者？」小青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滿目疑惑。
「小青，如今你知曉了法海的真實身份，可還要與他多做糾纏？」玉女這時開口問道。
「……不。」小青怔怔然搖頭。
「呵。」金童朝著玉女冷笑，「你心軟，你看，她領情嗎？還不是要糾纏舉缽尊者？」
說完，金童又上前兩步，看著小青：「原本要關白素貞進雷峰塔的，只不過我們看她有孕在身，雷峰塔內寒氣又重，便許她離開這兒將孩子生下來再進雷峰塔，只不過未免她逃走不回來，這一個多月，你替她進，如何？」
小青還有些混沌，只知道許仙與法海身份不簡單，怕是都是佛家弟子，她與姐姐，不能與他們多有糾纏。
可是，這種兩廂情願的事，他們有什麼好攔的？
似是看清了小青心中所說，金童道：「過江尊者如今歷劫，不知前塵舊事，恰逢你姐姐糾纏，只怕這劫難過，也非是要永遠關著白素貞，只是為避免與過江尊者相見，才關進雷鋒塔，至於你，也莫要再糾纏舉缽尊者了。」
又聽了一番解釋，小青大概懂了，也就是說不想讓她與法海在一起，至於許仙在歷劫，更不能讓姐姐與他相見。
況且金童手裡那把拂塵法力無邊，若要強打，只怕她與姐姐還打不過，姐姐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如何能讓她冒險？小青慢慢收了手中的青虹劍，心裡一陣憋屈，心頭亂的很，也分不清自己是驚訝多些，還是悲痛多些，又或者還有一絲憋屈，自己原來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法海究竟是誰……
小青看了眼白素貞，只見她捂著肚子沖自己搖頭。
良久的沉默之後，她走近白素貞：「姐姐，你快生了，不能進雷鋒塔，我進，你將孩子生下來，孩子最重要。」
「小青，我不能叫你替我進去，你聽姐姐的，莫與法海再有什麼糾纏，回峨眉山修行，你看我就知道了。」白素貞苦笑，「不會有好結果的。」
「恐怕這回不能聽你的了。」小青揚唇而笑，「反正我一貫來就不聽話。」
「走吧。」小青走近金童，「去雷鋒塔，不過，我能再見他一次嗎？」
那個「他」說的是誰，金童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道：「不能。」
「好。」小青垂眸，伸手撫向腕間那串念珠，隨後手慢慢攥緊，法海倒還給她留下個念想。
「小青，你不要胡來！」白素貞追上小青。
「不是胡來，你好好將孩子生下來吧。」小青回頭看白素貞，手心暗藏靈力，一記手刀朝白素貞脖頸間襲去。
白素貞一時不妨，向下倒去，小青接住後，對玉女道：「你來接住，到時候我進雷峰塔，你叫我姐姐她安心將孩子生下來。」
「好。」玉女上前接過白素貞，看著身子小小的，但也能將白素貞結果，她看了眼小青，又從她手中拿過避塵珠，「你別擔心，等過江尊者漸漸忘了她，這一世歷劫結束回大雷音寺，那白素貞也能羽化登仙，這樣其實才是對他們最好的。」
「知道了，只要我姐姐平安誕子，最後能成仙那便好了。」
小青目望西邊，能看到高高矗立的雷峰塔，眼前突然一陣朦朧，不知道有什麼從眼中掉了下去，她勉強揚了揚唇角，也挺好的，在雷峰塔還能看到法海呢！
等姐姐成仙，她就出塔，看誰能管她找法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風起天闌和指光Ω微涼兩位小可愛的營養液∼
然後發現好像有個事情一直沒說，過江尊者和舉缽尊者這兩個稱號來自百度，當時看到舉缽尊者就覺得這個必須得是法海，所以這麼簡單粗暴的名字84我取的(甩鍋)
第81章
白素貞醒過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竟躺在竹床上, 眼前是用竹子堆砌成的房子, 還有一人端坐在床沿，是觀音身邊的玉女, 脖頸間隱隱作痛，腦中劃過暈過去前的最後一眼, 是小青將她擊暈的。
「小青呢？」她坐起來看向玉女。
「她去雷鋒塔了。」玉女開口道。
白素貞眉頭緊皺:「不行！你們怎麼能這樣？觀音大士可知道你們這樣做？我何錯只有？若說怕許仙此劫難渡，不許我與他在相見也就罷了，你們還將小青關進去，她又何錯之有？」
「你們都沒錯。」玉女撇開眼, 「若真要說錯, 那便錯在你是過江尊者的劫, 過江尊者又是你成仙最後一道坎，天意弄人罷了, 至於青蛇，她也沒錯，只是惹得舉缽尊者動凡心，這樣的事，怎麼能發生？」
「我會叫她回峨眉山潛心修行，你們不能關她, 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白素貞起身下床。
「她關一關倒沒什麼, 不過是不能與舉缽尊者再見面了，這樣一來可能倒還能讓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與他糾纏，至於你, 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吧。」玉女對上白素貞的雙眸，「不過一個月，你進去，她若聽勸便回峨眉山，若不聽，那就只好叫觀音大士來解決這事了。」
玉女話音剛落，恰逢肚子裡的孩子動了一下，白素貞閉眸撫向肚子，心中無限涼意。
手中突然被塞進一顆珠子，白素貞睜開眼看向玉女：「這是什麼？」
「避塵珠。」玉女起身，「此珠你帶在身上，可保氣息皆隱，你莫讓人知道你在這兒，生了孩子再回杭州，孩子我會替你交給過江尊者，屆時你進雷峰塔，青蛇自可出塔。」
「這是哪兒？」白素貞摸了摸身子底下的竹床。
「姑蘇，你且好好待著。」玉女說完出了房子。
竹門關上的那一刹，白素貞坐在床邊，雙目失神，這一日種種，皆是劫數啊……
天色漸漸暗了，玉女還沒回來，白素貞終於緩過神來，看了看屋子，只見到處是細小灰塵，這應該是一個廢棄的竹屋，她又打開竹屋出去了，只見竹屋立在半山腰，只有這一間屋子孤零零立在這裡，旁邊沒有一件屋子。
她目光又順著眼前一道溪流看過去，只見對面不遠處，好像也有間竹屋，不過隱在竹林後頭，她一時都沒注意到，原來這座山頭，也不是她一人。
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很快就見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頭挽雙髻，手裡不知道拎了什麼，是玉女。
原來她沒走？白素貞有些壓抑，不過想想也是，她身上既帶了避塵珠，那自然得有人跟著她。
不過若她真是跟著來監視自己的，有為什麼出去了大半日，就不怕自己逃了？
玉女走近，看著白素貞，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我去給你帶了些東西來。」
說完看著白素貞隱隱帶著青灰的臉，她歎氣：「為了你孩子，多少吃一些。」
「你究竟是來監視我的，還是來照看我的？」白素貞嘴角挑開一個諷刺的笑。
玉女看著對她的笑，毫不在意：「你逃不了，所以我大半日不在，你看，你連這個房子都未出。」
「借著小青來拿捏我，我倒不曾料到，觀音大士身邊的金童玉女倒是這般。」
「隨你說吧，但如今這樣的情況，我們實在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了。」玉女走到窗前，迎面吹了會兒冷風，見對面竹林深處亮起微弱的燭火，很快又將窗戶關上了。
……
金童走出許仙家門，看向身後的小青，見她眼角微有濕潤，抿了抿唇，也不再說話，只管往金山寺走去。
小青看著金童的背影，默默抬腳跟上，抬起袖子往眼角一抹，還好，不管這麼樣，姐姐的孩子至少是能保住了。
至於她，在雷峰塔待上一段時間，雖說法海見不著她找不到她，但是她可以從塔中的小窗往外看到法海，這樣倒也還不錯。
「青蛇，我勸你莫打什麼鬼主意，等你出塔了，便聽你姐姐的，回峨眉山好好修行。」金童轉身看她，目光如炬。
小青不說話也不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看得金童直來氣，他停下腳步，等小青走上前，再次重複：「等會進了金山寺，你不能去見舉缽尊者，只能進塔知道嗎？」
「知道了。」小青快步往前走去，實在不想理這個金童，要不是他，才不會有那麼多的事，這人別看是觀音娘娘身邊的童子，但看著腦子著實不太清楚。
只是這關進雷峰塔的事，若非觀音允許，這金童玉女也定然不會這般胡來，小青垂下眸，人與妖在一起他們要管也就罷了，畢竟生出來的半妖性命不能長久，性情還不穩，不曉得或做出些什麼來，可是妖與仙，究竟為什麼不可以？
若說許仙渡劫，為防他這劫渡不過，乾脆隔了姐姐與他相見，叫他日漸淡忘這一段情緣也就罷了，法海難道又是來歷劫的？
金童感受到小青又漸漸慢下來的腳步，走到她身邊，正想催促她快些，就見她側目凝視著自己。
「你幹什麼這麼看我？你想逃？我告訴你，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逃不了的。」金童晃了晃手中的拂塵。
「我沒說要逃。」小青移開目光，她若逃了，那這兩個腦子不甚清楚的金童玉女肯定就要將姐姐關進雷峰塔了。
「我只是想問問，法海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佛祖座下弟子，一心向佛，潛心修行。」金童難得說了句好話，然而不過一瞬，他便再度開口，「所以你，出了雷峰塔，便趕緊地回你的峨眉山，別再留在金山寺了。」
「我再問你。」小青緩緩走近金山寺大門，「你們攔我與他在一起，他可也是下界來歷劫的？」
「……不是。」這兩個字，金童說得有些猶豫。
「那我真是不懂了，我與法海兩情相願，你們管的倒是多。」
小青冷笑著推開了金山寺大門，渺遠的鐘聲響起，鼻尖縈繞了淡淡的檀香味，和法海身上的有些相似。
正午時分，一路往雷峰塔走去，路上一個和尚都不曾碰到，塔下的明久禪師自然也去吃齋飯了，這個時候她被關進去，簡直是神不知鬼不覺，況且她在金山寺待了那麼久，自然有氣息留在金山寺，雷峰塔又是鎖妖力隱妖息的一座塔，到時候，法海怎會知道她就被關在金山寺內的雷峰塔里！
金童見到小青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倒也不生氣，揚唇一笑，欣然接受，對小青笑道：「打什麼主意呢？還以為舉缽尊者會看見你麼？安心進塔吧。」
雷峰塔下寒氣甚重，小青沒忍住一個瑟縮，隨後便看到金童掏出一把青銅色的鑰匙，一聲厚重的聲音響起，就看到雷峰塔底下的門被開了，金童立在一旁，抽回鑰匙，看向小青：「進去吧。」
小青不欲多言，逕自抬腳往裡走去，不料背後卻被一東西擊中，她身後往後一撈，拿到眼前才發現，是一件大氅披風。
她回過頭去看金童，只見他轉身往外走，丟下一句：「裡頭冷的很，我見你這修為肯定擋不住。」
說完彆彆扭扭將門一關，霎時陷入一片黑暗。
小青心下一顫，抓緊了手中大氅，沒過一會兒就往身上披去，難怪金童說以她的靈力擋不住這寒氣，門一關上，她的靈力就變得微乎其微，往雷峰塔里頭看去，有一道光源，大概是從窗子那裡透進來的。
她緩緩抬腳往裡走去，一路過去，覺得雷峰塔倒也還好，起碼裡頭不是什麼煉獄熔爐。
跨過黑暗就要到窗前，除了她的腳步聲，塔里一點聲音也無，小青皺眉，難道只有她一個？不是說那個與明久禪師有關係的女妖在這兒嗎？
塔中黑暗又寂靜，小青在窗前靜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這窗子朝著法海禪房，但她依舊沒看到法海。
長歎一聲，小青起身順著階梯往上走去，逛遍了每一樓，全是一模一樣的，終於登頂的時候，天都暗了下來，也終於，叫她聽見一絲清淺的呼吸聲。
是明久禪師守著的女妖？
小青心中思緒萬千，在黑暗中看到不遠處影影綽綽躺著的身影，她緩緩走到窗前，她有明久禪師守著，法海……不對，舉缽尊者都不知道發現她被關了沒。
法海禪房蠟燭也沒點，人不知道去哪兒了，不知道會不會發現她那麼晚沒回金山寺去找她，他肯定以為她是因為貪玩才不會金山寺的。
還有小白，她把她帶來金山寺，其實她一貫就不太喜歡金山寺，平日只和她好，偶爾和明覺玩一玩，最近兩人又鬧彆扭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金童玉女真討厭，小青恨恨想著，又裹緊身上大氅。
夜晚，雷峰塔寒氣更重了，不遠處的呼吸聲加重了些，小青伸手撫向腕間念珠，只覺念珠微微發燙，不知為什麼有股熱力源源不斷順著她經脈往身體裡湧去，身子慢慢地便暖和了起來。
法海留的東西還真是好用，她攥緊了佛珠，過了一會兒，又打開荷包，裡頭兩個瓷瓶，裝著法海給她的藥，還有幾兩碎銀，最下面的，小青趕緊翻出攤在手心，是觀音大士給的柳葉，說是有事要找她能翻這個！
該什麼時候找觀音娘娘問個清楚？又該問些什麼？小青苦苦思索。
「你是誰？」身後冷不防響起一道女人的聲音。
第82章
「什麼人？」小青被嚇了一跳, 猛地回身去看身後的人影, 月色迷蒙, 灑過窗櫺，她隱隱能看到身後那人的身形, 纖細妖嬈，扭著腰歪歪扭扭站在一旁。
眼見那人伸手對著月色緩緩梳理自己一頭長髮, 小青搖了搖頭，這人一定是明久禪師守著的那位了。
「稀客啊。」那人扭著腰肢緩緩走近，聲音嬌媚清甜，「這破塔好些年沒來人了。」
小青眉心忍不住一皺, 明久禪師他……竟然喜歡這個類型的？
不過, 這聲音聽著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熟悉。
小青抬腳往那人走去, 睜大眼想看清她長什麼樣，這聲音聽著像個狐狸精, 就是不知道長得是不是也這樣。
等等……狐狸精？
小青快步上前，雖沒看清她的臉，但她身後搖搖晃晃的尾巴卻能看個大概。
「是你！」小青撲過去一把抓住一根毛茸茸的尾巴。
「你幹什麼？」狐狸精生氣了，尾巴一甩脫開了小青的手，然後佔據窗邊的位置，月輝恰好灑在她臉上, 也叫小青看清了那狐妖的長相, 就是她了！當年和非得過來說要和姐姐爭妖界第一美人稱號的胡音！
「難怪之前在峨眉山就見不到你了，原來你被關進了雷峰塔。」小青走上前說道。
「你不也被關進來了，竟還好意思說我？」胡音翻了個白眼, 才猛然想起，剛剛那人說，好久沒見自己？
「你是誰？」胡音轉身去看小青。
「你說我是誰？站邊上點，別一個人霸著窗戶不走。」
看著眼前的人越走越近，胡音忍不住張大了嘴：「小青！」
「昂。」比起胡音的驚訝，小青瞧著十分淡然，她佔據了窗戶一邊，看著窗外，「我說那段時間你怎麼不來找我姐姐比美了，原來你被抓了。」
「你不要胡說！」胡音梗著脖子，「況且我與你姐姐比的根本不是什麼妖界第一美人，分明就是峨眉山第一美人！」
「隨便了。」小青沒心思聽胡音說這些，她看著法海的禪房，燭火還是沒亮起來，他是睡了，還是壓根就沒進屋子。
該不會是出去尋她了吧？小青皺眉，她既不想法海見她不見了，只當沒出現過這樣一個人而後一心向佛，又不敢想他四處去找，最後發現遍尋不到會是怎樣的哀痛。
「你犯了什麼事？」旁邊胡音一臉好奇。
「和你一樣的事。」小青情緒低落。
胡音再次驚歎：「你……勾引了誰？金山寺裡的和尚，我可基本都認全了。」
「勾引？」小青移開目光去看胡音，「你又是勾引了誰？」
「哼。」胡音冷哼一聲，「我告訴你，你最好打的不是明久的主意，不然在這塔里，我撕了你也沒人知道。」
「你倒是撕啊。」小青毫不在意。
感受到了蔑視的胡音心生不滿，湊近小青，雙眼狠狠瞪著她，「你還真是打的明久的主意？」
「不是。」小青無奈，「不是你的明久禪師。」
胡音還有些猶豫：「你不是騙我？」
「不是。」小青歎氣，這狐妖在雷峰塔都關了這麼些年了，怎麼話還是這麼多，和以前一模一樣……
「那……總不能是明覺吧，這孩子還這麼小呢！」
「我說。」小青終於忍不住走開了，「你不是說你將金山寺的人都認全了？既要認全，你得日日看著寺裡吧？那麼你沒在寺裡見過我？明覺你竟都能說出口！」
「那……我這段時間顧著冬眠啊，若不是你今日過來將我吵醒，我還不一定醒過來呢！」
胡音一席話說得好似滴水不漏，但是，「狐狸要冬眠？」小青面無表情盯著胡音。
「呵。」胡音低頭短促地笑了一聲，「進了這塔，管你是狐是蛇還是蟲，你倒說說，不睡覺，這塔中的日子究竟要如何過？」
話音剛落塔內便陷入了一室沉默。
小青垂眸，她說道倒是沒錯，這塔中的日子要如何過？對著一扇窗戶每日看著一處風景，裡窗戶遠了些，便是一室黑暗寂靜。
「你在這兒待了多久了？」小青倚在一旁，遙遙看著窗外。
「我記不清了，剛進來的時候每日都算著日子，還以為他們關我一段時日以示懲戒我便可以出去了，但是現在這麼久過去了，你倒是進來了，我還是沒出去。」胡音話裡透著苦澀。
「是嗎？他們竟是這樣說了，那麼他們應當也是騙我的了？」
「你就說吧。」胡音走近小青，「你是不是也看上哪個和尚了才被關進來的？」
「法海。」小青的聲音悶悶的。
「豁！」胡音禁不住這驚嚇，伸手捂住嘴好久，才緩緩垂下手，「那我看，你是真的出不去了，等我出去了，會來看看你的。」
小青也不知怎的，心中越發難過，但聽了胡音這話，嘴角竟能扯開一個笑，「那我等著你出去，你出去了，還找明久禪師嗎？」
「找啊。」胡音毫不猶豫，「他壽命這麼短，我出塔再不去找他，恐怕他都要死了，他死了，我去哪裡找他……」
……
天色越來越暗了，小青還是沒回來。
明覺打開佛堂的門，走到法海面前：「住持，用飯了。」
「小青她回來了嗎？」法海開口問道。
「不知道，小僧今日還不曾見過小青施主。」明覺搖了搖頭。
法海點了點頭沖他道：「你先去吧，貧僧過會再來。」
說完，他起身往外走去，一路直奔金山寺大門，他問明覺做什麼呢？若是小青回了金山寺了，他會察覺不到她的氣息嗎？
不知道是不是又待在梧桐巷不肯回來了，法海皺眉，但心裡又隱隱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剛到梧桐巷，法海眉頭緊鎖，她不在這裡，白素貞的氣息也沒有，她們二人去了哪裡？
正欲轉身出了梧桐巷，就見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回過頭去看，只見許仙匆匆往外跑來。
「法海禪師！」
法海停下腳步：「許仙施主，你可知道你夫人與小青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啊！」許仙心急，「天色這麼晚了，她們二人都不在這裡，平日裡我娘子與小青出去，也都是早早回來的，可是今天這麼晚了，她們都沒出現，也不曾說自己去了哪裡。」
法海正與說話，身旁便掠過一個身影，他定睛一看，是許仙的姐姐許嬌容。
只見她喘著氣，神色焦急，拉著許仙的手：「都怪姐姐不好，今日應該要跟著素貞的，這麼晚都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除了什麼事了，聽說這幾日杭州城好些人都莫名其妙沒了，那些都是被拐賣的啊！素貞……」
說到最後，許嬌容忍不住哭了起來。
許仙心急如焚，但仍舊反握住許嬌容的手：「不怪你的，姐姐，我們別急，先找一找，素貞和小青不會出事的。」
「好。」許嬌容含淚點頭。
法海立在一旁，眸色沉沉，若是小青一人不見，還可以說是貪玩，但是白素貞懷胎九月和她一道不見了，況且他探白素貞的氣息，最後停留在許家，小青也是，只在許家和金山寺兩處。
可是這兩處地方都沒又她。
「法海禪師，你能不能找到她們？」許仙著急問道。
「不能。」法海垂下眼，周身氣質冷厲，逕自往外走去了。
許仙有些愕然，法海禪師是怎麼了？他不知道原因也來不及去想原因，他得先找到白素貞……
法海從梧桐巷回了金山寺一趟，沿路皆有小青的氣息，但是她今日就是從金山寺去梧桐巷的，她到底是在哪裡丟的？
萬家燈火亮起，法海立在金山寺門口，靜下心來細細想這一出事，小青不見了，白素貞也不見了，顯然不是她們二人自己走的，有人抓了她們。
是何人捉的，為什麼捉？
法海握緊了手中禪杖，往南海去了。
南海紫竹林的金童玉女不在，他便直接進去了，觀音照舊坐在蓮花座裡，雙眸閉著，一手握淨瓶楊柳，口中默念佛經。
感知到法海過來了，她睜開眼看向他：「舉缽尊者，你來了。」
「弟子有事要問大士。」法海抬眼望著坐在蓮花座裡的觀音。
「你說。」
「白素貞與小青，是不是被抓了起來？」
「這件事。」觀音淡淡開口，聲音隨著風一道略過法海耳畔，「這事，本座是交于金童玉女做的，該如何對青白二蛇，皆是看她們如何做的。」
「她們被抓了。」法海開口，情緒已經慢慢平復下來。
「那麼，可能是她們肖想了一些不該屬於她們的東西。」觀音臉上依舊是淡淡的慈悲。
法海垂眸，最慈悲也是最無情。
「究竟要如何，才能放了她們。」
觀音看著淨瓶裡的楊柳：「金童玉女將她們關了起來，這也是本座允許的，既然關了，總不能就此放人了。」
法海了然：「要弟子如何做？」
「白素貞無論如何是不能放的，畢竟過江尊者這一劫至關重要，至於你的小青蛇，舉缽尊者，你是真想好了，要與她生生世世在一起？」
「是。」法海說完，能察覺到脖頸見掛著的那顆珠子隱隱作燙。
「舉缽尊者，你可知，你動了真心又如何？難道佛祖真能因為你對一個小妖動心了，就放任你與她在一起？不過你想金童玉女放了她，不忍她被關著受苦，倒也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法海看著觀音。
「你回大雷音寺，過江尊者這劫，不必你照看了，金童玉女會看著，你若回大雷音寺永不和她再見，本座便叫金童玉女放她出來。」
法海沉默耳畔是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如何，你同不同意？」
第83章
法海撇開眼, 覺得脖頸間那個珠子越發燙了, 那樣的熱度順著筋脈一直湧入心臟。
「不。」法海開口拒絕觀音的提議, 「弟子與她約好的事不能不守信。」
「依本座看，不是你不能不守信, 是你不想不守信。」觀音開口，「不過你可是想好了？憑你一己之力, 能查清她在哪裡，有或者能將她救出來嗎？」
法海將金缽與擎天禪杖放置在一旁：「弟子不知，但弟子會去尋她，直至尋到為止。」
「你便是尋到了, 又焉知這麼長時間, 她還記不記得你, 你只知你對她情根深種，那麼她呢？知道自己與你一起要受苦受難, 還會如先前那樣嗎？」
法海聞言，慢慢揚上嘴角，幽黑的眼瞳中有光芒閃爍：「她會。」
「舉缽尊者，你要知道，回大雷音寺對你才是最好的，我們現在做的, 你難道不知是為了你嗎？」
「弟子知道。」法海雙手合十, 「謝過大士，只是，我一定要找到她。先告辭了。」
……
夜半三更的雷峰塔更冷了。
還是沒看到法海回來, 小青歎氣，法海肯定是去找她的，只不過，他找不到的，就算是找到了，雷峰塔他也進不來，就算自己一個月後能出去，金童玉女這些人，也肯定不會再讓她和法海見面了。
她要怎麼辦？
「他怎麼還不睡啊！他也不年輕了，熬夜死了，等不到我出塔可怎麼辦？」
耳畔傳來胡音的聲音，小青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明久禪師依舊在原來那個位置，端端正正坐在一個舊蒲團上，身上還是穿著薄薄的僧袍。
從前只知他情深，卻不曾有這般深刻的感受，如今夜半三更看見一青年禪師守在塔前只為一人，她心中真切地有一種酸脹苦澀的感覺，面上很快有了涼意，她伸手去摸，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已經一片淚痕。
「別哭了。」旁邊胡音的聲音有些哽咽，面上輕輕爽爽，一滴淚也無。
「好歹守著的是你，我都忍不住，你倒是還能開玩笑。」小青從荷包裡拿出一塊青絲帕子，摸到上面紋路繡著的是自己，哪塊繡著光頭和尚的在法海那裡……
一想到這裡，她便哭得更凶了，眼淚止都止不住。
胡音平靜看著她，良久，臉上綻開一個苦笑：「眼淚早流幹了，你現在叫我哭，我如何能哭出來？」
「是嗎？」小青緩緩止住淚，「我不能哭，我若是還能見到他，一定哭給他看，看他心不心疼。」
「你倒是好心機！」胡音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雙目仍舊望著明久禪師。
他終於起身走了，人這樣熬，怎麼熬得住？
「睡了。」胡音起身往塔里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一片黑暗中。
小青看向窗外，原來明久禪師不見了，那裡只有一個舊蒲團，他應該是去睡了，她又扭頭去看胡音，她早熟門熟路走到了她睡覺的地方，此刻塔中寂靜無聲，烏雲隨晚風飄過，恰好遮住一輪皎月。
雷峰塔里徹底暗了下來，就連窗邊也無一絲光亮。
小青隨意尋了個地方躺下，閉眼之前，她想，胡音她應該真的很愛明久禪師，不然為什麼，雖然口中說著這般不靠譜的話，但她又一直等明久禪師走了才去睡。
她原來只知明久禪師情深，今日進了雷峰塔才知道，誰又比誰不癡情？
從前覺得這胡音沒事找事麻煩得很，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竟有這樣的一面。
不知不覺過了三天，想像中的度日如年並沒有發生，小青常常能在窗前坐一整天，沒事便捏著觀音給的那片柳葉把玩，心想該怎麼用這個東西把她叫過來，不過不知觀音對她會怎樣，所以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天唯一的安慰，就是能看到法海了，雖然只能見他匆匆走過，每天早出晚歸的，臉色蒼白，身形也似乎清瘦了些。
小青歎氣，巴不得能探出頭去對法海大喊一聲自己在這裡，但是別說探頭出去了，她就是一隻蚊子，也飛不出雷峰塔。
只是第四日清晨，她正坐在窗前打哈欠，就見法海突然出現，眼眸朝上揚，恰好對上她眼眸。
小青完全怔住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要不是她知道從塔外根本看不到裡頭，她簡直要以為法海看見她了，常常籲出一口氣緩下心神之後，她再往前走去看，法海還在，維持著那個姿勢仰著頭。
她心裡有種預感，法海應該是猜到她在雷峰塔了，可是這樣又有什麼用，她只盼著他不要心急胡來，萬一他也被關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她可沒有本事能找到他。
很快，明久禪師來了，小青就見著這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過了很久，法海才離開，只是離開前，又往上瞥了一眼，只這一眼，小青確定，他一定是知道了。
攥緊了手中那一片楊柳葉，小青穩下心神，閉上眼在心中默念幾句話，再睜眼，就見翠綠的柳葉化成粉末，恰好一陣風過，粉末就這樣從手中消逝了。
葉子沒了，也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小青越過坐在窗前的胡音，走下階梯，到了雷峰塔最低層，看著古銅色厚重的大門，她緩緩坐下。
等了半晌，觀音也沒來，小青歎氣，那個方法沒錯啊，可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她和法海的事，觀音娘娘不想見她？
她緩緩起身，準備上去找胡音聊聊天，塔中寂寞，她一個人還真的呆不住，剛轉身走上階梯，忽聞一陣竹葉清香，身後傳來一聲「小青」。
震驚過後，她飛快轉身，之前眼前一隻手托著淨瓶楊柳的，不是觀音是誰？只不過她如今見到觀音沒那麼激動了，畢竟要將她和姐姐關起來這事，就是觀音授意的。
她沒想好說什麼問什麼，是以一時間兩人相對一時無言。
「小青，你是想問本座，為什麼要關你姐姐，這一個月還要你來替她嗎？」最後還是觀音先開口。
「是。」小青點頭。
「金童玉女應該已經和你們說過了，法海與許仙的身份，皆不是你們看到的那麼簡單，你姐姐要報的恩是許仙最後一次劫數，他從前犯過錯，已經歷了千年的劫了，這最後一世，法海特來照看，原本只是不能叫許仙沉迷的姐姐，以致這情劫過不了，本座不知她做了什麼，金童玉女就決定要在這個時候將她關起來，不過這樣，對他二人都是好的。」
「至於你，法海特來照看許仙這一世，保他此劫能過，怎知會出現個你，竟叫他就保不住許仙，亦沒能守住自己的心，到底是千年的因緣際會……」
觀音之前說的那些，小青都已從金童那裡聽說了，只是，千年前的因緣際會，這是什麼？
看清了小青眼底疑惑的神色，觀音指了指她腕間那串念珠：「你看看，這串珠子有什麼不對。」
聞言，小青低下頭取下珠子，怎料取下珠子的那一刹，忽覺身上冷了一些，她微微一顫，看著珠子，她進了塔，就知道了，這珠子能為她抵禦些寒意，只是，到底有什麼不同？
她轉著珠子細細看去，沒什麼不同的啊，一般的佛珠也都是長成這個樣子的，就連她掛了許久的那顆佛珠也是一樣的，黑沉沉的顏色，大小也好像是一樣的……不對。
小青猛的抬眼，看了眼對面的觀音大士，只見她對自己點了點頭，似是肯定自己內心的想法，她再次低頭去看法海的念珠，珠身刻著蓮瓣，二瓣蓮，三瓣蓮……九瓣，十瓣……獨獨少了一瓣蓮，而她的那顆，上面刻著的是一瓣蓮。
小青猛地抬頭看觀音：「千年前，救我的人是法海？」
「是。」觀音點頭，「所以說啊，當時就不該讓你待在他身邊，是本座大意了，原以為以舉缽尊者的定性與心向，絕不會與你發生這些事，倒沒想到，到底是因緣際會，千年前的緣分，終究會有明瞭的一天，只是不曾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地方，在這樣的情景下。」
「本座原想，叫舉缽尊者他帶著你好好修行的。」
「沒想到吧，如今會是這樣。」小青察覺到自己心跳的極快，若不是被關在塔里，她一定會沖到法海面前，告訴他，她如今已經知道了千年前是他救的自己，順帶著再質問他為什麼不告訴自己，法海肯定說不上來，到時候她就能再提些要求，他也一定會同意。
可是如今是在雷峰塔，她緩緩閉眸。
「小青，到時候你出去，好好修行吧，莫再見法海了，他不該是如今這樣子的。」觀音道。
「不。」小青睜開眼搖頭，「他是什麼樣子，他要做什麼事，從來都該是他選的，就想他千年前選擇救我，如今她是選擇繼續當他的過江尊者還是與我在一起，都該是他自己來選。」
今天原本想見觀音的目的，是想弄清楚若是她與法海，實在不能在一起的話，若是為了他好，那她該如何做，可是在知道千年前的事之後，她才不想管那麼多了，先前法海就瞞著她這事和他真實的身份，她如今想明白了，他不想叫她承受那麼多，只想等許仙歷劫結束之後，向佛祖請罪，毀了佛根，往後便能與她好好在一起。
既然法海這麼想了，那她為什麼不能順著他的心意來，反正她，壓根不想按觀音這些人說的做。
「觀音娘娘，我想知道，為什麼我和法海兩情相願，你們都要阻攔？」
「法海他的身份，本座說了……」觀音開口道。
「我知道。」小青抬眼看她，「但他沒有忘卻前塵舊事，他做的選擇，他心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們要攔，除了能將我關起來不與他見面，別的也不能做了吧？他若執意要舍了他舉缽尊者的身份，你們終究也攔不了，我這樣說，對嗎？」
良久，時間靜謐，但終於還是聽到了一個「是」字。
……
白素貞算了日子，在這竹屋裡待了十多天了，肚子裡的動靜越發大了。
她望著窗外竹林，還有十多天，到時候，孩子生下來之後，就能將小青換出來了。
這天晚上，肚子裡孩子實在動得厲害，白素貞實在無法睡著，看了眼旁邊的玉女正呼呼大睡，她無奈起身往外走去。
夜涼如水，寒風陣陣，白素貞此刻靈力低微，著實擋不住這份寒冷，她在竹林站了一會兒，看著對面那間有些破敗的屋子，夜間總是點著燭火，但是這十多天過去了，她也沒見那裡有人出來。
按捺住內心的好奇，她轉身準備回屋子，還沒走兩步，忽聞竹林後一聲「吱呀」，是老舊竹門被推開的聲音，竟然真的是有人住的？白素貞回頭去看，太遠了，看不清那人，只見他剛出門，又聽見到轟的一聲，竹門塌了，他彎腰將門拾起靠在一旁，一聲歎氣隱隱隨著風聲飄過來。
白素貞搖了搖頭，山中風寒露重，他不將門安上，今晚可有的受了……
第二日，白素貞起身是覺得有些頭痛，她想了想覺得應該是昨天夜裡吹了風導致的。
「你怎麼了？」玉女站在一旁看著她。
「有些頭暈。」白素貞坐到椅子上，「不礙事的，稍稍休息一會兒便好。」
「你昨夜出去了。」玉女說這句話時不帶疑問。
「你沒睡？那時孩子有些鬧騰，我睡不住就出去走了走。」
「我聽你聲音聲音有些不對，應當是感了風寒，你如今身子不必以前，我下山去附近藥堂一趟吧，順便去看看那個給你找好的山腳下的穩婆有沒有偷溜。」玉女抬腳往外走去。
「玉女。」白素貞叫住她，「你不必這樣，既然只是過來監視我，又何必如此？」
玉女身子一僵，在門口處停下：「不是對你好，你不要誤會了，你和你妹妹惹得兩位尊者這樣，我與金童怎麼會對你們好，只不過你肚子裡的那位，好歹是個仙胎。」
說完抬腳一路往山下去了。
白素貞歎了口氣出了竹屋，白日裡她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對面不遠處靠在牆邊那塊破敗的竹門。
她吹了會兒晚風都覺頭痛難忍，對面那人，也不知道熬不熬得住。
不過，她想那麼多做什麼？思及此，白素貞扶了扶有些疼痛的額角，抬腳往回走去。
怎奈腳下泥土鬆軟，前兩天恰好下過雨，她一時不注意，只覺腳下一軟，整個人就滑了下去，她忙伸手想要往下撐，但是來不及了，隨著一陣刺骨的疼痛，她低頭一瞥，只見腿間慢慢有血水滲出來。
一陣疼痛伴隨著眩暈，白素貞面色蒼白，努力張了張嘴，竟沒發出聲音來，腿間的血越滲越多，她慌亂務必，撫著肚子，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她根本沒有力氣起身，更別說施展法術走下山去找那穩婆，玉女也不在，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不過，白素貞看向竹林對面，哪裡是有人的。
她用盡所有力氣朝那邊喊道：「有人嗎？快出來，請你救救我……」
沒力氣再喊了，白素貞頭顱往下一低，死死盯住那處，沒聽見嗎？還是他也受了風寒暈過去了……她實在，撐不住了……
拼盡最後一絲氣力，白素貞一手撫著肚子，死撐著不肯閉眼，終於，那人出來了，見他往自己走來，再見到那一片深藍衣角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白素貞努力睜大眼，伸手攥住他衣角，氣息微弱，她努力發出聲音：「請你，去替我將山腳下的穩婆找來，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昏過去之前，她聽到那人驚訝道：「是你！」
是誰？她不知道，只覺得自己身子很重很重，卻又好像飄在雲端，慢慢地往下沉去，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身下是一片綿軟，耳畔隱隱響著「夫人醒醒」，「用力」……
什麼用力？白素貞睜開眼，只看到頭頂一片紅色床帳，有些熟悉，身下和肚子皆是脹痛非常，耳畔的聲音也漸漸清晰了起來，是好幾個穩婆喊著「用力」。
原來，她醒來了，孩子也還沒能出生。
她得把孩子生出來，白素貞喘了口氣，慢慢聚起力。
……
隨著一聲孩童啼哭聲，白素貞整個人脫了力，埋首在枕間，終於，還是平安誕生了。
過了一會兒，有穩婆抱著孩子湊過來，笑道：「夫人，是個男孩！」
她側目看過去，是個皺巴巴的小孩，看不出像她還是像許仙，她沖孩子微微一笑，又緩緩閉上眼，她實在沒力氣了。
只是眼睛還未閉上，門便被打開了，一陣寒風而入，伴隨著一聲「娘子」，白素貞沒想到自己現在還能有這般氣力，她猛地睜開眼，竟看到了許仙，怎麼會？
這不是在山腳，這個床帳……是在許家，可是，怎麼會在這裡？
汗涔涔的額角被許仙擦了擦，她聽見他激動道：「娘子，我們的孩子出生了！辛苦了！」
手又被握住了，白素貞仍舊在想，為什麼？玉女會讓許仙和她見面？又是誰將她送來這裡的，姑蘇和杭州隔了那麼遠，玉女已經安排好了穩婆，又怎會將她送來許家，是那個人？
他是誰？
白素貞沒想通，又昏昏沉沉暈了過去。
許嬌容站在被充作產房的房間外頭，翹首以盼，終於看到穩婆將包得嚴嚴實實的孩子抱了出來，她忙伸手去接，腦中被孩子出生的喜悅充滿，哪裡還管得白素貞為什麼消失了那麼些天。
「小公子早出生了些天，恐怕將來要稍稍文弱一些，這些時日得給夫人好好補補，孩子到時候也得好好補補。」穩婆將孩子遞給許嬌容，叮囑道。
「是是是。」許嬌容應聲，抱上孩子有有些感慨，「這會可真是兇險，回來的時候這麼血淋淋的，多虧了你啊，張穩婆。」
「這還是虧得夫人能醒過來，醒過來了都好說，若是醒不來。」張穩婆搖了搖頭，「那可真就是兇險了，大人孩子都難保啊。」
張穩婆走了，白素貞被抱到乾淨的屋子裡，還是昏睡，許嬌容要將手中的孩子遞給許仙，許仙稍稍抱了一會兒，眼中俱是溫柔繾綣，只是他沒抱多久，就將孩子遞回給了許嬌容，起身往外去。
九陽站在不遠處，已經換了被白素貞沾了血的衣裳，聽到許仙匆匆趕來的腳步聲，他抬眸：「生了？」
許仙點頭，走近沖九陽深深作揖：「實在是感謝九陽道長，若非是你，這孩子也不能順利出聲，素貞她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九陽有些奇怪：「我倒想問問，白素貞不是已經與你成親了嗎？怎麼又會在姑蘇的山上？」
「這……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許仙搖了搖頭，目露疑惑與哀痛，「十三日前，她忽然不見了，怎麼尋也尋不到，沒想到，她怎麼會在姑蘇？」
九陽也是搖頭：「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我還道對面那屋子不知為什麼突然好像住了人呢，沒想到我今日聽見有人喊救命，過去一看竟然是白素貞！不過她不認識我……也對，她沒見過我，我以前倒是偷偷在你家屋簷上將你一大家子都認全了。」
許仙心裡有太多的疑惑，一時間對於他說的什麼在自家屋簷蹲著這種事已然毫不在意，他問九陽：「我娘子在姑蘇，那麼你可見到了小青？就是她妹妹，喜歡穿著一襲青衣的。」
「小青？她不是在金山寺嗎？」
「不是。」許仙搖頭，「那日她是來尋我娘子的，後來也沒回金山寺，她是與我娘子一道不見的，她不在姑蘇嗎？」
聽許仙這樣說，九陽皺起了眉，白素貞和小青一道不見了，看她們，應該不是不可能是為了不見許仙和法海，是有人不讓？
「等會你問問你娘子吧。」九陽只能這樣說，畢竟他現在什麼都不能確定。
許仙心下沉重，九陽在腦中慢慢梳理著事情，兩人都不說話了，一時沉默，只不過這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許嬌容抱著孩子過來了，孩子安靜，沒有苦惱，許嬌容先是對九陽道謝，完了又問：「不知道道長是在什麼地方找到素貞的呢？」
「姐姐。」許仙打斷，「我看看孩子。」
「好。」許嬌容同意，「進屋子看吧，小孩不好吹風。」說完又看了眼九陽。
九陽自然識趣：「你們先去看吧，我便不進屋子了。」
許嬌容將許仙拖進屋子之後，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問道：「漢文，這道長之前不是來尋過你的，你們二人認識？」
許仙點頭。
許嬌容更苦惱了：「素貞走了，他怎麼會知道？莫不是他二人……」
「阿姐，只是恰好遇到，剛剛九陽道長已經與我說了，這件事往後我再與你解釋。」說完低頭一看，面上終於露出笑容，抱住孩子，「孩子睡了，我將他抱進屋子。」
「嗯。」許嬌容憂心忡忡，卻也不想在今天孩子出生的時候說太多。
許仙將孩子抱到白素貞身邊，剛放下就見白素貞緩緩睜開眼。
「你醒了。」許仙又將孩子放到白素貞懷中。
「嗯。」白素貞緩緩點頭，看了許仙許久，最後撇開眼問道：「將我送回來的，是誰？」
許仙聽到「回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欣喜，而後答道：「是九陽道長，之前與我見過的，是法海禪師的舊識。」
「我要見他。」白素貞收緊了抱著孩子的手，稍稍提大了聲音。
「再休息一會兒吧，我會留著九陽道長的，等你精神好些了，再叫他來與你說話。」許仙雙目不離白素貞。
「不。」白素貞搖頭，堅持道：「我現在就要見他。」
「好。」許仙最後點頭，出門去叫九陽。
白素貞看著許仙離去的身影，本來就清瘦，這幾日越發瘦了，至於九陽，他若是不認識許仙，也不可能會將她送來這裡，從姑蘇到杭州，這麼快就到了，他定然不是普通人，想到這裡，白素貞忍不住搖頭，她原先，倒真是小看那住在對面之人了，現在想來，他又是法海的舊相識，那麼自然也知道許仙的身份，既然這樣，還能將她送來這裡，定然不是與金童玉女那一道的了……
許仙帶著九陽過來了。
「許仙，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要單獨與九陽道長說。」白素貞撇開眼不看許仙，如此說道。
許仙身形一僵，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往外走了。
「九陽道長。」白素貞道謝，「今日多謝你救了我，若不是你，我和孩子，如今都不知道在哪裡了。」
「不必謝，不過今日我一過來看竟然是熟人，倒是給我嚇一跳，我將你送來許家，你不會怪我吧？」九陽搖了搖頭，「畢竟，你似乎不想叫他們找到你，不然也不會隱了氣息躲到姑蘇的山裡頭。」
「九陽道長果然與他們是舊相識，既然這樣，你也該知道，這事不該是我們所願。」
「自然。」九陽點了點頭，「不過許仙此刻正在劫中，你們二人若想長久地在一起，他這一世，你還是忍一忍比較好。」
「我自然知道。」白素貞垂眸，「只是小青，她不應該被關的，法海和她兩情相願，這事他們不該管，也管不著。」
「她在哪裡？」九陽開口問道。
這句話迎來了白素貞睜大了眼，「……你，可願意幫她？」
「你剛剛這樣問我，不就是想我能幫他們嗎？」九陽揚唇而笑，眼中有熠熠光輝，「不過你放心，我早就覺得上頭那些辦事胡來了。」
「小青，她被關在金山寺的雷峰塔中，已經十多天了。」白素貞忍不住歎氣。GB2312（86）=「yes」
「十多天了啊。」九陽眨眨眼，「那法海肯定知曉了，不需要我去告訴他，不過，我倒是想過去看看，至於你，現在被我送回了許家，你怎麼了與許仙說？」
「實話實說。」白素貞低下頭去看剛出生的孩子。
「如今這倒也算是好辦法了。」九陽歎了口氣，「告辭了，我去金山寺，望你與過江尊者，將來能有個好結局。」
九陽出了門，說要去找法海，許仙將他送到梧桐巷口，之後回了房，就見白素貞正摟著孩子。
「娘子，給孩子取個名字吧。」許仙道。
「男孩兒，就叫許仕林就好。」白素貞伸手摸了摸許仕林的臉頰，「你之前不是說男孩兒就叫許仕林？我覺得挺好。」
「好。」許仙點了點頭笑道，「就叫許仕林。」
「我去給你端些東西來吃。」許仙坐了一會兒和白素貞兩人看著孩子，起身道。
「等等。」白素貞拉住了許仙的衣袖。
他回過頭去看她，只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叫他這些天惶恐不安的心都安定了下來，他不再有過多顧慮，回身伸手抱住了白素貞，他虛虛攏住她肩膀，中間抱著的是他們今日剛出生的孩子，他慢慢湊近她唇畔，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更有從第一次見面時就帶有的芬芳。
輾轉反側之際，白素貞睜著眼看著許仙眼角慢慢變紅濕潤，她抱著孩子的手慢慢發軟，許仙難得強勢，雙手將她困在床頭，叫她承受著他這十多天的日思夜想思之如狂。
許仙越陷越深，白素貞卻清醒了過來，她不能叫他再這樣下去了，否則，等待他的就是下一個千年之劫。
許仙被推開了，他眼角泛紅，睜著眼看著白素貞：「為什麼？」
白素貞垂眸不看他：「我以為我之前不告而別，你會明白的。」
「我不明白，你回來了就好，你不會再走了吧？」許仙伸手扶向白素貞肩膀。
「我會。」白素貞攥緊手，「之前有什麼舊情郎是騙你的，但是這次是真的，我不會再與你在一起了，孩子留給你，你放我走。」
「我不放！」許仙握緊了手，吼道:「你又騙我！你抬頭看著我，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天又多想你！我找你找得快瘋了，今天九陽道長將你帶回來我以為我是在做夢，結果你今日和我說你要走？」
肩膀被他抓得生疼，白素貞果真抬起眼去看許仙，從沒見過他這般瘋狂的模樣，但是，再捨不得再心疼他，她也必須要走，便算是她自己不想成仙了，也不能叫他在這樣歷劫下去了。
他本該是過江尊者，降妖除魔的過江尊者，而不是在人間再曆一千年的劫。
懷中的孩子後知後覺地被嚇哭了，許仙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控，他垂下手，睜著眼望著白素貞，哀求道：「你別走。」
白素貞心中一抽，她緩了口氣，搖搖頭：「不行的，許仙，你知道我為什麼接近你嫁給你？」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留下來。」
「我留不下來的，許仙，我是妖，不能與你在一起的。」白素貞放緩的聲音，緊緊盯著許仙，她既盼著她知曉了她的身份之後忘了她，又不想他會真的忘了她。
果真，妖都是極其自私的。
「你是妖？」許仙驚訝。
白素貞心下一沉，只覺眼前一片黑暗，只不過，終於還是說出來了，她點了點頭苦笑：「是，我之所以嫁給你，也不過是你千年前救過我，現在報完恩了，我自然可得道成仙，不會再陪著你了。」
「不。」許仙搖頭，「你別走，你是妖是仙我都不管，我只想這輩子能和你好好在一起。」
白素貞有些訝異，他竟然……不管她的身份嗎？可是這又如何，擋著他們的，終究不是她的身份。
「我要走的。」白素貞堅決，「我要成仙了，你也要攔著嗎？我心一直就不在你身上，你莫要自作多情了。」
時間過了許久，許仙仍舊不動彈。
最後他手中被塞了快冰涼的東西，他垂眸看去，是白素貞從前給過他的那塊玉。
「這塊玉，是你千年前的，那時候你救了我，我便一直將這玉留在身上，如今恩情得報，我就要走了，能留給你的，也只有這孩子與這塊玉了。」
孩子在白素貞輕緩的低哄聲再次睡著了。
許仙接過玉佩，死死拉住白素貞的手。
到現在還不願放手嗎？白素貞看著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她實在沒有力氣與他爭來爭去了。
「總之，我明日就走。」白素貞閉上眼將頭往後靠去。
……
雷峰塔里。
小青一覺睡醒走近窗前，只覺陽光太刺眼。
這麼多天了，她熟悉了黑暗，卻畏懼陽光，她不由得想，自己不過在雷鋒塔待了十幾天便這樣了，精神不濟時常覺得噁心，若是姐姐來這裡待上很久，那該怎麼辦？這怎麼受得住？
至於胡音她待了這麼些年還沒瘋掉，小青覺得，這只是因為她是個例外。
適應了光芒之後，小青往下看去，又見到了法海，這些天，她常常能看到他，兩人目光交匯就想她沒進塔里之前那樣，雖然她知道，法海是看不見雷峰塔里頭的。
好幾個時辰過去了，殘陽如血，他一人立於殘陽下，煢煢孑立，一動也不動像是傀儡，只是一雙眼卻像是能穿破萬里晴空一般，直直地望向她。
原以為又像之前那樣，天色暗了他便會走，畢竟他還忘金山寺的早課晚課他一日都不曾忘。
只是今日有個不速之客來了，是之前來過的九陽道長，只見他衣袂飄飄走到法海跟前，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抬腳往回走去。
法海也跟著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看向她所在的位置，唇瓣囁嚅兩下，便跟上了九陽道長的腳步。
小青反反復複學著法海那個唇上的動作，學了好久，終於明白了，他說的是「等我」，可是他怎麼會確定自己就在這裡？
進了法海禪房，九陽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他床頭，卻沒想到一把被法海拎起，坐到了案前。
「幹什麼？你的床我不能坐啊？」九陽翻了個白眼，卻沒想到法海倒還真的點了點頭。
「算了，我看你如今可憐不與你計較。」九陽端起涼茶喝了一口，「你想我告訴你，你的小青蛇在哪裡不？若是想知道，我還是之前那個條件，你叫你寺裡那些弟子去幫我修一修我那道觀，怎麼樣？」
法海同樣端起涼茶喝了一口，隨後放下茶杯，看著九陽：「我知道，雷峰塔中。」
「你說什麼？」九陽驚訝，「你自稱『我』！你不當和尚啦！」
法海點頭：「過些日子，我便想回大雷音寺向佛祖請罪，剃去佛根。」
「你去剃佛根，就算佛祖同意了，那你又怎麼知道那小青蛇會不會被關一輩子？如是她永遠不能出來，你剃了佛根有什麼用？反正你們二人還是不能在一起。」九陽一隻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說道。
「不管如何，我答應了要娶她，既要娶，這俗便不能不還。」
「行吧。」面對一本正經的法海，九陽歇了玩弄他的心思，「不瞞你說，今日是我將白素貞送回許仙家了，我從她那兒知道，金童玉女這兩人奉觀音大士之命，不許她們再與你們見面，本想將白素貞關進雷峰塔的，但是因著她肚子還有個孩子，且一個月後變出生，便先關你的小青蛇進去，等白素貞孩子生下後，再進雷峰塔。」
法海許久不搭話，九陽歇了歇繼續道：「反正原本想關的不是你的小青蛇，只不過他們也不想你被她迷得忘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就想叫她不要再和你見面了。」
「為什麼，你今日會將白素貞帶回來？」法海終於開口問道。
「唉！」九陽歎氣，「我和你說，真的是天意弄人，你不會知道有多巧的，你能想到嗎？」
法海神色冷冷：「你究竟說不說。」
「說。」九陽老實下來，「玉女領著白素貞躲到了姑蘇山裡，恰好那山頭就是我那道觀所在的山頭，你說巧不巧，今日玉女不在，白素貞大概是在泥裡摔了一跤，當時我還在睡覺呢，聽見有人喊『救命救命』我才出去看了一眼，這一眼可不得了了，我當時啊，一看這人不是過江尊者他娘子嗎？我一看她懷著個大肚子，也沒管那麼多，給人送回了許家，孩子都生出來了，一個男娃兒。」
法海緊緊蹙眉看向九陽：「小青是替白素貞進的塔？等白素貞孩子生下來，就換她出來？」
九陽點頭：「是啊，你沒看到，他們家那個大胖小子……」
話還沒說完，就見法海一陣風一般出去了，等他追出去的時候，連人影都不見了。
「該不會這麼心急，一聽到白素貞能換小青蛇出來，就要去抓她來換了吧？」九陽說哇搖了搖頭，這個想法實在有點恐怖，法海應該不會這樣……但是，說不定呀！以前可從來沒想過他會主動要剃了佛根，如今這事都要發生了，抓了剛生產完的兄弟的女人算什麼？
……
南海紫竹林。
玉女匆匆趕回紫竹林，看見觀音，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她說道：「大士，弟子看管不利，白素貞她如今不知去向，又將避塵珠給了她，根本察覺不到她的氣息！」
「不必請罪，隨他們去吧，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我們要攔，未必不會適得其反。」觀音揚眸看著眼前的一片竹林。
玉女一怔，看向旁邊的金童。
「你急什麼？」金童不屑，「你別忘了，她妹妹關在塔中呢，她還能逃了不成？」
玉女無言，觀音大士都說了不管他們了，金童怎的還有這般大的戾氣？
他們正要出去繼續守著紫竹林外，忽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上頭一道金色符紙，上面幾個大字閃閃發光——
文曲星降世。
金童玉女面面相覷，文曲星降世了，是誰？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皆是收回目光，心裡想著，反正對面這個也不會知道，看著有什麼用？
兩人抬腳一起往外走去，踏離紫竹林的時候，風聲帶著一聲輕笑掠過耳畔，然後他們聽到觀音道：「天意……你們二人去雷峰塔前候著吧。」
金童玉女又是一陣面面相覷，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但還是順著觀音的話往雷峰塔去了。
……
法海到了大雷音寺，經過佛法萬丈，在寺裡見了許多師兄弟，眾人都挺驚奇，舉缽尊者竟提早回來了，他回來了，那麼過江尊者這劫也該結束了吧？
有尊者上前問道，法海俱不回答，直奔佛珠處。
他跪了下來：「求佛祖成全。」
遠處的佛祖開口：「舉缽尊者，你真是想好了？此生不後悔？」
「不後悔。」法海抬眼看著眼前光丈光芒。
「那麼，本座將剃了你的佛根。」
「是。」法海垂下頭顱靜靜等著那一刻到來。
然而這一刻還沒到來，他又聽見一聲話，如雷霆萬鈞直擊內心。
佛祖問：「你可後悔入佛門。」
法海搖頭：「弟子從未後悔入佛門，將來，也不會後悔入紅塵。」
伴隨著一聲「好」，他慢慢地被金光籠罩著到了半空中，剜骨的疼痛遍及全身，有雷電伴隨著落下，法海滿身是血滿身是汗，眼前一陣一陣的白光襲來，最後他腦中劃過小青。
第一次見面就喊他「禿驢」，賠禮送了一大袋饅頭，足足讓金山寺眾人吃了大半個月，死纏爛打地要跟著去姑蘇，腳跟磨破卻不說，唯恐被趕回杭州，還有那個夜晚，她氣息清甜，在他耳畔極盡妖媚問道「法海，你還未嘗過女人的滋味吧」，最後，是她含淚的眼角，她說「我們生個孩子」。
昏過去的前一秒，法海想，若是他能撐過這一次，一定和她生個孩子，要像她一般鮮活的……
這次的剔佛根實在轟轟烈烈，大雷音寺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眾尊者站在下方擔憂地看著上面承受著萬般痛苦的法海。
「舉缽尊者怎會如此？居然剔佛根，他可知這刑罰有多難過？稍不留神便是……」
「不知，等會我們替他療傷，佛祖不會怪罪吧？」
「應當不會，便是怪罪了，那又如何？」
……
清晨，白素貞看了眼熟睡的孩子還有手緊緊抓著她的許仙。
她目光深深劃過他們眉眼，想將他們的模樣刻入腦海和心頭，而後抽回手，不料許仙被驚醒，他一把坐起看著白素貞，一言不發。
「我走了。」她緩緩起身對他道。
「剛生完孩子，你得坐月子才行。」
許仙用笨拙的方法努力想留下白素貞，卻換來她苦澀一笑，她道：「昨日便與你說了，我不是人，不需要坐月子，況且我生下孩子靈力便恢復大半了。」
她走了。
法海抱著孩子終究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他留不住她。
白素貞一路往雷峰塔去，眼底心裡俱是間隙，風一吹，空空蕩蕩，她知道許仙覺得他留不住她，可是他錯了，是她沒辦法留住他。
雷峰塔旁霧靄重重，小青起身走到窗邊，見幾隻飛鳥飛離枝椏，她定睛一看，只一晚上，原本枯乾的枝椏上就抽出了些許嫩綠的小芽。
心情莫名有些好，小青看了一會兒才低頭朝下看去，空空蕩蕩，沒有法海，嘴角的笑在一瞬間凝結，往常這個時候，她過來就已經看到法海站在那裡了，今天是怎麼回事？她一下就聯想到了昨天九陽來找法海的場景，他一定是出去了，可是去了哪裡？
心下一慌，小青只覺得自己腳軟得有些站不住了。
胡音突然出現，看著她：「你的法海呢？今日沒來？」
小青默默不語只點了點頭。
胡音突然蕩開了一個笑，伸手挽自己一頭如瀑的長髮：「哎呀，你看我的明久，他來了呢！」
小青移開眼，懶得看胡音又開始莫名的搔首弄姿，她心裡慌得很。
胡音見狀，也不與她開玩笑了，往小青旁邊一站，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我昨日，見著一人來和他說了什麼，之後兩人離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離開了金山寺，我擔心，他會被抓起來……」
「抓起來？」胡音想了想，「還真有可能呢，我看他那個樣子像是知道了你在雷峰塔，萬一那些人害怕他要對雷峰塔做些什麼，將他抓起來也是極有可能的。」
「你能不能安慰我？」小青感覺到一陣心累，「再說了他能對雷峰塔做什麼？」
「這可說不好啊，一時衝動搞不好會將雷峰塔給炸了……」
「胡音，你若真能出塔，別立志當什麼第一美人了，西湖茶館說書人第一名就是你。」小青起身又走到窗前去看，法海還是沒來。
胡音鬧脾氣了，對於小青這樣說她覺得很不滿，一時間，雷峰塔寂靜無聲。
小青也沒什麼心情說話，她與胡音兩人坐在一起，兩人都想著自己的事情，小青回憶這自己與法海的一點一點，慢慢的，腦子就恍惚了起來，以致在聽到雷峰塔下那一聲厚重沉沉的開門聲時，她都不能辨認究竟是真的，還是她臆想出來的，畢竟她才在這塔待了十幾天，姐姐要一個月才能將孩子生下來。
「你聽到雷峰塔開的聲音了嗎？」小青最終選擇問胡音。
只是沒想到胡音居然比她更恍惚，她搖頭：「沒有啊，可能是你幻聽了。」
好吧，小青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幻聽這個理由是最靠譜的，她動也不動，在原地坐著。
直到一聲「小青」在下面響起。
小青猛地起身向下奔去，都聽到姐姐的聲音了，不管是不是幻聽，她都得下去看看。
胡音見她往下奔去，忙也跟著往下走，邊走邊道：「等我呀！」
小青自然不等她，平時走個路要扭半天，若真等了她，最後下樓別說幻聽了，幻覺都得出來了。
到了最下面，就見雷峰塔大門敞著，外頭冰融雪化，風光無限。
大門處立著三個人，中間站著姐姐，旁邊站著比姐姐矮了一半的金童玉女。
「姐姐……」小青揉了揉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之後，猛地朝她撲過去。
白素貞笑著接住了她，小青卻在她接住的那一刻卻抽身出去，嘴裡說道：「你的孩子！」
說完，她低頭一看，白素貞身前平平坦坦，她聲音顫抖：「你孩子呢？」
「生了。」白素貞將小青擁入懷中。
「那就好，那就好。」小青抱緊白素貞，心裡一陣後怕。
門前兩姐妹緊緊相擁，後面胡音巴不得從沒下來，白素貞啊，她當年非得纏著與她比美的人啊！重點是自己每次都輸啊！太丟人了，胡音捂住了自己的臉。
「小青，你可以出去了。」白素貞最後放開了小青，笑著對她說。
小青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笑著的白素貞，只見她雖然唇角上揚，眼底卻一片空洞。
「不……」小青下意識搖頭。
「傻丫頭。」白素貞將小青往外一推，「出去吧，你在外面，還能替我照看照看孩子。」
「姐姐！」小青猛地回身，只見白素貞背影纖細又堅定，她抬腳往雷峰塔深處走去，腳步不停，小青忍不住眼淚直流，脫下金童給的那件大氅，朝白素貞扔過去：「姐姐接住！裡頭很冷！」
白素貞接過了，回頭朝她莞爾一笑，很快又往裡頭走去。
金童玉女站在不遠處，在很久之後不得不承認，當天那個纖細柔弱的白色背影，在他們腦中很久都揮之不去。
旁邊胡音呆呆愣愣站了許久，眼見著白素貞走過去，身姿如弱柳扶風，卻又不像是隨風飄拂的楊柳，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之前自己一直都是輸的了。
「那個，狐狸精，你要不要出來？」
「什麼？」被叫做狐狸精的胡音扭頭看向金童。
金童仰著頭，靜靜等待著她的道謝，然而這一刻並沒有到來，他只聽見她道：「你叫我什麼？狐狸精？」
「算了，你別出來了。」金童高高揚起的脖子低了下去，走到門旁作勢要關門。
「等等！」
小青和金童玉女只見她帶著她長長的尾巴一下就從門口躥了出去。
小青轉遍了金山寺，仍舊不見法海，金童玉女也說不知道，他不免洩氣又擔憂，他不會真的被抓去了吧？
在蓮池邊坐了一會兒，她準備出去找一找，起身往金山寺大門走去，日頭刺目，她伸手擋住日光。
雙眸半闔間，隱約見一人白袍寬袖，迎風而立。
遮光的手猛地落下，小青只見不遠處的法海抬腳朝自己走來。
「法海！」她覺得自己用盡畢生力氣朝他奔過去，好在，他張開雙臂接著了。
「我想死你了！」小青埋首在他有著淡淡檀香味的頸肩，忍不住開始啜泣。
「我也是。」法海聲音含笑，伸手一下一下地拍著她後背。
「你騙我，你根本不是法海，你也不是裴文德，你是舉缽尊者！」小青沒過一會兒推開法海就開始算帳。
「我現在不是舉缽尊者了。」法海徹底地笑了起來，「你說我是什麼就是什麼。」
「那我說。」小青慢慢停下了啜泣只是還忍不住打起了哭嗝，她道：「那你……嗝，你就是裴文德，嗝，就要給你這麼俗氣的名字。」
「好，我是裴文德。」法海將小青輕輕抱起，再次伸手在她身後輕柔地拍著。
「裴文德！」小青臉上綻開笑容，「我真高興，我們是不是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不對……你該不會像胡音的明久禪師一樣只能活得很短了吧？」
思及此，小青又擔心了起來，眼中的淚隱隱又有止不住的跡象。
「不會。」法海搖頭，「況且，誰說明久禪師壽命短了？」
小青皺眉：「胡音！她真不靠譜……嘔……」
看著小青松開手往一旁跑去，法海跟上，有些著急：「怎麼了？」
小青搖頭，起身挽著法海往外走去：「沒事啊，之前待在雷峰塔不太習慣，有的時候就會這樣，出來就好啦！明天肯定不會了！」
「嗯。」法海點頭，「要不要帶你出去走走？」
「好啊！」小青往金山寺大門奔去，打開門後看著身後慢慢走過來的法海，招手道：「快點！」
「好。」法海加快腳步，眼裡滿滿都是眼前那個招手喊他過去的姑娘。
此刻天青雲淡，微風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裡正文就完結啦，感謝小可愛們一路的陪伴，然後有什麼番外想看的可以說一哈子∼
最後又到了滿地打滾求接檔文預收的時間，《她慫且甜》瞭解一下呦，感興趣的伸出你們的手戳一下收藏可以咩∼
池笑新同桌是個細皮嫩肉書呆子，看著很好欺負，於是池笑每天——
「裴時，我作業你帶回去做了，下課給我去買瓶水，考試的時候手別老擋著……」
然而當大姐大的快樂日子沒持續多久，因為某天，池笑在校外看到了正在吸煙的裴時。
池笑驚訝:你吸煙？
裴時斜眼瞥她:怎麼，不可以？
假大膽真慫的池笑:可以……就是，我之前不是……
「不是故意的？」裴時笑著將池笑抵到牆上，在她耳邊輕聲問。池笑看著慢慢逼近的裴時，雙腿發軟，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突然溫熱的大掌覆上雙眼，池笑聽見裴時道:沒關係，你讓我親一口，以後隨你使喚。
第84章 番外一
金山寺徹底沒落了。
這件事要從法海住持的還俗說起, 自從小青施主不見之後, 雖然住持沒有忘掉早晚課的事情, 但是神情恍惚地讓眾僧看不下去。
後來，突然有一天, 住持不見了，那個不靠譜的九陽道長卻出現了, 開始攛唆大家一起去他的九陽觀修行，當然沒有人同意了，金山寺多好，住持 多好, 不過是這段時間有些不大對勁罷了, 他們不能就這樣棄他而去。
就這樣, 金山寺眾僧守著心中道義，一片凜然地堅守在金山寺, 最後等來了住持棄他們而去。
還記得那日天高雲淡，在一片輕柔微風中，他們看到住持又領著小青施主回來了，看著住持難得掛在臉上的笑容，眾僧心裡高興，終於, 住持回來了, 還是領著小青施主回來的，這下好了，終於可以過回原來的日子了。
然而他們等來了一句告別的話。
？？？好像聽錯了吧？
在小白朝小青施主猛撲過去問什麼時候走的時候, 眾僧歎氣，沒聽錯……
住持走了，金山寺可怎麼辦？誰又可以勝任住持？
明久禪師不行，剛剛看到一個長得甚是妖媚的女子掛在他身上，明久禪師竟由著她，兩人不知道倒哪裡去了，但是他肯定是不行了，那麼……明覺？
誰知明覺在萬眾注目中，緩緩走向法海，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看了小白一眼，然後小白掏出一個變小的鏟子遞給他，明覺接過後，才垂喪著腦袋走了回來。
眾僧搖頭長歎，這可怎麼辦才好？好好的住持繼承人如今手裡揣著小姑娘給他的定情信物，看著那三人離去的背影，腳掌微抬蠢蠢欲動，巴不得跟上去跑了。
有一僧人仰天流淚，歎道：「金山寺後繼無人啊！」
聞言，眾人紛紛落淚。
過了許久，突然又一道聲音傳出來，「要麼，我們跟著九陽道長修行吧？」
一時沉默，最後有人說：「九陽道長，看著不太靠譜的樣子……」
「那你說，哪個是靠譜的嘛？」
「罷了罷了，不就是幫九陽道長修了修道觀，修好了之後，說不好他就帶著我們修行了。」
「貧僧覺得這事妥當！」
一時間，「為何金山寺眾僧紛紛還俗轉向道教？」這個話題在杭州城極為盛行。
……
一晃經年。
餘暉映在東極島海灣處的沙灘上。
面容白皙嬌俏的女童光腳在沙灘上印下一串腳印，海風掠過，她頭上綁著兩個小髻的絲帶迎風飄揚，飄到了身後少年白淨的臉上。
她回頭笑得明媚，臉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哥哥，你這次給我帶了什麼回來？」
「很多。」少年清淺地笑了起來，拿出百寶袋，從小小的袋子裡掏出了糖人，糖葫蘆，還有之前逛廟會買回來的花燈……
「我喜歡！」女童接過糖人，看著上面圓圓的大眼睛，頭上兩根絲帶，嘴角還有兩個酒窩，「這不是我嗎？」
「是啊。」少年話音剛落，就見面前女童張開嘴，一把糖人的頭給咬掉了。
「裴幼安，帶你哥哥回來吃飯！」有一美人在不遠處招手，一席青衣隨風飄揚，勾勒出她纖細的腰線。
「我娘？」女童往少年身後一躲，喊道：「再玩會兒！」
「小蟲！」美人雙手叉腰，又要發怒的跡象，她皺眉：「你再不回來，我叫你爹送你去杭州！」
「不要不要，我來了！」女童顧不上穿鞋，飛快往她跑去，帶起一陣香甜的風。
少年搖頭歎氣，認命地撿起被遺忘在一旁的鞋，拎起來往她們走過去。
「我要換個小名，我不要叫小蟲，難聽死了！」女童拉著美人的手撒著嬌往家門走去。
美人站著等了一會身後的少年，而後對女童吐出兩個字：「休想。」
說完看向少年，問道：「仕林，你說，這個名字不好聽麼？」
面對著青姨和裴幼安的注視，許仕林左右為難，最後吐出三個字：「可愛的……」
說完，他不敢看這二人的神色，抬眸直直望向正前方，這一望，恰好給他看到不遠處有人面容俊朗一席白袍，正含著笑往他們走來。
「姨夫！」
許仕林這一喊，就喊得那兩個看著她的人目光瞬間移開。
「法海！」
「爹爹！」
小青和裴幼安同時往前跑去。
裴幼安腿短，自然比不過小青，最後她只能灰溜溜往回走，走到許仕林旁邊，歎氣：「我娘總是仗著腿比我長欺負我……」
小青挽著法海往家裡走去，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衣袖：「為什麼你只要穿白色的衣裳，看著就像僧袍？」
「不知道。」法海笑著搖搖頭，「對了，明久他們來了。」
笑容在一瞬間收斂，小青道：「胡音？她又來做什麼？」
「怎麼了，她不來你想得很，來了你又這樣說？」法海伸手在小青唇角扯了扯。
「我沒有，你別胡說。」被迫嘴角上揚的小青嘴硬道。
後頭的裴幼安嘴裡叼著糖人伸手捂住眼睛。
進了家門，果真見到胡音正拉著小白嘮嗑。
「音音姨！」裴幼安一見胡音忙撲了上去。
「小安安！」胡音起身抱住裴幼安，然後發現自己自己已經抱不動了，她只能鬆開手，將裴幼安和小白比了比，笑道：「 哎呀，快有你小白姐姐那麼高了！」
裴幼安得意沖小白挑眉，隨後便見小白抿唇一笑，只一瞬間，便見她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一襲白衣的妙齡少女出現在眼前……嗯，比她高了大概三個頭……
小青一出現，就被胡音拉到了一旁。
「怎麼了？」小青皺眉問道。
「我問你個事。」胡音將小青拉到廚房，關上門問道：「你是怎麼懷上孩子的？」
「什麼？」小青疑惑，「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就跟我說說嘛！」胡音扭著腰肢，面色有些急。
「就……就是突然就懷上了啊。」
「沒做什麼吃什麼？」胡音問道。
「是啊。」小青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我就是懷不上啊！」胡音都快急哭了，「是不是明久他不行啊！」
「呃……」小青面色尷尬，「這得問你啊。」
胡音歎氣，扭頭準備轉身出門，頭這一下扭，了不得了，因為她看到了灶台後面兩個人。
明久面色鐵青手中拿著鍋鏟，法海在一旁面無表情自顧自地盛著菜，只當做沒聽見。
「胡音，你出來。」明久最後放下鍋鏟走出門外。
感受到胡音兩腿顫顫，小青掠過她走向法海，留下一句「祝你好運哦」。
飯桌上，裴幼安搖頭晃腦：「音音姨和明久姨夫呢？」
「你別管他們，吃你自己的。」小青瞥她一眼。
裴幼安東摸一下西摸一下，一碗飯吃了近一個多時辰。
「要不，把她送去學堂吧？」小青伸手輕輕戳了戳法海。
法海抬眸看了眼裴幼安，只見她哭喪著臉，眼裡滿滿都是拒絕。
還未開口說什麼，又被小青戳了一下，法海垂眸，過了還一會兒看向裴幼安：「去吧，和你哥哥一個學堂。」
裴幼安面如死灰，歎氣，她就知道，爹爹一定不會幫她的。
「哥。」她又扭頭看向許仕林，「我不想去。」
「去吧。」許仕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和我一個學堂。」
「不想去……」裴幼安低頭，沒有一個人幫她，唯一會幫她的音音姨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仕林，你明日便回杭州？」小青看向許仕林。
「是。」許仕林點頭。
「一道回吧。」小青開口，「我們一起回杭州，去看看你爹娘。」
「好。」許仕林垂下了眼眸。
眼見著他心緒逐漸低落下來，小青伸手點了點裴幼安：「吃飽了就帶你仕林哥哥出去玩會兒。」
「好啊！」裴幼安又開心起來，拉起許仕林就往外跑去。
「長得越來越像姐姐了……」小青慢慢往法海懷中依偎過去。
法海伸手攬住小青：「明日去一趟金山寺吧。」
小白踏著月色進了屋子。
小青伸手招呼她：「小白，明日杭州去不去？」
小白搖了搖頭：「不去。」
「真的不去？」小青起身走到她面前，看著她與自己平齊的瞳孔，嘴角綻開一個笑：「我們是去金山寺。」
時光寂靜，月色迷蒙。
「……好。」小白轉身又踏出門，滿身月華。
……
杭州城煙雨朦朧，江水如畫，只是天邊飄著細雨。
雨點滴在年代久遠的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水花，西湖邊的遊客撐著各式各樣的油紙傘，湖上有披著蓑衣無懼風雨的老翁，搖著櫓問沖小青一行人喊道：「客人坐船嗎？」
「不用了。」小青沖他搖了搖頭。
「走吧，去金山寺。」法海一手舉著傘，一手牽著小青往金山寺走去。
後面許仕林撐著傘追著亂跑亂跳的裴幼安一路往金山寺去，小白雙眸看著從傘面上落下的雨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剛進雷峰塔，小白就見不遠處站著的和尚，身姿頎長，面容清秀，目光一如往昔。
真呆啊……她抬腳往他走去。
「小白。」他聲音有些抖。
「嗯。」小白點了點頭，「你修行得怎麼樣了？」
「很快了，我就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了。」明覺揚唇而笑。
「我沒問你這個。」小白額間青筋跳了跳。
「我知道。」明覺膽子一大伸手去牽她的手，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雨中，「但是我想說。」
小白的手往裡縮了縮，察覺到這個動作的明覺將手攥得更緊了：「小白，你很久沒來金山寺了。」
「今日不是來了麼。」小白難得對明覺態度軟了些。
「我……我想說。」明覺，深吸一口氣，「你再等我一段時間，就嫁給我好不好？」
小白沒說話，見明覺肩頭都濕了，將傘撐過去了一些。
看著對面小白不說話，明覺閉著眼：「我……我覺得就算你比我大三百歲也沒什麼，我從來不覺得你是我姑奶奶……小的時候就不覺得，現在也是一樣，你答應的吧！」
「呵。」小白聽到三百歲的時候面色一僵，「我覺得你還是叫我姑奶奶比較合適。」
「不行不行。」明覺一把將人死死抱住，不肯她走。
「你先好好修行，我不會和短命鬼在一起的。」小白最後溫順地將下巴擱在他肩頭。
「好。」明覺將人抱得更緊了。
雷峰塔籠罩在煙雨霧靄中，旁邊有一個白袍僧人，腰間掛著一塊玉佩，一手撐著破敗的傘，一手拿著笤帚將落葉掃淨。
「去吧。」小青將許仕林傘下的裴幼安拉過來，輕輕拍了拍許仕林的肩膀。
「爹。」許仕林撐著傘走到那僧人面前。
那僧人對他點了點頭：「你來了。」
「嗯……」又是相顧無言，「我去看看我娘。」
僧人停下了動作，看著許仕林走到雷峰塔門前，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法海，你說九陽後來將這事告訴許仙，到底是不是對的？」小青看著雷峰塔忍不住鼻尖一酸，眼角又有淚落下。
「這世間沒有對不對的事，他既知道了，我們便不能再替他做決定了。」法海伸手拭去了小青眼角的淚。
裴幼安難得安靜，看著不遠處雷峰塔前的景象，她深深皺眉，拉了拉小青衣擺：「娘，我要對哥哥好一點。」
「那麼。」小青收了淚，「你陪哥哥上學堂吧。」
裴幼安不說話了，連帶著抓著小青衣擺的手也放下了，慢慢挪到了法海身邊。
明覺撐著傘和小白一起過來了。
裴幼安眯了眯眼，跳到小白的傘下，悄聲問道：「小白姐姐，你怎麼臉這麼紅？」
沒有等到小白的回答，只能看到她臉上越發紅了。
又過了一會兒，許仕林走過來，慢慢收了傘。
雨停了，烏雲散去天光乍泄。
他們一行人往外走去的時候，聽到明覺在後面說道：「等我」。
門關上的那一刹，小青回頭看見被風雨打淨的塔上琉璃瓦熠熠閃光。
孤獨的僧人仍舊撐著傘緩步行至從前法海站過的地方，抬眸望向那個黑魆魆的窗口。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番外就結束啦∼
第85章 番外二
胡音又一次輸給了白素貞,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偏偏那個小青見她傷心還要故意來刺激她一番, 她是好惹的嗎？自然不是。
於是兩個人便打了起來，比美貌她不行, 比武力她就不信她還能輸！
她發狠了打，結果自然沒輸, 但是沒想到小青她居然會去告狀，被山洞裡的爹娘訓了一頓的胡音，非常有氣節的，離家出走了。
她慢慢地一路下了峨眉山山, 就不信她走的這麼慢, 家裡人還找不到她。
結果走了很久很久, 到了一個很峨眉山全然不同的地方，那裡沒有峭壁懸崖, 連山峰都透著秀氣，風景很好，但是胡音沒有心情欣賞，因為她終於明白了，不是她爹娘找不到她，是壓根就沒想找她！
沒過多久, 她就知道這個地方叫杭州城了, 她原先就是曉得自己生的好才會去找白素貞比美，可是每次都輸了，只是在這杭州城裡, 她隨意笑一笑，就有許多人前仆後繼送她東西為她辦事。
胡音仰面望天，這就是妖與人的審美差異嗎？
每天過一個時辰就能換一件漂亮衣裳的胡音過上自信快樂的生活。
只是有的時候走在路上，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長得又沒她美的大娘和姑娘會對她指指點點，口裡說著「狐狸精」，「狐媚坯子」，雖說她們面部表情比較猙獰，但她又確確實實是狐狸精，這樣想著，胡音收回了拳頭。
但是第二天發生的那件事她就不能忍了，她住的那間客房突然闖進來一個女人，還直接將睡夢中的她拖下床，後面站著好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
她睜開眼，就見那女人口裡罵著「狐狸精勾引我相公，我今天就將你這張臉給撕了！」
胡音在謾駡聲中徹底清醒過來，她緩緩站起身，說她是狐狸精這沒什麼，但是把唾沫星子噴她一臉真的太過分了！
至於這女人的相公是哪位，她怎麼知道，每天給她送東西的那麼多，她怎麼記得清？
眼見著後頭幾個彪形大漢在女人揮了揮手之後沖了過來，胡音妖瞳豎起，想搞她？沒那麼簡單。
只是還沒動手，就見那幾個彪形大漢頻頻往後退，臉上的兇神惡煞不見了，口裡喊著「姑奶奶饒命……」
那個吐她一臉唾沫星子的女人更是誇張，雙腿一軟直接攤倒在地，自是還不忘嘴硬，伸手顫顫巍巍指著她，尖聲叫道：「快！去金山寺叫明久禪師來將這妖孽捉了關進雷峰塔！」
胡音雙眸一眯，想把她關進雷峰塔？明久禪師又是什麼，能收妖的得道高僧嗎？
胡音不屑地挑唇而笑，要真是什麼得道高僧，能讓她在杭州城橫行霸道這麼久？與其等那和尚來收他，不如她主動去會會他。
「你說。」胡音上前捏起那女人的臉，「那個明久禪師在哪裡？」
女人喘著氣不敢回答。
胡音不耐煩地亮出狐狸爪子，學著那女人剛剛的說法：「你不說，我就將你臉給撕了。」
狐狸爪子泛著光澤閃過女人的眼，她滿眼驚恐動也不敢動，只能顫著聲音道：「在……在金山寺。」
「金山寺？」胡音轉了轉爪子，「往哪裡走？」
「這裡出去……往西……」女人受不住驚嚇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真不經嚇，胡音松了手任由女人往後倒下去，突然想念和小青打架的日子了，雖說她總喜歡找幫手，但是起碼不會這般不經嚇。
出了門，一路往西……可是為什麼，她在杭州城往西轉了大半圈了，還是沒找到？
覺得自己被騙了的胡音耐住性子不回去將那人打一頓，隨便找了個飯館吃了頓飯，然後出門的時候隨便拉了個瘦弱少年郎問道：「你知不知道金山寺往哪裡走？」
少年郎點了點頭：「從這裡往西走就好了。」
被「往西走」這三個字搞怕了的胡音不準備再自己過去了，她沖少年郎笑了笑：「你能領我過去不？」
少年郎微微有些猶豫，這個時候有一男子搖著摺扇上前，沖胡音笑道：「小娘子不嫌棄的話，在下可帶你過去。」
「不，我嫌棄。」胡音毫不留情地撇開眼，她真的有些嫌棄，要是這男人的娘子又在某一天突然冒出來噴她一臉，那她可能真的會忍不住殺人。
男人面如土色，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般，少年郎見狀看了眼胡音：「走吧，我領你去金山寺。」
胡音跟上，沒過多久就到了金山寺那座山的山腳下。
少年郎停下了腳步，伸手指著山上的明黃色圍牆：「你一路往上走去，那就是金山寺了。」
「行。」胡音覺得自己這回絕對不會走錯了，她笑著伸手拍了拍還不到她肩頭高的少年郎，「多謝你啊，你真是個好人。」
少年郎稍稍往後退了兩步：「不必謝。」
「要的要的，盼你以後找個比我美的娘子，雖然很難。」胡音挑唇而笑，「不過你叫什麼？」
「許仙。」少年郎說完轉身下了山，腳步匆匆像是有急事，胡音搖搖頭，難怪剛剛叫他領自己來的時候他滿臉猶豫。
躊躇滿志地到了金山寺大門，胡音擺好架勢定要好好恐嚇一番那個明久禪師。
然而……她發現自己進不了金山寺。
面對著滿是經文屏障的金山寺，胡音歎氣，有什麼比自己興沖沖跑過去準備恐嚇別人，然而卻發現自己連恐嚇物件家門都進不去更慘的？
最後只能另闢蹊徑，金沙寺正門進不去，那不是還有個後山嘛，胡音爬上後山努力尋找屏障的裂隙，她就不信這個屏障毫無破綻。
胡音興沖沖地圍著金山寺轉了好幾圈，從後山到正門，又從正門到後山，最後她癱倒在一棵樹邊，還真的沒有破綻……太累了。
天都黑了，別說明久禪師了，她連一個和尚都沒見到，則金山寺該不會是座空廟吧？
胡音深深地覺得不對勁，該不會那個少年郎給她指路指錯了吧？但是她懶得動了，乾脆化作原形窩在樹下聞著淡淡花香，很快便墜入夢中。
睡著之前她想，明日再下山去找那個少年郎麻煩，虧得她還說他是個好人……
明久在寺裡察覺到金山寺外那個氣息上躥下跳跑來跑去，圍著金山寺不知道轉了多少圈。
他知道這氣息是那個在杭州城引起了不小騷動而不自知的狐妖的，早在這事風聲起之時，他便暗中察看她許久，雖說惹了不少事，但卻一派天真，也沒傷人……他喝了一壺又一壺茶，要收她嗎？心底的答案是不想收，如此，那便不需出去了。
最後她安靜下來了，在後山那棵桃花樹下。
沉默良久，他還是沒忍住起身出門，往後山走去。
晚風拂過，書上有花瓣飄零下來，恰好落在底下雪白狐狸見見的鼻子上，只見小狐狸聳了聳鼻子，打了個噴嚏之後又繼續睡去。
一點都不像那個惹事的狐妖。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撫向那片雪白的絨毛，手感太好，小狐狸又太安靜，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竟伸手將小狐狸抱進了金山寺。
等關上門之後，耳畔再無風聲掠過，明久坐在床沿，看著被燭火照亮的小狐狸，忽然覺得懷中的狐狸燙手得很，他閉眸，怎麼就將它抱了進來？
得放出去才行……只是放出去之前，他有些事得叮囑她一番，如若狐妖仍舊不聽勸，那就只能見她關進雷峰塔了，想到這裡，他抱著毛絨團子的手緊了緊。
大概是被抱得難受了，胡音一個嚶嚀，翻身往床裡頭滾去。
明久倏地起身，看向無意識地在床上滾來滾去的白毛團子，他深深歎氣，最後走到案前坐下。
不知道坐了多久，手中佛經久久不曾翻頁，耳畔皆是小狐狸翻來覆去的聲音，偏偏它還沒醒。
明久最後起身，開了門走到隔壁明覺的屋子，點亮燭火，只見粉粉嫩嫩的小團子光著腳丫，被子早被踢到一邊，和隔壁睡著的小狐狸有些像。
明久將明覺被子蓋好，猛地閉眼，心中默念幾遍佛經，之後緩緩睜眼吹滅了燭火，躺到了明覺身邊。
……
胡音一覺醒來，眼睛還沒睜開，先伸爪子按了按身子底下，怎麼軟軟的？
她睜開眼低頭一看，灰藍色的床鋪，好醜的顏色……肯定不是她睡過的地方，正要變回人形走去外面看看，突然聽到一陣門開的聲音，她停下了動作，靜靜躺在床上，睜著眼準備看看是誰進來了。
進來的是一個……光頭？
胡音眨巴眨巴眼睛，好吧，雖然是個光頭，但是他生的確實好看，膚如白玉，還有鴉羽般的眼睫，長長的眼睫下，一雙眼眸顧盼流光。
他怎麼當和尚？不當狐狸精真是委屈了他一副好顏色。
明覺進了屋子，發現趴在床中央的小狐狸已經醒了，此刻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望著他。
他緩緩走近，看著它不說話，他在等，等她化作人形主動說明來金山寺的原因，再好好叮囑她一番，就將她放出去。
胡音看著眼前的俊俏和尚，心想這和尚該不會就是明久禪師吧？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晃了晃腦袋，不可能吧，他們不是話說要叫明久禪師收了她？可是眼前這個和尚恐怕都不知道她是妖，更遑論收了她。
兩人對視良久，對面和尚還是沒有動作，胡音趴不住了，她腿都麻了。
最後她站起來，顫著四肢，走到床前，準備輕輕一躍躍至地面，她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樣一優雅的動作落地，但是偏偏沒想到在躍下去的過程中，腿會一軟，她渾身一顫，閉上眼準備掉到地上。
然而想像中冰冷的地面並沒有來到，她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再睜眼，入眼的便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也不知怎的，慌亂閉上眼。
這個和尚，有點好看……她心中如是想。
接住了小狐狸的明久往外走去，外面陽光正好，他想將小狐狸放到地上，奈何鬆手之際發現它細細小小的爪子將自己胸前衣襟攥住了。
它不想下去？明久疑惑，但最後還是將小狐狸抱了起來，伸手撫向它毛茸茸的後背，細短柔軟的絨毛在手心劃過，明久想，如果它想在待一陣子，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它一直是小狐狸的模樣。
後來胡音知道了這個和尚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明久禪師，只不過這明久禪師只是個普通人吧？畢竟他連自己是狐妖都不知道，恐怕還以為自己只是一隻普通的小狐狸。
「明久」這兩個字她是從一個走路跌跌撞撞的小和尚口中聽到的，每次那個小和尚這樣叫他的時候，他就會把她放下，然後抱著小和尚離開。
被扔到地上的胡音磨了磨爪子，看著小和尚目露凶光，敢和她搶人？偏偏小和尚不會察言觀色，還很喜歡和她玩，明久也常常將小和尚放下，溫柔對他道：「明覺，去玩吧。」
每每這個時候，小和尚都會跑過來抱住她玩，胡音眼中含淚，想她好歹是杭州城一霸，怎麼就被一個小孩子拎著玩？想一掌把小和尚拍飛，偏偏被明久看著，她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
也許爹娘說的沒錯，她是得給自己找個夫君了，或許，明久不錯？
但是他是個和尚啊，而且還是一個以為自己只是一隻狐狸的和尚。
一個多月過去了，霸佔了明久床鋪的胡音認真地想了想，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一個和尚，為了他，竟然心甘情願化作原形在金山寺裡天天吃草吃了一個多月，但是他只以為自己是小狐狸。
想到夜半三更，胡音想到了一個辦法，她得假裝是人才行，然後接近明久，只要他能帶著自己進金山寺，那就不會叫他發現自己是狐妖，她就不信了，以她的美貌不能叫明久還俗！
想到這裡，胡音興奮地蹦了起來，一溜煙地跑出了金山寺，明天就化作原形找明久！
一片黑暗中，明久睜開眼，隔壁小狐狸的氣息消失了，他緩緩坐起來，旁邊明覺又踢被子了，將明覺的被子蓋好，明久在黑暗中靜坐許久，最後還是下了床，打開自己禪房的門，點亮燭火，床上的白毛團子真的不見了，只留下亂蓬蓬的被子。
他走過去將被子疊好，又將房中亂糟糟的東西都整理好，一切都恢復成了小狐狸不曾出現過的模樣，他卻靠在門框上，看著打開的窗戶，一陣冷風吹進來，他忍不住想，是不是金山寺太無聊了，所以它在待了一個多月之後終於待不下去了，還是自己近幾日光顧著照看明覺忽略了她，可是轉念一想，她本就不該待在金沙寺，他為一己私念將她留下，這樣本就不妥……
最後他關了門，回了明覺的禪房。
……
胡音剛換好一件樸素的衣裳，房門就被推開了，她正要回頭將開門的人給打一頓，拳頭都舉起起來了，只是回身一看，來的居然是她哥！
拳頭放下了，頭也垂下了，她聲音如蚊呐：「哥。」
「找了你一個多月，你去哪兒了？」暴躁老哥的怒吼響徹耳畔。
胡音縮了縮脖子：「就……在外面耍了一小會兒，我也不知道在哪裡。」打死她也不會說在寺裡的，要是讓家裡人知道她看上個和尚非得把她鎖在家裡不可。
但就算不知道她看上個和尚，她依舊聽到他哥道：「回去了，這段時間你好好待在家裡，你這個性子，竟然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我看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胡音往後退去：「不行不行，我不回去！」
說完她化作原形往視窗蹦下去，只不過她能蹦她哥也能，甚至蹦的比她還厲害，於是最後，胡音眼角含淚看著金山寺方向被他哥拎著脖子回了峨眉山。
被關了一個多月，不僅每天要接受自家爹娘的教育，還得忍受小青看好戲的眼神，終於在月黑風高的那一天，她歷盡千辛萬苦逃出了峨眉山，最後一瘸一拐到了金山寺後山的時候，她往地上一坐，摸了摸自己雜亂的頭髮還有來不及換下的灰撲撲的衣裳，欲哭無淚。
天就快要黑了，上次就是天黑的時候被明久撿回去的，這次不知道他會不會來，胡音抱住自己的腳，腳踝有點痛。
上完晚課之後，明久拉著明覺出門，忽然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她回來了？
還是仍舊只是幻覺？
最後他蹲下，看著明覺：「明覺，你先自己回房好不好？」FontPackageSwiss
明覺點了點頭，乖巧地往自己房裡走去。
胡音在後山等了一會兒，看著天邊一輪明月，覺得明久今晚可能不會出現了，她撇撇嘴，但是她走不動了，況且，等他一晚上也沒什麼。
她閉著眼準備化作原形睡一覺，只是眼睛還沒閉上，就見不遠處有人影緩緩走近。
是明久嗎？胡音睜大了眼，發現真的是他，瞬間便捂著腳踝低低叫出聲來：「好痛啊……有沒有人救救我？」
明久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腳步一頓，她怎麼化作人形了？而且她，受傷了？
胡音在看到明久停下腳步的那一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總不會不管她吧？好在下一刻就見他加快步伐往自己這裡走來。
「是明……金山寺裡的禪師嗎？」胡音看著明久，「我受傷了。」
嬌媚的聲音伴隨著晚風一同灌入耳朵，明久身子一僵，而後蹲在胡音面前，雙眸凝視著她，問道：「哪裡受傷了？」
想到自己現在灰頭土臉的，胡音一把將臉捂住，聲音甕甕道：「腳踝。」
明久依舊停頓了一會兒，吞下那句快要脫口而出的「你能不能先化作原形」，然後伸手緩緩撫向那只纖細的腳踝。
冰涼的觸感出來，胡音沒忍住瑟縮了一下，然後便察覺到明久的手又退了回去，她不滿，捏著嗓子哀求道：「我走不了了，禪師能不能將我帶回金山寺？」
這話問得她極沒信心，畢竟若是別人，她這樣肯定是沒問題的，只不過眼前的人是和尚啊，胡音抬眼看著明久，滿眼希冀。
終於還是沒能抵住這份希冀，明久將人背起來往金山寺走去，他早該知道，先前是不該將她帶進金山寺的，一時捨不得心中悸動，換來的便是日日夜夜的思念，只是這思念與心中佛法怎能共存？
他不應該放縱自己的。
胡音雙手挽著明久脖頸，分開了一個月，她現在終於能化成人形與他待在一起了，這樣想著，心中的甜蜜像是要滿溢而出，她湊近明久耳畔，身子與他緊密相貼，她在他耳畔笑道：「謝謝禪師救我啊！」
宛如山間精魅，攝人心魄。
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沉淪其中。
仍舊是明久的禪房，胡音被放在床沿上，明久將她鞋襪褪下，看著青腫的腳踝，問道：「怎麼會這樣？」
沒察覺到明久熟稔的語氣，胡音還在裝模作樣道謝：「謝謝禪師救了我呀，要不是你出現，我恐怕要在這後山待上好幾天了。」
明久突然有些急了，握著她腳踝的手忍不住緊了緊，他皺眉：「無需道謝。」
「要的要的。」胡音看著明久白淨修長的手沾了些藥膏塗到她傷處，冰冰涼涼的觸感叫她覺得很舒服，「禪師你要什麼謝禮呀？」
「我怎麼樣？」這四個字還未說出口，就聽見他問：「你怎麼回來了？」
「我怎麼回來了？」胡音呆呆愣愣重複了一遍，最後驚覺，「你知道我？」
良久，明久點頭。
「那……」胡音有些猶豫，「你會害怕我嗎？」
「什麼？」明久沒懂她是什麼意思。
沒聽到拒絕的胡音默認明久接受了她狐妖的身份，她高興地一把撲向明久。
明久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撲得往後退了兩步，感受到她柔軟的髮絲在脖頸間蹭著，和一個多月前她變作小狐狸的觸感隱隱重合，他不想放手了。
「明久，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她熱情的聲音響徹耳畔，「我這一個月被帶回峨眉山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你是逃出來的嗎？」明久看了看她身上幾處傷口。
「是啊。」胡音搖頭晃腦，「可不容易了，我哥追著要打我，要是被他抓回去了，我就真的別想出峨眉山了！」
「嗯。」明久沒忍住終於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不對。」胡音正了神色看向明久，「你別想移開話題，你說，我美不美，你喜不喜歡我？」
面對著胡音如炬的目光，明久最終點了點頭：「美的，也……喜歡的。」
「那你什麼時候還俗？」胡音湊近明久，在他臉上印下一吻，「什麼時候和我去峨眉山見我爹娘啊？」
「別急。」明久臉上染上紅暈，「再過一陣子，寺裡的事得交待好。」
「好吧。」胡音從明久身上蹦下去，一蹦一跳地往床上跳去，「你今天得陪我睡！」
「不行的。」明久連耳畔都染上紅暈，「得去看看明覺，他晚上睡覺會踢被子。」
「我就知道，之前你就覺得明覺比我重要是不是？」胡音氣嘟嘟地撒開明久的手。
明久站在原地，憋了許久也才憋出兩個字：「不是。」
「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去明覺房裡。」明久最後將被子騰好蓋到胡音身上，「腳莫要亂動了。」
「我原諒你了。」胡音聽話躺下，「你要陪我久一點。」
「好。」
……
南海紫竹林。
觀音坐在蓮花座裡，手握淨瓶，看著面前金童玉女：「雷峰塔的鑰匙，不能再交到明久的手中了，你們去將鑰匙拿回來吧。」
金童玉女面面相覷，不明白要做什麼，但還是往金山寺去了。
到了金山寺，金童玉女明白了，原來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竅。
金童氣極，徑直去找明久禪師質問。
明久不欲多言，只說他要還俗。
都不用再多問，金童接過雷峰塔的鑰匙，恨恨往回走去，明久禪師不和他說原因，不就是怕他去找那狐狸精麻煩嗎？他不讓他找，那他偏要去找！
這個狐狸精是真的放肆啊，金童問她：「你做什麼勾引明久禪師？」
狐狸精膽子大，拍案叫道：「什麼勾引！我們兩情相願！」
「你以為明久禪師真會永遠與你在一起？有本事你進雷峰塔看他會不會放你出去！」金童眯了眯眼。
「進就進！」胡音看著這個被她歸為來挑釁的小和尚，心想，要是明久沒找她，把她就自己出去揍他一頓，然後帶回峨眉山把他關起來！
但是在看到金童將門關上前的那一個笑，胡音心頭一顫，突然想反悔了，只是來不及了，「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在黑暗裡待了兩天，胡音明白了，這個看著像個小和尚的人真不是個好東西！她人待在雷峰塔，靈力微弱，恐怕氣息都傳不出雷峰塔，更別說明久找到她了。
胡音忍不住哭，她為什麼就答應了那個壞小童！這下好了，明久真的找不到她了……
淚眼婆娑間，看到明久走到塔前，緩緩坐到一個蒲團上，從清晨到日暮。
胡音明白了，他放不出她來，就只能在塔前守著她。
於是她哭得更厲害了。
明久遍尋不到胡音，後來徑直去了南海找金童，他也承認，是他將胡音給關了進去，只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放她出來。
這件事最後，觀音大士默認了。
心死如灰，明久坐到了塔前，第二次了，他讓她受傷。
第一次，她為了找他，拼盡全力跑出峨眉山，受了不小的傷。
而第二次，他決心與她在一起，卻叫她被關進了雷峰塔，依她的性子，怎麼忍得了那無邊黑暗？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塔前守著她，叫她往外看時，可以看到他，不至於太害怕。
……
不知道在塔里待了多少年，她還在睡夢中，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聲響，後來走過去一看，只見那人喊她「胡音」！
老熟人嗎？胡音定睛一看，居然是小青！
後來才知道，兩人同病相憐，她勾搭上後來的住持，結果也被金童關了進來。
又是金童！都說金童玉女是送子的，她看著人分明就是來拆散有緣人的！
小青說她一個月後就可以出去了，胡音決定了，一個月後，她無論如何也要逃出去，要時候把明久帶上，一起回到峨眉山，這麼多年過去了，明久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她再不能叫那壞金童把他們分開了。
只是沒想到小青說的那天來得那麼快，白素貞孩子生下來後，款款走進雷峰塔，嚇的她都忘了要逃出雷峰塔。
好在這個金童還算有良心，問了她一句要不要出去，她自然要出去的，在雷峰塔待了這麼久，她都沒能想到自己還會有動作這般快的一天。
後來回想起來，她只記得當時自己宛如一陣旋風，直接沖到明久面前，一把抱住他，鼻尖躥入清晨露水的清新，還有他一如當年的氣息，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我出塔了，你還能活多久啊？」她不斷啜泣。
「能活很久。」明久笑著抱住她，「是你一直以為我沒有修為。」
最後，她聽見他問：「什麼時候回峨眉山見你爹娘？」
作者有話要說：
嗯嗯嗯被嫌棄番外少，我準備再寫個，但是別等，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碼出來(捂臉)
再次感謝小可愛們一路的陪伴，最後感謝阿笛仔，Dazai，緹娜的助理的營養液∼
第86章 番外三
都說哈XX佛學院裡有一位大佬, 是超越了院裡F4的存在, 他高貴優雅, 殺伐果斷，擁有學院至尊法寶——金缽, 他收了一缽又一缽的妖，是下屆及下下屆學生的榜樣。
他惹狂蜂浪蝶無數, 卻依舊不為所動，傳言他每日清晨沐浴禮佛，而後便出去降妖除魔捍衛正道。
這樣的人，不是榜樣不是男神還能是什麼呢？
小青含淚搖頭,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只有她知道, 他根本就是他們說的那樣，早上起來他第一件事只是, 把她從床頭撈起來，然後伸手把她從頭撫到尾巴，滿眼的享受。
她不懂，她只知道有很多人喜歡擼貓，但是她是一條蛇啊！這個叫法海的收妖師是個無毛控嗎？
被迫變回原形的小青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憤怒，騰起蛇身沖那張白淨的臉吐著蛇信子。
她其實不敢有什麼動作, 畢竟他有個缽, 她要真咬了他，恐怕會被收了吧。
果然，眼前男人眼睫上揚, 嘴角挑開一個笑，緩緩伸手摸到旁邊的金缽，陽光照進窗戶，他舉在手中的金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小青瞬間合了嘴低下頭裝死。
十幾天了，她被抓來當做寵物一樣養著，小青歎氣，狠狠睜眼瞪著法海。
「別瞪我，再瞪就把你扔出去，讓他們收了你。」法海起身，洗漱完換好衣裳出來，將小青一把拎起然後裝進寬大的口袋，「去上課了。」
小青不敢待在他口袋裡，畢竟稍有不慎，就會被發現，這佛學院裡頭的學生，又一個個都是收妖師，法海這個人用符紙控制著自己只能變作原形，雖然他這幾日除了沒事摸摸她的鱗片，也沒說要收了她，可是誰知道呢，萬一其他的學生執意要收了自己，法海作為這群收妖師學生的領頭人，應該會第一個把自己給收了。
想到這裡，小青慢慢滑進他衣領，然後慢慢纏繞在法海腰腹，一動也不敢動。
教室嘈雜，不斷有人拿著書或者法器過來問法海問題。
察覺到收妖師氣息的小青忍不住瑟瑟發抖，真的太可怕了。
感受到腰腹間圍繞著的冰涼觸感輕輕抖動，法海啟唇而笑，回答問題回答得更仔細了。
時間過了好久，在小青蛇身抖得快如篩糠之前，法海淡淡一笑，對圍著他的眾人說道：「要上課了。」
他們很快散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膽子真小啊。」法海猶如輕聲喟歎一般的聲音傳入耳朵，小青呲了呲牙，忍住了咬他的衝動。
耳畔縈繞著小玉老師溫柔的聲音，小青腦袋一點一點，纏繞著法海腰身的尾巴微微一松，眼見著就要掉下去，法海卻用力在她尾巴上一掐，只一瞬間，她就徹底清醒了過來。
接下來的一節課非常難過，金老師的激情咆哮響徹耳畔，並且還伴隨著他對於收妖的激進手法，小青尾巴疼得一顫一顫的，聽了金老師這些話，心裡也忍不住一顫一顫的。
下了課，學院F4過來攔住了法海的路，小青心裡隱隱期盼他們是看不慣法海，所以過來以多打一，最好能將法海打趴下，這樣她好溜出這個學院，至於那張刻入身體的符紙，等回了妖界，總有人能幫她去除。
心裡的期盼越來越大，她心裡替F4喊著加油，過了一會兒，卻只聽到那個一身仙氣的許仙問道：「法海，明天你和我們一起去妖界嗎？」
「不去。」法海起身將書收拾好就走了出去。
為什麼不去？小青瞪圓了眼，她好想回去，姐姐這麼多天沒找到她肯定很著急了，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想的，之前那群收妖師分明是去妖界商量停戰的事的，可他當時卻借著問路的由頭將她騙了過去，她為美色所迷一時不妨他的符紙，隨後便只能化作原形被他揣進口袋出了妖界。
直到現在妖界也沒有人知道她在哈XX佛學院，更別提將她帶回去了。
這麼多天了，她都沒想通，就在這商量停戰的緊要關頭，他竟然敢將她蛇族二公主帶出妖界，就不怕被發現嗎？難道他並不知道她的身份？
回到寢室之後，法海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將小青揪出來放到床上，然後拉上窗簾，伸手將扣子一個個解開。
小青目不轉睛地盯著，繞是看了十幾天這樣的景象，她現在看到還是忍不住要吞幾口唾沫，以示對他美好肉體的尊敬。
「好看嗎？」法海褪了校服，換了一件衣裳之後，走到小青面前，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不好看很一般我不屑看，小青內心叫囂著，嘴裡卻說不出這樣的話，只能嘶嘶嘶地沖法海叫著。
「你在想什麼？」他的臉色在一瞬間陰沉下來。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小青怔了一怔溜到了床底下。
法海蹲在地上，和床底下的小青對視良久，她不為所動，儼然一副在床底你能奈我何的姿態，最後他歎氣，揚起唇角沖小青勾了勾手指：「想回妖界麼？想回就趕緊出來。
當然想啊，可是上次就是被他這張臉給騙了！現在他臉上又掛上了之前那個笑容，說著帶她回妖界的話，誰知道是真是假。
他還在笑，不得不說他的笑容還是很好看的，好看的她就快要點頭了，但是想法到十幾天前他的所作所為，她最終還是決定撇下眼轉過頭用尾巴對著他。
做是這樣做了，但卻沒想到，尾巴被人拽住了，她回過頭一看，向來被奉為男神的，衣服髒了一點點便要換的法海，竟然會跪在地上，伸出手攥緊了她尾巴，然後一把將她扯了出來。
還沒來得及發脾氣，就見法海將她抱起來，而後往床上重重一躺，原本以為自己會被狠狠壓住不能動彈的小青緊緊閉上了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感受到身下溫軟的觸感，她睜開眼，先看到的是法海好看的下巴，然後才發現原來自己被盤成一團，放到他肚子上。
「你要真想去，我就帶你回去。」
只見他雙手枕在腦後，微微抬頭看向她：「想去你就點點頭。」
其實他除了把自己變作原形帶了回來，其餘的事好像都挺靠譜的樣子，被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眸盯著的小青最後點了點頭。
看在這些天被他護著不讓學院其他人看到的份上，小青決定，如果他真的將自己放回了妖界，那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地原諒他。
「那麼。」法海悠悠開口，「要是送你回去了，你還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如果蛇有眉毛，法海一定能看到自己緊蹙的眉頭，小青覺得煩躁，好不容易覺得他還不錯了，他又來這麼一句話，真討厭，沉默許久，只見那雙幽黑的眼眸依舊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為了回去，小青還是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呲著牙點了點頭。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法海說要求，小青不耐煩了，身子一卷溜到了枕頭底下。
「別著急。」法海伸手撫向翠綠的蛇身，「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
第二日，小青又是被摸醒的，溫熱的手順著頭摸到尾巴，她都不用睜眼就能確定這是法海的手。
等她回了妖界能恢復人身，一定要叫他好看！小青狠狠地想。
「別在心裡罵我。」
溫熱的手指點在蛇頭上，小青忍不住抖了抖，總覺得他用點力下一秒就能把她頭給捏爆了，偏偏他力道又溫柔得很。
「法海！」又人將門推了進來，「聽明覺說，你今天和我們一起去妖界談停戰的事宜？」
「出去！」
被子劈頭蓋臉地撲了下來，小青癱倒在床上，就聽見法海呵斥那人的聲音。
那個人她是知道的，就是佛XX學院F4裡頭最話癆最八婆的九陽。
「你在幹什麼？怕給我看到？」九陽嬉笑著往裡頭，他倒是完全不怕法海。
「你們先去，我晚些時候過去。」法海下了床冷冷道。
「一起嘛，熱鬧熱鬧。」九陽往旁邊椅子上一坐，「明久要把他的小狐狸帶上，到時候路上咱們一塊玩玩，你不知道那狐狸毛有多軟多好摸！」
九陽說完瞥見法海毫無波瀾的眼神，訕訕道：「怎麼，你不稀罕啊？」
「不稀罕。」法海眼色瞟向微微隆起的被子，「你們先去。」
「行吧行吧。」九陽懶洋洋起身出了門。
九陽走了，終於能把頭探出來透透氣了，小青剛鑽出了一個頭，就見旁邊法海看著她的眼神幽幽：「小青，知道我為什麼不稀罕明久的狐狸嗎？」
因為你是無毛癖，小青暗暗翻了個白眼，白眼剛翻到一半，就又被法海抱了起來，他道：「因為我有你了。」
啥玩意兒？小青還沒明白他這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就又被放下，只見法海進了浴室開始洗漱。
不過……等等，他怎知道我的名字？
小青透過浴室的磨砂門，看著裡頭隱隱約約能看清輪廓的人影，眯了眯眼，那個時候他只是過來問了個路啊，自己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變回了原形，他究竟，為什麼會知道？
小青滿腹疑惑，可是又沒辦法開口問，她很焦慮，這種焦慮一直持續到法海和學院長老告別之後，因為出了學院之後，法海就將符紙給取了出來，當了十幾天蛇的小青突然間變回人形還有些不習慣，走路慢慢悠悠一瘸一拐，難得法海居然還能耐住性子陪著她慢悠悠一路往妖界去。
「你怎麼突然這麼好心？又將我變成了人形？」小青疑惑地盯著法海，目露懷疑神色。
「你覺得我為什麼將你化作原形隱藏妖氣？」法海不答反問。
自然……是在學院不能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可是這話小青是不會對法海說了，畢竟這麼多天被迫化作原形的痛苦日子都是拜他所賜。
「話不能這麼說。」小青叉腰，「我還沒問你為什麼將我帶到這裡，我可沒招你惹你。」
「沒招我惹我？」法海呵笑一聲，看著小青的眼眸變得深邃無比。
被法海盯著的小青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難道有嗎？沒有啊……她在十五天之前根本不認識法海這個人啊，只在別的妖口中聽過，這是個極其厲害的收妖師，除此之外，她能肯定與他再無接觸。
只不過，他知道自己叫小青，這又是怎麼回事。
正想開口問一問，就見法海抬腳往前走去，腳步快得叫她有些跟不上。
沒過多久，就聽見他扔下一句「你好好想想」。
她好好想想？怎麼想腦子裡也沒有這號人啊……
到了妖界入口，突來一陣旋風，帶著淩冽殺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小青，肩膀突然被人攬住，只一瞬間，她便察覺到是法海的手，刀光從面上劃過，小青腿有些軟，當了十五天的寵物蛇，快要叫她擋不住這招式了。
刀光四溢，招式快而准，法海一手攬著小青，一手只能奮力擋住對面蛇妖的進攻，小青見狀扭了扭，意為讓法海放自己下去，否則這樣兩人都要受傷。
然而法海不肯放手，小青乾脆皺眉分析起了眼前這一陣旋風的招式，只見他招招致命，但是卻都是對著法海的，每次刀光劃過自己，最後都能堪堪停住。
小青剛察覺到這一點，法海也發現了，他鬆手將小青往遠處一拋，就是這一拋，伸手的那一刹，給了那小旋風一個進攻的絕佳機會。
只見刀光一閃，眼前有血飛濺出來，下一秒，小青落地了，那小旋風的動作也因著這一刀下去慢慢緩了下來。
「青山！」小青瞪大了眼。
青山瞥她一眼，而後下次提刀面向法海，這時候法海早已伸手拿出伏妖劍，只一瞬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蔓延，小青看著法海滴血的手臂，突然大喊了一句「停下」！
沒有人聽她的，小青歎氣，徑直沖入那片刀光劍影裡，只一瞬，兩人都聽了下來。
「你跟我來。」小青臉色鐵青狠狠瞪了青山一眼，「先給你處理傷口。」
這話是對法海說的，只見青山臉色蒼白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跟上兩人的步伐，他走到小青面前，指著法海，神色激動：「你怎的會和這個收妖師在一起？」
「你先別問那麼多，我還沒問你怎麼突然動手傷人呢！你曉得他是來做什麼的嗎？」小青走到自家門口，等法海進去了，直接將門關上。
她快煩死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滿眼滿腦都是法海那滴著血的手臂，心裡一抽一抽的有些怪異，想多了竟還覺得隱隱有些和當年的場景重合，但是不對……小青晃了晃腦袋，將那突如其來的情緒趕出去。
「我替你包紮一下。」小青打開房門，引法海進去。
她心裡慌得很，傷口要怎麼處理來著？她好像並不會啊，找到藥瓶的小青在法海對面呆呆愣愣站著。
法海卻好像對這傷口毫不在意，雙眸含笑看著眼前拿著藥瓶一無所錯的小姑娘：「你很擔心我？」
「不。」小青下意識搖頭，再次否認，「沒有。」
只是這否認好像並沒有什麼用，法海眼睛裡的笑意不減，甚至嘴角都微微上揚：「來給我上藥吧。」
小青慢吞吞上前，走到法海跟前看著他血淋淋的胳膊，突然又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有些猶豫道：「我不太會，要不我叫妖僕來好嗎？」
「不好。」法海搖頭，「傷口不深，你隨意灑些藥粉再包紮一下即可。」
這……這麼隨便的嗎？
小青拔開瓶蓋，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那就別怪她技術不好了，她先拿乾淨的布將血污擦淨，只是傷口有些深，才剛將血跡擦拭乾淨，又會有血冒上來，反復兩次之後，她直接將金瘡藥往上倒去，倒了滿滿大半瓶，然後再拿帕子將他傷口綁緊。
結束了，小青抬起頭擦了擦額角忍不住冒出來的汗，還是沒過一會兒，又見法海胳膊傷口處又隱隱冒出血，將剛幫上的帕子染紅。
「我說……真的叫別人來吧，我技術不好啊！」小青看著她綁著歪歪扭扭的帕子，心中不免尷尬。
「沒關係，挺好。」法海毫不在意地將挽上去的袖子放下來。
「今天，謝謝你了。」小青垂下頭不敢看法海的眼睛。
「謝什麼。」一聲輕笑從頭頂傳來，「今天要是你一個人回來，他自然不會動手，他對我動手，只不過是氣我將你拐跑罷了。」
「什麼拐跑？」小青忍不住抬眼皺眉，「明明是你用了不光明的手段強行將我帶走的！」
她氣勢洶洶抬眼，卻不料這一抬眼就落入一雙溫柔瞳孔。
「很快就會是了……」
法海語氣不明，小青忍不住皺眉，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剛剛法海救她的那一瞬，真的和很久之前的某些片段重合。
「法海，我問你個事。」小青深吸一口氣，抬眸認真看向法海。
「你說。」法海往後一靠，正正好好靠在小青床沿邊的柱子上。
看著原先被人說高冷清貴的收妖師靠在自己床邊，臉上神色懶懶，因著失血的緣故，臉色蒼白，但卻透著無邊風情……
不對不對，小青用力晃了晃腦袋，她在想什麼？這回可不能被美□□惑了，上次一時不妨，她就被法海給帶回了佛XX學院，這次再不小心點，她可不能保證法海真的不會再做些什麼。
「我想問，我們原先是不是認識？」小青垂下眼不去看法海。
時間靜默了很久，還沒有等來回答，小青忍不住皺了皺眉，難道是她想太多？
「好吧。」小青起身準備去放手中的藥瓶，「就當我沒……」
話音未落，突然有溫熱大掌扶在腦後，而後就感覺到自己身子被拉著往前傾去，一張蒼白俊美的臉就放大在眼前。
「幹什……」唇上突然多了不熟悉的溫熱的觸感。
小青驚恐地睜大眼，只能看到近在眼前宛如鴉羽的眼睫一上一下地眨動，還有一雙暗流湧動，仿佛一陣旋渦一般能將人吸進去的眼眸。
唇瓣被重重吮了一下，小青忍不住皺眉，很快又被帶進情感的漩渦中。
他們原先一定認識，小青迷迷糊糊間這樣想。
「啪嗒」清脆一聲，金瘡藥的瓶子在地上四分五裂，小青忙反應過來，睜開眼猛地將人推開。
法海失血過多，竟叫她推開了。
小青皺眉起身，正要質問法海為什麼這樣做，可是看著他殷紅的唇瓣，還有胸前被拽得皺皺巴巴的襯衫，她……突然問不出口。
「想起來了嗎？」法海扯開唇瓣，笑裡竟帶了兩份邪氣。
兩分邪氣……小青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但最後還是老實搖頭。
「再給你兩分鐘，你好好想想。」法海撇開眼像是極力忍著心中情緒湧動。
兩分鐘過去了，小青腦中依舊一片空白，唯一在回想的，就是他那個突如其來又像是蓄謀已久的吻。
「還是沒想起來麼？」法海蹙眉看向小青，像是耐心已經耗盡了的模樣。
小青這次點了點頭，依舊沒能叫法海滿意。
因為突如其來的一隻手拽住了衣領，小青被迫撲倒在法海胸前。
「你做什麼？」她忍不住皺眉。
「讓你好好回想。」法海一隻手慢慢地解開小青衣領上的扣子。
「等等等等等！」小青雙手捂住胸前，「你想幹什麼？」
「我倒要問問，你在想些什麼？」法海唇畔綻開一個笑，將手伸進小青衣領，然後掏出她掛在胸前的一顆木頭珠子。
「想起來了嗎？」
「你……」小青看了看自己掛了多年的木頭珠子，又看看法海，「你是，裴文德？」
多年前，她確實被一個叫裴文德的人救過，這掛了好多年的珠子也是他給她的，那時候她還小，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到人間去玩，玩的倒是開心了，只是在準備回去的時候，迎面走來幾個收妖師，手裡拿著的桃木劍嚇人的很，那時她修為尚低，卻也知道那些收妖人最喜歡抓一些修為低的小妖煉化，從而使自己的法器靈氣更重。
她眼尖，當即拔腿就跑，可是早就被那群收妖人看到了，自然是跑不掉了，就在她面對著好幾把桃木劍對著自己的時候，聲淚俱下搬出自己的爹：「你們知道我爹是誰嗎？他是蛇族老大，你們要是殺了我，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每次抓到沒辦法逃生的妖之時，那些妖基本上都是這個說法，搬出來的靠山也基本都是假的，幾個收妖師面面相覷，最後斷定，這小蛇妖一定是騙他們的，於是齊齊舉起桃木劍，準備將她收了煉化。Вы хороши
小青害怕地閉上了眼，心想自己真的完了，緊緊閉著的雙眼中有淚滴不斷滾落下來，眼前劍光一閃，就在桃木劍要劈下來那一刻，突然落入一個懷抱，她怔怔抬眼，只見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年抱著自己，瞳孔裡閃過那些收妖師的模樣。
解下來短短的時間，小青見識到了那少年的厲害，只見他很快便將那些收妖師給打趴下了，只是最後手臂被桃木劍劃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口。
然後自己就被放到了地上，小青記得當時自己站在原地呆呆愣愣許久，在那少年抬腳離開的時候才徹底反應過來，伸手扯住他乾淨從衣袖，呐呐道：「多謝你救我。」
「不必謝。」少年轉身面向她，「是他們不對，收妖該收作惡之妖，而不是為了提升自己的法器來收你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妖。」
小青眨了眨眼，只覺眼前少年光芒萬丈。
就在那少年又要抬腳離開的時候，她終於鼓起勇氣問道：「恩人，我叫小青，你叫什麼？」
「什麼？」少年微微訝異，最後還是說道：「裴文德。」
「我，我記住了。」小青白皙的臉頰忍不住染上紅暈，「你能不能給我一件信物，我想……」
話還沒說完，手中便被塞進一顆木頭珠子，少年仿佛有急事，輕輕拉開她的手，便轉身走了。
其實現在小青也沒能想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就能這般大著膽子對那少年修長瘦削的背影喊道：「將來我要嫁給你！」
還記得當時，少年腳步似是踉蹌了一下，而後就走得更快了。
……
「所以，你真的是裴文德？怎麼可能？」小青看著靠在床角的法海，仍舊不敢相信。
還不等法海說話，她又自顧自地搖頭：「怎麼可能？名字都不一樣，長得也不一樣。」
「你是不是傻？」下巴給人用手指挑起，她聽見法海說，「我難道不會易容嗎？」
「那，名字又是怎麼回事？」小青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爸給我取的，在人間走動的時候用的名字。」法海聲音有些悶。
小青想，他大概也是嫌這個名字不好聽吧……
「可是，你將我抓走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可能是裴文德，他肯定不會這樣的……」小青又忍不住搖頭。
「我生氣了不行麼？我分明與你打了招呼，可你卻只當沒聽見。」法海定定看著她，仿佛在等一個答案。
小青陷入沉思，打招呼？指的是那句「好久不見」？哪有人這樣的，對著空氣喊一句好久不見，然後就問她路怎麼走，又等她將他帶到了偏僻的地方，就伸手將符紙貼上，又將變回原形她揣進兜裡，大搖大擺地出了妖界。
哪裡像是好多年前那個見義勇為奮不顧身救了她的小哥哥，分明就是強盜行徑！
「你……這樣是不對的。」知道了法海就是她藏在心底好久的那個小哥哥的時候，小青發現自己都不能像之前在學院裡那樣罵他了。
「嗯，不對，我向你道歉，下次再也不會了。」法海揚眸看著她。
他都這麼說了，還能怎麼辦，自然是只能選擇原諒他，小青紅著臉半晌一動不動。
「不過，當時你走的那麼快，現在又為什麼要把我帶走？」沒過多久，小青就翻起了往日舊賬。
「我後悔了。」法海神色認真，「你以為我當時救你，是因為什麼路見不平麼？」
小青不明所以，之見法海揚唇一笑，「我可不會隨便救人。」
「什麼意思？」小青沒懂他話裡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是什麼好人，要是我對你沒有什麼企圖，怎麼會救你？」
法海垂眸，想到多年前那個被圍在角落的小姑娘掛在眼角泫然欲滴的淚珠，只一眼，心中的弦便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撥動了，心中泛起不曾有過的漣漪，那種感覺很奇怪，但卻不壞。
眼見著桃木劍就要落下，在還沒有意識的時候，他便沖過去將人抱起，而後也不知怎的，將那些與他同族的收妖人都給打趴下了。
看著那些人疑惑的眼神，他雙手忍不住顫抖，在看到眼前女孩感激的目光時，胸腔下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了，在看到她臉上的紅霞時，他只覺全身血液倒流，他想，他不能再待下去了，於是他轉身就走，可是在身後女孩問他姓甚名誰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告訴她，甚至還將那陪伴自己已久的木珠給了她。
最後，他聽到她說要嫁給他。
好的，他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
於是他等了她好幾年，可是她始終沒有出現，還好有木珠能叫他知道她在哪裡。
這一次，他決定，無路如何也不能再叫她逃了。
……
「今日算上，那就是我救你兩次了。」法海淡淡開口。
「不是啊！」小青搖頭，「你自己都說了，青山剛剛只是想削了你。」
「我不管，總之是救了你兩次了。」法海耍無賴一般地笑了笑，「你什麼時候兌現你的承諾。」
「什……什麼承諾。」小青紅著臉將頭低下。
「假裝不記得？」法海捏緊了眼前姑娘柔弱無骨的手，「你可知道，今日這麼多收妖師來你們妖界是商量什麼？」
「什麼？」小青果然被他這個話題勾引去了。
「既然收妖師和妖界要停戰，總得有什麼牢不可靠的關係維繫著是不是？」法海笑得有些危險，「恰好我父親是族長，你猜我提了什麼建議？」
小青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明白了：「你……你該不是？」
「是啊。」法海點頭，「就是你想的這樣，聯姻這個法子雖然俗套，不過我倒是很喜歡。」
「你是喜歡了，你怎麼不問問我喜不喜歡啊！」小青皺眉去戳他傷口。
「你不喜歡？」法海將傷處往她指尖送了送，大有她要戳就讓她戳個夠的意思。
小青猛地縮回手，仔細將法海看了好幾眼，眉眼和多年前藏在心底的重合了起來。
好像，她也是願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真的是最後一章啦，完結∼
這個哈XX佛學院的腦洞來自於異世界的茶茶物語∼感謝小可愛∼
然後點進來看完了這篇番外的小可愛，請不要在意天雷滾滾什麼的，畢竟是放飛自我寫的(捂臉)
最後請允許我介紹一下哈XX佛學院的F4，他們就是明久，明覺，許仙，九陽∼
最後的最後，蠢作者滿地打滾，可以下本再見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