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糖果瓶
xxxx年5月6日
我時常感到孤獨，卻從不嚮往死亡。活著就只是活著，這個詞在我看來本身就不含實際意義。
死亡之下的活著的意義——太宰先生所追求的，怕是很難找到了。
說起來，我和太宰先生的相識是個奇跡——姑且這麼說，太宰先生撿到了我陪小表妹過家家、所謂尋找心靈的摯友扔出的漂流瓶，當然事情的經過沒這麼簡單。
據太宰先生本人表示，當時他在嘗試入水自殺，在河裡獨自沉浮的時候撿到了我穿過次元壁的漂流瓶，瓶子剛撞到他手上就被他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分解了。
小紙條落在濕漉漉的手上，沾了水。太宰先生能通過被河水模糊的聯繫方式成功聯繫到我還真是不容易。
轉眼都認識兩年了呀，還有一個多月就是太宰先生的生日，時間過的可真快。
小表妹眼紅我這麼快就找到心靈的摯友，一度躲在角落裡偷偷吃檸檬。恩，其實我對「心靈的摯友」這句很有疑問。
……
…………
最近莫名其妙出現糖果瓶子的頻率變高了，太宰先生說這大概是我的異能力。
雖然不太明白，但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
瓶子的樣式精緻小巧，但攢了一堆也讓人很苦惱啊。
5月6日啊……
我合上日記本，掏出手機給太宰先生發條消息。
【太宰先生髮張照片給我吧？】
我盯著手機螢幕，想想又加了一條。
【外貌描述也可以w】末尾丟了張Q版小貓抱魚的表情包。
emmm…突然問起來會不會有點失禮？
【太宰先生：照片呀…小綾子是想給我什麼驚喜嗎？】
【太宰先生：貓咪追尾巴原地轉圈圈.gif】
【太宰先生：xxx.jpg】
噫？
我點開太宰先生髮來的照片，黑髮鳶色瞳孔的少年一身黑西裝，臉上帶著稚氣。
我大概知道男孩子自拍和女孩子自拍是有點區別的，但半邊臉上纏著繃帶照片還挑著從下往上的角度是認真的嗎？從死亡角度還能拍的這麼好看也是真的服氣。
【！！驚了，我的小夥伴居然這麼好看！】
【是生日禮物啦，不過暫時保密。雖然隔著次元壁沒辦法送到太宰先生手裡，但我會好好準備der！】
【太宰先生：是嗎？我很期待。】
【太宰先生：畢竟我也是青春美少女的心靈摯友嘛∼】
【太宰先生：小兔嘰啃蘿蔔.gif】
【噫！跳過這個梗我們還是好朋友！】
毋庸置疑，我和太宰先生隔著次元壁，雖然太宰先生全名太宰治，但和我所瞭解的作家太宰治並不是同一人。
本著對太宰治這個名字的敬畏，我對太宰先生一直做不到直接稱呼名字。
至於為什麼可以隔著次元壁用line聊天，這大概是大宇宙的意志吧（攤手。
去年太宰先生錄了十篇睡前童話給我當做生日禮物，雖然內容被改的亂七八糟，劇情的轉折能糊我一臉黑泥，完全不適合當代活潑可愛的女國中生。
我拿著超輕粘土比對照片上太宰先生的膚色，決定了!今年就捏一個Q版太宰先生，然後再給太宰先生畫張新頭像。
我櫻谷綾子可真是個小天才^∼^
可惜生日禮物不能親手送到太宰先生手上。
我遺憾的搖頭站起身，看著窗外灰蒙的夜景舒展身體。
在孤寂的夜晚，我像是一個人走在雪地裡，任由雪花飄落沾滿一身，冷的淡漠。
第2章 酒水和雨水
月亮被掩蓋在雲層後，光線迷離不清。薄薄的雲層像是霧靄，灰撲撲的色調冷到窒息。
Lupin酒吧的光線染著曖昧的昏黃，在靡靡的背景樂中只是坐著也感到安逸。
燈光傾瀉在太宰治的黑髮上暈出柔軟棕色，只是他身上的一身黑無論如何都遮不住本色。
他無所事事的趴在吧臺上戳著酒杯裡冰塊，鳶色的眼睛在昏黃的光線下空茫一片。
「啊∼最近真的好無聊啊織田作!」太宰治伸了個懶腰，撐著下巴歪頭抱怨。
被稱作織田作的紅發男人喝了口酒，思考片刻：「可以找點興趣愛好？」
「我的興趣愛好是自殺啦!」太宰治轉頭又問，「安吾最近也是難得悠閒啊∼」
帶著眼鏡的斯文男人放下手上的番茄汁，推了推眼鏡，吐槽欲暴漲：「自殺還能算做-愛好嗎？不過最近倒是很少看見太宰你自殺啊。」
「啊，這個嘛，畢竟有人在給我準備生日禮物，所以我還是先活到生日吧。」太宰治撓撓臉側，鳶色的眼睛亮了起來。
織田作看了太宰一眼，喝口酒，冰塊撞擊酒杯的聲音清脆。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我討厭下雨，如果非得給個排名，下雨天能在我的最討厭排行榜上排前三。
雨不大，淅淅瀝瀝的雨聲舒緩安逸，在寂靜的夜裡是最好的催眠曲。
雨水會澆滅我原本就薄弱的意志力。
我合上筆帽，甩甩和數學作業奮鬥發酸的手，我順理成章的把學習計畫推後一天，翻滾上*床和柔軟的被子相親相愛。
腦袋埋在被窩裡，意識很快就在一片安適中飄遠。只是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上天也不想讓我睡個好覺，床頭的手機響了。
「喵∼咪嚕∼」
「……唔？」
手機鈴聲是我擼學校周圍野貓的時候錄下的，平時萌吐奶的喵喵聲傳此刻居然有種魔音灌耳的感覺。
真是夠了，早晚有一天我會因為這個原因對貓咪喪失熱情。
行叭，鈴聲過幾天就換。
我掙扎著拿起手機，眼睛沒有適應螢幕的光亮只能微微眯起。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綾子學妹!很抱歉這麼晚打擾你……」
我接通電話，對面的女聲支吾著，尷尬的說不出話。
我捋順在床上拱亂的頭髮，思考片刻大概明白是個什麼情況。
無非就是國中女生的小心機，最後弄巧成拙搞出個爛攤子不好收拾，只能找個場外人員來充面子。
「學姐有什麼事的話請說吧，反正也才十點。」聽聲音是吉川還是吉島學姐來著？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我接著電話，順手打開了床頭燈。暖洋洋的光線充斥在房間裡，我的冰涼指尖似乎都感受到暖意。
「啊，好的!請學妹給這次的活動設計一下海報吧……」
「好。」
「多謝學妹!真的幫大忙了!」
掛了電話，我隨手把手機拋在被子上。
雖然依舊很想睡覺，但腦細胞已經活躍起來。
我揉著太陽穴，深深的歎口氣。
床邊書桌上的數學習題冊仿佛散發著死亡黑氣，我拎起床頭的大兔子丟在桌上，傻乎乎的兔子笑臉正對著我。
像個傻子一樣盯著兔子看了好一會兒，我也笑了。
床頭燈此刻不算明亮的顏色在這會兒居然有點刺眼，我默默的把關上燈，打開手機裡太宰先生錄的睡前故事。
「大森林邊住著一位樵夫和他的妻子。他們只有一個孩子，是個三歲的女孩……」
忽略內容，光聽聲音和語調還是很有睡前故事的氛圍的。
沒有插耳機，我調好音量外放。
「小姑娘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當她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人間的一片荒野中……」
我把被子扯到下巴那，揪著被角閉上眼。
雨聲似乎消失了。
第3章 五月和風
陽光正好，晨間的天空清透的像是能撒下水晶，微風沁著百合花的甜香穿堂而過。
塗好防曬霜，我走到陽臺，把快要敗了的幾朵花從花瓶裡抽走，順手理了理花瓶裡其餘花朵的位置。
給太宰先生準備的粘土人已經做好了，還沒有幹透，現在放在乾淨通風的角落裡陰乾。
桃井五月是學校籃球部的經理，平時週末都在安排訓練菜單，這次難得有空。
我站在玄關給桃井五月發消息。
【我準備好了，馬上出門w】
【五月：好，那我也出門啦∼】
【五月：小綾記得帶傘，過會兒太陽會很辣】
我住的公寓與她家距離遊樂園差不多遠，同時出發剛好可以在遊樂園大門那碰頭。
【知道啦，五月好愛操心。】
【兔子跳鋼舞.gif】
【五月：是啊姐妹，為了你我年紀輕輕就長了皺紋嚶。】
【噗哈哈哈哈…以後我會記得在家政課上給老姐妹兒做補品好好補補der！】
【五月：那說好了，到時候我要點單！】
【沒問題！】
我彎了彎眼睛，心情愉悅的把手機踹在兜裡，樓下父親安排的司機已經來了。
路上不巧有些堵車，我比預計時間到的晚些。
真糟糕啊，我一路小跑。
遠遠的就看見粉發的姑娘朝我招手：「小綾！這裡！」
「我來了！」
我喘口氣抱住五月的手臂，「呼~我來遲了，抱歉抱歉……」
「小綾不要急嘛，我才剛到。」今天桃井五月紮著雙馬尾，發圈上有小草莓裝飾物。
我撥下她的馬尾辮：「好難得呀五月的雙馬尾，不過超可愛！」
「是為了搭你之前送的項鍊啦，」桃井五月挑出脖子上的項鍊，「加上訓練筆記小綾你送了我兩份生日禮物哎！」
我上下打量，滿意點頭，鈷藍色水晶和桃井五月的粉發很搭。
「你也是啦，去年五月不是送了我兩樣嘛∼兔子玩偶和練習了很久的手作蛋糕。」
桃井五月卷卷馬尾，不好意思的捂住臉：「只送娃娃感覺不夠用心，光送蛋糕萬一不好吃怎麼辦！」
「我也是啦！訓練筆記是我從以前的鄰家姐姐晴子姐那拿來列印的，完全沒出什麼力。」
我和桃井五月差不多高，很輕鬆的伸手轉下她頭上的發圈，讓發圈上的小草莓朝上。
「項鍊是我自己打工買的，款式超適合五月！」
「嗯！我很喜歡！」
「那我們走吧！」
「好∼」
約會地點是新開的遊樂園，摩天輪、旋轉木馬什麼的我倒是不怎麼感興趣，今天來這裡的重點就是為了體驗一下據說超級恐怖的鬼屋。
週末人流量大我有心理準備，鬧哄哄的場景讓我感覺不適，遠看黑壓壓攢動的人頭像蟻穴中忙碌的工蟻，嗡嗡的人聲吵的腦殼疼。
在這裡扔顆炸彈，他們是不是會和撲棱的大白鵝一樣「嘎嘎」四散逃開？
我趴在桃井五月的肩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排隊等待很久，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從鬼屋出來，我和五月都很失望。
沒有被嚇到哇哇亂叫，也沒有縮在原地瑟瑟發抖，我們倆一路挑剔著鬼屋設施安安穩穩的走了全程。
「雖然道具還算精緻，但完全沒有什麼突破性的設計呢。」
「嗚哇∼好失望！」
「五月，接下來玩什麼項目呢？」我翻著手上的宣傳單，把決定權交給剛過完生日不久的大壽星。
「emmm……」五月點點宣傳單上的圖片，「先去吃午餐，然後峽谷漂流，時間還夠的話再玩一次過山車怎麼樣？」
「沒問題!之前做攻略的時候看見一家自助餐評價超高！」
自助餐吃的很滿足，峽谷漂流也不負眾望。洶湧的水聲在耳邊回蕩，心中沉悶的疲憊驟然消失。
嘩∼噗！
我和桃井五月坐在漂流船上被水濺了一身，現在的陽光和清晨的微熙的光線不同，火燒燒的，但照在沾水的皮膚上很舒服。
「呼∼」
我們暈乎乎的從漂流船上下來。漂流這個項目出乎預料的火熱，我們花了更多的時間排隊。
作為一個安靜的如非必要從不出門的美少女，不能太強求我的體力，我伸個懶腰抱住五月：「好累啊！」
「過山車等一下再去吧，」桃井五月摸摸我的頭，體貼的調換遊玩順序，「先去水族館怎麼樣？」
「好∼五月先去排隊吧，我去買冰淇淋。」
「嗯!」
我順著小路往剛剛看見的那台冰淇淋車走去，天色有點暗了，天空中的藍色色塊堆疊，天際線下是華麗的城堡，明黃色的燈火絢麗浪漫。
誒嘿，有點好看，等下和五月去那裡拍照吧∼
我這樣想著，腳步輕快的往前走。
「砰！」
「咚！」
木棍敲擊後腦勺的悶響很有辨識度，我停住腳後退兩步小心躲在牆後。
呃……感覺不太妙啊。
第4章 不語
微涼的風吹過沾水未幹的袖口，激起一片雞皮疙瘩，我小心翼翼的貼在牆邊，心如擂鼓。
遠處飄來的隻言片語讓我知道，這估計不是什麼普通的尋仇或是小混混打架。
現在對我而言的最優選是原路返回，當作無事發生——最多匿名報個警。
「……大哥…殺……」
聲音很模糊，依稀只能聽出幾個詞。兩個穿著黑大衣的人背對我，一個高壯一個瘦長。瘦長的那位帶著黑色帽子，一頭淡金色長髮很醒目。
求生本能讓我幾乎立刻轉身跑開，我掏出手機，指尖痙攣般的抖了幾下，顫巍巍的從撥號鍵轉移劃開錄音鍵。
現在不能報警，弄出動靜把人招來就完了，從背影來看，是兩個青壯年男子，我這細胳膊細腿還不夠他們一棍子的。
我把手機靜音，盡可能的貼緊牆壁。模糊的語句讓我不敢大喘氣，生怕遮住兩人的聲音。
「…藥……死。」
「……走。」
我放緩呼吸，嗓子缺水般乾澀的發痛。我身後是通向水族館的路，人多眼雜，剛犯完事的兇手不可能會走我這裡，但身體不自主的緊繃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看眼手機，十分鐘……已經完全聽不到動靜了。
我探出頭，天色比剛才更暗，四周佈滿黑黢黢的陰影。
站在原地，我看著不遠處陰影下倒地的人，地上沒有看見血跡，結合我剛剛聽見的「藥」，估計是被打暈塞了藥。
不管怎麼樣，報個警就回去找五月吧，門票應該已經買到了。
「唔…疼……」
我還沒按下撥號鍵，倒地的人痛苦的□□起來，然後衣服變大了？不是，人變小了？？
靈異事件？還是不知名藥物的作用？
嘖、麻煩。
最終我還是發揮人道主義精神，走到那一坨面前，蹲下身戳戳：「喂！你還好嗎？醒醒！」
「唔……」
風吹過，連片葉子也沒有落下，只有我和滿臉血的假小孩兒面面相覷。
「…所以我是被他們喂下藥以後縮小了？」
「是這樣沒錯，我本來想走近道去那裡買個冰淇淋，結果……」我拿出手機，點開錄音，「雖然離得遠錄音不太清楚，要發你一份嗎？」
「嘶！我是剛好撞到他們的交易現場，」小孩扯到了腦袋上的傷口疼的咧了咧嘴，艱難的從現在對他而言過於寬大的衣服裡掏出手機，「要！」
我存下他的手機號碼，把錄音發了過去：「小孩兒，你叫什麼呀？」
「不要叫我小孩啦，我叫工藤新一，是個偵探!」工藤新一晃晃手機，「謝啦!」
「沒事，我是櫻谷綾子，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剛剛我聯繫了阿笠博士——我的鄰居，馬上就到。」
「這樣啊，確定沒問題就好。」我舒了口氣，小腿肚子剛從緊繃的狀態恢復過來，也不管地上髒不髒了，盤腿坐在工藤新一面前。
穿著褲子，我根本沒在怕的。
「我給朋友打個電話，陪你等人來。」
工藤睜著大大的藍眼睛，乖巧點頭。
「…姐妹，我撿到一個走丟的小鬼頭，陪他等下家長……沒事，應該快了……嗯！」
掛上電話，就看見工藤的瞪著半月眼，一臉你在胡說什麼的表情看著我。
「現在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小鬼頭沒錯的！」被無辜嚇到的我，只能在這個時候嘴上逞逞威風了。
「……」
工藤沉默半晌，歎了口氣：「今天的事情記得不要告訴任何人，下回遇到這些事一定要轉身就跑，你這樣的……」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很危險。」
我捏了捏軟綿綿的胳膊，很有自知之明的點頭。
「是是，我知道了~」
送走工藤後我沒什麼心情再繼續玩下去，桃井五月也累了，於是逛完水族館我們就分開各回各家。
今天過的真充實啊。
我感慨著旋動鑰匙打開門，順手把剛買的幾支新鮮百合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彎下腰脫鞋。
天色已經大暗，公寓裡平時只有我一個人住，寂靜就像腐爛的樹根，紮進我的皮肉糾纏我的骨血。
眨眨眼，我靠在牆上。燈的開關就在手邊，但我不想開，手機裡的連絡人一個個往下劃。
【太宰先生，現在有空聊個五塊錢的天嗎？】
…………
算了，洗洗睡吧。
第5章 彩虹糖
新的一天，依舊是個好天氣。
今天周日，我支著畫板，迎著細碎的晨光坐在陽臺，打發了父親機械冰冷的問候電話，盯著綻開的百合，靜默修禪。
明明昨晚帶回來時還是花苞，現在已經花瓣舒展。開得真快，過兩天又要換新的了。
「還是在你最喜歡的那家店買的，不要太挑剔啦媽媽∼」
像是撒嬌，我盯著百合喃喃自語。
【叮——】是手機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
【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今天有外派任務，明明有蛞蝓一個就足夠了！啊啊自殺計畫都沒來得及實行，沒看到消息才不是我的錯！】
【太宰先生：乖巧.jpg】
我看了這段回復的時間，淩晨兩點……恩，黑心老闆實錘了。
【太宰先生：我想和你聊一個不止五塊錢的天。】
【太宰先生：紅包 】
我默默的點開紅包，【哼，原諒你了。】
【太宰先生：那小綾子要和我殉情嗎！】
【……太宰先生是睡眠不足導致腦袋缺氧了嗎？】
【太宰先生：睡眠時間的話完全足夠哦∼睡眠不足死亡太痛苦了！】
【…那到底是什麼給了你這麼大膽的想法？】
【太宰先生：完全自殺手冊上的方法都研究過了，完全沒什麼用呢，我的目標可是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的自殺！】
【太宰先生：所以我找到一個新思路，小綾子和我一起殉情吧！】
殉情的前提是得有情……傻了吧今天的太宰-.-
【請允許我鄭重的拒絕！】
【太宰先生：啊，好傷心。】
【……】
明明是想找太宰倒黑泥，結果反而被糊一臉，總感覺輸了呢……
丟開手機，血管中的飽脹感有點難受，我攤開手，纖薄的手掌浸潤在陽光下，倏的憑空出現一個巴掌大的糖果瓶。
瓶身幾朵淡藍色的磨砂雪花，瓶內幾顆晶瑩剔透的紫色糖果，色澤鮮豔，看著很有食欲。
這回的糖……有毒？
我皺著眉晃下瓶子，糖果在晃動碰撞時掉下糖粉屑，和正常的糖果一般無二。
這些糖果與我有種淺淡的聯繫感，我能感應出每種糖果的大致功效。
像是擺在櫃子裡的草莓味粉色糖果是補血的，親測經期痛經吃了有奇效。藍色薄荷味糖果是補充精力值的，考前複習有它就再也不用喝苦兮兮的咖啡……
四五種顏色的糖果，這回有殺傷力的紫色還是頭一回出現。
【這次出現了新品種，有毒。】
【鹹魚癱.jpg】
太宰沒回復，估計又被黑心老闆派出去工作，沒有五險一金還要被壓榨到死的工作真可怕。
指甲在瓶身磨砂雪花上劃來劃去，我的思緒亂飛，什麼時候能有那種讓我一目十行還能過目不忘的糖出現就好了。
這種藥性連老鼠藥都比不上的糖果有什麼用啊，用來慢性自殺嗎可惡！
晃晃腦袋，把這些不合時宜的想法丟出腦海。
差點就被太宰帶到溝裡去了。
畫板上的自畫像完工，上面蒼白的笑容難看的和鬼一樣。
我撕下畫，揉成一團丟進紙簍，這樣難為自己還不如出去找點樂子。
於是我揣一把小魚幹在包裡，走到離公寓不遠處常有野貓出沒的小巷子。
路上碰見幾個眼熟的家庭主婦，我都笑著打了招呼，雖然她們眼裡的情緒——既像悲憫又像憐愛，讓我不太愉快。
巷子裡的風冰涼潮濕，如果是大夏天在太陽底下從這經過，一定能舒爽的發出歎息。
我往嘴裡塞條小魚幹，這是給貓準備的，沒放鹽和辣，有點腥味但很香。
「負心漢，我來給你送飯了！」
負心漢是一隻三花貓，正趴在牆頭眯著眼曬太陽，享受的很。
之所以叫它「負心漢」，當然是因為它真的就是名副其實的負心漢！
手上有吃的它對你喵喵喵，一吃飽甩甩尾巴怎麼逗都不再理人，賊冷酷。
我伸出手，負心漢很自覺的咕嚕兩聲從牆上跳下，歪著腦袋走近蹭蹭我的小腿。
因為巷子離公寓很近，附近一帶治安很好，我直接穿著歐式睡裙和涼拖就來了。
小心的掖好裙角，我蹲下身一手捏著小魚幹，一手揉著三花貓的腦袋，「唉…在這冷酷無情的社會裡，只有負心漢你的腦袋能讓我感到一絲溫暖了！」
三花貓抖抖耳朵，專心致志的啃著小魚幹。
喂貓的快樂總是短暫的，負心漢吃飽後和往常一樣，甩甩尾巴頭也不回的跳上牆頭，一溜煙跑遠了。
我拍拍手上的碎屑，目送「負心漢」遠去。
腿蹲的有點麻，我撐著膝蓋站起來，轉身的瞬間突然視野模糊，像是馬賽克重組，駁落的光斑倒映在我的視網膜上。
巷子憑空消失變成一堵牆，來時的路上幾幢老舊宿舍樓拔地而起。
臥、臥槽？見鬼了？？
腿不麻，我現在甚至有點抖。牆下的陰影與陽光界限分明，清爽的微風撲面而來，冷颼颼的，像有人在我脖子後面吹風。
我縮縮脖子，四肢的血液迅速褪去，渾身發冷。
「綾子，你在發什麼愣，快遲到了。」
軟綿綿的話音落下，我的餘光瞥見一隻白慘慘的手緩緩搭在我的肩上。
第6章 異界旅行
冷意順著搭在肩上的手透過薄薄的衣物沁入皮膚裡，滲透進每個毛孔。
我打了個機靈，不動聲色往前移動，試圖甩開肩上那只手。
手主人沒有用力，順著我的動作收了回去。
似乎疑惑於我的動作，輕緩的聲音含著擔憂，「綾子，怎麼了？」
認識我？
這裡能照到陽光，都說鬼怕陽光，所以…應該不是鬼？
我咽咽口水，聲音儘量放平穩：「…啊，我沒事，剛剛看到有只貓跑過去了。」
我說著轉過身，僵硬的對她笑了下。
剛才就發現，我手上放著小魚幹的背包，變成了塞滿書的書包。身上的睡裙則變成了和女孩一樣的校服。
女孩的校服上別著胸牌——二年B班，田中雪奈。
田中雪奈的皮膚很白，和她名字中的雪一樣，是冷白，讓人看見立刻能與白化病，或是躺在病床上氣息微弱久不見光的病人聯繫起來。
「綾子真的好喜歡貓啊，」田中雪奈語調有點奇怪，發音也很生澀，「我還是討厭貓。」
呃…這話我該怎麼接？不管怎麼樣，先跟著田中雪奈去班級看看情況吧。
我輕咳一聲，背好包：「雪奈，我們去班上吧。」
田中雪奈歪頭看我一眼，與白的透明的膚色不同，她的發色是喑啞極致的黑，髮絲滑落間仿佛要把皮膚割裂。
「嗯。」
我落後田中雪奈半步，想跟著她到班級。她步子小，速度也慢，我只能耐著性子小心跟著。
田中雪奈低著頭默默的走。
「綾子」人緣很好，一路上不少男男女女停下來和我打招呼。
每張臉上情緒鮮活，嘴角笑容、語調聲音再正常不過，燦金色陽光下蒙著虛假的和平。
我剛松了口氣又緊張起來，不知是否是巧合，沒有一個人把視線對焦在田中雪奈身上。
田中雪奈刷的打開班門，坐在靠近講臺的第一排。她沒再和我說話，表情凝固的像我畫素描時參照的石膏像。
我環顧四周，現在總不能隨手拉住一個同學問：你好，請問哪個是我的座位？
怕是會被當成傻子。
座位坐了七成滿，估計離上課沒多久了。
我走到講臺上，不出所料玻璃板下壓著座位表和課程表。
左邊靠窗第三排，一眼看見我的名字，運氣不錯。
「綾子，早上好∼」
我看一眼後桌姑娘的胸牌，微微停頓，露出盈盈笑意：「早，紀子。」
打完招呼後我安分坐下，打開書包拿出課本攤在桌上。
從牆上張貼的各種成績單和獎狀來看，班級管理應該很嚴格，多數學生已經很自覺開始學習，這時大聲喊叫喧鬧就顯得很不合時宜。
比如坐在後排的三男一女。
「為什麼要選筆仙遊戲，你是嫌命太長嗎？！」高個子滿身肌肉的學生——光從面容上看至少有三十歲的男學生，一拳頭砸在桌上，大聲呵斥坐在他旁邊的短髮女人，他們看起來都不像學生，起碼不像國中生。
短髮女人歪頭頭，撇著豔紅的嘴唇：「我還能怎麼選，這次刷新的全是靈異類任務…」
「你這個婊*子！」大高個捏緊拳頭，關節哢哢作響。
「算了算了，玲花技能的副作用你也不是不知道，幸運值被削也沒辦法，好歹這回主線任務簡單，只要活過七天就好！」
「是啊是啊，大哥武力值這麼高，我手上還有幾樣驅鬼道具，一定沒問題！」
前桌兩個小個子男人當著和事佬，小心賠笑。
「哼！」
這夥人沒有收斂聲音的意思。
我手上握著筆，注意力卻完全集中在他們那。
筆仙遊戲？任務？技能？是在玩遊戲嗎？
我默默的把這些詞記在心裡。
相當奇怪的是，學生們當他們不存在，自顧自做著事，沒有絲毫反應。
「大哥，保護期要結束了。」
「這用你說？管好自己吧！」
「是、是……」
「鐺—鐺——！」上課鈴響了。
中年女老師踩著上課鈴走進教室，古板的黑框眼鏡架在她蠟黃的臉上，目光透過鏡片折射出混沌的惡意。
上課鈴響瞬間所有學生都低下頭，本來就安靜的教室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很好，今天沒人遲到，也沒人在課堂上竊竊私語，我很滿意。」
最後的「我很滿意」，像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嘶啞且中氣不足的聲音在切實告訴每個人：我很不滿意！
講臺下學生們的頭埋的更低了。
和大多數老師一樣，上課的時候老師沒有一直站在講臺前，偶爾會在前幾排轉悠。
除去開場白，這幾乎就是個正常的課堂。
只是幾乎，我坐在第三排，老師站在我桌旁時那股難聞的味道——像是肉塊在太陽下曝曬幾天能吸引蒼蠅上去產卵的味道。
學生們一動不動，光影殘酷的打在他們身上，有什麼東西就要衝出他們的軀殼，撕毀周遭的一切。
我正坐在怪物堆裡——這個想法讓我背脊生寒。
不知道我要在這裡待多久，是否能活著離開，但我知道關鍵點是那四個奇怪的人。
熬了很久等來下課鈴，我不動聲色觀察那夥人，除了不符合學生氣的外表，他們表現的異常安分，認真聽課、做筆記，仿佛之前我聽見的爭執都不存在。
不能直接上去搭話，不能暴露我和他們以及這些學生的不同，除非我是想死。
我把頭扭向後桌，對著過來時和我打招呼的山月紀子，像是隨口抱怨：「紀子，這幾天老師更有氣勢了，坐在前排好可怕，真想調到後排去啊……」
「綾子!別開玩笑了！」紀子嚇得臉色發白，「這是老師親自排的座位!不能杵逆老師，會死的！」紀子最後一句又急又小聲，說著還眼神亂飛生怕被人聽見。
「…我知道，隨口抱怨一句啦，不會和別人說的。」
「抱怨也不行！」
沒想到紀子反應這麼大，我點頭含混過去，不再挑起話題。
課間休息已經過半，我支著下巴看著窗外籃球場，仔細消化得到的有限資訊。
大高個脫口而出的筆仙遊戲讓我耿耿於懷，如果這裡對他們來說是一場遊戲——主題無疑就和筆仙有關。
技能和幸運值聽起來很像在玩網遊，從他們的態度來看這場遊戲沒有復活點，死亡意味著結束，所以大高個對短髮女人的選擇很憤怒。
四人很熟悉，大高個性格強勢但把遊戲選擇權交給……或者說不得不交給短髮女人，那必然是有制約條件……
山月紀子突然伸手戳下我的肩膀，「綾子…你別生氣……」
應該是我面無表情的沉思讓紀子以為生氣了。
「我沒生氣啦…」我想著早上既然從宿舍樓過來，這個學校一定是寄宿學校，隨口給個理由，「只是在想日記寫什麼，假期回家給家人看會更放心一點吧。」
「這樣啊……剛剛我的語氣有點重，綾子也真是的我差點被你嚇到誒！」
「抱歉抱歉，中午一起吃便當的時候紀子可以給我說說學校裡的事吧!比如網路上很有名的校園鬼故事我們學校也有嗎？」
我對紀子擠擠眼睛，逗她笑出聲。
「綾子真可愛!」紀子戳下我亂晃的短馬尾，壓低聲音到我耳邊說：「你可問對人啦，中午和你說說你新搬去宿舍的故事，可別臨陣脫逃哦！」
「哈哈哈怎麼會！」
我一口應下，心想不管調查方向對不對，現在總歸有點進展了。
第7章 一個鬼故事
接下來的是英語，課任課老師是一位面容秀雅說話文氣的中年女老師，她的課堂氛圍明顯好上很多。
上午終於安穩的過去。
太陽升到正中，光線卻一如清晨般霧濛濛的慵懶。
天臺的視角很好，能看到學校的大部分景致，學校的大部分設施很古舊了，泛著枯黃的顏色，教學樓側面的金屬字被銹蝕，在牆壁上掛下暗紅色的斑跡。
女孩子間的社交無非一起上廁所，一起吃便當和一起上下學。
我和紀子坐在天臺角落裡，吃著學校批量製作的沒有靈魂的便當。
與家族聚會不一樣，便當自然是一邊聊天一邊吃最快樂。
「紀子快和我說說啦，我的新寢室！」
「說完怕綾子你晚上一個人睡不著，你確定要聽？」山月紀子這麼問，但臉上飛揚的表情卻暴露了她。
「當然！紀子快告訴我嘛~不然我今晚才會睡不著呢！」
「那我說啦！」紀子把便當盒裡最後一塊胡蘿蔔咽下去，清清嗓子，「這個故事要從高我們一屆我們的同班學姐——田中雪奈開始說起。」
田中雪奈？早上她不是和我一起來上課了嗎，我感到困惑，但沒有打斷山月紀子的敘述。
「二年B班曾經有個學生叫田中雪奈，田中學姐的日本史很差勁，她的老師好心邀請她週末來家裡補習，不久後傳出她在課後補習時勾引自己的老師，正好被老師的妻子撞見。」
山月紀子附在我耳邊小聲說著，眼神不時看向通往天臺的樓梯，我不時點頭表示我聽得很認真。
「悄悄告訴你，還有傳言說給田中學姐補課的日本史老師就是教我們班的——城田廣雄！我倒是覺得這個傳言不可信，畢竟城田老師真是太醜啦！他的課我從來不抬頭！」
上午沒有日本史，我沒見過城田廣雄，只點點頭問道：「數學老師五官挺好看，不是也沒見你抬頭？」
「倉松老師皮膚太黃身上香水味太濃，最主要的是上次井下只遲到一會兒，被她用三角尺打完在醫院住了一個月，這太可怕啦！」
我點點頭，意識到學生對數學老師的恐懼來自哪裡了。
但是…香水味？不是腐肉的臭味嗎？
「紀子覺得香嗎，我感覺臭臭的。」
「香水噴過頭就臭了吧。」山月紀子聳聳肩，「我還沒說到重點呐，田中學姐在勾引老師的流言傳出去以後，神秘消失了，帶頭霸淩學姐的幾個人開始不停倒楣，慢慢的知道這些流言的人也不再外傳。現在班上的空座位也是以前田中學姐的，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安排人坐也沒撤走。」
空座位…？那我看見的……？
細思恐極，我咽口口水心中有不祥的預感：「所以這和宿舍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田中學姐人不見了，但她宿舍裡的東西還在，當時和學姐同寢的人發現她書桌上有一張畫滿圈的白紙，上面寫著『救救我！』。依我看，她肯定是請筆仙帶她走了！」
山月紀子說著打個寒戰，聲音更小了，湊在我耳邊的鼻息噴在耳後，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自那以後404寢室就被封起來不再住人，今年搬寢室分組綾子你剛好落單，老宿舍樓又翻新，所以就被分過去啦。「
山月紀子顯然被自己說的故事嚇到了，她的聲音乾澀：「這件事綾子不要說出去呀，聽聽就好。你住那也有段時間，不也沒發生什麼。」
「…好。」
什麼也沒發生的是「綾子」，不是我「櫻谷綾子」。
到底該怎麼辦啊？我欲哭無淚。
午休時間不長，我和山月紀子收拾好便當盒，回到班上，默契的不再提田中雪奈，轉而聊些小女生的話題。
期間我不時看一眼田中雪奈的座位，她沒有回來。
課堂上內容不難，但我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精神防止露出馬腳。
時間在專注中走得很快，轉眼就是最後一節課。
上課鈴響，一秒不差的老師在鈴響的瞬間踏進教室。
這節課是日本史，城田老師大腹便便移到講臺，西裝外套兜不住他肚子上的肥油，稍稍用力扣子就會崩開，我懷疑他低頭能否看見自己的腳。
城田老師散發光輝的頭頂蜷曲幾根灰色毛髮，雖然笑著，鬼祟的神態看起來不如不笑，他將猥瑣老男人的醜態詮釋的淋漓盡致。
和紀子說的一樣，真的好醜。他每天照鏡子會被自己噁心到嗎？
我低頭翻閱課本，和上節數學課上用的幾乎空白一片的課本不一樣，書頁上記著密密麻麻的筆記。
秀氣的字體和寫字習慣與我一模一樣。
真神奇。
「同學們，抬頭看老師，開始上課了!」
城田老師掃視一周，目光在大多數人身上沒有停留，他的視線貼在我臉上，轉到胸前遺憾的移開。
粘膩的眼神最終停留在——四人中的短髮女人身上。
喔，她胸大。
「今天開始正式上課前，老師要點幾個同學回答問題，答不出來的等會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趟，老師給你做課後輔導!」城田咧著嘴笑，露出被尼古丁腐蝕的黃牙。
最後的話幾乎是盯著短髮女人說的。
女人嫌惡的皺眉。
講臺下一片寂靜，沒有學生提出異議，課堂上，除了回答問題他們就是不會說話的啞巴。
城田連續點幾個學生——都是漂亮姑娘回答問題，提的問題都很簡單。
沒有人答錯，城田滿意的點頭。
「最後一個問題…加藤玲花同學，請你背誦課本第四十二頁第三段的全部內容。
短髮女人——加藤玲花站起來，表情不虞：「老師，我不會。」
「不會嗎？請加藤同學坐下吧。」
加藤玲花翻個白眼坐下。
城田不僅沒有生氣，他摸著肚皮上翻湧的肉波，笑得和惡鬼一樣：「加藤同學放學記得來我辦公室一趟。」
加藤玲花的臉色剛緩和又僵硬起來，「我…！」
前排瘦弱男人回頭瞪她一眼，加藤玲花扭頭閉上嘴。
「好了，現在開始上課……」
城田講課的水準不高，整節課都在放PPT，學生只要把知識點手抄在書上他就算教課完成。
他幾次在我座位旁轉來轉去，問我有沒有什麼不懂。
懂懂懂，我都懂，可以走遠點嗎，您身上的汗臭味熏到我了！
我捏著筆，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鈴—鈴——」
終於解脫了，我深呼一口氣倒在趴在課桌上。
學生們的表情放鬆，三三兩兩走出教室。
後排四人的氛圍不太好，大高個走在最後，瞪著加藤玲花表情陰森可怖。
紀子走到門口，看見我還在座位上發呆：「綾子，不走嗎？今天有特供牛角包，不快點就買不到了哦。」
「去，就來！」
我最後看眼田中雪奈空著的座位，轉身離開。
第8章 安眠地
世界很有趣，也很無趣。
任何事都不會脫離掌控，這種感覺太糟糕。
人活著真的有某種價值嗎？
太宰雙眼放空，單手墊在腦後躺在保健室的單人床上，無所事事的盯著泛黃的天花板發呆。
一周前，太宰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這裡。
完全自殺手冊不在手邊，綾子也不在呢。
無聊，無聊。太宰治低聲抱怨。
說好活到生日，看來做不到了呢。
他站起身打開窗戶，米白色窗簾被風吹起。太宰看向遠方，像被海水侵蝕佈滿空洞孔隙的礁岩，風吹過發出孤獨的嗚咽。
他幾乎與風一同歸去。
「啪嗒！」
金色的懷錶憑空出現，失去支撐後在重力作用下墜落在地上。
懷錶老舊的像上個世紀的產物，一張紙條從摔開的表蓋裡掉出。
太宰挑眉，彎腰撿起。
打開紙條，映入眼簾是熟悉的字跡——他的字。
太宰治的瞳孔驟縮，露出少見的驚訝表情，紙條在他指尖沙化，碎成金色流光消失在空氣中。
白日的陽光淺的仿佛不存在，黃昏時卻豔的很有存在感。
橙紅的光虛化了世界的線條，虛假的暖意印在眼裡，我能吞噬人心的冷意包裹。
女生宿舍的樓與樓之間隔得很近，從中間穿過時若抬頭看天，會感到壓迫的窒息感。
我坐在宿管站前的跛腳小凳子上，思考人生。
剛才在書包的小口袋裡翻到宿舍鑰匙，鑰匙上掛著巴掌大洗的發白的手工布偶。
看起來有點眼熟？
小小的疑惑拋之腦後，現在唯一該糾結的是回到宿舍我該怎麼辦。
宿管阿姨不耐煩地催我回宿舍，她要鎖大門了。
人對陌生的事物總是心懷恐懼，細想來即便田中雪奈沒有傷害我，對我的態度甚至友善，我還是忍不住會胡思亂想。
她會在午夜時分站在我的床頭注視著我嗎？
她會露出猙獰的表情把我撕扯成碎片嗎？
天邊的橙紅過渡成絳紫，我站起身，抬腳去404女寢。
我認為我該感到恐懼，再不濟緊張或者焦慮，然而這些都沒有。
在作出決定的那一刻，我的思緒奇異的安定下來。
死前飽受折磨，死後被埋在土中，最後在寂靜的夜裡與蛆蟲相依為命。
這會是我的結局嗎？
無所謂了。
「哢。」
鑰匙插進鎖孔轉了一圈，刺耳的金屬扣合聲在昏暗的走廊裡傳開。
我推開門，隨意的像打開自己家門。我感到疲倦，甚至覺得死亡或許是不錯的選擇，如果它能少些疼痛。
寢室內褪色的舊窗簾半拉著，黑色的虛影籠罩在室內，我看見田中雪奈靜靜地蜷在上鋪，不見光亮的黑眼珠隨著我的動作緩緩移動。
她果然在這裡。
我反手關上門，屋內更暗了。
我與她對視，輕聲問：「可以開燈嗎？」
她不說話，視線從我身上緩緩上移，落在天花板上發黑的節能燈上。
站著很累，於是我從貼著」綾子「名字的課桌下拉出凳子坐下。
良久，我聽見她輕細的聲音：「不……她說刺眼。「
「好。」
我垂下眼，地板上的花紋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我沒有問「她「是誰，當著「她」的面問出口未免太過失禮。
沉默在寢室內蔓延，我沒再看田中雪奈，甚至不能明白自己在想什麼，我親撫胸口，心跳平穩的讓人驚訝。
學生自然沒有手機，也沒有其他娛樂工具，能不能活過今晚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我選擇睡覺。
這會是我的安眠地嗎？
簡單洗漱過後，我安靜地躺在她的下鋪。
第9章 女孩子要多洗頭
月亮昏暈，天邊的星子收斂光華，吝嗇的躲在雲層後。風呼嘯而過，吹動窗邊的紗簾。
我從沉沉的睡意中睜開眼，月光是照不到寢室內的，目光所及黑寂一片。
什麼東西在我的臉上掃動，乾燥細軟。
是頭髮。
呼吸一窒，混沌的大腦驟然清醒。我頭髮及肩，睡覺時解散了壓在腦後，而籠在我臉上的頭髮散發著淡淡的洗髮水香味，一撮戳在我的睫毛上，癢酥酥的。
小心的眨開眼睫上的毛髮，我睜大眼微微抬起頭試圖在黑暗中看的更清楚些。
上鋪的床板下緊貼著一具身體，她的臉正對著我躺在床上的位置，長長的髮絲遮住她的臉垂到枕頭上，幾乎罩住我的整張臉。
我呼吸急促，小心地挪動身體，想避開她的頭髮。
倏地——
她睜開眼，露出滿是眼白的眼睛，歪頭直勾勾的看著我。
月亮不見了，星星睡著了。
太宰治身著保健室老師專屬的白大褂，斜靠門站著，姿態輕鬆寫意。
被綁在椅子上的矮小男人則截然相反，他渾身緊繃，眼中的恐懼幾乎凝成實質。
太宰治的外套在白熾燈下白的反光，縈繞在他周身的光線扭曲，一頭柔軟的黑髮像是在吞噬光亮，整個人充斥著陰鬱的惡質。
室內除了一把椅子，再無其他。雪白的光線照在泛潮發黃的牆壁上，森冷駭人。
矮小男人僵坐在椅子上，他哆嗦著嘴唇，額頭滲出汗液。的凝聚成豆大的水滴從額角滑落。
如果我在這裡，定然會發現他就是坐在教室後排四人中的一個。
太宰治走到男人面前，皮鞋叩擊地面的聲音在室內尤其明顯，一聲聲砸在人的心裡。
「別過來…別過來……」矮小男人瘋狂搖擺頭顱，充斥紅血絲的眼睛瞪大幾乎脫出眼眶。
太宰治在他身前站定，聲音很淡，淡到沒有情緒起伏：「身為老師，當然不會傷害自己的學生，你說呢安城君？」
安城咬緊牙關，臉頰上肌肉抽搐。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這個身上纏滿繃帶的年輕男人，眼底翻滾的滿是黑色惡意。
懲罰遊戲的參與者都是惡人，他裝傻討好苟延殘喘到現在，卻也頭一次遇見這樣即使身穿白衣也像浸在墨汁裡的男人。
「告訴我你們的任務。」太宰治低下頭直視安城的眼睛。
安城側過臉，不敢直視。
「我不想再說第三次，」太宰治歎息般，壓低聲音，「告訴我你們的任務。」
安城被緊緊綁住的四肢條件反射的抽搐幾下，他喘著粗氣終於還是開口。
「……主線任務活過七天，支線任務是完成筆仙的心願。我們只想活下去!求您放過我們吧!支線任務我們不會和您搶的!」
安城垂頭，視線在上衣口袋上。
這些話說了也沒有關係，只要懷錶還在，他活著出去，撥動時針傳遞消息，這個男人什麼也不會知道。
遊戲偶爾會被塞兩個團隊進來，弱勢的團隊會得到任務提示，相對強勢一方除了遊戲主題什麼線索也沒有。
這種時候當然可以選擇交流情報，互相配合通關，但在懲罰遊戲裡「信任」兩個字是最不可能存在的。
「在看這個麼，嗯？」太宰治拿出嶄新的懷錶，拎著懷錶鏈放在安城面前。
「不!你怎麼…我是說沒有這不是我的東西!」安城的臉色更虛弱了，燈光下白慘慘的像個幽靈。
「我知道了。」太宰治了然點頭，把懷錶收進口袋裡，轉身按滅了燈，「請安城君好好享受，這裡的夜晚很美呢。」
太宰治體貼的合上門，小小的房間裡完全黑了下來。安城縮著脖子牙根咬的腮幫麻木，心中冰涼一片。
太宰單手插兜慢悠悠的走在走廊裡，白大褂在黑夜中尤其醒目。
「太糟糕了…什麼爛攤子都丟給我了呢，未來的『我』。」
太宰手指上掛著兩根懷錶鏈，兩隻懷錶一舊一新，舊的那個指標停止工作，新的那只秒針哢噠轉著。
漫漫長夜真的很無趣，要不要去找綾子呢。
太宰治想起那張紙條，嘴角逐漸勾起，畢竟是「我自己」發來的消息嘛。
——她在。
——這裡沒有「我」想要的，回去等禮物吧。
第10章 不眠夜
「啊————！！」
從我的角度來看，黑夜中女鬼白森森的眼睛很可怕，而我僵著臉瞪著不見光亮的雙眼對她來說也很刺激。
尖細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幕，我的心臟被嚇得咯噔一聲。
這當然不是我的聲音，肺活量不好是叫不出這麼長的高音的。
貼在床板上的女鬼，想來就是田中雪奈口中的「她」。
但我還沒被她嚇得叫出聲，她就先聲奪人仿佛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女鬼的聲音刺耳，我躺在她身下正對著她，耳膜幾乎都要被震破了。
這麼大聲，樓上居然沒有人下來敲門，真是好涵養。
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在想如果女鬼都是這樣乾淨的傻子，那我之前究竟在怕個什麼。
伸出手拽住她的頭髮，我輕輕扯了兩下：「姐妹，別叫了，我想睡覺。」
「————！」
叫聲戛然而止，我從她蓋滿頭髮的臉上居然看見了驚恐？
她點點頭，整個人迫不及待的往上飄穿過床板。
上鋪沒有動靜，整個寢室安靜了。
我翻身側躺著，剛才被她那極具靈性的一吼驚得腦子清醒，後半夜怕是睡不著了。
我在黑夜中默默地眨眼，用眼神給寢室裡的物品描邊。
意識剛剛飄遠，寢室門鎖傳來」嘎啦「開鎖的聲音。
我的天，大半夜的誰這麼有閒情逸致來撬鎖？
我迅速的從床上爬起來，晚上有些涼，我摸著露在外面的胳膊打個冷戰。
起身有點急，差點被床前的拖鞋絆住摔跤。我乾脆光腳躲在窗簾後。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很清晰。
是城田廣雄那個變態老師嗎，半夜三更不睡覺來撬女學生寢室的鎖。
我女鬼都不怕，還會怕你區區一個老男人
我這麼想著，但忍不住屏息希望他在看不見人後自己離開。
窗外的月半遮半掩，害怕影子投在窗簾上，我站在靠牆的地方，冷意從牆壁穿透我的皮膚。
一股冰涼的鼻息噴在我的後頸，我條件反射回頭，看見剛才和我面對面的女鬼小姐，歪著頭站在我身後，無聲的在問：你在做什麼？
我動動發僵的手指，豎在嘴唇前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我實在是怕了，萬一我被她嚇一跳原地飛起這不就涼了。
腳步聲緩緩接近，一聲聲不緊不慢。
寢室就這麼大，我沒有聽到他掀開被子的聲音，他徑直站在我所在的窗簾前。
薄薄的一層遮光簾我也沒真的指望可以藏住我。
區區老男人什麼的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常年不愛運動我連八百米測驗都是老師放水勉強過關。如果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鍛煉不在體育課摸魚。
想著有的沒的，我打算在被老男人發現的瞬間從陽臺上大開的窗戶跳下去，這裡是四樓，但樓下種著小灌木和鬆軟的草坪，運氣好說不定只受點輕傷。
窗簾的另一面沒有聲音，我的背後出了一層冷汗。說來還不一定是城田廣雄那個老男人，畢竟我連女鬼這麼不科學的物種都看見了。
「小綾子，捉迷藏好玩嗎？」
隔著窗簾，我看見那人微微低頭湊近我，熟悉的聲音讓我心臟狂跳。
我揪住衣角，一時間竟愣在原地。
「被我嚇到了嗎，我的心靈摯友？」他的聲音裡的笑意淺淺，我發誓，這該是我人生短短十幾年來聽到的最好聽的聲音。
「太宰先生！」
我猛地掀開窗簾，從窗簾後蹦出來，激動喜悅這些詞彙都無法完全概括我的心情。
「嗯。」他輕輕應了聲。沒有開燈，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依稀覺得他是笑著的。
太宰先生為什麼你撬鎖的姿勢那麼熟練？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你有發現什麼嗎？我們能離開這裡平安回家嗎？
這些問題堵在我的嗓子眼最終都化成一句：「太宰先生你也在這裡真是太好啦！」
太宰先生沒有回應我，他站了片刻突然伸手拍拍我的頭，「穿上鞋吧，小綾子。」
「好~」
我踩進床前的布拖鞋裡，冰涼的腳趾蜷縮幾下。
讓人心生不安的夜似乎也溫柔起來。
緊張的情緒散去，身體的疲累感紛遝而來，我打個哈欠伸手拽下他的袖口：「太宰先生，我想休息了。」
「這樣啊，一起嗎？」
「…別開玩笑啦太宰先生！」
女鬼小姐扯開糊到她臉上的窗簾，一臉鄙視的從我和太宰先生身邊飄過，飄回我的上鋪落在田中雪奈的身上，融了進去。
我抽抽嘴角，感覺女鬼小姐好像誤會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太宰先生在女鬼小姐經過的瞬間身上的氣息凜冽起來，我試圖觀察他的表情：「剛才太宰先生有看見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哦。」
「…這樣啊。」我遲疑半晌決定明天再和他討論田中雪奈和女鬼小姐這件事，「明天還可以見到太宰先生嗎？」
「當然，我在保健室等小綾子。「
「嗯！」
最後，玩笑歸玩笑，太宰先生並沒有留下。
第11章 這裡太高
一夜好眠。
睜眼時天已大亮，我抱著被子靠坐在枕頭上，看著床單上的格子紋路，一時間竟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
昨晚太宰先生的出現讓我安全感倍增，一覺醒來連心情都舒暢許多。
田中雪奈和女鬼小姐睡在我上鋪，我沒有感到過多的恐懼，後半夜睡姿放飛，半邊被子都掛在床沿。
恐懼無濟於事，人家女鬼小姐指不定膽子比我還小，何必多想。
我起身穿上鞋，看著安靜蜷縮在上鋪的田中雪奈，出去洗漱。
「早~」
洗漱間裡已經有幾個女生睡眼朦朧的在刷牙了，我刷完牙把冷水撲在臉上，擠出洗面乳在手上打泡泡。
「早上好，你們昨天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呀？「
紮著丸子頭的女生在擠牙膏條：「沒有唔，怎麼了綾子？」
我把泡沫塗在臉上，細細揉搓：「那應該是我做夢了！我好像聽到有人尖叫。「
這樣說來，女鬼小姐和田中雪奈只有我可以看見，聲音也只有我可以聽見……
我想的出神，旁邊圓臉女生扭頭回了一句：「尖叫的話我也有聽到！」她指著眼睛下的黑眼圈表情揶揄，「我在夢裡聽到倉松老師的尖叫了，她追著我打了一夜！」
「奈奈你是被倉松老師嚇出陰影了吧哈哈。」
誒…我當是什麼呢。
我洗乾淨臉，揮揮手離開：「我好啦，等會見。」
「拜拜~」
拎著書包下樓時床上的田中雪奈已經不見了，外面的陽光依舊霧濛濛的，但今天看來卻有種詩意的脆弱美感。
這個學校裡除了個別奇怪的老師，大多數學生還是很可愛嘛。
山月紀子的寢室和我不在一幢樓，昨天分開前我們約好今早一起去教室。
早晨的空氣濕潤清新，我深呼口氣，伸手拍了下站在轉角的山月紀子。
她身體一抖，露出副似哭非哭的表情：「綾子，你來啦。」
「怎麼了，我嚇到你了？」我嚇了一跳，手足無措的想安慰她。
「不是因為綾子……嗚我害怕嗚嗚。」山月紀子撲到我身上，臉埋在我的頸窩，肩膀抽動起來。
我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頭霧水：」紀子你別哭，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
山月紀子紅著眼，皺臉點點頭。
宿舍樓旁有一片小樹林，我扶著山月紀子坐在那裡的長椅上，這裡偏僻，早晨幾乎看不見學生。
「綾子，都是我的錯！」山月紀子一坐下幾乎崩潰的大哭，抽噎著詞不成句。
我不大會安慰人，於是摸著她的發頂沒有說話。
山月紀子抹著眼淚：「我們班的高野同學死了，我晨起跑步，看見教學樓那里拉了警戒線，過去一看，就發現——就發現高野他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
「一定是因為我昨天說了田中學姐的事，她回來報復了！」
山月紀子說完抱住我的胳膊，哭聲再也抑制不住：「嗚嗚下一個是不是就是我了，綾子我該怎麼辦……」
我一下子愣住，無法理解山月紀子為什麼會把同學的死亡和她自己聯繫起來，但要說是田中雪奈或者女鬼小姐動的手，我持保留態度。
且不說她們是否有做這件事的嫌疑，有沒有能力實施還是個問題——女鬼小姐受到驚嚇只會尖叫，連條件反射的攻擊都沒有。
高野是誰我不知道，只能伸出胳膊環住山月紀子的肩膀：「紀子你想想，高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嗚……高野他又高又壯，平時最看不起女同學還老愛惹事。」
「既然愛欺負女生又老惹事，那說不定是誰看他不順眼或者是哪個護花使者出手的呢？」
山月紀子愣住了，眼淚掛在臉上看起來有點可憐：「綾子說的也是哦。」
「說起來高野是不是坐在後排啊。」
「是啊，最後一排。綾子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心中有預感，聽到紀子的回答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我是想下次走路避開那裡，省的膽小鬼紀子又被嚇到。」
山月紀子擦乾眼淚笑著錘下我的胳膊：「我才不是膽小鬼，綾子你真壞！」
雖然還是無法理解山月紀子的想法，但小姑娘家家果然笑著比較好看。
【現在廣播一條消息，近日我校有學生因學業壓力過大病倒，現停課兩天，請各位同學互相轉告，重複一次……】
學校裡沒有看見警車出入，周圍不知情的學生一個個笑得很開心，雖然學校地處偏僻，平時也不允許學生隨意外出，但不上課就是好事呀。
我把山月紀子送回寢室，決定去保健室找太宰先生。
校園小道邊的銀杏樹綠的蒼翠，蘊藏著生命的美感，若現在是秋季，鋪滿金黃的葉片定是極美的。
一路上我四處張望，學校面積不大，但設施排列很精巧，校門正對著教學樓，學生寢室和活動中心在教學樓後方，後門則在教師寢室旁，被粗鐵鍊鎖住了。
若從天上俯瞰，這裡就是一座封閉的監獄。
保健室在教學樓頂樓的東面，另一邊再往上就是天臺。
「叩叩。」
「太宰先生在嗎？」
「門沒鎖，小綾子進來吧~」
我推門而入。
太宰先生坐在窗沿上，窗邊雪白的簾子被微風溫柔的卷起，他歪著頭，露出線條尚且柔軟的側臉。
「早安，太宰先生。」
「早，小綾子。要和我一起殉情嗎？這裡的風景很好呢。」
太宰先生晃著腿，從窗沿跳下。
他的表情認真，所以我也在認真思考後給出答覆。
「不了，高空墜亡的死相太醜陋，等什麼時候太宰先生找到真正的『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的自殺方法』再來邀請我吧。」
我向來不愛站在高處往下看，那會讓我有種往下跳的衝動，飛翔的自由感真的很棒。
嗯，死亡現場也是真的難看。
太宰治笑著拍拍我的頭：「哈哈哈…小綾子真有趣！」
嘖，感覺像是被當成了某種小動物。
我不爽的拍開他的手：「是嗎，多謝誇獎？」
哪裡有趣了，我回答的很認真好嗎。
說起來這是我和太宰先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二次會面，場景沒有我想像中的尷尬，仿佛老朋友碰面，氣氛輕鬆。
「說說吧，綾子昨晚想告訴我的事。」
寒暄結束，太宰先生拎過來一把椅子，把我按在上面。
「果然瞞不過太宰先生，本來還想嚇你一跳的。」
太宰先生在人心方面異常敏銳，我曾經在和父親發生矛盾後與太宰先生聊天，三兩句就被猜透處境。
見識過太宰先生的本事，所以我倒不太驚訝。
我把手放在膝蓋上，抬臉雙眼直視太宰先生，開門見山道：「昨天太宰先生來找我的時候，田中雪奈——神秘失蹤的學姐和女鬼小姐都在寢室。」
「這樣，」太宰治靠著牆摩挲下巴，打量我一圈，「小綾子是和美麗的女鬼小姐同居了嗎？」
好不容易構造的嚴肅氣氛瞬間被打破，我按住額角：「給我嚴肅一點啦，太宰先生！」
「我很嚴肅哦，離開這裡的關鍵點是小綾子呢。」太宰先生伸手戳著我鼓起來的臉頰，明明是輕浮的動作，我居然沒有被冒犯的感覺。
「是我？」
「沒錯!」太宰先生收回手，笑得不懷好意，「只要小綾子發揮好自己的演技。」
略長的劉海給太宰先生好看的側臉打下陰影，他的表情我無法形容，但我知道，他要搞事了!
「好，沒問題!」我眼睛發光的看著他，一口答應下來。
第12章 角色扮演
「小綾子知道城田廣雄嗎？」
我點點頭，「他是二年B班的日本史老師，眼神很下流。」拇指抵住嘴唇，我沉吟片刻，「昨天他讓加藤玲花放學後去他辦公室，和她一起的另外三人應該也跟著去了…」
「沒錯，並且在辦公室發生了衝突，」太宰聳肩，就像看見了什麼骯髒的東西。「昨天傍晚城田廣雄滿臉血的來我這裡，表情就和池塘裡的垃圾一樣，還不如沉底更好。」
「所以高野的死和他有關？」
「是和他的妻子——前妻松倉春美有關，這個男人完全是男性中的敗類呢。」太宰指著桌上的幾張報告。
報告裡的照片模糊，文字卻很清晰。
「離婚的原因是松倉春美失去生育能力？」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這是當時的新聞。」太宰從裡面抽出一張遞給我。
報紙被裁剪過，紙邊微微皺黃，文字裡沒有提到具體人名，只有一張打了馬賽克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昏暗的地下室，女人躺在躺在榻榻米上，身下暗紅色的鮮血已經乾涸。
整體暗色調的照片旁有幾句注解：
x女士因與丈夫意見分歧，被丈夫囚禁在地下室，思慮過重導致流產。x女士向丈夫求救被其無視，最終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失去生育功能。
太宰的指尖輕輕敲著桌面：「所謂意見分歧不過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城田家在這一帶也算得上是地頭蛇，城田廣雄意圖聯合妻子□□女學生，被妻子拒絕後害妻子流產可不是上檯面的事呢。」
「既然如此，松倉春美應該恨城田廣雄才對，怎麼會……」我看著手上的舊報紙，腦海裡靈光一閃，「她是心理失衡，嫉妒年輕又有生育能力的女學生，所以才放任城田廣雄而不作為甚至幫他善後對嗎？」
「沒錯，如果是一般的女學生，大多都沒有能力反抗，或者反抗後很快被城田家壓下來。」
「但是高野不是松倉春美一個人可以解決的吧？」
「在平時當然不可能，但在這裡嫉妒可是會把人變成鬼呢。」太宰的表情好似孩子在紙上隨手畫出的笑臉，燦爛又蒼白。他伸手摸著我的發頂：「趁著高野落單，用來教學的三角尺狠狠砸在他的腦袋上，一下接一下，直到腦花碎裂。真是可怕呢。」
「啪！」我感覺背後一涼，打開太宰的手。「太宰先生你好過分啊，說就說還摸我頭幹什麼，感覺腦袋要開花了！」
太宰摸著手背，做出淚汪汪的表情：「小綾子好凶。」
「我還可以更凶！」我上下打量太宰，做出一副挑地方準備下手的樣子。
太宰舉起雙手示意他認輸：「昨晚用了點小手段，讓那夥人誤以為我們和他們來自同一個地方。雖然有所有猜測，但還是再證實一下更讓人安心。」
我撓撓臉頰，感覺太宰一個人把所有事都幹完了，根本沒我什麼事兒，之前太宰說我是關鍵點什麼的是在說笑吧。
「太宰先生需要我做什麼？」
「我需要小綾子的配合。」太宰握住我的手，微微低下頭，「小綾子扮演一位任性驕傲控制欲強的大小姐，而我——太宰治則是大小姐身後乖巧聽話的忠誠部下！」
「只是去套話而已…這種角色扮演根本沒有必要吧。」我把手從太宰手裡抽出，拍拍他的肩膀。
「不可以嗎？」太宰眼中的期待一點點斂去，長密的睫毛耷拉下來，看起來可憐巴巴。
「也不是不可以……」我不自在的後退，感覺自己就是個驚天大罪人。
太宰順著杆子往上爬，哪裡還看得見剛才的可憐樣，他從白大褂口袋裡拿出一副金絲邊眼鏡架在鼻樑上。「小綾子，現在彙報我們的作戰計畫！」
太宰先生你的失落給我維持的久一點啊喂！
「是是~今天我的身份是高傲的大小姐，太宰先生是搖尾乞憐的忠犬，我們的目的是套取更多情報讓我們處於主動地位。」
「很好，小綾子總結的非常到位。」太宰啪嘰啪嘰鼓掌。
「但是啊太宰先生我有個問題……」
「嗯？」
「你給的劇本是不是有點奇怪…大小姐和忠犬部下什麼的是演電視劇嗎？」
「是上回小綾子以前給我發的文件啦，我都有好好看呢。」
我愣了會，倒抽一口冷氣：「你都看完了？！」
前段時間前，太宰先生突然給我發來消息：小綾子，你知道怎樣討好美麗的女性嗎？
我：把我列的書單看完，好好向裡面的男主角學習，以後你就是萬人迷！
附件：《大小姐和她的忠犬部下》
《萌妹戀愛二三事》
《菟絲子進化論》
……
這是沙雕網友列出來的天雷瑪麗蘇書單，我全都發給太宰先生，沒想到他還真的有閒心看了＝。＝
「是哦，那菟絲子女孩和她的霸道男友怎麼樣？小綾子完全可以勝任呢。」
「…就當太宰先生在誇我了，大小姐劇本我可以的，太宰先生你行嗎？」
「小綾子在說什麼失禮的話呢。」
「哦好，我道歉。」
「小綾子的道歉一點誠意都沒有！」
「行行行，太宰先生非常行！」
與此同時，教室後排的四人只剩下的三人——加藤玲花和兩個矮小男人，他們在一間空教室裡。
「安城！這回有另一個隊伍你怎麼不早點說，現在高野死了，我們拿什麼和對面爭？」膚色偏黑的小個子男人坐在老師專用的靠背椅上，翹著二郎腿，一臉刻薄像。
他們隊伍裡唯一像樣的戰鬥力就是已經死去的高野了。
「我被那個男人在椅子上綁了一晚，你讓我怎麼說！」安城牙齒要的咯嘣響，越想越不服氣，太宰把他綁的很牢靠，明明看起來留有縫隙，繩子卻越掙扎扣得越緊。
都是一個隊伍，他被抓了，不就等於替隊友受苦！要不是村中手上有驅鬼道具，技能在這個遊戲裡還有點用，看他怎麼收拾他！
兩看生厭，兩人幾乎就要在這裡動手。
加藤玲花看著指尖的美甲花紋，對兩個男人相當不屑：「嗤，你們兩個拿鏡子照照自己吧，對面握著我們的底牌，不想想怎麼求饒讓他們放一馬，還先吵起來了…呵。」
安城和村中停下對峙的動作，原本陰翳的眼神更加不善：「你這女人又算什麼東西，生前不過是個婊*子，現在還教育起我來了？！」
「哼，婊*子又怎麼樣，對面是男人我是女人，還是個成熟美麗的女人。」加藤玲花毫不在意，輕輕撫著臉挑釁般挑眉，「怎麼看我都比你們活下來的可能性大。」
「呵！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那個男人可是說等他家大小姐睡醒了就來找我們，讓我們好好等著！家裡有大小姐供著還看的上你？」安城慣會油嘴滑舌討好『大人物』，被惹急了嘴上功夫也不饒人。
「你！」
村中臉色陰沉，站起身一腳踢翻桌子：，「行了！你們再吵吵看！」
我踩著圓頭皮鞋，拿出應付家裡安排的禮儀老師的勁頭，下頜微抬，姿態輕緩優雅。
在我身邊圍一圈玫瑰，就該和我那講究表哥一樣騷包了。
太宰落後我半步，笑意收斂後整個人都散發著血腥氣。
太宰站在我身後，感覺比考試時教導主任站我旁邊更有壓迫感，也許這就是氣場吧。
第13章 不是忠犬是狂犬
教學樓裡安靜的過分，絮語的微風也消失不見，灰塵以不同的速度落下，落在綠葉上，落在窗子上，也落在人心裡。
太宰站在我身側替我打開門。
其實我現在挺虛的，雖說太宰告訴我這方面不要擔心，但他不是說打架經常輸給自己的搭檔嗎？
戰鬥力應該不怎麼樣吧……不過太宰也不是誇下海口的人，且走且看吧。
我漫不經心的走進門，圓頭皮鞋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很好聽。
舊教室裡三人抬頭注視我的一舉一動，渾身緊繃。
太宰在我身後合上門，非常符合忠犬人設的解下白大褂鋪在一張課桌上，把我抱起輕輕放在上面。
坐在桌上我能俯視他們，挑剔的按住裙角，沒有靠背，於是我非常大佬的靠在太宰身上，翹起二郎腿。
這個套路不知道太宰是不是從我發給他的小說裡學的睿智橋段，雖然中二但的確很有震懾效果。
離門最近的加藤玲花看我一眼，撇著嘴轉頭。
太宰不算強壯，我的身材纖瘦，黑皮小個子看著我們氣焰一下囂張起來：「你們就是安城說的合作者？一個毛頭小子一個小丫頭，懲罰遊戲可不是給你們卿卿我我的地方！」
我歪著腦袋，眼神平靜的看著黑皮小個子，他被我看的發毛。
「看什麼看！」
「你的話好多啊，很煩。」
為了配合大小姐身份，我把腦後的掃著脖子的學生氣短馬尾散開，微卷的發梢落在頸部，有點不自在。
我的思維突然發散，想起太宰發給我的照片，黑西裝黑大衣的青年，論相貌還是少年樣，一身打扮看起來氣質老成十歲。
如果太宰現在穿著一身黑站我身後，我再塗上烈焰紅唇，肯定很像黑社會上門討債的。
我以前猜測過太宰的職業，猜錯了也不在意，就把太宰當成一個年紀輕輕就在黑心老闆手下討生活的社畜。
太宰身上綁著厚繃帶都能聞到腥甜的味道，手上細碎的或新或舊的傷痕，現在我已經有了答案。
沒人出聲，我知道剛才的話是黑皮小個子的試探。
我撥弄著頭髮嗤笑一聲，露出一個連我自己看了都會暴躁的不屑表情：「呀，你們就是太宰說的合作者？昨天和你們在同個教室呆了一整天，都沒有把我認出來，」我趾高氣昂笑容輕蔑，「看來也不怎麼樣嘛。」
我在內心給自己鼓掌，我真棒！簡直完美的copy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表情。
太宰推著眼鏡，輕笑一聲看著他們，「這裡也只能有這樣的貨色了，大小姐真挑剔呢。」
嘶，太宰嘴裡的大小姐一說出來我怎麼就感覺渾身不自在呢。
我冷哼一聲。
氣氛凝滯，沒人再開口。這正是我的目的，讓對方認為我和太宰處於強勢一方。人的本性如此，面對未知總會不自主的露怯。
我甚至沒有自我介紹，就有人走出來順著太宰的話頭往下接。
「鄙人安城，請大小姐原諒村中的無禮。」名為安城的男人臉上堆著笑，幾步走到村中身前，說話條理清晰語氣謙卑，不大的眼睛擠成縫，看起來倒是相當和善。
「恩。」我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小姐稍安勿躁，懲罰遊戲裡大家互幫互助才是正理。我們只想活下去，三條命對您來說價值太低，有我們隊伍探路您可以輕鬆得到更多獎勵，何必浪費時間在我們這些小人物身上呢？」
安城的幾句話透露很多消息，估計懲罰遊戲裡殺人是有獎勵的，尤其是有兩個隊伍的情況下，二存一會有額外收穫。
太宰的小手段給了安城下馬威，他現在篤定我們可以輕鬆拿走他的性命。
安城做出想要合作的姿態，加藤玲花不時瞄著太宰不知道在想什麼，黑皮小個子則面色不忿，對我和太宰相當不服氣。
四人中最強勢、武力值最高的高野死了，現在剩下三人心懷鬼胎，各自謀算。
安城對我這個『大小姐』尊敬諂媚，更多的恐懼則來源於我身後的太宰，他看著太宰的眼神像是落單的旅人在野外遇到凶獸，毫無反抗能力只能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說起太宰說的小手段……我本來想在事情結束後向他請教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突然失去了興趣。
「想要合作，那就先給我看看你們有什麼能耐吧。」
「那也要看你們兩個有什麼本事了！」村中握著拳頭沖向我，他矮歸矮畢竟是一精幹的男人，這一拳落在我身上怕是夠嗆。
我拍拍太宰肩膀，示意他上。我現在甚至有閒心觀察村中瞪大眼的猙獰表情。
太宰單手把我從桌上撈起，我的腦門磕在他鎖骨上，隔著繃帶都聽見一聲脆響。把驚叫吞回去，我揪住太宰的衣服，生怕亂動一下他就會閃了腰。
太宰略側過身，村中撲空。
村中還未站穩，被太宰的胳膊肘擊中後背，沉悶的聲音聽著就痛。短短幾秒鐘，村中倒地，我和太宰站在原地安然無恙。
太宰動手乾脆，沒給村中一點反應時間。他把我穩穩的放下，半蹲下身揪住村中的頭髮。
村中皺著臉痛苦的□□。
「真是驚喜呢，再弱小的蟲豸也有反擊的心，再做點什麼來愉悅我吧。」太宰把村中的頭砸在地上，一腳踩上去，用力的攆了攆。
「我錯了，我錯了……」
村中疼得說不出話，涕淚橫流嗚咽著求饒。
沒有恐懼，沒有不忍，我垂下眼，靜靜聽著頭顱的哀嚎。
但這不是什麼忠犬，是狂犬吧太宰先生？
明明是一個隊伍，加藤玲花和安城只是面色難看的看著，並沒有阻止的意思，我甚至在安城臉上看到了幸災樂禍的情緒。
輕歎口氣，我握住太宰纏著繃帶的手腕。
「你太粗暴了，太宰。」
「是大小姐脾氣太好啦~」太宰沒有抽回手，只笑著看我。
我伸出手，一小瓶紫色糖果隱現，大多數人都會犯先入為主的錯誤，想必我的糖果只會被他們當做技能。
「太宰，掰開他的嘴。」我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看著村中。
村中聽到瞪大眼看著我，在地上磨蹭著想逃開。太宰鬆開腳，手指扣住村中的下顎把他抵在冰冷的地上。
撥開瓶蓋，我把瓶口懟在村中的嘴裡，糖果咕嚕咕嚕滾進他的嗓子眼，入口即化。
「唔…咳咳！」村中捂著喉嚨想要把糖咳出來，可惜只是徒勞。
漂亮的糖果瓶我也沒留下，隨手扔在地上碎成渣。
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把糖果用在別人身上呢。
第14章 路邊的野花不要采
氣氛靜的可怕，村中想要撲過來求饒，被太宰毫不留情的踢開，骨骼發出的□□我聽著都疼。
「大小姐！…放過我！我的技能很好用……」
村中在地上顫抖著，嘴唇張合發出的聲音顫抖，他的下眼瞼緊繃，露出眼白。恐懼已經完全操控了他，說出的話顛三倒四。
我想糖果應該已經開始麻痹他四肢的神經。
加藤玲花和安城的眉毛上揚，眉心擠出層層皺紋，站在一旁噤若寒蟬。
太宰站起身，嫌惡的看著剛剛捏著村中下巴的手，「真是醜陋，我的雞皮疙瘩豎起來了呢。」
太宰會嫌棄是正常的，村中的皮膚又不好，手感超級差吧。如果是我絕對不會用手掰開村中的下巴，不過也不能用棍子打碎他的牙，那太血腥。
唉，真麻煩。
自從碰見太宰以後，我歎氣的頻率比以前高很多，年紀輕輕怕不是要早衰哦。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包手帕紙，抽出一張遞給太宰。指尖碰到金屬的觸感，金屬沾上我的體溫變得溫熱。
是太宰在來的路上和我說的神奇懷錶？什麼時候塞我這裡的，這是負重走了一路吧。
「不是什麼毒藥哦，」太宰接過紙巾仔細的擦拭指尖，聲音漫不經心。「只是神經麻痹二十四小時而已，大小姐可不是我們這種粗暴的人呢。」
除去剛剛說話的太宰，舊教室裡非常安靜，我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周圍的人好像被定住了。地上的村中也不再掙扎，乖乖躺著，雖然我想是因為四肢的麻痹已經蔓延到全身。
加藤玲花打破了這一刻的寂靜，所有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她賣弄般跨過地上挺屍的村中，嘟著紅豔豔的嘴唇對太宰拋媚眼：「要說有用的話，我的技能更有用哦帥哥~」
太宰把紙巾捏成團隨手扔在村中身上，挑眉：「哦？說說看。」
太宰的語氣帶著笑，完全看不出剛才狂扁小朋友的兇殘樣。
英俊、帥氣…這些詞都可以放在太宰身上，但不能概括他身上的氣質，硬是需要形容的話，太宰身上有一種沾染黑暗後帶著血腥氣的美感，很容易迷了人眼。
太宰好看是真的好看，被美色迷眼不是你的錯，但看不清形勢去招惹他就是你的錯了。
我想著默默退後兩步，看著太宰的表演。
「我的技能是『金色流年』，每次進新遊戲前都能拿到新懷錶，調整懷錶的時間時間，可以給過去的自己傳遞資訊。」加藤玲花走著貓步靠近太宰，笑得曖昧。「雖然是被動技能，但只要和我組隊就能享受到喲~」
太宰伸手環住我的肩，從我的口袋裡挑出一根懷錶鏈，拎起它懸在加藤玲花面前，「如果是這個，我差不多已經明白了。」太宰的聲音不緊不慢，語氣輕佻，但他看著加藤玲花的眼神犀利，鳶色瞳孔深處醞釀著墨色翻湧。
「還有，加藤小姐離得太近了哦，大小姐發脾氣很難哄呢。」
加藤玲花張著嘴，一下子愣住了，臉上挑｜逗的笑容消失殆盡，聲音艱澀的看著太宰：「…是我失禮了。」
太宰沒有理會加藤玲花的道歉，而是低下頭表情寞落的看著我，「大小姐完全不在意呢…」
「…不要浪費無所謂的時間了，太宰。」該配合你的演出我還不能視而不見，我這麼說著，瞪了太宰一眼。
在這群人眼裡我和太宰不知道是個什麼形象哦，好想打他。
旁邊的安城看加藤玲花被拒絕後迫不及待的想介紹自己的價值，躺在地上的村中費力的瞪著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的技能是整合資訊，雖然沒有攻擊力但比加藤她的技能更穩妥，她的技能會削減一定程度的幸運值，而且資訊傳遞相隔越久限制越多！」安城急不可耐的爆出加藤玲花的短處，滿眼期待的看著我和太宰，「我更適合幫你們找到筆仙！」
安城他們四人搭夥過遊戲，本身沒有額外的交情。現在高野死了，三人互不相讓都想獲得主動權。
加藤玲花對安城的說法嗤之以鼻：「說我的限制多，你的技能限制也不少吧？資訊整合也得找得到資訊，以你的腦子…」
我看著他們雞飛狗跳的樣子，沒發表任何意見。
確實，如果我和太宰真的是另一個隊伍，有武力值有智商，他們想要投誠的心理再正常不過。
可惜要讓他們失望了。
基本資訊已經到手，最後唯一的問題就是怎麼離開這裡。
「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聽你們互相攀咬。」我嘖了一聲，眼神淡漠的看著他們。「他呢？現在的砝碼可不夠換你們的命。」
別看我現在高貴冷豔好像是個大佬，其實超級想扔掉大小姐人設問他們一句：我拜託你們能不能一次性說個明白？
安城看著我，乾巴巴的解釋：「村中的技能是陰陽眼，每天可以使用兩個小時。」
說到底，這裡只有安城最無用。加藤玲花的懷錶用的好關鍵時刻可以救人一命，村中的技能在靈異環境中很佔優勢。
對於筆仙，我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十有八九就是寄居在田中雪奈身體裡的女鬼小姐。
高速的思維轉動讓我感到疲憊，有太宰這個拖後腿的在，高傲大小姐的人設維持起來更困難了，我現在只想快點結束。
「七天，是你們主線任務完成的時間，給不了你們那麼多時間，大小姐已經覺得無聊了呢。」
「不會讓您們等這麼久的，等村中……」
「嗯？」
「今晚！都說黃昏逢魔，等會我們就背著村中去找筆仙！」
很好，等會看能不能找女鬼小姐聊聊人生。
人果然是在逆境中成長的，在這之前，我可從來沒想過我的膽子會變得這麼大。
第15章 霧散雲斂
我看著他們離開。
安城抱著村中，加藤玲花跟在他們身後動作迅速，仿佛多留一秒鐘會被怪物吞掉似的。
村中已經完全喪失對軀體的掌控力，軟趴趴的像條蟲子。如果安城背著，他只會像蘋果掉下那樣符合重力原則的狠狠砸在地上。
為了能快點遠離我和太宰，安城直接抱起村中，兩個差不多高的矮個男人疊在一起，莫名喜感。
「太宰先生，我先走了。」我揮揮手和太宰道別，雖然玩的有點開心，但太宰的超綱舉動讓我感覺仿佛被掏空，搞事果然是需要代價的，玩不起玩不起。
太宰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匕首遞給我，笑得神秘兮兮：「小綾子要保存好體力哦。」
「……喔。」
於是套完話後，可以收拾出道的大小姐和忠犬部下組合分道揚鑣了。
婆娑的樹影下，我坐在小樹林的長凳上。一直沒有表現出來的寂寞感突然湧現，齧咬我的心臟，順著動脈血管流遍全身。
日已偏西，整個校園靜的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校園中隱蔽的角落裡已經逛遍，零碎的線索只差一根線就可以整合起來。
對這裡的的新鮮感現在已經全部消失，我想回到家裡，拿著畫筆靜坐一天。
會不會有人發現我不見了呢，花瓶裡的百合開的還絢爛嗎？
我想都是否定的吧。唔，真慘。
「哢嚓。」
鞋底踩在樹葉上葉片發出粉身碎骨的脆響。
迎著光，我微微眯起眼睛：「是你呀，雪奈。」
「……」
田中雪奈安靜的坐在我身側，不說話。
沒有得到回應我自然的轉回頭，深吸口氣，放鬆身體靠在椅背上。
田中雪奈的背脊挺直，側臉映著幾點從樹葉間漏出的細碎光斑，白的過分的皮膚似乎染上粉暈，她的五官秀氣，在這個角度，幾乎與我記憶中一張模糊的面孔重合。
幼時喜愛撲貓逗狗的我常常四處瘋玩，那時一切煩惱離我都還很遠，什麼都想要又什麼都喜歡，有的擁有了，有的在時間撚磨下漸漸消散。
初見田中雪奈時我滿心恐懼，之後再見她時也沒有仔細打量，現在看來……
「雪奈給我一種…很久以前就在哪見過你的感覺呢，像是在夢裡。」我說著像是小男孩搭訕姑娘的話，說出口才後知後覺尷尬的眨眼，端坐起來。
田中雪奈看著我，也眨著眼，「小小的綾子，很可愛。」
小小的我？似乎有模糊的畫面在我腦海中閃過。
那時我玩累了，仰著頭，對著靜靜看我瘋鬧的大姐姐，帶著孩子特有的童稚，奶聲奶氣的問：「姐姐，媽媽說她要變成百合開在別的地方了，以後我也會變成百合嗎？」
「…不，綾子會長大成人，守護變成百合的媽媽。」
記憶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它被細沙掩埋，封存在時光深處，有時又會在不經意間露出馬腳，清晰的仿佛昨日。
我明白了，她是田中雪奈。偶然出現在小小的我面前，消失以後問遍所有的大人：哎呀，沒有這個人呢，綾子是在夢裡認識的姐姐嗎？
時間與記憶交纏，漸漸的，我偶爾想起也只覺是小憩之後迷離的夢。
迷霧撥開後線索發出閃耀的金光，我凝神靜聽。
「沒想到綾子會來這裡，」田中雪奈露出一個生疏的笑容，眉眼舒緩。「幫幫她，我送你回家。」
「她是指…女鬼小姐？」我的心臟砰砰跳起來，好像聽到血液在歡騰。
「女鬼小姐嗎？」田中雪奈說話極其緩慢，但咬字清楚，認真的可愛。「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東川熏。」
我心中默念著女鬼小姐的名字，點點頭。
「熏的家境不太好，但她樂觀開朗學習認真，有望考上當地最好的高中，一切都在慢慢變好，熏很知足。」
「直到國三時，熏原本的日本史老師懷孕回家休假，新來的老師城田廣雄調到他們班上。」
「這是一切噩夢的開始……」田中雪奈頓住，似乎是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說。
「…就是城田廣雄那個變態，被他傷害以後我覺得我成了爸媽的恥辱，一時想不開就在宿舍吊頸自殺。現在想來，因為這種人丟下父母，真是個愚蠢！」田中雪奈的表情突然變得生動，她對我笑著語氣輕鬆。「昨天晚上你真是嚇到我啦！」
「熏……我很抱歉。」我道歉不是因為嚇到她，只是突然想和她說一聲「對不起」。
「什麼嘛，這種小事不要在意啦。」
田中雪奈臉上屬於熏的表情消失，她緩緩的眨動眼睛繼續說：「我的故事綾子都知道，事情發生後我回到寢室，世界空蕩蕩的，我想只要召喚筆仙，把我帶走這樣就不用面對這一切了。」
我的嗓子眼像是被哽住，直愣愣的看著她。
「我和筆仙說，救救我，帶我走吧。」她微笑起來，「於是熏來了，那個笨蛋和我說死亡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呀，她用盡所有的力量把我藏了起來。」
「什麼主線是生存七天，支線是完成筆仙的心願，我都知道。他們來一批又走一批，死亡傷殘，時間不停的重置，腦海裡被塞進去不同的記憶，結果最後也只有我一個記得。」
「即使是熏，時間重置後這段記憶也會消失，或許存在感消失的我，連時間也都忽略了吧。」
田中雪奈抬起頭，對著光我才看清，她的眼睛原來不是純黑的，而是鮮活的深棕色，蕩著淩淩水波和淺淡的遺憾。
我不自在的低下頭，食指無意識的摳住拇指，「…為什麼雪奈會認識小時候的我，明明我們年紀差不多大。」
「我猜…是世界線的差異吧，」田中雪奈的眼神恍惚，「我和綾子不在一個世界呢。等綾子幫助熏了結心願，迴圈就會被打破，時間重新流動以後完全的外來者綾子就會回去。」
我聽的兩眼冒星星，事情很複雜但我抓住了重點：完成熏的心願我就能和這個地方說再見，一切都會回歸平靜的日常。
「我明白了，我會盡力的。」心中沉甸甸的，我為能回家感到萬分狂喜，又對自己的喜悅感到羞恥，利用熏的心願……我真是太卑劣了。
田中雪奈扶住我的肩，聲音無喜無悲：「不是綾子也會有其他人，比起那些生前的惡人，綾子的幫助會更讓熏開心一點吧。」
「…是嗎。」
我聲音小小的反問自己，是這樣嗎？
田中雪奈離開了。
從最初的恐懼茫然，到後來的漫不經心，再到現在安定。
我仰起頭，透過層疊的樹葉間的間隙，看著世界昏黃混沌的色彩，陷入茫然的空想。
筆仙是女鬼小姐的猜測已被證實，接下來一切事情明瞭，不出意外很快就可以結束。
讓加藤玲花他們三人去找「筆仙」的主要目的只是為了支開他們，瞭解了需要的以後，沒必要再讓他們跟在身後做不安定因素。
整理好思緒後我站起身，長久坐立後的突然起身讓我眼前出現一片灰白的雪花點，我按壓太陽穴，靜靜等錯亂的視線消失。
樹葉嘩嘩作響，浩蕩的風也知道，該去做正事了。
第16章 太陽落了
黃昏總是與各種各樣的鬼怪奇談相伴，大人也時常告誡孩子們，黃昏時不要出門。
太陽要落下了。
加藤玲花不耐煩的跟在安城後面，腳上踩著小高跟，飽滿的身材撐開水手服，硬是把青春氣息滿滿的校服穿出風塵誘惑的味道。
安城拖著村中，他身材矮小，在經歷過幾場懲罰遊戲後身體素質有所增強，但背著村中在不小的校園裡搜查也很勉強。
村中全身麻木，像罩著一層殼，臉上的肌肉無法牽動做出任何表情，指尖也只能艱辛的微抬，他費盡力氣微眯著眼看著四周。
加藤玲花的聲音尖細，斜眼看著安城抱怨。「我們還這裡走多久，腳跟都要走出水泡了，要累死了！」
「你累我就不累！再煩人你背村中吧！」安城喘口氣把快要摔倒的村中扶正，踉蹌的把他甩到背上。
「村中你可要睜大眼看清楚，哪裡不對勁快點說，早點幫那兩個人完成任務我們也能安全點！」
村中艱難的從喉嚨裡擠出嗯嗯聲，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垂垂朽矣的老人。
兩人也不在意村中的回應。
「你真的認為事情結束後，那兩個人真能放了我們？尤其是那個男人，三條人命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加藤玲花踩在地上的步子變慢，像是陷入回憶中的恐懼。「什麼大小姐，依我看還不是被那個叫太宰的男人掌控在手裡！」
「哼，要我說抓住那個大小姐，再等村中恢復後一起埋伏那個男人…」安城表情陰森，顯然回憶起了被太宰關在小房間的恐懼，片刻後又嘿嘿笑著，「我要讓他親眼看著……」
「呵…呵。」村中打斷了兩個人的美夢，癱在安城背上像坨爛泥的身體打著顫，「那……那裡…」
「什麼？你說清楚點！」背著村中的安城沒有聽清他的嘟囔，警惕的抬手捂住口袋——那裡裝著從村中身上搜刮來的紙符，必要時刻可以用來防身。
三人說是出來尋找筆仙，但幾乎沒有什麼頭緒，於是繞著人少偏僻的廢舊教學樓觀察。
「安城，你有沒有覺得溫度下降了！」
「呵呵…」
「村中…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安城嗓子乾澀，不停的吞咽口水，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什麼後低頭拽住村中。
「呃…呵呵。」村中恐懼的想張大嘴，卻只能溢出碎片般的□□。
加藤玲花的高跟啪啪踩在地上，疾言厲色的看著村中，「到底什麼情況，你說清楚一點！」
「…那……」村中臉上冒著冷汗，瞳孔縮成針尖樣，豔紅的血絲在白眼球上蔓延。他的臉憋的通紅，才將手指舉起指在一個方向。
兩人看著他指的地方，什麼也沒有，如果不是深刻的感受溫度直線下降，幾乎以為是村中懷恨在心耍他們玩了。
「啊……你在開玩笑吧村中……」加藤玲花搓著裸露在外的手臂，聲音恍若蚊吟。
「那裡什麼也沒有…咕…」安城吞著口水，兩腿打著顫，托扶著村中的手臂脫力，渾身發虛幾乎被嚇得趴下。
村中的手無力的滑下，汗水在他側著的臉上的額頭聚集，流到他的鼻尖，他甚至感覺鼻子發酸。
和什麼也看不見的兩人不同，在村中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個渾身怨氣肆意的女學生，怨氣游走在她周身幾乎凝聚成實質穿透人的身體。
僅僅是這樣紙符完全可以應付，不說毫髮無損，至少安全無虞。
但在女學生的身體內裡嵌合著另一個靈體，黑色長髮下充血的紅眼睛直勾勾注視著安城，靈體顯現出死相，青白的脖子上有繩子的勒出的紫痕。
村中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懲罰遊戲中的靈異類遊戲本身就少，他的資歷也淺，這樣讓人渾身戰慄的鬼怪他是第一次見。
「鬼…高野！」他想起高野的死狀，一定是這個女鬼做的！村中渾身顫抖著用盡自己的全部力氣發出警告。
「什…啊——！！」
「啊——！！」
前一聲尖叫是安城的，村中看見女鬼瞬間出現在安城面前，青紫的鬼爪狠狠地插入他的胸膛，一次不夠，一下又一下仿佛失去理智的野獸在發洩自己的怨氣。
鮮紅的血液飛濺，淋了無法動彈的村中一臉，他更加恐懼了，恐懼之餘又開始怨恨，如果不是那個所謂的大小姐，如果不是村中和加藤玲花的不作為，現在至少他可以選擇跑開，而不是在原地等死！
後一聲尖叫屬於加藤玲花，她躲在安城身後，她看不見女鬼，但能清晰的看見有什麼東西在安城胸膛裡扯動，殷紅的血液滴答順著衣服淌了一地。
加藤玲花幾乎站不住腳，而安城只是尖叫一聲，餘音還堵在嘴裡。
安城艱難的從懷裡掏出那一小遝紙符，順著攻擊的方向，一股腦的送了過去。
他的眼神迷離，內臟受損後流出的血液部分從他嘴角流出，安城面露不甘倒在地上，失去支撐的村中砸在他的身上。
旁邊的加藤玲花捂著嘴，她想逃走但雙腿軟的和麵條一樣，滑坐在地上，目眥欲裂。
漂浮在空中的紙符下有什麼顯出原型，鬼怪痛苦的嚎叫下，黑氣掙脫後出現一個穿著水手服面色慘白的年輕少女，她脫力的倒在地上。
一時間屍橫遍野，鮮紅的血液流的到處都是，安城四肢痙攣，他揮舞著手臂發出最後的聲音：「殺……殺了她！」
加藤玲花坐在地上看著他惶恐的往後挪，她撐著膝蓋試圖逃離。
隨著安城的話，四周寒涼的溫度似乎到達了冰點。
一陣風過，加藤玲花剛剛站直的身體僵住，直挺挺的倒下，她倒地後又猛地站起，仿佛步路蹣跚的孩子，一步三晃的移動著身體。
這是印在安城眼中最後的景象，然而世界拋棄了他，只能永遠的閉上眼了。
「雪奈…雪奈！」
加藤玲花——現在的東川熏，沒有管咽氣的安城，也沒有理渾身癱軟抖若篩糠的村中。
她一個趔趄，跪坐在中雪奈面前，臉上滿是不知所措的惶然。
「啪，啪，啪。」
一直站在角落裡，渾身纏著繃帶的男人輕輕鼓掌，微笑的看著這一幕：「恕我直言，小姐的行為真是愚蠢的讓人發笑呢。」
「…你是，綾子的……」熏記得這個男人，眼神犀利的仿若置身屍山血海，身上的血腥味連惡鬼都不願靠近。
「是喲，我和小綾子的目標一致，只是某些事情暫時不需要她瞭解呢。」太宰走近，臉上的笑容虛假的可怕，「所以為了合作順利，地上的男人我帶走了。」
熏緊緊盯著他，沒有開口。
比起性格軟綿的綾子，和這樣的男人合作簡直是自找麻煩。
「你們在做什……雪奈？！」
第17章 大孩子
遠遠的看見太宰似乎在和什麼人對峙，我小跑走近才看見倒了一地的人，和蔓延開怎麼也無法忽視的鮮紅。
「小綾子真愛亂跑，這種時候不怕有怪物出現把你帶走嗎？」太宰撩開有些擋視線的劉海，嘴上說著為難，臉上表情卻完全看不出來。
腥甜的味道在空氣裡播散，我看他一眼皺著眉沒有說話，蹲下身查看田中雪奈的情況。
以我淺薄的醫學知識判斷，呼吸脈搏平穩，應該問題不大。
「綾子……」加藤玲花緊緊抓著雪奈的手，像求助般仰著頭看我。
這不是加藤玲花會有的表情，我輕歎口氣：「熏？」
熏的眼眶通紅，太宰站在一邊表情輕鬆，看著滿地鮮紅和走在安逸的小路上沒什麼區別。
怎麼看都像是太宰在欺負人家女孩子。
事實上我感覺挺茫然的，分開短短幾小時，幾個活蹦亂跳的人就躺屍了，傷口情況不出意外是表情可憐巴巴的熏出的手。
「太宰先生……」我頭疼的扶額，現在算是看出來，太宰一分鐘不搞事就難受。
仿佛回應我心中所想：「我什麼也沒做哦。」太宰摘下了之前用作偽裝的眼鏡，臉上重新纏上繃帶，露出一邊眼睛無辜的看著我。
「…我知道。」安城胸口像是野獸爪子弄出來的傷口，怎麼看也不可能是太宰做的。「還有……太宰先生如果想做什麼就去做吧，請不要顧慮我。」
這句話說的有點恬不知恥，但太宰給我的感覺的確是他有很多地方在顧慮我，不管是之前的大小姐遊戲也好，現在也好。
不至於自做多情覺得太宰喜歡我什麼的，但那種絲絲縷縷的不協調感一直存在，他看著我的眼神像是……純稚的孩子看著剛拿到手感興趣的玩具，小心翼翼的伸手戳弄，充滿了新奇感。
我靜靜的看著太宰，他鳶色的瞳孔看不見光，也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我知道了。」太宰看著我，聲音少見的認真。
他身上只穿著白色襯衫，袖口的扣子解開挽到手肘前，繃帶從露出的小臂蔓延到手腕，光影下他幾乎與危險兩字劃上等號。
「地上的小姐只是昏迷，村中我帶走了。」太宰扯著村中的後領，輕鬆的拽起來，腳步微頓眼神沒有看向我，「小綾子也來吧。」
聽到雪奈沒事，一直沒出聲的熏猛地抬起頭，搖晃著身體想把雪奈背起來。
「…等一下！」
「嗯？」
「太宰先生你是要把雪奈丟在路中央嗎？」
「不是有熏小姐在呢。」太宰臉上能把人心吞噬的表情消失了，他看著我，說出的話理所當然。
「討好美麗女性的第一步就是紳士風度喔。」
「這樣啊。」太宰像丟垃圾一樣把村中扔在地上，臉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當然是在配合我轉開話題。
村中臉著地，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不用了…謝謝」熏小聲拒絕後對我艱難的笑笑，架起雪奈的胳膊踉蹌的離開。
「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呢，」太宰無所謂的聳肩，隨手撿起村中。
這樣的太宰讓我感到陌生，卻又覺得理應如此，內心深處湧出的恐懼讓我指尖發涼，我看著太宰的眼睛又很快把它們壓下。
「我知道了，太宰先生你好囉嗦。」我的視線避開安城的屍體，地上的血液溫度流失已經開始浸入凝固。
他只能安靜的躺在這裡。
太宰看著我，等我走到他的身邊：「現在去找個安靜的房間，來做大人的事吧。」
「太宰先生，你說的話會讓我誤會你想對村中做什麼的。」
「誒？我的確要對他做點什麼呢。」太宰對我眨眨眼，語氣輕鬆愉快，仿佛是在去春遊的路上。
「唔…呵呵…」村中費力的支吾，用盡全身力氣也只微微踢動雙腿。我懷疑他是否會在出聲的時，稍不留神就咬到自己的舌頭。
「哢！」
「唔…唔啊！」
太宰直接踩在村中的膝窩，骨頭在讓人牙酸的聲音中脫離原位，他的動作乾淨俐落。
「這種時候還是聽話一點比較好吧。」
第18章 拍拍手
狹窄逼仄的房間裡光線昏暗，村中蜷縮著眼中看不見光。
太宰手上拿著刀——之前給我用來防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他順走的那一把，銀白的光暈從刀身流轉到刀尖，冷的晃眼。
我背抵在泛黃的牆壁上，冷意源源不斷的從背脊處蔓延至全身。我仔細看著太宰的一舉一動，心跳在呼吸中似乎變得緩慢，但一下下有力的跳動似乎砸在腦袋上使我感到眩暈。
太宰背對著我，我看見白襯衫貼著他的背脊凸顯出脊柱的形狀，他蹲下身，匕首在他的指尖翻騰出漂亮的刀花。
「原計劃是等小綾子的藥效過了再來找你聊天，現在看來還是直接一點更好呢。」
「啊——唔…啊！」
「疼痛會讓人更清醒不是嗎。」太宰的聲音裡似乎蘊著笑意，他側頭看向緊貼著牆壁勉力支撐的我，「鮮血在某些時刻是必要的哦。」
太宰沒有在意我的回答，他轉過臉，地上的村中面色惶恐，看著太宰的表情像是看著惡魔。
疼痛的確是有效的，村中發出短促的求饒聲。
「抱歉，你說的話我聽不清呢。」
來到這裡後血腥味一直縈繞在我鼻尖，村中身上的味道已經讓我感到麻木了。
太宰把我帶到這裡，他想做什麼呢？
為了看他拷問村中？不是的，我似乎看見囿于黑夜中的孩子，試探著把手從他劃好的安全圈裡伸出，他看著我，只要我舉動稍有不對他就收回手，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為什麼是我呢…？
我看著表情冷酷的太宰，突然很難過。
「今天嘗試吊頸自殺，為了防止自殺成功後沒有人分享我的喜悅，所以先提前告訴小綾子~」
之前我和太宰多數時候都是通過文字交流的，除了他在自殺前的報備。
翻開聊天記錄，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發來的語音都是諸如此類的話語。
村中的慘叫聲在我耳邊飄遠，我垂下眼看著腳尖思緒混亂。
我該覺得到懼怕甚至想要逃離的，但現在只感受到深切的哀傷。
太宰伸出手在向我發出求救信號，我不知我何德何能可以『救助他』，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拉住他，把他從狹隘的黑夜里拉出來。
良久，我平靜的抬起頭。
我不想丟了我難得的朋友。
我不管地上翻滾求饒泅開的一片血跡，我不管太宰手上染紅散發腥氣的液體，我不管天際昏暗陽光已經休憩，我只輕輕走到他的身邊。
「太宰先生，我是櫻谷綾子…」我仰起頭看著他白皙的側臉，「很高興認識你，我的朋友。」
太宰看著我，嘴角勾起笑出聲，他像個孩子笑了很久，定定的看著我。
「啊，我知道了。」他身上與我無形相隔的仿佛一觸就破但又遠如隔山的薄膜消失了。「我是太宰治，很高興認識你…綾子。」
多年以後，我們互相倚著面對黃昏，細數鮮花凋零、雲消雨霽，看著落日東升和鐘聲轟鳴，我也能常常想起，這個仿若在黑暗中開出稚嫩白花的笑容。
當然，後話暫且不提。
我站在一旁看著太宰微笑著一字一句盡往村中的軟肋上戳，我感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冷淡，曾被五月稱為纖細敏感的同情心沒有出現在村中身上。
我對皮肉上的傷痕無動於衷，因為不論是人或是動物，被剖開皮膚後都是這般情狀——鮮紅的肉塊被黃色脂肪包裹，顏色絢爛鮮活。
村中身上的切口不深，流血也不多，但太宰專挑身體最敏感，最不耐受疼痛的地方動手。
若是性格剛烈，不忍屈辱的人唯一可做的便是咬舌自盡了吧。
但村中不是。
疼痛喚回部□□體的操控權，村中急促的呼吸著，氣流噴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他的嗓音顫抖虛弱，幾乎在太宰問出問題的下一瞬間，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
「原來如此，懲罰遊戲是專門為死後的惡人準備的，一次次掙扎求生到最後通過審核可以復活……」太宰踱著步子，嘟囔著得來的情報。「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啊。」
「你說我現在自殺成功會不會進入懲罰遊戲呢，綾子？」
「太宰先生。」我看著他義正辭嚴，「作為朋友我不能干涉你的自殺愛好，但我必須要阻止你的做死行為。」
「是這樣嗎？」
「沒錯哦。」
毫無營養的對話結束，我具現化出一瓶粉色的糖果，捏著瓶子在太宰面前晃晃，糖球砸在瓶身上活潑的可愛。
「可以嗎，太宰先生？」我指著太宰問完話後如同一截枯木的村中。
他知道的，粉色的糖果可以恢復傷口。
「可以哦。」太宰點頭，順手幫我卸了村中的下頜。
哇哦，朋友你真是太體貼了。
我把糖果一骨碌全部倒進村中嘴裡，想想覺得不夠又拿出一瓶紫色的，也倒了進去。
很好，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第19章 久溺深海
時間在原地磨蹭許久，終於還是不耐煩的大步離開。
天已經黑透，而我將在這裡度過第二晚。
校園裡稀疏的夜燈已經亮了，發黑的白熾燈透不出多少光亮，反而顯得陰森森的。
我抱著麵包袋和太宰悠閒的走著，終於忍不住問：「太宰先生，關於熏的心願你有頭緒嗎？」
「這個嘛，說起來其實相當簡單。」太宰把手插在口袋裡，歪頭看著我，「熏小姐的心結在於城田和蒼松，以及關愛她的父母。」
「恩……那我們把他們合謀殘害學生的證據匿名送到警局，把一切交給警部解決就萬事大吉了吧。」我把下巴埋在懷裡的塑膠袋上，想想又皺起眉，「但是…這一切警部一定會通知熏的父母，這不等於把他們的傷口再血淋淋的剖開嗎？」
「所以以上行不通，理論上報復一個人的最佳方案是奪走他最在乎的東西。」太宰拉長語調，細細解釋。「城田這些年的膽大妄為都建立在他背後強大家族的基礎上，而松倉這種心理失衡的惡鬼，還是送到瘋人院更適合吧。」
「嗯…」我沉思，讓一個家族倒臺的手段無非就是支持他的競爭對手、輿論曝光讓產業迅速縮水，這些我都有所瞭解，但在這種情況下不好操作啊。
太宰輕笑著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綾子真是乖孩子呢，熏小姐的情況適合更簡單直接的方法呢，雪奈小姐也是。」
「唔…？」
一番籌謀後又是許久，我拎著在小賣部買的麵包，終於趕在在女寢大門上鎖前進了大門。
昨天在宿管站前的小椅子上坐了好久，宿管阿姨估計眼熟我了，看著我和不遠處朝我揮手的太宰，嘖嘖兩聲搖著頭走開。
不就是被誤會麼，反正也不會永遠留在這裡，問題不大。
我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眼神看著阿姨的背影，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今晚的月光要明亮的多，我一路踩著自己的影子進了宿舍樓。
多數學生已經安分的呆在寢室，我孤零零的爬上四樓。
我一手護著麵包袋一手從口袋裡拿出寢室鑰匙，順手捏了一下掛在鑰匙圈上的舊娃娃——這手感質地，真的超級熟悉呀。
「我回來了。」我打開門，小聲打招呼。
「綾子，你回來了。」附身加藤玲花的熏視線從安靜躺在床上的雪奈身上移開，轉頭和我打招呼。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這麼日常的對話了。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吃晚飯，我帶了點麵包。」
「……」熏愣住了，摸著胃部很久才反應過來，「我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綾子真細心呀。」
「雪奈怎麼樣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雪奈已經醒了，安靜的躺在上鋪，而熏跪坐在床尾。床不大，我還是不要爬上去添亂了。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雪奈的聲音清淺但吐字清晰。
「都是我的錯…」熏沉默片刻，失控般雙手捂住臉，所有的委屈和痛楚在她的音調中終於抑制不住了。「都是我的錯…我的自殺傷害了疼愛我的父母，情緒失控又傷害了一直陪著我的雪奈…果然我還是消失更好…嗚嗚…」
「熏…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要傷心了……」任何安慰的話語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雪奈艱難的撐起身體，環抱住縮成一團、小小的熏。
淺淺的憾然的哀痛彌漫在小小的寢室裡。
我靜靜的站著，感到心口悶痛，如果不是城田廣雄這些喪失人性的惡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也許，讓這些惡鬼消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這樣的想法在我的腦海裡越來越清晰。
我睜大眼仰頭看著她們，語氣輕飄：「這麼痛苦，如果熏自己動手除了城田廣雄會不會開心一點呢？」
熏的眼神更哀切了，「城田廣雄從不感到愧疚，心中不懼鬼神不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心虛……我的怨氣沒辦法傷到他。」
「最初成為怨鬼，我的力量薄弱，只能在夜深時侵入城田廣雄的夢境，然而他從未感到恐懼，甚至在我威脅後冷靜的請了神社女巫。」
我無言。城田廣雄這種惡鬼居然被上天偏袒至此。
「那…用你現在附身的這具身體，親自動手如何？」我艱難的吐出太宰之前給我的提議。「拳打腳踢也好，用刀劈砍也好，等你們發洩完所有的怨氣，再把他們送去該去的地方。」
熏抹著眼淚抬起頭，加藤玲花塗著的眼線早就花了，糊在眼底變成青紫的黑眼圈。
雪奈蒼白的臉上露出訝然的驚喜，的手握成拳，慘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真的可以嗎！」熏的嗓音被淚水侵蝕的沙啞，仿佛浪濤中掙扎著抓住枯木的求生者。
「嗯。」
淒淒寒夜我怎麼也睡不著，在不算寬敞的被窩裡反復翻滾，深夜常是一個人思考的最佳時機。
來到這裡以後，我與死亡擦肩，見證死亡甚至觸摸死亡。我能感受到指尖流逝的生命，和自己存在的脆弱。
我陷入窘境，我有預感這回的經歷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非日常經歷，但不會是最後一次，這裡會是我生命中的轉捩點。
我感到旁徨無措，往前的路標被侵蝕剝落，只能一個人摸索著慢慢前進。
會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也說不定。
我的眼皮緩緩下墜，這是我思緒裡最後一句對自己的抱怨。
第20章 心有不甘
在陽光落入半掩著的窗簾，落在室內時，我睜開了眼。
一夜休整過後，即使睡眠品質差的讓人憂心離禿頭不遠，我還是神志清醒思維清晰的爬起了床。
事情解決完以後，回家我一定要睡個昏天暗地。
我這樣想著，迅速的洗漱完，叼著昨晚沒吃完的麵包，帶著雪奈和熏一起去保健室找太宰。
保健室的門大開著。
室內的場景十分激烈，松倉春美手握教學用的三角尺往城田廣雄身上砸，手指骨節用力捏的發白，城田狼狽的躲避，之前臉上被高野打出的傷還結著血痂。
城田肥胖的身軀在此時異常靈活，他一矮身躲在桌旁，松倉的三角尺撞在桌上，砸出一道深深地痕跡。
再如何躲避，城田身上還是無法避免的破開幾道口子，他喘著粗氣，飽受折磨的肺部發出哀鳴。
「春美，放過我…啊！我們不是說好了……」
松倉眼睛充血脹紅，涎液從她的嘴角流出，她呵呵低笑著完全不給城田廣雄喘息時間，敏捷的沖了上去。
淡淡的血腥味和松倉身上的腐肉味混在一起，仿佛置身於屠宰場。
太宰靠在微開的窗戶邊，像旅人看見路邊的花朵那樣微笑著，魔咒般的話語從他的口中傾瀉而出：「是哦，就是這樣，在你失去做母親的資格在昏暗的房間裡苦苦掙扎時，他想撇下你一人在原地受苦呢……這種時候該怎麼做呢。」
松倉發出一聲不似人的悲吼，猛地竄起身把三角板的尖角對準城田廣雄的下半身。
「啊啊——！」
城田廣雄痛的弓起身，在地上不停的翻滾，額頭撞在桌腳上劃開血淋淋的傷口，似乎腦袋上的疼痛能轉移下半身的痛苦，他翻滾的同時不停的把腦袋往桌腳上撞。
咚咚咚的悶響似乎是要把顱骨撞裂，讓腦漿混著血液流淌一地。
松倉春美這是才從夢魘中醒來，她抱著三角板，滑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跪伏著嚎啕哭泣。
「呀，你們來了。」這時太宰仿佛才看見我們似的，語氣輕快的打招呼。
「太宰先生，這是在玩『你來追我呀追到我就讓你嘿嘿嘿』的遊戲嗎？」
太宰完全不在意我的吐槽：「是哦，等待的時間實在太無趣了，所以作為保健室老師的我幫他們疏導一下心理問題。」
「……」
你這哪是疏導心理問題，你這是給他們的心理問題打上死結吧。
「接下來的時間就交給熏小姐和雪奈小姐了。」
熏離開雪奈的身體後，雪奈少了她的氣息的遮蓋，存在感逐漸突顯。
她們徑直走向城田廣雄和松倉春美。
我站在熏和雪奈身後，聲音小小的怕驚擾她們：「之後城田會被送到警局，罪名是謀殺罪還是侵害未成年人，都由你們決定。」
兩人沒有回應。
太宰輕拍我的肩膀，推著我走出保健室，背後大門輕巧的合上。
我背對保健室，隱約能聽見裡面傳來的男人女人的慘叫哭嚎，以及雪奈和熏似哭似笑的聲音。
她們發洩著心中憤懣鬱結的怨氣，為自己蒙上陰影的美好青春畫上一個不算圓滿的句號。
我和太宰稍稍站的遠一點，我扶著樓梯口的扶手，看著似乎更藍的天空，深吸口氣。
「太宰先生，如果你以後開一門課程——語言的藝術，請務必允許我來學習。」
「我的學費可是很貴哦。」
「唔…那還是算了吧，我這種笨學生恐怕很難學會。」
「誒，小綾子不再堅持一下嗎？」
「感覺太宰先生教育學生應該會很斯巴達，怕怕的。」
「我可是會因材施教的，斯巴達教育不適合小綾子呢。」太宰突然來了興致，湊到我面前細細數著，「綾子會是我的第一個學生，想學什麼我都可以教給你哦！」
「比如自殺的一百種方式？如何正確的甩鍋給搭檔？」
「…小綾子，你這個人好難搞哦。」
在我和太宰東拉西扯這段時間裡，保健室傳來的聲音逐漸變小。
宛如孩子般的哽咽哭聲傳來，我看著空中漂浮的雲，心也仿佛飄遠了。
在這個畸形的世界裡，熏和雪奈以最黑暗的方式存在於世，這一切究竟誰的錯呢。
「喀啦。」門被推開。
雪奈和熏紅著眼睛走了出來，身體微晃顯然精神狀態不好，表情卻是我一直沒見過的輕鬆。
「結束了嗎，小姐們？」
「…嗯。」
雪奈頭抵著熏的肩膀，熏低低的應了一聲，「請將一切公開……謝謝。」
太宰點頭，拿出手機：「…可以了，你們來領人吧。」
正如太宰所料，所有事都順著他設定好的方向進行著。
接下來是熏的父母，昨晚太宰告訴我熏的父母沒有留在這裡，而是搬到隔壁生活節奏更慢的小鎮。
熏是家中獨女，事發後她的父母難以置信，多次到學校取證，然而學校方面口徑統一——熏是自己有心理問題，想不開自殺。被包庇的城田廣雄和松倉春美直到現在都活的光鮮亮麗。
於是，熏的父母求助無門只能斂好女兒的遺物，搬去安靜的小鎮，以期用時間慢慢填補心口的傷痕。
我細細講述熏的父母的近況，看著她，聲音中帶著不自知的茫然：「熏，要去看看你的父母嗎？」
我對父母的愛感知淺薄，在我幼年的記憶裡，父母常冷漠相對。父親利益至上，母親則是極端的浪漫主義，瑣碎的生活磨幹了他們所有愛情泡沫，相處一室對他們來說難以忍受。
母親對我是極其親切的，溫柔的嗓音，慢條斯理的話語和永遠掛在嘴邊的笑意，但我依舊從未感受到所謂的——愛。
熏的臉上帶著淚珠，笑著搖頭：「想，當然想……但現在不合適了。」
為什麼？我很想這麼問，但我看著她盈滿淚水的雙眼和我空蕩蕩的心口，又覺得沒必要了。
淺淺的螢光從熏的身上飄出，燦爛的落在指尖上，若是來一陣微風，就會將她帶往遼闊的天空，與綠葉與白雲共舞。
「熏！」雪奈瘦的過分的身軀死死抱住熏，她驚恐地伸手試圖攏住螢光，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你要離開了……？」
「是啊…我要失約了，說好不讓雪奈一個人的……」熏反抱住雪奈，聲音裡帶著淺淺的遺憾。
「你在說什麼呢…這種事情要開心才對。」雪奈吸吸鼻子，聲音沙啞卻帶著釋然。
「嗯！」
熏用力點頭，鬆開雪奈的懷抱。她身上散出的螢光原地飄漾著凝成一塊晶瑩的閃著流光的碎片。
碎片一分為二，熏小心的把一半它放在雪奈的手心，「以後它會代替我保護你的，原諒我的貪心，請一定不要忘了我呀……」
「……嗯。」
熏得到肯定答覆後，笑容滿足。她又看向我和太宰，剩下的半邊碎片從中間裂開：「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熏把碎片交給我，嘴角的弧度如絢爛的春花：「以後請一定要幸福呀，綾子……」
熏的尾音消散在空氣裡，屬於加藤玲花的身體倒在地上。
我捏著碎片，愣了許久才茫然的應了一聲。
我現在不幸福嗎？衣食無憂，還有二三朋友。
我不幸福嗎……
第21章 娃娃的太陽
警笛聲從遠處傳來，穿透力十足的聲音劃破冷漠的寂靜，為世界注入新的生機。
熏離開後，雪奈也離開了。
我和太宰拿著流光溢彩的碎片，從上面傳來灼人的溫度。
我清晰的感受到，身體仿佛變得輕飄飄，整個人密度變小輕的要浮起來，有什麼從身體內部蒸騰出來。
沒有不適，很玄妙的感覺。
「太宰先生，我們要離開了。」預想中的狂喜沒有侵襲我的內心，我甚至感到厭倦——即將回歸慘澹的、瑣碎的無法拼合的日常中的厭倦。
「是哦，在這裡完全沒辦法嘗試有新意的自殺方式，我現在就和長在橋洞裡的黴菌一樣呢。」太宰舒展著身體，語氣感歎，但他的臉上看不見任何情緒，欣喜或是厭倦都沒有。
我迎著陽光把碎片舉起，透過它，世界蒙著七彩的光暈，生命的顏色似乎都更為鮮明。真神奇啊，孕育光明生命的是它，釋放無盡黑暗的也是它。
視線透過碎片看向太宰，若說太宰是光暈蒙上也無任何變化的黑色，我大概是色彩之外的灰色，蒙上色彩就是五彩斑斕的灰？
「黴菌可沒有太宰先生這麼有殺傷力。」視野裡的景物開始扭曲，我把碎片捏在掌心看著太宰，「雖然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再見啦太宰先生。」
「會再見的，小綾子。」
太宰對我輕笑著。
仿佛在深夜中從淺睡裡驟然清醒的失眠患者，一瞬間的白光襲來後我感到無比的疲累，比軀體或是精神的疲累感更為沉重，眼前映著黑斑，我伸手扶在牆壁上穩住身體。
「唔……」
我垂著腦袋看見自己腳上的涼鞋和身上穿的睡裙，這時才真切的感受到我回來了。
四捨五入我在那裡呆了兩天整，失蹤超過24小時，不知道有沒有人給我報失蹤。
就算沒有，無故曠課也不是什麼好文明啊，簡直麻煩到家了。
身體緩和一點，我鬆開撐在牆壁的手，步子微動想離開。
「嗯？你這是什麼不華麗的動作，綾子？」
腳步聲響起，來人急匆匆沖過來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動作輕柔但說出來的話可不怎麼溫柔。
「表哥，你怎麼來了？」我眨眨眼才明白過來這是什麼情況，跡部景吾似乎以為我要暈倒了？
「週末沒事不可以來嗎，嗯？」跡部景吾低頭看著我，小心的把我帶出巷子。
太陽穴脹痛，仿佛有人拿著小釘子在上面砸，很痛很難受。大地似乎對我的身體有特殊引力，吸附住我的腳底想把我扯到地底，埋葬我的身體。
我佯裝無事的對他討好笑著：「不，當然不是。表哥的到來讓我感到萬分榮幸！」
「別以為說好話我就會放過你，」跡部景吾挑眉，他眼睛下淚痣很有攻擊性，從小他對我做出這個表情就代表我要倒楣了。「你的體質太差，如果我沒有來你要暈倒在這裡嗎？太不華麗了綾子，明天開始晨練！」
「是、是…」實話說面對景吾表哥我有種面對老父親的敬畏感。
不就是晨練嘛，正好我也準備開始鍛煉身體，這完全不是問題！
「別不在意，等會我給你做一份簡單的訓練功能表。」
看我站穩了，跡部景吾鬆開手轉而使勁戳我的臉頰。
「好啦，我以後會注意嘛~」我伸手擋住跡部景吾的指尖，抱住他的手臂撒嬌，不動聲色把自己部分體重轉移到他身上，「表哥難得有空找我玩，別老說這麼掃興的話啦！」
「哼，今天放過你。」
「表哥萬歲！」
跡部景吾把我送回了公寓，我原以為他是接到我不見了的消息過來找我，哪知道他是打完比賽，順帶買束百合來看看我一個人過得怎麼樣。
現在還是那個周日，我離開的兩天時間根本沒有流動，恍如一場大夢。
如果我死在了那裡，這裡的時間會永遠停住嗎，大概不會吧。也許我的屍體會重新出現在巷子裡，最後找不到兇手成為一樁懸案？或者永遠的消失於世？
說起案子，我想起工藤那個倒楣鬼，也不知道他最近日子過得有沒有順利一點。
「…有沒有在聽，嗯？」跡部景吾拍拍我的頭頂。
「在聽，在聽！」我睜大眼看著跡部景吾試圖萌混過關。
「賣乖也不行，以後每天早上晨練的時候給我發消息，聽話一點。」
跡部景吾的聲音像是歎息，他把花束拆開挑出裡面開的最美的幾朵插進花瓶裡。
舒展的花瓣像是年輕姑娘柔軟潔白的四肢，乾淨又生氣蓬勃。
「我知道啦。」
我遺傳了母親的體弱，身體機能沒什麼毛病，但身體素質不大好，換季時經常大感冒小感冒輪著來。
我總是無法一再拒絕他人對我釋放的善意。
跡部景吾小心的理好花瓣，拎起花束上的包裝紙和幾朵開的不夠盛的花朵：「我要回去訓練了，垃圾我帶下去，你好好休息。」
跡部景吾是冰帝網球部部長，不久後是東京地區預選賽，對他來說難度不大，但也不是鬆懈的理由。
我這個表哥雖然華麗又騷包，有些時候還講究到龜毛，但真的是個溫柔又努力的人啊。
跡部走後我癱坐在沙發上放空思緒，等身上凝滯感消失後才再起身活動。
腦瓜子還是疼唔。
我起身走了兩步，從睡裙口袋裡摸出熏給的碎片和寢室鑰匙扣上的舊吊墜娃娃。
我把巴掌大的娃娃拿起來晃了晃，娃娃的笑臉正對我，從我的角度剛好看見娃娃的小裙子下有個拉鍊口子。
我小心的掀開，從裡面抽出一張折疊仔細的泛黃紙條。
紙條邊緣有點磨損，我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沿著折痕會把紙條撕開。
稚拙字跡展現在我面前，紙條上平假名片假名混用，我一字一句跟著上面念：雪奈姐姐要開心呀！
最下角畫著一個滑稽的太陽笑臉。
心臟似乎在顫抖，我看見反面似乎有字跡透過來。
輕輕翻過紙面：
現在我已經很滿足，綾子也要開心呀！
字跡很新，簽字筆的顏色清晰，仿照的前面的笑臉，這句話下面也畫著一個小太陽。
我的心像是浸泡在溫水裡，在這瞬間身上所有難受的疲累都飄遠了。
我鄭重的塞回紙條，把娃娃放在櫥窗裡，那裡在天氣好的時候，拉開窗簾可以曬到太陽。
第22章 今天是憂鬱的
對我來說過於漫長的週末終於結束，我本身也是國中二年級學生，但所在的帝光中學比那個靈異中學強的多。
色彩乾淨明亮的教學樓，錯落有致的教學設施……別管我，我現在是個帝光吹。
我心情舒暢的走進教室，坐在座位上整理上課要用的書。
「早上好~」
「早~」
打招呼的是坐在我右桌的元宮茜，性格開朗，與我算是一起吃便當的交情。
「感覺週末回來綾子有什麼不一樣了呢…」
「誒？」
「看起來更精神了啊。」她恍然大悟的拍下手心。
「大概是因為我開始晨練了吧，今天有提早半小時起床跑步。」
「這樣啊，那綾子準備報名這回的春季運動會嗎？」
「運動會我一直沒什麼想法呐，人擠人我的跑步速度上去就是丟人啦！」我從包裡拿出兩顆奶糖，遞給元宮茜一顆。
「那綾子今年的體育分又很難及格了，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比如借物比賽。」
「嗚哇，好慘啊……」回歸日常後我還是個為各種瑣碎小事煩惱的普通國中生。
以後要幸福呀……
我像是想要否定什麼似的，拼命的把這句話壓在心底。很想大聲說：看，我現在就很幸福。
「那我和茜一起吧……」
「什麼一起啊，小櫻。」
懶懶的語調和書包放在桌上的聲音一起傳到我耳朵裡。是坐在我左後桌的大個子——紫原敦，人高馬大看起來不好惹，實際上順毛摸很好相處。
「是運動會啦敦，我和茜一起報名借物跑。」
沒有聽錯，小櫻是這個熊孩子對我的昵稱，在一次超市偶遇後莫名其妙混熟了。
敦對關係好的朋友稱呼一般比較奇妙，相比較x仔、x妞這種叫法，我對小櫻這個稱呼無比滿意，有對比才有有傷害嘛！
比如我旁邊的這位。
「早上好，赤仔。」
「早上好。」赤司征十郎和紫原敦打完招呼後禮貌的對我和茜點點頭，「早上好，綾子，元宮桑。」
「赤仔，運動會那天有比賽嗎，借物跑很有趣的樣子。」
「沒有，敦想去就去吧。」
「小櫻，我要和你們一起！」得到肯定的回復，紫原敦戳戳我的肩膀。
「好啦，沒問題。」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好神奇，這兩人的關係就像單親老父親帶著高智低能兒子過日子一樣。
「麻煩你了，櫻谷。」看吧看吧，老父親托孤沒跑了。
「沒問題的，赤司。」
櫻谷、赤司同為日本四大財閥之一，往來密切，我和赤司勉強算是青梅竹馬。
我的父親作為一個利益至上者，自然不會放棄通過小輩牽橋搭線的想法，尤其我和赤司征十郎同齡。
安靜的坐在課堂上，我的姿態端正筆直，心中怪異的不耐感讓我渾身不對勁。
我陷入一個怪圈，平靜的日常無法讓我靜下心，反而覺得更加煩躁。這樣的生活乏味無趣的如同淡水，不可或缺但我又真切的感到厭倦。
我很茫然，不知道到底缺少什麼，只覺得心裡憋的慌。
校園生活似乎越來越漫長了。
下午最後的課程是家政課，我做了最拿手的草莓泡芙 ，用包裝袋分裝好準備送給在籃球部兢兢業業的五月。
帝光籃球部是籃球界的豪強，五月作為籃球部經理任務繁重。
我這條鹹魚則呆在學校最輕鬆的幾個部門之一的美術部，選擇美術部完全是因為我有美術功底，部門任務也不強制在學校完成。
一般訓練時籃球館是不允許無關人員進入的，我偶爾來籃球部送慰問品並沒有被攔下，這大概是走了五月的後門？
「小綾！你來啦！」五月抬頭剛好看見我，她小跑過來。
「喏，大份是五月的，小份是敦的。」雖說赤司征十郎是老父親，因為紫原敦的性格我也會多照顧一點，感覺像是多了個超大號的弟弟。
「小櫻好偏心，我的應該才是大份才對。」
背後罩上小山般的陰影，紫原敦的語調懶散，身長手臂把大手放在我的頭頂。
「再有下次，碾爆你哦。」
「再有下次，小號泡芙也沒有了哦！」我拿下紫原敦的手，模仿他的語氣。
「好吧。」
紫原敦怏怏的拿過泡芙，坐在邊上一口一個。
「每次都覺得小綾和小紫的關係真好呢。」五月抱著泡芙袋子。
「把他當成小表妹那樣的孩子，感覺還行？話說五月不去場上看著嗎？」
現在場上1v1的是灰崎祥吾和我同班的黃瀨涼太，黃瀨是個模特我有所耳聞，沒想到籃球打的也不錯。
好友是籃球部經理，我看籃球比賽處於吃瓜群眾看熱鬧的狀態，之所以判斷黃瀨涼太籃球打得不錯，是因為他在灰崎祥吾手下支撐很久。
灰崎祥吾是一軍，應該很厲害。
桃井五月聳肩，一臉無奈：「不需要啦，讓他們自己玩吧，太過分赤司君會制止的。」
「唔。」
最後灰崎祥吾一個灌籃成功突破黃瀨涼太的防守。
灰崎祥吾對著黃瀨涼太嘲諷的笑著：「不是跟你說了嗎涼太，不行就是不行，結果再試一百次結果也不會改變！」
黃瀨涼太撐著膝蓋半蹲著，他低著頭汗水順著髮絲落下，金色的頭髮似乎都變得暗淡了。
雙手不甘心的緊握著，整個人都低沉下來。
「勝利者：灰崎祥吾。」
「可以了。」赤司征十郎阻止灰崎祥吾繼續口出狂言，紅色的瞳孔十分具有威懾力。「接下來分散訓練。」
「嘖！」灰崎祥吾不滿的嘟囔一聲，倒也沒有反駁赤司，拎著衣服轉身走出籃球場。
「你們籃球部還真是殘酷啊。」
「是啊，畢竟一軍需要的人數有限嘛，而且灰崎君這個性格……」
五月沒說出來，但我知道她要表達什麼了，灰崎祥吾的惡劣個性，估計看他不順眼的有不少。
倒是黃瀨涼太人緣不錯，有不少人上去拍拍他的肩給他鼓勵了。
黃瀨涼太心態調整的很快，摸著後腦勺笑著：「哈哈哈，我沒事啦，我們繼續訓練吧！」
我看著籃球館裡重新恢復秩序，頓時失去興趣：「五月你先忙吧，我走囉~」
「嗯！好，小綾一路小心。」
看著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美少年們，我居然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回家睡覺？
嘖。
第23章 育兒經
走到校門口，我的腳步頓住。
「綾子小姐。」
櫻谷家的老管家，長瀨一郎老先生恭敬的站在車前等著我。
看架勢等了蠻長時間。
我居住的公寓離學校很近，平日裡上下學一般做電車或是公交，偶爾有事會讓父親安排的司機接送。
最初選擇不讓司機接送，純粹是搭電車讓我覺得更有趣，電車上形形色色的人擠在一起，灰暗的，鮮活的。
管家先生會來，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長瀨爺爺，你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站在路邊說話總是不禮貌的，長瀨一郎為我拉開車門，我撫住裙角坐進去。
「是夫人讓我來接您放學的，順便讓我告訴您下週五是春啟少爺的五歲生日，少爺想您了。」
「……知道了，我會去的。」
這裡的夫人自然不是指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早已成為天國的一株卡薩布蘭卡。
我父親新娶的的妻子，現在或許不該用「新」來形容這位女士，畢竟六年前母親過世後不久她就與父親結婚了。
我沒有權利也不會指責父親，畢竟他和母親的婚姻真的早已走向終點。極端利己主義和極端浪漫主義，結局真是現實。
我透過車窗上的太陽膜看著路邊飛速而過的灌木，這裡的世界是深淺不一的灰色。我坐在舒適的座椅上，窒息感從意識深處襲來。
車子行駛在乾燥的柏油馬路上，一路穿過綠燈和斑馬線，停在公寓大門口。
我鑽出車門，接過長瀨一郎遞來的書包，思考片刻還是無奈的說：「告訴春啟，禮物我會好好準備，讓他別鬧。」
「是，小姐。」
我轉身離開，長瀨一郎微躬著腰目送。
櫻谷春啟，我名義上的弟弟，同父異母卻意外地親近我。
我這個人不太擅長交流，僅有的幾個朋友開始時也是他們主動挑起話題。但小孩子不懂我的沉默，喜歡粘在我身後嘰嘰喳喳叫著姐姐。
我與孩子相處，大多時候是默默聽著小不點們吵吵嚷嚷，偶爾給他們畫幅畫講個故事。春啟這個繼弟我說不上討厭，大概也說不上喜歡。
去年春啟生日我想不到該送什麼，就在網路上搜索「五歲小男孩喜歡什麼禮物」，不出所料是玩具。
於是我去專賣店給他挑了最貴的，結果這個什麼也不懂的小豆丁嫌我不夠用心，電話轟炸撒嬌耍賴好久。
所以今年給他準備什麼呢。
我坐在沙發上，把皮卡丘抱枕揣在懷裡，拿著手機試圖從沙雕網友的建議裡提取有用資訊。
身邊的朋友家裡都沒有年齡相差很大的弟弟妹妹呀。我突然感到沮喪，是不是該多交幾個朋友了？
五月是獨生女，茜也是獨生女，敦是家裡最小的弟弟……
對了！靈光乍現，我點開line，戳進太宰的頭像裡。
【太宰先生！可以把你那個家裡有很多孩子的朋友介紹給我嗎？線上等，超級急！】
【太宰先生：啊我問問看，織田作正好在我旁邊……】
【太宰先生：他說沒問題哦，小綾子遇到什麼麻煩嗎，關於小孩子的？】
【兔兔從牆後探出腦袋.jpg】
【我弟弟那個超級麻煩鬼啦！太宰先生你那裡方便語音通話嗎？】
【太宰先生：可以。】
其實這些事不該麻煩太宰的。
不知何時起，我把太宰當成了——心靈的垃圾桶？這種說法不準確，但我確實開始像依賴五月一樣依賴他，唔，或許是因為太宰某些方面也對我很放縱吧。
直到現在我也沒想通，為什麼我能從太宰身上感受到一種詭異的親切感，明明他渾身上下都和親切友善相去甚遠。
「太宰先生，能聽見嗎？」似乎網不太好，那頭的聲音傳來有嘶嘶雜音，隔著次元壁還能通話，真神奇。
「能聽見，難得見小綾子火急火燎的呢。」
太宰還是老樣子，語調慵懶不緊不慢的。
似乎是在酒吧裡，通過電流傳來的聲音裡能聽見酒吧特有的頹靡背景樂，這不顯得嘈雜，因為幾乎沒聽見別的人聲。
我直接拉進主題：「快給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吧，拜託了太宰先生！」
「誒…織田作，接電話了。」
雜音過後，傳來一道聽起來和太宰輕浮嗓音完全不一樣的老實聲音出現，聲線很有磁性——很適合講睡前故事，這是我聽見後的唯一想法。
「呃……你好？」
「織田作先生你好，我是櫻谷綾子…」我做著自我介紹，思考如何開口才顯得不那麼失禮。
一段官方的開頭，相當有種家裡孩子不聽話和別人家孩子家長討教育兒經驗的錯覺。
「織田作過來一點嘛，我也想聽小綾子在說什麼！」
「哦，好。」又是一陣響動，「抱歉，請你繼續。」
「好的…」突如其來的不靠譜感是怎麼回事，我把皮卡丘抱枕塞在下巴下，開始我的敘述。
「事情是這樣的，聽太宰先生說他有一位朋友——織田作先生，收養了很多孩子，我想織田作先生一定很擅長和孩子相處吧……」
「……同父異母的弟弟很黏我，我很困惑，畢竟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姐姐。還請您給我一點建議。」
「這樣嗎…」對面停頓片刻組織語言，「和弟弟的相處我無法給出什麼建議，但孩子更能感受到身邊人的善意與惡意，所以……」
織田作沒有說出他的結論，只闡述自己的看法，體貼的給我時間靜靜思考。
「…這樣啊。」因為我對春啟心懷善意，他才願意一直黏著我這個不稱職的姐姐啊。
「至於禮物……」那頭的聲音很茫然，「我也應該準備禮物的。」
誒？
哇哦，好的，結合我剛剛的認知和太宰的吐槽，這這位織田作先生應該是一個雖然收養很多孩子但某方面缺根筋的實誠老好人。
我突然感到驕傲，雖然沒養過但我可是給弟弟妹妹準備過禮物的人。
我說的相當肯定：「沒錯！小孩子更需要禮物作為獎勵來鼓勵他們！」
「這樣啊…我明白了，謝謝你。」
聽著他的道謝我也不好意思起來：「客氣了織田作先生，我應該向您道謝才對！」
「噗哈哈哈！太有趣了你們兩個！」
就在我和織田作互相道謝後，太宰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喂喂！雖然不知道太宰先生你指什麼有趣，但你這樣當心我詛咒你哦！」
「太宰，要道歉。」
「抱歉抱歉，我的錯，只是突然期待小綾子和織田作見面的樣子呢。」太宰聲音裡的笑意掩藏不住，語氣難得明朗。
我沒有反駁太宰的說法，雖然有點好奇他們的世界是否與我有所不同，但見面估計不太行，畢竟隔著厚厚的次元壁呢。
「好啦，今天多謝織田作先生的開導，我差不多明白了，很高興認識您。」
「還有太宰先生，你這樣子和女性說話是會被打的，找漂亮小姐姐殉情等下輩子吧！」
「嗚哇，小綾子好惡毒！」
「哼，我掛啦，拜拜。」
太宰心裡給我貼上的標籤估計朋友是在女性前面的，至於朋友和女性這兩個標籤之間還有多少詞就不得而知了。
噫！這麼想來，他是不把我當女性看的？？
第24章 可述說的日常
校園生活難熬但也過的很快，被之前奇妙旅程打亂的生活節奏再一次走上正軌。
雖然偶爾還會看向某處發呆，會覺得過於束縛與緊繃，但起碼我緩過神不再掉鏈子了。
現在的學習內容我基本已經掌握，課堂上百無聊賴的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思考。
之前通過織田作的開導，我茅塞頓開，但根本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禮物到底準備什麼呀……
按理是照著壽星的喜好來送，但實話說我對春啟的喜好並不十分瞭解。
春啟的生日宴會大人們的少不了商業往來，這種場合可是他們套近乎的好時機。
我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抓著筆在書上寫寫畫畫。
我好累，我才三歲——想把這句話刻在臉上…我拿著筆的手軟軟垂下，高速運轉的腦袋終於支撐不住，哐的砸在課本上。
「吱——」隨著我的動作前桌女生的椅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看見她被我嚇的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在心裡默默的說了句對不起。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扶著眼鏡，鏡片反光，眼神犀利的看著跑神的我。我板起臉，恭敬的坐起身。
臉上連忙做出乖巧的樣子，一臉歲月靜好的看著老師微笑。
或許是托這張乖巧臉蛋的福，老師瞪了我一眼沒再計較。
「啪。」一張小紙條落在我的桌上。
我小心翼翼的捏在手心，在老師板書的間隙打開紙條——是元宮茜傳來的。
To綾子：綾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一上午都沒什麼精神，需要去保健室休息一會嗎？
我連忙提筆。
To茜：是有煩心事啦，茜別擔心，我的身體現在一級棒！
有煩心事是一回事，但不該讓自己的朋友因此感到擔心。
下課鈴響起，我長舒一口氣，正準備找元宮茜進行女生間特有的建交——廁所社交時，赤司征十郎走到我桌前輕輕的敲了下我的桌子。
一頭薔薇紅色頭髮的俊秀少年站在我桌前，表情有點困擾：「打擾一下，春啟君的生日禮物櫻谷已經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我捂住臉。
咋回事兒這位朋友，我剛想把這回事拋到腦後等週末出去慢慢挑呢。
反正，你挑禮物煩躁上天的櫻谷綾子和我這個小可憐櫻谷綾子有什麼關係。
「……」也許是被我的表情嚇到了，赤司征十郎敲我桌面的手僵住好久才收回。「這週六一起去挑禮物嗎，櫻谷？」
小輩過生日，大人之間觥籌交錯，赤司征十郎作為赤司財閥的下一代繼承人自然不能失禮。
所以我點頭，答應的異常迅速：「好的。」
赤司來找我之後，反倒沒那麼煩躁了，操心禮物的不止我一個，瞬間找到組織。
赤司征十郎點頭離開後，旁邊暗中觀察的元宮茜立刻拉著我去上廁所，一路上腦內劇場豐富表情相當精彩。
「剛才赤司君是邀請綾子約會嗎？」
「不算約會吧…弟弟要過生日，一起挑禮物。」
「嘿嘿，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啊真是的。」我豆豆眼看著元宮茜。
「沒什麼沒什麼，」元宮茜伸手拍我的頭，笑容傻兮兮的。「綾子真的——超可愛呀！」
最近老是被摸頭、拍頭，要長不高了。
我這麼想著拿下元宮茜的手，反手在她的粉毛上揉了一下。
「茜更可愛！」
話說和我關係好的唯二兩個女孩子都是粉色頭髮呢，五月的頭髮是淺亮的糖果粉，看起來很甜。元宮茜的頭髮顏色更深一點，色系偏橙，看起來像是活潑的夏天。
我的頭髮是很普通的淺棕色，這樣一比就是RPG遊戲裡的路人甲設定呀。
「誒！」從廁所出來，我甩著手上的水珠，正好撞上迎面快速走來的女老師。
「沒事吧同學？」女老師一身職業裝，厚厚的底妝也遮不住她眼底的憔悴。
「老師我沒事，倒是您的臉色不太好呢。」我瞪大眼，看見她肩上掛著一個未成形渾身肉粉色還冒著黑氣的嬰兒，不，胎兒？
胎兒還未發育成熟，看不出性別。它的眼睛幾乎佔據半張臉，歪頭似乎在與我對視，咧開的嘴露出鮮紅的沒長牙的口腔。
我這是看見鬼魂還是妖怪了？
我甩著水的手頓時僵住，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一挪，讓開廁所門口讓女老師進去。
以前並沒有這樣的情況……
「我沒事，不用擔心。」女老師敷衍兩句，匆匆走進廁所隔間。
「綾子，要上課啦，不走嗎？」
「嗯，來了！」我不再分神關注女老師，不管情況如何現在我都管不了。
我強打起精神敷衍到下學，所有想不通的事乾脆統統打包甩在腦後。
直到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我看到有穿著一身和服打著傘的女性走過。
這位女士身姿優雅有韻味，如果不是她頭頂積聚了一小團烏雲，正隨著她的動作飄動淅淅瀝瀝落著雨點，她渾身蒙著水霧。
這是…雨女？
前不久，我在書店翻閱過一本名叫《百鬼集》的書，書裡有不少簡筆插畫。作者的畫技一般，但筆觸溫暖的講述著一個個小妖怪的故事，這才是我印象深刻的原因。
沒想到我看到的這位女士和作者筆下描述的雨女一模一樣。
雨女不在意紅綠燈，踩著木屐裙擺逶迤，款款離開。
我看著她的背影出神，此時紅綠燈由紅轉綠，周圍的人不回頭的往前走，我站在原地仿佛置身潮水中央。
我收回邁向車站的步子，轉而走了相反的方向，另一邊有條步行街。
蠢蠢欲動的好奇心驅使我去尋找之前看到的那本《百鬼錄》。
附近就是學校，街上開了不少書店和文具店，店內精緻的小玩意兒吸引著女孩子們的目光，她們臉上掛著燦爛的笑，不厭其煩的挑選著心儀的小東西。
我沒有停留的往前走，停在街角一家古舊的書店前。書店的名字很直白，就叫老書店。
門面十分老舊但店內收拾的十分乾淨，有一種拉長時間的安逸感，我放輕腳步走進去。
店主是一名年紀很大，平日裡穿著和服坐在櫃檯前的老先生。
店內書籍的種類很多很雜，多數不合國中生的口味，所以一向門庭冷落，但店主也不在意，戴著老花眼鏡慢悠悠的翻著書。
客人們可以在這裡買書也可以看書。
樓中樓式的書店在二樓有一間隔間，隔間裡拆封的書都可以閱讀。
所以說是書店，這裡更像是一家小型圖書館。
「老先生，《百鬼錄》有到新書嗎？」
《百鬼錄》是我前段時間在這裡看的，本想買回家收藏，但拆了封的書角有折痕破損，就想新書到了再買回去。
書架上擺上一本本自己喜歡的書，等陽光和煦的時候捧著一本坐在陽臺細細品味，豈不是很悠哉。
懷裡再抱一隻貓就更好了。
「哦…是你啊小姑娘。」老先生反應慢半拍似的，半天才回應我。
我也不著急，向他點點頭：「是我啦老先生。」
「《百鬼集》的那位作者已經過世了，因為書的效益不好出版方不會再版，店裡的那本舊書是絕版囉。」店主的聲音緩慢，但吐詞清晰沒有年老的暮氣。
所有的遺憾和悵然，最後低低的化為一句：「……這樣啊。」
「那本開封的《百鬼集》還沒被買走，小姑娘還要嗎？」
「要！」
「好，小姑娘和我上去取吧，應該在二樓閱覽室。」
第25章 後有塵埃
我踩著木制樓梯往上走，最先入眼的是掛在牆壁上的幹花——繡球花。幹花被照顧的很仔細，枝葉花瓣上看不見灰撲撲的飛塵。
二樓只隔出一半用來放書和做閱覽室，另一半關著門，掩上門簾，那是老先生的臥房。
這裡不僅是他的店，也是他守了一輩子的家。
「找到了，在這裡。」老先生背著手在書架旁邊轉悠兩圈，很快幫我取下書。
他輕輕拂去書表面本身就不存在的灰塵，把書遞給我。
「謝謝您。」我鄭重的接過抱在懷裡。
「應該的，拆封的書一律六折，別的書自己挑，老爺子我先下去了。」老先生指著角落裡的凳子，揮揮手不疾不徐的走開。
「好，您小心。」
房間裡有一扇舊窗，暖橙色的夕陽從窗子裡穿過落在書架上，看著光束，空氣中連漂浮的細小灰塵都在快樂的飛舞。
呼吸間我能聞見陽光和書頁一起發生化學反應氤氳出的味道，讓人安心的不得了。
我安靜的坐在這裡，空氣都顯得格外安逸。等我老了，也在僻靜的街角開家舊書店，養只粘人的貓，想必會讓人十分滿足吧。
「啪嗒、啪。」
我正幻想著老年生活，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是什麼呢，有老鼠還是老先生養了什麼小動物嗎？
我在書架旁邊走了兩圈，沒有看見任何東西，再去別的地方探查就很不禮貌，於是我站起身準備下樓告訴老先生。
噫！
我走出門正好撞上一隻老舊的茶碗。
茶碗的杯口向上，靠近杯底處有兩條細長的腿，杯身有一隻大而炯亮的眼睛。
怎麼說呢，看起來醜萌醜萌的。
它被我嚇到，細長的腿拱起來一蹦三尺高，啪嗒啪嗒跑開藏在角落裡。
這是……影茶碗？
我記得以前有在《百鬼集》翻到過，影茶碗是茶碗吸收大地的力量形成的小妖怪。
它寄居在老房子裡，家中如果即將有災禍發生，影茶碗會在到處走動發出聲音提醒宅子主人，有時心血來潮會為喜歡的人類擋災。
為喜歡的人類擋災，碗身碎裂它們也不會感到遺憾。
小小的備註下畫著一隻影茶碗，它的眼睛微眯著揚起，十分滿足。
這樣嗎。
我合上書，最後看了一眼影茶碗藏起來的地方，下了樓。
「老先生，我就要這本啦！」
「好。」
老先生戴上老花鏡，動作不緊不慢的按著計算器算著價錢。看著他，我仿佛想像到影茶碗躲在角落裡偷偷看著的樣子。
他們都是孤身一人，孤單又熱鬧。
心頭突然湧現出一絲豔羨，也會有什麼躲在角落裡一直注視著我嗎？
「多謝惠顧。」老先生接過錢，遞了一張書簽給我，上面的和風手繪乾淨典雅。「天色不早了，小姑娘早點回家。」
我愣了一會，小心的接過夾在書的扉頁，心中感到滿足的同時又有點酸澀，我微微側過臉向他道謝：「謝謝您。」
人類真是奇怪，會因為一件小事甚至別人的一句話而改變心境。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四周嘈雜慌亂難以入耳的聲音消失了，在紛亂的人群中我感到難得的自在。
乾涸的心在溫熱的陽光下徜徉，細碎的金色的光芒暖的人心頭髮燙。
回到家，我坐在書桌前想畫些什麼，拿著畫筆又完全下不了手，腦海裡全是影茶碗的事。
我乾脆再一次細細品讀《百鬼集》，主人公從少年到老年，和小妖怪們一起，在細碎的溫暖日常中感受甜與苦的滋味。
書中的主人公看見妖怪的能力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消失，只能在什麼也看不見的空氣中感懷，即使如此小妖怪們也待他的身邊未曾離去。他們不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這便是結緣。
裡面出現的妖怪形象大多與我想像中的不符，活潑的可愛。
作者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我感慨著翻開作者簡介，多軌慎一郎，居住地是八原的小鎮，突然很想去這位先生的居住地看看。
八原離東京路途不近，帶上畫具當做一次外出采風也不虧，小鎮的風景與城市風景總是不同的，我能在那裡可以遇見不一樣的東西。
我的直覺這麼告訴我。
這週末要和赤司一起去挑禮物，下週五晚上是春啟的生日宴會。那麼，就在宴會結束的週六，早上起個大早趕過去吧。
相信生活著如此溫柔的人的小鎮，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深吸一口氣，我坐在明亮的燈光下，重新拿起畫筆，關於影茶碗和書店老人的小故事躍然紙上。
我一向是注重繪畫的精緻感的，老師也誇我天賦萬里挑一，對形與色的把握有種生來的直覺與敏銳，但我畫中沒有心。
這是個很抽象的詞語。
缺少了心的畫，沒有能夠讓人感同身受的情感，就沒有注入創造者的靈魂。
我無法否認，但在多次嘗試後，我挫敗的發現——或許我能輕易成為一名優秀的畫手，但成為一名打動人心的畫家很難很難。
而我本身，在時間的磋磨下，那種筆尖在白紙上摩挲的快樂也消失了。
這一次，畫筆略過紙面上只留下粗糙的線條，卻能感受到一種淺淡的、仿佛春日裡蛛絲飛舞纏繞在手臂的感覺，絲絲縷縷的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啪。」筆從我的指尖落下，砸在桌上。
我的心臟狂跳，一種久違的會在繪畫時感受到的滿足感撲到心口。
調整好心情，我努力把心中閃過的靈感一點點的描繪出來。
天空從深藍轉為墨藍，最後打破時間界線變為暗淡的灰白。
指尖微微抽搐，但畫紙上的故事已經成形。
獨居的老人和懵懂的單純妖怪，互相都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關注著對方，盡是些瑣碎的日常。
這個故事，等填好色修正完畢，我想親自交給守著書店的老先生。
不管他知道那個小妖怪也好，不知道也好，總感覺這樣溫暖的事沒有任何人知道是種遺憾。
第26章 治癒系
這幾天我埋首畫稿中，用元宮茜的話來說我這是突然瘋魔。
在廢棄的稿子塞滿紙簍後，時間悄然溜走，轉眼到了週六。
現在的天氣多變，幾日晴天後常會連著幾日雨天，我穿著薄牛仔外套戴上棒球帽出門。
和赤司約好的見面地點在世貿中心樓下的M記，我推門進去赤司已經在了。
紅發的俊秀少年垂著眼，白皙的手拿著一杯果汁，十分賞心悅目。
我在赤司對面坐下：「是我來遲了。」
「沒有的事，時間剛剛好。」赤司遞給我一杯少冰柳橙汁，摸上去幾乎感覺不到涼氣
「櫻谷瞭解春啟君有什麼愛好嗎？」
「這個嘛，春啟愛玩，但最近父親已經給他請了不少家教學習，應該也沒什麼時間鬧騰。」我的指尖戳著紙杯，仔細回憶。
赤司聽完點頭，微微皺著眉開始沉思。
我也看著果汁裡的果肉，撐著臉思考。
小孩子會喜歡比較有趣又不常見的東西吧。
商城裡的玩具大多是樂高益智類，高達機器人之類的，我想春啟平時不會缺這些。
如果是給女性挑禮物，或是給小姑娘挑禮物我應該很擅長，因為每年小表妹收到禮物都表示非常滿意。
身邊有幾個女孩子挽著手走過，臉上佈滿紅暈，眼神不時飄向赤司，看到我又惋惜的搖頭離開。
真受歡迎啊，我在心中感慨。
「赤司，你有頭緒嗎？」
同為男性，雖然年紀差得有點大，但春啟的想法赤司應該會比我更瞭解一些。
「抱歉，這方面我也很苦手。」赤司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這人思維縝密，人際關係處理的幾乎完美，是完美的別人家孩子的範本。
唔……
春啟很喜歡大型犬，去年帶他玩打氣球贏的大狗娃娃，現在還抱著睡。
我喝了一口橙汁：「春啟喜歡狗，尤其是大狗。」在我和春啟相處不算長的時間裡，他暴露出的明顯喜好大概是這個了。
可惜他是狗派我是貓派。毛茸茸都很可愛，但貓咪在我眼裡是世界珍寶。
「或許可以從這方面入手。」赤司點點頭，顯然松了一口氣，他打開手機看地圖。
「不用看了，我知道附近中華街有家寵物店很靠譜。」
中華街有兩間寵物店。
一家店裡各種奇珍寵物都有，店主人是一位長相豔麗到似乎能割傷人的英俊男人，他身著精緻的唐裝，嘴角總掛著冷冷的笑容，給人感覺詭譎危險。
裡面有只名叫莉娜的布偶貓，寶石藍色的眼睛裡像有星星，性格溫順，我偶爾逛去那裡擼貓時也很親我。
這家店接客買賣似乎非常隨緣，生意和街心另一家寵物店相比冷清的多。
街心寵物店老闆是狗派，大型的小型的，不少珍稀品種都能看見。
「中華街很近，我們走去？」赤司禮貌徵詢我的意見，很紳士。
我和赤司很熟，但關係不親近的原因就是這個，也許是我的人感覺偏差——我直覺他身上有種疏離感。
學校裡赤司的後援團女生很多，卻從沒見什麼人接近他。
「小赤司？……和櫻谷桑？」
裹著陽光的開朗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下意識的轉過頭，看見拿著可樂一臉驚訝的黃瀨涼太。
「涼太。」赤司對黃瀨涼太點點頭。
「早上好，黃瀨君。」
「早上好，不好意思我只是路過…很抱歉打擾你們了。」黃瀨撓撓頭，尷尬的笑著，「…哈哈哈哈。」
「涼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赤司眼睛裡帶著笑意，放下了手中的手機。
「呃…你們不是在約會嗎？」
「只是恰好一起給快過生日的弟弟挑禮物而已，我們正準備去中華街的寵物店。」我看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的高個子俊秀男生，有點意外，明明一臉輕佻相我交過超多女朋友的樣子，卻意外地…純樸？
「一起去嗎，黃瀨君？」看著他這樣，我忍不住出聲解圍。
「…可以嗎？」黃瀨的視線從我移到赤司身上，身後仿佛甩起了大尾巴，像只傻笑的大金毛。
「既然櫻谷不介意，那一起吧。」
「好！」黃瀨松了口氣，表情放鬆下來。
商城到步行街就算步行，五分鐘也可以到。
從M記裡出來以後，黃瀨涼太很快找到聊天話題，該說是不愧是在校園裡的擁有超人氣的模特，即使和我不熟悉也完全沒有冷場。
突然理解學校女生們對他瘋狂的原因了。
街心的寵物店面積很大，用磨砂玻璃隔開一個個房間，我看過去正好有一隻哈士奇被拉過去洗澡。
嗷嗚嗷嗚的一萬分不情願。
店裡打掃的很乾淨，光線柔和顯得環境通透。
「歡迎光臨，請問客人們是來挑選心怡狗狗的嗎？」正在給小奶狗餵奶的店員看到我們，小心的放下狗崽。
「是的，我們想挑選一隻大型犬的幼崽作為禮物。」
「客人是想送給什麼樣的人呢？」店員小姐點頭，嘴角有一顆小梨渦。
「五歲的小孩子。」
「好的，孩子比較適合金毛、拉布拉多這些性格溫順一點的種類，您看如何？」店員小姐笑意融融，指著玻璃隔間裡趴在軟墊上熟睡的金毛幼崽。
淡金色的胎毛短絨絨的，看起來蓬鬆柔軟，粉色的小鼻子濕漉漉，不時發出小孩子夢囈的哼唧聲，奶聲奶氣。
和春啟撒嬌的樣子好像。
我抬頭看一眼乖巧站著的黃瀨涼太，他眼神新奇的四處看著，眼神定格在洗澡仿佛酷刑的哈士奇身上。
「唔。」和剛才的黃瀨涼太也有點像。
「怎麼了，櫻谷桑？」
「沒什麼。」我笑著搖頭。
黃瀨涼太和赤司站在我身後，像是專門陪我來看寵物的，體貼的在我做出決定前沒有干擾我的想法。
「金毛又被稱為治癒系暖男，體型屬於中大型，陪小朋友很有耐心，是相當好的選擇物件。」
金毛天使我是知道，春啟似乎更喜歡帥氣一點的？比如旁邊那只正在來洗澡的那種就很棒！
「哈士奇幼崽有嗎？」
「這個嘛，有是有，但是客人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店員小姐欲言又止，表情為難似乎想起不好的事情。
第27章 吸引力
「嘩啦，嘣！」
我還在想店員小姐讓我再考慮什麼，聽見聲音抬頭一看，哈士奇項圈上連著的鎖鏈被掙脫了，斷開的鎖鏈拖在地上。
「嗚嗚！汪汪汪！」正在給哈士奇洗澡的店員想撈住鎖鏈，被甩著毛的哈士奇抖了一臉水。
哈士奇扭著頭，一路撒歡往它坐在沙發上的主人奔去。
它的主人聽見動靜拿著手機抬起頭，臉上的輕鬆愜意一瞬間扭曲，聲音微微顫抖，拍著狗頭的姿勢熟練一看就是老手：「哈一郎，你聽話一點！」
哈士奇的主人是個瘦弱女孩，在沙發上被狗撲了滿懷。
「汪汪汪！嗚~~」狗子將主人的訓斥當做誇獎，尾巴瘋狂甩著，身上沒擦乾的水和沒洗掉的泡沫全蹭在主人身上。
「您沒事吧！」給哈士奇洗澡的店員拽住它的頸圈，滿臉焦急試圖把狗從女孩身上拽下來。
「我的新衣服！哈一郎你是不是找打！」女孩怒火中燒，身後似乎燃起了火焰，她憤怒的揪住狗臉使勁的捏著。
「嗚~汪！」哈士奇認錯態度奇差，死不悔改的低下頭試圖把狗臉埋在沙發裡。
「你給我起開！」
「嗚嗚~~」狗子甩著尾巴委屈的很，一爪子撐在沙發上一爪子蓋在眼睛上，喉嚨裡發出嗚咽。
「誒？有點可愛啊……」雖然鬧騰，但活潑可愛的狗子更適合和小孩子一起玩吧。
我打量著毛髮半幹，毛髮炸起的哈士奇，它的眼睛是一種夢幻的冰藍色。
看嘛，顏值也不錯。
「櫻谷桑你…！」黃瀨涼太聽見我的自言自語，眼神驚恐。
「嗚~嗚？」仿佛聽見我的誇獎，狗子歪過頭看著我，原本甩不停的尾巴垂下來，似乎在困惑的打著圈。
「嗯？你想對人家漂亮小姐姐做什麼？」狗主人先是歉意的對我笑下，又低頭不輕不重的拍下狗頭。
「嗚嗚~」狗子縮下頭，突然往我這裡跑來。
它蹲坐著兩隻爪子抬起，和招財貓一樣揮舞兩下爪子想往我腿上蹭。
這只哈想抱大腿？
「誒？」我有點不知所措，多年的擼貓經驗讓我應對毛茸茸非常有一手，但這麼大只還是有點方。
「沒事吧，櫻谷？」
赤司過來想拉住狗子的頸圈，結果狗子眼睛一擠靈活的躲過去，示威般搖著尾巴把大腦袋放在我的腳上。
「呃…我沒事。」不如說是相當的受寵若驚。
哈士奇熱乎乎的腦袋很有份量，它張開嘴呲溜出舌頭，我看見它的主人走過來急得要哭出來了。
我挪動腳尖想把腳抽出來，結果狗子嗚咽一聲，把整個身子都想壓在我腳上。
「起來了，你家主人快哭了。」我彎下腰拍拍狗子的腦袋。
「嗚嗚~」狗子的眼睛水潤，不情願的起身。
只是隨口說說，這只哈士奇成精了嗎？
哈士奇像是發洩不滿，站在我們幾人中間，拼命的甩著毛，細密的霧水像是在下雨。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在赤司和黃瀨涼太兩人的幫助下，哈士奇才看著我一臉不情願的乖乖洗澡去了。
這麼喜歡我？
我有點驚奇，作為一個動物緣一般的毛茸茸愛好者，平時都是想盡辦法的百般討好才能摸到它們的毛毛，今天哈士奇對我的態度簡直是驚天大轉變。
「啊，謝謝你們……」安撫好狗子，女孩露出一臉滄桑仿佛用盡全身力氣的表情坐回沙發上，「我經常帶哈太郎來這洗澡的，今天它這麼激動還是第一次，非常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兩個男孩搖頭表示沒事。
操心自家狗狗也是種甜蜜的煩惱啊，至少我現在無法擁有這種甜蜜的負擔。
哈士奇鬧騰歸鬧騰，橫衝直撞到處撒歡，但沒伸爪子也沒露牙，赤司和黃瀨涼太身上只蹭了點水，但沒受傷。
「嗚哇~殺傷力好大，櫻谷桑是想送哈士奇嗎？」黃瀨涼太抖著衣服上的水漬，表情凝重。
「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好選擇，櫻谷。」赤司的臉色也十分嚴肅。
「…好的。」我沉默片刻，點頭。
這不是妥協，而是向現實低頭。
真送了哈士奇，我擔心春啟會把狗子帶到我的公寓裡，送我一個大驚喜。
我瞬間打消原本的主意，對旁邊的店員小姐說：「請給我挑選一隻性格溫馴的小金毛。」
「好的。」店員小姐欣慰的點頭。
我獨居的公寓除了定時有阿姨過來打掃，我平時要上課，沒有人可以照顧金毛幼崽。最後決定在寵物店寄養一周，等春啟生日前再接走。
說好一起挑禮物，直到下午也只有我做好選擇，瞎逛一天，究極無敵累啊。
「辛苦你們了，赤司你的禮物怎麼辦？」
「已經有頭緒了。」赤司倒是沒什麼不滿情緒，好脾氣的搖頭。
「我就是湊熱鬧，完全不用在意我！」黃瀨涼太擺手，從剛才我就發現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勁，「櫻谷桑好厲害，那只哈士奇很喜歡你啊！」
「是嗎，今天的情況我也超級意外。」我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又有點開心，甚至想現在就去街邊找只貓咪試試我的動物緣是不是真的變好了。
「以後可以叫櫻谷桑小櫻谷嗎？」黃瀨涼太的眼睛裡閃著星星，長的過分的睫毛眨動。他的五官精緻，但笑起來不帶任何侵略性。
「誒？」我有點驚訝。
黃瀨涼太雖然人陽光體貼，但很少主動接近女孩子，不然校園裡八卦早該滿天飛了。
茜以前和我八卦過，黃瀨大概是那種很難混熟的人，雖然一直都是笑臉。面熱心冷這個詞也不適合他，硬要說是的話，大概是如果某一方面你讓他特別欣賞，他會主動把你納入好友圈。
「櫻谷桑剛剛教訓狗的樣子太帥氣了，所以可不可以…」
噗！理由這麼可愛嗎？
「今天這件事應該只是巧合，」我有點不好意思的把亂晃的馬尾甩到腦後，指尖蹭著臉頰。「不過黃瀨君想的話，當然可以這麼喊我。」
「那小櫻谷以後也叫我涼太吧！」
「嗯，涼太！」
赤司走在前面，看我們倆在原地磨蹭，無奈的走回來拍著我的肩，表情溫和：「兩個小孩子，走了。」
「是！」
「明白啦~」
第28章 飲鴆止渴
人若是能把心靜下來，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做，這樣大腦空空怕是什麼煩惱也不會有了。
可這是連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都做不到的。
解決困擾我的禮物難題後，近幾天浮躁的心安穩下來。
接下來需要全身心的完成創作，然後把它交給書店老先生就萬事大吉。
我一人安靜的坐著，鼻尖是顏料的味道，喧囂於我遠離，輕鬆愜意的心情從心底緩緩蔓延氤氳至整個房間。
色彩應該採用明亮的飽和度高一點，但不過分刺眼的色調，我回憶著看見影茶碗故事時內心的感受，澎湃的靈感像潮水湧現。
老先生年輕時會是怎麼樣的人，會有怎樣的經歷，是否也曾懷才不遇人生失意？
我在腦海裡構思著一個個小故事，筆尖落在稿紙上沒有絲毫猶豫。
我的呼吸又輕又緩，生怕驚擾了故事中明媚的藍天。
「滴滴滴——滴滴滴。」
手機鈴聲響起，難得在被打擾後我沒有產生暴躁的情緒，也許是畫中的故事太過美好，也許是仿佛我在透過故事編織自己夢境的感覺太過讓人沉迷。
我拿起手機，是以前共事過的編輯水澤打來的電話。
受母親影響，我很小的時候開始學習繪畫，曾在青少年全國繪畫比賽中獲得獎項，也在雜誌中刊登過我的小故事。
我在年齡增長中畫技不斷提升，但用編輯的話來說，我身上的靈氣在逐漸消匿。
初學繪畫時身上那股對世界懵懂的天真不見了，我只能在畫中看見自己內心的茫然，與想要吐絲結繭包裹住自己的恐慌。
自那以後，繪畫真的只在是我打發時間的途徑，我開始放任自流。
說內心不受打擊是假的。
手機響了很久了，我終於還是輕歎口氣接通電話：「有什麼事嗎，水澤編輯？」
「櫻谷，你要不要再來試試？」水澤編輯接手我的時候她是個剛上崗的新人編輯，而我還是個小小一團的孩子。
或許是刻板印象吧，直到現在她和我說話都有些小心翼翼，真是體貼。
「下個月社裡有短篇活動，主題是花與黃昏，如果你願意……」
水澤編輯固執的認為，我不再投雜誌社是因為她曾經與我產生分歧後，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櫻谷你的匠氣太重了，雜誌社不僅僅是展示技巧的地方！
那以後我思考了很多，並深以為然。
我看著桌上攤開的畫紙，指尖微微顫抖。
電話裡我們都沒有說話，安靜的只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花與黃昏啊……想去。
內心的聲音很誠實。
我想嘗試描繪出更多的故事，看看能否從中汲取更多的溫暖，沉浸其中的滋味讓我仿佛填滿了胸口的空洞，滿滿的沉甸甸的快樂。
「……我會考慮的，謝謝你。」
現在的我像孤渴的走在風霜滿地沙漠裡的旅人，死死握住可以消渴的東西。
知夢雜誌社在業內勉強可以擠進一流，社內稿件品質高有一批穩定的青中年讀者，但因為不合年輕人的口味，所以聲望不高。
這裡合適我。
說是考慮，其實已經做好選擇，但我還需要一點時間轉換心情。
這時只要專注於眼前，其他的事情以後再想吧。
我摸著微微發燙的手機，想到一直喪的不行、性格還宛如百變小仙女的太宰，炫耀似的給他發條消息。
【太宰先生，我找到人生目標了喔！等我成為大畫家，我的畫就會很值錢啦！】
【星星眼兔嘰.jpg】
挪開壓在心裡的大石頭，我喝杯白開水，哼著歌繼續開始創作。
第29章 我莫得感情
清晨，紗質的窗簾被微風吹開，陽光的味道隨著微風灑在被角上，我深吸一口氣，仿佛能把陽光也吸入到肺裡。
我抱著被子靠坐著枕頭，剛睡醒的腦子像老舊的鐘擺，拖遝的思緒要轉上好幾個彎。
散開的頭髮亂了，有幾根戳到我的嘴角。我抬起清晨酥軟無力的手，慢吞吞的把它撥下。
我的睡眠品質其實很好，只是大多數時間比較難入睡，一但睡著有人在我床前敲鑼打鼓我都醒不了。
我習慣睡前把房門反鎖，雖然真有什麼人有壞心是起不到作用的，但足夠讓人安心。
「呼~」我把手舉過頭頂，伸動生銹的身體。
我一般醒的比鬧鐘早些。我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關上還沒響的鬧鐘，點開太宰的回復。
【太宰先生：畫家死後作品會更值哦。】
【太宰先生：所以，小綾子要不要和我一起殉情？】
【太宰先生：小喵咪暗中觀察.jpg】
清晨的睡意被沖散，我滿頭黑線。
太宰這樣的反應，真是讓我一點炫耀的成就感都沒有。
我拿起手機在鍵盤上劈裡啪啦一頓按。
【我，似鴿殺手；我，莫得感情；也，莫得錢.jpg】
【太宰先生你清醒一點，談感情傷身又傷錢！】
今天的天氣預報顯示晴天，我起床洗漱後，把插著百合的花瓶放在陽臺的小桌子上，微微拉起的窗簾能保證正午最辣的陽光照不到它。
小桌子旁放著兩個懶人沙發，軟綿綿的觸感和安逸的氣息，我常常窩在這裡一待一下午。
鋪著格子餐桌布的餐桌上已經放上了阿姨買來的早點——茶葉蛋包子豆漿和吐司都有。
桌布是我自己在某個週末，悠閒地走遍附近大小商場一家一家挑出來的，深藍色的格子條紋和手感都很棒。
家裡的空氣十分安靜，我拿起一片吐司在上面細細的塗抹一層沙拉醬，醇厚香甜的口感很開胃口。
這時就很想有只貓在身邊呀，會蹭著主人的小腿呼嚕呼嚕的撒嬌。
校園裡總是喧鬧的，即使一個人安靜著，也不會顯得過於格格不入。
最後一節課結束，老師離開。班長攔住如成豬出欄的學生們，一臉嚴肅的站在講臺上。
「大家安靜，今天放學推遲十分鐘，我來徵集一下大家的意見，借物跑的任務大家有想法都可以寫在紙條上。」班長扶著眼鏡，拿起手上一遝紙條，「想法不一定百分百採納，我們需要被借物的人同意。」
教室裡原本因拖堂一片垂頭喪氣的學生，各個像打了雞血，滿臉興奮的討論起來。
「寫上校長的假髮怎麼樣？我好奇他的髮際線很久了！」
「體育老師的頭繩？我看過她頭髮放下來的樣子，是我的理想型！」
「哇！村穀你一天天的在想什麼啊！嘿嘿…實不相瞞，我也想看！」
「哈哈算你小子有眼光！」
體育老師是位瘦高的年輕女性，皮膚微黑身材很棒，平時只紮著單調的馬尾。但是頭繩就算了，校長的假髮你們在想什麼呢。
我想起國一的開學典禮上，校長的演講非常激勵人心，美中不足的是他下臺一個踉蹌把假髮給晃歪了。
從此校園論壇上多了一個賭注，校長到底是斑禿還是地中海。
似乎壓地中海的人比較多，賠率三比一呢。
校長對此也調侃過，笑笑就過去了。
班長開始發紙條，一人一張，不想寫也沒關係，可以直接往後傳。
紙條放在桌上，我點著筆尖開始思考。
「小櫻，你寫了什麼？」左後桌的紫原敦伸長脖子，往我的紙條上看。
條件反射的捂住紙條，我突然壞心眼的對他笑：「寫了紫原敦的美味棒，超有挑戰性不是嗎？」
紫原敦微眯著沒什麼精神的眼睛，突然睜大，眼神犀利的看著他的紙條，抬起手一邊念叨一邊刷刷利索的寫著。
「那我要寫櫻谷綾子的糖——所有的！」
「哇！你是小孩子嗎？我什麼都沒寫啦！」
「哼，我就知道小櫻騙我。」紫原敦一臉驕傲的把他的小紙條遞給我。
上面寫著——櫻谷綾子的美味棒。
「誒？為什麼是美味棒，我書包裡沒什麼囤貨了。」我的書包小口袋裡基本是奶糖和水果糖，美味棒幾乎不怎麼吃。
「小櫻買的味道不好吃，送出去正好吃我剛買的新口味。」
紫原敦把手伸過來，攤開手心。
第30章 修羅場
今天是週五，春啟的生日。
父親早晨打來電話，空洞客套後讓我請假一天——作為長女，舉辦宴會需要我做的更加完美。
我無所謂的應下，只是一瞬間摧毀欲從心頭冒出。
時間給人不同的感知，或快或慢。臥室裡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只聽見牆上的復古式掛鐘發出指針走動聲，才明白我並沒有被凝固在這裡。
我安靜的坐在床沿上。不快樂時空氣都顯得壓抑。
這裡是父親和麻美女士居住的別墅。
母親或是媽媽——這個稱呼我對著櫻谷麻美喊不出口，她對我這個不乖順的繼女想必也是十分苦惱的。
藍粉色的公主帳，糖果色的佈置，我一年不會來住幾次，這裡也維持的乾乾淨淨，所有的一切和當初離開時一樣。
只是當年的偏愛在現在的我看來，天真稚嫩極了。
透過窗臺的落地窗，後花園噴灑的水霧在黃昏的斜射裡光暈迷離，我看著出了神。
「姐！」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鎖柄轉動後吱呀一聲打開門，一顆小腦袋從門後探出。
春啟的頭髮剪了板寸，露出青色的頭皮。乾淨白皙的皮膚白和澄澈的眼睛，與童年時動畫裡的主角有幾分神似。
之前和織田作聊過以後，我打破了當局者迷的境地。我和春啟的身份在多數人看來有些尷尬，生活在大家族裡的同父異母姐弟，將來免不了利益紛爭。
我不覺得如何，但的確不擅長與春啟相處。
「禮物不喜歡嗎？」春啟興致來了可以瘋好久才對，難得他的生日沒人管束。
我把視線從水霧上轉開，微笑著看向他，問出的問題也乾巴巴的。
「我很喜歡！夏丸很可愛！」春啟試探的腦袋收回，打開門噠噠噠跑到我身邊，亮堂堂的眼神透著滿滿的歡喜。
小金毛——夏丸跟在他身後，歡快的甩著尾巴，在我鞋邊歡快的轉圈，深棕色的水潤眼睛和春啟一模一樣。
夏丸安靜的跟在春啟後邊，春啟走一步它走一步。小肉爪啪嗒啪嗒，耳朵抖動看著我的眼神試探又好奇。
「喜歡就好，生日宴會快開始了，主角不先出場嗎？」我的聲音輕細，和春啟的熱情形成截然相反的極端。
足夠冷淡，就會遠離我吧。我這樣惡質的想著。
「我想和姐姐一起下去，」春啟全然不在意，小小的身體拱坐在我身邊，抱住我的胳膊撒嬌。「姐姐今天的新衣服很好看！」
他軟乎乎的身體依賴般靠著我，說完見我沒有反應，又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加上一句：「姐姐比衣服還要好看！」
櫻谷家有自己的設計師，每隔一個月會有新的禮服送到我的公寓，衣帽間有不少根本沒有穿過。
我身上這件白色露肩長裙乾淨大氣，細節處理的很精緻，既不顯得死板也不喧賓奪主。
夏丸沒什麼動靜，甩著尾巴蹲坐著，嘴裡發出兩聲嗚咽，似乎在贊同春啟說的。
「…又看了什麼書呢？」我摸摸春啟的頭，短短的頭髮有點扎手。
有我這個幾乎可以稱為教育失敗品的前車之鑒在這裡，父親把春啟教的很好。
他年紀不大已經開始學會自主思考，不僅把父親安排的課程學習的很好，還有裕餘時間折騰興趣愛好。
看來看些雜書是春啟最近的小愛好。
「唔…哄好你家姑娘的一百種方法？姐姐不喜歡嗎？」春啟仰著臉，嘟著嘴眨動長長的睫毛。
是哄好女朋友的一百種方法吧，春啟以後肯定是個合格的花花公子呐。
原本心中的沉悶就在春啟這一句話中悄然散開，我嘴角緊繃的虛假笑意終於被打破，蜿蜒成燦爛的弧度。
「不，我很喜歡，謝謝春啟。」
原來很多時刻，不是我沒有感受到善意，而是我沒有伸手接受善意。
「那我以後天天和姐姐說！」
「天天就算了，以後每次見面再和我說吧。」
應該滿足了吧，親密的的朋友，關心我的弟弟。
為什麼我卻感覺心中的缺口越來越大，仿佛雪地裡赤足前進的乞兒，碰觸到短暫的溫暖後，乾渴的心更加貪婪，無法滿足後覺得白雪皚皚的世界冰冷嚇人。
不該是這樣的，我抹去自己的胡思亂想，牽起春啟的手。
春啟嘿嘿笑著，夏丸跟在我們身後。
「嗚嗚~」夏丸不認生，走到我跟前，小爪子扒拉著我高跟鞋上的緞帶。
我輕輕把夏丸拂開，它似乎覺得我是在與它玩鬧，歪著腦袋又想撲上來。
「夏丸，乖一點。」
「對啦，乖一點！姐姐更喜歡我！」春啟對歪著腦袋的夏丸做鬼臉。
我輕笑著：「走吧，我們下去。」
「嗯，好！」春啟捏緊我的手指，奶聲奶氣一本正經的應著。
春啟的身高到我的胯骨處，亦步亦趨緊緊粘著我。
門留了一條縫，我伸手想開門，卻看見一頭長卷髮的小姑娘鼓著臉，大而圓的琥珀色眼睛控訴的瞪著我。
「哼！」小姑娘重重哼了聲，軟軟的語調極其不滿，「你說好和我最親的！」
「呃……」這時候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徹底拋到九霄雲外，我仿佛一個愛情騙子，拉著新歡被舊愛逮個正著。
「姐姐，你偏心，都沒這麼和我說過！」春啟瞪大眼抱住我的大腿，嗚嗚假哭。
好在他知道我還穿著裙子，只揪住我腰間的藍色緞帶。
「你說話不算話！嗚嗚……」
小姑娘——我的表妹真城璃茉，眼睛一紅坐在地毯上，腦袋埋在膝蓋上，蓬鬆柔軟的長髮遮住她的身體開始嗚嗚啜泣。
不是，我不是我沒有！這種哄人的話誰會真的當真啊！！
春啟假哭是幹嚎，璃茉假哭會真的掉淚珠子，縮成一顆球軟的讓人心疼。
嘖，我櫻谷綾子經歷的人生第一次修羅場，居然發生在這種時候嗎？！
第31章 抱抱呀
「嗚嗚嗚……」璃茉調整坐姿，小小的團子腳尖對著我。
「嗚哇…哇哇…」春啟幹嚎出警笛的既視感，他皺著臉視線不時往我臉上瞄。
我站在兩個孩子之間，兩人正對著我哭，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我知道，他們是想讓我上去哄哄。只是——先哄誰，這是個問題。
我手足無措的想安撫璃茉，春啟揪住我的手指，幹嚎聲沒有了，他癟著嘴眼眶通紅，這回是真的要哭了。
究竟是什麼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我苦惱的想揪頭髮，頭上的髮型剛做好，只能無奈的揉著太陽穴。
要是讓這兩個小傢伙真的傷心，我作為姐姐也太失職了。
璃茉和春啟平時打打鬧鬧，但感情非常好。
蜷成團子的璃茉悄悄抬頭看我一眼，見我拉著春啟的手又刷的低下頭，裝樣子的啜泣聲不見了，只看見她的肩頭微微聳動。
我僵著身體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果內心的瘋狂吐槽可以實質化，我身邊一定被怎麼辦我是不是要死了他們真的哭了啊啊啊小孩子怎麼這麼多變做姐姐怎麼這麼難…這樣的文字泡給圍滿了吧。
夏丸似乎感受到房間裡的氛圍不太妙，歡快的搖晃著的尾巴低低垂下，眼睛四處看著滿是迷蒙的不解。
我抽出被春啟握住微微發汗的手指，反握住他的手，牽著他半蹲在璃茉身前。
「璃茉，我們去洗個臉吧。」我伸手撩開遮住她臉的頭髮，露出通紅的包子臉。「哭久了就不好看了。」
往常我和他們的相處模式都是，只要不出格，想要什麼，買；想玩什麼，帶你去。
反思一下，從前我對弟弟妹妹的態度都比較淡，也許璃茉正巧看到春啟和我撒嬌吃醋了。
璃茉愛笑，笑起來和教堂周圍的白鴿揮舞的翅膀一樣乾淨，這樣委屈巴巴真的讓人心疼。
「……不。」璃茉埋著臉，聲音含糊不清。
腦海裡瘋狂重播從電視劇裡聽見的甜言蜜語，我靈機一動。
我輕輕揉著璃茉柔軟的發頂，「是我不好，沒有顧慮到璃茉的感受。以後我會做一個好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哦湊，感覺不太對。我不動聲色的開始回想，電視劇裡渣男不都是這麼說的麼。
沒事沒事，小孩子不懂的。
璃茉動了動，態度軟化，但依舊沒有抬頭。
春啟乖乖站在我旁邊，一手被我牽著，另一隻手提起我拖在地上的裙擺。
「…那我要姐姐比喜歡春啟更喜歡我一點。」璃茉微微抬起臉露出濕漉漉的眼睛，聲音在哭過以後有種黏糊糊的軟糯。
「哼…」春啟小小的哼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他挺著胸脯極力暗示我誇他有紳士風度。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們真可愛呀。
「我最喜歡的妹妹是璃茉，最喜歡的弟弟是春啟。」我笑著，「你們都是我最喜歡的。」
完全拋棄羞恥心後，渣男語錄我簡直信手拈來。
片刻後，璃茉蹭蹭我放在她頭頂的手。
「那我…勉強相信你了。」璃茉終於從一顆球舒展開，臉上的淚痕未幹嘴角就已經笑起來。
「謝謝璃茉的信任。」我站起身，春啟鬆開我的裙擺，「也謝謝春啟小紳士的體貼。」
「為姐姐服務是我的榮幸。」春啟先是和小大人一樣驕傲的瞥一眼璃茉，像模像樣的把右手放在腹前,左手放在腰後，微微鞠躬行了個紳士禮。
春啟長大，一定會很討女孩子歡心吧。
「好了，接下來璃茉去洗個臉，我們休息一下到樓下去。」我把一臉呆愣的夏丸抱起來，它乖順的趴在我懷裡，粉嫩的鼻子嗅來嗅去。
「今天本來可以抱最乖的孩子下樓，璃茉和春啟都不乖，姐姐只能選夏丸了。」
璃茉和春啟一個七歲一個五歲，在我這幾天艱苦卓絕的鍛煉以後，二三十斤的體重我勉強可以抱下樓。
好吧，所謂艱苦卓絕也就是繞著公寓旁的小公園慢跑半小時，速度可以和走路持平。
這才鍛煉多久，周圍爺爺奶奶輩的都知道附近有個長的俊但弱不禁風小姑娘，每天都倔強的早起鍛煉。
甚至有幾個大爺，得知我體弱還熱情的邀請我一起打太極。
「那我乖乖的，下次姐姐會抱我嗎？」
「璃茉壞，姐姐抱我！」
「乖乖的姐姐就抱。」我摸著夏丸頭頂柔軟的胎毛，宛如在蛋糕店搶到最後一份甜品般心情舒暢。
看樣子我得繼續努力鍛煉，不然體力增長就要比不上他們的體重增長啦。
第32章 盡力自持
宴會是在櫻谷旗下的酒店舉辦，富麗堂皇的歐式裝修風格和小細節的佈置充滿精緻貴族感。
這次宴會規模不大，邀請的都是櫻谷家平日裡有商業往來的家族和部分知名人物。
老套又熱鬧的的寒暄結束，春啟被櫻谷麻美牽著和夫人們打招呼，我則是跟在父親身後安靜的看著他應酬，不時在別人客套的誇獎中擠出或羞澀或溫婉的笑。
「這是我的大女兒，櫻谷綾子。」父親拍拍我的肩，聲音溫柔和善。
我向對面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微笑，眼裡沒有任何波動。
母親曾說我笑起來的樣子和父親很像，眼睛微微彎起時，不論是否真的蘊藏笑意，都讓人看著心情舒朗。
我討厭這一點。
「令媛很有老夥計你的風範啊。」
父親在這種場合帶著我，多少有把我送出去聯姻的想法吧。
微長的劉海掃了下我的睫毛，我輕輕眨著眼在心中嗤笑。不會有這一天的。
兩人開始聊到生意，我很識趣的打個招呼走開。
暖黃色的燈光下，所有人臉上都是融融的笑意，洋溢著誠摯的歡喜。
「啪！」
「哎，嘶——」戴著大框眼鏡的小男孩從我身邊走過，低著頭在思考什麼一不留神撞到了桌角。
「你沒事吧，小弟弟……工藤？」
這個穿著藍色小西裝打著紅色領結的小男孩，可不就是之前在遊樂園碰見的倒楣鬼工藤新一嘛。
「櫻谷？」工藤揉著額頭仰著臉看我，「啊，你是櫻谷家的大小姐啊。」
「大小姐不敢當，最近過得不錯呀？」
工藤聳肩，摸著鼻子不好意思：「還行吧，我現在住在青梅家裡。你可千萬別說漏嘴，我現在叫江戶川柯南……」
「柯南！你又亂跑了，這樣很不禮貌！」一道清爽的女聲傳來，長髮及腰的清麗女孩走過來拉住柯南的手。
「非常抱歉…誒？綾子！」
「小蘭姐！」我驚喜的看著毛利蘭，當年她在街上一腳踹飛搶包賊的樣子真的非常帥氣！
之後要到聯繫方式，才知道毛利蘭和園子姐是好朋友。
櫻谷、跡部、赤司和鈴木四家的小輩中，我和赤司同歲，鈴木園子和景吾表哥同歲。鈴木園子大我三歲，就讀的學校和我離的也遠，所以私下基本不怎麼往來。
沒想到工藤，不，柯南這個倒楣鬼的青梅居然是小蘭。
柯南看看小蘭又看看我：「小蘭姐姐，我是看見綾子…姐姐才過來的。」
哦喲，這個姐姐喊的相當不情願啊＝w＝+
「是啊，剛剛和柯南約好帶他四處溜達一圈，可以嗎小蘭姐？」
「沒問題啦，只要綾子方便。」小蘭藍紫色的眼睛乾淨透亮，笑容和雨後清新的氣味一樣揉在空氣裡。她彎腰一臉正色的叮囑柯南：「要好好聽話，不要搗亂哦柯南？」
「我知道啦小蘭姐姐！」柯南的聲音甜膩，乖巧點頭。
等小蘭離開我才忍不住捂著嘴笑開了：「嘖嘖，小蘭姐姐啊……」
柯南的臉紅了，眼神漂移：「咳，這不是重點。」
似乎聞到了戀愛的酸臭味，我抱著手臂看向柯南：「你特意留下來，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
柯南觀察著四周，沒發現什麼可疑人物才小聲發問：「關於黑衣組織你現在瞭解多少？」
黑衣組織…？上回撞見的那兩個穿黑衣服的人嗎。
目睹柯南變小事件後，我還沒來得及調查就和太宰一起進行奇妙冒險，回來後這件事就被拋在了腦後。
我沉默片刻回答道：「……暫時，還沒有瞭解。」
不過因為一身黑衣服就叫黑衣組織，認真的？
「既然櫻谷你沒有介入調查，以後也不要太關注這些事。」柯南松了口氣，表情嚴肅，「黑衣組織是一個大型跨國犯罪組織，在日本有很深的人脈，非常危險。」
我明白柯南的好意。這些事本身和我沒有直接關係，胡亂調查反而可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到時候不僅是我自己有危險，身邊的家人朋友都會處境不妙。
「嗯，我明白了。」我點頭。
現在如果遇到這些事情，我完全幫不上忙，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讓我緊迫的想抓住什麼。
都說燈是有靈性的聖物，但這裡的水晶燈光線明亮的晃眼。
我煩躁的擰起眉，準備去陽臺上吹會風冷靜一下。
視線還未從水晶燈上移開，我看見它似乎晃了一下，我的瞳孔驟縮，不妙的預感侵襲全身。
「喂，柯南……」
「啊——！」
正想和柯南確認一下是否是我眼花，水晶燈脫離掌控直直的墜落下來，我聽見男人女人的驚叫，甚至還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
我站的位置離墜落地點比較遠，只有幾塊飛濺的水晶碎片劃過我的小腿。
「我去看看情況！」柯南刷的沖過去，而我渾身發冷的僵在原地。
璃茉和春啟，他們在那裡嗎？
我深吸口氣，踩著高跟鞋腳步淩亂的跟上去。
地上血跡摻雜著閃著細碎光電的水晶碎片，血腥味蔓延開來，有人捂著傷口低聲咒駡，有人縮在角落滿臉慶倖。
只有那個倒在吊燈正中間，被砸個正著的紅裙子女人，再也無法發聲了。
我看了半晌，周圍一圈傷患裡沒有璃茉和春啟。
「姐！」
春啟被櫻谷麻美抱在懷裡，還未看見躺在血泊裡的女人，就被蒙住了眼睛。
「姐姐，你沒事吧？」璃茉擔心的看著我，小跑過來。
我走上前抱起她，讓她臉朝著另一面，狂跳的心臟在這一瞬間得到鎮靜。
「我沒事，璃茉別擔心。」我放緩聲音，抱著她得力道不敢太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怎麼還站在這裡，像什麼樣子。」父親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看著我的眼神不滿。
我垂下眼，沒有應聲。
「綾子還是孩子，你也不要太苛刻了。」櫻谷麻美溫柔勸慰，柔潤的嗓音幾乎沒有攻擊性。
「也不小了。」父親沒再說什麼，轉身去和員警交涉。
我沒有感到不滿，只是突如其來的委屈讓我心臟酸澀。
委屈沒有很多，一點點而已。
在春啟的生日宴會上出現這種事情，我擔心會對他的心理造成影響。
我拍拍璃茉乖巧環在我脖子上的手臂：「和春啟一起先和你麻美阿姨離開吧，姐姐一會就到。」
「…嗯。」璃茉遲疑的點頭。
今天水晶燈掉落的時機非常巧合，在櫻谷旗下的酒店裡，又正巧是在櫻谷春啟的生日宴會上。
父親一旦處理不好，對櫻谷財閥會有影響吧。
我冷漠的轉身，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
她得體的酒紅色長卷髮和血液粘糊在一起，已經看不出頭髮主人生前光鮮亮麗的樣子了。屍體不遠處飄浮著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影子的臉龐秀麗，和地上沾滿鮮紅的屍體面容一模一樣。
哦，柯南正好蹲在阿飄旁邊，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第33章 小驚喜
我猶豫要不要讓柯南換個地方蹲著，和一臉血表情呆滯的阿飄站在一塊也太有衝擊力了。
這時一位豎著眉毛的八字鬍大叔解決了我的困擾，他一錘頭毫不留情的砸在柯南頭上。
「你這個臭小鬼，又再瞎跑什麼呢！」
「唔！」柯南捂著腦袋，身上老成的氣質消散。
小蘭抱起柯南，不滿的看著鬍子大叔：「爸爸！」
旁邊打量鬍子大叔很久的年輕人終於忍不住開口：「我看了很久，您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吧！」
毛利小五郎點頭，笑的得意忘形：「哈哈就是在下，過獎、過獎了！哈哈哈……」
毛利小五郎這個名字我最近常在新聞裡聽見，沒想到名偵探……看起來這麼不靠譜啊。
我的視線無所事事的在到來的賓客身上轉悠，遠遠的看見熟人赤司征十郎，於是我拿起酒杯和他打個招呼。
來參加宴會的客人們大多看在櫻谷這個姓氏的份上，騷動一陣後開始配合警方調查。
父親面上穩如泰山，只是額角已被汗液濡濕。
酒店設施一直按期檢查，尤其在櫻谷家小少爺的生日宴會上，一切都會提前排查避免出現意外情況。
水晶燈沒有預警的墜落，十有八*九屬於人為。至於仇殺、情殺還是僅僅針對櫻谷財閥無目標的殺害，就不得而知了。
我看見柯南捂著腦袋安靜的站在小蘭身邊，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場有一百多位客人，上流社會牽扯到的利益鏈相當複雜，干擾因素太多，這位曾經的高中生名偵探也很苦惱吧。
平時我看偵探小說要到後半部才能看出嫌疑人的端倪，還是不要上去添麻煩了。
我手上拿著紅酒，安靜的站在角落裡，所有的恐慌騷動都和我無關，我仿佛站在世界的角落裡，忽然覺得一切索然無味。
阿飄目光呆滯，神色散漫不知道再看向哪裡，是在人群中尋找索命的兇手，還是思維消散已經無法在被稱做是「人」了呢。
紅酒在高腳杯中微微晃動，糜麗的紅紫色讓人神暈目眩。
我出神的看著自己的手，顏色是養尊處優的細嫩白色，除去繪畫磨出的繭子，幾乎可以和我的母親一樣被稱為完美的藝術品。
無聊，無聊。無聊的人，無聊的物，無聊的空氣和無聊的我。
唔，這種時候……
「……要是太宰先生也在就好了。」我微微抬起酒杯，輕抿一口。
「什麼什麼？我也在？」一隻手從我身後伸出，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手在手主人的操控下搭在我的肩上，他的聲音裡帶著跳躍的輕笑。
熟悉的嗓音伴著硝煙的血腥味刺激著我的感官，我身體一抖猝不及防差點把葡萄酒咳到肺裡。
「噗…咳咳！」我平時不喝酒，偶爾和朋友慶祝最多也就一小杯啤酒，微澀的味道從鼻腔蔓延，我感覺臉頰開始發燙。
「嗚哇太宰先生！你不要嚇人啦！」我拍開太宰的手，才發現血腥味來源於他自身。
「小綾子膽子這麼小，還需要鍛煉呢。」
太宰穿著黑色西裝，西裝外披著黑色大衣，身上的繃帶似乎比上次見面更厚了，上面濺著零星幾滴血。
那件純黑的大衣上，沾上的血會更多吧。
「不管我膽子小不小，太宰先生你快和我過來。」那位不幸女士的遺體已經被員警帶走了，地上畫上白線拉好警戒線，所有人都被隔開。
這裡還有員警呢，太宰呆在這不動是想被當做不法分子抓去蹲大牢嗎？
太宰點頭不緊不慢的跟在我身後：「沒關係哦，反正一會也會離開了。」
「一會離開，是什麼意思？」
「啊這個嘛……」太宰看著我的眼睛，鳶色的瞳孔在陰影下黑的嚇人。
我不自覺停住腳步，咽口口水，太宰他怎麼一臉要講鬼故事的樣子。
「我是聽見小綾子在說『好害怕啊太宰先生快來救命！』神明大人問我要不要來，於是我就來了。」
「……」
我愣了好一會才發現太宰是在開玩笑。我惱羞成怒的炸毛，一胳膊肘砸在太宰腰間。
在酒精影響下，我的臉有點發燙。
第34章 仙女的召喚獸
「小綾子好狠心，唔…痛。」太宰聲音浮誇，捂住腰一臉受傷的看著我。
酒店的侍從和客人們待在一起等待警方的調查，於是我把喝了幾口的酒杯放在旁邊的酒桌上。
微涼的指尖捏住發燙的耳垂，我遲疑的看著太宰，雖然他身上看不見明顯的傷痕，但血腥味濃的刺鼻。
我走過去戳戳他的胳膊：「……你沒事吧？」
太宰伸出他繃帶一直綁到手腕的胳膊，語調拉長，聽起來十分輕鬆：「當然沒事，小綾子真好騙！」
「但血腥味很重喔？」我拉著他到角落無人的沙發旁，我算是少數幾個發生殺人案後，還悠閒的四處亂跑的人了。
「血腥味是處理雜魚沾上的吧，任務剛結束就到小綾子這裡，報告全部交給蛞蝓，完美~」
太宰像個不負責任的大人，一臉無情的癱坐在沙發上。
和太宰瞎扯就是個錯誤，簡直槽多無口。我深深的歎口氣，心中的鬱結倒是全部消散。
我坐在太宰旁邊，把微微散亂的髮鬢撩到耳後：「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和上次的情況有點像呢，不過當時有感受到小綾子在想——好無聊，讓太宰先生過來找點樂子吧，這樣呢。」太宰舒展身體放鬆的伸著懶腰，完全沒有到陌生地的局促。
「我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太宰先生剛才說的一會離開是什麼意思？」
「唔…大概是感覺？來到這裡就有了呢。有種時鐘擺動的緊迫感，很奇妙。」
「感覺和召喚獸一樣啊。」我是召喚師太宰是召喚獸，待在這裡的時間是召喚時長，召喚他的目的是為了拯救世界……打住，再想下去腦洞要突破天際了。
「是啊，今天我是小綾子的召喚獸，要對我好一點啊。」太宰完全拋棄自身形象，像只跑累了的貓一樣舒展四肢在沙發上癱成長條。
「太宰先生真會開玩笑。」我把他的腦袋往邊上推推，放鬆身體靠在沙發上。
太宰不情願的挪動腦袋，側著臉朝向我：「唔，這麼看來，距離我上回說的小綾子和織田作見面也不遠了呢。」
很有道理的樣子，雖然對太宰說的會來到這裡的原因感覺雲裡霧裡，但是既然他能來，將來的某一天我也很可能會去。
孕育著太宰這樣的人的城市，怎麼看怎麼危險的樣子。
不了吧，還是遠一點好，我這麼想著慢吞吞的的說：「如果可以，請允許我拒絕這次寶貴的見面機會。」
人群全部集中在大廳裡，這裡沒有人，酒精上頭以後，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意識又十分興奮，給我一種掙脫枷鎖如在雲端的輕飄飄感覺。
我踢掉腳上磨人的高更鞋，把自己團吧團吧縮在沙發角落裡，這樣的姿態讓我感覺很安逸，很有安全感。
「也是呢，小綾子的異能攻擊性很弱但很實用，如果我是組織首領一定不會放你走呢。」太宰看我一眼，後頸靠在沙發背上，仰著頭看著酒店的房頂。
「哦，我好怕。」於是這條沙發成功吸引了兩條鹹魚。
太宰真是快樂源泉，仿佛被吸走喪氣，我又振奮起來。
安靜了一會，太宰輕聲問：「小綾子說說看這回的案件？」
所以說雖然太宰全身都是黑泥，但他的某些特質真的十分讓人憧憬。
比如智商，真的很讓人羡慕了。
「唔……」我總結語言，把事情說的儘量簡潔詳密，「……就是這樣，那位女士的靈魂現在還在這裡呢。」
「靈魂嗎？」
「嗯，我能看見應該是上次回來的後遺症？」
「走了，我們去看看。」太宰興致勃勃的站起來，黑色大衣被他疊好放在臂彎，輕浮的表情消失後看起來十分穩重。
看起來是正常點，但一身繃帶要麼被認為是殘疾人，要麼被認為是中二病吧。
「好。」我跟著太宰，無所謂的點頭。
剛剛和太宰一通解釋，我有點口渴，於是把放下的酒杯拿起一飲而盡。
父親現在遇見什麼麻煩，我真的完全不想瞭解，跟在太宰身後做個歡樂的吃瓜群眾挺好。
最後我跟著太宰站在大廳靠牆角的地方，這裡不惹人注意還能觀察到幾乎所有人的表情變化。
當我看見一位身穿黑色和服，臉上半邊眼睛被畫著奇怪記號的紙蒙住的長髮年輕男人後，完全不覺得太宰的裝束有什麼誇張了。
年輕男人的面容秀雅，精緻的赤色鳳眼很有侵略性，看人的眼神讓人十分不舒服。他站在父親身邊，表情中既無討好的恭敬也無不屑的輕蔑，嘴角的笑容淡漠散漫。
這番打扮和氣度，就是很少出現在人前的的場家主吧。隱世的除妖師家族出現在人前，想來最近該有大動作了。
既然是除妖師，妖怪鬼魂之類的一定能看的見吧。所以我可以通過這條途徑變強嗎？
「小綾子，回神咯~」
「啊……好。」變強的想法暫時被我拋到腦後，我回神認真的觀察。
酒店為了給春啟慶生，今天沒有對外營業，所以不存在疏散客人的說法。被首先排除嫌疑的客人被安排到了樓上房間休息，以防排查失誤將真正的兇手放走。
更重要的是為了阻止消息進一步的外泄，兇手還未抓到就來了一批媒體記者，櫻谷家雖不至於就此崩盤，但股票下跌利益受損無可避免。
但如果不在今晚解決這件事，客人們也會忍受到極點，不耐煩地反撲吧。
未被排除嫌疑的有三人，正在被警方盤問。毛利小五郎似乎被警方留下來一起進行調查了，那個輕浮大叔看起來還沒有現在的小豆丁柯南靠譜呢。
小蘭應該去房間休息了，剩下柯南上躥下跳的似乎在找什麼。
在我看來嫌疑人的表情都十分正常且符合常理，完全看不出端倪。
怎麼辦呢，我親愛的父親。
我眨著眼，煽動睫毛定定的看著在場中協調的父親，心中甚至感受到無可名狀快意。
「小綾子好壞啊，笑得很開心呢。」
「彼此彼此，太宰先生不也很開心嘛。」
第35章 不羡慕風和草
搞事情搞到自己父親頭上，作為女兒的我沒感到生氣，反而有點小開心怎麼辦？
太宰對我眨眨眼，走到柯南身邊，剛才他似乎就對柯南很感興趣的樣子。
酒精從胃部蒸騰到大腦讓我醺醺然，我後知後覺發現，剛才似乎沒和太宰說起黑衣組織的事情。
唔，以後再說吧。
我看見太宰半蹲著，微笑著在和柯南說什麼。
柯南面色僵硬，看著太宰的眼神像看著黑色的死神，冷汗蹭蹭冒出。
太宰臉上的笑容和善，一身黑西裝像是某家玩世不恭的小少爺。
黑衣組織一身黑衣服，太宰也一身黑，柯南不會誤會他是組織的人了吧？
酒精真的能弱化人的思維，我感覺四周有熱氣環繞，大廳裡的冷氣吹在身上和熱氣抵消，愜意的很。
我踩著高跟鞋像踩在棉花上，慢吞吞的走到他們旁邊。
柯南仰著頭一臉天真的試探太宰，語氣無辜很有孩子樣：「大哥哥和綾子姐姐認識嗎？」
「我是小綾子的追求者，」太宰笑容假的和帶著面具一樣，眼神充滿興味，說出的話裡卻帶著幾分可惜：「本來是想約她出去，可惜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
「這樣啊…那祝大哥哥成功抱得美人歸！」
看見我往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柯南瘋狂朝我使眼色。
這是讓我離開，還是讓我趕快過去？
事實證明我和柯南沒什麼默契。我遲疑一會繼續往前走，他的表情和見了鬼一樣。
是想讓我離開？覺得太宰是危險分子，所以不想讓我過來嗎，是個好人誒。
「太宰先生，嚇唬小孩子可不是大人應該做的事。」
「喂…」柯南看著我想說什麼。
「是他自己想的太多嘛，和我完全沒有關係。」太宰撇清關係，仿佛剛才一臉和善威脅小朋友的人不是他似的。太宰順手摸摸柯南的頭。「小孩子不要想太多，會長不高。」
「呃。沒有啦大哥哥！」柯南強顏歡笑，譴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喜歡小孩子太宰先生可以自己養一個，別欺負人家的小孩子啦。」我無奈的拉下太宰放在柯南頭頂的手，順手褥了一下柯南頭頂的呆毛。
柯南無語，伸手把自己的呆毛理順。
太宰收回手，撓了撓臉頰開始認真思考：「說的也是呢。」
會是哪個倒楣孩子喔。
「綾子，過來。」
櫻谷陽一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穿透耳膜擾了我難得的輕鬆心情。
聽見父親的聲音我條件反射的皺眉，但還是對柯南笑笑：「太宰先生看起來不靠譜，但智商一流絕對可靠，柯南可以和他一起找線索破案哦！」
我總不能直接明著說——太宰他雖然來路不太正，但不是黑衣組織的人哦。
柯南應該聽懂了我的暗示，他表情依舊警惕但不再像只驚弓的飛鳥。
「好的，綾子姐姐。」
我看向太宰，他朝我揮手示意他不在意。
我走到父親身邊，被他帶著和穿著和服的年輕男人打招呼。
「這是的場家主，的場靜司先生。這是小女櫻谷綾子。」櫻谷陽一表情和藹，和任何一個向朋友介紹自己驕傲女兒的父親一樣，嘴角笑意滿滿。
我禮貌的微笑，似乎明白了父親喊我過來的目的，除妖世家——隱藏在暗世界的中流砥柱，的確對櫻谷家大有裨益呢。
但是，不害怕貪心不足蛇吞象嗎，父親。這位的場先生看起來相當不簡單呢。
「您好，的場先生。」
「你好，櫻谷小姐。」的場靜司雖然笑著，但弧度淡漠，明明面容五官都很好看，但我看著有點彆扭。
的場靜司身後站著的穿和服的女人也很奇怪，臉上貼著一張寫有封的白紙。
我悄悄打量一會，女人似乎發現了我的視線，臉朝向我。直勾勾的視線對她似乎有些冒犯，我歉意的對她點點頭。
沒再將視線放在這位元奇怪的女士身上，我安靜的當個站著的花瓶。
父親對我的表現不滿，轉頭繼續和場靜司寒暄：「關於新專案合作，櫻谷財閥可以再讓一個百分點……」
「關於合作的事情櫻谷先生不必太過客氣，倒是櫻谷小姐很有天賦，有空閒可以來的場門下的道場修行。」的場靜司說著，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
什麼情況，我就楞個神的功夫錯過了什麼？？
「當然，有空一定讓小女多去學習。」父親臉上的笑容真誠許多，他慈愛的看著我。
行吧，你答應就答應唄，到時候去不去是我自己的事。
人家員警在兢兢業業的調查，柯南小朋友也在一邊頭禿找線索一邊應付著太宰呢，您還在聊著這些有的沒的。
我微笑著，酒精刺激大腦讓我有一拳砸在他腦殼上的衝動。櫻谷已經是個成熟的家族，該學會自己營業了：）
的場靜司給出承諾：「今天的案件如果有需要，的場家可以從旁協助。」
正統的除妖師、陰陽師家族和政.府警視通之類的都有聯繫，偶爾有無法解決或牽扯過大的案件出現，他們會出面給予協助。
方便快捷，用非科學手段得到很多有效資訊，比如直接詢問那個一臉呆滯的女士的靈魂。
突然，一陣尖銳的女聲出現，刺激著人的神經。
「哎！都說了和我沒關係，能放我走了嗎？」
初步的資訊搜集告一段落，結果還不明朗，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兇手就在三人當中。
出聲的是北原太太，性格暴躁平時無所事事就愛和小姐妹打牌，牌品不好和丈夫關係也一般，唯一稱得上好的只有家世了。
「請您稍微再等等，請相信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安撫北原太太的是一位體態憨厚看起來十分可靠的警官。
「哼！」北原太太重重哼了聲，翹起紅色高跟鞋一臉不耐的坐在沙發上。
「目暮警官，死者的身份已經確認。死者名叫中島景子，二十九歲，小學國文教師……是吉見拓先生的婚外情對象。」
「嗯？！」
「什麼？」
所有聽見這個名字的人都看向坐在沙發另一頭的高瘦青年。
「警官，可以直接確定了吧，吉見拓根本沒承認他和這個女人認識，一定是心虛了！」
吉見拓把手機砸在沙發上，一臉不耐煩：「我看你才是兇手吧，你這個女人一直亂叫擾亂別人的思緒！」
「好了好了，沒有確切的證據我們也不能下決定抓人，大家都冷靜一點。」
我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掃過，北原太太不論是夫家還是娘家和櫻谷家都有大大小小不少合作，雖然前兩天有在這家酒店下榻，但她沒有任何作案的理由。
按照我的猜測的猜測，北原太太首先可以排除。
吉見拓是個紈絝公子，最愛豪車和玩弄女人，尤其是剛畢業的女大學生。我的父親雖然利益至上，冷酷的可怕還自覺仁善，但在男女關係上可以稱得上乾淨清白。
但是吉見拓這個男人很廢物啊，除了有個雷厲風行又寵兒子的爹。
剩下站在角落裡一直沒出聲，戴著眼鏡白皮膚的斯文男人，是北山家的私生子，北山佑。北山家的大兒子外出旅遊飛機失事，他前幾年才被認回來。
北山和櫻谷是同行競爭對手，作為北山家現在的獨苗苗，想通過擾亂秩序從中獲利也不是沒可能。
各種因素分析，嫌疑最大的就是北山佑了。
大廳有裝夜視攝像頭，但剛才一片混亂什麼也看不清，想來兇手也沒傻到站在即將墜落的水晶燈下。
我摸著下巴仔細打量北山佑，他低頭面無表情看著地板，仿佛能從上面看出朵花來。
會是他嗎？
「雖然是他沒錯，但原因小綾子猜錯了哦。」
第36章 若是凋零
太宰聲音不大，但在一片寂靜中所有人都聽的很清晰。
「北山佑？！」
「你說什麼！」北山佑的瞳孔顫抖，拳頭緊握死死瞪著太宰。
太宰的語氣篤定，讓我下意識認為他是對的。站在太宰旁邊的柯南似乎也理清頭緒，抿嘴看著北山佑。
除了感覺到北山佑不太對勁外，我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發現，怎麼和他們才分開一會就真相大白了。我的智商和他們差這麼多？嘖。
我眼神微妙的掃過北山佑，問出在場大部分人的疑惑：「為什麼這麼說？」
「等等，請問您是？」目暮警官看著太宰，剛剛在進行嫌疑人排查時並沒有他。
太宰拿出他的一貫藉口，語氣虔誠：「我是太宰治，一個正在追求綾子小姐的無名小卒。」
太宰說完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我，我按下額頭上蹦噠的青筋：「咳，這不是重點，太宰先生的智商還是很靠得住的。」
避開父親不善的眼神，我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哈哈…這樣啊。」目暮警官沒有深究，放個臺階給我們下，看著我像是在看找校外不良談戀愛的叛逆女兒。「那請問太宰先生是怎麼確定嫌犯的呢？」
「太宰治這名字聽起來像個假名吧。」旁邊的毛利小五郎皺著臉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小聲吐槽。
「從看見北山先生我就感到好奇，你一直在往服務生那裡看呢——是那位戴著圓框眼睛的女士？」
「你在瞎說什麼！」斯文男人像是受到刺激大聲吼著，開著空調略有些涼意的室內居然有汗珠從他的額角流下。「看見死人我當然會緊張，所以才會看看漂亮的女孩子緩解心情啊，這不可以嗎！」
「嗯嗯都是男人，我懂。」吉見拓聽見北山佑的最後一句話，理解的點頭，臉上的笑容猥瑣。「那個女人好看是好看但也太不識好歹了，以前還糾纏過我一段時間。」
「很抱歉，這些事我並不想知道呢。」太宰把手插在兜裡，一派輕鬆愜意，眼神絲毫沒有分給吉見拓。「你的女朋友聽見你這麼說也不會開心吧。」
「女朋友？」
「那位女士和北山先生帶著同款領結，酒店服務生的服飾統一，她站在裡面非常顯眼呢。」
北山佑吞了口口水後退一步，所有人都看出他不過是強弩之末。
「但是我們，並沒有正劇證明北山先生就是兇手啊。」旁邊的警員表情尷尬的撓著後腦勺。
「話雖如此，北山先生也不是直接兇手呢，柯南？」說到這裡，太宰鳶色的眼睛突然光亮消匿，被他的眼睛看著讓人背脊發寒。
「是！這是我和大哥哥找到的。」柯南踮起腳把白手帕包裹的東西遞給目暮警官。
「斷了的鋼琴線？」
「這是在那邊的碎片裡找到的，應該是被扯斷的時候飛出去太遠了吧，而且那邊的吊燈上有很細的勒痕誒，明明吊燈看起來還很新。」
我的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一個想法，那位戴眼鏡的女士和北山佑是男女朋友。吉見拓說被這位女士糾纏過，但看北山佑的表情憤恨，不如反過來說是他糾纏了那位女士看起來更接近事實。
「這樣啊，那就完全可以排除意外因素了。但那個不是直接兇手是什麼意思？」目暮警官摸著圓潤的雙下巴點頭。
「剛才我和大哥哥拜託高木警官查了酒店錄影，」柯南解釋著，「昨天傍晚，北山先生來接那位小姐下班……順便再次檢查陷阱設置是否完美無缺。在第二天的生日宴會上設計好時間讓水晶燈砸在吉見拓先生身上，結果應該是吉見拓先生，在危急時刻把中島景子女士推到身前。」
「我不是……不是…」
「嘛，其實單從表情來看北山先生就已經破綻滿滿。不停在衣角上擦拭的手，是緊張出滿了汗液，一般人面對警方的審訊的確會緊張，但不會像北山先生這樣心虛的連站都站不穩呢。」太宰踱著步子走到我身邊。
「到現在還不承認嗎？恕我直言，您真是個無能的懦夫呢。」太宰垂著眼睛，聲音低低的。「去檢查一下北山先生女朋友的手吧。」
「高木，去看一下。」
高木警官看著太宰和柯南的解說，愣住半晌：「呃，是！」
「別看了！是我做的！」北山佑終於崩潰的捂住臉，臉頰上的肌肉抽搐，「這和美子沒有任何關係，都是我的錯……」
「都是你的錯，吉見拓！如果不是你糾纏美子，我們怎麼會……」
警員把美子小姐帶了過來，表情嚴肅：「這是北山佑的女朋友，喬木美子小姐。」
美子的眼淚落在鏡片上，聲音抽泣哽咽：「阿佑，對不起……警官，鋼琴線是我纏上去的，我才是主謀！」
「那就一起帶走唄。」吉見拓無所謂的撇嘴，大有你們早走早清淨的感覺，毫無負罪感。
「高木，把他們帶走。」目暮警官表情嚴肅的看著吉見拓，「請你也跟我們走一趟。」
「關我什麼事！人是他們害死的！」
「但中島小姐是你推出去，間接被你害死的！」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們憑什麼抓我！」
「帶走！」目暮警官不再和吉見拓廢話，揮手讓員警直接把他拷住。
吉見拓罵罵咧咧的被塞進警車。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太宰先生。毛利老弟，這回你可沒有派上用場啊！」
太宰謙虛的點頭，一派正義之士的表情：「這是身為公民應盡的義務。」
厲害了，太宰沒有進軍娛樂圈簡直是一大損失。
我在旁邊看的歎為觀止。
賓客們被疏散，現在距離事發不過兩個小時，我卻覺得時間過了很久。
葡萄酒對我來說後勁有點大，長時間的精神緊繃下我居然感覺越來越亢奮。
喝酒誤事，以後一定不能亂喝了。
事情告一段落，父親疲憊的揉的額角，他的聲音裡有幾分不耐：「綾子，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交朋友的。」
「是啊，像太宰先生這樣的人就非常適合當朋友吧，聰明又禮貌。」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各種優點都往太宰身上貼。
「聽話一點綾子。今天事情很多，解決完我們再好好談談。」仿佛面對叛逆不聽話的女兒，櫻谷陽一十分包容，只是冷硬的語調不容拒絕。
比起關係冷漠的父親，我更想維護太宰這個難得的朋友：「太宰先生是個很好的人。」我的尾音微不可查的顫抖著，「…談話就不必了，沒有教養過我的人，也沒必要指導我交朋友吧。」
「你……！」櫻谷陽一的話全部堵在嗓子眼。
太宰站在我身前，我的鼻尖蹭過他的背脊，淡淡的血腥味在此時聞起來十分安心，我狼狽的低下頭把自己整個縮在他身後。
鼻腔有點酸澀，我拼命眨著眼。
太宰的眼神灰暗，鳶色的眼瞳沉澱下來凝聚成極具壓迫感的深色。他的聲音冷凝：「去處理爛攤子比較重要吧，大叔？」
「……哼！」被年輕人眼神震懾到的櫻谷陽一狼狽的哼了聲，強撐著面子轉身離開。
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太宰轉臉對著我表情如常：「撒，現在送小綾子回家~」
嗓子眼有點幹啞，我對著他露出難看的笑：「……謝謝你，太宰先生。」
「那麼，作為回報，小綾子收留我一會吧。」
「唔？」
「我現在沒有證件也沒有錢，肚子也有點餓了，小綾子不能收留我一會嗎？」
「…好吧，我們走。」
第37章 只是微醺
月暈在夜空中飄忽，顏色慘澹。
心情有點低落，車內太過狹窄令人窒息而地鐵人擠人太煩躁，於是我乾脆帶著太宰坐上公交。
霓虹燈在東京漆黑的夜幕裡閃耀，沖淡了夜晚的寂寞。
我給春啟璃茉報了平安，把手機塞進手袋，托著腮默默的看著窗外發呆。
夜晚的末班車上除了我和太宰沒有其他人，司機慢悠悠的開著，窗外的樹影朦朧像是怪獸的爪牙對我招手。
幼時的我最害怕空蕩蕩的房間和等不到天亮的黑夜吧。
酒精過腦的興奮勁還沒過，但身體已經有了困意。
「咕嚕…」肚子叫的聲音很明顯。
太宰捂著肚子一臉無辜的笑著：「小綾子，我餓了。」
我回想著冷清的公寓，冰箱裡除了幾顆我不愛吃的放久了乾巴的蘋果，只剩下幾顆生雞蛋：「太宰先生，事先說明公寓裡只有泡面了喔。」
「誒，那可以用洗潔精做調味料嗎？」
「你在開玩笑嗎，在我的地盤太宰先生不允許自殺。」我眯起眼，酒氣讓我整個人暈乎乎的，只覺得聽見這句話很不舒服。
太宰的眼神幽深，聲音裡有淡淡的戲謔：「那小綾子會怎麼阻止我呢？」
「當然是打暈綁起來，反正太宰先生很快就要離開，綁一會也沒關係吧。」我脫口而出，乙太宰的身板我五米長的大*麻繩可以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吧。「說起來之前買防身用的麻繩一直沒用過……」
「嗚哇小綾子是要對我做什麼嗎，我不答應！」太宰在我打量時把大衣抱在胸前，一臉良家人誓死不從的表情。
我腦子一轉突然有個神奇的想法，我微笑：「是啊，我不僅要對太宰先生做點什麼，還會讓你畢生難忘喔，期不期待？」
「哇哦！我好期待~」太宰聲音軟綿綿的拉長語調，表情賊兮兮的。「司機先生，麻煩把車開的快一點！大小姐急著回家！」
「哦！好嘞！小哥帶好你女朋友，坐穩了！」
「誒？」
司機明顯是個有故事的人，他踩下油門，車速猛地從小電驢呼啦飆升到電摩托，踩著超速點飛快的開著。
我抓住前座的椅背，被太宰的騷操作驚的頭暈眼花。
太宰倒是習以為常，坐在座位上淡定得很，甚至看著我狼狽的樣子笑得可開心。
我甩開劉海，瞪了太宰一眼。到家，一定讓他好看！
公車再快也不能超速，但這位司機先生放飛自我後，愣是在平坦的柏油馬路上開出在佈滿石子的鄉間小路飛馳的顛簸感。
在離公寓最近的一站下車後還需要走五分鐘，我軟著腿，一路拽著太宰的胳膊折騰好一會才順利到家。
困意倒是沒有了，我翻箱倒櫃塞給太宰一桶泡面：「熱水在廚房，你自己泡，吃完我給你看個大寶貝！」
「現在不能看嗎？」太宰抱著泡面桶歪頭。
「不行，我怕你看完吃不下飯。」哼哼，帶著你的好奇心吃泡面去吧。
「小綾子學壞了。」太宰卡巴卡巴眨著眼，看起來可憐的很。
今天喝了酒，不吃你這套。
哼！
「安靜吃泡面吧！我回趟房間。」我對太宰做個鬼臉，興沖沖的踩著拖鞋回房。
這周老師佈置了不少作業，尤其是國文老師——讓我們對太宰治這個人做人物分析，還要寫兩張關於太宰治的閱讀理解試卷。
太宰治的死忠粉石錘了！我不自主的腦補那個平時裡嚴肅的不行的國文老師，死死抱住太宰的大腿喊偶像的樣子。
噫！太可怕了！
我打個寒戰，此太宰非彼太宰，但我櫻谷綾子今晚就為難定他了！
我把試卷疊好，夾上兩支中性筆。
角落裡做好的Q版粘土人已經幹透，等會放進防塵盒讓太宰帶走，也算親手把禮物送到壽星手上了。
唔……我從書架上把精裝的人間失格拿下來，我要讓太宰抱著它我們一起合張照，每次考前拿出來拜一拜。
萬一國文試卷正好抽中我們班老師出的題呢，閱讀理解和作文十有八九要和太宰治扯上點聯繫。
我傻笑著抱著書和試卷走到客廳。
「拿著什麼呀小綾子？」太宰吃飽喝足坐在沙發上，他打個哈欠眼角擠出水汽，揉著眼睛像只困倦的黑貓。
「是要給你看的大寶貝呀！」我把試卷攤開放在茶几上，人間失格塞在太宰的手裡。
「《人間失格》？小綾子想讓我給你念故事嗎？」太宰接過硬殼書，隨手翻了幾頁。
「我這一生，盡是可恥的過往……」太宰從第一手劄開始念，聲音慢悠悠的。
「打住，打住！這個不是重點！」我坐到太宰旁邊，「太宰先生坐直啦！」
我拿出自拍杆，關掉拍照軟體裡的兔耳朵美顏。
「小綾子要做什麼，拍照留念？」太宰一頭霧水，倒是任我擺佈沒有反抗。
「唔…也差不多？太宰先生笑一個嘛！」
我歪著頭調整鏡頭裡的角度。
「嗯，這樣嗎。」太宰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嚇哭小孩子的和善微笑。
我看著鏡頭裡的畫面，酒精上頭後我的眼睛水汪汪的，坐在太宰旁邊，他還露出這種笑容，仿佛是被綁架了。
「像我這樣……明白嗎？」我擺出和五月拍照時研究很久的燦爛微笑，示意太宰和我學學。
「嗯…笑不出來。」太宰打量我一會，露出一個弧度虛假的燦爛笑容。
「那我撓你癢癢肉咯~」
「真可惜，我和小綾子不一樣，完全沒有弱點呢。」太宰攤開胳膊表示自己全方位無死角，癢癢肉不存在的。
「嘖，那我們換種方式，都不要笑啦！」
「今天都聽小綾子的啦。」太宰眨眨眼，相當好脾氣的配合我。
「哢擦——」
於是手機裡留下了一張看起來極其微妙的照片——照片中我和太宰板著臉，仿佛被人欠了千萬不還。太宰手上捧著《人間失格》，看起來苦大仇深。
我是太宰治，我為《人間失格》代言。
噗，我把照片備份，順便發給太宰一份。
「要好好收藏呀，這可是見證歷史的時刻。」
「那這些？」太宰把書放下，從茶几上拿起一張試卷拎起來抖抖。
試卷弱不禁風的發出嘩啦聲，在他手上可憐的顫抖。
「這些就是大寶貝啦，嘻嘻。」我遞給太宰一隻中性筆，開始傻笑。
「嗚哇，都要寫嗎？」太宰看著題目瞪大眼睛，「從上述文章分析太宰治是怎樣的人？」
「一共兩張試卷，你一張我一張是不是超級棒！」
「其實我認為……」
「太宰先生…你不滿意我的大寶貝嗎？」
「不、沒有。」太宰歎了口氣，表情有點悲傷，「小綾子你喝醉了。」
「我沒有，我很清醒！」我堅決不承認我醉了，我的意識清醒，最多只能算是……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微醺？
沒等太宰反駁，我從沙發上站起來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跑回房，拿出放在防塵盒的手辦。
我回頭看見太宰站在我身後，他的表情有點小心翼翼的。
「我都沒忘了太宰先生的生日禮物，怎麼可能醉了！快點向我的酒量道歉！」
那一刻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太宰的表情，酒意讓我的視野蒙上水霧，只覺得太宰笑起來非常好看。
「是是，我的錯，我道歉。」
我聽見他的聲音裡似乎帶著笑意，溫柔極了。
第38章 拾起遠方
清晨的朝曦一如既往美麗，空氣中浮動著安適的詩意。
我從床上坐起來，和往常一樣抱著被子愣著醒困。
昨晚幹的好事從我的腦海中翻滾，我低嚎一聲羞恥的把臉埋在枕頭上。
櫻谷綾子，瞧瞧你昨晚幹了什麼好事？
讓太宰和《人間失格》合照就算了，還讓他給寫國文試卷，你身為優等生的尊嚴呢？
呸，你就是這麼對你的朋友的？！
我捂著腦袋對自己的行為表示深切悔過，並表示沉重的歉意。
太宰不會把我拉黑絕交了吧？
手機沒有收到新消息，我像鴕鳥一樣按滅手機螢幕。
得先洗個臉清醒一下，等會和他好好道歉。
我抓了一把淩亂的頭髮，劉海有些長了等會可以理理。啊啊心煩意亂，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不會被這一頓騷操作整沒了吧。
不對，太宰只說他很快離開，那他現在還在嗎？
我把被子枕頭甩在床上，身上穿的還是昨天那件禮服，裙子已經皺巴巴的。
我急匆匆的跑到客廳，粉色毛絨兔子拖鞋在地板上活潑的跑動，太宰離開了。
茶几上的兩張卷子被仔細的填滿，字跡意外的好看。
粘土人也不見了，是太宰他帶走了嗎？
那應該沒有太生氣？
現在直接發消息還是等會再發？
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氣，身上皺巴巴的裙子穿的不舒服，我乾脆直奔浴室泡個泡泡浴，順便再好好醒醒腦子。
一身水汽出來，我聽見手機振動的嗡嗡聲。
【太宰先生：小綾子醒了嗎？】
【太宰先生：昨晚我有點生氣，所以……】
【所以什麼？！】
【我錯了太宰先生！是我喝醉了，原諒你的心靈摯友吧嗚嗚！】
【小貓跪搓衣板.jpg】
【太宰先生：所以小綾子的這張醜照我就留下咯~】
【太宰先生：xxx.jpg】
太宰發來一張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拍的照片，照片裡我眼睛眉毛皺在一起，臉頰高高鼓起。
呃……是挺醜。
【嗚哇！那兩張試卷我也會好好保存的！】
【總之……昨天謝謝太宰先生的照顧。】
【好的我知道你沒有生氣，這條看見先不要回讓我安靜的撿回我的羞恥心謝謝！！】
【太宰先生：。】
我決定把太宰在我心中的地位再提升一階，現在和五月並列！
我哼著歌把毛巾頂在頭頂，準備等頭髮自然風乾後去書店找老先生，把我的完成品小故事交給他。
老先生的店一周無休，開業時間很佛系，大概是上午九點以後到他準備休息以前。
最近的一切似乎變得順利了，心中蒸騰著小小的氣泡，嗶嗶啵啵的炸開清脆的聲音，我看著茶几上新鮮的百合輕輕擦拭頭髮。
細數衣櫃裡的衣服，我要穿的得體精神的去見老先生。能把我畫下的小故事交給老先生，就是非常神聖的了。希望他就算不喜歡，也不要覺得我太過冒昧呀。
在我胡思亂想間頭髮很快就被擦得半幹，微卷的發尾搭在脖子上，我甩甩頭在頭髮下鋪一塊幹毛巾。
我從沙發上滑下來，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愜意的發呆。
水汽從頭皮上蒸發，現在的天氣微微有些熱，水汽裹著熱量散發在空氣裡，身體似乎變得輕盈起來，我十分享受這個過程。
家中很安靜，我把腦袋架在茶几上，伸手戳著國文試卷。早起的清醒漸漸迷失在安逸的氛圍裡，我困倦的打起哈欠。
這個點我應該出門鍛煉的，但剛洗完澡出去回來又是一身汗，太麻煩了。
哦呼，我給自己找了個偷懶的完美藉口。
「滴滴滴，滴滴滴。」
手機響了——我迷迷瞪瞪的掃了一眼，是櫻谷陽一打來的。我把手機倒扣著假裝沒接到電話。
再怎麼說也是父女，這個好面子的男人不可能對我做出實際威脅——最多斷了我的生活費。說起生活費，他每個月定期給往我帳戶裡打的錢，我一直沒用過。
之前投稿雜誌社得到的稿費和壓歲錢屯在一起，也算是有個豐厚的小金庫。
母親離開後她手上的基金也都留給了我，也許是昨天太宰的舉動激勵了我，我現在完全不慌甚至想看看父親氣急敗壞的黑臉。
手機嗡嗡不停振動，我把毛巾從脖頸上扯下來。
毛巾上沾著幾根淺棕色的頭髮，髮絲纖細脆弱仿佛一扯就斷，我把頭髮撚起扔進垃圾桶裡。
我叉開手指充當梳子把頭髮理順，雖然發色是極其普通的淺棕色，但我對自己柔順不分叉的發質相當滿意。
手機來電沒有間歇的響了兩遍，接下來是幾聲的短信提示音。
我理好頭髮沒再管它，起身去衣櫃裡翻找衣服。我斟酌著從衣櫃裡拿出一條淡藍色的背帶褲和一件碎花襯衫。
換好衣服，我對著鏡子盤起一個完美的丸子頭。
琥珀色的杏眼下沒有淤青的黑眼圈，皮膚狀態也不錯，我在臉上抹了點潤膚水照著鏡子怎麼看都還是不太滿意。
明明這身打扮已經很精神，為什麼看起來還是病氣滿滿的。
我疑惑的左看右看，最後發現原因大概在於我的唇色。
我的唇色是很淺的櫻粉色，膚色也偏白，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氣。
發現關鍵點，我恍然大悟的拿出買回來沒用過幾次的口紅，西柚色很稱皮膚。
手稿小心的塞在密封袋裡，我心情忐忑的背著包出了門。
第39章 真好呀
到達書店剛好九點半，週末學生大多在家休息或是約上二三小夥伴外出玩耍，這裡相當冷清啦。
我在店門口躊躇著，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心情焦灼又期待。
心臟不受控的「砰砰」雀躍著，我輕輕敲下書店的門。
「篤篤！」
老先生抬起頭摘下臉上的老花鏡，他的眼窩微陷，透亮的深褐色的眼睛看我片刻，聲音緩慢的問：「哦，小姑娘怎麼了？」
我並不特別擅長和別人交談，尤其是長輩，我緊張的同手同腳一臉嚴肅。
老先生被我的表情感染，他摸了下夾雜著銀絲的頭髮靜靜的等我回答。
我深呼口氣走到他面前鞠了個躬：「打擾了，店長先生！今天我過來是想給您送一份畫稿。」
老先生從收銀台裡走出來，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和服，他疑惑的看著我：「畫稿？」
「是的！是上次來書店時從您這裡獲得的靈感，以您為主人公原型構思了一個小故事，如果冒犯到您萬分抱歉！」
「哦，這樣啊……」老先生好奇的看我一眼，「現在的孩子真是奇思妙想，小姑娘放輕鬆，我可以看看那個故事嗎？」
「當然！」我在心裡長長吐出一口氣，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幾分羞赧——我居然緊張的忘記把畫稿拿出來。
我打開背包小心的把密封袋拿出來，雙手遞給老先生。
老先生接過畫稿放在桌上，從旁邊拉出一張凳子給我：「小姑娘和老頭子一起看吧，順便說說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好的！」我乖巧的坐直身體。
實話說我現在有點緊張，甚至連語言組織能力都飛走了。
「故事是從主人公居住的老宅子說起……」老先生看完了第一頁，我開始慢慢跟著後面補充細節。
這家老書店上午幾乎沒有人來，冷清的又透漏著安逸。
老先生聽著緩緩點頭，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沉重：「…那影茶碗最後的結局呢？」
「它為了自己喜歡的人類，回歸成最初的樣子。」
「這樣啊。」老先生輕輕摩挲著畫稿最後的影茶碗，它和最普通不顯眼的茶碗一樣碎成一片片，最後被主人公收拾著丟進垃圾桶。
我沒有回應，老先生也不需要我的回應。我看見他棕色的和年輕人一般無二的眼瞳變得有些渾濁，染著淡淡的寂寥和悵然。
「小姑娘的故事很有趣，畫的也很好。」老先生看起來有點疲憊，但笑容很釋然，他看著茫然的我聲音滄桑：「這麼好的作品不要放在老頭子這裡埋沒了，投到雜誌社或是小姑娘自己留著吧。」
「誒？」老先生不喜歡嗎，我突然感到沮喪。
「我是一把老骨頭了，今天準備閉店好好休息咯！」老先生笑著把稿紙小心整理好重新塞回密封袋裡，鄭重的交給我。
我遲疑片刻，看著老先生堅定的眼神還是接過了。近期知夢雜誌社短篇活動主題正好和影茶碗的故事可以對上。
「啊好的！請您務必注意身體，我會把這個故事投稿到知夢雜誌社，到時候會標注好靈感來源。」我彎腰接過小心的抱在懷裡。
「好。」老先生看著我表情溫和，我覺得他似乎隱約知道影茶碗的存在，他的聲音蒼老但平和，「小姑娘以後常來書店坐坐啊，老頭子一個人也很寂寞。」
「好！請務必允許我來打擾！請您好好休息，我先離開了。」寂寞的人總是會有心靈間的感應吧，我一口應下。
老先生的邀請我非常心動，這裡安靜但又不顯得寂寥，來這裡創作還能觀察到許多不一樣的人。
「好。」老先生坐回收銀台，朝我揮揮手。
太陽掛在天空正中央，燦烈的陽光照在老舊的木門上煥發出耀眼的生機。
我回頭看一眼，像是能把這景象印在記憶裡，深深的刻在腦海裡永不褪色。
出了書店，我乾脆一鼓作氣跑到郵局把畫稿寄給水瀨編輯。
我會在繪畫這條路上重新走出不一樣的未來，這會是我的新生嗎？
我懷揣著激動與淺淺的緊張，整個人又重新雀躍起來。
「綾子！」
我一臉傻笑著正好碰見同樣傻笑著的毛利蘭，她手上拿著信封，臉上帶著戀愛女生特有的幸福感。
唔…我看向小蘭身後的柯南。
工藤新一現在變成了江戶川柯南，小蘭這麼開心……柯南你還好嗎？
我對著小蘭身後的小豆丁挑眉，嘖了一聲又搖搖頭。
柯南看著我，不屑又挑釁的笑了。
「小蘭姐姐，新一哥哥給你寄了什麼東西呀？」
「這個嘛，是他寄來的明信片啦。」小蘭把信封握在手心，笑容羞澀。
哇，單身狗要被閃瞎眼啦！
柯南炫耀完拉著小蘭的袖口撒嬌：「小蘭姐姐，我想和綾子姐姐說悄悄話！」
「好，那我在門口等柯南。」小蘭甜蜜的笑著，「綾子和柯南很處得來呀！」
「哈哈…柯南很可愛嘛！」我哈哈傻笑著。
柯南拉著我走到靜悄悄的走廊拐角。
柯南臉上單純的笑容刹那間消失不見，他扶著下巴：「櫻谷，那位太宰治到底什麼來頭你清楚嗎？」
「呃…算是知道吧。」
「我拜託阿笠博士查過他的身份，結果是查無此人。」柯南的表情嚴肅，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這個男人很危險，櫻谷你……」
「我知道啦，現在太宰先生已經離開了，」我很感激柯南的關心，「謝謝你啦正義大偵探！」
柯南是三觀正直的代表，我深刻的感受到我與柯南與太宰的不同。
我能感受到活著的喜悅與死亡的痛楚，但我從不伸手試圖抓住其中任何一個，只置身其中在原地折磨自己。
活著不簡單，但我現在也有了自己的目標，一切都在變好。
真好呀。
第40章 可否結緣
呼呼~
我背著畫具走在山間小路，旅館老闆和我說半山腰處的視野最好，在這可以看見黃昏的微妙紫色與橙色從天際漫來。
在山腰沒有深入山林觸及危險，所見也不是尋常的風景。
畫具有點沉，我拿著一根在路旁撿起的粗木枝撐著胳膊，神態勉強算是輕鬆。
蔥郁的青色在黃昏中輕輕搖晃，仿若在聆聽歌謠的孩子，呼啦啦的很熱鬧。
我找了塊平坦的地方支起畫架，這裡視野開闊可以看見天空中絢爛的火燒雲，藍色的天空和白色的雲朵被渲染成夢幻的橙粉色，光線印在我的眼底落在我的身上，就連我似乎也融進這美景中。
我精心挑選角度定格下照片，順手挑出幾張顏色尤其鮮活的發給太宰。
最近幾天太宰可能太閑了，不時給我發各種創新式自殺的詳細執行方法。
現在需要給他看點美好的東西洗洗腦。
「呼呼！」
我聽見有人喘著粗氣腳步淩亂的跑過來，身後似乎被可怕的東西追著。
「哈啊~呼。」茶色頭髮的秀氣少年在我不遠處停下腳步，他扶著樹扯掉掛在脖子上的半截繩索，撐著膝蓋大口的喘息。
我看見他的脖子上有新鮮的勒痕，淤血的深粉色在白皙皮膚上特別醒目。
我朝少年身後看了一眼，沒有人：「那個，你沒事吧？」
「誒？！」他嚇了一跳，「我沒事，請不要擔心。」
我沒有追問，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巾。
「給你，身上沾到了泥土。」
「啊，謝謝你。」少年很瘦弱，他蹭了蹭臉頰上細小的擦傷笑，容靦腆的接過紙巾。「我是夏目貴志……」
「夏目！」
「你在哪，夏目！」
不遠處傳來少女和中年男人的呼喚。
「啊！」夏目貴志表情一愣，他朝我微微鞠躬。「抱歉抱歉，我要先離開了！」
「夏目！你……」
一隻貓咪蹦到夏目肩上，圓滾滾的胖三花砸的夏目一個趔趄，我似乎在貓咪身上聽見很有喜感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喵，喵~」
呃，錯覺？
我和胖三花對視一眼，它僵著團子一樣的身體對著我軟乎乎的喵喵叫。
圓成球一樣的身體和短短的幾乎不著地的四肢，好福氣啊少年。
別看有些人表面上光鮮亮麗，背地裡連只貓都沒有——比如我。
「夏目，你沒事吧？」戴著帽子的少女喘著粗氣跑過來，「誒？請問……」
我像是誤入花園的愛麗絲，驚擾了一群小兔子，少女看著我的眼神有點驚惶。
「我是櫻谷綾子，」我朝她友好的笑笑，指著剛架好的畫具，「這回是來八雲拜訪一位故去的老先生，聽說這裡風景很美順便來采風。」
「是啊，我們八原雖然小，但風景的確很妙呢。山腰的黃昏很美，後山的夜景也很不錯啊小姑娘。」站在少女身後的泥鰍鬍子大叔點頭表示贊同。
大叔身穿和服，腦袋極大。這位大叔的聲音和剛剛聽到的很有喜感的聲音完全不一樣啊。
「這樣啊，大叔可以指一下去後山的路嗎？」我有點心動，夜晚獨自外出很危險，但我可以問問同旅館的小姐姐有沒有想外出的。
泥鰍鬍子大叔愣住一會，左右環顧一圈才遲疑的回答我：「…從這條小路往下直走就到了。」
「這樣啊，謝謝大叔。」
「那個，我是多軌透，就住在這附近。」女孩看著我的眼神有點奇怪，她嘴角抿起的笑容很可愛，「方便留個聯繫方式嗎？有需要可以call我幫忙。」
多軌？
「好呀，麻煩你了。」我笑著和她交換聯繫方式，想在之後問問她和多軌慎一郎先生是什麼關係。
夏目貴志看著我欲言又止：「櫻谷桑…」
「怎麼了？」
胖三花從夏目貴志的肩頭跳起趴在他的頭頂，壓的他腦袋一傾，「…不，沒什麼。櫻谷桑一個人還是早點下山比較好。」
多軌透拉著夏目貴志朝我揮手：「還有事我們先走啦！記得早點下山，太晚了不安全。」
「嗯，拜拜~」
我最後狐疑的看一眼安靜趴在夏目頭頂狀似乖巧的三花，和他們點頭告別。
胖三花被我看的炸毛，圓球一樣的尾巴晃了兩下，它啪嗒跳到夏目懷裡。
真可愛，我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指尖目送他們離開。
黃昏已經半落，瑰麗夢幻的美景已經入不了我的眼，我完全被胖三花迷住。
於是我拋棄了畫紙上畫了一半的底稿，開始畫起各種形態下的胖三花。
露出肚皮躺著曬太陽的，抱著主人大腿撒嬌討小魚幹的，冬日蜷縮在小窩裡烤暖氣的……
空中濃稠的顏色開始褪色，灰濛濛的色彩開始讓其變得混濁。
我慢悠悠的收拾東西準備回旅館。以我以往的采風經驗，這個時候下山回去剛剛好——不會天太暗看不清路，也不至於拋棄美景回去後感到惋惜。
只是我這次的計算似乎失誤了，天空在色彩開始褪去時迅速暗了下來，時間好像按下快速鍵，等我收拾好東西周圍已經被濃霧包裹。
鳥兒站在枝椏上不時清鳴、跳躍，玩累了撲棱翅膀飛回自己的巢穴。
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影影綽綽的枝葉嘩啦啦的顫抖，微風帶著淺淡的霧氣呼在臉上帶走初夏的燥意，十分清涼。
突發新情況？還是我剛剛整理的太認真錯過了什麼？
我茫然的站在原地，對現在的情況感到萬分不解。
反射弧正常的人都該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對了。
孤零零獨自一人站在迷霧裡，我只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我根本沒有能力扭轉現在的局面。
空氣中的迷霧越來越濃厚，薄如煙紗的霧氣逐漸變成乳白色，視野內除了自己什麼也看不清。
而我前方的小道，所有的霧氣獨獨避開了這裡。現在只有兩種可能，這條小道是迷霧甕中捉鼈的死路，另一種是絕處逢生的生門。
我猜是後者，霧氣接近小道想被無形的風吹散形成不甚明顯的霧流。
我捏著發涼的指尖，把畫具丟在原地背起顏料箱和剛畫好的胖三花，步伐堅定的走上小道。
第41章 風的眷戀
我走近才發現小道由一個個平矮臺階組成，一級級的往上遞進看不見終點。
臺階很窄，只能容下兩三人一起通過，石階兩旁是林立的鳥居，肅穆的漆紅色已經泛成斑駁的鏽紅。
這是一個老舊神社。
我打量著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無信號。於是我打開手電筒，讓光線規矩的照在腳下。
哇此處是不是應該再有個女兒節娃娃，那真的是鬼片現場了。
我甩甩頭把冒犯的想法扔出腦海，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不論是哪方神明，打擾您了。
以前我不信鬼神，只保持應有的敬畏心。但在一系列神奇事件後我改變了固有想法，我躊躇著最後還是跨入神社的領域。
我回頭看一眼，身後灰蒙的霧氣不死心的想追上來，卻打著卷被溫和的風吹散。
老舊的神社散發陳腐的氣息，內部卻意外的乾淨。
和我想的不一樣，我以為進入神社後會有撲面的灰塵或是讓人毛骨悚然的蛇鼠蟲蟻爬過。
照明用的紅燭燃燒著，燭淚緩緩下落堆積在一起，凝固成泛白的水紅。燭光跳躍後又站的直直的，仿佛在對我點頭。
這裡有人，或者說這裡有什麼。
雖然感受不到人的氣息，但這裡活動的痕跡非常明顯。
這是被人們遺忘的廢棄神社嗎？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知該做些什麼。
我雙手合十輕聲念著：「感謝您的善良與大度，等天亮我就會離開。」
燭淚從燭身滾落，積蓄不住落在桌上凝成一個小小的斑塊，我拿出紙巾把它小心拭去。
「嘶。」燭火燒的有些猛，燭淚在我擦拭桌子時落在我的手背。溫度並不很高，但突如其來的熱量嚇了我一跳。
「呼~」
微風從四面八方湧入，溫和的包裹住我。手背上的溫度似乎被隔開，微微的刺痛也消失不見，風溫和的安撫著我惶恐的情緒。
尖細清澈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人類真麻煩。」
聲音的主人顯然不是我的同類，我放緩呼吸指尖捏住袖口。
我看見一隻食指粗的小金龍盤旋在空中，它的表情十分生動——有擔心和驚恐。
「一目連大人真是的！人類被燙一下又不會出事，怎麼能隨便浪費神力！」
一目連大人？是此間神社的主人嗎……
我輕撚著指腹，微風似乎還纏繞在指尖。
金龍身上微不可見的金光忽閃，隨著它的情緒起伏不定。
「小金龍……」
我抬頭直視金龍，它被我突然發聲嚇了一跳，金龍的尾巴僵住差點從空中摔下來。
「我才不是金龍，是風龍，風龍！」風龍生氣的反駁，紅色的眼睛瞪著我整個龍臉氣鼓鼓。
金燦燦的居然不叫金龍？
我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對風龍微笑。
「人類，你居然能看見我。」風龍從空中降下一些，繞著我轉圈圈發出新奇的驚歎聲。「我還以為現在的人類都看不見我們了呢！」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小聲詢問剛才聽見的那個名字：「那個，你剛才說一目連大人浪費神力，這對他有影響嗎？」
「當然有影響！還不是你們這些可惡的人類！」風龍氣鼓鼓的在空中翻滾，聲音委屈的不行。「神明也不是萬能的，一目連大人已經盡全力了你們怎麼還是不滿足唔…」
「……誒，你別哭。」看來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風龍眨著眼睛掉起金豆豆，身上金色的鱗片色澤乾枯，狀態十分差勁。
威嚴的龍——即使只有我的食指那麼粗，掉起金豆豆也很讓人心疼啊。
「你們人類真壞！欺負人還不讓我哭，我就哭嗚嗚嗚……」
金豆豆有決堤的趨勢，風龍吸著鼻子委屈的很。
「你別哭了我給你畫肖像畫，風龍可是龍畫出來一定很帥氣！」我把包裡畫著胖三花的畫紙拿出來，「你看這只貓是不是很可愛？」
「唔嗝…貓？這不是豬嗎？」風龍淚眼朦朧的打量著我手裡的畫，對我的畫技十分懷疑。
「哪裡像豬了，明明超可愛的貓！」我非常不服氣，明眼人一看這就是只超級肥美好擼的三花貓，怎麼就成豬了？
「那你給我畫畫看吧…」
「你看好了！」我把畫紙撲在桌上，昏黃的燭光很傷眼睛，我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遞給風龍，「拿好啦，我的畫一定會讓你滿意！」
「…哦。」風龍狐疑的看著我，一甩尾巴卷起我的手機把光穩穩的打在畫紙上。
「……把我的鱗片畫的尖銳一點，怎麼軟乎乎的…」
「你自己照照鏡子嘛，現在就是軟乎乎的呀！」
「那你把我鱗片畫亮一點，太暗了太暗了，我才沒有這麼醜！」
「……嗯，好。」我看著邊緣暗淡泛灰的鱗片默默歎口氣，換成顏色更加鮮亮的金色。
畫面上的金色風龍表情輕鬆愜意，它姿態輕鬆的穿梭在雲層裡，鱗片隱隱的金光連雲層也遮不住。
我沒有畫的很複雜，但風龍看著畫很滿意的樣子。它不時往我手上瞄著，像個不坦率的小孩。
風龍歡快的在空中翻滾兩圈，手機上的手電筒每關，光圈亂晃閃人眼睛。
「好的吧，人類你畫的還算不錯，表現出我的百分之一的氣勢！」
「行行行，你可愛你說了算。」
「不是可愛，是帥氣！」
「風龍，不要鬧。」
「一目連大人！」
我回頭看見只有兩個手掌高的小人飄在空中看著我，他額頭有兩根金色的犄角，金龍刷的飛過去盤旋在他身後。
「你沒事吧？」神明大人的聲音清透好聽，這個人散發著平和的氣息。
「我沒事，謝謝您神明大人。」
似乎有點放肆，我悄悄掩住身後淩亂的畫紙。
「不用客氣。」他落在桌子上，微風撩開他的劉海，我看見他的眼睛似乎受了傷。
「這裡不是人類該來的地方，我送你回去吧。」
神明大人什麼也沒有計較，笑容溫和蒼白的看著我。
我茫然的看著他視野逐漸模糊，意識漸漸遠去。我感受到睡夢中的墜落感，猛地從床上坐起。
誒？我這是怎麼了……
我扶著額頭看著窗外的圓月腦子一團模糊，我是在山上采風，天黑了……就回來了？
奇怪，怎麼好像忘了什麼。
第42章 飛鳥的溫柔
河邊有水鳥飛過，湖面水波劃開漾起熱鬧的波紋，清晨這裡不見人也不見車，我站在河邊細細的看著。
昨晚半夜醒來我始終感到一股違和感，像是記憶被憑空遮住一角，悶悶的。
空氣含著濕潤的水汽，河邊的草木搖擺著似乎十分享受。
八原這個安逸的小鎮很適合居住呢。
清晨的溫度稍有些低，我扣好米色大衣扣子慢悠悠的沿著河岸走著。
「那邊玲子的孫子好像和妖怪打起來了……」
「是那個不詳之氣化成的大妖怪？」
「沒錯，夏目大人這次危險了！」
「別擔心，斑借到了封魔之鏡……」
一陣竊語從地上矮小的灌木裡傳來，我本想直接繞開卻聽見一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夏目。
夏目這個姓氏不常見，很大概率是我昨天遇見的秀氣少年——夏目貴志。
我蹲下身撥開灌木，我看見兩個只有手指高的小人：「請問你們在說什麼，夏目？」
「啊！」
「嗚啊！快跑！」
完全沒有回答我問題的意思，兩個小人一個拉一個很快跑遠了。
啊，有點好奇……但是大妖怪什麼的我還是別摻和了，趁沒被殃及池魚前離開省的添亂吧。
人果然不能念叨，我離開的想法剛出現就看見不遠處飛奔的夏目貴志。
「快離開，櫻谷桑！」
他看著我瞳孔驟縮，側過身體踉蹌跑向另一個方向。
夏目身後追趕的妖怪全身漆黑，腦袋上像被縫住針口的刀疤歪七扭八，張大一口白牙對他露出猙獰的笑。
嘖……
點頭之交的我本可以毫不在意的離開，但夏目的舉動讓我雙腿仿若千斤死死地紮在原地。
我咬住下嘴唇煩躁的站著，想去幫忙卻完全派不上用場。
「……」
葉片嘩嘩作響帶來風的歎息。
溫柔的微風撲面而過，我的指尖下意識摩挲著。
「有什麼煩惱嗎？」
記憶隨著傳到我耳裡的清澈聲音復蘇，我睜大眼手指微顫：「一目連大人？」
娃娃大小的華服青年宛如天邊的霞光降臨在身邊。
他飄在空中視線與我齊平，在我震驚的表情中朝我點頭。
「哼！連大人太會操心了，這個人類能有什麼事嘛！」風龍在我身邊繞了兩圈，傲嬌的飛回一目連身後。
我指著遠處被怪物追逐的夏目和多軌透：「有事的不是我……是他們。」
「我真是太沒用了…」我沮喪的低下頭，特殊能力我也有——我的糖果，可對妖怪一點用也沒有，看得見妖怪又能怎麼樣呢。
我想起的場靜司的邀請，或許確實應該去道場修行了。
「人類你可以跟著連大人修行，你的資質嘛…勉強還算可以。」風龍挺起胸，「作為交換……」
「風龍！」一目連摸摸風龍的頭，阻止它說的話。「不要在意，我的力量可以借給你。」
「借給我…？」我想起之前風龍說一目連使用神力會對他有影響，把力量接我豈不是在傷害他自己？
溫和柔軟的神明遇上人類，若是人類心底柔軟或許會成就一段奇遇，若是人類心懷惡意利用神明那豈不是糟糕透頂？
神社會被廢棄，恐怕就是貪婪的人類發現願望得不到滿足後捨棄的吧。
風龍這時沒再開口說話，它把龍頭架在一目連的肩上失落的埋著頭。
「感謝您的好意。」我搖著頭拒絕。
沒有人有權利要求誰為她做損害自己的事情，即使是無私的神明也不可以。
一時間沉默蔓延，我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一目連看著我的眼神溫柔的近乎歎息。
「就按我說的，連大人把力量借給你，你以後信仰大人不就好了！」最後還是風龍看不過眼，刷的從一目連身後飛到我面前。「你這個人類還算不錯，我勉強承認你了！」
「誒？可你不是說使用神力會影響連大人……」
「連大人的神力只要有信仰存在就可以不斷蓄積，你在亂想什麼呀人類！」
「…哦。」我悻悻的擋開風龍的龍頭，它的口水快噴在我臉上了。
一目連安靜的看著我，金色的眸子像晨間灑在花瓣上的太陽，溫和肅然。
「一目連大人，請您把力量借給我，我櫻谷綾子會是您最虔誠的信仰者。」我走近，對著一目連恭敬的低下頭。
「吾接受你的信仰。」一目連的手虛虛放在我的額前。
「等下連大人會降神在你身上，神力通過你的身體釋放，一定要好好感受，這可是學習的好機會啊人類！」風龍興奮的甩著尾巴，十分開心的和我解釋。
「好！」我點頭表示準備好了。
一目連的身體變成半透明的虛影，與此同時我感受到一股溫和清潤的力量從額頭蔓延至全身。
我吐出一口氣，往夏目他們的方向跑去。
白色狐狸似的巨獸馱著夏目，多軌透掙扎著被黑色的妖怪握在手心裡。
「風符——破！」手指不受控制的作出刁鑽的手勢。
身體和意念仿佛被分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穩有力，體內的能量被調動起來通過指尖釋放，直直的打向妖怪抓著多軌透的手。
「風符——護！」
「啊！！」
多軌透表情惶恐的從妖怪手上摔下，溫柔的風隨著話音托舉住她的身體，讓她緩緩的落在地面。
白色巨獸狠狠咬住黑色妖怪，夏目趁機舉起畫有奇怪印記的鏡子，念著咒語把妖怪打成黑氣封印起來。
「呼呼……」
一切事畢，一目連撤去神力我腿軟著坐在地上。
夏目和多軌透表情也十分疲憊，他倆大口喘著粗氣。
「謝謝你櫻谷桑！」
「不，沒有我們也可以解決吧？」我摸著頭髮看向大狐狸，大狐狸臉上有紅色的斑紋很兇猛的樣子，我是不是多管閒事了？
「沒有的事！多虧櫻谷桑我才能平安無事，不然從那麼高摔下來一定很不好受！」
「昨天沒告訴櫻谷桑這個妖怪的事，是怕把你牽扯進來，很抱歉。」
「誒…你們昨天就知道……？」
「那位泥鰍鬍子先生是妖怪啦，當時被櫻谷桑嚇了一跳！」
「這樣子，怪不得那位大叔看起來怪怪的。」我回想起泥鰍鬍子一臉見了鬼了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對了，那只胖三花呢，也是妖怪嗎？當時我還聽見一個很搞笑的大叔音誒。」
「噗！」多軌透捂著嘴含蓄的笑著。
「哈哈哈！」夏目聽見我的形容毫不留情拍著身後的大狐狸笑出來。
「喂！三花就算了，小姑娘你那是什麼形容詞？」帥氣大狐狸砰的一下變成軟萌的胖三花，它吹鬍子瞪眼在我面前上竄下跳。
「你身上的氣息……借助了神力？」胖三花慫慫鼻子看著我旁邊的一目連，了然的點頭。「是你啊，一目連。」
一目連落在胖三花面前：「好久不見，斑。」
「好久不見，還以為你要死在那個破神社裡了。」胖貓哼了一聲轉過身體，把圓球一樣的尾巴對著一目連。
第43章 晴天
最後夏目被貓咪老師馱回家，一目連和貓咪老師敘舊跟著一起去了。
多軌透有點脫力，我自告奮勇送她回家順便趁機搭訕。
於是我開啟尬聊模式：「多軌桑認識多軌慎一郎先生嗎？」
「是我的祖父，櫻谷桑和祖父認識？」
「不…只是偶然看到多軌先生的書，冒昧想來拜訪一下。」我嘴唇囁嚅著，切實感受到自己搭訕的失敗，「…很抱歉。」
「沒關係，祖父知道有人喜歡他的書會很開心吧。」多軌透的眼睛在陽光下泛著水光，她嘴角的笑容粲然。
「多軌桑可以說說多軌先生的事情嗎？」
多軌透點點下巴，歪著頭看我：「多軌桑和多軌先生放在一起好奇怪，可以喊我的名字嗎？」
「嗯！小透也喊我的名字吧。」
「唔從哪裡說起呢……我看不見妖怪，只能借助祖父教我的陣法才能看見。」多軌透臉上的神色溫柔，帶著淺淺的懷戀。
清風緩緩而過，我撩起臉頰邊飛舞的碎發：「陣法，是畫在河邊的那個嗎？」
「是啊，祖父研究一輩子的妖怪，但在幾年前才真正看見。」說起祖父多軌透的眼神閃亮，「祖父留下很多陣法，家裡也有不少古籍，綾子要一起看看嗎？」
「誒？」
「只是我一個人研究，很容易鑽牛角尖啦，還有等夏目修養好也一起來。」
「好啊。那我們算是成立了學習小組？」
「噗哈哈，這麼說也是呢。」
多軌透打開門，我看見門口圍著一圈小妖怪和她打招呼。
多軌透看不見它們，但在進門後小聲說了句：「我回來了。」
我看著妖怪們蹦蹦跳跳，有幾個跑過來圍著我繞圈圈。
真熱鬧啊。
「有時候也挺羡慕綾子和夏目這樣能看見妖怪的人呢。」
多軌透領著我到書房，房間內擺滿了書籍。書沒有全部整整齊齊的擺在書架上，有幾本攤開在書桌上，很有生活氣息。
我幾乎能想像到，多軌慎一郎先生在這裡安靜的看書，小妖怪們默默的陪在他身邊一起度過或美好或苦惱的日夜。
「這裡真大呀，小透打掃的真乾淨。」木制書架上纖塵不染，顯然屋主人經常打掃。
「天晴的時候會把書輪流搬出去吹風……啊，找到了！祖父送給我的第一本書。」
我接過多軌透遞來的書小心翻開，書角泛黃卷起顯然經常被翻閱：「第一本書，看起來很舊了呢。」
「是啊，這是我剛開始認字的時候祖父送我的……」
「滴滴滴。」
「夏目發來的視頻邀請……是有什麼事嗎？」多軌透接通視頻，一張巨大的貓臉印在螢幕上。
「啊喵咪！」
「我和一目連商量了，以後他教來你們基礎符咒，真是的怎麼這麼麻煩我只想等夏目死了就走人啊！」
「你才麻煩呢，你這只貓豬！」
螢幕那頭風龍甩著尾巴纏在貓咪老師的脖子上——如果那可以被稱為脖子的話。
「咳咳，你想打架嗎！」
「打就打，哼！」
兩隻糾纏在一起，貓毛和鱗片齊飛畫面美的不忍直視。
「風符——守。」
這是手機被砸在地上的最後畫面，一目連用風符護住正在休息的夏目，歎口氣隨他倆鬧騰了。
我和多軌透面面相覷，最後噗嗤一聲笑了。
「那我們的學習小組是貨真價實啦！現在有老師了呢！」
「嗯！」
「剛剛貓咪老師的大胖臉看起來手感真好。」
「是啊，超想把它抱在懷裡使勁揉！」
「那我們下次……嘿嘿嘿？」
「好呀，我想這樣很久了！」
燈光下我們坐在地上鋪開的毛絨地毯上，肩並肩一起討論毛茸茸。
女孩子的友情很奇怪，明明昨天還不熟悉的尬聊，今天分別時就黏在一起依依不捨了。
「貓咪老師你好軟呀！」
「噫你這是什麼汙汙的臺詞！我哇真的好軟！」
「毛茸茸軟綿綿的，幸福！」
「放開放開，你們兩個放開我要不能呼吸了！」
「哈哈哈，貓咪老師以後離家出走可以去我那裡，我準備好美食招待你呀！」我鬆開胖三花，多軌透還在不停的狂蹭。
「櫻谷桑……你這樣喵咪老師會得意忘形的。」夏目捂著臉不忍直視。
「綾子，給你。」一目連落在我面前，遞給我一遝紙符。
「誒？」
「這可是好東西！」風龍從一目連身後飛到我頭頂，懶洋洋的在我的頭髮上落下。
「現在你只能依憑符紙使用靈力。」
「好！謝謝連老師！」我接過一目連遞來的符紙，上面刻印了他的神力。我可以借助符紙催動體內的力量，更進一步還要以後慢慢學習了。
「說好了，以後常來玩呀！」多軌透吸夠了貓，終於把臉從貓咪老師毛毛上抬起來。
「嗯一定來！連老師的視頻講課我也不會錯過的！」
一目連選擇留在八原，只是不再固守著破舊的神社。
「注意安全。」
「好~」
列車來了，我揮手和他們告別。
行李打包寄回家了，我現在只背著一個小包。列車啟動了，玻璃窗外的樹木緩緩後退，黃色的菜粉蝶劃拉著翅膀翩然飄過。
「小姐，需要點飲料嗎？」
我抬頭看見是列車服務生，服務生黑皮金髮笑容很陽光。
「一杯橙汁，謝謝。」
「請用。」服務生穩穩的遞給我，紳士的欠身離開。
我小口啜著橙汁欣賞他高挑的背影。
顏值真高啊。
第44章 瘋人院
列車上晃晃悠悠，我捂嘴打著哈欠抵禦睡意。一個人坐車最怕睡過站，有過這樣慘痛的經歷我是再也不想嘗試了。
我眨掉眼睛中的水汽，視野中仿佛被打上高糊的馬賽克，視線重新聚焦後世界又變樣了。
這樣的感覺並不陌生，我甚至有種終於又來了的感覺。
聲音由模糊逐漸轉為清晰，像是老舊的電視調到最佳頻率，我看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性口唇開合：「櫻谷，換好衣服帶上工作牌等會來這裡集合，記得手機上交，我們醫院工作期間不允許使用手機。」
這次是醫院啊，我的角色是醫生？這比上次本色出演難度大的多，不知道這回太宰有沒有來呢……
「好的前輩。」我面帶微笑，心中甚至有點小興奮。
和上回不同，這次我放著符紙的背包還在。
我捏緊包帶，有它在安全勉強可以保證。
更衣間裡的鐵櫃鏽跡斑斑，有的鑰匙孔裡插著老舊的鑰匙。房間高度很矮，仿佛稍稍抬起臉天花板就會墜落，給人感覺十分壓抑。
白大褂在領口用紅色圓珠筆寫了我的名字，工作牌上沒有名字只有編號——0628。
白大褂款式和中年女性的略有不同，我猜測我的身份是實習生或是新上任的醫生。換上白大褂戴上工作牌，我小心翼翼把符紙放在貼身口袋裡。
我這不是慫——貴重物品要貼身保管，不然丟了怎麼辦。
把包和鎖在櫃子裡，我回到剛才的休息室。
休息室裡已經有人在等待，他穿著和我同款的白大褂規矩的坐在椅子上。
男人的身量很高，身高目測在一八五左右，下巴上帶著胡渣但看起來很年輕。
「你好。」他朝我點頭，目光在我頭上的發圈停頓片刻。
「你好。」他的聲音有點耳熟，但短短一句話也聽不出什麼，我糾結片刻放棄思考。
老舊的防盜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中年女醫生看了片刻視線牢牢鎖住我：「櫻谷跟我來，織田你去隔壁找井野醫生。」
「好。」
過道裡的燈很明亮，慘白的光線打在粉刷成天藍色的牆壁上，顏色冷的驚人。
我低著頭跟在中年女醫生身後，穿過壓抑的走廊又拐過幾個彎，最後她在617病房前停住。
女醫生指著房門緊閉的617，618和619三間病房：「這是上一任編號628的醫生收治的三位病人，現在全權交給你負責。」
全權負責？
我面色僵硬底氣不足的應了：「……好的。」
「嗯，現在我帶你瞭解下病人。」女醫生板著臉，盡職盡責的給我介紹。
「617病房的烏部次郎，患有科塔爾綜合征。」
女醫生拎著鑰匙打開病房門，我看見瘦削的病人坐在床尾喃喃自語。
醫學名詞我聽不懂，但病房內厚厚的看不見光的窗簾和完全不流通的封閉環境，沒有病都會憋出病吧。
「醫生，我的內臟！它在動……它在動！」烏部次郎臉頰瘦的凹陷進去，眼窩深陷精神萎靡。
女醫生沒有理會他，隨手關上門帶我到隔壁618。
女醫生微微打開病房門：「鶴田麗子，患有嚴重被害妄想症。」
「砰！」
頭髮散亂的年輕女人趴在門縫上，嘴角高高提起咧出誇張的嚇人的笑：「呵哈哈哈……魔鬼又派來了新的劊子手，哈哈…」
女醫生不留情的合上門，我後退一步看見鶴田麗子死死地盯住我，眼白上紅血絲蔓延。
「最後一個，619病房……鑰匙給你等會自己去吧。」女醫生停頓一會，拿著鑰匙的手微微顫抖，她語氣冷硬直接略過619病房。
「呃，好。前輩有他們的具體資料嗎？」619病房裡關著洪水猛獸嗎？我接過鑰匙串，金屬的涼意從指尖直沖大腦。
「我們醫院只用紙質資料，病人檔案都在辦公室。」軟底鞋踩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女醫生的步子平穩的像是機器人。「醫院沒有員工宿舍，所有醫生護士都睡在自己辦公室裡。」
醫院裝修著這麼好，為什麼會沒有員工宿舍？
「嗯。」我啥也不敢說，我啥也不敢問，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
女醫生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黑色的眼睛宛如一潭死水。她帶著我往前走，推開619病房旁邊的房間門：「這是你的辦公室，今天辛苦你看護，新一批實習護士明天到。」
辦公室裡除了成堆的紙質資料，我還看見半開的簾子後面放著床和被子，醫院特有的藍條紋被罩被洗的泛白。
「好的，謝謝前輩。」
「給你一個忠告，午夜不要隨便亂跑。」女醫生最後說了一句，解脫似的快步走開，離開時經過619病房邁的步子更大了。
就算619病房裡的病人窮凶極惡，隔著門也犯不著這樣呀。
我看著女醫生逃跑似的離開，不解的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貼著標籤的鑰匙串被我扔在桌上，鑰匙冰冷的溫度硌得我手疼。
不讓帶手機，辦公室裡也沒有配備電腦，記錄方式都是最原始的手記……除了醫療設備，這裡沒有任何現代化工具。
這不是醫院，是監獄吧。
我翻著三個病人的資料，出於好奇心我首先把619病房的挑了出來。
「白水精神病院檔案——619病房病人：太宰治，男，因自殺癖入院……」
誒？太宰！哦呼，找到組織了！
我摔下資料拿起鑰匙沖了出去。
我當然沒看見檔案上最後幾句話——此人具有反社會傾向，頭腦靈活精通心理學，極度危險。0628編號醫生已辭職三任。
自然也沒能注意到照片裡太宰看不見光亮的眼睛和嘴角似有若無的笑。照片的色彩在他的笑容裡流失殆盡，變得灰暗一片。
我小跑過去打開病房門，光線湧入照在床上一身病號服的太宰臉上。
太宰被拘束帶綁著，閉著眼乖巧的躺在病床上，他長長的睫毛輕顫。
似乎有些不對勁，我下意識後退一步聲音輕不可聞：「……太宰先生？」
太宰睜開眼，我看見他瞳孔深處的陌生和從未見識過的薄涼。
第45章 曬太陽
「0628新醫生？」太宰鳶色瞳孔鎖定我的工作牌，語調拉的長長的。
太宰的眼神寂靜，眸底深處看不見絲毫波動，他看著我像在看陌生人。
我突然緊張起來，腦袋上冒出細汗：「太宰先生，你還認識我…嗎？」
我這麼問著，其實已經猜到答案。
太宰打量著我驚惶的眼神，露出興致滿滿的笑：「完全沒有印象，醫生小姐的搭訕已經過時了呢。」
空氣在他的笑容中扭曲，粘稠的惡意包裹住我擠壓著呼吸的空間，在太宰的目光下頭髮似乎都變得沉重起來。
如果不是眼神完全不一樣，我幾乎以為太宰在惡作劇。
我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也許我該解開太宰身上的約束帶，但他的眼神讓我體會到真切的危險。
不行，我得冷靜下來。
太宰是失去記憶還是這裡本身就存在另一個「太宰治」，而我認識的太宰根本就不在這裡？
對了，太宰的人間失格！或許我可以用異能力試探他……
現在太宰被拘束在病床上，他又不是暴龍能暴起傷人，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我抖著腿拉著旁邊的椅子坐到太宰床旁。
「太宰先生，可以聊會天嗎？這有助於治療…哈哈。」我乾笑著絞盡腦汁開始搭話。
太宰微笑著拒絕，聲音輕浮飄渺的可怕：「躺在病床上在黑暗裡默默死去也是不錯的選擇，治療根本無所謂啦。」
「……」這個語調，嘖。
我按下額頭上蹦噠的青筋，強行把話頭接下去：「頭上的繃帶散開了，我給你重新綁上。」
不等太宰反應，我伸手扯開他的繃帶一點點纏好。
太宰的眼神定住直直的看著我，我收回手對他挑釁一笑。
好的，接觸到太宰異能力就使不出來，是他本人沒錯了。
我站起身拉開厚厚的窗簾，燦金色的陽光一下子穿透玻璃散落一地。
太宰鳶色的眼睛被光照的微微眯起，眼底映著虛假的亮光。
「好刺眼，窗簾拉起來吧醫生小姐。」
「我拒絕，乾淨明朗的環境有利於患者培養正面情緒。」我隨口瞎扯，心情十分複雜。
太宰說的自殺從來不是玩笑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看他躺在病床上尤其火大。
一時間安靜下來，我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啊…我可以確信記憶裡沒有醫生小姐的存在。」太宰歪著頭看我，黑色微卷的頭髮淩亂，病態的膚色和雪白的繃帶幾乎融為一體，他的聲音裡含著引誘的意味。「但醫生小姐對我似乎很熟悉的樣子……」
太宰這副要坑人的表情我很熟悉，只是悲傷的是這次是沖我來的。
朋友腦殼不清醒，還用各種套路針對自己，委屈的要哭了好麼。
「不，是我認錯人了。」我側過臉不再看著太宰，伸手把窗簾微微合攏遮住落在他臉上的陽光。「太陽還是多曬曬比較好。」
上一次全靠太宰才能順利回去，這次他傻了那就由我來找到回去的路吧。
我合上病房門想了想沒有再上鎖，上回太宰夜闖女寢也沒用鑰匙，若是真的想出來他總能有辦法的。至於太宰失去記憶，我剛剛露出足夠多的破綻讓他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
讓他自己糾結瞎想去吧，省的出來搞事。
我回到辦公室翻看資料，亂七八糟的紙張堆了一桌子。
各種醫學名詞和疾病診斷根本看不懂，有些病症甚至從未聽說過，我放下資料起身觀察辦公室內佈置。
作為單人辦公室這裡算是很寬敞了，辦公桌上甚至擺放著進化空氣的綠植。遮光簾後的單人床旁連通著一間小小的洗漱間，裡面有淋浴噴頭和真空包裝的一次性衣物，設施安排完善。
我不知別家的精神病院格局是怎樣的，但這裡顯然不對勁。醫生工作期間不能使用手機也就是說無法和外界聯繫，住在設施完備的辦公室裡，很像是監獄裡的看守。
——而這裡的病人，就是十惡不赦的犯人。
不對勁，很不對勁。
如果是和上次一樣，那麼會有一批「懲罰遊戲」的玩家出現，他們會被安排各種身份，會是病人還是醫生？
明天會有實習生到……那些人會在裡面嗎？
我踱著步子開始發散思維，思考時我習慣在紙上寫下自己的想法，但非常時期我孤身一人，還身負讓太宰這個麻煩靜安全回去的艱巨任務，不能留下不該有的把柄。
粉刷平整的牆面上貼著醫院規範條例。
「病人在非活動時間內不允許出病房，極端病人可採用特殊治療方法…」
特殊治療方法啊……我想起在電影和文學作品中看見的喪心病狂的精神病院使用違規手段，以此折騰病人滿足自己的變態欲。
這麼說來618病房的鶴田麗子狀況非常不對勁啊，還有太宰也是。
我一字一句仔細看著，指尖劃過貼在牆面的紙張，油墨脫落蹭的滿手黑。
略過幾條常規條例，我繼續往下看著：「值夜醫護人員午夜十二點以後不允許在走廊中走動，不允許外出，否則一切意外後果自負。」
這一點就是直接暗示十二點之後醫院可能會出事麼。
我繼續看下去，最後一條被標紅：「所有醫護人員不得許帶通訊工具進入醫院，院內所有資料不可外傳。」
好像沒什麼不對的，病人隱私的確不該亂傳，但我直覺這裡的「資料」不簡單。
我看著愣了好一會，轉身到辦公桌上翻找白水精神病院的醫院介紹。
辦公桌下的幾個小抽屜上面貼著標籤，「病人檔案」、「病歷單」、「庫房」，我直接略過這些公式化的，拉開放著雜物的抽屜。
抽屜裡面放著醫院的宣傳單，招聘文書，幾包沒有拆封的餐巾紙和一瓶淺粉色的指甲油。
應該是上一任醫生留下的，我只抽出宣傳單合上抽屜。
宣傳單上的醫院被拍攝的十分清爽大氣，飛鳥越過淡藍色的天空，綠柳飄揚一派安靜祥和。
「篤篤。」
突兀的敲門聲讓我條件反射的拉開抽屜，把宣傳單迅速塞進去。
我抬頭看見那位織田醫生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我們對視片刻，他恍然大悟的露出歉意表情：「抱歉，打擾了。」
第46章 膽小鬼
別，不用道歉也不打擾。
我直覺這個織田醫生有點天然黑。
「請問有什麼事嗎，織田醫生？」雖然素不相識，但我還是打開抽屜拿出宣傳單以證清白。
「初次見面，我是織田作之助。」織田作開門見山，直接點明自己的身份。
「織田作先生？！」我驚訝的瞪大眼，慣性思維讓我認為只有太宰和我一起來了這裡。
織田作姓織田，被太宰帶歪我都給忘了。
「嗯是我，太宰應該也在這裡。」
「太宰先生的確在這裡，他現在…是我的病人。」我組織語言開始描述現在的情況，「太宰先生似乎不記得我了……」
「這樣啊。」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的點頭，「我的異能力——□□無縫，可以預見數秒後的未來，我看見太宰消失一瞬，再出現時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所以我拉住他，現在到了這裡。」
織田作來到這裡的媒介是太宰？
「原來如此，那織田作先生是怎麼認出我的？」女醫生一直喊我櫻谷，只和我通過一次電話的織田作應該沒辦法認出來才是。
「我問了井野醫生。」
「嗯？」
織田作的表情非常正經：「我問那個叫櫻谷的女孩子全名是什麼，醫生把你的名字告訴了我，你的入職檔案也給我了，很熱心。」
「……」這絕對不是什麼熱心不熱心，肯定誤會什麼了好嘛？
太宰的朋友和他完全不是一個類型，我可以吐槽嗎？可以嗎！
「還有，太宰之前給我看過你的……醜照？」
「……」我想起太宰之前說期待我和織田作見面的樣子，這怕不是他的陰謀。
「呃，挺好看的。」織田作誠懇的誇獎，他從白大褂口袋拿出疊成方塊的紙，「給你。」
「…謝謝。」
我打開一看果然是「我的」入職檔案。
櫻谷綾子，女，出生于xx孤兒院，考入xxx醫科大學……
資料很官方，沒什麼特別的。
「櫻谷，你的頭繩上的微型攝像機是你自己裝的嗎？」
「攝像機？沒有啊。」
我疑惑的拆開馬尾，發圈上有一個拇指大小戴著藍領結的棕色小熊。
小熊的眼睛是棕色珠子，沒有瞳仁。
「這裡是攝像頭，開關沒有開。」織田作看了一會做出判斷，「是官方的手筆。」
這裡的官方織田作應該指的是政*府或是警視廳一類的。
「這麼說來『我』的身份沒有檔案上那麼簡單？」
「應該是這樣。」織田作從白大褂裡拿出一副眼鏡，「這上面的攝像頭也是官方手筆，我們應該目標一致。」
我點點頭把線索串在一起：「醫院明令禁止外傳資料，所以我們帶著微型攝像機進入醫院應該是為了某些資料。」
「具體目的還需要進一步……」織田作說了一半眉頭微皺，指著和我看管病房的相反方向，「620∼623病房的病人歸我管，我的辦公室在最南面，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怎麼突然轉移話題？
我轉動眼珠看見門外站著一個推車護士，眼鏡反射光看著我和織田作。
「好的。」
見我點頭應了，織田作轉身離開。
推車護士皮膚是久不見光的白，她的表情冷漠：「醫生，來領盒飯了。」
「啊，好。」我看眼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十二。
護士把推車推到我旁邊，拿出幾盒冒著熱氣的飯盒。
「為什麼這麼多？」
「您是新來的醫生吧，我們只負責送餐到醫生手裡，病人的盒飯由您自己送。」護士把盒飯整齊的碼在桌上，笑容詭秘，「祝您好運。」
這句祝你好運聽起來和祝你早死沒差。
「……謝謝你哦。」
護士推著車離開，我似乎看見她的褲腳沾著深紅的血跡。
飯盒上貼著病房號標籤，我捧著飯盒陷入沉思——精神病人暴起傷人是常態，我一個人送盒飯感覺不太行。
617病房的烏部次郎感覺殺傷力不算高，太宰被綁在床上攻擊力也基本為零。
至於618病房的鶴田麗子，她的眼眶烏青眼球上佈滿血絲，惡質的眼神讓我渾身發毛。
醫生辦公室安排在病房邊上就是為了方便給病人送盒飯嗎？
我摸摸肚子感覺不太餓，決定先去給烏部次郎送盒飯。
耶比！今天的我是個盒飯天使呢。
我左手拿著盒飯右手拎著鑰匙串，哢噠兩聲打開門鎖，猶豫著推開病房門。
烏部次郎沒有在病床上，他縮在病房牆角不時摸摸自己手臂和肚子。
我放輕腳步走到他面前：「烏部，吃午飯了。」
「午飯？我的胃……它不見了，午飯！」烏部次郎看著我驚恐的捂住肚子，「醫生醫生！我的內臟不見了！」
「……你的胃不是不見了，其實它是餓了所以隱身了，等你吃完飯它就好了。」
「真的嗎？醫生！」
「真的，我是醫生信我！」我把飯盒和一次性筷子遞給他，「來，快吃！」
烏部次郎將信將疑的看我一眼，伸出瘦的皮包骨的手接過飯盒小心打開。
清湯寡水上面飄著幾片肉，有點點慘。
「我吃了？」烏部次郎小小的眼睛裡充滿大大的疑惑。
「…吃吧。」這一瞬間良心似乎離我而去，我滄桑的點頭。
難度最低的病人順利解決，接下來是去投喂太宰還是鶴田麗子？
當然是太宰啦！看起來乾乾淨淨顏值也高！
我打開門，意外發現太宰依舊躺在病床上，陽光傾斜落在被子上，他修長的手指隔斷陽光打下狹長的陰影。
「太宰先生，吃午飯了。」
「醫生小姐，四肢被束縛沒法吃哦。」
約束帶是為了保護失去行動能力或失控患者，而太宰眼底一片清明，感覺完全沒必要綁在病床上。
「那我們做個交易，我幫你解開束縛帶，你去隔壁618病房送個餐怎麼樣？」
逃避可恥但非常有用，看的鶴田麗子的眼睛我就想起小時候不懂事好奇心上頭偷看的恐怖片。
「很遺憾，我被打了鎮定劑完全沒有力氣，但是呢，如果醫生小姐害怕我可以坐上輪椅和你一起去。」
輪椅？
太宰你想難為人的目的也太明顯了。
我看著太宰仔細端詳他的表情，他看著我眼睛緩緩眨動，鳶色的瞳孔一片空無什麼也沒有。
行吧，你無聊想找樂子我成全你，等以後換我來折騰你找回場子。
我露出一副姐姐包容不懂事弟弟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見太宰黑了臉。
「是啊我害怕，所以麻煩太宰先生等會陪我走一趟啦。」
「……」
我鬆開約束帶體貼的扶太宰起來，順便把枕頭靠在他背後。
立起床板把清湯素肉的午餐擺好，我拆開塑膠小勺塞到太宰手裡：「好了，醫院營養餐你值得擁有。」
剛剛我有偷看他們的飯盒一眼，和標上我編號的盒飯不一樣，他們的清湯寡水，而我的葷素搭配顏色好看味道很香。
被太宰針對我感覺超級不爽，雖然他不記得我這麼做沒什麼錯，但這不妨礙我把盒飯帶來報復他。
太宰伸展身體，骨骼碰撞發出嘎啦脆響。他看看自己的盒飯又看一眼我的盒飯：「醫生小姐好過分。」
「我這是給你增加食欲。」
「明明是趁機報復才對。」
「我公私分明。」
「說起來醫生小姐看我的眼神讓我很不自在，通過我在看誰呢？」太宰拿著小勺子在湯水裡面攪和很久，撈上來一片薄薄的肉。
看你自己啊。
我看著太宰一字一句認真說：「在看一個和你長的一樣的朋友，他傻兮兮迷路了所以我要帶他回家。」
「唔……」太宰把肉片塞到嘴裡露出嫌棄的表情，聲音含糊：「朋友這種東西有和沒有都一樣，醫生小姐太操心了。」
盒飯味道不錯，但我突然失去胃口。
太宰或許猜到什麼，但他拒絕了我。
第47章 櫻花雨
忍住忍住, 他現在是太宰治不是你的太宰先生，原諒他的口出狂言。
明白過來太宰話中的意思我有點難受, 但邏輯上又很正常。
一個陌生人突然和你說我是你朋友, 現在要帶你走, 任誰都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懷疑是否有陰謀吧。
我只需要在關鍵時刻阻止太宰作死就好。
道理我明白，但還是感到很沮喪。
「太宰先生, 我是櫻谷綾子，請喊我名字吧。」我不自覺抿起嘴角，和太宰重新自我介紹。
「好哦，小綾子？」
「你…！」熟悉的稱呼讓我刷的抬頭看著太宰。
太宰歪著頭和我對視，他伸手拍拍我的肩笑容輕飄：「抱歉, 櫻谷桑？」
「……還是喊我醫生吧。」像是被戳爆的氣球一下子癟了, 我捏著筷子戳下盒飯裡的肉，「吃飯吧。」
午餐在沉默中草草結束, 我默默清理好垃圾。
至於鶴田麗子的午餐還是自己送吧，現在我不太想看見太宰。
「不給我輪椅嗎，醫生小姐？」太宰坐在病床上眨巴眼。
「不了，不麻煩太宰先生。」
我有小情緒我不開心了, 但還是偷摸著在太宰枕頭下塞了張符紙催動靈力才離開。
「吱呀——」
「鶴田，我進來了。」
我支開一小條門縫，沒看見鶴田麗子可怕的眼神也沒看見她頭髮蓬亂的身影。
提心吊膽的推開門，我這才發現鶴田麗子縮在床頭櫃和病床之間的縫隙裡，瘦削的身體仿佛一戳就碎。
「嗚嗚……嗚…」
幽怨的嗚咽斷斷續續的飄出，鶴田麗子眼睛通紅的看著我, 肩膀瑟縮想把自己藏起來。
這和我想的不一樣，害怕的應該是我才對。
「吃午飯了鶴田。」
我輕輕往前走一步，鶴田麗子瑟縮的更厲害了，仿佛我是食人的惡鬼要把她扒皮抽筋。
「別……放過我…我錯了。」鶴田麗子身體開始痙攣，「別想下藥…我知道你是魔王！」
之前說我是劊子手，現在變成了魔王？
這種妄想症患者該怎麼處理？應激反應很厲害的樣子……我回憶腦海裡為數不多的醫學常識。等從精神病院回去，我也是個多才多藝的人了。
「我是來打擊魔王的勇者，現在潛入這家醫院給你送補給品，你快吃不然被真正的魔王抓住我們就完了！」
我乾脆順著鶴田麗子做出驚恐表情往病房門外探視，仿佛下一瞬就會有反派boss出現。
我真是演技派預訂。
「真的？你在騙我！」鶴田麗子看了我一會渾身打起哆嗦，「騙我騙我……都在騙我！」
她的聲音很有穿透力，炸的我耳膜突突的疼。
「沒騙你，如果我是魔王我永遠無法統治世界！」
「……哦。」鶴田麗子愣了一會，「原來魔王想統治世界啊，那和我沒關係。」
「……」重點是這個嗎鶴田女士。
「我餓了，我要吃飯。」鶴田麗子艱難的從狹窄縫隙裡鑽出，顫抖著發麻的腿走到我身邊。
「給你。」我的心好累，怪不得走了好幾任醫生，在這裡多待幾天怕不是會禿頂。
「謝謝您魔王大人，既然您選擇征服世界，那我支持您的選擇，請加油。」
完全活在自己的劇本裡看不見我的表演啊，好歹結果是好的，只希望她下回別再換劇本了，這樣挺好。
「嗯，謝謝。」我一臉冷漠的看著她。
午飯投喂這個大工程終於結束，我重新坐回辦公室裡時鐘的時針已經靠近二了。
這家醫院管理寬鬆，除去幾條奇怪的管理條例，沒有護士巡房也沒有值班人員。這層樓除了病人只有我和另一頭的織田作。
一番折騰我有點累，但完全沒有睡意。
病人的活動時間是下午三點到五點，趁著有空不如去找織田作聊聊吧。
我走在過道裡聽見621病房和622病房裡傳出尖銳女聲，似乎在對罵什麼。
「我更好看……醜！」
「……醜八怪…你最醜！」
模糊聽見兩個姑娘似乎是在比美，清甜的嗓音上揚拉的極高，聲音沖入大腦直擊心靈。
嘖，精神攻擊！
房門和牆的隔音效果其實不錯，這樣的聲音效果要扯著嗓子才會有，這兩位病人也蠻拼的。
其他房間十分安靜，沒有人對此提出抗議。
「織田作先生在嗎？」
「在，請進。」織田作一臉疲憊的打開門，看見我像是看到救星。
我後退一步，心裡有不詳的預感。
「櫻谷，我想你可以……」
「不，我不可以！」我條件反射的反駁，反應過來後輕咳一聲，「我是說……你先說說什麼事。」
織田作頭疼的歎氣：「621和622病房你過來應該聽見了，她們是一對同父異母姐妹，都是患有躁狂症。」
「呃，所以？」
「所以她們還沒有吃飯，拜託你了！」織田作表情滄桑嚴肅的指著兩個盒飯，「不按時吃飯對身體不好。」
「……行吧，我試試。」
不按時吃飯的確對身體不好，尤其她們還在進行如此耗費體力的活。
「辛苦你了！」織田作看著我嚴重似乎帶著一絲敬佩。
這個，真沒什麼好佩服的。
「這是她們的檔案。」
小早雅子和小早綠子是差了兩個月的同父異母姐妹，兩人因患有躁狂症被同父異母的兄長送進醫院。
我敲開兩人的門，織田作抱著盒飯跟在我身後。
「小早綠子，小早雅子，我剛剛聽到你們在比誰更美。」
「那醫生你評評理，我們誰更好看！」
「雅子你省省吧，剛才1026醫生不是說我們都醜，這些醫生能有什麼眼光？」
1026是織田作的工作牌編號，所以他到底說了什麼讓小早姐妹這麼氣憤？
我用眼神質問織田作。
織田作茫然的小聲告訴我：「她們兩個長的差不多，互相嫌對方醜所以我安撫她們順著說都醜，結果生氣了。」
「……等會你別說話。」
行吧朋友，我看你渾身散發著單身狗的芳香短時間內是無法脫單了。
「哦。」織田作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閉嘴充當背景板。
眼看著兩個姑娘又要吵起來。
「雖然你們現在都好看……」
「哼，算你審美過關。」
「誰和你都好看！」
「咳恩，我覺得你們還可以更好看一點，比如按時吃飯。」
「這和按時吃飯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看我的皮膚狀態是不是不錯？」
聽見我的問題小早姐妹兩人轉過臉打量我，小早綠子憤憤轉頭，小早雅子盯著我看了片刻伸手戳了下我的臉。
「……也就這樣。」
「雅子，你說什麼瞎話，我感覺醫生的皮膚超好誒！」
「呵呵，綠子你是傻子吧？」
「你才是傻子！我忍你很久了！」
兩人眼看著就要動手，織田作甚至做好拉架準備。
「你們不知道嗎，脾氣越暴躁皮膚狀態容易變差，激素影響下很容易變老的，你們想年紀輕輕和……」
我看了一圈沒找到對比物件，於是指著織田作的臉，「其實這位醫生已經四十歲了，但他脾氣好從不生氣現在看起來和二十歲一樣！是不是很羡慕？」
「啊？」織田作表示很疑惑，但他所有的疑問被我一腳踩了回去。
「真的誒……看起來好年輕。雅子你要不要試試？」
「……」
小早雅子不說話，看著織田作的胡渣發呆，半晌她點頭：「我也要這樣子！」
「醫生你快和我說說怎麼做！」
「其實很簡單，只要你心態平和按時吃飯一切都不是問題！」
「可是有人心態平和按時吃飯也沒有那位醫生保持的好啊？」
「哦，那是他們的心態保持的還不夠，你要是能讓情緒一直保持在一條直線上，一定可以的！」
「哦……那我試試。」
兩姐妹將信將疑的領了盒飯回到各自病房。
居然忽悠過去了……
「解決了，織田作先生我們聊正事吧。」
「果然和太宰說的一樣，櫻谷很厲害。」
不說太宰還好，一說我就委屈氣憤的情緒一起湧上來。
「太宰先生現在不僅沒有記憶，人也更傻了，自殺是他現在唯一的人生目標。」
「那就難辦了……」
「暫時不提他了，『懲罰遊戲』織田作先生有瞭解嗎？」
織田作搖頭：「太宰有提到和朋友玩了一場很有趣的遊戲，具體沒有細說。」
哼，朋友。
我大略解釋這個遊戲，將我的猜測「明天來的實習生可能是遊戲玩家」這一觀點說了出來。
「我們離開的關鍵點應該在他們身上。」
「我明白了，我會多注意的。」
「行，那我先回去了，那對姐妹你千萬別在刺激她們了。」
織田作表情茫然：「嗯？哦。」
我無奈的揮手離開，這種智商高但某方面缺根筋的直男真的帶不動。
慢悠悠的走著，我卷著發梢在心裡盤算著接下來如何行動。
在得知發繩上有一個微型攝像機後，我就沒在把它戴在頭上，生怕不小心把它弄壞了。
「醫生小姐？」
「太宰先生？你怎麼出來了？」太宰拍下我的肩，不經意的拂過我的領口。
「現在是活動時間哦。」
「喔。」
活動時間病人選擇留在病房內還是去樓下的花園，或是別的可活動區域都是不強制的。
「我要去樓下花園，醫生小姐一起嗎？」
「不了，我要先看一下另外兩個病人。」
「這樣啊，我可以一起嗎？」太宰眨著眼，偏西的柔和陽光下他的笑容乾淨柔軟，鳶色的眼睛也被染成溫暖的橙黃。
「啊……行。」我奇怪的看著太宰，感覺他態度怪怪的，莫不是要作妖？
還是讓他跟在身邊比較穩妥。
我挨個敲了病房門——
「魔王要統治世界跟我沒關係！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鶴田麗子背對著我情緒激烈的拒絕。
「我的內臟啊啊！它跑到我的胳膊上了，醫生救救我！」烏部次郎表情更誇張，手臂上青筋突出死死地捂住臉，透過指縫的眼神幾乎瀕臨崩潰。
理所當然的被兩位病人拒絕。
「啪。」
我歎氣關上門。這麼一比我身後穿著病號服纏滿繃帶只執著自殺的太宰，真是太好溝通了。
「好辛苦啊醫生小姐。」
「沒辦法，完成任務嘛。」
我不必這麼較真，但他們縮在角落裡我沒辦法完全置之不理，問過了被拒絕起碼可以告訴自己該做的我做了。
我對自己的心理認知清晰，絲毫沒有負罪感。
真是人類的劣根性。
太宰跟著我走到樓下的活動花園，稀稀拉拉不少病人或站著或坐著發呆，或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裡喃喃自語。
病人之間沒有交流，甚至連眼神都互相叉開，遠遠看上去仿佛一群行屍走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仿佛例行公事，表情冷漠的看著。
太宰慢悠悠的晃著，悠閒的表情和這裡格格不入。一直知道他很瘦，但他現在的背影似乎更瘦削了。
領口扣子解開兩顆，從脖頸纏到手腕的繃帶在病服下若隱若現。
我突然好奇，太宰是纏著繃帶睡覺還是解開每天早起再一圈圈的纏上？
重新纏會很浪費時間，不解開睡覺很難受。
「啪！」
一個悶頭走路的病人撞到太宰身上。
「對，對不起！」病人的尾音上飄，打著顫低頭避開。
「沒事哦。」
「太宰先生很受別的病人尊敬啊。」
「哪裡，我只是不太合群？」
看到我，病人們絲毫沒有情緒波動，但在看見太宰時一個個像見了鬼，紛紛低著頭避開。
這裡不適合活動，還是換個地方吧。
走了很久，太宰沒停我也沒停，散步速度不快但我有點累了。
「太宰先生，我們去哪裡？」
太宰表情無辜：「誒？我是在跟著醫生小姐走。」
「那我們——就在那裡休息會吧。」我指著前面的櫻花林裡的長凳，花瓣落下畫面很安靜。
明明不是櫻花開放的季節，這裡的櫻花卻開的很絢爛，較尋常稍豔的粉色很有少女的嫵媚感。
風景真好。
我掃開長凳上的花瓣，喜滋滋的坐下。
「太宰先生？」
「我在這裡。這根枝幹很結實，很適合吊頸呢！」
太宰爬到我身後的櫻樹上，踩著粗壯的枝幹笑容燦爛，花瓣嘩啦啦的落下，視覺效果很唯美。
「吊頸死亡很痛苦的。」我仰視太宰，表情認真。
太宰和我抱怨過——繩索壓迫咽喉新鮮的氣體一點點湮滅，脖子被緊緊扣住只能像死魚一樣掙扎，關鍵時刻還總出些意外，比如繩子斷裂，樹枝折斷什麼的。
「誒？醫生小姐意外的很懂嘛。」太宰坐在枝幹上晃著腿，表情輕鬆寫意。
「是我那個朋友很懂啦，他的人生目標可是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的的自殺。」
「這樣啊。」太宰一條腿放在枝幹上一條腿垂下，上半身靠在主幹上，雙手疊在腦後抬頭看著樹上的櫻花。
我也安靜的坐在長椅上不再說話，滿目的櫻粉色讓人心情輕鬆起來。
櫻花落下的速度很有詩意，但一團團的花瓣同時落下就是災難了。
「唔……」我甩甩頭把落在頭髮上的花瓣弄下來。
這裡的櫻花是不是要禿了，掉下來這麼多。
花瓣源源不斷落下，我捂著頭頂抬起頭，一片花瓣落在我的鼻尖。
太宰一隻腿晃著連帶著櫻樹也像是在微風中輕晃，櫻花禿了罪魁禍首就是他。
「噗……」
我看見太宰側著臉避開我的視線，肩膀微微聳動笑出聲。
「太宰先生！」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呢。」
太宰又晃了晃櫻樹，櫻花雨落了我一身。
其實如果有小情侶同打一把傘站在櫻花樹下看櫻花雨是很浪漫的，但我一個人沒有傘沒有物件也沒有浪漫，只有呼啦啦的花瓣和嗡嗡叫的小蜜蜂，傻透了好麼！
嗚哇！氣死我了！
我頂著花瓣雨站在長椅上，踮起腳試圖抓太宰的衣角。
「快點下來！太宰先生！」
「不要，上面風景很好。」
「那我不客氣了！」我咬著牙蹦起來拽住太宰的衣角，開始往下扯。
太宰領口的扣子又被崩開一顆，他抱住樹幹：「醫生小姐你冷靜一點！」
「哢——噶嚓。」
似乎是樹枝斷裂的聲音，我和太宰同時停下手上的動作，四眼相對表情凝固。
「我…鬆手了？」太宰的衣角還在我手裡，我咽咽口水有點害怕。
我超怕太宰的人生履歷會變成——太宰治，享年17歲，死于爬樹時不慎被精神病醫生拽住墜樹而亡。
「哢——！」
樹枝斷的很乾脆，一聲脆響太宰和斷掉的樹枝一起落下。
「砰——」
「嘶……好疼。」
「嗚哇疼什麼疼，你好重啊太宰先生！」危急時刻我拿出一目連給的符咒用出了「風符——護」，太宰是絕對不會痛的。
會疼的是我才對，後腦勺砸在地上，雖然草地鬆軟但是腦袋暈乎乎的。
「啊，抱歉。」
太宰把我從地上拉起來，臉上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歉意。
「什麼人在那裡？」一道中氣十足的老年女性的聲音傳來。
我揉著額頭看見遠處一個戴著草帽手上拿著園藝剪的老婦人，她怒氣衝衝的往我和太宰這裡走來。
也許是腿腳不靈便，她走路速度很慢，離得遠也看不清她表情，我像個闖禍的小孩下意識就想跑。
「快跑，醫生小姐！」
「喂，你慢點……呼呼。」
太宰反應比我快的多，在老婦人沒看見我們的樣子時，呼啦一下帶著我跑遠。
「差點就變成花肥了呢。」
太宰臉不紅氣不喘，帶著我回到樓下的小花園。和他完全相反我跑出一頭汗，不停的喘著粗氣。
「只是壓斷一個樹枝，哪有你說的那麼可怕……呼呼。」
「醫生小姐不知道嗎，」太宰嘴角上提笑容惡意，「破壞草木被那位園丁抓住，最後都成了花肥呢，不覺得那裡的櫻花格外紅嗎？」
「……」
別吧，這麼一想還真挺像回事。
織田作身後跟著兩個表情麻木的病人，他看著我和太宰：「櫻谷太宰，你們去哪裡了，一身泥。」
「陪醫生小姐去看櫻花了。」
「明明是你自己在玩櫻花太宰先生！」
「可是醫生小姐很開心啊。」
織田作左看看又看看，錘了下手心得出結論：「你們關係真不錯，我先走了。」
「拜拜∼」
活動時間結束，我送太宰回病房後推車護士又來了。
明天不是要來新的護士嗎，快點來吧不管是不是遊戲玩家，我一個人真的承受不來。
晚間投喂比中午順利多，等到一天的工作報告完成我終於可以躺在床上休息。
我看了值班表，今晚不是我值夜。
這裡的天似乎黑的很早，晚上七點天空已經黑沉沉的，窗外樹枝上似乎有烏鴉飛過，聲音刺耳的瘮人。
烏鴉在恐怖片裡通常與屍體為伴，我想起太宰的花肥理論默默把自己塞進被子裡。
被子是和病人同款的藍色條紋，上面依稀聞見消毒水的味道。
起碼這證明被子是乾淨的。
我聳著鼻子又往裡面鑽了鑽。
掛鐘的滴答聲規律，我留了一盞辦公桌上的小檯燈，睡在遮光簾後的我幾乎不受影響。
睡意來襲，但我似乎被噩夢驚擾睡的十分不安穩。
「哼哼哼…啦啦……」
我聽見櫃子被拉開的聲音和女人不成調的哼歌聲，嘶啞乾涸的嗓音和牆上的掛鐘滴答聲一起傳到我的耳朵裡。
睡意被驚跑，我分明記得我是上了鎖的，保險栓也關上了。
我僵在被窩裡，溫暖的被子似乎一瞬間熱量全部流失，不停的吸收身上的熱量讓我手腳冰涼。
「噠…」玻璃小瓶子倒下的聲音。
女人的歌聲停了，我感覺更加忐忑。
我終於還是小心的掀開遮光簾一角，借著微弱的的燈光企圖看清發生什麼。
一身白大褂的女人坐在我白天坐的地方，泥土沾在她皺巴巴的衣服和亂七八糟的頭髮上。
她背對著我似乎在手上塗著什麼東西。
艱難的塗好後她對著燈光反復翻看，似乎覺得不滿意，惱怒的拍開檯燈。
我看見她手背上有一塊塊腐爛的斑塊，大小不一往下流著粘液，沒有聞到屍體腐爛的味道，只有一股草木的清香。
完了，不會是從地裡爬出來的花肥吧。
我感到恐懼的同時完全移不開眼，死死地盯住女人在內心祈禱她千萬不要過來。
枕頭下為了安心放著一張符紙，大概可以保護好自己。
好的不靈壞的靈，我看見女人歪歪扭扭的站起身眼神呆滯的往我這裡走。
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我看見女人白大褂胸前掛著工作牌，是和我一樣的0628，只不過我的工作牌上編號是黑色的她的是鮮豔的紅色。
女人的速度遲緩，她的眼珠甚至沒有轉動。
我赤腳爬下床躲在床下，被子攤開垂到地上遮住自己。
女人直奔洗漱間，站在鏡子前比劃著手發出像是聲帶受損後的難聽笑聲。
「嘿嘿……」
不知道女人孤芳自賞多久，直到我的腳底冰涼腿肚子發麻她才從洗漱間出來。
女人完全沒有留意我這裡的動靜，腳步不穩的走出去關門上鎖。
我深深的喘息，喉嚨感到一陣乾渴。
重新爬回床上，我裹著被子眼眶有點泛酸。
作者有話要說：
等會還有一章，噗我的肝好疼（吐血
第48章 兔子眼
這一夜睡的不好, 我夢中驚醒數次，有看見母親溫柔一成不變的笑容, 太宰的背影和貓咪喵喵撒嬌後露出血盆大口, 這些畫面碰撞在一起攪和的腦仁疼。
「鈴鈴鈴——」
刺耳的鈴聲響起, 這是醫院統一起床鈴。
真的公式化的和監獄一樣。
我站在洗漱間的整理頭髮，這裡似乎還殘留著昨晚女人照鏡子時身上的草木香。
我很喜歡草木的清新味道, 甚至買了瓶香氛偶爾拿出來噴在衣服上，但現在聞到只覺得犯噁心。
抽屜裡的粉色指甲油被打翻在桌面上，經過一晚上已經乾涸，把幾張白紙浸透粘在桌面上。
其餘倒也沒有留下什麼，如果不是我睡眠不好被吵醒, 估計不會知道這個女人的存在。
這個女人不是活人, 她手背上的斑塊是腐爛的屍斑，很可能和櫻花林園丁有關, 至於為什麼死人可以活動這就不得而知了。
等中午可以和織田作交換消息。
我把冷水撲在臉上，神志清醒後關上洗漱間的門把草木清香隔開。
「櫻谷，這是新來的實習護士。」
昨天把我送來的中年女醫生帶著一男一女過來。
「好，我明白了。」
「行, 那你忙。」
一男一女兩人身量都不強壯，男護士面容斯文有一雙精緻的鳳眼，女護士容貌普通但氣質出眾。
「我是櫻谷，現在一共三個病人，你們只需要負責給他們送餐。」
「好的櫻谷醫生，我是西柳。」
「我是仲間。」
兩人聽見我的要求後表情放鬆很多, 禮貌的和我自我介紹。
「這是三位元病人的資料，你們好好看看。」我抽出檔案遞給他們，小心觀察他們的神情。
西柳有重點的翻看，動作麻利。仲間看的很仔細，對病人症狀描述表現出很新奇的樣子。
西柳看完檔案打量我：「櫻谷醫生看起來很年輕，真讓人羡慕。」
看起來年輕是正常的，畢竟我才十五歲。之前一直沒人質疑，我還以為我長的很顯老呢……
我微笑露出標準的社畜嘴臉：「可能是我娃娃臉吧，之前因為這張臉工作一直不好找。」
「櫻谷醫生年輕漂亮又是高材生，到白水精神病院真是屈才。」
我在心裡挑眉，臉上還是笑著和他們打太極：「這裡風景不錯工作也輕鬆，勉強還算滿意。」
他們倆是在旁敲側擊我對白水精神病院的看法？
「你們今天剛來，可以先四處轉轉熟悉下環境。」
「好的醫生。」
把他們兩人打發走，我心裡有種隱隱的預感，我和織田作與這批人處在對立面也說不定。
「篤篤。」
辦公室的門打開著，織田作皺著眉敲了下門：「櫻谷，現在有空嗎？」
「怎麼了？」
「我這新來的護士不對勁。」織田作的語氣篤定。
「嗯？」
「櫻谷你說過懲罰遊戲，所以我對新來的三個護士比較關注。他們行為都不太對，我至少能確定其中一個有毒癮。」
「好，我知道了。我這裡兩個新來護士似乎在試探我對醫院的看法，你也注意。」
「嗯。」織田作點著頭離開，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
整個白天都很平靜，直到晚上。
「櫻谷醫生，今晚我們一起值夜，我偷偷準備了小零食。」
西柳笑起來很秀氣，五官說不上好看但很有親和力。
「那就有口福啦！」
值班室在護士台旁邊，護士台旁邊就是電梯。
說到值夜，其實就是在值班室待一會，十二點前回辦公室睡覺就行。醫院不允許在午夜十二點以後出門，而這個門包括辦公室的門，值夜這個要求簡直形同擺設。
我走在亮堂的走廊裡，這裡安靜無聲看不見人影，只聽見細微的電流聲緩緩流淌。
「醫生你來了。」西柳對我擺手，熱情的環住我的胳膊。
「晚上好西柳！」我想抽回手，小指痙攣一下還是放鬆讓她環住。
西柳開始拐彎抹角套話，我則是敷衍著按照檔案上的資料給她編故事。
「我所在的孤兒院其實鬧過鬼。」
「真的嗎？」西柳表情訝異湊到我耳邊說悄悄話，「我聽說這家醫院也鬧鬼，有人被派進來調查了！」
「調查？來調查鬼故事嗎？」
西柳看著我，似乎在打量什麼。
她說的話我信了一半，至少所謂派進來的調查人員多半指我和織田作。
於是我放鬆身體露出好奇的表情：「西柳你別賣關子，和我說說唄？」
「這個，我也只是道聼塗説沒聽說什麼具體的故事啦。」
「這樣啊……」我露出無聊的表情，興致缺缺的不再搭話。
套話都不給個香點的餌，活該你套不出。
我和西柳互相試探，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後都認為對方是傻子。
她排除對我的懷疑，不再主動挑起話頭。而我也明白，他們的目的十有八九是阻止我和織田作調查白水精神病院。
反著來就對了，暫時將目標定為調查白水精神病院的秘密，再把到手資料交給派我們來的人。
時間在靜默中走的很慢，我從隨手拿來的童話書裡抬起頭，看見牆上掛鐘的時間已經停在午夜十二點很久了。
「西柳，掛鐘時間好像不太對。」
西柳正撐著下巴打瞌睡，她揉著臉頰：「嗯…？剛來值班室我看著鐘還在轉，現在應該已經過十二點，可以離開了吧？」
「唔……」
「我先走了醫生。」
不等我說要不乾脆睡值班室，西柳就拿著沒吃完的零食走了出去。
行吧。
值班室正面是一大塊玻璃窗，走廊上的動靜看的很清楚。
嗯？那是什麼？
我看見地上彌漫著一層黑氣，清晰的鞋跟落在地上的噠噠聲響起，帶出一陣回音。
西柳穿的軟底護士鞋，發出聲音也會是沉悶的啪嗒聲，鞋跟的聲音像是尾隨在她身後——西柳快聲音快，西柳慢聲音也慢。
西柳察覺到不對勁，站在原地雙腿開始打顫，她慢吞吞轉身看著坐在值班室的我，瞳孔閃動露出求救的表情。
我看著西柳背後發毛，她身後突然出現一個穿著病服的女人，緊緊貼著她。
我的指尖收縮緊握成拳，感覺自己身後似乎也站著人。
我猛地轉頭——呼，什麼也沒有。
西柳僵在原地不敢動，我坐在值班室裡心有餘悸。
我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符紙，猶豫著還是準備護她一下。
「砰！砰！」
手掌攤開砸門的聲音，一下一下又重又沉，我拿著符紙的手一抖。
「啊——！」淒厲不似人聲的哀嚎從西柳口中發出，仿佛能把肺撕裂。
「風符——護！」
靈力石沉大海，我看見病服女人輕易地將西柳撕成碎片，血霧漂浮在空氣中被黑氣迅速吞噬，而西柳的身體也湮滅不見。
一切發生在短短一瞬，大腦的應激反應讓我下意識閉上眼，我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病服女人和西柳都不見了。
病服女人全程沒看我一眼，我躲在值班室像是被無形的玻璃罩隔開。
渾身發冷的環住自己，我的雞皮疙瘩炸起，這裡真的刺激過頭了。
值班室完全安靜下來，我能聽見自己心臟狂跳和急促的呼吸聲，這裡簡直憋悶的讓人發狂。
「滴答、滴答。」時鐘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走動，我看見時針飛速轉動兩圈停留在數字二上。
這個掛鐘它有自己的想法？
我被驚到了，甚至感覺渾身上下涼颼颼的。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我睜眼盯著掛鐘到天亮，眼珠酸澀的不行，渾身難受的要命。
我推開值班室的門，準備回辦公室休息。
「醫生小姐，昨晚過的好嗎？」太宰坐在我辦公室的椅子上，托著腮表情好奇。
我熬夜久了眼眶會發紅，眼睛乾澀容易流淚。
所以我頂著一副可憐相說著我自己都不信的話：「挺好的……怎麼想到問這個？」
太宰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片刻：「我感覺不太好呢，半夜聲音太大吵醒了根本睡不著。」
「所以？」我揉著眼睛打個哈欠，精神肉體雙重疲憊讓我想快點打發完太宰去睡覺。
「所以請讓我和你一起行動吧醫生小姐！感覺會發生很多有趣的事呢。」
我的兔子眼對上太宰的星星眼，對峙片刻最終妥協的點頭。
「好，你快回去我要睡覺。」
「我可以待在這裡嗎，病房超級無聊誒！」
「……你看我的眼神。」
「兔子眼？」
「我看你是想要一對熊貓眼。」嘖，太宰這什麼熊孩子德行。
「櫻谷醫生打擾一下，618病房需要小量鎮定劑，可以簽個名嗎？」
「可以。」我簽完名抬頭……這不是西柳嗎？
拿著簽字筆的手僵住，我的聲音乾澀：「西柳，你昨晚什麼時候回去的？」
西柳聽到我的問題表情莫名其妙：「十二點，鐘壞了我想十二點過了就回去了，不可以嗎？」
「可以，你去忙吧。」
簽字筆從手上滑落砸在桌子上，我缺乏睡眠的腦子反應遲緩，只覺得十分荒誕。
被撕裂的人好好出現在我面前，究竟是我陷入幻覺，還是周圍的人在我不知道時已經變成了死而復生的「鬼」？
「醫生小姐，你還睡嗎？」太宰拿起簽字筆蓋上筆帽，用筆尾戳了下發愣的我。
「睡！」
別的我不管，現在睡覺最重要。
第49章 要溫柔
消毒水的味道牢牢佔據我的嗅覺神經, 我在被窩裡翻滾，被角終於承受不住重力慢慢滑落在地上。
好困……
肚皮涼颼颼的, 我不情願的捂著肚子把頭塞到枕頭下。
輕微的重量壓在身上, 鬆軟的被子與肌膚磨合出愜意的溫度, 我終於浸入黑暗沉沉睡去。
黑暗被劈開露出耀眼白色，白色逐漸變調成刺目的金色。
我撐著傘走在炎炎日光下, 和旁邊的朋友有說有笑。
朋友走在我的右手邊遮住大半的陽光，我把傘傾斜擋住她的身體。
迎面走來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姑娘：「櫻谷桑，你的傘撐歪了，胳膊曬到太陽啦。」
「沒事沒事，不然她要被曬到啦！」
「她？櫻谷桑旁邊沒有人啊··」
什麼？我不解的側過頭看著和自己同撐一把傘的朋友, 她霧濛濛的五官扭曲似乎在對我笑著。
我的視線緩緩向下——她沒有影子！
「呼呼…哈啊。」我抓著被子睜開眼, 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血液全部用來供給心臟, 我的嘴唇發涼額頭滲出冷汗，整個人驚魂不定。
血液流動的聲音衝擊骨膜，我的腦袋嗡嗡響。
反應過來後沒感到害怕，只是應激反應讓我手腳發軟。
看眼牆上的掛鐘, 我只睡了一個小時。
第一次被這麼具體的噩夢驚醒，應該是被西柳嚇的。
我長呼口氣伸手順著發尾打結的頭髮，手指從發間穿過帶下來兩根淺棕色髮絲。
嗚我是不是要禿了。
不行啊櫻谷綾子，你的心理素質也太差了，好歹也是經歷過大大小小各種鬼屋的人，爭點氣！
我把爬到肚臍上的T恤扯下去, 套上白大褂起床。
今天分配給我的任務是給鶴田麗子做心理指導，也差不多該開始準備了。
書桌上有心理和精神疾病方面的專業書，專業名詞我不瞭解，但大致流程不出錯應該是可以的……吧？
這放在正規醫院裡就是庸醫，但現在莫得辦法我要恰飯嘛。
太宰不知哪去，桌上之前被我攤開的書頁上畫著…嗯？這什麼鬼？
我打量著書頁空白處淩亂中自帶規律的線條，仿佛遭到精神攻擊，只覺得頭暈眼花手抽筋。
原來太宰是個靈魂畫手嗎，是我小看他了！
我迅速翻頁找到自己需要的資料：「對待患者要語氣輕柔，避開敏感話題……」
哦好的，要溫柔。
「篤篤。」
「鶴田，起床了嗎？」我輕輕敲門，語氣溫柔的像在和易碎品說話。
「媽媽，我起了！」鶴田麗子踩著拖鞋打開門，親熱的把我拉進病房。
今天換劇本了？別啊，我覺得那個魔王滅世的劇本有趣的。
「媽媽喝水，今天我很乖沒和那些怪怪醫生說話。」鶴田麗子乖巧坐在床沿上遞給我一杯溫水，蓬亂的頭髮在身後炸開，她紅血絲纏繞的眼睛充滿期待看著我。
「鶴田做的真棒！」我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非常給面子的誇獎。
「媽媽今天是給我剪頭髮嗎？」
一聲聲「媽媽」聽的我胃疼，十五歲的我怎麼就淪落到如此境地？
「是吧。」
我想了會乾脆應下——心理指導我這種外行人做不來，但剪頭髮勉強可以。我的劉海一直是自己修剪，從狗啃式到現在的齊劉海可謂是質的變化。
我很討厭去理髮店，頭髮一般長的很長才會去修剪，剪的很短後好幾年不用再去。
修剪好頭髮吃午飯，下午和織田作交流一下昨晚上的事情，順便再去別的病區看看能不能得到額外消息。
「到門口坐著我給你剪頭髮。」
門口沒有醫療儀器和桌椅凳，碎發落在地上比較好清理。
鶴田麗子充滿期待看著我，語氣像孩子一樣輕快跳躍：「好∼」
我在鶴田麗子背後鋪上乾淨的治療巾，梳子沾水把她的頭髮理順。
「頭不要亂動。」
「哦。」
鶴田麗子眼睛一眨不眨，聽話的不再晃動腦袋，只是眼珠隨著我的動作轉來轉去，仿佛再用一點力眼珠能從深陷的眼眶裡掉出來。
被這麼專注的眼神盯著我有點方。
「咳，你想動就動吧。」
我話音剛落，鶴田麗子果然又開始轉著腦袋四處張望。
塑膠梳子沾著水穿過髮絲還是發出劈裡啪啦的靜電聲，鶴田麗子的頭髮乾枯毛燥，發尾輕輕用力就會被拽斷。
「哢擦，哢擦。」
我俐落的剪掉鶴田麗子遮住眼的劉海，但後面不這麼順利了。
左邊好像短一點？那我再修理一下右邊……
嗯，這回好像右邊短了？
繪畫時被稱讚的靈巧雙手用在剪頭髮上，完全沒什麼用。這麼來回糾結兩次，鶴田麗子的頭髮短了一半。
「醫生小姐你剪歪了哦？」
我糾結著如何下剪刀，背身後傳來的聲音嚇的手一抖乾脆俐落的剪下一長截頭髮。
沒得選了，學生頭吧。
希望等鶴田麗子換劇本後別來找我麻煩，我真的盡力了。
至於太宰，我惡從心中起——洗剪吹嗎？我這不收錢。
我抬頭對太宰露出陰惻惻的笑，聯手上剪頭髮的動作都歡快起來。
太宰無辜的笑著，他甚至端來一張凳子，坐在旁邊圍觀我的動作。
「嗤——」鶴田麗子對太宰發出不滿的噓聲，轉過頭把後腦勺對著他。
我跟著鶴田麗子的動作也把背影留給太宰。
「剪完了！」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這個髮型出乎預料的適合鶴田麗子。她的下巴尖細臉頰上沒有肉，學生頭兩側的頭髮剛好修飾她的臉型，讓她顯得不那麼陰沉。
遮住鶴田麗子的眼睛整體很清麗。
「好看嗎媽媽？」鶴田麗子捏起一撮頭髮掃了掃臉頰，眼神亮晶晶的。
「好看的好看的。」
我拍掉鶴田麗子肩上的碎發，讓她回病房對著鏡子欣賞美麗。
我轉頭看著坐在椅子上捂嘴偷笑的太宰：「太宰先生，你在笑什麼？」
「噗哈哈哈哈……媽媽？」
「你要是想叫，我也不介意的。」
「醫生小姐想占我便宜嗎？」
「有我這麼年輕的媽媽是太宰先生佔便宜才對！」
「呃…媽媽？」
正在我和太宰針鋒相對的時，一道疑惑中帶著驚奇的聲音響起。
「喲，你來啦織田作！」
「你們在討論什麼『媽媽』？」
「醫生小姐她……」
「不，沒什麼。太宰先生突然腦抽了而已。」我趕在太宰口出狂言前先堵住他的話。
「我只是想說醫生小姐對待病人溫柔的和媽媽一樣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如果是假的今天我就吊頸成功。」
那絕對是假的了，自殺成功是太宰求之不得的。
我把地上的碎發掃到簸箕裡，突然反應過來太宰剛剛喊織田作之助為織田作。
「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只是剛才和織田作進行了一場男人的交易。」
太宰蹲在簸箕前隨口回答，看著裡面的頭髮若有所思。
織田作撓著頭髮：「我不擅長拷問套話，所以拜託太宰幫忙。」
「唔……」
小女生脾氣突然發作，我有種兩個朋友偷偷背著我搞小團體的感覺。
「如果頭髮擰成一股，勒死人完全沒問題！」太宰看著頭髮研究半天得出驚人結論，「醫生小姐以後的頭髮，可以送給我嗎？」
「嗯？為什麼？」
太宰伸出手指著我的頭髮，指尖蠢蠢欲動：「感覺醫生小姐的頭髮很柔軟好摸的樣子，彈性一定很棒！」
「我也覺得彈性很棒。」我在太宰期待的眼神中用手指撥弄發尾，「但是不給你，剪下來扔進垃圾桶也不給你！」
「醫生小姐好小氣。」
「哼！」
織田作表情茫然：「呃，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綾子：感覺我是個多餘的人，你們一起玩吧。（自閉
織田作：你們關係真好，我是不是該快點走不當燈泡了？（茫然
噠宰→人生贏家
噠宰其實沒有很算計綾子，起碼沒有往死裡坑她（這是最後的求生欲了hhhh
筆力不夠噠宰的黑泥感表現不突出，哪裡不對勁天使們一定告訴我鴨！比心心w
今天搬完宿舍穿的相當樸素的回家，路上發生一件事——
推銷小姐姐：哎，妹妹可不可以簽個名，姐姐在實習拜託了！
我：哦，行吧。
推銷小姐姐：妹妹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一。
推銷小姐姐：…是在上高中吧，嗯？！
我：……
推銷小姐姐：妹妹年紀不小了啊，打扮的好嫩啊，可以塗點bb，看這臉曬的。
我：反正路上的人又不認識我▼_▼
推銷小姐姐：妹妹是單身吧？
我：……對。
小姐姐，你這樣確定東西能推銷的出去？
我想起搬宿舍時別人有對象幫忙，而我麼得錢，也，麼得對象：）
謝謝「夢裡什麼都有」天使的營養液x1
謝謝「噠宰今天自殺了沒」天使的營養液x30
jj抽掉了十幾瓶營養液，明明後臺看一百多的，我像守著寶藏的惡龍每晚睡前都要扳著指頭數數hhh
hhh今天話有點多，更新雖然遲到但依舊沒有缺席喔！晚安啦，天使們好夢(づ′▽`)づ
第50章 求生欲
我從太宰旁邊經過, 狀似不經意的踩他一腳，身體重心全部移到左腳用力碾幾下才若無其事的移開：「不管太宰先生, 我們說正事。」
「嗚哇好痛, 斷了斷了！」
織田作看眼太宰跟在我身後進了辦公室：「哦, 好。」
「等等我！」太宰一副小可憐模樣，踉蹌追上來。
相對隱私的地方只有辦公室, 病院裡人員不多但說悄悄話挺不方便的。
我環著胳膊，看著太宰橫眉冷對：「麻煩太宰先生放風啦，不然不帶你玩！」
「是~如果這樣能讓醫生小姐開心一點。」太宰無奈聳肩，非常順從我的安排。他拖著凳子坐在門口，擺出惡犬守門禁止通行的架勢。
好氣！如果哪天到了太宰那裡, 我一定偷偷把他的繃帶全部扔進水裡！沒有繃帶的繃帶怪可不是裸奔了嗎？
「咳…」織田作輕咳一聲拉回我的注意力, 「已經可以確認我那裡的三個實習護士是遊戲玩家，他們的罪名分別是戀童, 家暴和吸毒。」
「我只能確定新來的護士——西柳有問題，她對醫療設施和藥物很熟悉，很可能本身從事醫療類職業。」我摸著下巴臉上的表情凝重，「本來想下午找織田作先生說的, 昨晚我和西柳值班，午夜十二點之後她出了值班室，我看見她被不知道是女鬼還是什麼神奇物種撕碎，但今早又完好無損的出現在我面前。」
「如果醫生小姐說的是早上那位，她已經沒有呼吸了哦。」太宰坐在椅子上轉個圈，臉朝著我和織田作, 光線在他的身後落下，顯得嘴角笑容冷漠。
「嗯？那我在和屍體說話？」我渾身發毛，但當時西柳疑惑的表情也不像假的。
織田作出言安撫：「可能不知道自己死了，沒有之前的記憶吧。」
「可能不止西柳一個人這樣的狀況呢？醫生小姐現在好危險哦。」
我開始回想接觸的幾個病人，他們還有呼吸嗎，是不是已經變成屍體？還有剛才的鶴田麗子，我不會給屍體修理了頭髮吧？
想著想著我身體一抖。
「噗哈哈哈，醫生小姐真可愛。」太宰笑眯眯的靠在門框上。
「嗯？你別嚇唬人啊太宰先生！」反應過來太宰是在逗我玩，我皺著臉緊握的拳頭發癢。
好想暴打太宰，他現在嚇我的舉動和當年我遇到的小學生有什麼區別？
織田作試圖挽回一去不復返的嚴肅氣氛：「咳，目前他們沒有大動作，似乎在找什麼人。」
「西柳昨晚和我說有人到醫院調查靈異事件，應該是指我們的身份。至於調查靈異事件我是不太信……」
「這樣。」
「醫院裡死過很多病人，白水精神病院是私立醫院，只要給錢什麼事都好辦，可以從這方面入手哦。」
作為病人的太宰很有發言權，他似乎知道不少事情。
「嗯……那我們先調查清楚病院的貓膩。今晚我和另一個護士值班，有什麼問題明天和你們交流。」
「好，這個給你。」
我抽出一張符紙塞給織田作，注入靈力的符紙閃著淡淡的金色流光。
「這是什麼？」
「是護身符，我才疏學淺但應該能有點用吧。」想起昨晚石沉大海的風符，我使出來的威力不及一目連的千分之一，但也太打擊人了吧。
「我也有一張，醫生小姐偷偷放在我的枕頭下，還以為是什麼詛咒呢。」
「太宰先生，這時候你不說話比較好。」
好懷念以前的太宰先生，溫柔體貼和現在的渾身黑泥熊孩子完全不一樣。
「哦。」
織田作把符紙貼身放好：「櫻谷，保護好自己，太宰他交給你了。」
「嗯嗯，我就跟著醫生小姐了！」
「……好，你別搞事。」
太宰微笑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太宰和織田作聊了什麼，他們應該是達成了什麼共識。讓太宰跟著我織田作多少是顧慮我是個體能廢的原因，只是我覺得我的體能不是問題，太宰那顆只被搞事和自殺佔據的心很有問題。
吃過午飯，在豔陽高照的下午我決定去別的樓層看看。
根據醫院的指示牌，地下室一樓是停屍間和資料庫，一樓到三樓都是普通病房，四到六樓是特殊病房，七樓是陽臺，上面曬著清洗消毒過的床單被罩。
病院裡除了患者和醫護人員，沒有看到任何外來家屬。
鞋子踩在地上發出悶響，走廊裡沒有人經過，護士台也沒人值班，醫院安靜的像被廢棄一樣。
之前我乘的電梯，根本不知道醫院裡這麼荒涼。我從六樓一層層往下觀察著，心裡涼的發慌。
四樓五樓看見幾個醫生表情呆滯的不知道在想什麼，而再往下的樓層……
「醫生小姐不用往下走了，一樓到三樓白天沒有人。」
太宰一身病號服跟在我身後，非活動時間病人不能隨意出病房，但他姿態放鬆根本沒人阻攔。
不是沒人阻攔，而是根本沒有人。
三樓所有病房門緊閉著，我試圖打開卻發現門都被從裡面反鎖住。
「你說的白天沒有人是什麼意思，晚上…會有？」
「誰知道呢，醫生小姐晚上要來看看嗎？」
「不了，我還想完整的活著。」
「真可惜，應該會很有意思。」
「想去你可以自己去。」
「那可不行，我現在跟著醫生小姐嘛。」
樓梯每一階都很高，走路不小心容易踩空。
我站在樓梯口思考，既然沒有人那就沒法找什麼線索，那要不要去負一樓的資料庫看看？
只待在六樓根本不會有進展，去資料庫或許會有出乎預料的發現。況且資料庫是遲早要去的，現在好歹是亮堂的白天。
說起來，上午我睡醒以後一直沒看見西柳和仲間，不會出什麼事吧……
我看著上下打量樓梯想做危險行為的太宰：「太宰先生，可以陪我去趟負一樓嗎？」
太宰收回躍躍欲試的腳微笑：「沒問題。」
電梯向下的失重感讓我很不自在，負一樓沒有入口只能電梯直達。
「叮——負一樓到了。」
電梯門的機械運轉聲在安靜環境裡尤其清晰，負一樓的燈安排緊密，強烈的白光仿佛能穿透牆壁。
這裡的溫度明顯下降很多。
病服很單薄，太宰腳上穿的又是拖鞋，他隨口抱怨：「好冷。」
「符紙你帶了嗎？」
「唔，怎麼了？」太宰從病服裡拿出符紙，「給我就是我的東西了，醫生小姐不能反悔。」
「你是小孩子嗎太宰先生？」我白他一眼乾脆沒有拿過符紙，直接把手指點在他攤開手心的符紙上，隨著時間流逝靈力散去，上面的金色流光暗淡不少。
「哦，好神奇！」
我輸入靈力後催動符紙，「好了，現在應該暖和了。」
「風符——護」可不僅僅只用來守護，還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好東西，這是風龍告訴我的小竅門。
電梯出來正對的牆上用紅色油漆標出方向，往左的箭頭上寫著停屍間，往右的箭頭上寫著資料庫。
這家醫院是不是有毛病？箭頭是鐵銹紅，字是螢光綠，紅配綠刺的我眼睛疼。
我正想往資料庫走去，回頭發現跟在我身後的人不見了。
「你去哪裡太宰先生？」
「停屍間，剛剛有傳出聲音。」
聲音？停屍間除了屍體還會有什麼，想想就知道沒好事了。
「等等！」我抓住太宰的袖口，阻攔住他往停屍間走的動作。
太宰沒甩開我的手，但他側著臉神色不清：「怎麼了醫生小姐？我只答應陪你來負一樓哦。」
我要爆炸了，氣的。
一直知道太宰他十天有九天在研究自殺新花樣，剩下一天在自殺進行中。但這次沒有記憶的太宰，前所未有的固執。
作為朋友我的確沒有資格干涉他的選擇，但這不妨礙我想打他。我的表情陰晴不定，最終咬著牙一拳頭砸在太宰背上。
「砰！」
「你是想去找死嗎？」嘖，砸在太宰骨頭上手有點疼。
太宰不為所動，他看著我聲音裡甚至帶著淺淺笑意：「我只是好奇，這些屍體究竟是靠什麼苟延殘喘的，求生欲嗎？畢竟光是活著，我就覺得超級無聊呢∼」
我鬆開抓著太宰袖口的手，走到他身前仰起頭：「不管是誰只要活著就有羈絆，不可能輕輕鬆松沒有負擔的死去。」
太宰低頭，嘴角笑容惡質：「那醫生小姐可以告訴我，你活下去的理由麼。明明這雙眼裡，恐懼也好畏怯也好，我根本看不見求生欲呢。」
太宰的聲音很輕語調也很淺，但我的身體不自主的緊繃，背後滲出細細的汗珠。
我被太宰的問題哽住，回想發生的一切——我身上有與他相似的特質。
是了，害怕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但我沒有任何掙扎求生的想法。
正真面臨死亡覺得求生太過痛苦時，我更可能就地躺平，等死。
太宰把手放在我的臉側，他的拇指摩挲著我的眼皮，乾燥冰涼的指尖把寒意浸透到我的眼球上。
我不自主的眨眼，睫毛掃在太宰的指腹。
我看著太宰，他鳶色的眼睛很有壓迫感，眼神對視他仿佛能從我的瞳孔看到心底。
下意識後退一步貼在冰涼的牆上，我的聲音乾澀：「……人不是純粹理性的生物，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追求死亡是你的事，阻止這件事發生是我的事。」
我看著太宰，一字一頓說的很認真。
沉默很久太宰才放下手：「原來如此……那就讓我看看醫生小姐能做到哪一步吧。」
第51章 手心裡
我剛剛是不是許下什麼不得了的承諾？
太宰安分的跟在我身後, 沒再試圖整么蛾子去停屍間研究生命奧秘。
眼皮上似乎還殘存著太宰指尖的冰涼溫度，我揉著眼皮讓異樣感散去。
「滋滋——」
走廊的白熾燈光線閃爍幾下, 刺啦一聲燈管黑了。
資料庫這邊的走廊只安上兩個燈, 仿佛在讓我們做出選擇, 資料庫門口的燈壞了，而我們來時身後的還好好的。
光線少了大半, 封閉的地方頓時暗淡下來，我眯著眼睛打量四處的細節。
資料庫有兩道門，外面是防盜門，上面掛著一個巨大的鐵鎖。
「醫生小姐，這裡有門鎖哦。」
太宰語調輕飄飄的, 他指著資料庫鐵門的巨大鎖頭, 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不要太小看我了，太宰先生！」
既然選擇到資料庫來, 我當然做好了萬全準備。有鎖是常規操作，只是沒想到是這麼古老的鐵鎖頭。
但是沒關係！
我挑釁的看太宰一眼，從口袋掏出符紙放在鎖頭上。
「風符——破！」
「哢……」
活用自己已有技能向來是我的優點，我得意的看著太宰。
「哦豁？」太宰對我挑眉。
「嗯？」
我低下頭借著微弱的燈光仔細打量——鎖頭上被風符弄出白色的痕跡, 鎖芯似乎完好無損。
「咳，這是個意外。」我尷尬的笑著，又拿出一張符紙，感謝連老師的友情贊助，回去我一定認真學習努力發揚光大！
這次我加大靈力輸出，符紙上金色流光似乎滿的溢出來。
「哐！」
鎖頭晃了晃, 昏暗燈光下映出淺淺的流光似乎在嘲笑我。
我拿著符紙的微微僵住。
嗚……突然就喪了。剛才對太宰大言不慚說了這麼多羞恥度爆棚的話，結果現在連個鎖都開不了。
「太宰先生……我們走吧，打不開。」
太宰伸手戳下鎖頭，修長的手指劃過一深一淺兩道痕跡，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噗…哈哈哈哈！醫生小姐這麼容易就放棄了嗎？」
「什麼叫這麼容易？我覺得你在嘲諷我。」
「我沒有。」
「不准笑！實力預估錯誤是我不對，但是太宰先生，你明白女孩子惱羞成怒以後會有什麼後果嗎？」
「哈哈哈……我好害怕。」
太宰扶住我的肩，躲開我接下來想錘他的動作。
「嘛，醫生小姐別擔心，我有辦法。」
「嗯？」
太宰伸手擼下我的頭繩，拆下上面金屬裝飾物。複雜曲折的鏤空金屬小球在他手上三兩下拆解為一根金屬條。
小熊攝像頭頭繩在我的白大褂口袋裡，現在這根頭繩是我放在包裡備用的。
太宰捏著金屬條在我眼前晃晃：「開鎖很簡單，醫生小姐想學我可以教你。」
他順手撥弄兩下我的頭髮，我覺得太宰想用頭髮自殺的心壓根沒死。
「太宰先生你要撬鎖？說起來之前來女寢也是撬的鎖誒。」
「女寢？」
「不告訴你，略略略。」
我好奇的鑽到他旁邊，觀摩一代開鎖小王子的表演。
「頭髮。」
一縷頭髮蹭在太宰手背上，他把髮絲撩開遞給我卸掉發飾的樸素黑皮繩。
「哦，好。」
太宰觀察鎖芯，把鐵絲末端壓彎，探進去來回戳弄幾下。
「哢噠——」
「好了∼」
「哇！」
如果小偷都有太宰這一手操作，那鎖匠們不是各個得愁禿了頭。
太宰拿下鐵鎖打開防盜門，接下來是後面這道鐵門。
這裡燈光昏暗看不見鎖芯的情況，太宰輕輕敲兩下，鐵絲在他的手上比鑰匙開門還要順暢。
「都打開了！太宰先生好厲害！」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太宰的形象在我心中頓時高大起來，他開鎖的全程沒超過一分鐘誒！
太宰輕咳一聲，一臉雲淡風輕：「我們進去。」
資料庫裡漆黑一片，我在牆上摸索許久才找到開關。
「啪！」
嗯？燈沒亮，接觸不良嗎。
「啪！啪！」
我不死心的再按兩下，發現這個醫院表面上風風光光，背地裡實際上連兩個燈泡都換不起。
門沒有關上，借著外面的光線依稀可以看見旁邊辦公桌上有個小燈。
「太宰…唔！」
太宰鬆開捂住我嘴的手，在我耳邊小聲說：「有人來了。」
太宰話音剛落，我聽見一道老年男人的囂張聲音，伴著皮鞋落在地上的回音十分清晰。
「哈哈哈！恭喜啊，這次終於有能用到的貨了。」
「這不是多虧了常馬院長！哈哈哈！」
有兩個人！
我心中一緊，腦子飛快轉動。
現在想跑是跑不了，但資料庫燈壞了東西堆的也很雜亂，可以躲一躲。
微弱的光線下，我看見太宰眼神冷凝的把兩道門鎖上。
關上門後除了門縫裡的一點點光亮，這裡沒有任何光源。
我試探著想往資料櫃後面躲，然後一腳踩在太宰腳上。
「抱歉……」
我壓低聲音往旁邊走，卻被太宰握住手腕。他攬著我的腰，仿佛走在白晝裡不受任何障礙物的影響，順利的帶著我躲在櫃子後面。
「哢噠。」
呼吸隨著鎖被打開的聲音一窒，我不由自主的往後縮，幾乎貼在太宰懷裡。
櫃子上塞滿資料，我不敢太過靠近，害怕不小心蹭到櫃子把資料碰下來暴露位置。
太宰的呼吸落在我的頭頂，拂過髮絲癢酥酥的。
噫！太宰他好歹是個男的啊，我是不是靠太近了？有點尷尬……
「燈壞了？」
「沒事！這裡有檯燈。」
「這是我們院病人的資料，土禦門君可以再仔細挑挑。」
「哈哈哈常馬院長就是大度！」
兩人已經聊開，我一邊仔細聽著一邊不自在的想挪動位置。
「！」
太宰突然捏住我的手，在我手心上畫著什麼。他一筆一劃寫的很慢，冰涼的指尖落在掌心我下意識瑟縮手指。
「人體器官。」
人什麼什麼……？嗯嗯？什麼東西？
我愣住了，太宰手指微動似乎還要寫下什麼。
連忙合上手心握住他的手指，我借著微弱燈光抬臉對他搖頭。
太宰不解的歪頭。
我乾脆攤開太宰的手，在他的手心比劃。
「你寫的什麼？我感受不出來。」
也許是寫的有點急，我再抬頭時發現太宰他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我倆深情對視，仿佛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寫下的內容。
好的，這是最糟糕的情況，兩個人溝通出了問題。
我乾脆拉住太宰的衣領讓他低下頭，聲音微不可聞：「你剛才寫的什麼？」
太宰側過臉撓下耳朵，在我耳邊輕聲道：「人體器官。」
那個院長所說的病人資料，是為了方便人挑選需要的器官？
「最近院裡不太平的事太多，只能太陽最好的時候回來一趟了。」
「常馬院長不用擔心，我們土禦門一族出馬，保證沒問題！」
「哈哈哈！那我就等著土禦門君的好消息！」
土禦門？陰陽世家嗎……我也有所耳聞，只是當代陰陽術沒落，土禦門、安倍這些姓氏仿佛只活躍在歷史故事中了。
沒想到會有陰陽師和這個所謂院長同流合污，進行人體器官交易。
「就要這位——鶴田麗子，最近急缺這種血型，正好器官也能二次利用。」
「唉，今天正好統計一下，把事情折騰完也好退身幕後。」
「哈哈，常馬院長也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了！」
「嘖嘖，老了老了。」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在櫃子前停下。
書頁翻動的聲音顯得資料庫格外寂靜，我不敢大喘氣，只能小口小口的呼吸。
比起我，太宰似乎沒什麼緊張感，他低頭握著我的手不知道在上面寫著什麼。
仔細感受著，太宰似乎在重複一個詞。
醫生小姐。
太宰看著我，我朝他點頭。
是個。
……嗯？
大笨蛋。
！！
第52章 螢火蟲
我露出微笑對太宰招手, 太宰遲疑的低下頭。
「！」
我伸手捏住他的臉頰往外扯，嘖, 幹乾巴巴一點都不圓潤。
太宰捂著臉頰一臉受傷。
哼！讓你裝可憐, 這筆賬小本本記下了。
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 我和太宰不再鬧騰，安靜下來仔細聽那兩人談話。
「土禦門君, 這些資料夠嗎？」
「不夠，要再早兩年的一起，不然那些刁蠻的家屬恐怕會鬧起來。」
「那我們往後看，這個櫃子裡都是這兩年的，燈壞了真是不方便。」
「常馬院長別著急, 我們有的是時間！」
「哈哈哈說的也是, 沒時間的也就是那群不識好歹的嘍！」
這個櫃子沒辦法再躲下去了，他們馬上就要過來, 這可怎麼辦。
我身體緊繃四處掃視著。資料庫有兩個大櫃子，一個貼牆另一個正對著辦公桌，我和太宰站在兩個櫃子間的視線死角裡。
紙張嘩啦啦翻動，太宰突然點了下我的肩膀, 指向貼牆大櫃子旁邊的紙箱。
偌大的資料庫當然不可能只有兩個櫃子，大多數資料不被重視的堆在地上，受潮後軟趴趴的。有些放在紙箱子裡，箱子堆積著一直懟到天花板。
那邊的箱子後面有不小的空隙，我和太宰體型偏瘦目測可以擠進去。
我踮著腳小心的走著，軟底鞋的細微聲音淹沒在紙張摩擦聲中, 激不起半點水花。太宰穿的拖鞋，神奇的是他像貓一樣動作輕快敏捷。
我側著身體被太宰推進去，為了節約空間我緊緊縮在櫃子和牆面形成的三角處。
太宰站在我旁邊擋住微弱的光線，我瞪大眼感覺自己像被困在無盡黑暗中。
反射弧現在才把害怕慌亂的情緒傳達到腦海，我後怕的拍拍胸口。
就實際情況來說，外面一個老年人和一個中年人，硬剛我和太宰不會輸，我有風符護身而太宰打架似乎挺厲害？
紙張熱火朝天的翻飛，常馬和土禦門沒有說話。我和太宰像兩隻小鵪鶉縮在角落對著黑暗發呆。
「好無聊……」
太宰無所事事戳著我的臉頰小聲抱怨，嗓子裡發出軟綿綿的氣音。
這麼黑還能認准我的臉，眼神真不錯啊太宰。
戳戳戳……臉上的嬰兒肥要被戳腫了好麼！
太宰得寸進尺的手指由戳變成了捏，我拽住他的手讓他安分下來。
剛剛下手果然太輕了，應該讓太宰的臉腫上三天的。
「啪嗒！」
資料夾掉在地上的聲音使我心臟一緊。
絕對不是我碰掉的，放輕鬆！我確信我和太宰明爭暗鬥的動作幅度非常小。
我和太宰之間有一小塊空隙，確保狹窄的空間不讓我感到窒息，這是他唯一紳士的地方了。
紙箱統共就這麼大，堆疊的歪歪扭扭，太宰的位置很容易被發現貓膩。
「常馬院長，那邊掉了資料夾。」
「啊，我知道了。」
聲音越來越近，我像是躲在被窩裡偷吃零食做賊心虛的小孩，嗓子眼都在發幹。
「財政支出與病室治療成熟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常馬瞄了一眼，把藍色資料夾丟在地上一堆資料上。
我鬆口氣把太宰往裡面拽，靠近了果然有感全感，也暖和的多。
「嘟…嘟……」
臺式電話的聲音響起，常馬迫不及待的接通，聲音緊張又興奮：「……藍島律師，有什麼事…可以！東西差不多準備好了…就這樣，辛苦了！」
「土禦門君，我們可以準備了。」
「好的，常馬院長。」
「哈哈哼哼哼，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終於要解決了！」常馬的笑聲從肺管子裡發出，混著粘糊的痰音十分辣耳朵。
「那在下先提前道一聲恭喜了！」
「哈哈哈！」
紙頁翻動的聲音漸漸消失，一陣雜亂的聲響過後兩人準備離開。
直到我腿站的發麻，才聽見兩道鎖門聲。
等資料庫安靜下來，我急不可耐推著太宰的胳膊：「太宰先生，你看一下外面。」
「都走了，安全了。」
太宰拉著我把我帶出狹小的縫隙，資料庫裡滿是灰塵濕冷的氣味，但我卻松了口氣深吸一口。
「阿嚏！」
「醫生小姐小心咯∼」
太宰話音剛落，我揉著鼻子被地上東一摞西、一遝的資料絆的踉蹌。
「太宰先生能看清嗎？」
「不能呢。」
「那你怎麼知道的……」
太宰的聲音戲謔，對我發出來自靈魂的嘲諷：「因為我記下來了呀醫生小姐。」
「行，阿嚏！那我跟著你走。」
鼻子癢癢的，可能是灰塵鑽進了鼻腔。我現在的鼻音很重，眼淚水都出來了，我乾脆拽著太宰的衣角跟他走。
「啪！」
檯燈的冷白色光線有點刺眼，適應了黑暗以後這點燈光足矣我看清資料庫的所有擺設。
辦公桌上放著老式座機，撥號鍵上一層厚厚的灰。
我從口袋裡翻出小熊攝像機，攝像頭開關在小熊尾巴下面，所以拍照的動作看起來有點不對勁，拍一張按一下小熊屁股。
人體器官交易記錄太長太多，根本拍不完，我挑著目錄和最近的檔案拍攝下來。
我看見太宰翻動辦公桌上攤開的小冊子，長密的睫毛遮住了燈光，鳶色眼睛裡什麼也看不見。
「櫻谷綾子，B型血，心臟匹配……看來不僅是病人，醫生小姐也很危險呢。」
「嗯？」
我湊上去一看，不僅是我織田作也是，很多人名後面都被紅筆打上記號。
這個常馬院長是把醫院當做豢養牲畜的養殖場嗎，不論是醫生病人都沒有被他當做人看。
我看的眉毛打結，怪不得會有人被派來調查，這家白水精神病院真是藏汙納垢骯髒的很！
「剛剛那通電話是指有人舉報常馬，但常馬找了律師……那我的身份就是負責把證據留下，交給官方解決？」
「這些東西能不能帶出去，不好說呢。」
「唉……」事情好複雜，但暫時不能放棄掙扎，被挖心什麼的也太慘了。
太宰在書櫃上翻看著，我以鹹魚的姿態惆悵的坐在辦公椅上，站立時間太久腿有點疼。
門縫裡透出的些微光芒讓我想起童年時看見的螢火蟲，夏夜的灌木叢裡有蚊子但也有這些美麗的生物。
對了，如果太宰不會開鎖，那我們是不是就被困在這裡，沒有吃的沒有喝的餓成乾癟的骷髏，然後虛弱的死去？
我托腮看著太宰：「太宰先生，如果我們被困在這裡出不去，你會怎麼做？」
「嗯？」太宰抬起頭，他眨著眼睛十分認真，「那醫生小姐要小心了，我說不定會想帶你一起殉情哦。」
「那也行吧，畢竟這裡沒有衛生間……這種死法太難看了。」
一瞬間我想到的不是自己被餓死，而是自己被憋死，咳，就地解決我覺得不太行。
「誒？居然是因為這種原因嗎？」
「不然還能是什麼？」我搓搓手臂上豎起來的汗毛，「太宰先生你看好了嗎，我們快走吧，這裡待久了感覺不太妙。」
「比如說不想吃人肉？」
「噫！太宰先生你這樣一看就不好吃吧，乾巴巴的會塞牙！」
「醫生小姐好打擊人……」
太宰動作異常熟練的開著鎖，開完捏著自己的手臂：「明明看起來剛剛好的，和醫生小姐不一樣，一看就不鍛煉沒有口感吧。」
嗯？你自己不好吃為什麼diss我？
呸呸呸，什麼好吃不好吃，我又不吃人肉，話題怎麼歪到這裡了？
「走啦走啦！討論這種東西你是傻子嗎？」
「明明是醫生小姐先提起的。」
「…嗯？是我嗎？」
「是啊。」
第53章 巧克力
長廊裡由暗漸亮, 走過燈壞的區域進入光線明亮的地方，我心頭的壓抑感終於消失。
我不時張望觀察四周有沒有人, 太宰趿拉著拖鞋, 懶洋洋的跟著我。
「醫生小姐放輕鬆, 這裡沒有人啦，最起碼……」
「…沒有活人？」
我看見一個肚子被剖開肚皮上只草草縫了幾針的男人緩慢移動著, 借著明亮的光線我看見他乾癟的肚皮裡幾乎沒有內臟。
這是被挖走器官販賣了嗎？男人沉著頭走路極其緩慢，讓我想起植物大戰僵屍裡的最弱的普通僵屍。
然而我莫得豌豆射手也莫得窩瓜大叔呀！
「太宰先生怎麼辦嗚……」被開膛破肚販賣器官的確慘，但醜也是真的醜啊，我看著覺得肚皮一陣痙攣跟著一起疼了。
「失去器官居然還有行動力麼，那意識還存在嗎……」
我回頭, 看見太宰摸著下巴眼睛閃光, 充滿探究欲的試圖往前走。
「不許去。」我語氣冷硬的仿佛攔著自己兒子不讓去早戀的老媽子，此情此景下格外滄桑。
誰知道屍體會動是不是感染了什麼病毒, 如果被抓個口子，不就進入生化危機片場了嗎？我拒絕帶喪屍太宰回去。
「欻——」
我和太宰的說話聲似乎驚醒了男人，他混濁的眼珠表面有一層灰白色結膜，滲出青黃色粘稠的膿液。
最終男人的視線停留在我的白大褂上, 表情猙獰的沖過來，速度得到怒氣加成變得極快。
太宰沒有絲毫緊張感，甚至想上去來個親密接觸：「哦！跑過來了。」
「傻子跑了！」我被太宰驚奇的感歎聲嚇的一抖，連忙拽著他的手往電梯衝去。
「噠噠噠！」
我瘋狂按著電梯門旁的向上鍵，拽著太宰的手不自主收緊。
「叮——負一樓到了。」
「進去進去！」太宰戀戀不捨的看著男人半敞開的肚子，內臟在時間的侵蝕下不再新鮮, 呈現出腐敗的暗紅色。
我急哄哄的把太宰推進電梯廂，擠進門的瞬間太宰按下關閉鍵。
我看見男人不甘心伸過來的枯瘦的手被電梯門擋住，指甲劃在不銹鋼電梯門上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啪！啪！啪……」隨著電梯緩慢上升，男人不甘心錘打電梯門的聲音逐漸模糊，我靠著電梯廂大口喘息。
太宰看著緊閉的電梯門一臉惋惜，像個被搶了糖的寶寶。
「太宰先生，不能自己偷偷跑過去玩弄別人的屍體哦？」
「我才沒有這麼奇怪的癖好。」
「盯——」
「好嘛，我知道了~」
電梯上升到六樓，原本安靜冰冷的走廊居然給我一種詭異的親切感。
辦公室很清冷，我卻十分享受現在的寂靜。
「醫生小姐，我餓了。」
「……實不相瞞，我也餓了。」
推車護士準時六點鐘送晚餐，此時距離飯點還有半個鐘頭。
於是我和太宰捂著肚子面面相覷。
對了！
我翻開櫃子拿出帶來的背包，伸手在旁邊的小口袋裡摸索。
軟綿綿的觸感拿出一看是粉色絲巾，我很喜歡的一條，之前找了很久沒找著，原來被我塞在這裡。
我團吧團吧放在辦公桌上，繼續尋寶。
以我的生活習慣，包裡肯定有很多一時興起塞進去沒吃完的小零食。不知道是不是從敦那裡染上的破習慣，包裡沒吃的就沒安全感。
「醫生小姐在找什麼？」太宰拿起絲巾三兩下理順，手指靈活的翻動把它疊成一朵玫瑰。
粉色花朵，還挺好看。
「在找吃的啦，我可不想捂著肚子慘兮兮的坐在椅子上等飯。」
「誒？那醫生小姐快點找，我要餓扁了！」
「餓扁了不就達到你的追求，自殺成功了嗎？」
「這種痛苦的方式我才不要！」
「喏，給你。」我在背包內的拉鍊口袋裡翻出兩板巧克力，上回五月塞在我包裡的，是濃度很高的黑巧。
我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已經期待看見太宰皺臉喊苦的樣子了。
「哢擦，哢擦。」
太宰接過一塊撕開包裝紙咬了幾口，表情自然沒什麼反應。
「哢擦，哢擦。」太宰幾口乾脆俐落，很快就吃掉半塊。
「太宰先生，味道怎麼樣？」
太宰鼓著臉頰無辜的睜大眼：「嗯？挺好的。」
「…哦。」
真的假的？
我看看太宰，再看看手上的黑巧，遲疑的剝開包裝紙咬了一口。
「…唔！好苦！」
「哈哈哈哈！醫生小姐皺成包子臉了。」
在我咬下的瞬間，太宰丟掉他手上還剩三分之一的黑巧，笑容倡狂的仿佛他沒有吃一樣。
傷敵一百自損一千你很自豪嗎！
我把黑巧拍在桌上，墊腳拽住太宰的後領來回搖晃：「你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
「咳咳！我沒有！要窒息了……」
「櫻谷醫生……」西柳的說話聲細若蚊吟，她仿佛被抽走骨頭走路都打著飄。「我來開藥了，需要簽名。」
「咳，好。」
我結束對太宰的暴行，接過西柳的藥單在上面簽名：「西柳桑的臉色不太好，是沒休息好嗎？」
西柳臉色慘白，但嘴唇的顏色紅的發紫，似乎臉上的血色都跑到嘴唇上。她走路姿勢僵硬，眼睛無神的看著前方，像只放在靈堂上的紙人。
西柳聽見我的話很久才反應過來，她遲鈍的歪著頭對我露出嘴角幾乎咧到耳根的笑：「……我沒事。」
西柳的嘴唇乾燥，微笑的弧度一咧開就撐破皮肉流出深紫色的血絲。
「哦，好。」我拿著藥單的手一僵，腦海裡不停重播西柳身體被撕裂的畫面。
「謝謝櫻谷醫生。」西柳的語調平平，嘴唇上的血絲已經掛在下巴上，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慢吞吞轉身離開。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啊！
「太宰先生啊，你說……西柳她是不是不太對？」
「的確不太對。」太宰拋了拋手上兩個密封玻璃瓶。
「太宰先生從哪裡來的鎮定劑？我記得只能從藥庫拿吧。」
「那位西柳護士口袋裡的，都是鎮定劑呢。」
「那她要這麼多鎮定劑做什麼？」
「不知道。」太宰聳著肩不知從哪抽出一支注射器，動作嫺熟的抽出藥液。藥水在針管尖端溢出凝聚成滴，最後順著針頭滑下。
「太宰先生，我覺得這種時候你安分一點比較好。」現在我已經非常適應太宰的各種騷操作了，我舉起桌上攤開的書，「你看，注射過量的鎮定劑可能會呼吸抑制導致窒息死亡。」
太宰擼起袖子對著胳膊上厚厚的繃帶陷入沉思。
「放下注射器我們還是好朋友，我這裡還有……」
「櫻谷醫生……」
我所有勸導的話，都被一個冷幽幽的女聲堵住。
「呃，什麼事？」
剛剛離開的西柳又回來了，她看見桌上鎮定劑空瓶整張臉扭曲起來，紫紅色的血液在她的下巴和衣領處乾涸結痂。
「我的！我的！我不想死……不想死！」
西柳沖上來緊緊攢著瓶子，手指抖若糠篩想把殘存藥液從瓶子裡摳出來
我被她嚇一跳，從辦公椅上蹦起來站到太宰旁邊。
太宰把針帽套上，擼下袖子暫時放棄給自己注射鎮定劑的想法。
我拽著太宰的衣角，小小聲：「鎮定劑也不是什麼寶貝，西柳怎麼一副要死的樣子？」
太宰此時表情冷漠，插科打諢時皮斷腿的笑容全部消失不見，鳶色瞳孔深處漩渦翻湧：「可能對她來說就是救命的寶貝吧。」
「呵呵…我的！給我！」
西柳喘息著向太宰撲來，眼睛瞪大僵硬的卡在眼眶裡。
「的確不是寶貝，但給一個死人用太浪費了呢。」太宰嘴角勾起，略長的劉海下神色不清，他把注射器扔在地上，一腳踩上去。
「哢。」
「啊，啊啊啊啊——」西柳撲過來的動作停住，看著地上的灘水漬癱坐在地上。
事情發生的太快，我的手甚至還拉在太宰的衣角上。
「太宰先生。」
「嗯？怎麼了？」太宰伸手拍拍我頭頂，聲音懶散到冷酷。
「…不，沒什麼。」
西柳瞳孔散大，她崩潰的撿起碎裂的注射器，抖著手試圖把它拼起來。
西柳的手背血管開始滲出紫紅色血珠，她的嘴唇神經質的顫抖：「鎮定劑，沒關係沒關係……我的強化劑咯呵呵……」
西柳手上憑空出現一管鮮紅色液體，她拔下木塞急切的灌到嘴裡。
「啪。」
玻璃管掉在地上碎成晶瑩的冰渣，上面沾著殘留的紅色液體，折射出糜麗的美感。
「啊……呵呵…」西柳倒在地上，雙手抓住自己的脖子，指甲在脖子上扣動試圖緩解痛苦。
指甲刮下小片的肉，細嫩的肉上滲出點點紫紅色血漬。
這是西柳意識到自己情況以後，做出最後的自救嗎？
我感到渾身發冷，不由的往旁一步靠近太宰，西柳的舉動讓我聯想到蝴蝶墜入蛛網後死亡前的最後掙扎。
「哈啊……嗚…」西柳弓著身體，甚至連翻滾的力氣都沒有，她的臉漲的通紅嗚咽著喘息，仿佛下一秒就會爆炸。
「砰！」
那晚上的情景在我面前重現，西柳身體痙攣炸開一團血霧，濃郁的血腥味比任何時候都來的有衝擊力。
血霧很快從空中沉降，它噴射的面積不大，我和太宰還是一身乾淨的樣子，和地上看不出人形的西柳對比鮮明。
「啊，鞋子髒了。」太宰低頭看著自己的白色拖鞋，上面濺著幾滴圓形血漬。
太宰走過去拿起辦公桌上的包和用絲巾疊好的玫瑰。
我僵立在原地，嘴唇發涼。
太宰笑著把染著血的玫瑰放在我頭頂。
「沾上血了，不過很適合醫生小姐哦。」
第54章 座談會
頭頂玫瑰看起來一定很傻吧。我仰著頭, 和太宰對視。
太宰的鳶色瞳孔呈現出無機制的淡漠，他輕輕眨著眼。
玫瑰從頭頂墜落, 我把它接在手心裡, 絲巾上的鮮血還留有溫度, 灼燒著冰涼的皮膚。
「太宰先生，我覺得…你過來一下。」
「嗯？」
「我覺得它更適合你啊！」
「啪！」我額角青筋直跳, 伸手把玫瑰拍在太宰腦袋上。
「唔！好疼！」
這個太宰怎麼這麼熊？等他恢復記憶，我一定要問問——我們到底多大仇！
「快點給我道歉，我生氣了！」
「唔…對不起。」
「哼！」
太宰聲音軟綿綿的：「對不起嘛，我錯了。」
我扭過頭，視線剛好對上地上的西柳, 「現在她的屍體怎麼辦, 拖下去帶到花壇裡埋著嗎？」
地上紫紅色的血液開始迅速凝固，我惆悵的看著倒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屍體和濺滿鮮血的辦公桌。
太宰揉著頭擼下腦袋上帶血的玫瑰, 順手把它塞進病號服口袋裡：「會有人來收拾屍體，醫生小姐不用擔心。」
但這就意味著今晚我要睡在死亡現場？
我盯著地上的血液沉默許久，重新對太宰露出和善微笑：「太宰先生，要不我們商量一下？」
「商量什麼？」
「咳, 你看我辦公室的裝修不錯吧？不僅面積大還有很多書可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醫生小姐是在炫耀嗎？剛才想問需不需要交換房間，看起來……」
「我需要！非常需要！」
「啊，好餓。」
「太宰先生我有糖你吃不吃呀！」
背包在太宰手上，我伸手到包裡扒拉兩下，翻出來一盒撲克牌和兩顆糖。
夾心軟糖外包裹著一層脆脆的奶皮，我特喜歡一次拆開兩三顆一起塞嘴裡, 嚼起來超有滿足感。
「一人一顆喔。」我戀戀不捨的把糖放進太宰手心裡。
這是我最喜歡的香草味，準備留到最後吃的，心疼。
太宰撕開糖紙把糖球塞進嘴裡，眯著眼聲音含糊：「交易達成。」
「嘎啦——嘎啦。」
推車滾輪在大理石地面劃動，聲音沉悶。
「醫生，晚餐準備好了…」推車護士在辦公室門口停下，表情驚疑不定，「怎麼白天出現了……」
「什麼白天出現？」
「沒什麼，這具屍體一直在這裡嗎？」推車護士臉上堆著笑，眼神閃爍時不時瞟一眼地上的西柳。
「醫生小姐帶我下去活動，回來屍體就在這裡了。」
「呃，對。」
「這樣，醫生領好盒飯可以去大堂吃，我送完餐就回來處理。」
「行。」
推車護士把盒飯塞在我和太宰手上，火急火燎的去別的病區送餐。
我撓著臉頰目送她離去。
不會在白天出現屍體……那被撕裂後又活過來的西柳明顯不是正常狀態，是因為她所謂的強化劑？
強化過程十分痛苦，怪不得偷偷拿走那麼多鎮定劑。只是干擾因素太多，現在只能推測，不能肯定。
「我記得醫生小姐這裡有兩個護士？」
「是啊，還有一個叫仲間的男護士，眼睛很好看但一直沒怎麼看見。」
不然就能偷懶讓他去送盒飯了。
「眼睛很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這不是重點啦太宰先生！」
「哦。」
仲間的眼睛是古典的鳳眼，輪廓雅致秀麗，只是身高似乎不盡如人意。西柳死了，他這麼久不出現不會也……？
太宰抱著他自己和另外兩個病人的盒飯，走廊裡回蕩著我們的腳步聲，仿佛只剩下我們兩人。
「太宰先生是怎麼知道會有人來處理屍體的？」
「早起時不時能看見走廊裡新護士新醫生的屍體，處理人員一直是送飯的推車護士。」
「時不時？太宰先生到這裡很久了？」
「從有記憶開始到今天正好五天，比醫生小姐早三天呢。」
早三天的時不時，那死亡頻率真的很高了。
我腦補失去記憶的小可憐太宰，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見一批又一批血淋淋的屍體被送去處理。
「辛苦了，太宰先生。」
「不哦，那幾天我玩的很開心。」太宰笑容燦爛，「同時入院的一批新人，應該是『懲罰遊戲』裡的玩家吧。」
「他們全部死了？」
「嗯，全部。」
「太宰先生做的真棒？」
「謝謝？」
這兩句話說完我和太宰齊齊一抖，閉上嘴安靜送餐。
鶴田麗子和烏部次郎今天出乎預料的好哄。
「媽媽明天還會來看麗子嗎？」
「…會的，你放心。」
「嗯，媽媽再見！」
我心力交瘁的關上鶴田麗子的病房門，太宰拍著我的肩笑出聲：「媽媽哈哈，明天會來看我嗎哈哈哈！」
「媽媽明天不看你，你是個大孩子了太宰寶寶！」
「……」太宰沉默一會，「噗哈哈哈哈！」
「笑個大頭鬼，吃飯！」
對待朋友要有一顆包容的心，淡定啊櫻谷綾子！現在太宰失去記憶，本質上是個不牢牢看住就開始作的熊孩子，不要和熊孩子計較，以後再慢慢討回來！
我和太宰在619病房裡，把小桌子拉開當做臨時餐桌。
「我想吃三文魚，醫生小姐∼」太宰捧著自己一片綠的盒飯，對著我豐盛的盒飯開始眼神暗示。
我和太宰對視，他歪著頭眨眼，鳶色瞳孔此時看起來非常清潤，透著孩子氣的純稚。
糟糕！有點頂不住！
我低頭默默的抽出備用筷子，夾起兩塊三文魚放到太宰飯盒裡。
「醫生小姐！天婦羅也要∼」
「得寸進尺了太宰先生！」
「唔？」
嗚哇呆毛翹起來了！可愛！
「好吧好吧，分你一塊。」
「好吃…如果有蟹肉就更好了……」
「要求別太多太宰先生，不過等回去可以考慮請你吃高級蟹肉大餐。」
「真的嗎？」
「前提是你完完整整的，別把自己玩壞了。」
「既然如此……為了我的蟹肉大餐！」
早知道一頓蟹肉大餐可以搞定，我為什麼繞這麼多彎子？不過這頓大餐我可沒說什麼時候請呐，哼哼哼！
這頓晚餐氣氛和諧，我坐在病床上等扔垃圾的太宰回來。
我揉著重若千斤的眼皮：「這個房間現在是我的了，太宰先生拜拜。」
「醫生小姐要睡了？」
「嗯，吃完飯有點犯困。」我打著哈欠，眼角擠出困倦的淚水，給我一床被子現在就能裹著睡著。
「可是醫生小姐的辦公室還沒打掃好，我不去。」
「我想睡覺。」
「我不想。」
「……」
「醫生小姐睡得太早，萬一夜裡醒來聽見不好的聲音就不妙了。」
「你威脅我？」
太宰露出陰惻惻的笑，聲音輕快跳躍：「不，這是作為朋友的忠告。就按恐怖故事裡的發展，最安全的是第一夜，越往後的夜晚越危險。」
「那你去包裡把撲克牌拿來，我們通宵，誰先睡著誰是小狗！」我拍拍腦門瞪著太宰，決定與他決鬥。
「那醫生小姐輸定了！」
「別小看我！」
我盤腿坐在床頭，太宰坐在床尾，撲克牌放在我們倆中間。
戰爭的號角響起，這涉及我的尊嚴，絕不能認輸！
深更半夜不睡覺和朋友在精神病院病床上打撲克，說出去怕不是會被笑死。
「太宰先生想玩什麼？」
「醫生小姐挑吧。」
雙人撲克我只會二十一點和小貓釣魚這兩個花樣，太宰頭腦靈活二十一點我贏面不大，那就小貓釣魚！
「小貓釣魚怎麼樣？見證你是歐洲人還是非洲人的時刻到了！」
「好。」太宰挑眉，抽出四張J，剩下一摞牌遞給我。
我手忙腳亂的劈裡啪啦洗牌。為了防止算牌，我隨機抽出幾張放在一邊。
「開始咯！」
太宰抽出牌放在床單上，是黑桃3。
「說起來醫生小姐從來沒聊過自己，真不公平。」
我捏起牌一看是紅桃3，開門紅！我滿心歡喜的把兩張牌收走，壓在牌堆最下麵。
「我？太宰先生想知道什麼？」
「比如對太宰治的看法？」太宰重新開始抽牌。
「太宰先生是想聽我誇你嗎？」
也許是對比產生美，以前的太宰先生雖然冷不丁撒黑泥，但人真的溫柔體貼智商高還講義氣，簡直完美朋友！
「是他又不是我！」
「都一樣！雖然太宰先生你現在又皮又熊，不珍惜生命還老愛逗人玩……」
「醫生小姐說的是我嗎？我不承認！」
「等我說完！但是，本質上還是挺溫柔的？」
這個形容詞用起來怎麼怪怪的……
「啊，輪到我了！」
太宰收走十幾張牌，我痛心疾首的捂住胸口：「我的心好痛。」
「剛才醫生小姐是誇我麼？」
「算，但是聽別人當面誇你不覺得羞恥嗎？」
「不僅不，甚至想多聽幾句。」
聊著天玩著牌，時間過得很快。輪了幾局有輸有贏，但我的眼皮已經困的睜不開了。
我的指尖點著牌面，腦袋歪著靠在枕頭上，睡意朦朧間似乎聽見太宰問了什麼。
「……？」
我很不高興的反駁什麼，最後太宰倒是笑得很開心。
臉埋在被子裡，我的視野徹底墜入黑暗。
「篤篤……」
「唔。」誰大清早的敲門，好困。
我把被子拉到腦袋上，伸伸腿翻個身。好像踩到什麼暖呼呼的東西，是熱水袋嗎，現在有點熱啊……
「篤篤，太宰我進來了。」
嗯？太宰？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抱著被子吼出聲：「等一下！織田作先生稍等一下啊！」
「啊？哦……」
「好吵啊醫生小姐。」
床尾的太宰橫躺著抵在床板上，和我四仰八叉的睡姿不同，他側著身體蜷縮著，一米五寬的病床讓他兩隻腳都露在外面。
哦，我的腳丫子還踩在他肚子上。
「起床了，起床了！」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縮回腳掀開被子，身下的撲克牌被壓的七零八落，撲克熬夜挑戰失敗？
「……zZZ」
床尾的太宰可憐巴巴縮成一團，睡的十分安詳。
第55章 小皮鞭
「起床了！太宰先生！」
我在床上蹦噠兩下把還在迷糊的太宰驚醒, 抓著淩亂的頭髮穿鞋下床。
「唔？」
太宰看我一眼很快又閉上，抱著被子翻滾到床中間蒙著頭準備睡回籠覺。
我起來可不是為你騰地方的喂！
「起床起床！」我揪住被子使勁往外扯, 太宰拱在裡面巍然不動。
「醫生小姐, 先刷牙……刷完我就起了。」
「織田作先生在外面等呢！」
「哈啊——我知道了。」太宰打著哈欠從被子裡爬出來, 趿拉著拖鞋腳步沉重的走到門口。
太宰去解釋應該沒問題了，不然我去和織田作先生說這得尷尬的挖個坑把自己的頭埋進去, 然後放聲尖叫吧。
我拆開洗漱臺上的一次性牙刷，對著鏡子開始刷牙。
雙眼皮腫成內雙，我的臉上還有壓在撲克牌上印出的紅痕，好醜。辛好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沒有皺巴巴的。
「咕嚕咕嚕, 噗。」
牙刷好硬, 牙齦刷的有點出血，我頹廢的走出洗漱間看見太宰又癱回床上。
織田作坐在旁邊的凳子上好脾氣的等著。
「早上好, 織田作先生。」
我對織田作的感官很好，我和弟弟現在的相處模式多虧他的提點，希望沒給他留下什麼壞印象。
「早上好，櫻谷你的頭髮翹起來了。」
「喔, 謝謝。」我伸手按住睡飛起來的劉海，試圖讓它們乖順的貼在額頭上。
太宰快說點什麼開個頭啊，我現在有點不知道說什麼的尷尬感。
「醫生小姐現在可以去辦公室門口看一眼哦。」太宰從床上坐起來，渾身散發著懶洋洋的睡意。
「嗯？」
「比昨天的西柳要慘一點，醫生小姐做好準備。」
居然沒有坑我說有驚喜什麼的，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喔。」我將信將疑的打量太宰, 他眼底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
太宰抬頭，長密的睫毛輕顫著：「等醫生小姐回來商量大事哦∼」
吃瓜群眾織田作遲疑點頭：「對，商量大事？」
「好。」
不過即使做好心理準備，仲間的死狀也比我想像的更慘烈一點。
且不說不成人樣的身體和流了一地的鮮血，仲間的手腳被捆住露出關節處白森森的骨頭，他死前仿佛經歷巨大的恐懼，被血痂糊住的臉上表情扭曲，眼白充血死死瞪著前方。
仲間上衣口袋裡掉出來半截鐐銬，屍體旁邊落著不明球體、小鞭子之類的物品，全都被他的血液淹沒。
我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回去病房，這次的精神病院之旅成功鍛煉我的神經，對著屍體面不改色的我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回到太宰的病房裡，我忍不住問：「仲間身邊的小皮鞭是怎麼回事？」
「哦，那個啊……織田作你說說看？」
織田作撓著頭：「是情趣用品吧，大概。」
「？！」帶著情趣用品倒在我辦公室門前？櫻谷醫生即將風評被害？
如果不是昨晚我睡在太宰病房，那仲間在半夜偷偷摸進來……
我不由自主打個寒噤，對太宰露出讚賞的目光：「太宰先生，你簡直是醫院裡難得的良心！」
「所以醫生小姐記得多誇我幾句∼」
「放心，以後有機會機會我一定把太宰先生誇上天！」
「咳，剛才我把昨天的經歷大概敘述給織田作了。」
「嗯，現在說一下我這裡的情況。昨晚和我一起值班的男護士現在躺在休息室，另外兩位不知去向。」織田作拿出一張病歷單，「這裡的病人不全是真正患有疾病，除去那對姐妹，另外兩個病人的病歷上雖然寫著精神分裂症，但從我這裡起並沒有開藥單。」
「既然是正常人，那為什麼會到病院裡來？」
「當然是利益啦醫生小姐！」
「…這樣。」我內心有點複雜，看著織田作示意他繼續。
「我查了舊病歷，平均三個月病人會徹底被輪換，有的檔案上標記是痊癒出院，有的是病情加重轉院。這裡的醫護人員損耗率也很高，病歷上不同時期醫生的簽名都不一樣。」
「昨天聽那個土禦門說要鶴田麗子的器官，他們快要動手了吧？」
「嗯，要儘快把證據傳遞出去。」
「但是，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把消息傳遞給誰。」
「應該是律師，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誰，但在『我的日記』裡有反復提到律師。」
「律師的話，昨天聽常馬和土禦門聊天時有提到律師。」
「希望來的快一點吧，我去找另外兩人，你們兩小心。」
「我和織田作先生一起吧？」我昨晚睡得挺好，現在精力充沛，「太宰先生留在這裡休息，昨晚辛苦你了。」
「好，你們一切順利~」
太宰點頭重新倒在床上，身體比攤開的貓餅還像流體，他裹起被子從裡面鑽出來露著兩隻眼睛。
我合上門跟在織田作身後。
「我們去哪裡呀織田作先生？」
織田作思考片刻做出決定：「櫻花林？那兩位應該是情人，昨晚似乎去那裡約會了。」
「櫻花林啊，那裡有一個很凶但腿腳不靈便的老園丁。」要不是我和太宰上次跑得快，估計被逮住得訓一頓吧 。
「說的是這個嗎？」
「嗯？」
織田作很高，我站在他身後被擋住視線。
我探出頭，發現老園丁在前方櫻樹林裡埋著什麼，鋤頭在樹邊挖出小坑，把旁邊的零碎塊狀物丟進去埋起來。
「她丟進去了什麼？」
織田作眼神比我好的多，他皺眉看著踉蹌揮鋤的老園丁：「是被切割的屍塊。」
屍塊？
「太宰之前說，破壞草木的人都被園丁抓去做花肥了，原來是這樣嗎？」
我看著飄落的淡紅色櫻花，不合季節的絢爛美麗，淡淡的幾不可聞的花香似乎縈繞著血腥味。
「這個啊，太宰應該是隨便說的吧。你看——」
有病人走到園丁身邊說了什麼，園丁點頭，病人折下一小枝櫻花默默走開。
園丁埋屍的舉動在他們眼中似乎很正常。
「那就好。」不然我得擔心仇恨值太高會被園丁追著砍，不過上回應該也沒看清我和太宰的樣子吧。
織田作這個老實人直接走上去問：「老夫人，請問你在做什麼？」
出乎預料的是園丁沒有發怒也沒有趕我們走，她理理汗濕的頭髮和歪斜的草帽：「埋花肥，我的寶貝櫻花需要更多的營養，不然哪裡有力氣開這麼漂亮的花？」
我走上前看著堆在地上殘破的四肢，試探的問道：「咳，這些花肥好用嗎？」
「好用，怎麼不好用！你看看老婆子的櫻樹林，開的多好！」老園丁扶著鋤頭笑得很自豪，「小姑娘也想養花呢？」
我笑的牽強：「啊，對。我準備養盆吊蘭，想來問問您經驗。」
「哎，小姑娘算是問對人了，我在這種了十年的櫻樹！」
「這些花肥您是怎麼來的？」
「隔幾天我在櫻樹林就能看見這些肥料，不少護士用推車運過來，剁碎了每棵樹下埋一點剛剛好。」
「非要剁碎了嗎？」我想起第一晚看見的花肥女人，渾身草木清香。
「不剁碎了花肥哪會安分的被埋在下麵！」
「呃，這樣啊。」
看著老園丁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只覺得背後發涼。這裡的人心究竟何等扭曲，才能把屍體當做花肥用的理所當然？
很久沒人和老園丁聊過天了，她的瞳孔興奮的放大：「可惜裡面都沒有內臟，養料不夠，小姑娘需要也可以拿個袋子裝點走。」
「哈哈哈，不了不了！謝謝您，以後需要我再來。」我乾笑著站到織田作身後，示意咱們可以撤了。
「哦，也行。」
「我們先走了老夫人。」織田作禮貌點頭和我離開。
轉身後，我看見老園丁又熱火朝天的耕耘起來，泥土濺到她臉上，被手背抹去後留下淺淺的黑痕。
「那堆屍塊，是我們要找的人嗎？」
「是他們。」
「現在只剩下那個和織田作先生一起值班的了？」
「嗯，昨晚值班室的掛鐘在十二點之前停住了。」
「情況和我那晚一樣啊，幸好沒出事。」
「呃，昨晚他本來是要出去的。」
「本來？」
織田作尷尬的摸著頭：「和他解釋很久他不聽，所以我把他打暈了，現在應該快醒了。」
「咳，那織田作先生快去處理，我去看看太宰先生。」
噗哈哈哈為什麼我有點想笑，織田作他老實過頭了吧？
和織田作分開，我在樓下的小公園長椅上坐了一會。
這裡的天很藍，空中沒有綿軟的白雲，但有暖呼呼的陽光。
現在事情脈絡基本清晰，只要把證據交到律師手上，事情就結束了。
有病人在非活動時間腳步飄忽的到處亂晃，我看著他們身上的藍色病號服內心悵然。
希望一切順利，這裡刺激是刺激，但刺激過頭了，這樣我以後去鬼屋還能感受到快樂嗎？
我靜靜的閉上眼——陽光灑在身上，即使白大褂不吸熱，但時間久了皮膚也能感受到溫暖。
身體和精神調整到最佳狀態，我蹦噠起來去病房找太宰。
不知道太宰有沒有補完覺，這裡我沒朋友，只能找他玩啦。
「太宰先生，我來找你……你在做什麼？」
我敲開門，太宰盤腿坐在病床上，手上拿著兩把鋒利的剪刀，「哢噠哢噠」不知道在比劃啥。
「醫生小姐回來了，你看我……」
「嗯？」咋了，你要上天嗎？
太宰指著他的臉，笑容燦爛：「你仔細看看！」
「挺好的？熬夜沒有影響你的顏值，很帥！」
「我是說劉海，劉海啦醫生小姐！你看是不是有點長了？」
太宰晃晃手上的剪刀，笑的像個熊孩子。
第56章 太宰喵
太宰仰著頭無辜眨眼, 有兩根頭髮戳在他的睫毛上。
我伸手壓下太宰蓬鬆的劉海，劉海末端到了眼睛下面, 有點擋視線。
「好像是有點長……」
太宰扯住我的袖口, 把兩把剪刀遞過來：「醫生小姐？」
「行叭, 事先說明，我不保證效果。」
「好∼」
「手術剪和平時理髮用的剪刀不一樣, 剪壞了可別哭呀！」我回想給鶴田麗子剪頭髮時的手感，應該…問題不大？
太宰半天沒回應我，我一歪頭看見他捏著自己劉海往下拽，試圖把頭髮扯到鼻尖。
「太宰先生你想斑禿嗎？」
「不，我只想試試看外力能不能……」
「嗯？」
「我們開始吧醫生小姐！」太宰拿起凳子坐在門口, 乖巧等待。
小孩子嗎你, 不過小孩子總比熊孩子好。
劉海發量不多，我把乾淨的布巾系在太宰脖子上, 手指比劃著想下刀。
我的手指比劃到哪，太宰的眼睛就跟著轉到哪。
呃……下不去手。
「太宰先生你看我幹什麼？」
「唔。」太宰一眨不眨的看著我，視線不時飄向我手裡的剪刀。
「怕我弄傷你？我雖然技術一般但劉海是自己剪的哦，你看不錯吧！」我撥拉兩下自己的劉海, 自信滿滿誇下海口。
太宰緩緩閉上眼，強迫似的睫毛不停閃動，終於他睜開一隻眼：「這樣可以嗎，醫生小姐？」
太宰是警惕心太高了嗎，還是單單對我的技術不信任？
我撩起太宰的劉海露出額頭，看起來傻乎乎的：「不太行, 碎發掉到眼睛裡會很難受的。太宰先生以前的頭髮是怎麼修理的？」
「不記得呢。剛才發現，有刀在頭頂讓我感覺很不好。」
東西都準備好了，要不硬著頭皮剪完？
我想了想輕輕捂住太宰的眼睛，睫毛掃在掌心有點癢：「閉眼不要眨，好癢。」
「哦。」
「現在你在心裡數數，一到五百慢慢數。」我這麼說著緩緩鬆開手。
太宰的眼睫低垂，在這時我才從他身上看見，和他年紀相符、少年人特有的孩子氣。
我比著太宰原來的髮型，小心的修短。劉海不比別的，剪殘了可是見不了人的。
「哢擦……」
手術剪很鋒利，就是剪出來沒什麼層次感，必須挑好頭髮一縷一縷慢慢修剪。
「醫生小姐，我可以了。」
在安逸的剪刀揮動聲中太宰抬起臉，雙眼緊閉睫毛也安分的垂著。
「太宰先生真棒！話說你知道我和織田作先生剛才看見什麼嗎？」
「櫻花樹下的屍體？」
「誒？我還以為可以賣個關子。」
「那我們重來？醫生小姐看見了什麼，好好奇∼」
「櫻花樹的肥料居然真的是屍體誒！太宰先生側下臉，剪另一邊啦。」
「真的嗎，好可怕？」
「…我們正常說話吧。」
「哈哈哈哈。」
「別笑，當心我剪歪了。」
剪刀哢噠哢噠剪去黑色髮絲，現在長度剛到眉毛下面，看起來清爽很多。
「砰——」
嗯？哪來的摔門聲？
我抬頭一看，可不是617病房的烏部次郎嗎，他臉上肌肉驚恐的抽搐，兩腿打著跌朝我跑來。
「醫生！醫生！他們來了！」
烏部次郎跑過來拉著我的胳膊，我手上還拿著剪刀準備下剪。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別扯我的胳膊啊喂，要戳到太宰的眼睛了！
「嘶……」我被烏部次郎嚇的手一抖在大拇指上劃出個口子。
「醫生…啊啊！他們來了！」烏部次郎看著我手上的傷口，搖著頭又跑回去了。
我呲牙咧嘴按住傷口，開始反省——我不該嫌麻煩白天不給病人鎖門的，我的錯。
太宰最後一撮頭髮剪的有點歪，他看著我手上的傷口眼神冰冷。
「太宰先生，今天沒有發揮我真正的技術，下次我一定剪的更好！」
太宰站起身解下胸口的布巾，臉上沒什麼表情我幾乎以為他是生氣了，最後他推著我的肩輕輕歎氣：「去處理傷口了，醫生小姐。」
我乖巧點頭：「喔。」
雖然傷口血糊糊的，但居然沒有特別痛誒！
「嘩啦啦……」
冰涼的水緩緩沖刷傷口，鮮血混入流水中變成淺淡的紅色，隨著水流一起進入下水道。
太宰捏著我的手把傷口上的血跡洗去，發熱麻木的傷口在涼水下刺刺的疼。
「有點疼太宰先生，可以了吧？」我瑟縮著想收回手，遲鈍的痛覺神經開始運轉，傷口上火辣辣的熱度褪去後疼痛更加明顯。
太宰冷酷拒絕我的合理要求，甚至把我的手往前面扯了扯：「不行，再等一下。」
「嘶…超級疼啊太宰先生！」
「剛才為什麼不躲開？」
「你是想我把剪刀戳你臉上嗎？這麼好看的臉我賠不起啦！」
傷口兩三公分長，在左手拇指靠近手背的地方，水流下傷口不再流血，只緩緩滲出小血珠。
「好了，碘伏和酒精醫生小姐要哪一個？」太宰拉著我坐下，打開緊急理療包讓我挑選。
「酒精？」
碘伏塗上去是黃色的，實話說有點醜，但是酒精……
「噫噫噫！太宰先生你怎麼不打招呼就塗上來了？疼！」
「就是要讓傷口反應不過來，塗上了才不會太疼。」
「你別逗我。」
太宰豎排並列給我貼上三張創口貼，受傷的手發軟指尖微微顫抖。
「所以下次再有這樣的事，醫生小姐還是跑遠一點比較好。」
「嗯？」我皺起眉有點不開心。
太宰手上拿著沾酒精的棉簽，指尖捏在棉簽木棒上有種蒼白的美感：「醫生小姐的手很好看，留下傷疤很可惜，至於我嘛……受傷也無所謂，反正死不了就是了。」
「…那你直接和我說不就好，繞著彎子剛才聽見那句話我想打你。」
「嗯，好。」
太宰輕笑點頭，難得的坦誠讓我十分不自在。
我捧著受傷的手，彆扭的轉頭試圖逃離讓我不適的氛圍：「我去看看烏部次郎。」
烏部次郎的精神狀態很差勁，明明這幾天還算好，剛才像是看見什麼突然受到刺激似的。會是什麼呢，病房幾乎處於全封閉狀態，除了牆上透光封死的小窗戶……
「烏部？你還好嗎？」
烏部次郎渾身痙攣的縮在牆角，手在肚皮上扣動，指甲修剪圓潤的指尖劃出一道道白痕。看見我進來，他渾身一抖想把自己塞到衣領裡。
「對不起…對不起……」
看樣子是問不出什麼，傷口開始火辣辣的疼了，我輕撫著創口貼走到病房小窗旁。
小窗封閉無法打開，所以為節約空間和美觀窗前放著一張桌子，桌上的水杯被打翻，旁邊的小椅子也被踢倒。
病房內七零八落的撒一地的東西散發出緊迫的危機感。
我切實感受到烏部次郎的恐懼，透過玻璃窗往下看，除了綠植和稀疏排列的幾輛車，什麼也沒有。
車？難道是常馬和土禦門來了？
來的是不是有點快！
我這麼想著沒心情安撫烏部次郎，只小心的關上病房門鎖上，防止他再出來亂跑情緒失控傷到自己。
出了門我啪嗒啪嗒跑起來：「太宰先生，常馬他們好像來了！」
太宰把給我包紮的醫療垃圾清理好，洗完手不緊不慢甩著手上的水，抽張紙巾把它擦乾。
「他們快到了，醫生小姐鎮定一點。」
「快到了？那我先回辦公室。」雖然我是個庸醫，但好歹做出一副兢兢業業為病人治病的好醫生形象。
「嘛，一個人更容易露餡吧，醫生小姐坐這裡。」太宰把我拉到病床前的的椅子坐下，他坐在床上。
「太宰先生是怕做噩夢嗎，我看著你睡覺？」
「當然不，請醫生小姐開始給我做心理治療吧？」
「哦，好主意！」
我現在有點緊張又有點激動，在這個破醫院簡直度日如年，終於快要回家了！
我抽出床頭櫃裡的病歷單，拿出簽字筆開始裝模作樣：「病人太宰治，今天感覺怎麼樣？」
「感覺不太好，有點無聊呢。」
「這樣，那你看好了……」
我拿著筆在病歷上畫起來——太宰喵無聊跳窗，甩著尾巴落在一隻巨大的螃蟹身上，蟹肉的清香讓太宰喵的爪子蠢蠢欲動，這時……
「篤篤。」
「醫生，在做治療呢？」
「呃是的，您好。」我掩住病歷單上的太宰喵，小心的翻頁。
乾癟癟的駝背老頭——常馬院長突然出現，他身後跟著一位穿著職業裝的成熟女性。
「你好，我是律師藍島，醫生有空和我聊一會嗎？」藍島一頭直短髮，妝容精緻大氣，舉手投足給人一種俐落感。
藍島打量我和太宰，表情有點奇怪。
我把病歷塞回去簽字筆別在口袋上，淡定微笑：「可以的，不打擾病人休息，我們去門口聊？」
「當然，院長一起來嗎？」
「哈哈哈藍島律師做事我放心，我得去看看土禦門君的委託。」
藍島微微躬身：「您辛苦了。」
這大概是我們要等的律師，我和藍島走到走廊盡頭。
「綾子，辛苦你了……」
藍島律師撇開女強人的模樣，一臉動容的的摸摸我的頭。
我的身份是和藍島有什麼關係嗎？
我低下頭避開藍島發紅的眼眶：「我沒事，挺好的。」
藍島收回手，略低啞的聲音有些顫抖：「619病房的病人，唉…當初姐姐應該再努力一點讓你避開的。」
太宰他是做了什麼天怨人怒的事情，怎麼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
「我沒事姐，太宰…我是說619病房病人挺好的。」我把一直放在口袋裡的小熊發圈遞給藍島，俏皮的眨眼，「喏，你妹妹現在可厲害啦！」
藍島拿過發圈表情複雜，她拍拍我的肩：「綾子自己注意分寸就好。」
嗯？注意什麼分寸？
第57章 曖昧中
泡泡浴
走廊裡靜悄悄的, 藍島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溫柔極了。
「等證據錄入，會有人來直接控制住常馬這些吸血蟲, 至於這家醫院有專業人員來處理。」
「好, 我明白了。」
「一切注意安全。」藍島整理好情緒摸摸我的頭, 踩著高跟鞋離開。
真溫柔啊，藍島撫摸頭頂的動作輕緩, 像是幼時我鑽進母親的懷抱，又暖又軟。
後續發展出乎預料的順利，藍島離開沒多久一群員警和幾位穿著狩衣的陰陽師進入醫院，我和織田作倆圍觀群眾站一邊吃瓜看戲。
常馬歇斯底里的怒吼，甩腿想跑：「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不管你是誰, 我們只知道你違法犯罪了！」手銬無情的套在常馬枯瘦如老樹皮的手腕上, 他被員警反扣著手押下去。
效率這麼高，應該籌畫很久了, 不論過程如何現在結局總歸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旁邊的警官走到我和織田身邊，表情動容：「醫生，辛苦你們！」
「您言重了。」
「警官，方便透露一下這些病人準備怎麼處置嗎？」
「部分患有疾病的患者會安排轉到別的醫院, 至於這種……」警官撓撓頭指著旁邊和員警聊得熱火朝天的太宰，「這種沒病但因為各種原因被送進來的，會把他們送回家。」
太宰露出開朗笑容，矇騙正直開朗的剛入職小員警，我一言難盡的對警官艱難的微笑：「好的，辛苦警官了。」
「不辛苦, 應該的。醫生你們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這裡交給我們處理。」
在和員警聊天的太宰耳朵很靈，他轉頭朝我們揮手：「織田作！醫生小姐！要走了嗎？」
「醫生，這是……？」
小員警摸著後腦勺朝警官解釋：「警官我問過話了，這位先生沒問題，想和醫生們一起走。」
警官狐疑的看看太宰又看看我和織田作，我連忙表態：「我們可以的，能帶他一起走嗎？」
「行，這一帶已經被控制住，你們安心去吧。」
「好的。」
我脫下白大褂換回自己剛來時穿的衣服，暢通無阻的朝醫院門口走去。醫院裡停滿警車，不時有員警進進出出，倒是比往日的冷清荒涼熱鬧的多。
我看見原本安靜瑟縮在角落的病人，面露欣喜的在小視窗處張望著，喜悅沖淡他們眼角的頹喪與絕望，宛如春日新枝抽條長出嫩芽充斥著新生的喜悅。
啊，感覺也跟著鬆口氣。
「我們這是成功身退了？為什麼還沒回去？」
「可能要等案件宣判下來？」
織田作一臉淡然的說出讓我蛋疼的話，這麼大的案件宣判下來得多久啊？
「別吧，我想念我的平凡生活了。」
太宰跟在我和織田作身後，他突然拍拍我的肩：「醫生小姐，你的包忘記了。」
「哦，謝啦太宰……」我接過包背在身上，一腳踏出醫院大門還未來的急把話說完，世界扭轉變回了老舊車廂。
我背著包手上拿著手機，悠閒地坐在軟座上，面前小桌上放著一杯鮮榨橙汁，氣氛安然的讓人昏昏欲睡。
這是回來了？好突然，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別。
嘛算了，有緣總會再見的，當務之急是看看太宰他恢復記憶了沒有，如果恢復了……
我露出陰險笑容點開太宰的頭像，手指靈活點動劈裡啪啦發過去一堆消息。
【太宰先生！想起什麼了沒有啊？】
【你現在是不是該有點什麼表示：）】
【太宰先生：乖巧.jpg】
【太宰先生：上一秒的我和下一秒的我不是同一個我，所以……】
【太宰先生：我錯了，不要打我.jpg】
【哼！太宰先生你好好想想自己的七宗罪，不然即將失去你真誠的朋友！】
發完消息我把手機塞包裡，靠著窗閉眼小憩，精神鬆懈後整個人都變得慵懶起來。
而這時太宰在做什麼呢？
Lupin酒吧內——
太宰坐在吧台前，冰塊在酒杯裡浮動，他托著下巴苦惱的看著手機。
「織田作，我是不是很過分？」
「有點，好好道歉就行了，櫻谷脾氣很好。」
眼鏡君阪口安吾放下酒杯，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嗯？你們在說什麼，話題怎麼跳的這麼快？」
太宰猛地直起身兩眼放光的看著阪口安吾：「啊，安吾肯定會懂！」
阪口安吾一臉冷汗警惕的看著太宰：「什麼我肯定會懂？」
「這個嘛，我有個朋友生氣了，現在不能和她見面，怎麼道歉才最好？」
「她？是…那個？」阪口安吾疑惑反問，並看向旁邊的老實人織田作。
「啊…對吧。」織田作思考片刻肯定的點頭。
Lupin的酒保安靜的擦著酒杯，給他們端上幾碟點心。
「那太宰你先說說你做了什麼？」
阪口安吾有預感自己會被太宰的神操作震驚到，所以他把酒杯推的遠遠的，生怕被酒嗆到。
太宰摸著自己缺了個口子的劉海，慢慢回憶：「第一天，我拒絕了她。」
阪口安吾推著眼鏡，所有疑問化為一句：「嗯？」
「然後在她後領放了監聽器，她應該不知道？」
「……」
「我陪她看了櫻花，送她一身花瓣和一群蜜蜂。」
「……」
「後來感覺她害怕的樣子很有趣，就稍微嚇了她一下……」
太宰扳著手指細數，說著自己也覺得不對勁，漸漸消了聲。
「我說，太宰……你的七宗罪夠了。去邊上好好總結一下，去道歉吧。」
阪口安吾指著太宰手機屏上的「七宗罪」，無奈扶額。
「哦。」
太宰採納阪口安吾的意見，乖巧的坐到角落裡對著手機螢幕開始自閉。
Lupin酒吧的燈光昏黃，而車廂內夕陽照進來的光線溫暖的恰到好處。
我從混沌中醒來，睜開眼看見的便是橙黃色的夕陽透過窗戶，大塊的溫暖光斑落在車廂過道上。車軌兩邊高大的樹木時不時遮去光線一角，地上的光斑影影綽綽。
「小姐，終點站要到了，請準備下車哦。」
提醒我下車的是那位元黑皮服務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位帥比看起來有點違和。
「好，謝謝。」
踩過地上斑駁的光斑，我背著包揉著剛睡醒迷夢的眼睛，順著人潮慢慢走，車站裡聲音嘈雜，但給人別樣的安心感。
所有的喧囂都離我而去，我的心是安靜的。
從車站出來坐上半個小時的公交，沿著柏油馬路走一段，就到了我的公寓。
我離開好幾天，但對我的房子來說我不過走了幾十個小時而已，灰塵來不及積聚，所有擺設清亮無塵。
「我回來了∼」
我進了門，對著空蕩蕩的客廳嚎一嗓子，聲音落在牆壁上形成淺淺的回聲。
無趣的扔下背包，我拿著睡裙準備去浴室來個美美的泡泡浴。
我拿著手機坐在浴缸邊緣，腳踩在浴缸裡，泡泡隨著流動的水流發出「嗶啵嗶啵」的爆裂聲，聽起來十分解壓。
手機用防水袋裝好，我噗啦一下直接滑坐在浴缸裡。
至於濺了一地的水的瓷磚？等會再說吧。
嗚哇，舒服∼等暑假可以約五月一起泡溫泉！
和太宰的聊天介面停留在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上，我切掉聊天軟體，打開養成小遊戲開始快樂的養豬放牛。
哼！你不先說話，我也不理你了！
奶牛的副產品牛奶賣給幼稚園，母雞的副產品雞蛋賣給食堂……
我抹掉蹭在臉上的泡泡，專心致志發展農場勵志成為新一代大農場主。
我聚精會神盯著每一塊地，哪裡熟了割哪裡。哦呼！麥子熟了！
我劃動指尖想收割麥子，卻不想螢幕上彈出一個視頻邀請，綠色鍵接通紅色鍵拒絕。
我的手一抖，直接按在了綠色鍵上。
嗯？我剛剛點了啥？
螢幕上露出太宰笑眯眯的臉，他劉海上缺了的一小塊是我的傑作。
太宰的聲音輕快：「小綾子，我…！」
「滴——！」
我手忙腳亂的在螢幕上戳了好幾下，視網膜上還印著太宰驚訝的臉。
「嗚哇！好氣，什麼破手機！」
我捂著通紅的臉氣急敗壞甩出手機，手機咕嚕咕嚕沉到浴缸底，得嘞，還不是要撈出來。
草草沖乾淨身上的泡沫，我換上睡衣拎著防水袋，心情沉重的坐在沙發上。
我覺得，我和太宰的朋友關係差不多可以死了，太尷尬了！！
我頹廢的把手機丟到一邊，隨手抱起扔在沙發上的背包，從瘋人院走了一趟我總覺得包裡可能會多些不該有的東西。
臉上的溫度悄然散去，但我覺得心裡像打上死結，鬱悶的難受。
我打開背包拉鍊，顯眼的粉紅色首先進入視線。
是我的絲巾？
我拿出來一看，是粉色的絲巾疊成的漂亮玫瑰，一路的顛簸沒能讓它散開，上面的醜陋血跡不見了，只餘下淡淡的清香。
好吧……
我把玫瑰放在茶几上，抱著膝蓋對著它發呆。羞惱的火氣突然就消了，我甚至有點想錘自己一頓。
視頻是我手滑接通的，不能隨便遷怒無辜的太宰。但我有點拉不下臉給太宰發消息，只要回想起剛才的畫面，我就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誰也看不見。
而且，我不是還在等太宰的「七宗罪」嘛，他要是主動發消息，我就……我就無視剛才那通不合時宜的視頻電話！
我在沙發上翻滾，臉埋在抱枕上感覺耳根微微發燙。
「嗡——」
我伸手拿過手機，心情忐忑的點開太宰發來的消息。
【太宰先生：小綾子看見那朵玫瑰了嗎？它很適合你。】
第58章 檢討書
我盯著太宰發來的消息不知道該回什麼,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不對勁。
斟酌片刻，我決定假裝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太宰先生手藝不錯∼我還等著你的七宗罪哦！】
【太宰先生：小綾子給我點時間嘛, 我有很認真的準備道歉。】
【太宰先生：乖巧.jpg】
【行叭, 我去睡了, 晚安。】
【太宰先生：安。】
我看著螢幕上的對話陷入沉思，和太宰聊天的感覺怎麼和以前不太一樣？
算了算了, 不能把頭想禿了。先睡一覺，說不定明早就能把這件丟人事忘乾淨。
我鴕鳥的走到臥室拉上厚厚的窗簾，蒙上被子什麼也不想的開始睡大覺。
天亮了，今天是週一。週末過的太過充實，以至於我有種遠離校園很久的滄桑感。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室外體育課, 我們班的課程正好和五月班級重合, 熱身運動結束以後我和五月坐在小山坡樹蔭下聊天。
五月抱著腿，臉枕在膝蓋上側著頭問我：「明天運動會, 小綾做好準備嗎？」
借物比賽是明天上午最後一個專案，五月不提我都快忘記了。
我在五月期待的眼神下長呼口氣：「實話說…心裡沒什麼底。」
「哈哈哈小綾別擔心，明天我帶著隊員給你加油！」
「饒了我吧五月，這是要公開處刑嗎？」
陽光從樹葉間隙穿過, 落在樹下的我和五月頭頂，笑容與光芒相匯乾淨的宛如溪水。
「嗡、嗡嗡——」
手機提示音不間斷的響起，我拿出手機一看，是太宰發來的。
我和五月肩靠肩坐著，她一歪頭瞄到螢幕上的人名，對我狹促的擠眼：「太宰先生……哦喲？」
國中女孩子多數對異性比較敏感, 我敲敲五月額頭：「朋友啦！是我扔漂流瓶交到的朋友。」
「誒，這麼久還在聯繫嗎？」
對於我有個從漂流瓶裡撿來的朋友這件事，五月大概知道一點。
「是啊，我也沒想到。但這兩天因為一些事我有點生氣。」
說起這我也有點鬱悶，我和太宰究竟怎麼成為朋友的呢？明明剛開始聊天時尷尬得很。
那天我心情不好，原因不記得了。
太宰通過紙條上的聯繫方式給我發了好友申請，備註『我是太宰治』。
我順手通過然後發了句——你是太宰治那我還是中原中也呢！
順帶附圖書架上的《人間失格》。
至於就來嘛……
看我在發愣，五月戳戳我的胳膊：「哪方面的？小綾可以和我說說看。」
「唔…我也說不出來。」我抱著膝蓋突然沮喪，「我是說如果，如果在某個非常可怕的地方，你的朋友突然失憶，不信任並且不接受你的存在……」
五月睜大眼，桃粉色的眼睛像甜蜜的馬卡龍：「不管到底怎樣，這個朋友必須接受火葬場的洗禮！」
「嗯……」五月說的有道理。
最後的囧事就不和五月說了，話說睡覺不是煩心事的最大敵人麼？昨晚睡得那麼早，我怎麼還沒忘記？
「嗡嗡嗡——」
五月拍拍我的肩：「手機一直在響，小綾要看一下嗎？我暫時回避哦！」
「嗯好，謝啦！」
四周沒有人，我背靠在粗壯的老樹上，背脊後是老樹粗糙的樹皮。我把頭後仰，這樣的環境莫名有安全感。
我看著手機，太宰已經發來十幾條消息。
【太宰先生：經過嚴肅思考，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以下是我的罪狀。】
【太宰先生：檢討書.jpg】
……
【太宰先生：小綾子怎麼不說話？】
【太宰先生：我錯了，不要不說話.jpg】
【太宰先生：語音。】
嗯？檢討書是什麼鬼，小學生幹完壞事交給班主任的那種？
我略過檢討書首先看向太宰發來的語音。語音有好幾條，每條几十秒，我仿佛摸炸彈般小心點開。
我沒帶耳機，只能把手機揚聲器貼在耳邊。
「手寫檢討不夠誠懇，所以我決定把檢討背誦一遍。」
「感謝小綾子沒有放棄我這個糟糕的朋友，以下是我的檢討書——數落太宰治之七宗罪。」
我默默把聲音調大一點，昨天洩憤摔打手機似乎讓它產生了反抗欲，喇叭有點啞，太宰的聲音聽起來像剛哭過一樣略低啞。
「……第二宗罪，在沒有經過小綾子允許在小綾子身上放了監聽器…」
嗯？什麼玩意兒？風太大我沒聽清！
「……你真誠的朋友，太宰治敬上。」
手機揚聲器恢復正常，最後一句聽起來格外清晰。
我按著額頭上的十字架聽到最後，太宰總結很詳細情緒也很到位，但，我怎麼就更火大了呢？
其實太宰認真道個歉就完事了，畢竟我這麼大度不會和之前的半個熊孩子計較太多。但他把自己幹的好事全部拎出來diss一遍，聽起來讓人更氣了！
太宰這人到底有沒有道過歉，好嫌棄！
我覺得好氣又好笑，鼓著臉給太宰打電話。
「嘟——」
電話很快被接通，太宰的聲音透過電流傳到我的耳朵裡，音色聽起來比在精神病院裡清亮些。
「小綾子！」
「太宰先生，我決定生氣時間延長到和你再見面你親自給我道歉為止。」
「誒為什麼？小綾子可以給我點提示嗎？」
「……沒有為什麼，我現在只單純想把太宰先生拎起來打一頓，再考慮要不要消氣。」
「啊，小綾子好難哄……」
我背靠的老樹在室外籃球場的小高坡上，偶爾有籃球被拋到圍網外。
「砰！」
籃球砸在離我不遠的平地上，我捏著手機抬頭一看，大金毛黃瀨涼太對我招手。
「小櫻谷！可以幫我們撿下籃球嗎？」
「好，涼太等我一下！」
我對黃瀨揮揮手把手機貼在耳朵邊：「太宰先生我先去撿個籃球。」
太宰乖巧應聲：「好。」
我撿起球退回坡上掂量兩下，感覺可以從這裡扔進去。
黃瀨涼太在球場裡招手示意他可以接住。
「小綾子，我可以！」
「好！」
籃球呈抛物線順利落入球場，黃瀨涼太起跳把球扣進球框裡。
我對黃瀨涼太豎起拇指，他摸著後腦勺對我傻笑。
這讓我想起小金毛夏丸。
不知道春啟有沒有把夏丸養好，這麼久應該有長大一圈了吧？
我重新坐回樹下，太宰沒有掛電話。
「太宰先生，你還在嗎？」
「在哦。涼太是誰，小綾子的新朋友？」
太宰的聲音又緩又沉，微微上揚的語調莫名顯得委屈巴巴。
「算是吧。」
「小綾子有很多朋友，和我完全不一樣呢。」
說到朋友，五月和茜是，赤司、敦和涼太算是，勉強再加上正義偵探柯南。這怎麼也說不上是很多朋友吧？
「你在說什麼胡話，我的朋友兩隻手可以數過來好嗎？」
「我才沒說胡話，我的朋友——織田作、安吾和小綾子，現在小綾子不要我，只剩兩個了。」
我仿佛看見太宰可憐的坐在牆角，扳著手指數來數去只有可憐的兩三個朋友。
腦補太有畫面感我忍不住笑出聲：「那是有點可憐…噗哈哈哈！」
「小綾子好過分。」
「真的很好笑嘛，而且我什麼時候要和你絕交了？」
「沒有嗎？」
「我一直沒說過這句話，太宰先生想太多了。」
可能是我朋友少吧，我覺得「絕交」這個詞是很傷朋友感情的，所以從不輕易說出口。
「那就太好了。」
「我現在還是很生氣，所以掛電話了。」
「嘟——」
不等太宰回話，我直接無情的掛上電話。
生氣還是要生的，之前太宰失憶三天半熊了三天半，那我就乘個二生氣七天吧。
點開太宰發來的檢討書照片，上面塗改不少但字跡工整好看。
真的和我國小寫的檢討書格式一模一樣。
我默默把圖片保存，決定以後好好嘲笑太宰一番。
第59章 借物賽
春季運動會是學生難得的休息時間, 帝光對學習成績要求比較寬鬆，但如果連合格都做不到——就和後面所有的活動說拜拜吧。
上午籃球比賽還沒有開始, 五月發來消息說我可以直接去賽前休息室。
「小櫻谷！」黃瀨涼太站在籃球館外的小角落探出頭外對我招手, 令人仰視的身高和明亮的發色十分醒目。
我抬起有些擋視線的鴨舌帽：「涼太怎麼來了, 你現在應該在賽前休息室吧。」
「我來接小櫻谷啦，小桃井說有拜託你幫忙做切片檸檬, 怕你累到。」黃瀨涼太不好意思的笑著，像個小太陽。
看到這樣的笑容心情也會變好呢。
兩盒檸檬切片本身不重，我也沒有拒絕好意：「嗯，謝謝啦。」
「哇！」黃瀨涼太接過抱在懷裡，黃色的檸檬片浸泡在蜂蜜水裡, 看起來甜滋滋的, 他的表情生動閃閃發光，「小櫻谷簡直是救星！」
敲開運動員休息室的門, 黃瀨涼太跟在我身後，我一眼就看見五月對著黑皮怪不滿的鼓著臉。
「你做的能吃嗎，你是想要我死吧，五月！」
「青峰你在想什麼呢, 我才沒有因為——你上回蹺課我出去逮你結果被扣學分，這件事來報復你呢！」
「我……沒說這件事。」青峰大輝中氣十足的聲音肉眼可見的虛弱下來。
「咳恩。」我輕咳一聲。
「小綾，你來啦。」五月手上捧著一個便當盒，盒子裡飄浮著幾顆完整的檸檬，似乎冉冉散發著黑氣。
「嗯，你們辛苦了。」各種意義上的。
旁邊五月的青梅竹馬青峰大輝捂著臉, 坐在椅子上渾身散發崩潰的氣息。
綠間真十郎表面鎮定的纏著手上的繃帶，手邊放著一個美少女魔法棒，看見我進來把魔法棒往身後藏了藏。
虹村修造吐著魂趴在桌子上，整個人呈現石化的灰白色。
紫原敦咬著美味棒假裝聽不見五月說話，看見我進來連忙跑到我身邊。
「小櫻，月亮妞好可怕，你有帶好吃的嗎？」兩米的身高從上俯視我，怎麼看都像校霸找瘦弱可欺的女同學的麻煩。
「好吃的沒有，只有一顆糖。」我也是甜食愛好者，一個人打發無聊時光的最好方法就是吃甜品，無論是蛋糕還是糖果。
因為糖果便於攜帶，我經常會在口袋裡放上兩顆，它們對緩解煩躁的心情有奇效。
今天是波子汽水味的。
「嗚，好吧。」紫原敦嫌棄的接過，剝開糖紙塞進嘴裡。
嘖，嫌棄就不要吃啊，小孩子。
結果除了赤司安然無恙的坐著一臉歲月靜好，其他幾人都是一臉靈魂出竅的樣子。
其實我嚴重懷疑五月對料理有什麼認知錯誤，她可是個因為荔枝好吃，南瓜好吃就放在一起料理的神奇姑娘。
別的隊伍賽前氣氛怎樣我不知道，但我們帝光籃球隊這麼輕鬆真是獨一份。
今年的春季運動會是附近幾所中學聯合舉辦的，時長是今明兩天。我走出籃球館時比賽成績基本已成定局，帝光籃球隊以碾壓的姿態超過對面球隊一半多。
送完切片檸檬我回到自己班級的場地，元宮茜已經坐在操場臺階上守著班級運動員的能量補給。
借物跑是上午所有運動項目的最後一項，比賽完正好吃午飯。
「借物跑項目在下午，我們要做好準備啦！」
「這個要做什麼準備嗎？」我想了想借物跑的流程，「向上天祈禱能被歐光照耀，抽到一個簡單的簽？」
「唔…有道理？」
說起來我從幼稚園到現在，除了集體活動，基本上沒有參與過運動項目呢。
作為灑滿鹽的資深鹹魚，這次能參加運動項目真的算是抖鹽翻身了。
跑道邊緣拉開了警戒線，我和元宮茜坐在操場臺階最高層，不遠處是高高的香樟樹，香樟樹開著花還沒有結果子，清涼的氣味枝幹的和陰影落在身上，感覺很愜意。
紅棕色的跑道上，胸前貼著標牌的運動員一個個表情嚴肅，隨著裁判員的一聲令下，如離弦的箭沖了出去。
「加油啊！草川君！」
「松山桑，我喜歡你！加油啊！」
正經加油的，乘亂告白的，淹沒在一片尖叫聲中，誰也聽不真切。
「城武君又在和他的女朋友告白了呢。」元宮茜低聲湊到我耳邊說，語氣有點小豔羨。
「誒？已經是男女朋友了嗎？」四乘一百米接力第一棒很重要，松山跑的就是第一棒，小小的個子白皙的皮膚，跑起來風風火火，超了別的組一大截。
看城武一臉迷弟樣子給松山加油，我還以為他在追她呢。
「是啊，今年剛開學就在一起了，城武君國一追了松山桑一年呢。」
「這樣。」我對這些事不太敏感，消息來源一般都是來自元宮茜。
這樣熾烈單純的感情，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借物賽第一步是抽籤，看自己的目標物品是什麼——如果是某同學的簽字筆之類的還好說，如果是校長的臭襪子這些就不太妙了。
紙條被疊的整整齊齊塞在不透明的彩色小球裡，裝著小球的箱子是玻璃制的，看起來像商場促銷弄出的抽獎活動。
小球的顏色可以自己挑選，我隨手拿了一個黑色。
小球倒是做的很精緻，上面沒有花紋，但畫著顏文字，-。-+賤兮兮的又有點可愛。
小球中央有一條縫隙，稍稍用力就能把它擰開。
「我的天！藍白條紋的東西，這讓我怎麼找，藍白條紋我只能想到胖次！」
「對象的唇印？我沒女朋友怎麼辦！」
周圍一片哀嚎，我拿球的手微微顫抖。雖然知道借物賽裡所有目標物品都是經過物品主人同意的。
但，萬一我抽到什麼不該抽的，或者找不對物品主人怎麼辦。
比賽還未開始我就感到焦躁。
「綾子，你需要需要借什麼呀？」元宮茜把她的紙條遞過來，「我是班主任的筆記本。」
班主任是個上課時嚴肅認真，平時對學生十分寬容的中年女人，茜的任務不難。
小夥伴的歐氣給了我鼓勵，我拆開紙條：「我看下噢……一撮紫色頭髮？」
紫色的頭髮，除了紫原敦我也不認識紫色頭髮的人了，話說籃球部的一軍頭髮顏色基本和名字對應哎。
不算下等簽，但想剪敦的頭髮也挺困難，我是不是該做點點心賄賂一下他？
方法可行，但是時間不夠呀。
所有人抽到的紙條內容都要登記完畢，我只能考慮給敦畫個大餅了。
「小綾！我們來給你加油了！」
「小櫻谷，加油！」
桃井五月站在操場高臺上，手攏在嘴邊給我加油。
站在五月身後的黃瀨涼太也有樣學樣，和我比較熟悉的幾人都來了，大概是吃人嘴軟？就連最桀驁不馴懶散的青峰大輝都安分站在五月身邊。
只除了紫原敦。
對，只除了……
哇，白給你做好吃的了，關鍵時刻一點都靠不住！
我朝著他們揮手，五月笑著蹦下臺階。
「小綾緊張嗎？」
「敦呢？他在哪裡？」我搖頭，之前一點點的緊張早就消失了，現在神奇的感到興奮。
「小綾找小紫做什麼，抽到的任務和敦有關？」
「也許？我認識的有紫色頭髮的只有敦啦。」我把紙條給五月看。
「這個啊是他沒錯了，敦去小賣鋪買美味棒了，說是給你的鼓勵？」五月拍拍我的肩，「當時體育部來問敦可不可以用他的頭髮作為項目之一，我們都以為會是死簽呢。」
「敦不願意嗎？」按理是征得物品主人同意才可以列入比賽專案的。
「這倒沒有，因為小紫的體型啦，很多同學都不太敢接近。其實就性格來說我也不太擅長和小紫相處。」
「這樣啊。」我理解的點頭。
「綾子，要開始咯！」
「加油~」
五月握著拳，對我做個打氣得手勢。
裁判宣判借物比賽正式開始，人頭攢動的操場頓時沸騰起來。
「學生會副會長胸前的第二顆紐扣，是赤司君啊……籃球部我以後怎麼呆下去！」
我瞄了一眼報頭痛哭的男生，心中有種莫名的優越感，我和你們這些渣渣不一樣，我的任務超級簡單而且不用貢獻自己的羞恥心哼！
「喜歡的人的自拍，剛好可以乘機和高橋君告白，真是太棒了！」
旁邊還有個小姐姐一蹦三尺高，揪著小紙條高興的像個三歲寶寶。
「青峰君！你的雜誌可以借我一用嗎？」
「哈？小麻衣不可能讓給情敵的，你死心吧！」
「下期和下下期雜誌我到籃球部送給青峰君，怎麼樣？」
「嗯……」
「下下下期我也包了！」
青鋒一臉勉為其難的答應：「行吧。」
呵，男人。
而我，目不斜視的往小賣鋪跑去。我相信紫原敦那麼大的個子，一定大老遠就能看見。
人群散開在學校各個地方尋找自己的目標，平時熱鬧的小賣鋪反而沒什麼人。
從小賣鋪出來的灰崎手上拿著一包煙，他抽出一根點上吸一口，灰白色煙霧繚繞，我無法具體形容出尼古丁燃燒的氣味，總之很不好聞。
我不太能接受香煙味，繞開灰崎準備離開。
「哦，這不是黃瀨的女朋友嗎？」
煙味讓我有點暴躁，我捂住鼻子皺起眉：「女朋友？灰崎同學你沒睡醒嗎？」
「哦，沒追到啊。」灰崎扔下煙用腳尖碾滅，輕浮的對我笑著，「要不要考慮我啊，櫻谷同學——」
「……我還有事，再見。」
如果不是借物比賽更重要點，我很想反問一句您是不是腦闊有貓餅？
「哼。」
灰崎哼了聲，沒再有別的舉動。
敦不在小賣鋪，那應該去操場找我了，手機為了方便運動沒放在身上，不過打電話叫人也算鑽空子作弊了吧？
啊不想走了，累。
「小櫻！這裡！」
紫原敦抱著各種零食站在離小賣鋪不遠的拐角處，他鼓著腮幫子吃的很快樂。
「怎麼站在這裡，敦？」
「黃仔剛剛打電話讓我在原地等你。喏，頭髮給你。」
紫原敦毫不在意的彎腰，他側頭把小辮子對著我。
「等等，你到那裡站著。」
紫原敦站著，我踩在校園裡裝飾的小石凳上，伸手剛好可以拉下他的小啾啾。
純色發圈上裹著幾根紫色頭髮，我小心的捋下來用餐巾紙包住。
只掉了兩根，不太夠。不過敦的發量真讓人羡慕啊。
我使勁把紫原敦的頭髮揉亂再一點點理順，把脫落的頭髮小心放好。
「還沒好嗎小櫻，我好困。」
「好了好了，別動，我給你紮上！」
「哦。」
一小撮，十幾根頭髮能算一小撮了吧？
原本是想剪一縷下來，但想想太宰被我剪缺了一塊的劉海，還是算了吧。敦是個乖寶寶，不該遭到我的毒手。
「恭喜小綾比賽獲得名次！」
「這次多虧涼太的電話，不然我很可能和敦錯過。但是……」
借物賽前二十名不僅有小獎品，還有賽後合影。
二十人按排名依次排開，每人抱著自己的獎品——大紅花，從左到右名次越靠前紅花越大，所有人都一臉生無可戀，除了站在最前面笑得燦爛的校長。
嘖，辣雞校長，我祝你頭髮早日掉光！
第60章 小小治
「在自然界中有這樣一種動物是天生的獵手——大貓……」
我坐在沙發上抱著袋薯片咯吱咯吱啃著, 雙目無神的看著電視節目裡《人與自然》中飛奔的豹子，想捏毛茸茸的心蠢蠢欲動。
「嗡滋——」
手機放在茶几上, 消息提示振動的滋滋響。
是太宰發來的一段十幾秒小視頻, 拍攝者似乎邊走邊拍, 視頻畫面有點顫抖。視頻裡眼熟的三花貓伸完懶腰姿態慵懶的蹲在街角，棕色的貓眼十分有靈性。
咦？這和我常在小巷子裡喂過就跑的三花「負心漢」好像, 身上的花紋從視頻上來看一模一樣。
【太宰先生：老師真可愛啊，小綾子和我說句話嘛？】
【太宰先生：小綾子，你看日曆上的日期？】
【太宰先生：眼神暗示.jpg】
今天是6月19日，太宰的生日。手機備忘錄設置提示，我一直沒忘。
但是我現在在生氣, 不理你。
我扔下薯片舔著指尖上的碎屑, 猶豫一下還是沒回消息，畢竟我真的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嘛！
等到節目裡豹子獅子老虎都介紹一遍後, 手機開始振動。
【太宰先生：現在只能捧著小小治孤單的看星星了。】
緊接著太宰又發來張照片，似乎是在家裡，我送的黏土小人被太宰放在窗沿上，小人正對著窗戶, 暮色下顯得十分落寞。
小人旁邊有太宰的手入鏡，白皙的指尖手捏著酒碗，除去一直纏到手腕的繃帶他手背上還新添出一道劃痕，泛紅的傷口血痂剛凝固。
我盯著電視上大貓的眼神不自主停留在太宰的傷口上，手指下意識在手機屏上戳戳點點。
太宰沒什麼朋友，屈指可數的幾個朋友似乎不太注重生日的儀式感。
十八歲生日當天不僅沒人祝福還有血光之災, 真的慘喔。
我歎著氣戳開手機鍵盤。
【小小治是什麼神奇稱呼？】
【太宰先生：這是愛稱哦∼】
我信了你的邪，不覺得肉麻兮兮嗎？
【太宰先生：過生日現在該做什麼？小綾子給我唱生日歌嗎？】
【太宰先生還沒小小治可愛，想的倒是很美＝。＝】
【太宰先生：我不管！要聽生日歌！】
太宰簡直是給三分顏色就蹬鼻子上臉的典範，消息接二連三發來。
【太宰先生：我要吃生日蛋糕！】
【太宰先生：還要許很多生日願望！】
【太宰先生：小奶貓打滾.jpg】
我盯著最後的表情包開始發呆，小貓打滾…小小治打滾……劉海上有個豁口的迷你太宰躺地打滾。
被自己的腦補可愛到，我嚴肅的捂著嘴開始劈裡啪啦打字。
【太宰先生如果能還原這張表情包，蛋糕、願望和生日歌就都不是問題！】
「真的嗎小綾子！」
「當然是……」開玩笑的。
嗯？
我順口回答後才發現不對勁，茶几上正乖巧坐著十釐米高的搞事精太宰治。
「太宰先生？小小治？」
「嗯？」桌上的小人站起身，歪頭看著我。
我從沙發滑坐在地板上，把臉支在茶几上和小人平視。
戳——
劉海上有個豁口，是太宰沒錯了。不是小小治，為什麼我心裡會有點淡淡的遺憾呢？
「哎呀——太宰摔倒了。」
被我輕輕戳下臉的太宰，姿勢浮誇的慢動作倒下，音色聽起來比平時稚嫩些。
「骨碌，骨碌……」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太宰在茶几上左右翻滾，最後頂著兩根呆毛對我發出亮閃閃的笑。
除了不是貓，太宰的表情包還原度百分百啊！
「蛋糕、願望和生日歌！」
「……不存在的。」
「小綾子騙我…生日當天被首領派出去收拾蠢貨，筋疲力盡回家後還被摯友玩弄感情……」
下巴硌在茶几上有點疼，我揉著下巴一臉冷漠：「玩弄感情是什麼意思，我只是個沒有感情的小貓咪。」
太宰後退一步被桌上的小包紙巾絆的踉蹌，他痛心疾首的側過臉：「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選擇原諒她。」
其實我時間一長氣倒是消得差不多了，但還是有點憤憤不平就想折騰下太宰。
十釐米太宰比我捏出的粘土人精緻百倍，五官等比例縮小後好看的不似真人。太宰穿著黑西裝，
我忍不住伸手戳下太宰的臉，指腹上觸感軟滑：「太宰先生別鬧了，先擔憂一下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吧。」
太宰蹭蹭我的手指，鳶色的眼睛輕輕眨動：「有什關係，反正小綾子很喜歡的樣子。」
「不能只是我喜歡啊，我記得太宰先生到這裡來和去遊戲裡不一樣，時間是會流動的，消失時間長了會耽誤很多事吧？」
「自殺這種事不管到哪裡都一樣，小綾子別擔心。」
很多事到了太宰這裡就專指自殺，他語氣很無所謂，一點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其實我更糾結為什麼太宰變小了身上還穿著衣服，衣服是跟著一起變小嗎？是哪個仙女教母施的魔法，真體貼。
「自殺今晚不要再提，我帶你去吃蛋糕。」
「那生日願望和生日歌呢？」
太宰噠噠噠跑到茶几邊緣，坐下騰空晃著兩條腿。
我把他頭頂兩根呆毛壓下去：「都有。不過要先處理好你手背的傷口。」
太宰剛才打滾時牽扯到手背上的傷口，血痂裂開滲出血液。
「這種小傷很快就好了，我們去吃蛋糕吧！」
太宰舔去傷口上的血液，顯然對蛋糕或者說對慶祝生日更感興趣。
「不行，我去拿醫療箱。」
哪來的破習慣，以為舔舔就能好嗎？我可還記得太宰給我處理傷口時的認真表情，怎麼輪到他自己就一點不上心。
「我也一起去。」
「唔…太宰先生現在的小短腿……」
「不行嗎？」
我現在的身高輕而易舉的俯視太宰，他微微仰著頭，長長的睫毛無辜顫動，語氣像在撒嬌。
有時候底線就是這樣慢慢變低的，我抵抗一秒還是妥協：「當然可以，太宰先生可以先站在我的手上。」
我的兩隻手貼在一起微微攏起，太宰跳到我朝上的手心，扶著我的指尖穩穩站住。
我感到莫名的興奮，養只拇指姑娘就是這種感覺吧？
「小綾子在想什麼？」
「我在想拇指姑娘，小小的太宰先生好像養成遊戲誒！我可以給你梳頭換裝，做小點心！」
「養成遊戲嗎…如果小綾子變成拇指姑娘，我一定放在口袋裡讓誰也看不見∼」
「你這是什麼可怕發言。」
我一邊吐槽一邊小心的把太宰放在書房電腦桌上，醫療箱在電腦桌櫃子裡。因為討厭吃藥，所以醫療箱裡的藥被我塞的很沒條理。
我手忙腳亂的把藥一股腦全部倒出，自然沒看見太宰微笑著沒有反駁我的吐槽，但鳶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的樣子。
第61章 螢光綠
我挑出碘伏繃帶和創口貼, 剩下的藥一股腦的塞進醫療箱裡。有些藥我看到藥盒就生理性厭惡，實在是太苦了！
「太宰先生, 把手給我。」
書房裡冷淡的白熾燈光落在太宰眼裡, 鳶色瞳孔被眸光遮掩, 其中似乎有黑霧翻湧。
「好。」
太宰把手放在我手心上，他現在比雪碧易開罐還要矮些, 手也小小的仿佛一戳就壞。
現在問題來了，這麼小只手，我該用什麼方法給太宰包紮？
我盯著太宰的傷口開始發呆，太宰的手背還沒創口貼上那塊吸水布大，可是裹繃帶我又十分擔心把他纏成豬蹄。
「小綾子？」
太宰看我沒反應, 伸出食指輕輕戳我的手心。除去食指太宰其餘四指蜷起, 手背上的傷口隨著他的動作又開始滲血。
「別動！」
我瞪太宰一眼，拇指上剛好的差不多的傷口開始感同身受的隱隱作痛。
太宰歪著頭, 乖巧的把手重新攤開。
他的手掌纖薄手指修長，手背上鮮紅的口子破壞了美感。斷臂約拿斯是美，但也沒這麼血糊糊的。
我用棉簽沾上碘伏小心蘸在太宰的傷口上，傷口是細窄的一條, 看起來不是很嚴重，但傷口其實挺深。
「痛嗎，太宰先生？」
「一點點。」
「真的？」
「我好痛啊小綾子，還好沒嘗試割腕自殺。」
「傻子。」
本來想給太宰吹吹傷口，據說這樣可以減輕痛感，但他現在這麼小只我怕一口氣把他吹飛了。
我蓋上碘伏蓋子, 把剛太宰消毒完畢的手放在蓋子上。
「不許動，我給你剪繃帶。」
我衡量許久最終決定嘗試捆豬蹄包紮法。繃帶對現在的太宰而言太寬，我用剪刀把它剪成細細的小條。
太宰的手搭在瓶蓋上，毛茸茸的小腦袋跟著我的動作左右晃動，看起來乖巧的過分。
我額頭冒著汗小心的系上蝴蝶結，用手輕挑繃帶：「會不會太緊？好像有點松……」
繃帶放在醫療箱裡基本就是擺設，偶爾破個小口子創口貼就能解決。我按著手機上搜到的繃帶包紮流程一步步給太宰裹上，過程沒出差錯，但除了最後的蝴蝶其他都有點醜。
太宰笑眯眯看著我折騰出一頭汗：「受傷的是左手，我可以自己包紮哦小綾子∼」
「……我看你是欠折騰。」
「畢竟小綾子擔心的樣子很可愛嘛。」
「可愛？你現在這副傻樣也挺可愛。」我豆豆眼看著太宰，順手在他頭頂揉了一下。
摸到就是賺到，以後可不一定有機會了。
太宰幾下拆開我包的繃帶，他熟練的繞著繃帶遮住可憐的傷口。
「小綾子，幫我系一下。」
「好！」我把兩個繃帶頭系起來，打成漂亮的蝴蝶結。
太宰現在左手臂從手腕到掌心都是繃帶，像是剛從戰場回來的傷患。而且這個傷患還不老實，傷口剛包住就蹦到電腦桌上的鍵盤上，蹦噠著開始跳格子。
「別玩了太宰先生，我們出去過生日。」
太宰蹦噠的動作頓住，星星眼瞄準我開始發射——
「那我們走吧小綾子！」
最終我放下頭髮，太宰站在我肩上躲在我頭髮裡。
太宰站在我的左肩，時不時拽下我的耳朵保持平衡，於是我把藍牙耳機塞在右耳，假裝和人通話，這樣走在街上和太宰說話不會顯得太突兀。
街道夜市很熱鬧，許多小情侶扣著手嬉鬧，我這個單身狗走在他們中間一點也不和諧。
「太宰先生，既然出來了我們先去吃個夜宵，再去逛下飾品店怎麼樣？」
我不熱衷逛街，但飾品店裡的精緻小東西一直很討我歡心。夜宵、飾品店和蛋糕店在一條街上，正好可以慢慢逛過去。
「都聽小綾子的。」
太宰抓住我的耳垂湊到耳邊說話，呼出來的熱氣讓我耳根發癢。
「離遠點說話啦太宰先生，好癢。」
「哦好！呼∼」太宰是離的遠些了，但他朝著我的耳朵使勁呼出口氣。
頭髮差點炸起來，我伸手戳下太宰腦殼：「太宰先生請看清形勢，現在你可是落在我手裡。」
太宰握住我戳他腦殼的手指：「可小綾子現在在我手裡∼」
「決定了，今晚回去給太宰先生穿小裙子！」
我和太宰東拉西扯，很快到了街角我逛街必吃的美食店。
這家店的雲吞很鮮美，吃一份逛完街也不會覺得太飽積食。
「老闆，一份雲吞！」
「好嘞，小姑娘稍等！」
我帶著太宰在有裝飾綠植遮掩的角落坐下，冒著熱氣的雲吞很快上桌。
掀開頭髮，太宰從我的肩上跳下落在桌子上，他比旁邊裝著雲吞的碗矮上好一截。
「太宰先生，請你吃雲吞啦。」
我用勺子撈起雲吞，送到太宰面前。
太宰被雲吞的熱氣糊一臉，他嫌棄的後退半步：「小綾子好沒誠意。」
我看看勺裡的雲吞，再看看太宰嫌棄的表情。噗，雲吞快有太宰的頭大了。
我用木筷把雲吞夾成幾塊，再舉著勺子送到太宰嘴邊。
太宰倒沒什麼包袱，吃的很開心。小小的人還沒有勺子大，他吃著雲吞，我看著他傻笑。
投喂太宰有種投喂小動物的感覺。
「不吃了嗎，太宰先生？」
「好撐啊小綾子！」太宰捂著肚子在我掌心打滾，表情看不出吃撐的樣子，全然是他自己玩得開心。
「為什麼在我手上打滾？」
「桌上好髒，我才不當抹布∼」
「反正黑色的看不出來，我要吃飯，快起來。」
太宰從我的手上站起來，踩著我的胳膊蹦噠到我肩上，他坐在我的肩窩處來回晃著腿：「啊，我也想投喂小綾子。」
我舀雲吞的手頓住，不由自主腦補出太宰投喂的畫面。
我和太宰處境互換，他舉著勺子送到我嘴邊。
「小綾子吃飯咯∼」
「哦，好。」一口下去咬個空。
「哎呀，小綾子好可愛！」
事情一定是這種走向吧，不對不對，現在的太宰不是那個失憶熊孩子了，他是溫柔體貼智商高的摯友太宰先生呀！嘶……怎麼感覺怪怪的。
解決完夜宵，下一站目的地是不遠處的飾品店。
飾品店裡的顧客大多是紮堆出來的女孩子。我很少一人出來逛飾品店，一方面是因為懶，另一方面就是一個人總感覺有點孤單和無聊呀！
今天有迷你太宰在，我也不算一個人了。正好家裡頭繩有點看膩，可以換些新的。
「有胡蘿蔔的那個很適合小綾子。」
「這個？」我狐疑的從架子上拿下太宰描述的發圈，黑色發圈上用膠水黏著一個橙黃色金屬胡蘿蔔，看起來有點廉價。
「對。」
「你確定？」太宰語氣肯定到我以為自己審美出了差錯。
「兔子不是吃胡蘿……我是說小綾子和兔子一樣可愛！」
「其實你可以把前面那句補全的。」
太宰沒說話，討好的輕輕拽下我的頭髮。
我的視線在各種亮閃閃的發繩上轉悠，很快就審美疲勞。
有點累，先看點別的吧。
咦？那堆五彩斑斕的……不是繃帶嗎？
我歡天喜地的挑挑揀揀，每種顏色拿了一卷。
「小綾子，我覺得綠……」
「小姐姐，結帳啦！」
我結了帳走出店門才想起太宰剛才似乎想說什麼：「太宰先生，你剛才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螢光綠…挺好看的。」
我驚訝的拿出那卷螢光綠繃帶，這個綠看的人心發慌，我買下來純粹是想把所有顏色買齊。
嘖嘖嘖，別看有些人表面上穿的很帥氣，背地裡審美卻這麼神奇。
「太宰先生，你的審美吧，是不是有點特立獨行？」
「……」
第62章 亂撒嬌
拎著蛋糕盒回來時天已經黑透, 社區裡的路燈打開，抬頭可以看見幾隻蛾子撲棱著往上飛。
我順毛揉揉太宰的頭髮, 他轉身把後腦勺對著我。
「其實螢光綠挺好看的, 太宰先生別生氣嘛！」
太宰似乎被我的話傷到自尊, 他的臉埋在我頭髮裡，表現的很自閉。
「…不要綠色。」
「好∼除了綠色還有別的顏色, 粉色、彩……」
「汪嗚！」「汪汪！」
我話沒說完就被兩聲犬吠打斷。聲源來自不遠處小巷子，兩隻狗叫聲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一聲接一聲，像是在吵架。
「啊，我討厭狗, 快走吧小綾子。」太宰的聲音懶洋洋的, 帶著點懶散的困意。
「困了嗎太宰先生？」
「一點點，小綾子順毛好舒服。」
哦豁, 看來我擼貓練出來的手藝放在太宰頭上也一樣有用嘛。
「現在不能睡，吃完蛋糕再睡啦！」
回到家，我把蛋糕放在餐桌上。
只有我和太宰兩個人，所以只買了六寸小蛋糕。奶油上擺著上淋著醬的草莓, 看起來很有食欲。
太宰繞著蛋糕走了一圈，對這個比他還高的蛋糕充滿興致。
我去房裡找來芭比娃娃的皇冠，放在太宰頭上大小剛剛好。
太宰把皇冠拿在手裡轉一圈，一臉嫌棄：「好醜。」
「別想把它偷偷藏起來啊，明明很好看。」
我點上蠟燭插在蛋糕上，一回頭就看見太宰站在桌上的抽紙盒上, 試圖把皇冠塞進去。
「好吧。」太宰撇著嘴把皇冠扔回頭上。皇冠被歪戴著，太宰一低頭似乎就會掉下來，看著有點萌。
「蠟燭點好了，等下我關上燈太宰先生許願，我給你唱生日歌。」
「我許的願望小綾子都會滿足嗎？」
「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而且不是對我許願呀太宰先生。」
關上燈，昏黃的的燭火跳躍。小小的太宰站在蛋糕前閉著眼許願，暖黃色光線下他周身的黑色變得十分柔和。
「Happy Birthday to you……」生日歌沒唱完，太宰就許完願抬頭看著我，他平時顯得色調過冷的鳶色眼睛在燭火下變的溫暖。
太宰眼睛一眨不眨，我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生日歌都差點唱變調。
「好啦！太宰先生吹蠟燭！」
我把抽紙盒推到蛋糕前，讓太宰踩著我的手爬到盒子上。
「呼∼」
蛋糕不大，為了美觀我插上去的是數字蠟燭，一根一和一根八。
燭火在太宰吹出的氣下向一邊傾斜，停止吹氣後很快豎直，左右輕輕搖晃完全沒有熄滅的意思。
太宰一臉懵：「嗯？」
我忍著笑輕輕戳下太宰，這麼小只讓我很有欺負他的欲望。
「太宰先生深吸氣，對著燭芯用力吹。」
「呼——」
燭火晃悠兩下，這次更過分了，火焰直直的燒的老高。
「噗哈哈哈哈！太宰先生好可愛！」我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伸出手指在太宰頭上呼嚕兩下。
「小綾子！」太宰伸手在蛋糕邊上摸下一塊奶油，蹦起來啪唧一下糊在我手背上。
你糊唄，反正你可愛！
如果是那只熊太宰，我可能會生氣。但現在這麼小小只，不管他做什麼都自動套上可愛濾鏡，完全生不起氣呀。
「太宰先生再吹一次嘛，這次蠟燭我和你一起吹！」
太宰盤腿坐在抽紙盒上，鼓著臉罷工：「我生氣了，不吹。」
戳——
我戳一下太宰就轉開臉不讓我碰，於是我勾起手背上的奶油，把手指放在太宰臉旁邊。
「真的生氣了？」
「哼！」
太宰聽到我的問題轉臉對著我哼了一聲，臉頰正好蹭在奶油上。
嗚哇！可愛！
太宰從紙盒蹦噠到我胳膊上，最後跳到我的肩膀。
「你要做什麼，太宰先生？」
「報仇！」
我剛想問你這麼小只怎麼報仇，太宰就抱住我的臉把他臉上的奶油全蹭給我。
香甜的奶油味鑽到鼻腔，空氣歡悅起來。
「好了，小綾子和我吹蠟燭吧！」
「太宰先生還真是一點不吃虧啊。」
我捧著太宰和他一起吹滅蠟燭，小心挑開蛋糕上落下的燭淚，我挖下最好看的一塊放在蛋糕盤上給太宰。
太宰站在蛋糕盤旁邊，比劃著蛋糕大小和自己的身高：「好大啊。」
我蠢蠢欲動想把太宰的臉按在奶油上，看在他生日的份上，我要善良一點。
「太宰先生，我喂你！」
我戳戳太宰穿著黑西裝的平坦腹部，不知道吃完會不會鼓成球。
太宰握住我的指尖，臉上笑容軟軟的：「小綾子要溫柔點哦∼」
我感覺心臟有一瞬間噗通狂跳，好想把太宰拎起來狂蹭。
如果太宰一直這麼小小的，我可以養他，真的！我可以！！
我把叉子插在蛋糕上一把捂住臉：「太宰先生不要亂撒嬌，你現在殺傷力好大的。」
太宰歪著頭十分不解：「撒嬌？小綾子人家要抱抱∼這樣？」
「……不是啦！我是說剛才那樣！」
現在哪是撒嬌，是捏著嗓子恐嚇我吧？我挪開捂著臉的手，臉上被太宰蹭上的奶油沾了一手。
「剛才…？我沒有撒嬌哦。」
「那太宰先生就當我是誇你吧。」
我揪出餐巾紙抹掉太宰臉上殘餘的奶油，順便把我手心的奶油也擦乾淨。
蛋糕吃了、生日願望許了、生日歌也聽了，算是勉強給太宰過了完整的生日。
我收拾好餐桌上的殘局，一看時間已經十點，差不多該收拾個地方給太宰睡下了。
「太宰先生，客房的被子前不久曬過，你睡那裡嗎？」
「我想和小綾子一起。」
「可我床上有大兔子玩偶，沒太宰先生睡的位置了。」
太宰敢睡我不敢，萬一我半夜翻身啪嘰把他壓扁了，這樁命案算誰頭上？我可深刻的記著，精神病院病床上一覺醒來我腳踹在太宰肚子上的蠢樣。
「小綾子∼∼」
太宰把我名字喊的百轉千回，我嫌棄的看他一眼：「可以分個抽屜給你。」
我把床頭櫃的抽屜拉開，裡面有些零碎的小飾品和一包濕紙巾。我把抽屜掏空，把小時候買的芭比娃娃的小床放進去。
小床是粉色的，帳幔是紫色的，小床上床墊很柔軟，四周還有花紋繁複的蕾絲，整體看來十分具有夢幻氣息。
我把手帕疊好放在小床上充當被子，太宰全程站在床頭櫃上當吃瓜群眾。
「小女孩的玩具這麼神奇嗎？」
「是啊，女孩子的快樂太宰先生以前無法體會，但現在可以喔！」
「當當——！」我從身後拿出娃娃的白色棉睡裙，大小剛好適合太宰。
太宰一臉冷汗看著我：「女孩子的快樂小綾子體會就好……」
「其實我可以按住那個站在床頭櫃的小可愛，扒下他的衣服親手給他換上，你說呢太宰先生？」我邪惡的笑著抖抖手上的小裙子。
小裙子沒有腰身，布料是柔軟的純棉，穿著睡覺應該挺舒服。
太宰在床頭櫃上原地躺平，一臉看破紅塵的雲淡風輕：「你來啊，小可愛等你。」
我拿著小裙子的手微微僵住，深呼口氣熱血上湧：「那我來了！小可愛！」
我直接扯住太宰的領帶，解扣子的手微微顫抖。
太宰的表情隨著我的動作逐漸僵硬，我看見他耳根有點紅。
誒嘿？突然就手也不抖心也不跳了，太宰比我窘我就安心了。就當給娃娃脫衣服，心理負擔？不存在的！
我扒下太宰的西裝外套，躍躍欲試準備解開他的襯衫扣子，看看太宰的繃帶到底是綁了全身還是只綁住四肢。
「等等！」
太宰抵住我的指尖，鳶色的眼瞳看上看下就是不看我，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慌亂。
和太宰的表情相反，我臉上樂出花了。我掀開小床上紫色的帳幔，把小裙子塞進去。
「睡裙放床上了，我先給你準備洗澡水。」
太宰翻身坐起，表情茫然：「……哦。」
我找出以前過家家給芭比買的洗澡小浴缸，嗯，還是粉色的。
突然發現我小時候似乎挺執著粉色，玩具衣服不少都是粉色系。
我在床頭櫃上墊著一層吸水紙，把裝好水的兩個小浴缸放在上面。
太宰抱著西裝外套，他耳根的微紅還未褪去，鳶色的眼睛隨著我的動作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找來幾個不用的小蓋子，洗乾淨在裡面裝上洗髮液和沐浴露。
「太宰先生，這個裡面水燙一點，可以先在另一個小浴缸裡洗，洗完水不夠我們還有碗！」
「我知道了，謝謝小綾子。」
「嗯哼~」
一番折騰後我終於順利的拱進被窩，我抱著大兔子打量穿著睡裙的太宰。
太宰很瘦，白色長袖睡裙穿在他身上意外的和諧，白色繃帶包裹著他的脖頸有種脆弱的美感。
「太宰先生這麼穿，超好看啊！」
「小綾子，我要記仇了哦~」
「略略略，讓我穿小裙子嗎，我才不怕。」
我在床上翻滾幾下沒睡著，腦海裡靈光一閃想到一個非常嚴肅的事——太宰他，去哪裡解決生理問題？
「太宰先生……」
「嗯？」
「你缺鏟屎官嗎太宰先生？再忍忍，明早我去隔壁借貓砂。」
「……廁所，我可以。」
「可是！」
「小綾子，睡覺。」
「喔。」
夜深了，床頭的小燈孤獨的亮著，我已沉沉睡去。
而太宰睫毛輕顫著掀起眼皮，露出不見光亮的瞳孔，鳶色瞳仁在燈光下變換著不同色澤，他掀開紫色帳幔從小床上爬起來。
太宰穿著滑稽的睡裙赤腳走到我枕邊，我的臉側對著他睡得安穩。
太宰跪坐在枕頭上，眼神危險到我在夢中都有所察覺。
良久，太宰伸手勾了勾我不安的睫毛，低頭在眼皮上落下一個輕吻。
第63章 你好凶
「小綾子, 起床了。」
太宰好聽的聲音就在耳邊，但在大清早睡的最香的的時候聽見, 我只想捂著耳朵鑽進被子裡。
「再睡…五分鐘……」
太宰坐在枕頭上, 手指戳著我的臉頰：「十分鐘前小綾子也是這麼說的。」
我捂著臉弓起身埋在大兔子身上, 嗓音虛軟無力：「就是好困嘛太宰先生……」
咦…身下似乎有熱流湧動。我被驚的瞪大眼，迷蒙的抓起手機看記錄軟體。
——距離您月經來臨時間還有0天。
還有0天不就是今天？！
「怎麼了小綾子？」
「太宰先生可以暫時回避一下嗎？」我欲哭無淚的把被子拉到臉上, 只露出一雙眼睛尷尬的看著太宰。
太宰端詳片刻，露出了然的表情：「好，我去外面等小綾子。」
我從床上慢吞吞爬起，整理好床單換好胖次，整個人和廢了一樣完全不想動。
手指有點涼, 我關了空調套上校服外套, 一臉呆滯的坐到餐桌前。
我剝開茶葉蛋挑出裡面的蛋黃，托著臉用筷子戳下一小塊：「太宰先生, 吃茶葉蛋。」
「唔…」
噎住了？所以我超級討厭吃蛋黃啊。我連忙把溫水倒進瓶蓋裡遞給太宰。
太宰一口氣咕嘟咕嘟喝完，眼尾微紅聲音裡帶著淺淺的鼻音：「完全不想嘗試噎死這種自殺方式啊。」
太宰鳶色的眼睛泛著水光，瞳孔深處微波流動，我看著看著突然萌發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現在體型的太宰先生, 死後可以把屍體送給我嗎？」
「嗯？」
「太宰先生被做成娃娃放在櫥窗裡一定很好看，我會給你換上好看的衣服，晴天和你一起曬太陽的。」
「如果是小綾子的話……可以哦。」
我下巴抵在手背上，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趴在餐桌上。眼睛的高度正好和太宰平視，我看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大弧度的顫抖，嘴角勾起的笑容意味不明。
我沉默片刻, 意識到自己似乎腦袋不清醒說出了非常不合適的話。
「抱歉…太宰先生還是活蹦亂跳的更可愛一點。」
太宰不滿的伸手戳我鼻尖：「我可是很認真回答小綾子的。」
「所以，我也很認真的和太宰先生道歉。」
我直視太宰，最終他先移開視線，無奈的發出歎息般的聲音：「好吧，原諒你。」
餐桌上的插曲告一段落，氣氛很快回歸最初的慵懶。
學校早上八點半上課，送早餐的阿姨七點就到了，我啃口包子把手伸向豆漿。
太宰按住我伸向豆漿的手，他表情嚴肅搖頭：「不行，豆漿已經涼了。」
「好吧，我們去廚房。」
熟練的捧起太宰把他放在肩上，我端著碗去廚房加熱。
微波爐嗡嗡響著，我靠著牆困倦的打哈欠。
很多女孩子會痛經，所幸雖然我會又累又困還犯懶，但疼痛次數屈指可數。
我盯著在微波爐裡轉圈圈的碗，腦袋開始放空呈呆滯狀態。
太宰坐在我肩上扯扯我的耳垂：「小綾子，豆漿好了。」
「喔，好。」
豆漿香濃，但我突然不想喝熱的，甚至很過分的想來根冰棒。就是這麼奇怪，平時不想吃的東西一到非常時刻就饞的不行。
我舀起豆漿輕輕吹了吹，一手攔在勺子下送到太宰面前。
「太宰先生喝豆漿。」
太宰嫌棄的推開勺子：「嘖，好甜！小綾子自己喝。」
我小口吃著早飯，突然發現一個盲點。
「太宰先生，你昨晚洗的衣服有幹嗎？」
早上醒來的時候太宰已經換下睡衣，我記得他的衣服清洗後掛在兩個杯子間的木筷上。
「我去浴室用吹風機吹幹了。」
「大早上這麼折騰，包袱有點重喔。」
「只是不想再讓小綾子看見嘛~」太宰揮揮綁著繃帶的左手，笑容極其無辜。
太宰只穿著白色襯衫，沒了西裝外套和領帶看起來很有鄰家小哥哥的味道。
「只是不想讓我？」
「因為很在意小綾子的看法。」太宰乖巧坐在早餐旁，指著碗裡的豆漿，「小綾子沒喝完哦。」
「…喔。」
太宰說話語氣是不是不太對？我甩甩發昏的腦殼，不再細想。
一口悶了桌上的豆漿，我接過太宰抽過來的紙巾擦擦嘴，不由感歎：「太宰先生今天好體貼，是不是偷偷做壞事了？」
「…咳，沒有。」太宰撓著臉頰側過臉，露出泛紅的耳朵。
「誒？耳朵紅了還說沒有？」我戳著太宰耳朵，惡趣味的調笑。
太宰吧嗒吧嗒蹦到我肩上，扯著我的頭髮語氣討好：「小綾子，到上學時間咯。」
「太宰先生要和我一起去上學嗎？」
「是哦~一個人看家很無聊。」
「那說好了，乖乖的不許搞事。」
「好嘛。」
到達班級時班上的學生已經來的差不多了，教室裡開著空調，撲面而來的冷氣讓我有點不適應。
「小櫻谷，早上好！」
「早上好啊涼太。」我一邊笑著和黃瀨涼太打招呼，一邊小心的把裝有太宰的書包放在課桌上。
我和黃瀨涼太同班，座位離的也不遠，之前誤以為他是很輕浮類型的男孩子，直到最近消除誤解才熟悉起來。
我把書摞成一堆放在右側，右側窗外常有老師在上課時經過，雖然我是靠裡的後排，但老師依舊可以一覽無餘。
「小櫻，你在做什麼？」
「……今天上課想摸魚，提前準備一下。」
我平時習慣上什麼課拿什麼書，桌面很乾淨。但班上大部分同學課桌上都堆了不少書，我現在這麼做也不顯眼。
「哦。」
紫原敦滿足好奇心，縮回腦袋趴回課桌上打瞌睡。
我深呼氣穩住被敦嚇到的小心臟，輕手輕腳的拿出筆袋，做賊似的小心翼翼拉開拉鍊。
筆袋裡的筆被我扔出去，墊上幾塊軟巾讓太宰坐在裡面。
筆袋拉鍊只拉上一半，為了防止太宰窒息後成功成為我櫥窗裡的娃娃，我甚至費盡心思在裡面塞了兩片綠葉子——吸收二氧化碳。
現在的太宰側身蜷縮著躺在淡藍色軟巾上，綠色葉子搭在他的頭上隨著呼吸掃在鼻尖，太宰不時皺起鼻子看起來滑稽又可愛。
我拍下照片設為屏保，隱約給我一種終於有貓了的錯覺。
拍完照我伸手想拂開太宰臉上的綠葉，卻不想他一把捏住我的指尖。
太宰睜開眼，鳶色眼睛渙散瞬間後立刻聚焦：「是小綾子啊……」
「嗯哼。」
第一節 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是位年輕女老師，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後排好幾位學生很給面子的早就沉浸在美夢裡。
我記兩下筆記就看一眼筆袋裡的太宰，到最後完全沒心思聽課。
太宰可能是在筆袋裡滾了兩圈，身上襯衫有點皺，也許我可以放學後去娃衣店裡給他挑幾套衣服？
娃衣定做很費時，不知道有沒有適合太宰的成衣。
想著想著我突然興奮，只希望時間快點到晚上。摸進書包口袋掏出一包堅果，我笑眯眯的撕開口子塞了一顆腰果給太宰。
腰果差不多有太宰半個腦袋大，他把堅果轉了一圈發現沒法下口，嫌棄的扔在綠葉上。
我躲在書堆陰影下捂著嘴防止自己笑出聲：「噗……」
太宰從樹葉上抱起腰果，氣勢洶洶的扔到我上。
我拿起腰果塞到嘴裡，對太宰露出挑釁的微笑。
「啪。」
我正想揉揉太宰的頭髮，此時一個小紙團砸中我的頭落在英語書上，我捂著腦袋疑惑的回頭，黃瀨涼太對我露出燦爛的笑。
我轉過頭打開紙條，上面的字體和黃瀨涼太陽光的性格一樣，很活潑——可以邀請小櫻谷週末來看我們籃球賽嗎？
這個啊，五月有和我提過。但太宰的體型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等到週五也就是明天還是這樣的話，我有必要去趟八原求助一目連老師了。
我拿起筆正想委婉拒絕，太宰從筆袋裡鑽出來，一隻手按在我手背上。
我揉揉太宰的頭開始下筆——涼太，比賽加…
「啪。」
太宰拍下我的手背，我手一抖加油兩個字寫歪了。我好委屈，你莫名其妙打我幹什麼？
正想控訴太宰的惡行，我一抬頭看見太宰露出和善的微笑，背後涼颼颼的。
我劃掉剛寫下的這句話，另起一行重新寫——週末有約啦，比賽加油哦！
重新把紙條團成團，我對黃瀨涼太抱歉的笑著把紙團重新丟回去。黃瀨涼太閃亮的笑容肉眼可見低沉下來，他像只垂下尾巴的大金毛沮喪的趴在桌上盯著紙條發呆。
黃瀨涼太這是怎麼了……
沒再看黃瀨，我現在只想用力戳幾下太宰。
我低下頭小聲抱怨：「太宰先生你凶我！」
「…我沒有。」
「你有！剛剛那個表情好凶，黑漆漆的我還以為你想打我！」
「……」
太宰遲疑片刻摸摸我剛才被他拍的手背，露出乖巧微笑，只是眼底的黑色依舊滿的能溢出來。
我愣住了，是我剛才做了什麼讓太宰不開心嗎？因為黃瀨涼太？
「太宰先生你好彆扭，哪裡不開心和我說啊，是涼太怎麼了嗎？」
太宰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聲音很輕：「…是哦。」
「哎？」
太宰聲音裡帶著隱隱的涼薄，鳶色瞳孔死鎖死住我：「明明和那位黃瀨涼太關係並沒有很親密，小綾子卻稱呼他『涼太』呢。」
我突然意識到太宰在意的是什麼——明明我和他關係更要好，但稱呼卻一直是冷冰冰的「太宰先生」。
稱呼太宰為太宰先生，起初是因為不熟悉，後來念久了反而有種親昵的味道，我就一直沒改。
原來太宰也會在意這方面的事嗎？覺得我有新朋友所以不開心，真的和小孩子一樣啊。
我緊蹙的眉頭緩緩鬆開，眉眼彎起對他露出笑：「原來是這樣，我聞到好大一股醋味啊，太宰？」
「……嗯。」
第64章 冰淇淋
放學時突然下起小雨, 雨滴細濛濛落在眼睫上凝成小小的水珠。
沒有傘，我乾脆護著肩上的太宰在朦朧的街道上走著。雨水落在焦灼的柏油馬路上立刻消失不見, 熱度集中在地面, 烘烤著裸露在外的小腿。
「小綾子不回家？」
我鑽到路邊小店的躲雨棚下, 調出手機上保存的圖片，這是上課摸魚時娃衣店小姐姐發我的。
「先給你買衣服…喏, 太宰你看。」
太宰摸著下巴點頭：「制服啊，小綾子喜歡這種？」
隨手點開的是小姐姐發來的黑色軍裝制服，bjd模特娃娃擺的pose很酷。
「喜歡！你願意穿嗎？」雖然太宰現在小小的，我也不能真的忽視他的意願，扒下衣服給他硬穿。
「我以後可以給小綾子挑衣服嗎？」
這是…要答應的意思？還以為會被毫不留情拒絕, 畢竟我和景吾表哥提過後被敲了腦殼。
「當然！」
「那可以哦。」
太宰答應了, 我瞬間興致高漲，開始給他各種安利：「還有這件睡衣, 我有件差不多的喔！」
連體黑貓睡衣，帽子上有兩隻貓耳朵，毛茸茸的手感一定很棒！
「白色衛衣也好看！」我手指劃動，下一張圖片是情趣女僕裝。bjd娃娃手上拿著煙斗, 繚繞的煙霧下眼神迷離。
「哦？」
「……咳，我們先去店裡吧。」
明明也沒什麼，怎麼就有種和朋友分享小黃圖的感覺？我故作瀟灑撩下劉海，加速沖進店裡。
打包完衣服我火急火燎沖回家，我一路狂奔，太宰不得不抓住我衣領才能保持平衡。
我拆開衣服包裝一股腦全塞給太宰, 雖然不停眼神暗示軍裝和黑貓睡衣，但嘴上還是說的冠冕堂皇：「先換哪個都可以，快去洗澡小心感冒。」
太宰無奈點頭，小小的模樣語重心長：「小綾子才是，這種時候要注意保暖。」
「我知道啦！」
我忍不住揉下太宰細軟的頭髮，才一臉滿足的抱著睡衣哼著歌去洗澡。
「阿嚏！」
熱水澆在身上仿佛把體內的寒氣驅逐出來，我鼻尖發癢連續打出好幾個噴嚏。
我穿上兔子連體睡衣，期待等太宰換上後一起拍張照片留念。
兔子睡衣同款不同色的我有三件，白色灰色和棕色。睡衣略有點厚，一般是春秋季穿的，但現在空調開著也不覺得熱。
我捏著睡衣帽子上的兔耳朵打開房門：「太宰，你換好了嗎？」
太宰站在床頭櫃上對我招手：「我好了。」
太宰穿著黑貓睡衣，衣袖上連著粉色貓爪手套，他一伸手就露出粉色肉墊。體型變小後太宰下巴依舊削尖，但臉頰上似乎有了點肉，看起來極其無害。
天哪！怎麼這麼可愛！我捂住胸口，感到一陣窒息。
「小綾子？」
「太宰你真是太可愛了！這件衣服超級適合你！」
我以前也心動過想養一隻bjd娃娃，但養起來太耗費心力，很快就死心。如果有太宰這樣的bjd，我一定不嫌麻煩好好養的！
「是嗎？小綾子才是可愛。」
「商業互誇嗎哈哈哈，我們合張照吧？」
「好~」
我把太宰睡衣上的帽子給他戴上，黑色耳朵歪斜，像只慵懶的打瞌睡的貓。
「哢擦——」
手機定格下我和太宰的臉，相片上我笑眯了眼，太宰趴在我睡衣帽子上兩隻灰色兔耳朵中間，鳶色的眼睛看著鏡頭露出一絲茫然。
「你看，超可愛的！」
回應我的是一片寂靜。我愣住，捏著兔耳朵的手緩緩放下。
「……回去了啊。」
太宰穿走了那件黑貓睡衣，剩下幾件整齊的放在床頭櫃上。我突然情緒低落，太宰還有好幾件沒穿呢。
【太宰先生：衣服變大了呢，好神奇。】
【太宰先生：自拍.jpg】
如果說和我合照的迷你太宰像只貓崽，那他發來的自拍裡則像是黑夜裡走腳步輕緩在屋簷上的貓，鳶色的眼睛幽冷。
可愛值-10，帥氣值+n。
我蠢蠢欲動的心瞬間冷卻，像是個剛撿到貓開心沒幾天，被告知貓咪有主人的傻子鏟屎官，內心充滿抑鬱的惆悵。
啊，我到手的貓，沒了。
我戳著小衣服興致缺缺給太宰回消息。
【是不是該慶倖一下沒穿女僕裝？】
【太宰先生：小綾子想看嗎？】
【不，我只對小小治體型的太宰感興趣。】
【太宰先生：啊，好冷酷。】
【略略略。】
太宰的備註我還沒改，其實比起「太宰」，「太宰先生」這個稱呼我念的更順口一點。尤其是恢復正常的太宰，我有點喊不出口。
【頭像.jpg】
【對了，太宰你記得換上我給你畫的頭像。每次和你聊天都感覺被精神污染。】
【太宰先生：這是我的自畫像哦，小綾子覺得怎麼樣？】
【你自己有點數吧，抽象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太宰先生：呵：）】
呵什麼呵，還不是換上我畫的頭像了？手裡握著朵向日葵，站在陽光下這看起來不很美好嘛。
時間或許可以走的很慢，但在充實的忙碌中總是眨眼就過去了。
現在是八月，清閒又快樂的暑假，但我卻開始忙碌起來了。
我的工作——繪畫，告一段落。我穿著兔子睡衣蓋著空調被縮在沙發上啃冰棒，空調風呼呼的吹著，簡直不要太快樂。
前段時間，水瀨編輯打來電話說我投稿的短篇很受讀者歡迎，知夢雜誌社正式對我發出簽約邀請。
這算是所有順利的開端吧，每週一目連的視頻講課我也有聽，學習進度飛快，至少現在風符不會用來開鎖時只在上面打出淺淺的痕跡了。
「啊…吃完了。」
我捏著冰淇淋木棍依依不捨的咬下最後一口，最終決定放縱一下，再吃一根。
拖鞋在地板上趿拉，我踩著毛茸茸的拖鞋蹭到冰箱前拿出甜筒，剛合上冰箱門發現世界又變了。
自上次太宰的變小意外後，除去我自身能看見一些奇怪的東西以外，並沒有再發生非日常事件。
我眨巴眼把高糊的世界眨成高清，一群黑西裝一看就不是良民的人突然將我圍住，他們手上拿著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我。
我拿著甜筒還在狀態外，這裡是一個類似辦公室的地方，地上滿是鮮血和屍體，空氣中充滿子彈飛過的硝煙味。
為首的是個比我高一點的橙發帥比，他五官精緻到銳利，藍色的眼睛緊緊鎖住我，一臉凶相。
「你是誰？」
隨著他的問話黑西裝們的槍械抬高，隨時準備射擊。
我腦袋上冒出冷汗，以前也不是沒體驗過生命收到威脅的感覺，只是這次尤為緊迫。風符我現在能不借助符紙放出，但絕對抵禦不了這麼多的子彈。
我舉起手上的甜筒，對他們露出乾笑：「有話好好說，我只是個無辜群眾！」
「哈？無辜群眾？」對面的橙發帥比不耐煩的看我一眼，愣了片刻喃喃自語，「好像是挺無辜……」
離開滿是冷氣的房間，毛茸茸的兔子睡衣被汗濕，貼在背後極其不舒服。
甜筒開始融化，粘膩的觸感沾在手上，我很想就地扔了它，但看黑西裝們的態度我怕他們當我是丟炸彈，先給我來上一槍。
氣氛正僵持著，門吱呀一聲開了。
「你已經退化成蛞蝓了嗎，動作好慢啊中也。」
「嘖，你這條青花魚！」本就煩躁的橙發青年瞬間就炸了，一拳錘了過去。
「哐！砰！」
門板被砸後發出最後的呻吟，倔強的掙扎後還是倒在地上。
「哎呀，沒打著。」
我背對著門，看不見他們的動作，但那個輕佻欠揍的聲音，不正是太宰嗎？
我站在黑西裝的包圍圈裡，正想對太宰發出求救信號。
「…小綾子？」太宰的聲音突然變得沉緩，他輕輕念著我的名字。
周圍的黑西裝們遲疑的放下槍，我動著發僵的腿轉身看向太宰。
太宰一身黑，黑色西裝外披著那件在春啟生日宴會上看見的大衣。
太宰鳶色的眼睛一眨不眨聚焦在我身上，瞳孔深沉看不見底，浮於表面的光圈對著我微微晃動。他現在給人感覺很有侵略性，完全蓋住之前迷你太宰在我心裡的印象。
再有侵略性也比不上那個橙發帥比給我的危險感，君不見他把門都砸掉了！
「太宰先生！」
我啪嗒著拖鞋跑到太宰面前，背對著黑西裝和暴躁橙發帥比很沒安全感，我乾脆躲到太宰身後去。
我拽著太宰的大衣——這裡可是你的地盤啊，要罩著我喔！
太宰看懂我的眼神暗示，伸手拍拍我的頭。或許是氣場原因，剛才我脫口而出的稱呼是「太宰先生」。
暫時安下心，我呆住的腦袋終於開始運轉。被太宰稱為中也的，應該就是中原中也了吧？這個世界真奇妙。
中原中也看著我和太宰，不明所以的按住帽子露出煩躁表情，反正看起來很凶。
感覺他要暴起打人了，我慫兮兮的又往太宰身後躲躲。
「喂……」中原中也看我的眼神仿佛看個傻子，好似我不是躲在太宰身後，而是鴕鳥的藏在地獄門後。
「嘩啦……」
太宰脫下身上大衣蓋在我身上，遮住我醒目的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兔子睡衣。
好熱。
大衣上殘留著太宰的體溫，我頓時悶出一頭汗。我拽住大衣想往下扯，卻被太宰扣住肩腦袋按在懷裡。
我忍著各種疑問沒有出聲，太宰帶著我往外走，他的聲音很淺：「什麼也別問，中也。」
「嘖，隨便你。」
第65章 兔耳朵
門口站著抱著槍的黑西裝, 我想起太宰偶爾抱怨的無聊任務，原來是指這些啊。
不過這些黑西裝室內也帶著墨鏡, 看得清路嗎？還是說這是小弟標配？
一位戴著墨鏡的黑西裝酷哥冒著冷汗小跑過來, 他對著太宰恭敬彎腰。
「太宰先生！」
「怎麼了？」
「博士帶著資料先我們一步逃走了, 現在……」
「逃走？你帶隊人去頂樓搜索，嚴防死守下他不可能逃的出去, 實驗室一定有逃生通道。」
太宰聲音平穩到冷酷，他臉上一貫的表情消失，現在只看見沉鬱的黑色。
「是！這位小姐……」
我正看著太宰的側臉發呆，他臉上新添一道滲血的傷痕，根據場景合理推測, 應該是子彈擦傷的痕跡。
聽見黑西裝酷哥的話我下意識抬頭, 隔著墨鏡都能感到他的糾結。
「只是個愛亂跑的小小姐而已。現在，去做你該做的事。」
太宰慢條斯理的順著我頭髮, 嘴角輕輕勾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是！」黑西裝不敢多問，背後著火似的飛速離開。
頭髮是昨晚洗的，現在被悶出不少汗，自我感覺非常嫌棄, 太宰他居然還下手了。
「太宰別摸，頭髮要油了。」
「摸一下而已，小綾子摸的時候我沒說什麼呢∼」
太宰不滿的抱怨，他揉亂我的頭髮把他披在我身上的黑大衣裹緊，仿佛我沒穿睡衣在裸奔似的，包的嚴嚴實實。
甜筒還抓在我手上, 剛才我想丟掉的，但一直沒找到機會。
「太宰你鬆手啦，好熱。手上還拿著甜筒呢，蹭到大衣上我可不幫你洗。」
甜筒上的塑膠蓋子沒有掀開，但下端的包裝紙被浸濕，漏出的冰淇淋黏噠噠的糊我一手，甜筒上的脆皮軟化口感變差一百倍。
吃是不想吃，但這也沒垃圾桶。
「小綾子直接丟掉就好。」
太宰掀開大衣看見我慘不忍睹的手，戳戳甜筒上的包裝紙，嫌棄的甩手。
「我沒看見垃圾桶啊。」
我聳聳肩想把大衣拱下去，太宰環住我不安的肩，把我往電梯口推：「樓下應該會有，我們走吧小綾子。」
「你和中原先生不是在工作，先離開沒關係嗎？」
「沒關係哦，善後這種事情交給我不太合適，你說對吧中也？」
中原中也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按在耳邊的通訊器上，聽見太宰的話臉上平和表情瞬間漆黑。
中原中也揮揮手，一臉暴躁不耐：「快滾吧，混蛋太宰！」
「這裡根本不需要我呢，所以我們走吧小綾子∼」
「雖然但是……你能不能先鬆開手，讓我把大衣解開？」
太宰黑西裝和黑色大衣的搭配，是怎麼做到在大夏天沒空調的地方不流一滴汗？
「不行，小綾子太可愛了，我怕別人搶走。」太宰誇張的詠歎調，一邊說著還是解開大衣。
大衣被拿下的瞬間我覺得自己身上在冒熱氣，像個剛出籠的包子，霧氣騰騰。
「我說你們夠了！報告文書歸你了太宰！」中原中也關上通訊器，看見我和太宰兩人還在墨蹟，瞬間化身暴龍。
「區區報告不在話下，倒是……」
走廊和門口站著的黑西裝們早早低下頭，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下，避開兩人的爭執。
我對中原中也抱歉的笑，撚著幾根乾淨手指扯住太宰袖口，超小聲的警告：「快走快走，我覺得中原先生要爆炸了。」
「哼。」
中原中也哼了一聲，我慫了吧唧的縮脖子，我覺得我的超小聲他能聽見。
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明明暴躁的隨時可以拿刀砍人，但實際上脾氣似乎沒這麼差勁，起碼他沒把太宰掄起來一頓錘。
如果我有中原中也一拳打飛門的能力，太宰怕是早被我打死了。
我把甜筒丟在樓下垃圾桶，手上沾著甜筒脆皮上化開的巧克力，像個刨過土的二傻子。
「哪裡有水嗎？」
「便利店？」
「嗯……我那裡的錢可以在這花嗎？」
「可以，不過會被當成假幣而已。」大衣架在太宰臂彎裡，他揪著我睡衣上的兔耳朵不鬆手。
「你是想被我糊一臉嗎，太宰？」
我甩頭把兔耳朵從太宰手上拯救下來，能清晰感受到汗珠從皮膚上滑落。
冰淇淋沾到手指縫裡，張開五指發現要幹了，再不解決我覺得我不僅要中暑還會暴躁的想打人。
「太宰先生，您要的水！」
和之前黑西裝髮型不同的另一個黑西裝喘著粗氣跑過來，他手上捏著一瓶礦泉水。
「嗯。」
太宰接過水，擰開瓶蓋抓住我的手。
我被太宰扯到旁邊的綠植盆栽處，礦泉水是常溫，落在我熱的冒煙的手上溫度剛好。
「太宰，你什麼時候要的水？」
太宰低著頭細細揉搓我的手，很快被清洗乾淨。
「在小綾子拉著睡衣說好熱的時候，啊…好小。」
我的手被太宰握在掌心，我劃拉兩下，指尖剛好抵在他的第二根指節處。
「不小了，你看。」我甩掉手上的水珠，從手腕上開始對準……哦豁，對準了還不到太宰第二根指節。
太宰側臉微笑，發出來自靈魂的嘲諷：「嗯？」
「…是你手太大了！」我面無表情甩開太宰的手，晃晃手讓它上面的水珠幹的快一點。
「好吧好吧，小綾子總是對的。」太宰無奈的歎氣，擰好礦泉水瓶蓋遞給旁邊還沒離開的黑西裝。
黑西裝傻愣在原地，僵硬的像個機器人動作一頓一頓的，渾身散發出震驚的氣息。
我揪住太宰袖口，木著臉把水漬蹭上去。
「謝謝你哦，太宰。」
「不客氣。」太宰拍拍我的頭，順便把他手上的水蹭在我腦袋上。
「哐！」
礦泉水掉在地上，黑西裝飛快撿起，仿佛看見什麼不該看的一臉苦大仇深：「啊，非常抱歉太宰先生，我繼續工作了！」
「去吧。」
太宰的語調有種冷淡的漠視感，我新奇的打量著以前幾乎從在他臉上未見過的表情。
「小綾子回神咯~怎麼在發呆？」
「唔，太宰你工作的時候還是很靠譜嘛！」
太宰臉上冰冷的表情消失，他攬住我的肩：「我們回去吧。」
「回哪？」
「我家哦。」
我跟著太宰鑽進一輛黑色汽車，汽車熄火以後空調也停了，裡面像個大蒸籠，比太陽下還熱三分。
太宰打開空調，把空調風向調整成對著車頂吹，冷氣一點點都沒落在我身上。
「好熱！我要廢了……」我把手伸到空調出風口處，感受那一點點的涼爽。
「不行，小綾子再忍一下。」太宰把我的手拽下來塞進兔子睡衣的口袋裡，還看熱鬧不嫌事大一樣把帽子給我扣上。
「我看你是想我死在這裡。」
「怎麼會，我還想要小綾子和我殉情呢，熱死也太痛苦了。」
「殉你個大頭鬼！我的友情才不要用在這種地方。」我拽下帽子系好安全帶，翻個白眼送給太宰。
「是嗎，那小綾子和我試試？」
太宰話音剛落一腳踩下油門，車猛地飛出去。
「喂！！」
汽車踩線飛過紅綠燈，平坦的柏油馬路似乎憑空多了很多障礙物，汽車哐當哐當顛簸的非常有節奏感。
汽車內的溫度已經降下來，我現在不再是熱的出汗，是被太宰嚇出一身冷汗。
「太宰你給我正常點！」
「殉情嗎小綾子？」
「我不！」
「真遺憾……」
汽車平穩一瞬間後又開始飛躍，我痛苦的捂住臉，不明白太宰到底在執著什麼。
「太過分了，就這麼招待你的朋友嗎？她快要死掉了。」
「小綾子說什麼？我聽不清。」
「太宰你是個壞寶寶。」
「略略略。」
太宰皮了一會車速逐漸平穩，我超怕他開到一半因為超速被警車團團包圍。
我心有餘悸的靠在車座上，深呼氣安撫自己狂跳的小心臟。
「太宰，我決定和你絕交五分鐘。」
現在正好紅燈，太宰停下車笑眯眯的看我：「我拒絕，什麼都可以，這個不行。」
「那你過來…」
我扯住太宰的臉左右旋轉，皮膚是一樣的好，但質感比起迷你太宰差太多了。
「唔…小綾子好凶，疼……」
呼，舒服！
我鬆開手滿意的看著太宰臉上的紅痕，大仇得報瞬間心情舒爽。
紅燈轉綠，太宰再次啟動車子，這回他開的很慢。
睡衣悶在身上很難受，我低頭看著自己毛茸茸的褲腿蠢蠢欲動。
我把安全帶往下扯扯，伸手開始擼褲腿。
「小綾子在幹什麼？」
「如你所見，擼褲腿。」我吭哧吭哧把褲腿卷到小腿肚，感覺還是悶又往上卷了兩道。
太宰看著我的動作，感歎出聲：「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呢，小綾子。」
「我在你心裡還有形象？都是熟人，太宰你的形象在我心裡也早掉光了。」
反正早起頭髮蓬亂睡眼朦朧的醜樣太宰也不是沒見過，根本沒有形象可以在意。
「還有，你專心開車啊，聊天出車禍死法很遜的。」
「是是，小綾子安心~」
太宰沒再雲霄飛車，一路開的很穩，我看著車窗外平和的街道腦袋開始犯困。
我百無聊賴的戳著車窗，很多車越過太宰開的車跑遠，和剛才太宰恨不得上天的車速比現在真的是龜速了。
「還有多久到家呀，太宰？」
「以現在的車速還要半時，小綾子很急的話加速也可以哦。」
「…現在挺好，我想睡一會。」
「嗯，好。」
我把帽子戴起來，扯著兩隻長長的兔耳朵蓋在眼睛上當做眼罩。我閉上眼，意識很快沉浸離我遠去。
空調風呼呼吹著，睡著後我裸露的小腿逐漸發涼。太宰在等紅燈的間隙解下我的褲腿，把大衣蓋在我身上。
兔耳朵從臉上滑落，我眨著眼睛，眼神是沒睡醒的呆滯：「到了？」
「沒有，小綾子繼續睡吧。」
太宰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他輕輕把兔耳朵放在我的睫毛上。
世界重歸黑暗。
第66章 思春期
太宰站在電梯裡, 臉上被掐出的紅痕還沒有消，看起來有點滑稽。
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縱觀整個橫濱, 站在高處俯視這座城市, 總能看見不一樣的美。無論是清晨的朝曦, 還是現在傍晚的霞光。
森鷗外坐在沙發上，撐著下巴看著窗外。
重重防守的大門被手下打開, 太宰走進來，鳶色的眼睛裡落滿橙黃色暖光。
「首領。」
森鷗外放下撐著下巴的手，有些驚奇的打量太宰：「今天很開心嘛，太宰君。」
「哪裡，比不上首領。」
「屬下無傷大雅的小愛好我從不干涉, 太宰君要和那位小小姐好好相處呀。」
「所以我的假期呢, 首領？」
「這個啊，中也君很不滿呢。」
「我知道了。」太宰點頭臉上看不出端倪, 只心中在想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不打擾太宰君的好時光，去吧。」
森鷗外沒再說什麼，他深紫色的眼瞳幽暗，黃昏的暖橙色落在眼睛裡像是落在堅冰上, 只是徒勞。
「是。」
太宰轉身離開，黑色劉海又長長了，走動間跳躍著遮住他的半隻眼睛。
黃昏落在海水上，粼粼的波光折射在橫濱這座美麗又危險的城市裡。太宰站在碼頭，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所有情緒。
「滴滴滴——」
太宰看著天際線上的落日，接通電話：「紅葉大姐, 晚上好…啊，衣服的話還要拜託大姐了，比我預想的早一點……」
太宰掛上電話，把掛在耳朵上的監聽器毀屍滅跡：「小綾子醒了呢，要快點回去。」
暖色的夕陽照在被子上，我睜開眼，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很累。
我本該是在太宰的車上，現在卻在榻榻米上醒來。空調開著，我穿著兔子睡衣躺在被子裡，被角掖的很緊，上面還搭著太宰的黑色大衣。
怪不得覺得累，這根本翻不了身吧。
我滿頭黑線的掀開大衣和被子，坐起身伸個懶腰。
「唔……」
骨頭發出嘎啦脆響，我抓著淩亂的頭髮踩著拖鞋走出房間。
這就是太宰的家嗎？
我環顧四周，這裡沒有多餘的裝飾物，仿佛只是暫時歇腳的地方，冷清的過分。
「太宰？」
在客廳轉悠一圈沒找到人，我拽著睡衣帽子上的兔耳朵摸不著頭腦。
怎麼就睡一覺，人沒了？手機不在身邊沒法給太宰發消息，真麻煩。
我坐在沙發上開始發呆，太宰這個傻子居然沒在客廳裝電視。
「哢噠。」
玄關發出開門聲，我轉過臉看見拎著紙袋子的太宰。
「小綾子，我回來咯~」
好久沒人和我說過這句話了，我坐在沙發上仰頭對太宰露出燦爛的笑：「歡迎回來！」
太宰合上門把紙袋遞給我，鳶色眼睛蘊著淺淺笑意：「這是給小綾子準備的衣服，浴室在房間裡，等會帶你出去吃飯。」
「喔好，謝啦太宰。」
紙袋有點沉，從袋子口可以看見衣服是藍色的。我松了口氣，還好不是綠色的。
「小綾子快去吧，我在這等你。」
我點點頭回到房間裡，打開紙袋發現裡面是一件振袖和服。
底色是藍色，上面有細碎的淺粉色櫻花，款式繁複華麗，我看見裝著頭飾的小盒子，配套的足袋和木屐也在裡面。
紙袋底部翻出一套真空包裝的內衣，我捏著內衣袋子心情複雜。
真空包裝的內衣沒什麼，但一整套和服……太宰他傻嗎，和服不能隨便送啊。
我啪嗒啪嗒跑回客廳，糾結的抱著和服：「太宰，還有沒有別的衣服？」
「沒了哦，小綾子不喜歡？」
平心而論衣服很好看，我當然喜歡，但是女孩子一般只會接受父親或是戀人送的和服呀！
「喜歡是喜歡，但和服不能隨便送也不能隨便收呀！太宰你有點常識好不好。」
我皺著眉為自己朋友的常識認知感到擔憂，同時又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不對勁。
「今晚有煙花祭，小綾子要去看看嗎，和服很應景哦。」
太宰笑著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修長的手放在我抱在懷裡的和服上，藍色和沒有血色的白放在一起很醒目。
「煙花祭？那我們去看看吧！」我的思維被太宰帶偏，煙花祭穿和服很正常，應該是我想岔了。
「嗯，我等你。」
太宰的聲音很輕，也很清晰。他鳶色的眼睛眼睛吞噬著周圍的光，睫毛與光影相接使光暗涇渭分明。
我抱著振袖重新回到房間裡，坐在榻榻米上開始發愣。
不知是不是錯覺，回顧和太宰的相處，從精神病院回來以後我們的關係是不是好過頭了？
嘖，瞎想什麼……
我拍拍腦袋拿著內衣進了浴室，這才發現我睡的這間和室不是客房，是太宰的主臥。
浴室裡的洗髮水和沐浴露都已經拆封，地上放著衣簍和一雙男士涼拖。
我打量著突然表情凝滯，據說男女間相處突然感到害羞或是不自在，表明你心思不純了。
我對太宰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我想對朋友下手？！
不敢置信的捂住嘴，我一手撈在放著溫水的浴缸裡陷入沉思。
默默思考我喜歡上太宰的可能性——太宰長的好看，年紀輕輕很有能力又是某組織幹部，雖然偶爾會皮但只要他想總能很體貼。我和太宰相處中也沒有三觀、性格不合這些不愉快。
所以…我喜歡上他不是沒可能？
咦？我想太多了吧？除了迷你太宰，我也沒對他臉紅心跳過啊。
我把臉埋進浴缸裡，溫熱的水漫過鼻尖包裹住面頰，我緊緊閉著眼。
嘶，乙太宰的性格我想像不出他談戀愛的樣子，難道他要帶著對象殉情？
如果真的喜歡上太宰又沒有進一步發展，那很可能以後不會來往了。我苦惱的把臉從水裡抬出來，水珠從脖子滑進內衣裡。
糟糕，衣服還沒脫。瞎想什麼，先洗澡吧，太宰還在外面等著呢。
我脫下衣服抱著膝蓋坐在浴缸裡，這才發現要洗頭呢，我怎麼放了泡澡水？
我歎著氣放掉浴缸裡的水，感覺自己像進入思春期的小姑娘。
花灑上的水從頭頂落下帶走泡沫流進浴缸下水道，我踩在浴缸凸起上，有點硌腳。
洗好澡我把濕發裹成丸子頭，猶豫一會後渾身冒著喪氣的穿和服。
浴室櫃子裡沒翻到吹風機，反而翻出太宰的刮胡刀和剃須泡沫。
我心虛的塞回去，赤腳跑到客廳詢問太宰：「太宰，你吹風機放哪了？」
太宰看著我眨巴眼睛，歪著臉十分無辜：「吹風機？我這裡沒有這個東西。」
太宰的眼神很專注，本來沒什麼，只是剛才的一番思考讓我感到很羞恥。
我拿你當朋友結果你卻想泡我——感覺好對不起太宰。
我捏著頭上濕濕的丸子，聲音有點不自然：「那你平時洗完頭怎麼辦？」
「反正遲早會幹嘛。」太宰滿不在乎的拉著我坐在沙發上，解開我頭上的發繩用手指輕輕理順。
指尖輕輕摩擦過頭皮，帶起一陣輕微的酥麻感，我不自在的想躲開。
「話是這麼說，小綾子還是擦乾比較好。」太宰把我按在沙發上，不知從哪抽出幹毛巾搭在我頭上輕輕擦拭。
「……哦。」我乾巴巴應聲，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
「這件和服，小綾子穿起來很好看。」
「…謝謝。」
毛巾輕輕揉搓著，我的微微低著頭任太宰擺佈，視線凝固在太宰西裝扣子上，仿佛能看出朵花來。
腦袋混沌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頭髮被溫柔的力道擦的半幹，理順後被穿堂而過風吹著很舒服。
「好了，小綾子可以戴上發飾準備出門。」
「好。」
我的視線躲閃著不敢看太宰，怕被他看出什麼。如果我是喜歡太宰大概會直接告白，但我現在不確定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只會徒增尷尬。
再好好想想吧，如果真的喜歡，被拒絕也沒什麼大不了，可以去追呀！
如果不是喜歡，想清楚後大可和太宰道個歉，雖然一定會被他嘲笑「小綾子怎麼傻乎乎的」這些話。
這麼一想心理負擔輕了很多，我抬頭想和太宰說話卻看見他笑眯眯的看著我，所有話被堵住，我慫慫的拿起毛巾。
「…我去浴室放下毛巾。」
「好~」
太宰的笑容不知為何異常燦爛，聲音軟綿綿的仿佛要飄起來。
我打開浴室窗戶，把髒衣服整理好丟在衣簍裡，深呼口氣準備去面對現在對我來說宛如洪水猛獸的太宰。
我拉開浴室門，發現太宰打量著櫻花首飾，見我出來盯著我的頭髮打鬼主意。
「怎麼了？」
「剛剛和大姐頭學了一下，小綾子要不要試試？」
「嗯？」
太宰走過來把我堵在浴室門口，他站在我面前，低著頭挑起我的頭髮。這個姿勢太宰幾乎環抱住我，他修長的手指在頭上靈活的鑽動，髮絲被輕輕牽扯似乎癢到心底。
太宰衣服上淺淺的洗衣液的味道和硝煙味鑽進我的鼻腔，我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微微收緊，木著身體僵立在原地。
我想，我現在的臉一定在發紅。
我努力忽視頭頂的異樣感，飄忽著視線發現不對勁，太宰一身西裝出去逛煙火祭會很奇怪誒。
「為什麼不換浴衣，太宰？」
手指在髮絲間穿梭，最終把櫻花發簪固定好。太宰把我腮邊的碎發撩到耳後，滿意的點頭。
「嘛，我只負責陪小綾子看煙花，浴衣不重要。」
太宰看著我鳶色瞳孔深處的認真不可忽略，我不自在的退後一步。
咚咚、咚咚……
呼吸凝滯間，我似乎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
第67章 章魚燒
浴室裡殘留著洗浴過後水汽的味道, 清風從拉開的百葉窗鑽進來，吹動太宰略長的劉海。
上次見面是將近兩個月前了, 太宰劉海長長不少, 上面被我剪出的小豁口仔細看還能看出。
太宰……在撩我？嘖, 我這是覺醒戀愛腦了嗎？
我輕撫頭上的櫻花發簪，試探著對太宰說：「穿浴衣好不好, 太宰？」
「好。」
太宰聲音很輕，微笑裡帶著縱容，他沒有遲疑的轉身去衣櫃裡翻找浴衣。櫃子裡整齊的掛著一溜黑西裝和襯衫，單調的只看見黑白。
「全是襯衫和黑西裝，太宰你的衣櫃好單調。」
「算是工作裝？一樣的衣服買起來很方便。」
「懶鬼。哎, 那個繩子……」
「之前吊頸自殺失敗品, 沒想到會被掛在樹上，只能把它弄斷了。」
「你塞衣櫃裡做什麼, 每天早上換衣服的時候拿出來紀念一下自己的失敗嗎？」
太宰對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把衣櫃角落的麻繩丟出來：「只是覺得可能會再用到而已，現在可以丟了。」
我不明所以的歪著頭：「喔。」
太宰終於在衣櫃深處翻出一套深藍色亞麻浴衣，款式很簡單只在袖口處有幾道暗紋。
「我去客廳等你呀。」
太宰點頭, 他扯下領帶開始解扣子。
我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沒有任何裝飾品雪白一片的牆壁發呆。
如果不是手機不在身邊，我真的想和五月聊會天訴說一下心裡的彆扭不自在。
現在還是八月暑假，我消失幾天應該沒關係。話說就算我和太宰互相喜歡，可我們是真正意義上「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最後也不可能在一起吧？
啊, 好喪。
我撥弄著手指心裡苦悶，只覺得自己的初戀剛萌芽就要枯萎在泥土裡了。
「小綾子，我換好了。」
太宰穿著深藍色浴衣，瘦削的身材和繃帶讓他看起來有種病弱美感，繃帶從喉結上一路延伸到衣領下，讓人很想扒開一看究竟。
「你是不是長高了？」
我繞著太宰打量一圈，最近我的身高沒怎麼長，不久前我大概是到太宰下巴處，現在視線只能和他的鎖骨下平視了。
「一點點，現在一七八。」
「嗯……」太宰一七八，我一五八，這麼一比我好矮。
木屐被放在地上，太宰把足袋遞給我：「小綾子把鞋穿上，我們準備出門吧。」
「好。」
天暗了，街道兩邊掛上紙燈籠，攢動的人頭彙集成人流。人群中的我感到一陣窒息——這得走多久才能到看煙花的最佳地點呀！
真是不同的世界同一個煙花祭，不管是在我的世界還是這裡，煙花祭上人都是一樣多。
「小綾子，章魚燒。」
太宰說陪我看煙花真的就是陪我，一路買著各種小零食，我手上抓著串三色丸子還沒吃完。
我看著手上的丸子癟嘴：「太宰，你是不是對我的食量有誤解，好撐。」
「啊唔…」太宰低頭叼走丸子，把章魚燒塞到我手裡，他咬著丸子聲音含糊，「小綾子先吃這個，涼了不好吃。」
「那個…我咬過了。」
「不要浪費。」
「…喔。」
隨著人潮繼續往前擠，我拿著宣傳單上面顯示前面的大橋在一小時後有煙花。
太宰的態度我摸不太清，我不清楚他對我是出於朋友的體貼，還是出於好感的遷就。
前段時間還聽他說要找美麗的小姐殉情，雖然知道是玩笑話，但……
我擰著袖口盯著小攤上的狐狸面具發呆，狐狸的眼角飛紅蘊著魔魅的誘惑。太宰他好狡猾，和這只狐狸一樣。
「老闆，兩副面具。」
「好嘞，小哥拿好！」
太宰拿起兔子面具罩在我臉上，我看見他鳶色瞳孔裡倒映著我的臉，收斂侵略性後渾身氣息平和。
離的太近了，我把面具扯到頭頂，低頭小小後退一步。只覺得十分苦惱——太宰他的某些動作太過親密，很容易讓現在的我想歪。
真是的，太宰他為什麼要瞎送和服，鬧的我心神不寧，之前朋友間的相處再親密我也沒有不自在的感覺。
太宰的睫毛輕掃著，他戳戳我的臉頰聲音很輕：「小綾子不開心。」
「我沒有…太宰你也把面具戴上啦！」
「你幫我。」
太宰把狐狸面具塞到我手裡，對著我低下頭，蓬鬆的黑髮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印染著淺淺的暖色。
看著太宰的頭頂，我妥協似的輕輕把面具給他戴上。
煙花祭好好玩吧，亂七八糟的事情先推後，反正……總會想清楚的。
我調整面具的位置，視線被一身橙色和服的金髮小女孩吸引。小女孩鼓著可愛的包子臉，身後緊緊跟著白風衣不修邊幅的老父。
「愛麗絲醬喜歡和服嗎？啊~愛麗絲醬今天也很可愛呢！」
「喜歡，但不喜歡林太郎挑的！」
真好啊，記事以來所有的祭典活動父親從未單獨帶我出來過呢。
下巴上帶著胡渣的中年男人注意到我的視線，和善的對我笑了下，目光掃到我身邊的太宰露出驚訝表情。
「太宰君啊！」
「喲，森先生。」太宰扶著面具回頭對中年男人揮手，臉上沒什麼表情顯得有些敷衍。
森先生？太宰認識的人麼。
我默默退開不打擾他們聊天，旁邊的金髮小姑娘踩著木屐一蹦一跳的跑到我面前。
「我是愛麗絲，和我一起玩好不好！」
愛麗絲捏住我的袖子，圓圓的臉蛋上表情正經又專注。
好可愛！
「我是櫻谷綾子，愛麗絲要和我做朋友嗎？」我抓住愛麗絲的手輕輕晃了晃，小姑娘軟綿綿的手乖巧的縮在我手心。
愛麗絲橙色和服上繡著精緻的紅楓，仰起的臉上藍色眼睛和寶石一樣清透。
「嗯！愛麗絲要和你做朋友，離太宰那種垃圾遠一點！」
「什麼？該是你離遠一點吧，小愛麗絲？」太宰像個寶物被覬覦的惡龍，氣勢洶洶的跑過來環住我的肩，對愛麗絲露出惡質的笑。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拍開太宰的手，只皺著眉開始思考哲學——太宰他對於我的所有動作行為，是否只是出於佔有欲？
「嘛，太宰君不要欺負愛麗絲醬哦。」
「林太郎！我——生氣了！」
「那愛麗絲醬，我們去挑好看的洋裝好不好？」
「不要，我要吃好吃的。」
「好好，我們去吃好吃的。」
被太宰稱為森先生的中年男人安撫好愛麗絲，對我不好意思的笑著，「太宰君和櫻谷小姐好好玩吧，我先帶愛麗絲離開。」
「再見了，森先生。」
太宰朝他們揮揮手，帶著我擠進人潮。
「那位森先生的女兒好可愛！」
「噗哈哈哈…女兒？森先生可是個蘿莉控，如果不是小綾子年紀不合……」
太宰這麼一說，慈祥老父親的第一印象瞬間灰飛煙滅，我捂住臉有點崩潰：「蘿莉控？！這不能吧……」
「當然能。愛麗絲是森先生的異能力，因為人間失格，她相當討厭我。」
我驚訝的瞪大眼，不可思議的揪住太宰的袖子：「愛麗絲是異能力？」
通過異能力創造出一個人，這是奇跡了吧！簡直是反科學的存在，不過說來我能到這裡也是反科學的結果了。
「偶爾想來就和妖怪一樣呢。」
「太宰，你的世界真神奇。」
太宰聽見我的話，他輕笑著語氣飄忽：「不是我，是我們哦小綾子。」
太宰的聲音太輕，在嘈雜的環境裡我沒聽清，我湊近了問他：「什麼？」
太宰揪下我的臉：「沒事，小綾子想玩什麼趁現在，等會煙花要開始了。」
我冷漠的拍掉太宰的手，內心毫無波動甚至在想問問太宰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女孩子的臉不能隨便亂戳。
「我們去撈金魚吧？」
橋邊有不少小攤，我看中了金魚攤上那只渾身通紅的金魚，指著金魚蠢蠢欲動。
「好。」
太宰點頭，任勞任怨的和老闆買好網兜遞到我手上。
這麼聽話……我突然有點過意不去，太宰變小的時候我敷衍的很隨便，全心全意就想著把他當娃娃玩了。
白色塑膠箱裡的金魚集中在箱子一角，只有一條黑色的遠離魚群，安靜的停留在另一個角落。
我打量片刻，指著黑色金魚問太宰：「你看這條金魚像不像你？」
太宰盯著金魚發射死亡視線，金魚仿佛感受到危機，晃著尾巴躲進魚群。
「唔…這樣就不像了。」
「躲進去我也能認得出，看我大顯身手撈給你。」
我端平紙網，認准水裡慫兮兮、太宰一瞪就躲起來的金魚，下手穩准狠。
「噗啦！」
我把黑色金魚放進裝著水的塑膠袋裡，網過魚的紙網沒有破。
太宰拎起裝著金魚的透明塑膠袋，和裡面的金魚大眼瞪小眼。
攤主是個中年大叔，他坐在攤子後面的小凳子上憨厚的笑著：「小姑娘很厲害啊！再用這張網撈上一隻，今天就不收你們的錢。」
「那大叔看好啦！」
我盯著水箱裡全身紅色的金魚，沉著臉醞釀手感。
「噗通！」
金魚被網兜撈起，但浸水的紙張變得極為脆弱，金魚在網兜上撲棱兩下就破了。
我遺憾的看著紅色金魚濺出幾滴水珠，飛速擠進魚群。
「小綾子繼續嗎？」
「唔…我們去玩別的吧。」
「好。」太宰付了錢拎著金魚走在我身後，時不時晃一下塑膠袋表達自己的嫌棄。
「等會可以買個魚缸，把金魚養在客廳。太宰你家也太空了。」
「挑起來太麻煩，小綾子不覺得空蕩蕩的很舒服嗎？」
「不覺得，我只感覺很單調。」
「好吧好吧，喜歡什麼樣的小綾子挑。」
「嗯…啊？」
我原地愣了一會，太宰東張西望跑到前面，於是我踩著小碎步追上去。
太宰站在人群外，一群人圍在小攤前指指點點，有人正「噗噗噗」的用氣槍射擊布牆上的小氣球。
「小綾子要兔子嗎？」
「兔子，你是說那個？」
我指著小攤桌子上放著的巨大灰兔子娃娃，兔子一雙紅色紐扣眼，看起來有點醜。
「沒錯。」
太宰笑眯眯的和攤主交涉，拿起氣槍啪啪幾槍，固定在牆上的的小氣球應聲炸開。
我呆呆的看著，只覺得目不暇接。圍觀人群發出喝彩，歡快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
太宰微長的劉海遮不住瞳孔裡的笑意，他抱著灰兔子朝我走來：「怎麼樣，小綾子？」
我對太宰笑著正想誇句真帥，此時一位穿著櫻色浴衣的年輕女孩走到太宰身前，聲音支吾著臉頰微紅。
「這位先生，請問可不可以……」
第68章 煙花雨
「抱歉。」
太宰徑直走過來把兔子塞我懷裡。
女孩羞惱的跺腳跑開, 捂著臉和不遠處的朋友抱怨。
「被拒絕了……」
「惠子這麼棒，會有更好的啦！」
原來是和太宰搭訕的嗎。
懷裡的大兔子變得有點燙手, 我仰起頭看著太宰：「不是要和美麗的小姐殉情嗎, 剛才可是個好機會哦？」
太宰拍拍我懷裡的兔頭, 無辜眨眼：「我覺得今天小綾子最好看。」
抱著兔子的手臂收緊，我暗自下定決心……
「誇我也不可能和你殉情的。」我拒絕的好不留餘地, 嘴角卻不自主笑著。
灰兔子與我和太宰一起站在橋上，這裡觀看煙火綻放的最佳地點。
橋上擠滿穿著浴衣結伴的行人，所有人期待的看著漆黑的夜空，臉上的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
太宰站在我身側，擋住來往的大部分人潮。煙火放置在離大橋不遠處的船上, 我這是煙火綻放的最近地點。
「咻——啪！」
「砰！」
煙火的流光從地平線上炸起, 一直劃過天際在高高的夜空中開出絢爛的花火。
煙花炸裂聲震耳，我雙手抱著兔子來不及伸手捂耳朵。
「砰！啪！」
炸耳的聲音在傳導到大腦的瞬間變得沉悶, 耳朵被雙手罩住，我抬頭，太宰靜靜的看著我微笑。
太宰鳶色的眼睛被花火照亮，從他眼底倒映的流火竟比夜空裡的更璀璨奪目。
我一眨不眨的看著太宰的眼睛入了神。
太宰沒有與我對視太久, 他不自在的按著我的耳朵，把我的臉轉向空中的煙火。
我看著流火傾瀉，煙花倒映在水面，水中鯉魚不甘寂寞的浮上來吐著泡泡輕吻水面。
煙花很美，所有人都安靜駐足生怕擾了難得的景致。有男女牽手依偎著，有家人牽著孩子幸福笑著。
而被太宰捂著耳朵的我, 現在也不算孤身一人了。
流火消散的很快，但緊接其後一叢叢更大的煙花炸開。
夜空很美，但現在我更想看太宰的表情。
我微微側著臉，視線掃過太宰的衣襟落在他的臉上。我看見的不是他的側臉，是看著我睫毛微顫的專注雙眼。
太宰沒在看煙火，只是注視著我。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對著我輕輕眨動，宛如雨中穿行的脆弱蝴蝶，抖落水珠停留在我的肩上。
太宰和我對視一眼把臉轉回去對著煙花，又在下一秒掩飾似的重新聚焦在我臉上。
我空出一隻手輕輕扯住太宰的衣襟，他不解的低下頭。拿下太宰放在耳邊的右手，我把兔子塞在他手上。
手掌移開後的花火轟鳴聲重新變得清晰，我抬起手按在太宰的耳邊。
煙花炸開，點點星火落入太宰眼底，他鳶色的瞳孔微微晃動。
太宰鬆開抓著兔子的手，灰兔子可憐兮兮的從我們中間滑落頭朝下砸在地上，他伸出手重新捂住我的耳朵。
「咻！砰啪！」
金色流光墜落在我們身上，世界美麗的虛幻。置身於流火中，時間在這一瞬走的既快也慢。
我和太宰捂著對方的耳朵在橋上傻站半小時，直到煙火燃盡我才反應過來——既然兔子已經丟在地上，我們可以捂住自己的耳朵，何必這麼耗費力氣。
「太宰你好笨！」
「小綾子才是。」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灰兔子，拍去上面的灰塵重新抱回懷裡。
太宰一身輕鬆，除了頭頂的狐狸面具，他是不是少了什麼？
「太宰，黑醬呢？」
「黑醬？」
「我給你撈的小金魚呀，你不會扔了吧？」我露出和善微笑，大有你敢扔了我就打死你的樣子。
「黑醬在這裡哦。」
太宰從浴衣內襯口袋裡把裝著金魚的塑膠袋拎出來，塑膠袋被他封口，小金魚黑醬在裡面吐著泡泡。
「黑醬，你有點慘喔。」
我戳著塑膠袋，金魚甩著尾巴濺起水花似乎在應和我。
太宰孩子氣晃著塑膠袋，把金魚黑醬晃暈才隨手買個小魚缸撕開塑膠袋把金魚倒進去。
「小綾子，你說這只金魚會記得我嗎？」
「我想不會，金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就算你給它買了個家，它也不會記得你。」
「好薄情。」
「走啦！我的腳好累。」我錘下太宰的背，讓他別盯著黑醬發呆，這條魚落在他手上也是有點可憐。
至於可憐的金魚是誰撈上來的？這不是重點。
煙花祭最吸引人的是各式的煙花，現在煙花放完也該回家了。
房間裡空蕩蕩的，我和太宰就誰睡榻榻米產生巨大糾紛。
明明挺大一個家還有兩間客房，這個傻子居然就讓客房空著，沒有榻榻米不說連多餘的被子也沒有！
「太宰啊，你能活到這麼大，真是不容易。」
「那小綾子和我一起嘛，總感覺小綾子放在視線範圍裡比較安心。」
我跪坐著看著太宰在榻榻米上三百六十度翻滾，陷入沉思。
不管我是不是喜歡他，太宰他對我果然是出於對朋友的佔有欲吧。什麼放在視線範圍裡，你是盯著鏟屎官上廁所的貓嗎？
我無奈的捂住臉：「我是個女孩子啊太宰。」
「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沒睡過。」太宰把臉拱到枕頭下，只露出額頭和眼睛超小聲念叨。
「……你起開，我要睡這裡。」
太宰現在和討食的貓一樣，好粘人。
「不要。」
「以前那個超體貼的太宰，不，太宰先生呢？」
「現在只剩太宰，那個太宰先生被小綾子吃了。」
「我要洗澡了。」
「……哦。」
太宰愣了一下從榻榻米上利索爬起，狼狽的離開。
逗起來有點好玩？
我哼著歌好心情的泡著澡，順便思考該怎麼撩一個沒開竅的傻子。
我裹著浴巾起身，發現睡衣已經被丟進洗衣機裡。所以現在的我很慘，好不容易搶來榻榻米還麼的睡衣。
我拉開門，隔著門縫對他喊：「太宰，你這有沒有睡衣了？」
「小綾子去衣櫃看看吧。」
我勾著頭看見太宰無所事事的坐在沙發上削芒果，水果刀隨意的晃了兩下芒果已經被去了皮，安靜的躺在果盤上。
「有一手嘛太宰！」
「小綾子換完衣服可以來吃咯~」
「哦，好！」
我關上門蹦噠到衣櫃前，前後翻找除了我給迷你太宰買的貓咪睡衣幾乎只看見白襯衫和黑西裝。
太宰的精神生活真匱乏，除了工作、偶爾去酒吧和織田作他們喝酒，研究自殺新方式就沒別的了麼？
說起來，那個Lupin酒吧……
我拿出沒剪標牌的襯衫和唯一一件的大褲衩套上，褲衩腰有點寬鬆，我把腰部往裡面卷卷，問題不大。
這一身仿佛不修邊幅的摳腳大漢，我跑到客廳，接過太宰插在牙籤上的芒果肉啃了一口幸福的眯上眼：「太宰！你以前提到過的Lupin酒吧，什麼時候有空帶我見識一下呀？」
太宰擦著指尖沾到的芒果汁，動作一頓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未成年不可以進。」
「你現在也沒有成年，為什麼我不可以？」
我憤憤不平的抱怨，把果肉一口咬下。
太宰用牙籤把果肉挑正，果盤被推到我面前，他笑容滿面的在我心口紮一刀。
「因為，小綾子酒品好差。」
「……」
我咬著芒果的動作停滯，嘴角溢出一滴芒果汁。
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上次我喝了點紅酒，結果讓太宰和人間失格合照還讓他幫我寫國文卷子？
雖然手機不在身邊，但那張照片還存在我的相冊裡呢。
「……我就想去看看嘛。」我底氣不足的嘟囔一句，伸手想楷掉芒果汁。
太宰捏住我的手指，抽出紙巾把我嘴角的芒果汁擦乾淨。
太宰把紙團成團丟進垃圾桶，無奈的歎氣：「小綾子真想去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是喝酒不可以。」
「好，我不喝酒！」
榻榻米被我一人獨佔，太宰蓋著他的黑大衣在沙發上窩著。
想到要去酒吧我有點興奮，網吧遊戲廳酒吧這些「壞孩子」標配我沒機會接觸到，周圍也沒朋友帶著一個人也慫的不太敢去。
酒吧會像電視劇裡那樣有帥氣的酒保和群魔亂舞的舞池嗎？
我在榻榻米上左右翻滾興奮的睡不著，最終抱著枕頭決定去騷擾一下太宰。
客廳裡的燈關上了，窗簾半拉著，銀色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像是撒了層砂糖。黑色大衣蓋在太宰身上，他枕著一隻手睡姿安逸。
我抱著枕頭坐在地板上，輕輕拽下他的頭髮：「太宰，你睡了嗎？」
太宰翻身把臉朝著我，他閉著眼說話間帶著點氣音：「我睡了。」
我在太宰緊閉的眼睛前晃晃：「你沒睡，起來陪我聊天。」
太宰拉下我的手，把臉埋在我的手心裡蹭著：「我睡了……」
「不行，不准睡！」我抽出手捏住太宰的鼻子，現在沒電視沒手機快無聊死了。
「窒息死亡嗎，小綾子可以再捏久一點。」太宰聲音裡帶著鼻音，他把手交叉放在腹部做出安詳的姿態。
「我好無聊啊太宰，你看現在才十點，陪我看玩會？」
十點正是夜貓子興奮的時候，而這裡什麼消遣也沒有。
「小綾子好不安分。」太宰掀開大衣掏出手機打開視頻播放軟體塞到我手裡，他拍拍我的頭，「乖。」
「我才沒有不安分，你看黑醬不也沒睡嗎？」
魚缸放在茶几上，底部鋪著幾顆裝飾用的彩石，金魚黑醬在裡面慢悠悠的來回遊動。
「黑醬記憶力只有七秒，連它自己都不記得睡沒睡，小綾子太難為魚了。」
太宰把我從地板上拽起坐在沙發上，坐起身湊過來和我一起看手機。
「這是什麼？」
「今年的新番《我的英雄學院》，沒想到太宰你這裡也有誒。」我對太宰神秘一笑，劃動進度條拉到相澤消太出場的畫面，「你看，相澤三三是不是超級帥！」
太宰看著我興奮的樣子沉默一會，臉上的表情在手機螢幕光線照射下陰森森的：「換一個，或者睡覺。」
「好嘛，你說了算。」
我換成小奶貓視頻，盯著螢幕微笑。
「傻。」
第69章 香蕉船
天濛濛亮, 我迷糊睜開眼看見一條黑影站在榻榻米前。
「小綾子，我去工作咯。」
「唔…可怕的社畜。」我把臉埋在被子裡甕聲甕氣的和太宰道別, 「一路平安~」
「嗯, 我走了。」
太宰掀開我悶著頭的被角, 把它掖在我下巴處。
昏暗的光線下我只覺得十分安心，很快又墜入夢鄉。
「篤篤…篤篤…」
斷斷續續的敲門聲響起, 聲音輕的仿佛房間裡被封印著怪獸，動作大一點就會破門而出吃人。
「誰啊…」抱著被子坐起來，我眯著眼呢喃。
「篤篤……」
當然不會有人回應我，只是房門被堅持不懈的敲響。
我慢吞吞的提著褲子站起身——太宰的褲衩有點大，睡了一覺差點被我蹭掉下去。
從貓眼裡看過去, 外面站的是給太宰送水的黑西裝墨鏡酷哥。
「請問有事嗎？」
我打開條門縫露出臉, 身上穿的過於邋遢，露出全身有點不好意思。
黑西裝滿頭大汗, 恭敬的把袋子遞過來：「太宰先生讓我給您送早餐和衣服，早餐還是熱的，請您趁熱吃。」
「哦，謝謝。」
「您太客氣了！」
黑西裝激動的鞠躬, 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拿著早餐袋合上門。
昨晚我本想拉著太宰聊會天就睡，結果不知為何貓片越刷越興奮，直到淩晨才鑽到被窩裡。
苦了太宰了，被動熬夜大清早還要去工作。
我咬著太宰小弟送來的早餐，對他的睡眠半點不擔憂。畢竟太宰現在是我的煩心物件, 我不開心他也不能好受，哼。
吃飽喝足後我靠著椅背兩眼放空開始發呆，仿佛提前進入老年生活，而太宰就是贍養我的孫子，兢兢業業的給黑心上司打工還要操心我的早飯。
什麼鬼……我捂著臉一頭黑線。
桌上放著的錢包上有條紙條——小綾子出門記得早點回家，黑醬會餓的。
哦豁，被贍養石錘了。
我托著腮無所事事的發呆——還能去哪裡，沒有手機導航我這個方向感一般的人出門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直到傍晚，終於還是決定去溜達一圈，一直縮在這我怕是會傻掉。
我脫下邋遢的臨時睡衣，換上太宰送來的黑裙子。裙角到膝蓋上，配有黑色西裝小外套，看起來很炫酷。
平時穿衣不太講究，怎麼舒服怎麼來，我的衣服大多是森系的棕色或者是清新淺色系，純黑色基本沒穿過。
嗯，穿上身感覺走路帶風。
傍晚的太陽像溏心雞蛋，光線美的豔麗。天邊雲彩由橙紅漸變成水紅色，我張開五指伸手攬住太陽，指尖好似透明般也被染上顏色。
我一路慢悠悠走著欣賞沿途風景，順便記憶標誌建築。雖然迷路了太宰大概能找到我，但我現在可是要撩他的，不可以隨便丟人。
這個天氣穿著西裝小外套果然有點熱，我撩起額前劉海透氣，轉身進去一家裝修大氣的甜品店。
「歡迎光臨~」服務員小姐的短髮清爽，她放下手中的託盤走過來。
「請問有沒有香蕉船，要超大……」
「砰！」
我一邊問著一邊抬頭看牆上的商品介紹，正好和人撞上。
「啊，偵探大人的零食。」
一道帶著孩子氣沮喪的聲音傳來，我抬頭是看見和我撞在一起的是穿著棕色偵探服的清秀少年。他抱著的零食袋被我撞歪，袋子傾斜調出零碎的小包裝零食。
「抱歉！」
我蹲下身把零食撿起放進少年懷裡，抬頭卻看見他奇怪的打量著我。
我被少年看的毛毛的，有點尷尬的問：「請問怎麼了嗎？」
「你……」
少年的手指放在下巴處，繞著我打量一圈。我手足無措窘迫的僵在原地，旁邊的服務員小姐不知為何捂著嘴偷笑。
少年睜開眸光犀利的綠色眼睛：「…不是這裡的人。」
服務員小姐的偷笑表情轉變為摸不著頭腦的不明所以，我愣住片刻才有所反應。
「我的確不是橫濱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少年糾結的皺眉，眼神十分驚奇。
不是這個意思，難道他能一眼看出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脫下外套搭在胳膊上，一瞬間做出決定：「作為打翻你零食的歉禮，我請你吃冰淇淋吧？」
「……」少年點點頭陷入沉思。
「麻煩服務員小姐來一份香蕉船和……」
我看著功能表糾結著還是選了開始想吃的，至於被少年喜歡什麼，我看向他示意自己挑。
「我要草莓沙冰。」
「和一份草莓沙冰！」
「好的，請稍等。」
甜品店有一面是玻璃牆，夕陽透過玻璃落在桌上裝飾的小花瓶上，瓶子裡的鳳仙花纖細優雅，白色的花瓣邊緣在光影下脈絡清晰。
我挑了張靠玻璃牆視野最好的小桌，少年沉思著和我坐下。
沒人說話氣氛有點尷尬，我想起剛才少年的自稱：「我是櫻谷綾子，你叫什麼呀偵探大人？」
「我是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亂步的聲音和另一個人的聲音重合——我叫江戶川柯南，是個偵探。
江戶川亂步……那不是著名的推理小說家嗎？
嘶，這麼神奇。
我震驚的打量桌對面的亂步，少年孩子氣十足，除了身上的偵探服完全看不出是位偵探。
不過太宰治有了，再有個江戶川亂步也不奇怪吧……哪裡不奇怪了！這就像教科書上課文作者突然出現在你面前，哪哪都很奇怪。
「嗯？」亂步眯著眼看我，片刻後表情重歸平和。
「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認識我？不…認識江戶川亂步？」
「……我誰也不認識。」
我糾結的回答，該說不愧是江戶川亂步麼，我現在完全不懷疑他是名偵探了。
「哦。」亂步興致缺缺的點頭，沒有再追問的興致。
我卻興致來了，見到另一個世界的文豪，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遇見的。也許可以問問亂步橫濱有沒有好玩的地方，順便趁機搭訕？
我斟酌片刻，小心的開口：「那個，請問可不可以……」
「可以，等會你負責送我回偵探社。」
「啊？」
亂步的聲音帶著貓咪般理直氣壯的慵懶：「有家糖果屋很有名，我負責推薦，你找路。」
「誒？」
我一臉問號的看著亂步，怎麼就是我這個什麼地方也不認識的人帶路了？
「因為名偵探大人不認得路。」
「可我也不認得呀。」
一個人瞎逛是逛，和亂步瞎逛也是逛，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熱鬧。
冰淇淋沒做好，亂步直接把手機塞給我，拆開零食袋聲音含糊：「七島糖果屋。」
有種被拉來當認路標牌的錯覺是怎麼回事，我看著亂步欲言又止。
「你要嗎？」亂步猶豫著從零食袋裡拿出一小盒布丁，
「不用了，謝謝。」我拒絕了亂步的零食，決定和他一起去糖果屋。亂步看起來真的和小孩子一樣呢。
亂步吃零食的動作一頓，停滯片刻動作繼續：「我不是小孩子。」
「……」咦，讀心術？
「不是讀心術，還有，偵探大人比你大！」
「還說不是讀心術，我明明什麼也沒說。」
冰淇淋好了，我把草莓沙冰推到亂步面前，他拿起勺子憤憤不平挖了一大口。
「這是推理，名偵探的推理！」
我不明覺厲的眨眼：「這樣。」
「篤篤。」
玻璃牆被敲響，我看見太宰站在落日的餘暉下，睫毛落下的陰影罩在下眼瞼處，陰沉沉的看不出表情。
我想和太宰揮揮手，卻看見他轉身離開。
「叮鈴——」
甜品店門上掛的風鈴響起，門上貼著可愛印花，太宰推門走進來。
太宰眼神鎖定我，鳶色瞳孔色澤濃稠豔麗：「小綾子，回家了。」
「喂，櫻谷。」
亂步咬著勺子聲音含糊：「我勸你，想做的事情想好了，惹上這種人以後會很麻煩的。」
我把勺子插在香蕉船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我想……我想撩太宰？這種人亂步是指太宰嗎？
至於麻煩……亂步覺得我會渣了太宰，然後被他找麻煩？
太宰對著亂步挑眉：「不愧是名偵探，但現在已經遲了哦。」
我左看右看一臉懵比，太宰和亂步可以無障礙正常對話，我卻聽的雲裡霧裡。
「你好笨。」亂步搖著頭從零食袋裡摸索片刻掏出把糖塞給我，轉身和門外穿著和服的中年男人離開。
一口氣憋在胸口，我這哪裡笨了，明明是你們欺負老實人！
「叮鈴——」
風鈴清脆的撞擊聲迴旋在糖果屋內，服務員小姐的眼神晃悠在我和太宰身上，最後瞄一眼玻璃門外的亂步捂著嘴笑。
我受不了服務員小姐的詭異眼神，抓著太宰走出甜品店。
「太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太宰抱著我的外套，從口袋裡拿出錢包。他打開錢包夾層，裡面有個指甲蓋大小的東西規律的閃著紅光。
「錢包裡裝了追蹤器。」
「為什麼要裝在錢包裡，怕小偷嗎？」
外邊的溫度似乎下降了，我搓搓胳膊拿過外套穿上。此時我和太宰都是一身黑，尤其太宰臉上又添了新傷口，仿佛黑社會剛打架回來。
太宰幫我理正領口，合上錢包塞在我口袋裡：「不是哦。比起被偷，掉進水裡更難找，經常入水後再出來錢包就找不見了。」
太宰無辜的看著我，對此習以為常。
「需要我誇誇你嗎？」
「可以嗎？」
「當然！太宰入水自殺居然還能記得錢包，真的好棒棒哦~」
這是標準的杠精找打語氣，我說著對太宰做鬼臉。
嘶——不對頭，說好撩他的我怎麼開始沙雕了？
我連忙收斂表情對太宰溫柔一笑：「我們現在去哪裡呀，太宰？」
「去Lupin，小綾子笑的好……」
我微笑：「嗯？」
「…好看！」
第70章 莫吉托
Lupin酒吧位於靜謐小巷裡, 招牌泛黃髮出滋滋電流音。我跟在太宰身後推開門，踩著幾節臺階進入酒吧, 昏黃的光線傾瀉而出我看著眼前一亮。
順著臺階往下能看見狹長的吧台, 這裡沒有我想像的燈紅酒綠和嘈雜音樂, 略顯昏黃的燈光和牆上的黑白照片讓人仿佛置身上世紀。
吧臺上放著幾碟小點心，酒客們或低頭沉思或小聲低語。
Lupin酒吧離出發地挺遠, 以前不明白太宰經常晚上驅車跑老遠去酒吧喝酒是什麼情調。
現在明白了，這裡的氛圍真的很安適。
我拘謹又好奇的四處打量，緊緊跟在太宰身後。
太宰掃視一圈把我按在高腳凳上：「坐這裡，小綾子。」
我坐在高腳凳上腳不沾地，小腿輕晃著歪頭看著太宰：「你平時喝什麼呀, 太宰？」
「啤酒？」
「我還以為是瑪格麗特、愛爾蘭之霧這些聽起來很炫酷的酒呢。」
我戳著酒保先生遞來的酒單, 酒單上手繪雞尾酒色彩豔麗，看起來很精緻。
「都是烈性酒啊……」
太宰按住酒單從我手下抽出來, 無奈的和吧台後擦拭酒杯的酒保招手：「酒保先生，麻煩來杯啤酒和去冰果汁。」
和太宰約定了他帶我來Lupin，我不喝酒。雖然有點可惜，我還是順從的捧著酒保先生送來的果汁。
太宰玻璃酒杯裡冰塊發出脆響, 我喝果汁的動作一頓發現盲點：「對了，我們怎麼回去？」
太宰不明所以的看著我：「開車回去。」
雖然太宰飆車不比醉漢開車平穩，但萬一醉駕被抓……
我皺著鼻子一臉正經：「可你喝酒了，喝酒不開車？」
「小綾子真可愛。」太宰忍住笑意，他放下酒杯又要了杯果汁，他的加了冰我的沒加。
「為什麼不給我的加冰？」
太宰湊到我耳邊小聲說：「這個啊, 小綾子的……快來了吧。」
「是吧，太宰你怎麼知道？」
問出口的瞬間我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迷你太宰來的第二天，可不就正巧經歷這些尷尬的事。
我喝口果汁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收回上一句，我什麼也沒問。」
太宰撐著下巴朝我微笑：「嗯，我什麼也沒說哦。」
「喵~」
一隻三花貓搖著尾巴蹲坐在我旁邊的高腳凳上，貓咪皮毛上的色塊分佈十分眼熟。
「誒，這是酒吧主人養的寵物嗎？」
戳戳貓尾巴，越看越像我在公寓附近小巷子裡喂過的三花「負心漢」。
「老師常來這裡，但不是酒吧寵物。」
太宰的手蠢蠢欲動，跟著我一起想戳喵咪尾巴。貓咪站起身，敏捷跳到吧臺上走遠繼續蹲坐著。
啊，沒貓可摸了。我戀戀不捨看著三花，它顯然抗拒我們的接近。
「老師？」
「它很聰明，有客人來的話會給客人讓位置。」
「這樣啊。」
說起「老師」，貓咪老師也是三花呢，超級稀有的雄性三花，只是比起這只的正常體型，貓咪老師就是個胖球。
不知何時狹小的酒吧裡只剩下我和太宰，還有站在吧台裡默默擦杯子的酒保先生。
周圍沒有人，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從心底冒出——現在氣氛正好，或許我可以趁機告白？太宰答應就談場離開就分手的戀愛，不答應……
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意外也常常發生。
「喲，織田作！」
「晚上好太宰，櫻谷？」
所有的大膽想法被打斷後只能重新藏回心底，我揮手和織田作打招呼。
「好久不見啦，織田作先生！」
「好久不見。」
三花從織田作身前的吧台跑開，咪嚕一聲跑到我這裡悠悠晃著尾巴。
太宰和織田作敘舊，我伸手去逗貓。三花對沒什麼反應，我摸摸它的貓爪爪開始敘述「我和負心漢三花日常二三事」。
「…所以你臉上才會多了擦傷？」
「不是這個原因啦。事情處理完想接小綾子回家，有點心急所以摔了一跤。」
我摸一下貓爪三花就後退一步，不伸爪尖也不撓人，只僵著尾巴都快退下吧台了。
正專心逗貓呢，冷不丁聽見自己名字。我呼擼下貓腦袋轉身問太宰：「我怎麼了嗎？」
「沒什麼，小綾子很好哦~」
「什麼很好？」一身乾淨西裝的斯文男人推著眼鏡拿著公事包走進來，他要了杯番茄汁坐在我旁邊。
「安吾，你來了啊~」
安吾，應該就是太宰說的朋友之一阪口安吾吧，和太宰完全不是一個類型的人呢。
太宰把手搭在我肩上和阪口安吾介紹：「這是小綾子。」
「你好阪口先生，我是櫻谷綾子。」
阪口安吾推著眼鏡，表情遲疑又驚訝：「你好，我是阪口安吾。」
我拍開太宰的手，既然現在不是告白好時機那我選擇繼續吸貓：「你們聊，我和老師玩一會。」
我拿著果汁和阪口安吾交換位置，托著下巴逗弄貓咪。
「太宰，你……」
「我？」
「隨便欺騙女孩子是不對的。」
「我不騙女孩子，小綾子誇我是乖寶寶呢。對吧，織田作？」
「…有嗎？」
「有，不止一次哦。」
阪口安吾欲言又止，看著太宰露出槽多無口的表情。
我沒再關注他們聊什麼，無意間聽了一耳朵走私、犯罪組織什麼的，感覺有點神奇。
三花好多地方不給摸，我又不能強行吸貓，只能給它順順毛過過手癮。
只是貓臉上我神奇的看出慈祥的表情。這什麼鬼哦，我手一抖褥下來兩根毛。
「酒保先生……」我悄悄拍掉擼下來的貓毛，趁著太宰他們聊天小聲和酒保打招呼。
「怎麼了，小姐？」
「有沒有好看的，酒精度低一點的雞尾酒？」我的手攏在嘴邊，瞟著太宰做賊心虛般說話很小聲。
酒保先生被我的情緒感染，說話聲音也降了下來：「推薦這種莫吉托和戴克利，小姐想要哪種？」
「莫吉托吧。」
酒保先生調著酒和我閒聊：「頭一次看見太宰先生帶女性朋友來這裡啊。」
「是嗎？其實我準備追太宰誒……」我有點小開心又不好意思的撓著臉頰，眼神閃爍著摸著三花的頭。
酒保調酒的手微微一頓，表情複雜的看著我：「追太宰先生嗎。小姐，要不您換個目標…啊算了，您加油。」
我一頭霧水的拿著酒準備臨走前再喝，喝完回家路上醞釀一下壯壯膽，好告白。
不論太宰喜不喜歡我，我現在已經處於心動狀態，不得到結果會一直心神不寧的。
三花蹦噠到太宰他們那裡，手心緊張到出汗，我坐在原地靜默的放空思想。
「小綾子，你手上拿的什麼？」
我正盯著酒杯發呆，太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太宰離開吧台，站在我背後陰森森的看著我的手。
我下意識身體一抖，飛速捂住杯口：「沒什麼！」
太宰眯著眼，修長的手指敲擊著吧台：「莫吉托？」
「不是酒！就是飲料！」
我舉起酒杯動作飛速咕咚猛喝一口，沒嘗出個什麼味，只覺得舌尖酸酸甜甜的。
「我可沒說是酒哦？」
太宰無奈的拍著我的頭，把剩下的一半的酒杯推遠。
「他們一直這樣？」旁邊的阪口安吾仿佛被顛覆世界觀，扶著眼鏡打量我和太宰。
「或許，這不挺好的。」織田作點頭，淡定的喝酒。
「不是什麼挺好不挺好，太宰他在禍害未成年啊！」
「安吾你在說什麼呢，我和小綾子一樣，都是未成年啊。」
雞尾酒剛入口我就後悔了，可現在我不能扣著嗓子眼吐出來，只能倔強的坐在高腳凳上艱難的維持身體平衡。
酒精上頭腦袋開始暈乎乎的，我坐在高腳凳上不著地的小腿興奮亂晃。
「…未成年，太宰寶寶！」
「還真是寶寶啊……櫻谷桑喝醉了沒關係嗎？」
「沒關係吧…反正太宰在。」織田作放下酒杯，表情凝固。
阪口安吾無奈扶額：「你們還真是……」
我的視野開始朦朧，呆滯的坐在椅子上視線定格。
吧台酒杯上架著個老舊相機，桌上放著一張黑白照片。
我委屈的癟嘴：「太宰你自拍都不喊我！」
「我不是……」
「你就是！還有你上次幫我寫的國文試卷，根本是在敷衍！太宰治的人生理念你填的和美麗的小姐殉情？」
想哭，正想告白呢，這人就想著和小姐姐殉情！
我吸吸鼻子，鼻腔開始泛酸。眼淚從淚腺溢出，熱乎乎的在眼眶裡打著轉。
「小綾子別哭，我錯了，下次一定好好寫！」
「沒有下次了！」
太宰慌了，織田作和阪口安吾坐在旁邊捧著酒杯吃瓜看戲。阪口安吾時不時吐槽兩句，織田作則露出老父親擔憂表情。
酒保先生則站在織田作他們位置的吧台前，默默的擦酒杯，看戲。
太宰站著我坐著，他比坐在高腳椅上的我高一截，不能俯視他很沒氣勢。從高腳椅上蹦下來後，我和太宰都站著身高差更明顯了。
我氣急敗壞踩太宰一腳，淚珠子就要掉下來：「你太高了！」
「嘶，好疼啊小綾子。」太宰一邊抱怨一邊抱小孩似的把我小心抱到吧臺上。
現在我就比太宰高了一個頭，我氣勢洶洶環視全場，織田作、安吾和酒保先生默不作聲低頭，太宰仰著頭看我。
「哼！」我仿佛巡視領地的女王，撫著黑色裙角冷哼一聲。
太宰無辜的眨著鳶色眼睛，聲音綿軟的示弱：「自拍我只想和小綾子單獨拍嘛，你別生氣。」
我盯著太宰的表情看了半晌，在他還算真誠的目光中勉為其難點頭。
太宰鬆口氣伸手想把我從吧臺上抱下來，我揮開他的手一把扯住他領帶：「太宰你聽好！我，要開始告白了！」
「哐！」
吃瓜三人組手上的酒杯砸在吧臺上，臉上一片空白。
第71章 小甜蜜
女朋友
昏黃的燈光落在太宰瞳孔深處, 我靜靜與他對視，發現他瞳仁驟然縮小後和貓一樣緩緩放大。
沒得到太宰回應, 我不滿的揪住領帶把他扯近一點, 他順從的往前一步。
我一隻手捏著皺巴巴的領帶, 一隻手捧著太宰臉：「你怎麼不說話？」
「我在等小綾子告白。」
「那你應該回答我，你有在聽！」
「嗯, 我有在聽。」
手捧著太宰的臉有點累，我想鬆開卻被太宰按住，他眯著眼握住我的手在掌心輕蹭。
「他們之前沒在一起？」
「哢擦——」
「老師，相機不能隨便亂玩。」
「啊，照片拍的不錯。」
織田作抱著貓, 三花乖巧的窩在他懷裡, 阪口安吾捏著照片仔細打量。
「那我告白了！」
「嗯。」
「我告白了！」
「……然後呢？」
「我告白了呀，然後到你了！」我疑惑的和太宰對視, 什麼然後，我這不是告完白等他回復了？
「小綾子，告白需要說什麼？」
「…我喜歡你？」我想了想遲疑說出電視劇裡出現頻率最高的告白句子，歪著頭等太宰回復。
太宰臉上表情全部消失, 鳶色眼睛在昏黃的光線下如蠱惑獵物的深淵，他專注的看著我：「去掉問號，小綾子再說一次。」
氣氛變的危險，周身空氣開始粘膩沉重，發尾飄起的髮絲也直直墜下。
我渾然不覺，只看著太宰輕顫的瞳孔, 覺得好玩似的又湊近他拉長音調大聲說：「太宰，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小綾子。」
和我回蕩在Lupin的聲音不同，太宰在我耳邊聲音輕的只有我一人能聽見，他呼出熱氣撩過耳邊鬢髮，暖暖的癢到人心裡。
聽見太宰的肯定答覆，我坐在吧臺上傻笑。酒精刺激大腦讓人飄飄然，我扶住太宰的肩想從吧臺上跳下來。
「別犯傻啊小綾子。」
太宰伸手攬住我的腰把我從吧臺上抱下來，不再是拎小孩的抱法，他托著我小心放在高腳凳上。
我瞪著酒精上頭水汪汪的眼睛，視線亂飄最終落在吧臺上的相機上。
被我視線掃到的吃瓜三人組——織田作低頭默默擼貓，阪口安吾推著眼鏡翻酒單，酒保先生站在吧台後繼續擦酒杯，仿佛無事發生。
我理所當然把處於靜態的三人忽略了，只親昵的拉住太宰的手：「太宰，說好自拍的。」
此時吃瓜組員織田作放下懷裡的貓，拿起相機對準我和太宰。
我連忙對著鏡頭傻笑，太宰站在我身邊，牽起的手不知何時變成了十指相扣。
「我要拍了。1，2，3……」
「哢——」
黑白相片定格住我和太宰的表情，太宰臉上是少有的輕鬆笑意，黑白色調更顯幽深的雙眼竟有些溫柔。
我看了一會把照片扒拉到懷裡，心滿意足的趴在吧臺上呼呼大睡。小小的少女憂鬱解決後，我在睡夢中嘴角勾起。
阪口安吾一臉複雜的挪位置，讓太宰坐在我身邊，他拍拍太宰的肩：「之前你的七宗罪道歉…沒想到現在才下手啊。」
太宰喝口果汁，裝傻充愣：「安吾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哦？」
「之前問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你默認了吧，結果現在就是誘騙小女孩啊太宰，快清醒一點！」
織田作嘬口酒，表情一派看透世事的淡然：「別擔心，安吾。」
「誰擔心了！」阪口安吾不自在推眼鏡，他沉默片刻把我拽太宰領帶的照片遞給太宰。
「謝啦，安吾~」
太宰看著照片笑容燦爛，完全不覺得被我拽著有損形象。
被織田作放在吧臺上的三花踩著貓步蹲在埋頭苦睡的我面前，它伸出小肉爪拍拍我的頭。
我沉溺在夢鄉，起初還能聽見模糊的對話聲，最後耳邊只餘一片寂靜的沉沉睡去。
太宰盤腿坐在榻榻米前，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撩著我的碎發：「小綾子，起床咯~」
窗簾半拉著，外面的天色是清晨特有的灰色，我面無表情看眼太宰乾脆拒絕：「…不起。」
「為了紀念正式戀愛第一天，特意早起給女朋友做早餐，小綾子得到了我就不珍惜，好傷心。」
似乎腦袋還沒清醒，我聽到一個讓我渾身炸毛的詞。我瞪大眼驚恐的揪著被角：「……等等，你再說一遍？」
「小綾子得到了就不珍惜……」
「再前面一句！」
「嗯？怎麼了，女朋友？」太宰輕笑著扯下被角，動作卻是和表情不一樣的強勢，他捉住我的手指尖在掌心輕輕摩挲。
「…你撒手！」
酥癢感從手心蔓延全身，酒醉後復蘇的記憶變得清晰，我猛地從榻榻米上坐起，驚恐的甩掉太宰的手。
太宰也不生氣，只微笑著靜靜看著我。
我垂著腦袋臉上發熱，昨天居然超大聲的在大庭廣眾喊出「太宰，我喜歡你」這麼羞恥的話。
「小綾子，不要讓我等太久哦。」
太宰突然湊近在我臉頰親了一下，吻很輕，像是羽毛輕輕撩動一直癢到心尖。
「哢噠。」
門被合上，我捂著臉無聲尖叫——怎麼就稀裡糊塗有了個男朋友？！
太宰他角色轉換怎麼這麼快，我想到他剛才的舉動臉簡直熱到爆炸。
昨天的告白太草率，會不會被織田作他們認為我是個輕浮的人？太宰居然這麼好追嗎，答應的也太輕易了……
各種想法在腦子裡翻湧，我鴕鳥的在榻榻米上打滾，直到累的氣喘吁吁才爬起來。
我遲疑的打開門，想偷看一眼太宰在做什麼。
露出頭剛好看見太宰充滿笑意的雙眼，他聲音清躍：「小綾子好了嗎？」
「我我我！我沒好！」
迅速關上門重新裹回被子裡，我的心臟噗通亂跳。
如果太宰剛才一直站在門外，那我在榻榻米上鹹魚翻滾的動靜豈不是全被他聽見了？冠上男女朋友的名號，我的心理包袱突然變重。
「小綾子打滾的樣子很可愛。」
可愛什麼可愛，你站在門外又不能看見我打滾的樣子，就知道逗我。
「…你不許說話！」
我捂臉鑽到浴室，鏡子裡的我穿著昨天的黑裙子，裙角皺巴巴的很邋遢。
好醜。
對著鏡子仔細打量，鏡中少女琥珀色杏眼眼尾通紅，頭髮蓬鬆的炸開，裙子皺成抹布掛在身上。
噗通、噗通……
我扶著洗臉池捂住心口，心臟突然開始不規律跳動，這不是所謂的心動，而是一種世界不穩定周身顫動的不妙感。
難道我在告白成功的第二天就要見上帝了嗎？
我指尖緊緊扣住洗臉池，艱難的從嗓子眼裡擠出聲音：「……太宰！」
「怎麼了…小綾子！」
我看見太宰走進來，臉上的表情從輕鬆變成震驚，最後所有情緒糅合在一起成了我無法辨別的漆黑表情。
視野緩緩降低，太宰變成了巨人——不如說是我變小了。我縮在皺巴巴的黑裙子裡，身體變小衣服卻沒變小，只能可憐的扯著布料擋住自己。
太宰蹲下身，他的臉變得巨大。我看著自家新鮮出爐的男朋友大臉，瑟瑟發抖。
哦湊，之前太宰變小我的臉是不是在他看來也超級大？
「小綾子落到我手上了。」太宰戳著我的臉，眸光沉沉。
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太宰把我當娃娃養了。
「別戳別戳，衣服要掉了！」變小後力氣也小很多，我艱難躲閃太宰的指尖，沒有安全感的扯著衣服生怕露出不該露的。
太不公平了，為什麼太宰變小有衣服我卻沒有？
太宰摸著下巴，突然露出可怕的笑容：「衣服，小綾子沒有衣服……」
「你在想什麼呢！」我被太宰嚇的腳打跌，啪嗒摔在衣服裡面。
太宰惋惜的看著我，轉著腦袋左右打量：「什麼也看不見呢。」
「快點找塊手帕或者紙巾給我啊，傻子！」我現在恨不得蹦起來給太宰一頓毒打，關鍵時刻又開始皮。
「小綾子等我一下。」
我氣呼呼的坐在衣服堆裡，早起的尷尬羞澀消失的一乾二淨，我和太宰的相處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差別。
太宰在外面翻箱倒櫃，劈裡啪啦一陣響聲後他捏著卷繃帶和一條細紅繩走進來。
「繃帶？也行吧。」我打量一會後勉為其難的點頭。
太宰把繃帶遞給我，捏著紅繩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你出去呀。」
「我想幫女朋友系腰帶。」太宰無辜的晃著手上的細紅繩，此時他的眼睛在我看來過於巨大，眼底的笑意一清二楚。
「……繩子留下，你走。」
「真的不行嗎？」
「不可以！你再皮，不等我回去就要分手了！」
「分手？小綾子不要亂開玩笑哦。」太宰把紅繩繞在我的手腕上，輕巧的打上蝴蝶結。
太宰鳶色眼睛十足的侵略性，尤其我從下往上仰視他時，瞳孔深處神色尤為分明。
「我沒…」
「噓。」太宰的指尖捂在我嘴上，縮小後他的指腹有我半張臉那麼大。
太宰看著我微笑：「乖一點，小綾子。」
我抓住太宰的手指，手腕上紅繩末端垂下落在地上，我渾身一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和太宰對視，皺著眉倔強的不說話。
分手怎麼就開玩笑了，現在的情況心知肚明，就算是男女朋友最後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剛戀愛女朋友就說要分手，就算是我也會傷心的，小綾子。」
太宰冷硬的語氣在我的眼神下突然軟化，他摸摸我亂翹的頭髮，表情有點受傷。
告白的是我，說要分手的也是我。我愧疚的捏住太宰指尖，感覺自己是個世紀大渣女。
「對不起……」
太宰的指尖在我臉頰輕輕蹭兩下，開始得寸進尺：「那我可以給小綾子系紅繩嗎？」
「……等我裹好繃帶，你先轉過去。」
我鬆口氣，但我隱約意識到我和太宰之間橫亙著一個巨大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綾子到橫濱的時候世界就已經處於融合中，愛麗絲試探綾子的名字，綾子的身份是可以查到的，所以森鷗外才沒什麼舉動。
太宰開始只想皮一下，沒和小綾子說是想留她待幾天培養感情，結果今天小綾子那一句「回去要分手」刺激到了，咳……
第72章 跳槽吧
胡亂裹好繃帶, 我赤腳踩在浴室冰冷的瓷磚上感覺渾身不自在。繃帶纏上很多道，從脖子到小腿該裹不該裹的都遮住了, 但就覺得像在裸奔。
我看向乖巧背對我的太宰, 遲疑的捏著繃帶尾巴：「太宰, 我好了。」
太宰轉身看著我露出嫌棄表情：「小綾子手藝好差勁。」
「嗯？」
我低頭打量，繃帶交疊一點沒漏不是挺好？嘶, 就是勒的慌。
太宰把我捧到洗手池上，手指靈巧的三兩下把扭曲折疊的繃帶理順。他拉住繃帶尾巴輕輕扯了扯，松垮垮的位置瞬間變得平整。
「如果天天纏繃帶，我也能這麼熟練的。」我舒展胳膊，原本身上被裹住的束縛感消失不少, 就是太厚有點熱。
太宰的指尖蹭著我臉頰, 他輕笑著：「小綾子也可以幫我纏繃帶嘛。」
我腦補自己出揪著繃帶上竄下跳的樣子。不過，之前買的七彩繃可以考慮一下。
七彩的太宰, 這畫面好美！
「…噗。」
「嗯？小綾子笑什麼？」
太宰把落在地上的衣服撿起丟進衣簍，捧起我放在自己肩上。
「沒什麼哈哈……太高了喂！」
我站在太宰肩上往下看，與現在體型相比過高的高度讓我的腿一陣發軟。笑意被吞進肚子裡我驚恐的拽住太宰的頭髮，整個人都要炸了。
「嘶, 小綾子輕點，好疼。」
「你別動啊！」
我踩在太宰肩上，他一走動我就瑟瑟發抖感覺要掉下去。太宰太瘦了，裸露的腳底踩在他肩上硌得慌。
「小綾子別擔心，摔下來我能接住。」
我扯著太宰頭髮從站變成蹲，最後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肩上。重心降低身體似乎會穩一點, 我鬆開頭髮扯著他的耳垂抱怨。
「你不是我男朋友？這時候應該說不會讓我摔下來才對吧？」
太宰側著臉小心把我從肩上捧下來，語氣裡笑意很淡也很篤定：「正因為是男朋友，所以小綾子蹦迪也沒有關係。」
「誰要在你肩上蹦迪啊。」我跪坐在太宰掌心嫌棄的撇過頭，臉頰卻漸漸染上熱意。
太宰壞笑著把臉湊近：「小綾子臉紅了。」
「我沒有！」
我蹦起來惱羞成怒拍著太宰的臉，發出清脆啪啪聲。看破不說破太宰你不知道嗎？
太宰一點不嫌疼，把臉貼過來蹭蹭蹭。我生無可戀抱住他的臉，回想起在貓咖被我玩弄的可憐小貓咪們。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我櫻谷綾子也會有這天。
「小綾子吃早餐。」
太宰在我暴起傷人前一刻把我放在餐桌上，我牙癢癢正準備在他臉上咬一口。
「豆腐？」
我遲疑的看著餐盤裡切的整齊的片狀物，旁邊一小碟調好味的醬油。看起來味道不錯，但太宰怎麼看也不像會做飯的呀。
「前段時間嘗試『拿豆腐撞死』，可惜失敗了。丟掉很可惜，所以嘗試做切片豆腐，意外味道不錯。」
太宰撐著下巴對我微笑，我低頭看著盤子裡仿佛冒著黑氣豆腐滿頭黑線。把自殺道具拿給女朋友吃，太宰他是不是有貓餅？
「小綾子想吃什麼可以點餐，織田作他們都誇我做的很美味。」
「真的嗎…？」
「可惜吃完後他們精力充沛的工作兩天，一覺醒來後失憶了。」
「歪？員警嗎，我男朋友想謀害我。」
「小綾子，員警不管這裡哦。」
哦，我差點給忘了，太宰他的工作性質本身和這些就有千絲萬縷的複雜關係。
太宰夾起一小塊豆腐沾上醬送到我嘴邊，我心情複雜的咬一口，居然還挺好吃。
吃飽後我扯過太宰遞來的紙巾擦擦嘴角，幸福的捧著肚子：「等會要去工作嗎，太宰？」
「小綾子要一起嗎。」
太宰拿起大衣笑著反問，但疑問句式被他說成了肯定句。
「想去。」
實不相瞞，其實我對太宰的工作內容有點好奇。之前我一直腦補的太宰帶著一群小弟，小弟們在前面打打殺殺，他在後面陰人的那種。
太宰的指腹輕輕順著我的頭髮，嘴角笑容不明，我看著他渾身一抖。
「你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沒有哦，只是小綾子想多瞭解我讓我覺得很開心而已。」
「……喔。」
和太宰關係轉變後相處模式並沒有太大改變，他偶爾的奇怪眼神讓我毛毛的，至於「分手」的意見分歧以後再操心吧，畢竟離開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再見面……
我甩掉沮喪想法，在方向盤上歡快的蹦噠。車停著等綠燈，一路上太無聊，我已經開發好幾種新玩法了。
「再來一次嘛！太宰！」
歡呼著從方向盤跳下，我身上的白色繃帶宛如教堂尖塔上鴿子羽翼，被折斷後緩緩墜落。
「小綾子別鬧。」
太宰穩穩的接住我，我在他掌心翻滾一圈。
「反正你可以接住我，變回去沒辦法這麼玩了。」
有太宰的前車之鑒在，我完全不擔心變不回去。變小以後的視角很有趣，我可以自己找樂子玩的很開心。
「變回去也可以，只要小綾子想。」
「咦，我怕你被砸死。」
我停下在太宰手心打滾的動作，腦補我從樓上跳下太宰被砸成肉餅餅的樣子。
「也太小看我了。」
太宰無奈笑著戳戳我的肚皮，我從他手掌站起踢了他的指尖一腳，並對他做個鬼臉。
「略略略。」
「綠燈咯，小綾子坐好。」
「不要！」
我踩在太宰的衣角上慢慢往上爬，攀爬人形高山還不用擔心掉下來摔傷簡直太快樂了。
車子開的很平穩，我爬到太宰的領口累出一頭汗。
太宰像圈著領地滿意巡視的貓，聲音懶洋洋的：「小綾子體力好差。」
「比以前好多了好嘛，好歹也有晨起鍛煉。」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種？」
「……好好開你的車吧！」
我趴在太宰肩上小睡一會，睜眼時他已經停好車往大樓走去。
是我上次出門看見的五棟大樓之一，遠遠的就能看見，樓層很高直入雲霄。本以為是當地標誌建築景點之類的，沒想到居然是太宰的工作地點。
太宰一路上沒什麼表情，大樓裡的黑西裝小弟也都微微低著頭。
誒，很受人尊敬嘛。
我縮在太宰領口沒一會就大著膽子之探頭四處打量，原因無他這裡根本沒人抬頭直視太宰。
「我就這麼光明正大坐你肩上，沒關係嗎？」
「小綾子安心，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為了獨佔女友採用非正常手段把她鎖在身邊呢。」
太宰拿出手機打開名為「港口Mafia」的論壇，上面標題「震驚！某幹部居然對他的未成年女友做出這種事……」的貼子不僅被頂到首頁，還被管理員加了精。
發貼時間是半小時，但回復數已經有四位數。是該說你們員工太多還是太閑了？
我被貼子標題驚的半天說不出話，愣住好一會表情複雜的感歎出聲：「誒…你剛才拿個手機戳來戳去就在幹這事？」
太宰對自己的風評被害表現的毫不在意：「況且最近港黑的產業和除妖師有合作，就算被看見，也只會認為是我對小綾子做了什麼才會這樣吧。」
「你還真是……聲名狼藉。」
我思考片刻給出合適的形容詞，太宰到底做過什麼才讓別人下意識覺得都是他做的壞事？
「現在這個聲名狼藉的太宰是小綾子的男朋友哦？」
「好吧，太宰你真是智勇雙全。」
從太宰辦公室玻璃窗往外能看見橫濱大部分景致，城市裡的車輛川流不息很熱鬧。
我在辦公桌上來回奔跑，換著角度打量——黑白色調的辦公室面積很大，但這沒什麼裝飾物，和太宰的家一樣冷清的可怕。
好累，這該是我一個月的運動量了。
興奮過後我坐在深棕色辦公桌上盯著太宰發呆，太宰手上捧著本書表情嚴肅認真。這裡沒我想像的有趣，和普通企業也差不多，就是坐在辦公室處理事件嘛。
我無所事事的打個滾，辦公桌有點硬，沒太宰的手觸感好。
「小綾子要一起看嗎？」太宰突然舉起手上的書，伸手禿嚕下我的頭頂發出邀請。
「完全自殺手冊？」
我一臉懵的看著鮮紅書殼上幾個亮眼大字，傻愣愣的念出聲。
「這是我最喜歡書，內容很有趣。」
「……看出來了，很適合你。」
我好奇的走過去想看看究竟是怎樣一本神奇的書，書名取成這樣居然可以出版麼，不會是標題黨吧？
太宰翻到正文第一頁平攤開在桌上，書對我來說有點大了，我站在書角一端根本看不見另一角的文字。我只能噠噠噠跑過去，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看。
「如果能成功的話，吃藥是最佳的自殺手段……」
書上認真介紹各種自殺方式和執行可能，各種利弊都列出來了，太宰這個小機靈鬼到底是在哪裡找到這種書的哦。
「怎麼樣，這本書很棒吧？」
「某種意義上，的確很棒。但你上班偷懶不會被老闆扣工資嗎？」
虧我還真情實感覺得太宰在認真工作，完全是浪費感情啊。
「森先生可不需要我太過認真呢。」
太宰的表情有一瞬變得極其危險，鳶色眼睛裡所有的光線沉寂下去，仿佛變成空洞的乾涸在紙上的顏料。
太慘了，太宰未成年就上崗打工，兢兢業業這麼多年居然被上司欺壓，想想有點心疼。
我拍拍太宰的手背：「上司待遇不公沒關係，以後我們可以跳槽嘛！」
太宰露出不解的茫然表情：「……嗯？」
我頓時覺得自己高大起來，豪氣沖天的拍胸口：「你還小呢，辭職以後工作可以慢慢找。大不了我賣畫養你！」
太宰沉默片刻嘴角泛起淺淡的笑，他的聲音很輕：「小綾子說的對。」
「嗯哼，那當然~」
太宰情緒恢復正常，我轉頭繼續研究《完全自殺手冊》，裡面的各項案例寫的很詳細。
「小綾子可以站在書上看。」
「哈啊~」我打個哈欠揉著眼睛看向太宰：「腳上踩來踩去好髒，一腳上去怕是留個黑腳印。」
「小綾子想睡嗎？」
「有點。」
太宰把我放在他的頸窩，我靠在他脖子的繃帶安穩睡去。
空寂的辦公室安靜下來。
「篤篤。」
「進。」
黑西裝關上門，只抬頭看一眼就恭敬的低下頭：「太宰先生，紅葉大人請您去趟拷問室。」
太宰小心順著我的頭髮，力道輕柔適中，睡夢中的我表情安然。
太宰歎口氣小聲抱怨：「他們還真是精力充沛，難得小綾子這麼依賴我呢。」
第73章 彩虹屁
陰暗潮濕的房間裡, 混濁空氣中腥冷的鐵銹味彌漫，腳步叩擊在地上激起陣陣回聲。我捂著耳朵皺起眉, 嘟囔一聲繼續睡。
「哦呀, 你這是什麼品味？」
「繃帶很可愛啊大姐頭。」
我睜開眼, 一位身著和服的年輕女人正看著我。她寬大的袖口遮住下半張臉，眼神戲謔。
咋回事, 剛才還是窗明几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怎麼睡醒變成陰森森了小黑屋？
我坐在太宰肩窩茫然的看著豔麗和服女人：「您、您好？」
「小姑娘，我是尾崎紅葉，要不要……」
尾崎紅葉朝我伸出手
太宰伸手擋在我身前，手掌幾乎把我全部遮住, 他的聲音極具危險性：「不可以哦大姐頭, 小綾子是我的。」
「真遺憾。」
我靠在太宰纏著繃帶的脖頸上，思維仍處於剛睡醒的迷蒙狀態, 大腦運轉和他們脫節。
「確定不讓小姑娘和我來麼。」
「不了，小綾子還是看著比較安心。」
尾崎紅葉無所謂的聳肩，踩著皮鞋離開。和服配皮鞋，這個姐姐審美好奇特。
我目送風姿綽約的美人姐姐離開, 打著哈欠醒困：「這裡是哪？」
「審訊室。」
「……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太宰把我捧到掌心，指尖輕輕挑開頭髮湊到我耳邊語調拉長：「審訊室——小綾子聽清了嗎？」
「好了好了，我聽清了。這裡不適合我，讓我和那位紅葉姐姐待一起吧。」
太宰，嗯, 我怕和他進去一趟三觀就死絕了。我記得太宰在筆仙學校審訊人的樣子，血糊糊的場景讓人印象深刻。
「一個人工作很無聊，裡面又是些智商不高的蠢貨。」
「你平時不是一個人？」
「難得小綾子在嘛。」
太宰推開鐵門，門上有斑駁的深紅色鏽跡，這種場景下很容易聯想到血液飛濺在門上，日積月累沁入的暗紅色。
好歹現在是交往物件，總得全方位更瞭解些才行。
我安穩坐著，無所謂的扯著太宰耳朵。
房間裡光線昏暗但不是我想像的血淋淋一片，精瘦中年男人被拷在牆上腦袋無力的下垂。
「啪啪。」
太宰輕輕拍手，精瘦男人如夢初醒的抬起頭，灰暗混沌的眼睛裡瞳孔緊縮。
太宰踱著步子，黑色皮鞋發出的聲音很有壓迫感，他側著頭微長的劉海掩蓋他的表情。
「不愧是博士，提取異能者的血清試圖人工製造出完美品，該說你是自大妄為還是膽大創新呢？但在橫濱，港黑不允許非法人體實驗。」
我安靜的聽著，突然覺得不對勁——一黑色組織還管有沒有人做違法人體實驗，你們兼職橫濱守護神嗎？
「…哼。」中年男人眼神憤恨，被拷住的手青經突出。如果不是被限制行動能力，我覺得他會沖上來和太宰打一架。
太宰自稱體術中下，但我看他打人很溜的樣子，對付這個虛弱中年男人完全不在話下。
太宰完全不介意男人的態度，他笑容燦爛：「禍不及家人，但我看博士似乎並不在意的樣子，把情人送出國留下夫人和孩子，這是在主動送給港黑機會嗎？」
「你！我明明……」
「情人只是幌子，你明明早就把夫人孩子藏好……」太宰把手插在口袋裡，仿佛不是走在暗室而是在街口散步，他勾起嘴角表情閒適，「為什麼呢，博士應該明白吧？」
「……」被太宰稱為博士的精瘦中年男人鼻子裡吭哧著粗氣，他臉漲的通紅，握緊的拳頭上指尖深深嵌入皮肉裡。
太宰可不管博士的情緒，他點著下巴聲音輕快：「夫人不甘寂寞，沒了你的束縛正好呢。」
「……嗤！」
博士死死咬住牙關從齒縫裡憋出一聲嗤笑，臉上表情扭曲一陣後恢復最初表面平穩的樣子，他眼底情緒波濤暗湧如同陰溝裡蠕動的蟲豸。
「還是不願說麼，資料藏匿地點？」
我看了會嫌棄的從博士身上轉開視線，太醜了。果然我還是看臉的吧，如果太宰長這樣恐怕我們不會有故事了……
「或許，你更想深愛的女人親手給你喂下你提取的『異能力強化劑』？」
太宰很快否定，他上前揪住博士的頭髮讓博士與他對視：「不，被所愛之人贈予的死亡，大概是很奢侈的。我想想……把你的藥劑交給夫人的新歡，讓他交給國家立下大功怎麼樣？」
「哐…鐺啷！」博士激烈的動作扯動扣住他雙腕的鐐銬，他臉上肌肉抽搐，嘴角歪斜流下涎液顯然被刺激的不輕。
其實比起上次太宰直接動手，這回很溫和了吧？雖然不明白博士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物件出軌就再找個唄。
但換位思考下，如果我的畫被送給太宰出軌物件參賽得獎，那得多氣！我被自己的腦補氣到炸毛，瞪著眼狠狠揪住太宰鬢髮，變小後力氣不大太宰還以為我鬧著玩。
「小綾子別鬧，快結束了。」
太宰甩開博士頭髮，博士面若死灰低著頭，終於明白一切抵抗都是徒勞：「在……郊區四號倉庫後門樹林第二棵樹下的密道裡。」
「嘛，早點招認不就好了，耽誤我和小綾子的獨處時間。」
太宰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得到需要的消息後轉身就要離開。
「……呵呵，我的事早晚你也會經歷，港口黑手黨的幹部。」
太宰的動作頓住，我不解的回頭。博士直勾勾盯著我眼裡爆發出深沉惡意，像是沉溺深水勾住浮萍的將死之人，他臉色蒼白的不正常。
「我不好，她也別想好！哈哈……」
太宰腳步一頓繼續往前走，鐵門合上了，身後關著博士的房間完全陷入黑暗，博士早在這兩天沉寂的禁閉中變得精神衰弱。
我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宰肩上，這裡哪怕是光頭黑西裝小弟，顏值都比博士高很多，我四處張望洗洗被荼毒的眼睛。
太宰派隊人去博士口中的地點，我看著小弟們恭敬的表情：「太宰，你們這招人看顏值嗎？」
「森先生雖然喜歡幼女，但對男人的臉沒有要求呢，小綾子怎麼想起問這個？」
「就是，太宰你還有中也先生以及你們的小弟，都長的挺好看誒！」
「把我和蛞蝓放在一起比較嗎，小綾子？」太宰臉黑的像鍋底，他戳著我的臉力道毫不留情。
我拍拍太宰的手指沒拍開，氣呼呼的咬了一口在上面留下迷你牙印：「我是實話實說，中也先生的確很好看嘛~」
「是我還是中也好看？」
「你好看！」
「小綾子太敷衍了。」
「美少年太宰，世界第一帥氣！怎麼樣？」
「勉勉強強。」
我何時彩虹屁誇的這麼熟練了，嘖。
正在我無所事事的數著太宰的頭髮時，一道病弱低沉的少年音傳來。
「太宰先生。」
「哦，芥川呀。」
「在下已經準備好了。」
「嗯。」
芥川已投黑色短髮，鬢髮尾端有段白色，十分炫酷有個性。他看著太宰眼神專注，但太宰十分冷淡的樣子。
不過……芥川啊，是我想的那個芥川嗎？
我心情複雜的打量芥川，一身黑衣稱的皮膚極白，和太宰不見光的白不一樣，他顯得過於病態。
「咳咳……」
去訓練室的路上芥川偶爾咳嗽兩聲，看來身體的確不大好。
我視線飄在芥川身上，想不被注意到都難。芥川偶爾抬頭看我一眼，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流露出複雜的糾結。
「去訓練室，他是你…學生？」
「嘛，勉強算是。我按小綾子說的自己撿了個小孩回來玩哦~」
撿小孩……回來玩？？
我驚悚的瞪大眼：「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上次我揪戴眼鏡小鬼頭髮的時候。」
想了半天我才想起太宰說的是柯南，春啟生日宴上我似乎是有說過類似的話。
「為什麼這種事情你記得這麼清楚……而且太宰你想撿小孩絕對只是你想了吧？」
太宰無辜的看著我，旁邊的芥川沉默著表情呆滯。
「喂，芥川，你全名叫什麼？」
「在下全名芥川龍之介，咳咳。」
還真是…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表達什麼。這裡的芥川明顯很尊敬太宰，而我那裡太宰很崇拜芥川，甚至把他當做偶像。
真是讓人措不及防的反差。
我安靜的修復自己三觀，太宰脫下大衣疊好放在角落，把我從他的肩上摘下放在大衣上。
「小綾子不要亂跑。」
太宰的視線在我身上上下漂移，仿佛視線一轉移我就會跑走不見。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啦！」
我揮揮手把太宰趕走，在大衣上來回翻滾，軟硬適中躺著十分舒服。
太宰和芥川離我這一塊比較遠，這裡所謂的訓練室很空，也不知道他們要用什麼器械訓練，對著牆練槍嗎？
我聽不太清太宰和芥川在說什麼，也不很在意。我把大衣一角掀起攏成小鼓包，當做枕頭睡上面。
啊，當條鹹魚好舒服。
「砰！」
重物撞擊牆上碎石落一地的聲音把我從安逸氛圍中驚醒，是地震還是怎麼了？
我猛地蹦起來，發現芥川被太宰一腳踢飛，他正捂著胸口咳嗽。陰影下太宰表情黑的可怕，鳶色眼睛中光線沉澱，整個人看起來好凶。
太宰似乎說了什麼，芥川艱難的爬起來再次對他發動進攻。
我正對著太宰，可以看見他的口型：「很好，再來一次。」
黑色惡獸從芥川身上延展開撲向太宰，剛觸碰到太宰就被人間失格作用消失殆盡，而太宰再次毫不留情一腳踹在芥川破綻處，把他踢飛。
芥川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我驚恐的捂住腹部替他疼。
我的天！太宰你怎麼教育學生的？？
第74章 分手吧
訓練室裡灰塵飛揚, 芥川渾身狼狽，無絲毫怨言的被太宰一次次暴揍。
我木呆呆坐在大衣上思考人生, 想起上次提起分手時太宰的陰沉眼神, 等我離開——太宰他……不會跨越次元壁來打我吧？
而且, 哪有正常人飛起來把牆砸爛還沒事的，這是科幻大片？平時我稍微在椅子上磕碰一下淤青好幾天才會消, 砸牆怕不是要當場去世。
莫明有些後悔，或許我不該衝動和太宰告白的。
愣了許久，回神時太宰已經蹲在我身前，他的指尖沾了灰塵，只用手背輕蹭我的臉頰：「小綾子, 要走咯。」
我和太宰對視片刻, 鳶色眼睛專注的看著我，我的身影刻在他瞳孔深處。心臟仿佛塌陷一角, 我妥協般捏住太宰指尖。
「……好。」
太宰拂去衣領上不存在的灰塵，把我小心安置在上面，徒留芥川一人狼狽待在訓練室。
太宰走路很穩，坐在他肩上完全不擔心掉下去。
對於太宰教育方式我沒什麼意見, 但不得不感慨一句：「你教育學生好斯巴達呀，太宰！」
太宰歪頭思考，露出疑惑表情：「有嗎？恰好這種方式比較合適而已。」
我揪住太宰脖子上繃帶，在他耳邊大聲說：「有啊，超凶！」
「唔…如果學生是小綾子，不會是這種粗暴方式哦。」
「你也知道粗暴……如果是我, 早和世界說再見了。」
「我不是人生導師，沒時間慢慢引導他的思想。」
太宰說著不負責任的話，表情毫不在意。我心情複雜，該說芥川不愧是被撿來的麼。
說到撿來，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芥川他現在多大？」
「十六？小綾子對他關心過分了。」
太宰聲音拉長，仿佛被搶走視線的貓一樣，翻著肚皮打滾求關注。
「哪有關心，只是好奇啦！學生和老師只差兩歲，怪怪的……」而且，從小文學課上接受的教育——太宰治是芥川龍之介的腦殘粉，這感覺好神奇。
「小綾子可以只好奇我。」
太宰拐過樓裡一個又一個岔口，我坐在太宰肩上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無趣的觀察大樓裡的裝飾物。
「你有什麼可以讓我好奇的？」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不都一清二楚，哪來新鮮感讓我好奇？
太宰揉著我的頭髮，弄亂後再理順，一次一次不厭其煩。他的聲音極輕，每個字都很清晰：「什麼都可以，只要小綾子想知道。」
我躲著太宰煩人的手指，臉靠在他脖頸上，那裡是動脈博動的地方，耳朵貼在上面每一次跳動聲都很清晰。
「我才不想知道，我只曉得你是個讓人操心的大傻子。」
「傻子也很好，起碼小綾子會操心。」
「這麼卑微麼，傻子太宰？」
「嗯，對哦。」
太宰說話時聲帶振動，我靠在他脖頸處能感受到他說話時的振動，臉上癢酥酥的，我不自在想岔開話題。
「……打擾一下，請問電梯在哪裡？」臉上架著眼鏡笑容謙和的耀眼青年突然出現，他溫潤的聲音帶著點尷尬。
我能感受到太宰身體僵硬一瞬，而後恢復正常，他笑容
「直走右轉就是了。」
「右拐是嗎……非常感謝。」
金髮青年和我對視一眼禮貌的轉開視線，我倒是盯著他臉上移動的壁虎形狀的痣多看好幾眼。青年金茶色頭髮色調很暖，是我喜歡的顏色。
我思考片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金髮青年，下意識揪住太宰的頭髮小聲問：「太宰你知道他是誰嗎？」
太宰沉默片刻，語氣有點虛：「是名取週一。」
「……名取週一？！」
我想起來了，在和連老師的視頻通話中他亂入過幾次，似乎和夏目很熟悉。我對他的唯一印象是身兼明星和除妖師兩個職業，很厲害。
但是，名取週一他不該出現在這裡。明確點說，他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我隱約有種直覺，語氣崩潰的問太宰：「這到底怎麼回事，太宰？名取他不該在這裡！」
像個犯錯的孩子，太宰捧著我低下頭：「……就是小綾子想的那樣。」
我想的那樣？現在根本沒有次元壁，這段時間我就是被太宰耍著玩？
對太宰來說我就是個消遣的笑話？！
我緊咬牙關，委屈從胸腔蔓延到全身。我的指尖發涼微微顫抖，聲音裡帶著細細哭腔：「為什麼不和我說？」
太宰聲音乾巴巴的，組織詞語想解釋：「因為小綾子沒有問，而且我……」
「我不問你就不告訴我！如果我不問你就永遠不說？」
「……我沒有，對不起。」
「分手吧。」
「不行！」太宰幾乎條件反射否定，脫口而出後小心翼翼打量我的表情。
「我說分手！」嗓子眼仿佛被堵住，變調的聲音軟綿綿的，我一邊喊著淚珠子從睫毛上滑落。
太宰的臉色瞬間陰沉，鳶色眼睛死死禁錮住我。他伸手楷掉我腮上的淚珠，聲音很淺：「分手不可能的，小綾子別哭。」
「嗚嗚……」
我抬起手腕捂住眼，淚水怎麼都停不住。平時我不愛哭，但這次卻越哭越凶。
前段時間的糾結我終於確定一件事——我很喜歡太宰，但僅在剛才一瞬間，我明白我和太宰並不合適。
我看見的我以為的，和太宰所想的完全不同。之前覺得三觀沒有不合，不過是相處的不夠多而已。
「我只是想和小綾子多相處一會。」
「但嗚嗚，你什麼也沒告訴我……想讓我留下直接邀請不就好…嗚嗚嗚。」
「……但比起相處，我更想獨佔小綾子。」
太宰艱難的和我解釋，捧著我的手開始慌亂的顫抖，只是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什麼也沒感受到。
聽見太宰的話，我連哭聲停住，震驚的抽噎著淚珠子不停落下來。或許是我理解錯誤，太宰他答應我的告白不是因為喜歡，而是不知從何而起的佔有欲罷了。
我此刻非常冷靜，抬起頭聲音沙啞：「分手吧太宰，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太宰與我對視，他眼底的鳶色仿佛被抹去高光，顏色混濁的仿佛能溺死人。太宰面對我時嘴角一直勾起的弧度扯平，聲音壓抑到極點：「不要再提那個詞，我們先回家，小綾子。」
出於對危險的直覺，我訥訥的張著嘴沒說話。
十釐米體型根本無處可去，想要回家但身上沒有身份證明也沒有錢，甚至也沒有通訊工具。現在就連太宰，我信任的絕對不會對我不利的太宰……
我絕望的不再哭泣，嗓子眼不受控的抽噎，第一次感受到深陷泥沼的孤立無助。
我到底……該怎麼辦？
第75章 膽小鬼
停車場內一片黢黑。
汽車空調出風口呼呼吹著冷風, 淚痕乾涸後臉上的皮膚緊繃。我抱膝坐在太宰手心，背對著他渾身冒黑氣。
太宰拖住我的手微微攏起, 另一隻手輕戳我的肩。
「……」我默默側過身體, 不理太宰。
「小綾子……」太宰聲音軟綿綿的, 語調乖巧帶著討好，他換個角度繼續戳我。
太宰的動作不輕不重, 戳一下不疼但很有存在感，讓人無法靜下心思考人生。
「別碰我，現在不想理你。」
用力拍開太宰手指，我把他掌心當做平臺跳上汽車中控台。一個坐姿維持太久導致腿部血液迴圈不暢，現在麻酥酥的像螞蟻囁咬。
我踉蹌跌坐在中控臺上, 腿不碰麻的難受, 碰一下更是酸爽帶勁，我皺著眉毛臉憋的通紅。
不行忍住, 我得維持住我高貴冷豔形象！
「小綾子…？」
太宰趴在方向盤上，一張大臉突然湊近，我窒息的拍在他鼻尖：「你，別說話。」
太宰眨巴眼, 伸手按在我腿上。不知按在哪腿上瞬間酸麻過後變得脹脹的，現在的我腿比太宰手指還細，他輕輕揉按著，手指捏起的形狀神似蘭花指。
我被太宰的手吸引，盯著他手背微凸起的青筋發呆。
太宰小心觀察我表情，指腹輕輕揉按我的小腿肚, 適中的力道安撫著抽搐的肌肉。
我看著他的「蘭花指」沉默片刻，終於什麼也沒說。
停車場裡的白熾燈靜默的亮著，黑色車膜攔住大部分光線，車內是剛好能看見的程度。
太宰的眼睛在黑暗中是無機制的黑色，扭曲著汽車內的黑暗仿佛泥濘的漩渦，他眨著眼輕輕撒嬌：「小綾子，女朋友，你別生氣了。」
在這裡，太宰是我唯一信任的人，發現他的隱瞞後我所有負面情緒一股腦宣洩而出。情緒失控沒有維持太久，理智回歸後我反倒感覺手足無措。
沒被太宰的撒嬌迷惑，有些事必須說清楚了。哭過後嗓子不太舒服，我吐詞輕緩：「…太宰，你怎麼看我的？」
「……」
車內氣氛凝滯，太宰湊近專注的看著我，我們對視著，我能看見他眼底小小的我，和我眼中的他自己。
「小綾子可愛嬌氣，討厭麻煩，腦筋不靈活感知卻出乎預料敏銳，但是……」
「…但是？」我被太宰的眼神吸引，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反問。
「渾身優點的小綾子也好，渾身缺點的小綾子也好，統統都是我的——」
被太宰的病嬌發言嚇愣，我蹦起來揪住他眼睫毛：「…你好好說話。」
「唔，疼。」
「聽到沒有！」
「好嘛。」
我看著眼眶微紅的太宰，有種自己被他當成獨屬物的荒謬感。我說過喜歡太宰，那他呢？告白後他似乎只回應一句「我也喜歡」。
這個「喜歡」究竟摻了幾成水分——我實在受不了太宰說話拐十個八個彎，完了還摸不中重心的感覺，破罐子破摔乾脆問出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太宰被問住，露出難得的懵然的表情：「小綾子為什麼這麼問？」
反問句轉移話題嗎，我難過的垂下頭聲音低啞：「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答應我的告白？」
太宰表情空白，他傻愣一會急忙對我表忠心：「我喜歡小綾子！非常非常喜歡！」
「那你前幾天關於世界的事怎麼什麼都不說？」
太宰眼神漂移，難得坦誠直白：「……如果說了，小綾子很快就會離開吧？我只想和你待一起再久一點。」
「嗯？」我被太宰的神奇腦回路驚呆，想和我待一起就直說唄，連我的傻弟弟都會在我走之前說句姐姐再多呆一會捨不得你走，太宰你不會說？
「捨不得小綾子離開，所以留下來——這麼說會把小綾子直接嚇走吧？」
我皺著鼻子很久才憋出個形容詞：「……膽小鬼。」
太宰輕笑著認下膽小鬼名號：「所以分手什麼的，小綾子不要嚇膽小鬼。」
「哼。」
我撇過臉，嘴角悄悄上揚。
太宰似乎鬆口氣，試探著朝我伸出手，看我沒反抗才小心翼翼把我重新安置在肩上。
於是，第一次情感危機就這麼虎頭蛇尾不明不白的解決了。
回到太宰家，我看見牆上的鐘錶才反應過來，中午剛過太宰他就下班了。
「你們的工作時間這麼隨性嗎？」如果不是危險性高，我都想問問貴組織招不招畫手，可以每天發糖的那種。
現在世界融合，那我的糖果瓶是不是可以見人了？以後開家糖果屋，養貓畫畫簡直美滋滋~
太宰脫掉西裝外套，坐在沙發上對我無辜眨眼：「是吧。」
「真好啊。」
「對了，小綾子的手機，給你。」
「嗯？」
放假期間我很少和朋友聯繫，最紮心的原因大概是朋友少吧。五月暑假忙著給籃球隊制定訓練菜單，敦會偶爾給我推薦零食，涼太倒是時不時會發有趣小段子。連老師那我有請假，想在開學前囤一點畫稿……
至於景吾表哥和春啟他們直接見面比較多，所以在太宰這待兩天，我一點不擔心有人給我報失蹤，想想還有點慘。
手機電量還是滿格，我打開通訊軟體，果然除了推送資訊別人發來的寥寥無幾。
「本來想等小綾子恢復再給你的，所以再留久一點，好不好？」
「好…不對，你什麼時候把我手機拿來的？還有你準備的和服，我穿著貼身穿大小合適，不是立刻就能買到的吧？」
太宰送的和服是手工制的，衣角花紋精緻好看，怎麼看也不像出去一趟就能剛好買到。和服，尤其是手工和服很難買的。
而且，太宰他怎麼知道我穿多大？
我瞪大眼，感覺之前的自己走入了思維誤區。太宰他是不是早有預謀？
「和服是一個月前開始準備的，小綾子比我預想來的早一些。」
「所以你那個時候就在打鬼主意了？」
「沒有……」
「喔。」
「還要更早一點呢。」
「更早有多早？」問出這句話我就覺得很不妙，似乎掉進太宰挖的坑。
果然太宰壞笑的湊近，在我耳邊小聲說：「在小綾子的泡泡浴之前一點。」
「！」
泡泡浴不就是我失手接了太宰電話的那回嗎！事情太尷尬我早就把這段記憶打包扔進回收站了，沒想到太宰居然會提起。
「泡泡浴，你應該沒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吧？」
「小綾子猜？」
「我不猜！」我臉頰爆紅，現在可以肯定太宰對我不僅是什麼見鬼的佔有欲了。但引導我告白什麼的，太宰你膽小的過分了。
我揪著頭髮聲音彆扭：「現在我把你追到手了，輪到你追我了。不分手，但我答應才能算正式交往。」
「男友試用期？」
「沒錯！而且太宰你隱瞞我的事我還是很生氣，你是我唯一依賴的人，被隱瞞我很傷心。」
我直視太宰把自己的想法一點點說出來。太宰這個人，不直白一點不行的。
「不會有下次，我保證。」
「暫時原諒你，哼。」
一番鬧騰後我決定睡個午覺，變小以後特別容易累，體能和力氣消耗比平時快很多。
房間裡開著空調，窗戶還像不要錢的大開著，藍色窗簾被風吹起輕輕搖晃著。屋外的熱氣往裡湧，空調盡心盡力製造的冷氣很快被中和，空氣燥的慌。
「小綾子，來睡覺！」
太宰換上睡衣坐在榻榻米上，興奮的拍著枕頭向我發出熱情邀請。
「你別鬧，先把窗戶關起來再說。」
「明明這樣很有趣~」
「我看你想熱死我，一覺醒來我會熟的。」
「在榻榻米上殉情嗎？小綾子真是冰雪聰明！」
「你不會說話就少說點，我腦筋不靈活還是你說的哦？」
太宰從枕頭底下摸出本厚厚的書，嘩啦啦翻了起來：「《如何哄好你的女人》第二十三條——誇她聰明美麗又大方，往死裡誇一個女人總是沒錯的。」
「妄想走捷徑，扣一分。滿分一百，現在太宰負一分。」我冷漠看著磚頭厚的書，對太宰露出看傻子的笑。
「我什麼也沒看，小綾子別扣我的分！」
太宰從榻榻米上爬起來，跑到窗邊乾脆俐落的丟掉書。
「哐！」
太宰關上窗乖巧坐回榻榻米上，假裝無事發生。
「小綾子來午睡，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無奈扶額，太宰在榻榻米上翻滾吧把被子裹成長條，整個人仿佛一隻胖蟲子。
「睡什麼睡，我怕被你翻身壓死。」
「我很乖的。」太宰把下半張臉縮進被子裡，露出眼睛專注又期待的看著我。
「…你再往旁邊睡睡，我怕。」
我坐在太宰枕頭邊，按住他的臉頰往邊上推。其實主要怕的不是太宰翻身，畢竟一個能被我的睡姿逼到床角的人，我不信他能有什麼殺傷力。
但一覺醒來看見張巨臉，超驚悚啊。
「哦。」
太宰掀開被子搭過來，被子蓋在我身上高度正好，但對於枕著枕頭的太宰來說半張臉被悶在裡面。
嘖，怎麼可憐巴巴的。
我把壓在脖子下的頭髮撩到頭頂，翻個身抓著被角沉沉睡去。
「篤篤。」
窗戶被細小的力度敲響，節奏不緊不慢。
榻榻米上的太宰睜開毫無睡意的眼睛，赤腳起身打開窗——窗沿上站著的正是風神一目連。
「抱歉，小綾子午睡覺得熱，所以關上窗了。」
太宰微笑著道歉，睫毛打下的陰影籠罩瞳孔看不出絲毫情緒。
一目連飛起和太宰對視，眼裡滿滿都是審視。
第76章 打標記
榻榻米上放著矮茶几, 茶几上擺著幾碟精緻茶點。午睡激發我的惰性，我本想在軟綿綿被窩裡再睡一會, 卻被點心香味吸住心神。
我迷糊睜開眼, 發現自己沒躺在床上, 而是睡在軟布團成的窩裡，小窩旁邊就擺著點心。風龍埋頭認真啃著, 快樂的甩著尾巴不時抬頭朝太宰噴鼻息，挑剔的擠眉瞪眼。
一目連站在矮茶几上和身穿睡衣乖巧跪坐的太宰對視，他皺著眉表情不甚滿意。
一目連依舊是小小的樣子，但比我要大一些，對比太宰我倆像是誤入大人國。
我從軟布堆裡鑽出來, 激動的撲到一目連身邊摟住他的胳膊：「連老師, 你來啦！」
一目連看著我身上纏著的繃帶，表情一言難盡, 遲疑片刻最後摸摸我的頭：「綾子。」
我晃著腦袋蹭蹭一目連的手，能感受到頭頂寬和的暖意。
風龍不甘寂寞的瞪太宰一眼，鬍鬚上沾著甜點殘渣甩著尾巴毫不留戀飛到我旁邊。也許驚奇於我的體型，它用尾巴拍我的肩：「還有我啦！」
「好疼！傻龍你也來了啊。」我冷漠推開風龍尾巴, 不是誰都有龍那麼厚的皮，很疼啊。
「連大人你看！她又欺負我！」
「惡龍先告狀，明明是你先惹我！」
我和風龍大眼瞪小眼，試圖用眼神擊敗對方。風龍的豎瞳瞪人很凶的，但我可以比它更凶！
我挑起眉尾把眉頭往下壓，眼睛微微眯起兇神惡煞掃視一周最後和風龍對視。
一目連無奈的推開風龍的大頭, 笑著看我：「綾子。」
「唔，我知道啦。」
在信仰的神明兼老師面前，我不敢太過分，明明一目連脾氣溫和又好說話，稍微撒嬌功課就給過關，但我總希望可以在他心裡形象更好一點。
我拍著風龍的頭表示暫時休戰和解。
「哼，連大人最喜歡的絕對是我！」
「老師最喜歡的……」
背後突然感受到一陣涼意，我回頭發現自家男朋友正在發射死亡射線。
「…最喜歡的當然是你啦！」
「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好說話？連大人最喜歡誰你和我爭好久了！」
不太妙，風龍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背後的目光更灼熱了。我滿臉黑線，有種深陷修羅場的錯亂感。
我勾著臉頰邊的碎發目光漂移：「咳，我一直很好說話的。」
風龍把腦袋架在我頭頂，不可置信的嘟囔一句：「你別糊弄龍。」
現在我挽著一目連的手臂，風龍圈住我和一目連。瞧，多溫馨的一家人呀。
太宰坐在榻榻米上沒什麼動作，眉尾輕輕抖動。
「太宰你也醒了呀。」我心虛的放下一目連的胳膊，踩著淩亂的被子蹦噠到太宰面前，戳著他手臂上的繃帶討好的笑。
太宰的眼睫微微下垂，落下寂寞的陰影：「早就醒了哦小綾子。」
開始表演了，這個戲精。我這麼想著還是拍拍他的手，象徵性對他的被忽略表示安慰。
同時思維忍不住發散，太宰真的繃帶是本體啊，睡覺都沒解開的。這和女孩子睡覺不解內衣有什麼區別……咳。
太宰沒有得寸進尺作妖，對一目連對視一眼禮貌笑著當個旁聽者。
太宰和連老師在我睡醒前交流了什麼，這麼有默契？這種大家長面前被爭寵的感覺，有只風龍就夠了，夏目和小透不太在意這種事，所以我在連老師關愛（操心）排行榜上排第一。
「連老師，你怎麼突然來了呀，是因為名取週一嗎？」
「名取打電話來說似乎看見你在港黑幹部那裡，疑似受到詛咒變小。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明明什麼事也沒有，還過得很開心，白白浪費連大人的神力。」風龍忿忿不平的伸出頭，差點把腦袋懟在我臉上。
我嫌棄的推開龍臉，雖然風龍逗起來很有趣，但它的臉還是有點衝擊力的。
「夏目他們也很擔心，過來這裡是風龍的提議。」一目連的聲音溫和清潤，像乾渴夏季裡傍晚的雨水，濕潤又清新。
「這樣啊，那我原諒你了。」
「誰讓你原諒，嘁。」
「名取當時發來貼子——震驚！某黑泥幹部居然對他的未成年女友做出這種事……」一目連清澈的聲音咬字清晰的念出標題，是太宰當時給我看的。
一目連不用手機手機，現在他住夏目家，所有消息名取應該都是發給夏目然後傳達給他。那麼，這個光看名字就讓人羞恥的想挖坑自埋的貼子，被多少人看見了？！
沉默肉眼可見的蔓延開，只有風龍開心的偷吃點心，它抖著鬍鬚：「多軌說下次見面想和你聊聊，讓我轉達一下。」
「呃……」
眼看著氣氛逐漸僵硬，太宰突然出聲打斷，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打擾一下！這個我可以解釋！」
說起解釋我想起，當時太宰推波助瀾半小時蓋上千層高樓裡各種奇怪言論，有必要問太宰面的黑泥有幾分真，畢竟現在看來他之前的心思不純。
一目連罕見的露出遲疑表情，他聲音有點猶豫：「綾子，關於交往對象這件事，我希望你能再好好考慮一下。人類早晚會成家立業，但你還小。」
風龍一邊聽一邊瘋狂點頭，對一目連說的話不能再同意了。
我看看連老師，又看看可憐巴巴不敢反駁的太宰，像是被家長抓到早戀的壞孩子般心虛感越發強烈。
許久，一目連輕歎口氣表情溫柔：「神力維持的身形持續不了多久，橫濱的規則違和感很強，不管如何自己小心。」
一目連摸著我的頭，淡金色的流光從他掌心傾斜，暖洋洋的溫度讓我想起春日午後下午茶和甜甜的小點心。
一目連和風龍不見了，細碎光芒閃過只剩下我和太宰。
我突發奇想，從矮茶几上蹦下來踩著太宰的手心：「太宰，如果我沒開竅你會怎樣？」
「我會好好追小綾子。」太宰眨巴眼，思考片刻表情很嚴肅的樣子。
「那我豈不是虧大了。如果你追我被拒絕呢？」
追人和被追怎麼看都是後者更快樂一點我撅著嘴想起港黑論壇裡各種八卦猜測，什麼囚禁鐐銬小黑屋腦洞不要太大。
「我還可以安心當小綾子備胎。」太宰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但想來不是他說的那麼簡單。
當然是阻斷小綾子選擇別人的一切途徑，讓你只能看見我——多年後我再問起，太宰是這麼笑著回答的。
「備胎喔，你好有出息。」我表情複雜，當然不認為太宰說的備胎是認真的。
「因為是小綾子嘛。而且小綾子和連老師站在一起，我有點不高興。」
「為什麼？」
太宰專注的看著我，瞳孔仿佛只裝下我一人，他的聲音低到聽不見：「小小的小綾子和小小的連老師站在一起，顯得我格格不入呢。」
「……你想被動頭頂一片綠？」
「小綾子好過分，我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午睡正式結束，我拿太宰當跳板玩自由落體運動，來回幾次後興奮閥值上升，也體會不到刺激的愉悅感了。
太宰拿著手機處理文件，雖然工作時間隨性，但重要文件還是得及時處理。
明明視線沒在我身上，太宰卻能準確無誤的接住我。他不厭其煩的一次次小心把我送回肩頭，方便我尋找更有趣的遊戲點。
我趴在太宰肩上和他一起看資料，什麼關於某組織的綜合預估與危險性評估看得我眼花繚亂。
只是那個組織名字——黑衣組織，這不是倒楣蛋柯南惹上的那個嗎？
「太宰，這個組織我知道！」
「嗯？」
「我有個朋友被他們喂藥變小，現在日子過的可慘了。」女朋友就在眼前，但什麼也不能說，太慘了如果是我得憋爆炸。
太宰挑眉，饒有興趣的放下手機：「變小……江戶川柯南？」
「你怎麼解碼這麼快的！」我拍著太宰臉頰，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很明顯吧，當時那個叫柯南的孩子違和感很重，眼神和說話方式有種刻意偽裝的稚嫩感。」
「……明明現在沒什麼人看出來，哪有很明顯。」
不知底細的人看到柯南都不會往這方面想吧，起碼我不會第一時間把變小和柯南聯繫在一起，而太宰他只在幾個月前和柯南聊過幾句。
不是第一次覺得太宰智商高，但果然有對比傷害才更大啊。
「正因為沒什麼人看出來，小綾子才好好的，我猜這個事多的組織早就派人觀察過小綾子了吧。」
「觀察我？雖然我在柯南變小現場，但他們應該什麼也不知道才對，你別嚇我呀！」
一想到有群黑衣人虎視眈眈，我就慫的不行。可能那是身臨現場的衝擊力太大，現在看來不是事但那時我真的很害怕的。
「誰知道呢，我會保護好小綾子的，安心。」
「我可安心了，連老師離開前還給我留了風神之佑呢。」
太宰戳著我的臉，孩子氣的發言：「啊，我也想給小綾子打標記。」
伸出手準備太宰的臉頰，我嘿嘿壞笑著：「我可以先給你打一個哦？」
「嗯？」
太宰側過臉，我居然在他的眼中看見期待。原本落在太宰臉頰上的手落在他下嘴唇上，我沒有挑剔，就地擰住塊肉狠狠一揪。
「……疼。」
這個標記很有效，起碼太宰的下嘴唇肉眼可見的變紅了，被掐住的地方微微腫起。
「看，還不錯吧？」
太宰把手機屏熄滅，對著自己照了下，滿意的點頭：「嗯，不錯。」
第77章 曲別針
清晨, 倦鳥在一夜的休整後重新恢復活力，站在枝頭不甘寂寞的吟唱。
我蹭著被窩埋臉想繼續睡下去, 只是腰腹間驟然收緊的手臂讓我胸口一窒。
我不自在扭動想掙脫, 腰間的力道卻越來越大, 我終於缺氧的睜開眼。
失焦的眼睛緩緩眨動，我思維遲緩的回想現在的狀況。
昨晚——
「讓開讓開！」
「小綾子打不著~」
「砰——！」
手機螢幕裡的大塊頭揮出拳一套炫酷連招打飛小朋友, 臉上露出猥瑣又滿足的笑。沒錯，這款狂X小朋友的遊戲裡我的角色是大塊頭，而太宰是被打小學生。
深更半夜不開燈不睡覺，拿著手機連線打弱智小遊戲，說的就是我和太宰了。
手機螢幕太大, 我的兩隻手得不停拍打才能順利操作。我甩著發酸的手, 成就感十足：「太宰，被暴打的滋味怎麼樣呀？」
「感覺非常好？」太宰說完摔開手機在榻榻米上躺平, 安詳的閉上眼，「好疼，我被小綾子打暈了。」
「喂，你暈了就放開我啊。」
太宰把我揣在懷裡, 裹著被子裝睡：「zZZ……」
片刻後手機螢幕自動熄滅，室內除去從窗簾縫隙中透過的清淺月光，滿是適合安眠的黑寂。
太宰平躺著，我被按在他胸口。體溫從厚厚的繃帶下傳來，我喊幾聲他沒動靜，掙扎一下又被他的手輕輕按住, 最後還是安穩睡著了。
嘖，失策。
我盯著窗戶的眼睛逐漸清明，變小時間差不多是二十四小時，上次的迷你太宰時間也差不多。捋清現在狀況後，我滿臉黑線的想拉開太宰的手。
「小綾子，再睡一會……」
我側睡著被太宰攬在懷裡，他毛茸茸的腦袋拱在我肩窩裡，呼出的熱氣落在皮膚上驚起一陣陣戰慄。
我全身一抖差點原地蹦起來：「睡什麼睡，你快給我睜眼看看！」
太宰蹭在我肩窩把頭埋的更深，他伸腿架在我腿上，仿佛把我當成抱抱熊死死扣在懷裡。
男女力氣差異在此刻顯現的淋漓盡致，纏在腰腹部的手臂怎麼也拉不開，還有越收越緊的趨勢。我小口喘著氣，仿佛中世紀為了美麗穿著束胸勒小蠻腰的女人。
「不看，非禮勿視。」太宰的語調慵懶，聲音含著剛睡醒的低啞。
覺察到我的抗拒手臂稍微鬆開些，但依舊維持著無法掙脫的力度。
「非禮勿視個鬼，我身上有繃帶裹著好麼，你摸不出來？」
「可以摸嗎？」
「不可以！」
奇了個怪，我居然還從太宰聲音裡聽見一絲小期待。和太宰混久了我完全察覺不到羞恥感或是害羞的感覺，現在神經粗的只想和揍小朋友一樣摔打他。
「哦，那小綾子可以摸。」
我捶下太宰的手臂，表示見多識廣才不感興趣：「摸什麼，八塊腹肌？我不僅摸過還畫過，才不稀罕！略略略。」
「嗯？」太宰終於抬起埋在肩窩裡的臉，下巴抵在我天靈蓋上。
「手感一級棒哦！」
「給你個機會，小綾子再說一遍。」太宰鬆開手臂，指尖遊移到我腰側。
「呃…手感真的挺好？」
我大感不妙的放慢語速，語調都不自覺壓低。太宰的下巴在我頭頂摩挲，終於還是下了黑手——
「哈哈…你撒手…好癢啊哈哈哈。」
我像只被按在砧板上的拼命拍打尾巴的魚，在太宰懷裡扭成一團。
「小綾子現在沒有機會了。」
「哈哈哈我錯了，男朋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摸的是表哥的腹肌啦哈哈……」
我雙腿掙脫桎梏，胡亂蹬著踢開被子。
「砰！」
一聲腦殼和下巴親密接觸的悶響發出，太宰撓癢癢的手頓住。頭頂有點疼，但我忍不住捂著笑到窒息的肚子，默默為他的下巴默哀三秒。
肚子笑得發痛，但我還是很想笑怎麼辦？
我捂著肚子強忍笑意靜默著，太宰也沒出聲，一時間安靜下來。
抬頭小心翼翼看一眼，太宰下巴通紅，這不就是被我狂揍的小朋友嗎？
「哈哈哈…」我狂笑到一半終於想起顧及下太宰的小心臟，捂著嘴背對他吭哧悶笑。
「……小綾子。」
「嗯？」
我笑的發顫的肩膀停止抖動，翻身發現太宰正閉著眼。長密的睫毛落下灰色陰影，久不見光似的白皮膚被陰影反襯出透明質感，下巴上的紅痕此時竟顯得有幾分脆弱。
我清清笑啞的嗓子，不由自主放輕聲音：「你喊我做什麼？」
「繃帶散了。」
太宰身上的睡衣解開兩個扣子，往裡看繃帶並沒散開，我摸不著頭腦的反問：「你說什麼？」
「小綾子背後的繃帶，散開了。」
「！」
怪不得太宰閉著眼，我反手一摸背後涼颼颼的，繃帶散開露出縫隙中的皮膚。
這沒什麼，就當是穿泳衣去沙灘上玩了！我這麼和自己說的，伸手胡亂摸著想找到繃帶散開的尾巴重新把它綁好。
「唔……」
反手亂摸著小拇指被繃帶勾住，手臂以一種彆扭的弧度被固定住，我手忙腳亂用力拉扯繃帶還不忘提醒太宰。
「你別睜眼啊，我說可以才行。」
「哦。」太宰兩隻手捂住臉，乖巧點頭以示誠意。
越忙越亂，我用力把小拇指摘出來，結果原本散開部分的繃帶幾乎全散了，悲哀的是我還沒找到繃帶尾巴。
我坐在繃帶堆裡欲哭無淚，把繃帶放衣服起初有點中二，但看久了還是很炫酷的，我還沒來得及拍照留念呢。
「太宰，借件你的衣服穿一下。」
「好。」
太宰的手還捂著臉，修長的手指併攏放在一起很有美感。
我胡亂抓著繃帶跑到衣櫃前，像玩毛線團被裹一身淒涼慘叫的貓，內心充滿滄桑。
我也管不上七零八落掛在身上的繃帶，隨手拿件白襯衫套上：「太宰，我的那什麼還有嗎？」
太宰沒有絲毫遲疑，放下手睜開一隻眼：「在陽臺哦。」
我踩著太宰的拖鞋跑到陽臺，變小前穿的黑裙子和內衣正掛在衣服架上隨風飄揚，還有太宰那件被我當成睡褲的褲衩也在上面掛著。
裙子和褲衩沒幹透，所幸內衣幹了。我跑到洗手間對著繃帶一通亂扯，終於整理好自己的儀容。
我長籲一口氣感到十分慶倖——幸好不是睜開眼就裸奔。
襯衫松垮垮的，我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捏著領口去找太宰：「有曲別針…阿嚏！」
「小綾子感冒了嗎？」
「沒有，只是鼻子有點癢癢。」深吸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我錯覺，嗓子眼也有點幹癢。
太宰打量著最後在我露在外面的腿上停留片刻：「小綾子一定是感冒了。」
「嗯？」我揉著鼻子，聲音裡帶著淡淡鼻音。
太宰從衣櫃裡拿出一件西裝外套，不知道是否和他之前穿的同款，反正我覺得他衣櫃裡所有衣服一個樣。
「你幹什麼呀？」
室內的溫度不低，空調雖然開著但風速調到最小，幾乎感受不到什麼涼意，西裝罩在我肩上像悶進了大火爐。
黑色在夏天本就容易讓人覺得熱啊。
太宰按在我肩上，扣上領口的扣子表情無辜：「小綾子當心著涼。」
外套垂到膝蓋上，我暴躁的掀開：「好醜。」
「小綾子好看就行了。」
太宰生怕我把衣服掀開似的，送上到下依次把扣子扣上，我甩著遮住整個手的袖口，額頭青筋直蹦。
「……你就沒別的衣服了？」
「唔…我找找。」
太宰捏下我的臉滿意點頭，拍拍手重新搗鼓慘兮兮的衣櫃。他以貓刨貓砂的姿態從衣櫃深處挖出件折疊整齊的砂色風衣。
第78章 乖貓貓
「風衣？看起來有點眼熟。」
我抖開砂色風衣, 放久了衣服上有很明顯的折疊痕跡。我摸摸袖口，這件衣服應該沒穿過幾次。
「是織田作送的, 之前被安吾吐槽穿衣風格太沉悶。」
太宰聳肩, 表情有點無奈。
我拎起風衣抖了抖, 衣服有點大差點被抖到地上去。我踮起腳尖把風衣比劃在太宰身上，溫柔的砂色襯的他瞬間柔和起來。
「阪口先生是對的, 你笑下給我看看？」
「嗯？」
「不是這種皮笑肉不笑恐怖的讓人做噩夢的笑，就是以前有過特別溫柔的笑。」
我找不到準確形容詞，急的伸手抵住太宰嘴角往上提。
太宰被我逗笑，他抬手揉著我的頭：「或許小綾子可以先示範一下？」
「……讓你笑是我難為你了。」我醞釀一會發現笑不出來，把砂色風衣拍在太宰懷裡：「今天出去玩吧？過兩天就回家了, 難得來趟橫濱我可不想天天呆在屋子裡。」
「啊……離開。」
「快收回你的可怕表情, 現在你還在男友試用期呢。」
「小綾子好嚴格。」太宰不滿的抱怨，隨手把風衣掛在衣架上。
我脫下太宰披上的西裝外套, 用晾衣杆挑著黑裙子走到空調風口下，等它吹幹。
太宰默默的拿來吹風機塞我手上。
「吹風機？家裡不是沒有嗎？」
「突然找到了。」太宰無辜眨眼，乖巧微笑著拖來拖線板把插頭插上去。
上次是我洗完澡後太宰說沒有吹風機，最後頭髮也是他擦乾的。我看著太宰突然反應過來, 像是頭一次認識他似的驚奇的上下打量：「你好心機喔。」
太宰撓著臉頰語氣輕快：「哪有，小綾子過獎。」
我被噎住，拍了下太宰的手臂：「不要臉。」
「你摸摸，還在呢。」太宰把臉湊過來，笑眯眯的指著自己臉頰。
我毫不留情的掐住，捏著指尖轉了半圈：「是還在, 挺厚的。」
吹風機呼啦啦吹著，微微潮濕的裙角很快幹透。我換好裙子出來時，太宰已經換上讓我胃疼的一身黑坐在沙發上等我了。
太宰穿上風衣一定很好看，我在大腦裡排列搭配太宰衣櫃為數不多的幾種衣服。
「等下去買條波洛領帶配你的黑馬甲吧，正好搭配砂色風衣。」我想起太宰小弟和搭檔似乎都是一身黑，「你們上班是不是有服裝要求。」
「沒有哦。」
「那你們都是一身黑誒。」
「黑色沾血不明顯而已，小綾子喜歡什麼我就穿什麼。」
「很好，試用期加一分。」我笑著點頭，對太宰的覺悟非常滿意。
週末的街道十分熱鬧，此時正是陽光最烈的午後，悶燥的溫度蒸出一身薄汗。
「太宰，你熱不熱呀？」
我只穿著件黑裙子，而太宰是白襯衫和黑西裝，黑色吸熱我看著都腦門冒汗。
「一點也不。」
太宰說著把黑色打傘傾斜到我身邊，他站在我旁邊完全遮住熾辣的陽光。
我盯著太宰握住黑色傘柄的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圓潤。我忍不住摸了摸，太宰指尖微涼完全不像是置身陽光下。
太宰頭上裹著繃帶，臉上卻清清爽爽一點汗意沒有，我看著他露出羡慕眼神：「真好啊，一點汗都沒出呢。」
太宰側著臉，像是深思熟慮過後，他伸出另一隻手把我的手握在掌心。像是被包裹進涼白開，微涼的溫度很舒服。
手上散發的熱度從皮膚上傳導開，太宰的手很快變得溫熱。我非常有用過就扔的垃圾利用精神，立刻就想把太宰的手甩開。
「小綾子別鬧。」
太宰手指強硬擠入我的指縫，形成十指相扣的姿態。皮膚相觸的部位仿佛觸電，我僵住一會才緩緩放鬆下來。
輕輕晃動胳膊，我的力道帶動太宰一起，感覺很奇妙。
「我們這算是約會嗎？」
「是哦，小綾子想去哪裡？」
「先挑一條波洛領帶，然後陪我去買條發繩，天氣好熱啊。」我撩起過肩的半長髮，後頸悶出細小汗珠。
「先去買發繩吧，小綾子臉好紅。」
「咳…有點熱。」
不僅是熱，手相觸的位置都快熱熟了。我不僅臉上有點紅，耳朵根也燒的慌。太宰面色如常，但仔細一看耳根卻微微泛紅。
我不甘示弱的晃晃和太宰牽著的手，調笑道：「太宰你耳根紅了喔，再問你一次，熱不熱呀~」
「不熱，只是第一次和小綾子牽手有點害羞。」
太宰直白的不像他了，他這麼說著小指輕輕勾下我的手心，酥癢感瞬間從手蔓延到胸口。
太宰的鳶色眼睛緊緊盯著我，深邃瞳仁仿佛讓人深陷的泥沼，我和他停住腳步，凝視著彼此的眼睛。
我首先敗下陣，垂著卷翹的睫毛小聲嘟囔：「……害什麼羞呀，手指別亂勾。」
「好。」太宰輕笑著握緊我的手，拉著我進去最近一家飾品店。
如果人類有尾巴，那太宰的尾巴一定指向著我——太宰緊握著我不撒手，我走到哪他跟到哪，旁邊的店員小姐姐已經不止一次看著我倆偷笑了。
「鬆手啦，你握的好緊。」
「小綾子手好小，我怕鬆開一點就掉了。」
「你在想什麼呢。」
我哭笑不得的反握緊太宰的手，他的手雖好看但手感並不太好，骨頭很硬並且指腹上佈滿薄繭，摸起來有點粗糙。
被我握緊後太宰反倒放鬆下來，握著的力道稍稍減輕。
太宰表情滿足低頭親昵的在我臉頰上蹭蹭，眉眼柔和無害。
腦海仿佛炸開煙花，心臟噗通噗通跳著。太宰抬起臉後，我舉著交握的手在他手背上輕輕蹭了蹭。
我心情愉悅的挑著頭繩，就連單調無一絲裝飾物的黑頭繩都看著順眼起來。
我鬆開手，拿起黑色頭繩試了試彈性。頭繩不粗但彈性不錯，雙手食指和拇指圈起來那麼大，用力扯可以拉伸到很長。
「這個不錯啊。」
太宰伸手扯下緊繃的發繩，對它的收縮性表示十分滿意，「小綾子可以把它套在我脖子上，輕輕鬆松就可以死亡了呢。」
我把發繩放入購物小籃子的動作一頓，「窒息死很痛苦啊，太宰你不是試過吊頸自殺？」
「如果小綾子來，就算是窒息也很美妙吧。在死亡前一秒，小綾子和我一起殉情吧~」
我蹙著眉，有些焦躁的卷著耳邊頭髮：「你都要死了，還怎麼然後我殉情哦傻子。」
「我會折斷小綾子的頸椎，我的技術很好絕對不會覺得痛苦。所以請小綾子務必坐在我懷裡，讓我感受窒息。」
太宰眼神興奮，鳶色瞳孔沉澱成混沌的顏色，他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專注的看著我。
太宰渴求的絕不是他訴說的請求，我輕歎口氣踮腳揉著他細軟蓬鬆的髮絲：「我更想等到老了，和你坐在公園長椅上，曬著太陽看別家小孩兒活潑的亂跑。」
我認栽，太宰這個壞傢伙是怎麼做到說著過分的話還讓我心軟的？
這句是我的承諾——我們會在一起，直到歲月流逝年華老去，直到芳草萋萋不剩朝夕。
太宰眨著眼似乎在反應我說的話，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淺淺的靨足感：「……好。」
「嗯，你乖。」
我忍不住在太宰頭上再禿嚕兩下才收回手，擼不到貓順順太宰的毛也很快樂呀。
發繩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囤幾條可以用好久。我正想再挑兩個，卻發現站在兩個展示櫃間的店員小姐姐看我像是看馴服猛獸的勇士。
我歪頭看著圓臉的店員小姐姐，臉上有點疑惑。
「咳…這裡有情侶打折商品，客人要不要來看看？」
「小綾子，我們去看看吧？」
我還沒有任何表示，太宰興奮的環住我的肩把我帶向店員小姐姐指著的地方。
情侶發箍、情侶手鏈、情侶帽子、情侶圍巾……一溜的情侶用品，占地面積之大讓我不得不懷疑這個名為飾品店的店家實際是個情侶專賣店。
「這個帽子不錯誒！」我拿起一個米色卷邊禮帽，我有件嫩黃色長裙搭配起來應該挺好看。
「不要！」然而太宰指著男款黑色禮帽表示強烈拒絕，「和中也的帽子幾乎一模一樣，醜~死~了~」
偏偏太宰最後語調軟綿綿的拉長，像是撒嬌似的讓人完全生不起氣。
我和太宰對視著，最終還是妥協了：「好吧，那就換一個。」
手鏈累贅又沒新意，太宰手腕上還綁著繃帶，戴起來絕對不會好看。圍巾現在還太早，雖然每年圍巾款式都差不多不用擔心過時，但……說不定我會想給太宰織條手工圍巾呢？
「發箍怎麼樣？」
太宰打量一圈，最後看著白兔耳朵發箍點頭：「好。」
太宰對我和兔子的執念很深啊，之前的兔子面具也是。其實我更喜歡那對黑貓耳朵發箍，太宰戴起來我就有人形大貓可以養了。
情侶發箍應該不拆開賣，但小孩子才做選擇，我當然可以全都要！
付過款後我迫不及待的拆開黑色貓耳發箍，很對得起它的價格，貓耳上的模擬貓毛十分逼真，手感順滑有質感。
「太宰，低頭。」
太宰捏住白色兔耳朵發箍在我頭頂凝視片刻，才反應過來乖巧低頭。
「好啦，太宰貓貓好乖呀。」我把發箍扶正，一臉幸福的把太宰微亂的劉海理正。
太宰捋順我微微打結的發尾，小心的怕戳疼我似的給我戴上發箍，他輕輕摸著我的頭頂：「兔兔綾子也好乖。」
頭髮依舊是散著的，我把黑色發繩套在太宰手腕上，不多不少正好兩圈。
「再給乖貓貓打個標記——女友的發繩，這樣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女朋友啦！」
兔耳朵有一隻反折下來，我豎起耳朵對太宰笑笑，主動上前握住他的手。
第79章 挖牆腳
傍晚的太陽垂在海面上, 暖橙色偏粉的色調明麗，但不再耀人眼目。
海面上粼粼波光晃開波紋水暈, 我和太宰站在碼頭邊, 一切似乎都有著美好的浪漫氣息。
太宰一手牽著我, 一手拎著包裝袋和黑色大傘。我想起太宰玄關處放的兩把長柄傘，是一模一樣的黑色, 這個懶鬼在生活態度上真的懶到家。
「為什麼不買折疊傘？」
「長柄比較帥氣？」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在意這些。」
「還在男友試用期，當然要好好表現。」太宰輕笑著低頭在我臉頰啄了一口。
太宰動作很輕，嘴唇幾乎只在臉頰上輕輕碰了下，仿佛羽毛飄落在皮膚上，帶來淺淺溫柔意味。
我踮腳按住太宰的肩, 在他臉上啾了一口。太宰表情有點驚訝, 迎著夕陽我對他笑的燦爛。
「禮尚往來嘛~」
一直牽手有點累，我改環抱著太宰手臂捏著他的指尖把玩。他的指尖沒有血色, 指腹薄而平，我按著他的指甲兩側一緊一松，很快被捏成淺粉色。
「滴滴、滴滴——」
我鬆開太宰的手讓他接電話，他站立于夏陽下, 橙紅色暖光渲染他的面部線條，看起來溫柔極了。
「織田作呀，我？我在和小綾子約會哦——啊……」太宰臉上軟化的線條瞬間冷硬，睫毛落下的陰影罩在他眼角，神色不明。
我看著太宰，不妙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我著急的看著他, 表情不安。
太宰把手機貼在我耳朵邊，幾乎與我臉頰相貼，手機裡傳來微微喘息的熟悉聲音。
「就在安吾的房間裡……」
我安靜的聽著，連呼吸都放的很輕。總結手機另一頭織田作傳達的資訊——阪口安吾失蹤了，織田作在調查途中被狙擊，現在有麻煩。
「要我去堵路嗎？」太宰的眼神十分危險，夕陽泯滅在他的眼底，他的聲音微沉，「…不，沒必要，可別追的太深了啊織田作。」
手機被啪嗒暗滅，太宰沉默片刻把目光投向我：「小綾子……」
「我和你一起去。」
我知道太宰想說什麼，他甚至刻意避免在我面前暴露太多他工作時的狀態，但既然決定好好瞭解他，我不會在這時候退縮。
況且……
我伸出手熟練使用靈力在空中結印，和一目連的燦金色流光不一樣，我的顏色更淺些，仿佛清晨第一縷朝曦，流光拖著長長的光影尾巴落在太宰身上。
「風符——護！」
流光似乎沾在太宰睫毛上，他朝我眨著眼，乖巧的過分。
「我能護好自己，你別擔心。」
「……好。」
購物袋和傘丟給太宰的小弟，我一身黑裙子站在他們中間竟然毫無違和感。
太宰把人帶進安靜的古舊小巷子，潮濕微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其中隱約帶著硝煙味。
太宰輕輕揮手，子彈和煙火充斥在狹小的巷子裡，刺耳的聲音和斗篷灰衣人呻.吟過後，這裡安靜的可怕。
斗篷灰衣人如同抽出棉花的破舊娃娃，砸在地上發出咚的悶響，他們被子彈擊中蓬出的血液飛濺在佈滿青苔的牆壁上。
無言的壓迫感蔓延開來，說來其實我沒見過他親自動手殺人，利用語言陷阱或心理弱點敵人足以讓大多數人崩潰。
我看向太宰發現他正看著我，與平日狀態完全不一樣，我想起太宰當老師教育學生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副可怕表情。
織田作抱著白色保險箱安然無恙，我松了口氣對太宰笑笑，示意不用管我。
太宰把我粘在嘴角的兩根不服帖的髮絲撩開，表情沉靜沒有說話。
身後黑西裝小弟們訓練有素的舉槍站著，光線昏暗的巷子裡各個戴著墨鏡表情嚴肅。雖然不合時宜，我還是忍不住想——巷子狹小且光線不好，萬一地上有個石子，後排的黑西裝摔倒豈不是要倒一排？
太宰拉起織田作表情無奈的抱怨什麼，我和織田作不算特別熟悉，所以只和他招招手，並沒有走過去。
我對別人眼中的太宰更感興趣些，其他人對太宰的評價是怎樣呢？我掃視著這群黑西裝小弟，最終走到一位額前有撮呆毛豎起的小弟面前。
「請問有什麼事嗎，小姐？」呆毛小弟面色僵硬，他悄悄撇開朝前的槍口對著地上，表情有點緊張。
「不，沒事。我就是想問一下，你對太宰有什麼看法呀？」
我放緩聲音笑眯眯的問話，但不知為何呆毛小弟更緊張了。
「太宰…太宰先生他潔身自好！除了每天都在研究自殺以外，是個非常好的戀愛和結婚對象！」
呆毛小弟額頭冒汗，仿佛在宣誓似的聲音又大又洪亮。
不…誰想問這個了，說的我和調查男朋友身邊有無可疑女人的疑心病女朋友一樣。
「小綾子想知道這個嗎？可以直接問我哦~」太宰眼睛發亮的看著我，他手上拿著一根鐵絲，織田作手上的保險箱被打開。
所以保險箱根本防不住太宰這樣的小天才吧？
場面上嚴肅氣氛一掃而光，就連織田作也露出老父親一樣的欣慰表情——說是欣慰也不恰當，是寬慰和放鬆以及不知名的情緒融合在一起，無解的複雜表情。
「你們別誤會，我只是想全方位多瞭解一下自己男朋友。」
太宰他是不是花心大蘿蔔我還能不知道麼，吧唧一口都不敢用力的膽小鬼。
「所以，小綾子還是口是心非嘛。」
「口是心非什麼鬼……風符——縛！」我死魚眼看著太宰，正想合情合理反駁太宰的腦補，卻看見倒在地上的斗篷灰衣人掙扎著似乎想站起來。
灰衣人滿手鮮血，他抖著手拿起槍動作緩慢又堅定的指向太宰，我的瞳孔驟縮幾乎瞬間使用風符束縛住灰衣人。
黑西裝小弟們槍指灰衣人，此時灰衣人的狀態已經很差勁，他渾身發抖喘著粗氣，只是眼神牢牢鎖死在太宰身上。
「真是讓人驚奇，中了這麼多槍還能爬起來。如果不是小綾子我恐怕已經死掉了，好可惜呢。」
不，就算沒有我你也死不了。
太宰你就氣人家將死之人吧，氣死了也算一大奇事。
我看著太宰腳步輕鬆走到灰衣人面前，灰衣人不僅被束縛了動作，就連嘴也無法張開。他輕鬆拿下灰衣人手中的老式槍支，嘴角勾著冰冷的笑。
灰衣人無法回應太宰的感慨，斗篷半遮住的眼睛裡渙散的瞳孔劇烈晃動。
「現在這種狀況，你們最喜歡的臼齒裡毒藥的滋味也無法品嘗了呢。」
太宰這種輕浮的能輕易挑動人怒火的語氣我很久沒聽見過了，現在想來還有點懷念——人的本質，果然是真香嗎？
「喂，太宰。」織田作捧著保險箱，語氣有點無奈。
「我知道啦~」太宰好心情的放過淒慘的灰衣人，他走過來把手搭在我肩上，對呆毛小弟招手，「把他帶走，臼齒裡的藥物清理乾淨。」
「是！太宰先生！」
我看著黑西裝小弟們清理現場，很快除了牆上苔蘚裡浸入的鮮血，小巷子裡已經被清理乾淨。
不看事情原因只看結果，這真是群講文明的好青年呢，清理時還順便把牆角堆著的幾袋垃圾扔掉了。原來港口黑手黨這麼注重成員的素質教育嗎？
不過也是相當危險的職業，我覺得織田作的性格其實可以考慮跳槽的。
太宰也是的，全身是傷。
「織田作先生，可以伸出一隻手嗎？」
「哦……」織田作不解的用一隻手把把保險箱攬在懷裡，另一隻手攤開到我面前。
我伸出指尖在他手心寫寫畫畫，在落下最後一筆的瞬間輕聲喊出：「風符——護！」
一直覺得把風符名字喊出來很中二，但風符的效力和言靈有點關係。
「什麼什麼？我也要！」
太宰湊過來把兩隻手都癱在我面前，他的掌心依稀能看見細碎的傷痕，新的舊的都有。有淡的看不清了，也有疊在舊傷痕上的清晰新傷。
「啪！」
我用力在太宰手心拍了一記，轉頭對織田作說：「考慮下跳槽吧織田作先生，我這裡有個推薦位，工作輕鬆薪資高，還有時間寫小說。」
知夢雜誌社正處於缺少文風成熟、年輕撰文者的青黃不接時段。因為準備以繪畫為長期奮鬥目標，前段時間我小小投資一筆——織田作只缺少一個機會，我看過他筆下的文字，通過考核完全不在話下。
織田作思考片刻，鄭重點頭：「好的，我會好好考慮，謝謝你。」
「誒，小綾子要挖牆角嗎？為什麼不挖你男朋友？」
「挖你做什麼，挖回去摸魚嗎？」
「我的心好痛。」太宰捂住胸口，眉頭微微皺起，病弱表情十分真實。
我把太宰捂著胸口的手拿開，在那裡刻畫了個加強版風符，金色流光在他的黑西裝上只看見個尾巴就沁入皮膚裡。
「好了，太宰你乖一點。」
太宰扯著領口似乎想看一眼，身後的黑西裝小弟們已經整理好現場，灰衣人也被打包捆住，他們一個個背槍站著安靜如雞。
身上的黑裙子很好看，但它沒有口袋，我的手機塞在了太宰口袋裡。我扯住他的衣角，從口袋裡拿手機。
我按亮螢幕對織田作伸手：「織田作先生，交換下聯繫方式吧？」
「砰！」人體砸在地上的聲音非常明顯，我回頭一看發現抓著灰衣人的黑西裝小弟手抖，把傷殘砸在地上。
「非常抱歉！」黑西裝小弟躬身道歉，飛速把灰衣人撿起。
「……好。」
織田作遲疑著輸入手機號，我存好手機號碼撥通後立刻掛掉，備註好後滿意的塞回太宰口袋裡。
黑西裝小弟們和織田作相繼離開，我抬頭發現太宰表情不太對：「你怎麼了？」
太宰孩子氣的撅嘴：「小綾子都沒有主動要過我的聯繫方式。」
嘖，好大的酸味。
第80章 掠奪者
對哦, 我和太宰只有line好友，手機號碼什麼的都不知道。
我點開手機備忘錄：「男朋友快把你所有聯繫方式都告訴我, 我會好好記住的。」
「所有的？」
「手機號, 家庭住址什麼的。」
「……其實小綾子不離開, 這些都不需要。」
「我還要上學呢，傻子。」
九月開學我就是國三了, 然而我現在還在橫濱瞎逛甚至不想回去，果然談戀愛影響學習。
太宰拿著手機劈裡啪啦一頓按，頻率之高我懷疑他在寫小論文。
「好了。」
太宰把手機遞給我，備忘錄裡留的是他的手機號和居住地址，但手機鎖屏被改的面目全非。
鎖屏貓崽被太宰換成我和他抱著《人間失格》的合照, 上面用圖庫筆刷畫了兩個箭頭, 分別標注男朋友和女朋友。
不過《人間失格》莫名其妙變成一團馬賽克，看起來就想我和太宰手裡捧著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世界融合挺好的, 看來考試不用考這些了，美妙。
但是，真的……
「好醜！」
我嫌棄的打開鎖屏，發現壁紙更過分, 太宰把他拍的我醜照放上去了。
「這是我和小綾子的第一張合照哦~」
「不是說照片不好看，你這個箭頭畫的歪歪扭扭，完全沒有靈魂。」
我在圖庫裡翻著，有今天買領帶時讓太宰換衣服後拍的照片，也有太宰戴著黑貓耳的照片。
「你看這張不是挺好的。」
這是剛才在橫濱碼頭上拍的，照片中太宰站在我身後把我攬在懷裡, 暖橙色的光線成了最美的背景色。
我的眼睛彎成月牙，卷翹的睫毛落下淺淺的陰影，頭頂的兔耳蹭在太宰臉頰上，他笑得毫無陰霾神色溫柔到連夕色也要退讓三分。
「真好看。」我盯著照片上太宰溫柔的笑容發呆，越看越覺得自家男朋友長的好看。
「……小綾子，我在這裡。」太宰伸手捂住手機螢幕，把臉蹭到我面前。
「知道啦知道啦~」
計畫是明天就回去了，要提前把開學季的畫稿完成才行，不能像幾位前輩一樣每個月最後幾天趕死線。但有點捨不得太宰，想和他再膩歪一會……我終於要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了嗎？
不行，我可要成為事業女青年的！
我拍拍太宰的胳膊，語氣留戀：「太宰，我……」
太宰的睫毛眨呀眨，聲音很輕：「小綾子要離開了。」
「什麼離開，我是要回家……」我小聲嘟囔，不舍的抱住太宰手臂。
太宰沉默很久，我輕輕晃著他的手臂，把臉靠上去蹭著撒嬌。
良久，太宰抽出手臂環住我的肩，聲音裡有妥協的無奈和淺淺的滿足：「小綾子真狡猾。」
「比不上你。」
一路上沉默著回了家，太宰似乎變的更粘人了，只要抬頭他的視線必定是落在我身上。
客廳茶几上的小浴缸裡，黑醬安逸的吐著泡泡，太宰對它勉強算上心，一天裡總能想起給它喂一兩頓魚食。
牆上掛著煙花祭時太宰買的狐狸面具和兔子面具，它們緊緊依偎在一起，空白的牆面多了幾分生機。
把新買的衣服塞進衣櫃裡，裡面騰出空位掛著煙花祭穿的振袖。這裡太過空白，短短幾天我就留下許多生活印記。
「對了，阪口先生他……」
阪口安吾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作為太宰僅有的幾個朋友之一，希望他能好好的。他的失蹤似乎牽扯出很多利益，太宰已經接了好幾個電話。
太宰的視線在空中停滯一會，眼神冰冷的安慰我：「安吾啊……小綾子別擔心。」
說著別擔心，你的表情可完全不是這樣啊。我在心底默默歎氣，沒繼續追問下去。
「你不去忙嗎？」
「小綾子要離開了，我想讓你在睡著前能看到我，等明早醒來依舊可以看見我。」
——不論是閉眼前還是睜眼後，眼中只能有我一個。
「好嘛，我馬上洗洗睡。」
現在還早，天都沒黑透，但為了防止太宰守到深更半夜去工作，還是早點睡好了。
我躺在榻榻米上，太宰看著我，閉上眼能感覺到他專注的視線。我把被子扯上來遮住半張臉，甕聲甕氣的問：「今天可以擁有男朋友的睡前故事嗎？」
室內窗簾被拉起，只留了一盞小燈。
太宰思考片刻拿出《完全自殺手冊》，嘩啦啦翻頁：「跳樓及跳崖自殺是不痛的。沒有疼痛……」
行吧，繼黑.童話以後男朋友開始給我科普自殺方式。我閉上眼安詳的等睡意來襲，然而越躺越清醒。
「等一下。」
「嗯？」
「跳樓什麼的，你以前不會想過吧。」
「……沒有哦。」太宰露出標準假笑，強行略過跳樓，換了另一個章節開始讀。
「你說沒有我信了，騙人要扣分的。」
我再次閉上眼，薄薄的光線落在眼皮上，我感受到眼球被遮住後的灰色世界。太宰的聲音清亮，語調閒適的緩緩念著。枯燥又讓人毛骨悚然的死亡資料從他口中吐出，此刻居然有點溫馨。
鬆軟的被子上蹭著洗髮水的香味，吐息間都是清新的味道，呼吸聲漸輕，我陷入沉眠。
翌日——
我醒的很早，太宰一身西裝睡在我身側。如太宰所說我睜開眼看見的就是他。
太宰身上沾染著硝煙味，他的睡姿乖巧，微微側著身臉朝向我一隻手放在臉側，他壓在被子上，我只能從另一側翻身起床。
只在太宰閉眼睡覺時，我才能從他身上感受到與他年紀相符的孩子氣。我掀開被子罩在太宰身上，他睜眼眨了兩下，蹭著被子伸手拽住我的手，在手腕內側輕吻一下。
「不睡覺嗎？」
「小綾子要走了，我睡不著。」
「又不是再也不見，坐新幹線從東京到橫濱很快就到了，週末可以見面呀。」
我坐在榻榻米上，太宰翻個身把頭枕在我大腿上，他仰視著我：「小綾子暫時不要來橫濱了。」
「嗯？不想看見我嗎？」
「只是最近很危險。」
「好吧，我明白了。」我思考一會，摸摸太宰的頭髮很爽快的答應了。
「小綾子答應的好乾脆。」太宰眯著眼在我腹部蹭了蹭，想把自己整個塞進我懷裡。
「你不來找我？」我危險的眯起眼，看太宰這語氣敢情不讓我來找他，他也不去找我？
「小綾子~」
我不管太宰的撒嬌，冷酷無情的揪起他後腦勺上一撮頭髮，用力扯了扯：「你快說清楚。」
「我要好好準備再追一次小綾子嘛，一直是試用期好痛苦。」
太宰埋著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語氣輕快很正常，但我覺得他就是瞞著我想做什麼。
「說謊了，扣十分！」
「每次只加一分，一次扣十分，我現在是不是負數了？」
「負數有點殘忍……」我放下太宰的頭髮，低頭在他耳邊說，「恭喜你太宰治先生——您的女友好感度已清零，請重新攻略。」
太宰坐起身，他眼底有什麼沉浸下去，瞳孔上浮現出淺淺的光：「那麼，請問好感度清零的女朋友，我可以親你嗎？」
「誒，可以？」
我把臉頰側過去，心裡有點疑惑，太宰怎麼突然紳士起來，親之前還帶打招呼的？
太宰一手扣住我後腦勺，讓我臉對著他，在我不解的眼神中，輕輕貼上去。
鼻息交融，曖昧的氣息在房間裡蔓延，窗邊拉開半面的窗簾隨著清風微微晃動。
我震驚的瞪大眼伸手抵在太宰胸前，下意識想反抗。太宰攬在我腰後的手用力一壓，我隨著他的動作倒在他身上。
「唔……」
太宰靠在被子上像只叼住肉不撒嘴的大貓，死死掠奪肺腑中的空氣。
我的心臟狂跳，看著太宰的鳶色眼睛和輕顫的睫毛入了神，太宰把按在我後腦的手收回，輕輕遮住我的眼睛。睫毛掃在他的手心，我感受到淡淡的濕熱潮意。
缺氧讓我大腦懵然，忽的，他離開了。涼意從嘴角扯開，拉成細細的長絲。
我大口喘息：「呼呼……唔！」
再次被溫軟濕潤的觸感覆蓋，腰後的手變得灼熱，我用力揪緊太宰胸前的衣服。
清風在室內流動，時間的流逝似乎失去了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親了親了！！哈哈哈哈！（拍桌狂笑
下本文天使們幫忙挑個文名好不好呀~
1.今天的我也在為好感度奔波
2.渣女的自我修養
3.為了好感度我成為渣女
4.卑微渣女，線上求愛
可以的話在評論的同時給我帶個數位叭，愛你o(≧v≦)o
↓文案：我，卯雪幸，是萬花穀最可愛的食人花，是黑泥幹部掌心的小可憐，是帽子君一見鍾情的初戀對象，是黑髮大貓的金錢替代品，是盜賊集團全員寵愛的團寵，是……
是個球！還讓不讓人活了？
卯雪幸看著自己緩緩下降的血條，使用剛get的新技能不停轉筆加血。
然而生活所迫，卯雪幸反抗無能只好抖著手拉住以上殺器們的衣角——大佬求你們了，好感度加一點吧，手快斷了！
乙女遊戲裡好感度滿值的攻略物件突然出現怎麼辦？！線上等，急！
黑泥幹部露出和善的微笑——
帽子君按住頭頂的帽子——
黑髮大貓捏著手上的念釘——
盜賊撩開劉海露出額前逆十字——
幸：慫成一團.jpg
於是為了苟命，卯雪幸不得不一腳踩入渣女領域。其實剛開始是不願意的，但……撩完就跑真TM刺激啊！
Q：人在家中坐，情債天上來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A：謝邀。
大概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片，他們一人一片，最後留一片給自己的體驗吧：）
第81章 不同意
避開人潮高峰期, 週一車站裡來往的人大多步伐輕快，人數卻依舊不少。
臉上掛著一次性口罩, 我鬼鬼祟祟的左右張望, 太宰表情很無奈的跟在我身邊。
「明明我送小綾子就好了。」
我挑開口罩露出一條小縫, 嘴唇酥麻著微微紅腫：「不准，你馬上回去好好睡覺。」
太宰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配合他一身黑色西裝和繃帶，陰鬱的黑泥味濃重。
雖然我是個耿直顏狗，但要說喜歡的類型——金燦燦會發光的，太宰並不符合。
我晃著太宰的手，不由感歎緣分可真奇妙。
去往東京的列車來了, 而我站在等待地點沒有絲毫動作, 人在情緒波動最大的時候莫過於離別前的時刻吧。
「小綾子會想我嗎？」
「現在就在想你呀。」
我摘下口罩對著大齡太宰寶寶燦爛的笑著，滿心都是男朋友太粘人了怎麼辦的虐狗想法。
太宰輕笑著撩開我額前的劉海輕吻著, 動作輕柔到近乎虔誠。
「快走吧小綾子，再不走我就想留你下來了。」
「唔，太宰你按時吃飯。」
「好。」
「睡眠要規律，黑眼圈扣分。」
「…嗯。」
「自殺不是好文明, 下次葬禮見面我就可以換個新男友你說對不對？」
「……我知道了。」
太宰孩子氣的撇嘴，我踮起腳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在列車啟動前鑽進去。
列車啟動時太宰印在我眼中的樣子變為混沌虛影，電影裡離別的慢鏡頭浪漫根本不存在，太宰他就是塊高糊馬賽克。
我沮喪的坐在列車空位上，明明才分開就覺得很不舍。依太宰的意思我們短時間無法見面, 道理我都懂，可是好難過。
回到東京，我出了月臺搭公車回家，視線通過車窗時看見厚實的雲朵遮住湛藍的天，視線範圍內白茫茫一片。
我的內心也白茫茫一片，是戀愛不好談還是太宰不夠帥？我為什麼要苦逼兮兮跑回來提早經歷社會洗禮，成為一個社畜？
……談戀愛果然耽誤我的事業和學習。
我站在家門前做好心理準備——暫時把太宰這個壞傢伙拋之腦後，事業和學業更重要。
身上沒有鑰匙，我按著指紋鎖打開門。
「呼，好累。」
身累心更累，我正想在沙發上滾一圈以此舒緩心情，發現沙發上正坐著一位驚天大帥比。
「景、景吾表哥？！」
「嗯，這幾天過的怎麼樣？」
「挺好的？畫畫擼貓一個不落，很充實哈哈哈……」
「現在還撒謊？這幾天沒在家吧。」
「表哥你怎麼知道？！」
「茶几上的百合沒換，我來的時候已經蔫了。」跡部景吾坐在沙發上，臉上微笑著語氣卻十分危險，他一字一頓的說：「一個人去橫濱，是很累啊綾子。」
「啊哈哈，還行還行……」
我心虛搖頭，下意識掩飾什麼似的露出乖乖牌微笑。
知道我去橫濱，十有八九也知道太宰……景吾表哥按理是在集訓，消息這麼靈通？
「橫濱怎麼樣？」跡部景吾手環著胸，對我假笑著親切提問。
「橫濱風景不錯還民風淳樸，挺好的……」我的視線遊移，明知道跡部景吾問的不是這個，還是垂死掙扎轉移話題。
景吾表哥就算不支持我談戀愛，但肯定尊重我的意見，最多明確表達他不認同的立場而已。
「那你給本大爺看看，這張照片裡是誰？」
跡部景吾微笑著朝我招手，我坐在他身邊顫巍巍接過，咽著口水不妙的預感蔓延到心頭。
照片裡的黑衣青年一隻手和白裙少女交握著，另一隻手撩開少女額前碎發輕吻。靜謐的氣氛縈繞在他們周身，黑與白對比鮮明。
這不是我和太宰麼？拍攝者技術不錯，對焦對在我和太宰身上，周圍的人都是虛影，意境唯美有深度。
我慫兮兮的抬頭，指著照片裡的白裙少女理直氣壯：「是個美少女！」
「嗯？再給本大爺說一遍？」跡部景吾煙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大家長的震懾力讓我慫成一團。
我超級小聲的嘟囔：「……是我和太宰。」
「是什麼？大點聲聽不清。」
「是我和男朋友！表哥你好煩。」
我破罐子破摔，大聲朝跡部景吾嚷嚷，剛抱怨完就被毫不留情捏住臉，手指捏著用力往兩邊拉扯。
「現在長大就嫌我煩是不是？以前當小尾巴的時候你可不這麼說。」
「我錯惹，表哥撒手。」
我含糊不清的道歉，想扒拉下跡部景吾的手，卻發現根本扒拉不下來。
景吾表哥你們這些打網球的是不是力氣大又都有異能力哦，神奇的發球和一個比一個厲害的技能簡直是bug一樣的存在。
「哼。」
等跡部景吾撒完氣鬆手，我的臉上已經紅了一片。他力道控制的很完美，沒有手指印反而像塗了腮紅粉嫩嫩的，只是臉頰上麻木感在提醒我——他生氣了。
「表哥消消氣，我也是剛談的戀愛，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狗腿的遞上白開水，試圖為自己脫罪。
跡部景吾接過水放在茶几上，露出看小傻子的眼神戳著我的腦殼：「現在的主要問題不是談戀愛，而是你的戀愛對象。」
「太宰他……怎麼了？」
我茫然的心中默數太宰可能幹的各種事，而這種茫然表情落在跡部景吾眼裡就是自家表妹被黑泥怪的花言巧語騙了。
「我不清楚你和這種男人怎麼認識的。」跡部景吾頓住，像是在整理語言，他拍著我的頭，「前幾天爺爺和橫濱組織首領視頻會面時，看見了這個男人。」
「哦……」我眨巴眼，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跡部家的產業要和橫濱合作嗎，太宰這種把利益最大化的傢伙一定死死咬下了一塊肉。我的心情有點複雜，男朋友和家人玩商戰，我大概還是選擇站家人。
「當時的視訊會議爺爺有錄影，本來是給你金融課程準備的。」
「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做女總裁。」
我小聲抱怨著湊上去看視頻，視頻畫面一分兩半，一半是森先生和太宰，另一半是我之前偶遇的迷途少年亂步和接他回去的中年大叔。
「兩個百分點是在開玩笑嗎，跡部老爺子？港口運輸由港黑管控，人力物力槍械彈藥都是我們出，還真是省心呢。」
視頻開頭的太宰語調輕浮，鳶色的眼裡看不見光亮，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涼薄和不滿。
森鷗外雙手交叉托著下巴，和頹喪蘿莉控大叔形象大不相同，眼神犀利的可怕，他聲音平穩的說著威脅的話：「畢竟櫻谷財閥也是不錯的選擇不是嗎。」
另一邊螢幕裡亂步哢擦哢擦吃著薯片，輕鬆的氣氛截然不同，他突然抬頭：「哦，櫻谷啊。」
「……嗯？」太宰表情突然凝固，停頓片刻後他的微笑變得真誠的多，「啊，當然了，兩個百分點也不是不行。我代表個人提議，如果跡部財閥願意在某些管道對港黑打開大門……您說呢首領？」
「太宰君的提議不失為一種解決方法，黃昏交由武裝偵探社，最寂寞的夜晚就交給港口黑手黨。」森鷗外像是想到什麼，垂下眼情緒不明，只是嘴角的微笑讓人毛毛的。
「哢擦哢擦。」亂步把最後幾片薯片丟進嘴裡，放下包裝袋睜開綠色眼睛，「偵探社附議。」
旁邊的中年帥大叔像寵孩子似的，雙手插在和服袖口，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到此視頻戛然而止。
「爺爺想和橫濱組織合作主要因為櫻谷陽一想出手，他老人家這次可被氣的不輕。」
「爺爺辛苦了。」我心虛的低頭看著自己手心，仿佛能從上面看出朵花來。太宰他以後的日子，看起來不太好過啊，難道我們要私奔到天涯麼。
「這個名為太宰治的男人黑色履歷洗都洗不清，你清楚嗎？」跡部景吾表情嚴肅，他煙紫色的眼睛微眯著，眼角下的淚痣十分有壓迫感。
「差不多知道一點？」
其實不止一點，回想起來太宰雖從未主動和我說過什麼，但他的行為處事方式全都展露的一清二楚。
「嘣！」
跡部景吾一個爆栗敲我額頭上，聲音清脆一聽就瓜熟了，啊不，一聽就很疼。他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我不同意！」
「表哥~景吾表哥~哥！！」
我抱著跡部景吾的手臂撒嬌，企圖讓他為我和太宰投一票贊成票。結果撒嬌撒到一半被他遠遠推開，我發出淒慘的聲音把他嚇的渾身一抖。
「你給本大爺正常點。」
「表哥你聽我說嘛，太宰他對朋友特別好，長的好看特別乖，頭腦聰明……」
「嗯？？你逗我？」
我虛偽的彩虹屁還沒吹完，就被跡部景吾打斷，我看著他嘿嘿傻笑著裝傻。
跡部景吾被我的傻樣逗笑了，他揉亂我的頭髮：「……算了，想做什麼做吧，爺爺那我暫時幫你瞞住。」
我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亮眼放光：「哥你同意了？」
跡部景吾冷酷的拍著我的腦袋：「談戀愛可以，以後的事再說。」
「行吧。」我思考片刻，勉為其難的答應了。當是緩兵之計，誰惹出的麻煩誰解決，這些破事就交給太宰了。
「不是行吧，是好的。」
「哦，好的表哥~」我討好的拿著跡部景吾手機遞給他，「哥，照片是哪個小天才拍的呀，技術不錯嘛！」
「今年暑假集訓在橫濱，嶽人外出買零食正好看見。」
「哦~這樣啊，那表哥你……發我一份唄？」
鎖屏換了，我的壁紙還沒換呢，這張剛剛好。
第82章 練習題
現在是假期末尾, 我完成了後兩個月的畫稿、去書店拜訪了老先生、日常勤奮練習風符……但充實的生活怎麼也無法填補我日益頻繁漫無目的的心。
太宰最近很奇怪，發消息十次有九次不是即時回復, 但每天都把做了什麼在空閒時詳細發給我。
【太宰先生：橫濱下雨了, 聽小綾子的換了把折疊傘……森先生好嚴格。今天有按時吃飯, 小綾子記得想我quq】
備註還是疏離的「太宰先生」，我看著太宰新換的頭像, 把備註換成了「家貓」——櫻谷綾子家養的貓。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呀？】
我托著下巴等了會沒得到回復，抱著手機在沙發上打滾。
又是這樣……嚴重懷疑港黑是不是被舉報後一鍋端了，太宰蹲在監獄每天就偷摸著幾分鐘發消息，為了不讓我擔心用日常瑣事迷惑我。
聊天記錄往上翻，我和太宰快把即時通訊軟體用成漂流瓶了——毫無規律的回復時間和回復話題。
好無聊, 前幾天為了清空全是太宰的腦袋, 我把最近的事情都完成了，現在成功晉升抖鹽鹹魚。
躺在沙發上, 我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發呆。如果說太宰家裡是什麼也無漫不經心的冰冷，那我的公寓就是精緻到極點的虛假。
公寓精裝設計好後直接搬來住的，幾年前母親留下的痕跡早已看不見，我把小物件都收拾好放在母親的臥室。
或許是出於逃避心理, 裝有我和母親合照的相框也被倒扣在臥室小桌上。
花瓶裡的百合被我挪去陽臺，雖然花朵沒有根基，但陽光下的虛假朝氣看起來也不賴嘛。
我眼神茫然的從天花板移開，盯久了純白眼前一片花白虛影。神遊片刻，我捧著手機戳開五月的頭像開始騷擾朋友。
【五月，我好~無~聊~】
【五月：今天的大畫家小綾沒有在創作嗎？】
【預期目標達成, 不準備一次消耗太多熱情。】
【鹹魚撒鹽.jpg】
【五月：那小綾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補習？不過是小綾的話，大概是給我們補習吧。】
【五月：給鹹魚一鍋鏟.jpg】
【開學摸底前的特訓嗎？五月你真是為籃球部操碎了心。】
【五月：滄桑點煙.jpg】
踏出涼爽的空調房，外頭熾熱的空氣和火辣辣的陽光曬在腿上，讓我遲疑的停住動作。
好熱啊，不知道太宰那裡……
學習使我快樂，讓太宰那個小妖精一邊去吧！我砰的一聲反手帶上門，背著幾本書火速趕到小課堂地點。
臨近開學，附近大型圖書館裡有不少學生或埋頭苦學或提筆苦抄，閱覽室裡安靜的只聽見筆尖在書頁劃動的摩挲聲。
我掃視著在一群頭髮顏色樸素的腦殼裡尋找籃球隊的五彩斑斕。視線掃視一圈，什麼也沒看見。
「小綾，這裡。」五月突然冒出來，指著旁邊的小隔間聲音很輕。
小隔間算是VIP？可以小時租賃也可以包租整天，這裡隔音效果好，適合一群人探討學習。
推門進去發現籃球隊一軍幾乎全員到齊，赤司在給黑子講數學題，黑子空色的眼睛只看見茫然兩字。
紫原敦成績不錯，他仗著資本大口吃零食，只在包裝袋見底時隨便動筆在假期作業上敷衍兩句。
青峰大輝暴躁的點著練習題，小聲和綠間真十郎爭辯什麼，顯然有不一樣的想法。綠間真十郎纏著繃帶的手輕推眼鏡，對此不屑一顧。
繃帶，嘖，又想到那個傻子了。
黃瀨涼太最先看見我，他坐在椅子上仿佛有多動症似的不得安穩。黃瀨涼太長的過分眼睫毛顫動著，笑容閃亮的對我揮手：「哦！好久不見了，小櫻谷~」
「上午好，櫻谷桑。」
「小櫻，哢擦哢擦……」
「日安。」
「上午好，櫻谷。」
打完招呼，五月把我安排在她和黃瀨中間的空位上，她肩語重心長的說：「小綾，小黃就拜託你了。明明一學就能記住，偏偏靜不下心。」
黃瀨涼太的學習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但他現在東戳戳西扯扯，時不時騷擾下黑子的狀態可不太行。
我冷酷搖頭表示拒絕這個艱巨任務：「靜不下心我來也沒辦法喔？」
「小櫻谷可以監督我，保證完成任務！」
黃瀨涼太湊過來表決心，指間轉動的圓珠筆在他手上翻出花來。
我看了半晌，黃瀨涼太的手指修長有力，轉筆帥是挺帥的……
「沒收。」我皺著眉抓住筆，黃瀨涼太簡直比我的五歲弟弟還要閒不住。
黃瀨涼太呆愣住，他看著自己的手指：「小櫻谷？」
「從現在——九點到午飯前十一點，不許分心，知道了嗎涼太同學？」
我一臉嚴肅的推了推臉上不存在的眼鏡，把筆塞進他筆袋裡。我本人時常鹹魚，但在正經工作時專注度很高，我清楚明白分心時學習效率到底能多低。
「我知道了。」黃瀨涼太乖巧端坐在座位上，像小學生一樣抱著手臂乖巧等聽課。
「小桃，我想和小櫻坐一起。」
「敦要和涼太一起學習嗎？我準備先讓他被課文喔。」
「我要和小櫻一起監督。」紫原敦強搶五月的位置，坐在我旁邊拆開零食開啟吃瓜看戲模式。
「小紫原你……」
「嗯？」紫原敦停下拆零食包裝袋的動作，半長的頭髮有兩撮跑到他臉頰邊，他此時面無表情很有震懾力。
黃瀨涼太崩潰捂臉：「好吧，沒什麼。」
「好了。」我把畫好重點的國文書遞給黃瀨涼太，「發揮你優秀的學習能力把它們背下來吧，我看好你哦涼太同學。」
「嗚……怎麼這麼多。」黃瀨涼太翻著被折角的地方，那裡有大片的標紅。我仿佛看見大金毛的耳朵向後撇，沮喪的垂著腦袋抵在爪子上。
「不太重要的部分我用綠色螢光筆圈出來了，如果你……」
「小櫻谷，求放過！」
「你先看標紅的，我相信你可以！」我對黃瀨豎起拇指，不是我盲目自信，他既然能完美copy只見過一次的動作，那copy課文應該問題也不大吧？
黃瀨涼太心虛的翻著課本，長到讓我第一時間對準注意力的睫毛垂下：「好的，我可以……？」
「嗡嗡——」
涼太同學的問題暫時解決，我刷著手機上太宰發來的新消息，順手拿塊敦的點心塞嘴裡。
【家貓：最近是有一點點忙，小綾子不要扣分我已經沒有分了！】
【家貓：心虛.jpg】
【家貓：小綾子，你說我跳槽怎麼樣？】
第83章 白翅膀
硝煙味仿佛置身戰場, 陽光斜射進入落地窗打在舉槍對峙的兩人身上。
空曠大廳裡兩位持槍人出手穩而迅速，聲響刺激著脆弱的耳膜, 當事人卻面色沉穩。
「砰！砰！砰！」
八毫米子彈撞在織田作身前柔韌的金色屏障上, 屏障像大塊的果凍將子彈凝固在空氣裡。
織田作握槍時犀利的眼神一頓, 臉上表情逐漸茫然。本來，他是會死的。
——收養的孩子也快到上學的年紀了, 教育很重要，你說對嗎織田君？
——我明白了，首領。
老父親織田作接下任務，一方面是首領的命令，另外克己他們要上小學, 咲樂作為女孩子玩偶大熊總是少不了, 沒有灰色收入光靠工資頂著的老父親有點受不住。
「砰！」白髮中年男人一臉震驚的倒地，槍摔落在他身邊蓄積成泊的鮮血裡。
「……怎麼回事？」
織田作戳了戳懸浮在空中的子彈, 它們反應慢半拍似的從空中落下。
「噠噠噠。」
彈殼落在地面發出脆響，織田作看了眼掌心出現一瞬轉而消失不見的金色流光，撓撓額頭碎發把槍塞回腰側。
「織田作！」
太宰一路奔跑過來，聲音裡帶著淺淺喘息, 他像個深陷恐懼的孩子，臉上輕浮的、讓人揣摩不透的表情全部消失。
織田作對太宰揮手，陽光下的飛塵閒適的漂浮，時間似乎慢了下來。
「……太宰，我覺得跳槽是個好想法。」
「嗯？」太宰緊縮的瞳孔漸漸恢復正常，他看了織田作的手一眼, 聲音裡帶著輕鬆笑意，「是啊，沒有勞工合同想離開很簡單。」
「很簡單嗎……」
「沒錯！」
確認織田作安然無恙，太宰興致勃勃的摸出手機——小綾子，你說我跳槽怎麼樣？
我盯著太宰發來的跳槽問題開始發呆，跳槽當然是好的，我總不能在多年同學聚會聊到男友話題時，身懷寶藏而不能炫耀。
問：你男朋友做什麼的呀？
答：……他致力於保護橫濱安危，順便解決一切想伸手伸腳的黑暗勢力。
問：所以他是員警？
答：不…他是黑手黨。
【跳槽呀，你有目標了？】
【家貓：算是，可惜暫時無法入職呢。】
無法入職＝找不到新工作＝失業。
哦豁，無業遊民太宰，這個男朋友我可以！可以和養貓咪一樣，貓糧都不用喂他會自己找吃的，我每天只負責順毛毛就好。
我退出聊天軟體，對著鎖屏上的貓耳太宰嘿嘿傻笑。
「小櫻，你的表情好奇怪。」紫原敦啃了一半的薯片落在桌上，他平時沒精神微眯著的眼睛睜大，露出看奇行種的眼神。
「咳，敦你看錯了。」一時得意忘形，我現在還在自習室裡。全員除了我和紫原敦都已進入學習狀態，拿著手機傻笑的我尤其格格不入。
「我沒看錯。」
行，你的確沒看錯。但你這個熊孩子可以考慮給我點面子，這麼大塊頭是不是把體貼都吃了呀。
我對紫原敦吐舌，拿著手機到走廊裡給太宰打電話。本以為太宰這個大忙人接不到，沒想到剛撥通就被接起。
太宰聲音裡帶著撒嬌似的小抱怨，語調又輕又軟：「我以為小綾子會早五分鐘給我打電話呢。」
我眨巴眼，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等我打電話嗎，不主動女朋友要飛了喔~」
「小綾子長著翅膀嗎？」
「對，只有男朋友可以看見。」
對面太宰被我反將一軍，我聽見手機那頭清淺的呼吸音，他聲音輕快的回話：「我收回前一句，小綾子長著翅膀，白色的很好看。」
「才不是白色，是七彩的…噗。」
我想起一個沙雕段子——她，淚.依沫兒是世界的寵兒，她有一雙七彩的眼睛，一頭七彩的秀髮和一對七彩的翅膀。她流下的淚水變成七彩的鑽石，哭泣的聲音宛如人魚嬌泣，髮絲和羽毛離開純潔的她變成五彩斑斕的黑……
真的太魔性了，想笑又不能在這笑大聲，我揪住自己的臉頰看著走廊裡掛上的畫像：「最近有什麼打算呀？」
「解決好爛攤子，再來投奔小綾子？」
「好，我等你哦~」
圖書館的走廊沒有冷氣，避開走動的人群，我站在角落裡和太宰聊天，不一會鼻翼上就滲出一層薄薄的汗珠。
「這次小綾子幫了大忙，不然我這個可憐鬼一個朋友也沒有了呢。」
手機那頭傳來兩道腳步聲，太宰走動時皮鞋發出的聲響我很熟悉，另一道腳步聲更沉穩些。
「嗯？女朋友不是朋友嗎？」
「當然不是，女朋友最後可是會變成妻子，意義完全不同。」
兩道腳步聲漸隱，最後只剩一道。車門砰的一聲關起，除了太宰的說話聲其他雜音都消失不見。
幾天不見，太宰是去甜言蜜語培訓班進修了嗎，怎麼這麼甜？
不知是空氣太熱還是亂跳的心臟，指尖變得滾燙，我輕輕捏著微涼的耳垂小聲嘀咕：「不可以既是朋友也是妻子嗎。」
臉頰有點燙，我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一個朋友也沒有是什麼意思？」
太宰在之前有提到說阪口安吾找到了，一個朋友也沒有那是阪口和織田作都和太宰絕交了？
真讓人摸不著頭腦.jpg
「嘛，小綾子可以這麼理解——安吾他從港黑跳槽了，不，或許說他是間諜更準確一點。」
太宰的語氣平靜，連呼吸節奏都沒有亂，但我莫名覺得他可憐巴巴的，想揉揉他毛茸茸的頭髮。
我絞著耳邊頭髮輕聲問：「……那織田作呢？」
「所以說是差一點，多虧小綾子的風符，織田作回去看孩子了。」
我驚訝的瞪大眼，沒想到風符真的派上用場。我的能力不夠，風符的效力大概只能維持三個月，且隨著時間流逝上面的靈力會逐漸減弱。
一直知道太宰從事的高風險職業，但沒想到危險性這麼大。也許是被他雲淡風輕怎麼做也死不了的樣子糊住眼睛，我現在才醒悟——男朋友他在玩命啊！
玩命的人，早晚有一天也會被命玩弄。
我急切的發表意見，甚至想飛到太宰身邊給他全身畫上十個八個風符：「太宰，你跳槽的決定是對的！我在東京等你，你快來呀！」
太宰的聲音裡帶著笑意，語氣輕而篤定：「小綾子別擔心，一切還在計畫內。」
我小聲嘟囔：「計畫個什麼哦，擔心又不是我不想就沒有的，你個讓人操心的傻子。」
我正不滿的皺著眉，腳步聲和易開罐撞擊的聲音出現在我面前。
爽朗的很有少年感的聲音傳到我耳裡，帶著點甜味：「小櫻谷，喝汽水。」
我下意識側過頭，臉頰貼到冰涼的易開罐上，黃瀨涼太正捧著一堆飲料和冰淇淋站在我旁邊。比起外面的太陽，我覺得他的笑容更灼熱明朗。
「謝啦，涼太同學~」
我接過汽水，鋁質的易開罐上凝著一層小水珠，沁人心脾的涼意順著指尖一路向上。我幸福的把臉貼在上面，使勁蹭了蹭。
黃瀨涼太露出標準的金毛系列陽光傻笑，他揮手抱著包裝袋轉身離開。
我把手機夾在肩窩，擰開易開罐上的拉環，喝了一小口。泡泡在舌尖炸開，我甚至聽見
太宰酸成一顆檸檬，語調低沉又危險：「又是那個涼、太？」
又是？我愣住一會才反應過來，有次和太宰通話時黃瀨涼太讓我幫忙撿了個籃球。
我拿著汽水眼睛彎成月牙：「有點想你，所以和同學一起出來複習分散注意力，不止涼太一個喔。」
男友吃醋很有趣，可太宰正處於事業轉折期，還是坦誠一點讓他安心更好。
「真是的，所有的話都讓小綾子說完了。」太宰沉默一會無奈的低聲抱怨，只是語氣很歡快的樣子，「我也想你了，小綾子。」
第84章 軟肉墊
思念, 真是一個很奇妙的詞。
太宰聲音裡帶著汽水的甜味和夏天特有的陽光味道，我結束通話, 盯著鎖屏上的合照發了好一會呆才滿足的收起手機, 腳步輕快的回到自習室。
太宰玩笑般抱怨過後, 汽水我只靜靜放在桌上，沒再碰它。吃醋的男朋友真可愛, 甜到我喝汽水都嫌膩啦。
心靜後做什麼都很有耐心，紙張輕輕翻動的聲音像秋天的枯葉緩緩落下，落在地上聲音靜謐。我握著筆，演算完數學題後在草稿紙空白處畫下一隻只纏著繃帶的小黑貓。
「小櫻谷，我背完了！」黃瀨涼太抓著國文書, 一臉被掏空的心有餘悸。
十幾篇課文, 畫出的重點都是大段又拗口的長句子，我自認學習速度快但也不得不誇一句：「好快呀涼太！」
黃瀨涼太側著臉枕在胳膊上, 柔順的劉海落下遮住半隻眼，他的聲音裡帶著腦力用盡的虛弱：「我不太適合動腦的事，只有記憶裡還算可以。」
黃瀨涼太說完轉頭把額頭抵在胳膊上，悶頭開始自閉。
旁邊的紫原敦把最後一袋零食倒進嘴裡, 嘴角沾著零食粉末，他拍拍我的肩膀：「小櫻，現在十一點，零食我吃完了。」
兩個小時，一堆零食全被消滅，你想表達什麼？
我無奈的戳下敦的胳膊, 這個小孩子真是隨時都要誇獎：「敦你也超快的。」
紫原敦倒是很容易滿足，他把零食袋扔進桌下垃圾袋裡，毫無形象的趴在桌上：「十一點了，我好餓，什麼時候吃飯啊小赤！」
你個吃貨不是才把零食吃完嗎，你的胃是黑洞嗎？赤司扶額歎氣，他從包裡拿出個棒棒糖遞給紫原敦。
「嘎嘣，哢。」
紫原敦剝開糖紙，利索的把糖球從塑膠棍上咬下來，鼓著一邊的臉頰不滿嘟囔：「……還是好餓。」
自習室裡所有人或急躁戳著課本、或放空思想發呆的人都停下動作看過來，尤其是早就坐不住的黑皮憤怒拍桌：「我要去買小麻衣的寫真，誰都別攔我！」
「啪！」
「笨蛋青峰，沒人攔你！」
桃井五月面色陰沉的卷起練習本重重的砸在青峰大輝的後腦勺上，提神醒腦的悶響久久回蕩在自習室裡。
青峰大輝慫慫的摸著後腦勺小聲嘀咕：「嘁，五月你個暴力女……」
看五月的暴躁表情估計是計算題最關鍵的步驟被打斷了，不過這樣的青梅竹馬也不錯嘛
我捂著嘴偷笑。
果然，五月教訓完青峰大輝深呼口氣繼續埋頭學習。
自習室安靜下來，所有人恢復之前的學習狀態，就連孩子氣的紫原敦也只小聲說一句「小桃好凶」。
我倒是覺得一臉倔強奮筆疾書的五月很可愛，於是摸出手機挑好角度給五月拍了張照。
不一會桃井五月甩開筆，露出再也不想看見你的表情把試卷疊吧疊吧塞進數學書裡：「我好了！嗯……你們不是去吃飯了？」
赤司的手握成拳抵在嘴唇輕咳一聲：「咳。大家去吃午飯吧，下午繼續。」
「下午？！」青峰大輝一臉不敢相信。
綠間真十郎的嚴肅表情和青峰大輝截然相反，他合上筆記本戴上筆帽：「上次某人考試中途睡著導致不合格，開學補考不過關部活別想參加了。」
「繼續……」黑子哲也空色的純淨頭髮肉眼可見的炸起，像是失去靈魂的化石僵在座位上。
至於沒出聲的黃瀨涼太，還埋著臉自閉呢。
籃球部暑假集訓多，訓練強度大，只有在暑假初期和末期有休息時間，其餘都在訓練。
集訓不強制參加，但多數人都不會缺席，所以假期就更難能可貴了。
我和他們不一樣，閒人一個。只要完成手上的任務，時間就可以自由支配。
所以爺爺總是期望我成為女總裁幹掉櫻谷陽一自己上位，真的太難為鹹魚了。
尤其我這只鹹魚還總嚮往著擼貓，我把水性筆塞到筆袋裡，起身伸個懶腰：「五月，中午我們去附近新開的貓咖看看吧？」
學習（劃掉）摸魚一上午，是時候犒勞一下自己了。
「好啊！」
貓咖的位置比較偏僻，我跟著導航繞來繞去最終在街尾的角落裡找到。
關上玻璃門，我和五月在玄關處找到一次性鞋套換上。貓咪看見動靜跑過來圍著我們繞圈圈——兄弟們快來，又來兩個兩腳獸。
「一份草莓慕斯和香草沙冰，謝謝。」
金髮碧眼的店員小姐穿著女僕裝，伸手輕輕推開站在櫃檯上蹭過來的貓咪，對我和五月輕聲細語：「好的，客人們請稍等。」
這個小姐姐好冷酷，如果是我，能把這只貓抱住擼禿！
我和五月挑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這裡仿佛世外桃源，空調風的溫度恰好，光線明麗不刺眼 。也許是午餐時段，除了我和五月沒有其他人。
這裡的大美貓太多，兩隻眼根本看不過來。我正四處探視著，一隻布偶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我身邊，它躍起身撲倒我懷裡。
「咦！我的夢中情貓！」
軟乎乎的溫熱觸感讓我有種被女神寵倖的幸福感。貓咖吸貓一般不允許客人主動抱貓，當然，貓咪主動吸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綾今天是吸貓體質嗎？」五月摸著坐在沙發扶手椅上的拽酷英短喵大爺，羡慕的看著我懷裡布偶仿佛盛有星光的寶石藍眼睛。
「希望以後一直是吸貓體質啦！」我舉起布偶的小爪子對五月招手。
「客人們，東西好了。」
店員小姐把飲品放好，抱著託盤對我們微笑：「附贈客人們一小包貓糧，祝擼貓愉快哦~」
「謝啦小姐姐！」
布偶算是貓中體型較大的，它後腳踩在我的大腿上前爪撐在白色歐式小桌上，試圖夠貓糧。
「咪嗚~喵~」夠不著就用貓眼看著我，嘴上咪嚕軟軟的叫著。
「小綾，你看見我的眼睛了嗎，它變紅了。」五月撓著英短的下巴，力道小了被肉墊嫌棄的拍一下，位置不對了被拍一下，手累了停下來就被死亡凝視。
五月的眼睛是粉紅色，但粉紅也是紅嘛。
「噗，你的眼睛本來就是紅的。」我這麼說著撚起一小塊做成魚骨狀的貓糧，布偶露出期待的眼神，耳朵對著我輕輕抖了抖。
五月對我吐舌：「小綾，過分。」
英短喵大爺終於被五月打動，施捨似的跳進她懷裡，肉墊輕拍桌子——朕的喵糧，快點拿來。
喂完一小把貓糧，布偶安靜的蜷縮在我懷裡，安逸的發出發動機似的呼嚕聲。
「五月，給我拍張照呀。」我一手小心托住貓頭，一手把手機遞過去，「記得選我常用的那款濾鏡。」
「沒問題！咦…小綾你換鎖屏和壁紙了？」
伸頭一看，桃井五月正面色嚴肅的看著我的鎖屏，她摸著下巴沉思。
我抱著布偶的手下意識一僵，反應過來後大方承認：「是的，最近剛換。」
五月盯著鎖屏眉頭越收越緊，她指著太宰臉上的繃帶：「西裝配繃帶，是中二病嗎？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人的樣子。」
「西裝是職業需求啦！」
至於好人什麼的，我的要求超級低——太宰不是壞人就行了。
看來五月對太宰很不滿意，單從照片上挑不出什麼刺，她打量片刻指著太宰臉上的繃帶，不滿又有些小心翼翼：「他眼睛不太好？」
「……太宰的眼睛沒什麼毛病。」
我不清楚太宰身上纏的繃帶下是什麼情況，但臉上繃帶解開後只有額頭處有點淡疤，淡的幾乎看不見。
幸好——繃帶下的皮膚沒有色差。
「太宰？」
「前不久我去了趟橫濱，順便和太宰面基哈哈……」
「小綾！快看看你被什麼蒙蔽了雙眼？」
「美、美色？」
「喵？」
桃井五月抱緊懷裡的貓，貓眼睜大驚恐的用肉墊拍她的手臂，她痛心疾首的感歎：「不過半個月沒怎麼聯繫，小綾怎麼就被拐跑了。」
太宰現在可是要跳槽的人了，我相當不服氣的反駁：「拐跑？要拐也是我拐他喔，我又不是傻子！」
桃井五月「唉…小綾你變了，哲君我追了這麼久還沒追上，你都一聲不響有對象了。」
「嘿嘿，太宰還在試用期喔~」
「真是的，開始給我撒狗糧了嗎。」
我對五月乖巧微笑：「狗糧香嗎？」
桃井五月露出傲嬌小表情：「哼，這狗糧我不吃。」
「略略略~」
「算了，小綾保護好自己，受了委屈一定要和我們說，畢竟籃球隊有一群壯漢呢！」
「噗哈哈哈壯漢可還行？」
第85章 櫥窗裡
雨滴砸在玻璃窗上, 起初是小小的雨點，積聚在一起順著玻璃面緩緩滑下。滴答雨聲轉為沉悶的淅瀝, 仿佛天空傾倒壓在人身上, 窒息感愈發強烈。
我時不時抬頭看一眼, 又低頭看著手上的筆發呆。
今天的雨水來的突然，家裡陽臺上開著通風的窗戶沒有關, 放在陽臺上曬太陽的大兔子恐怕也被淋濕。
嘖，沒帶傘，心情煩躁。
我抱著書包坐在課桌前發呆，放學前雨停的期望落空了。
「櫻谷，一起走？」
「我記得籃球部有活動, 赤司隊長不去嗎？」
「他們足夠了。」
赤司的表情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但我卻發現似乎有什麼微妙的變化，他的氣勢比以前強的多。
元宮茜也沒帶傘, 原本準備和她一起在教室倔強著看看雨會不會停的，只是似乎有男孩子對她發出邀請了。
我揮去腦海中不自然的感覺，拎起書包對赤司征十郎點頭：「那我們一起吧，麻煩你了。」
赤司征十郎比我高大半個頭, 傘面傾斜遮住我的大半邊身體。
論禮貌赤司是絕對到位的，但我和他沒什麼共同話題，就安靜的走著氣氛也不顯尷尬。
「麻煩帶我去門衛那裡吧，比較方便打車。」
赤司作為大財團禦曹司，回家方式卻選擇和身份完全不符的公車或是地鐵，只偶爾在雨雪天讓家裡的司機接送。
而我和櫻谷陽一鬧騰的不愉快後, 他基本對我從散養變成放養狀態。哼，司機什麼的以後我也會有，才不用你這個辣雞老爹的。
「不介意的話，可以讓司機先送你回家。」
我拂去落在胳臂上的水珠，對赤司微笑：「不用啦，我們兩家位置剛好相反呢。」
微涼的雨水濺到小腿上，皮膚上血色消失看起來白的有些病態。
「如果這是你的堅持。」
赤司微微點頭，我似乎看見他左眼的薔薇色瞳孔裡有金色流光一閃而過。
「小綾子。」
我正低頭思考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一道熟悉的、慵懶乾淨的聲音伴著雨聲傳到我耳裡。
我抬頭與對面黑傘下的鳶色雙眼對視，眼睛主人專注的看著我，由衷的歡喜從心口溢出。
太宰穿著沙色風衣，他撐傘站在校門口，雨水下的他渾身散發著疏離氣息，與熱鬧的校園格格不入。
「太宰！」
我從赤司傘下鑽出來，飛撲到太宰身邊抱住他的胳膊。腳上的英倫式圓頭皮鞋踩在地面上，濺起小小的晶瑩水珠。
赤司打量著太宰，片刻後皺著眉禮貌點頭。
太宰抽出被我抱著的胳膊環住我的肩，正好擋住落下的雨水。他對赤司露出沒有溫度的笑容，鳶色眼睛眸光沉鬱。
「有人接我，明天再見啦赤司。」
我沉浸在男朋友過來的喜悅中，樂滋滋的和赤司揮手告別。自離開橫濱後，這是我和太宰的第一次再見面。
「明天見，櫻谷。」
赤司微微壓低雨傘，撐傘的背影像青竹一樣秀雅。
「怎麼突然來這裡找我呀，太宰？」
「當然是怕小綾子被搶走了。」
太宰無辜眨眼，他臉上沒戴繃帶，一雙鳶色的眼睛專注的眼神殺傷力更大了。
「只要我不想沒人可以搶走哦？所乙太宰你……」
「我知道了，綾子大小姐。」
太宰把雨傘塞到我手裡，脫下風衣罩住我。他把書包背在肩上，全然一副拎包小弟的模樣。
風衣上殘留著太宰的體溫，被雨水吸走熱度對我皮膚瞬間感到溫暖，我聞著衣服上讓人安心的洗滌劑的味道，對太宰露出燦爛的笑。
「還滿意嗎，大小姐？」太宰重新拿過傘，傘面傾斜完全遮住飛濺的水珠，他低頭在我臉頰上親了一口。
「嗯，我很滿意！」
大小姐這個稱呼讓我想起之前在副本裡和太宰的角色扮演，現在想來太宰那時候是逗我也說不定。
雨越下越大，但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鞋子不可避免有些進水，白色棉襪潮濕的貼在腳上，我和太宰一身水汽的走進公寓內設電梯。
「太宰，我住在六樓呀。」
太宰的手指點在點在數字七上，他對我輕笑著眨眼：「真巧，我剛好住小綾子樓上呢。」
「咦？」
我驚喜的睜大眼，伸手想按數位六，卻被太宰握住藏在掌心。
「不去看看嗎，小綾子？」
電梯緩緩上升，片刻的失重感後很快到了七樓。這裡的精裝公寓是上層社會錢權交易的部分籌碼，靠近市區和交通線，一般很難買到。所以多數樓層都空著。
沒想到太宰他一聲不響的搬來了。
太宰捏著我的食指，把指腹的水漬擦乾，按在指紋鎖上錄入指紋。我盯著太宰的側臉發呆，尤其在我這個角度，太宰的下頜線條分明，介於少年人與青年人之間的青澀感很有誘惑力。
我吧唧一口親在太宰下巴上。
「怎麼了，小綾子。」
「沒什麼，就是感慨下我男朋友真好看。」
「看來保養皮膚得提前提上日程，大小姐喜新厭舊我可是會心碎死掉呢。」
太宰睫毛輕顫著遮住大半的眼神光，鳶色眼睛看起來很落寞。他打開門，從鞋櫃裡拿出剛拆封的粉色拖鞋，半蹲下身替我解開鞋帶。
我揉下太宰蓬鬆柔軟的黑髮，有時他的心思太深讓人捉摸不清，有時又很淺，淺到可以讓我這種不動複雜腦筋的人一眼看透。
「我很長情的，小時候收到的第一個女兒節娃娃還好好放在櫥窗裡。」
我脫掉鞋子，嫌棄的扒拉下濕透的短襪，把腳踩進拖鞋裡。腳尖被水泡的發白，腳暖和了渾身也暖洋洋的。
「以後我也會被放在櫥窗裡嗎？」
雖然太宰問出的問題似乎很有問題，但我還是認真思考：「我只知道，如果你死了，骨灰會被我放在櫥窗裡。」
太宰笑得毫無陰霾：「好，以後家裡要裝一個大櫥窗。」
我只是鞋子濕了，太宰卻幾乎全身濕透。他給我倒了杯溫水，轉身去浴室洗澡。
太宰這裡的房間裝修格局和我那裡大致相同，這次基本的傢俱都不缺了，我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調到狗血影視劇。
頓時聒噪的家庭倫理和家長里短回蕩在客廳裡。
呼，舒服~
太安靜了總感覺有點寂寞。
「滴滴，滴滴……」
太宰放在風衣裡的手機鍥而不捨的響起來，我掏出手機放在茶几上。手機振動一下，魚缸裡似乎比上次見面瘦了一些的黑醬跟著抖一下。
來電人顯示「蛞蝓」，對方不停的打著電話，十幾二十秒沒人接通後不耐煩的掛斷，停頓幾十秒好又接著打來。
蛞蝓是太宰對中原中也的稱呼吧？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暴躁了。
如此反復幾次後，我終於忍不住按了接通鍵。
「混蛋太宰！！你有本事把爛攤子收拾完再跑路啊！」
「抱歉，你……」
「哈？道歉有用還……嗯？？女的？」
對面暴躁的聲音一頓，疑問中帶著深深的自我懷疑，和打錯電話還把對面臭駡一頓的反應一模一樣。
太宰的搭檔——中原中也先生是不是老實過頭了。
「抱歉中原先生，太宰在洗澡，我會轉告他回你電話的。」
正說著太宰，浴室裡傳來模糊的聲音，他拉長語調聲音含糊：「小綾子——幫我拿下睡衣！」
手機對面沉默片刻：「呃…抱歉打擾你們了！」
「不、不打擾？」
「嘟嘟嘟……」
手機裡傳出一陣忙音，我茫然的看著熄滅的螢幕，發自內心的感到疑惑——拿個睡衣而已，有什麼打擾的？
我去太宰衣櫃裡翻找，房間裡傢俱不多，衣櫃卻塞的滿當當。他自己的衣服沒幾件，大半空間都放著女裝。
我確認太宰沒有穿女裝的癖好，衣服尺碼大小和我的一致。我心情複雜的掃一眼，拿出他的老年款睡衣。
長袖的灰色豎條紋暗紋，睡衣布料柔軟但款式老氣的過分。我一臉黑線的抱著睡衣跑到浴室門前，門縫微開，有水汽從裡面冒出來。
「篤篤。」
「太宰，來拿衣服。」
等了片刻，太宰才反應慢半拍似的從門縫裡伸出手：「小綾子，我好難受……」
「怎麼了？」
太宰的聲音有點虛弱，我頓時想到社會新聞——某少男洗澡時緊閉門窗，最後一氧化碳中毒猝死。
「難受……」太宰聲音低啞，撒嬌似的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扣在我腕間的手修長有力，腕骨處有一小塊微微凸起，精緻秀氣但不顯女氣。
我不自主皺起眉，太宰的手指很涼，但掌心是滾燙的。
「先把睡衣換上，我馬上進來。」
「哦。」
太宰不舍的鬆開手，臨了還在我的手腕間摩挲兩下。浴室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聲音持續很久浴室門才被打開。
濕熱的水汽撲面而來，我細細打量太宰，直覺他是發燒了。
太宰臉頰上完全看不見洗澡後的紅暈，他的面色蒼白，眼睛有點濕潤，眼尾帶著病態的微紅。
我走上前摸摸太宰的額頭，溫度比正常稍高，看來不用擔心燒成傻子。但在濕熱的浴室裡，他把長袖和領口全都扣起來，脖子用毛巾裹住。
「你怎麼把脖子裹起來了？」
「沒裹繃帶，不好看。」
「……」
我輕歎口氣扶住太宰的胳膊，把他往臥室帶去。這發燒沒到四十度呢，好好的就傻了，好看和身體哪個更重要都拎不清。
看我沒出聲，太宰停住動作彆扭的彎腰，他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輕蹭，聲音很輕：「我怕小綾子嫌棄。」
第86章 可以摸
太宰潮濕的頭發落在我的脖頸, 水珠順著髮絲落在皮膚上，水漬灼熱的溫度讓我覺得他好似在哭。
想什麼呢, 我哭他都不會哭。
我被自己腦補出太宰哭鼻子的樣子惹笑了, 我伸手擋住太宰溫熱的鼻息, 想把他的腦袋推開。太宰像只大型貓科動物死死糊在我身上，他扣在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
「你清醒一點, 我又不是只看肉體的渣女。」
「……哦。」太宰鬆開手，默默的捂住脖子。
伸手抵住太宰的背脊，我輕輕推了下：「快點，躺床上去。」
房間裡空氣有點悶，我扶著窗打開一條縫隙, 屋外的雨嘩啦啦下著, 微潮的清新空氣湧入室內。
太宰背後靠著枕頭，鳶色的眼睛隨著我的動作轉動。
脖頸上的毛巾在我百般抗議下被摘下來了, 現在頂在太宰濕漉漉的頭頂。白皙的脖頸上沒有我想像的醜陋傷痕，只在喉結處有一圈顏色略深的傷疤，在他的喉結滾動時輕輕移動。
都做好男朋友被毀容的心理準備了，結果就給我看這個？
細碎的小傷痕淡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伸出手指小心觸摸勒痕，沒有其它皮膚平整光滑，但有種被摧殘破壞後的支離破碎的蒼白美感。
「會疼嗎？」
太宰微眯著眼，攢住我的手指在手背輕蹭：「被勒住的時候只有壓迫的窒息感，完全感受不到疼痛。那時眼裡世界都是虛幻的呢。」
我抽出手坐在太宰的床沿，輕撫著他的脖頸在上面畫上風符。頸側的動脈在指尖規律跳動, 喉結上下滾動。
「放心啦，根本不醜的。」不論是以視覺角度還是藝術角度，從我的審美來看都很好看。
鳶色瞳孔和我對視，像是確認了我沒有在說謊，長羽般的睫毛輕顫著垂下：「小綾子的眼光真差勁。」
安撫完生病男友的脆弱小心臟，我起身準備去給他倒杯溫開水。
「啪。」
「你拽我的手做什麼？」
我的手腕被太宰扯住，完全看不出虛弱的模樣。
「這個…我的手他有自己的想法。」太宰不鬆手，輕輕晃著我的手腕語氣無辜，用力把我拽到他懷裡。
不和病人一般計較。
坐在床沿上靠在太宰懷裡的姿勢很難受，我一手撐著他的肩，一手捏住他鼻尖：「傻子，胳膊抬起來。」
溫度計塞進去差不多十五分鐘了，我想解開太宰的領口卻被他濕漉漉的眼睛阻止。
「我自己來。」太宰一邊應著聲慢吞吞解著扣子，一邊小心觀察我的眼神。
行吧，你自己來。
太宰的指尖帶著生病時的無力，新睡衣的扣子眼有些小，他一顆扣子要解兩三次。
我靜靜等待，窗外焦躁的雨聲變得舒緩，呼呼的風聲也柔和起來。
最先露出的是鎖骨，上面有一條細長的痕跡直劈而下，從傷口略淡化的顏色看，是舊傷了。
太宰解開第二顆扣子，伸手拿出體溫計，然後迅速的想嬌羞小姑娘一樣揪住領口，遮住所有裸露的地方。
太宰眨著眼對我微笑，表情極度乖巧。
38.2℃，這個溫度暫時用不上退燒藥，先嘗試下物理退燒吧。我甩下溫度計裡的水銀柱，把它塞進盒子裡。
我盯著太宰按在領口的手，瘋狂暗示：「給我看看嘛，男朋友？」
「不。」太宰拒絕的極其乾脆，他從靠著的枕頭上滑下來，整個人縮進被子裡。
「小氣鬼。」我撅嘴抱怨一句，幫太宰把被角塞好。
太宰突然掀開被子，把我一起裹了進去。我上半身被太宰塞到懷裡，穿著拖鞋的腳露在外面，傻兮兮亂蹬著像只擱淺的魚。
「小綾子是不是生病了，身上好涼。」
「是你發燒了，好熱！快撒手！」
「我不要，就抱一會。」太宰語調軟綿綿的，下巴在我頭頂輕蹭，像是在圈領地動物，想把味道全都蹭在我身上。
「撒嬌怪。」
「如果這是撒嬌，那我可以一直向小綾子撒嬌嗎。」
「當然是看你表現咯~」
我耐著性子在太宰懷裡躺了一會，灼熱的溫度從他的身體上散發出來，空調沒有開只有淺淡的清風從半開的窗戶外吹進，短短幾分鐘我就悶出一身汗。
太宰環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緊，得虧我沒吃晚飯，這個病號是不是腦袋迷糊了分不清自己有多大的力氣。
「我要喘不過氣了，你想謀殺女朋友嗎？」
「小綾子好瘦。」
——再用力一點，這樣你就不會跑走了。
被男朋友說瘦，那四捨五入就是誇身材好的意思？我思考一會，拍拍太宰的胸口：「行吧，我就大發慈悲再讓你抱會。」
屋外的雨勢突然變大，雨聲隔絕一切雜音悄悄籠罩世界。
我數著太宰的心跳聲，開始昏昏欲睡，只是被子蓋的太嚴實後背已經滲出汗水。
我拿出手機定了半小時後的鬧鐘，聲音關了開的振動，準備小睡一會起來吃晚飯。
手機……！！
垂死病中驚坐起，我突然想起剛才中原中也打來的電話：「太宰，剛才中原先生有給你打電話，記得回呀。」
「現在生病了，我要遠離手機輻射。」
「噗，得了吧你，我看中原先生很生氣的樣子。」
太宰露出嫌惡的表情，語調冷酷：「中也生氣和我這個病人有什麼關係。」
「那你這個病人安分一點，我看見你掀被子了。」
「…哦。」
太宰收回偷偷伸出被子外的腳，委屈巴巴的應了一聲。
一點點的睡意消失不見，我盯著太宰的衣領蠢蠢欲動：「不給看，那給摸嗎？」
「唔……」
我露出死魚眼戳下太宰的喉結：「哼，我就是問問，不用給我答案。」
居然猶豫了，男朋友你有點原則好不好？！
「嗡嗡、嗡嗡。」
手機振動兩聲，我拿起一看是父親打來的電話。
接通電話，對面開門見山：「綾子，明天和我去的場道家拜訪。」
溫雅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仿佛不是在對自己的女兒，而是在對一個工具人說話。自從上次的不愉快之後，他連表面溫馨也不樂意偽裝了吧。
先不管櫻谷陽一的語氣如何，太宰這個病號我還要看著呢，沒時間。
我一臉冷漠的回應：「父親，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
「不管什麼事，快把你和那些亂七八糟朋友的事情推了。」
我頓住，被櫻谷陽一這不講理的語氣噎住了。正想直接掛上電話，手背覆蓋上微濕的溫度，太宰握著我的手把臉湊過來：「好久不見，櫻谷先生。」
「你？綾子！他是誰？」櫻谷陽一開始有點懵，反應過來後嚴厲的喊著我的名字。
「我在春啟君生日宴會上有幸和您見過一面，雖然結局讓人不太愉快。」
「……春啟？」
「櫻谷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那麼改造人，檔，有想起什麼嗎？」太宰的下巴抵在我頭頂，他語氣慵懶，聲音裡帶著點病弱的鼻音，但氣勢遠遠壓過色厲內荏的櫻谷陽一。
「你，您是港黑的……！」
「我是太宰，太宰治。大概是你想的那個人沒錯，但我和港黑已經沒有關係了哦。」
我被太宰和櫻谷陽一的對話驚呆，下意識想抽回手。
「小綾子，別亂動。」太宰的下巴在我頭頂輕蹭，聲音綿軟的撒嬌，但對著櫻谷陽卻語氣瞬間轉變，「對了，或許我該稱呼您為伯父更準確一點呢。」
「太宰先生，森先生並沒有明確拒絕，請您……」
我聽著櫻谷陽一拘謹討好的聲音，感覺呼吸暢通被子裡不熱了，連心情都變的明朗。
太宰拉長語調，威脅的壓迫感濃重：「哦~我以為您這種聰明人，已經明白沉默就是禮貌的回絕呢。只是，您的小尾巴露出的早了一些。」
「是、是的！非常感謝您的提點！」
「關於櫻谷財閥的資料，只要小綾子開心，我想您也會開心吧？」
「哈哈哈……只要綾子開心，我這個做父親的就開心了。」
那頭櫻谷陽一尷尬的笑著，其實我挺想看看他是以什麼樣的表情說出這麼無恥的話的。
太宰沒再回話，啪的一聲掛斷電話，把手機塞進枕頭下。
「小綾子不誇誇我嗎？」太宰伸手卷著我的發尾，原本過肩的頭髮已經長到肩胛骨下。
我星星眼看著太宰，感覺他的形象頓時靠譜又高大：「太宰你做的太棒了！加十分，不，加二十分！」
其實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為什麼，櫻谷陽一對我那麼冷淡，他和母親感情好時是這樣，分開後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我和櫻谷陽一的眼睛長的一模一樣，我都要以為我不是親生的了。
太宰對我露出一個賊兮兮的笑容，湊到我耳朵邊像是說悄悄話似的：「說起櫻谷陽一，小綾子你知道嗎？」
「嗯？知道什麼？」感覺太宰要爆料什麼大秘密，我連忙豎起耳朵。
「他，內個什麼……」
「昂？」
「咳，不太行。」
「咦？那我怎麼來的？我是假的嗎！」
太宰的聲音裡充滿笑意：「當然是通過試管移植，小綾子你想什麼呢。」
我露出世界觀崩塌的表情，不可置信的拽著太宰的手：「……那春啟也是嗎？」
「不，櫻谷春啟是個意外，或者說是個奇跡。明明檢查報告上活躍度幾乎不可能讓女人正常懷孕，但他還是出生了。」
我感覺好笑又荒謬，臉上的表情複雜：「所以這就是父親…櫻谷陽一對我冷淡的原因？」
「看見小綾子就想到自己的失敗，小綾子越是優秀，他就越覺得是恥辱呢。」太宰聲音輕緩，他伸出雙臂環抱住我，「所以小綾子只要一直優秀下去就好。」
「嗯。」
我的額頭抵在太宰胸口，眼睛有點酸澀，心中卻只覺得釋然。
第87章 小紅帽
日子不鹹不淡過著, 太宰在我白天上學時出去工作——據他來說是在做維持社會安定的好事情。
轉眼到了十月的最後一天，今年的學園祭和萬聖節湊到一起, 慶祝主題乾脆定位「我與鬼怪的一天」。
「化妝？不了吧, 我覺得普通版小紅帽就挺好。」
我的角色是小紅帽, 原本是準備隨意走個過場，但元宮茜一臉嚴肅的拿出化妝品給我上妝。
「要貼合主題嘛綾子！」
元宮茜把色號慘白的粉底液撲在我臉上, 一點點暈開，動作輕柔居然還有點舒服。
「喔，辛苦小茜了。」
三年A班的主題是暗黑.童話，各種童話人物自選，然後根據人物自身特點決定賣點。
「早知道就選睡美人了。」
元宮茜選擇的是賣女孩的小火柴, 呸, 賣火柴的小女孩。負責拉客賣掉火柴，火柴也算是危險品, 所以火柴小盒子上雖然貼著火柴標誌，但裡面只裝著幾顆長條狀的糖而已。
「怎麼說？」
「睡美人的任務是賣掉纏繞在他身邊的玫瑰，立個牌子，躺著一覺睡到結束就可以了嘛。」
「任務完不成有懲罰吧？」
「睡美人的懲罰是王子的吻, 松山桑是王子，對扮演公主的城武君來說是福利才對吧。」
「噗！為了秀恩愛費盡心思啊。」
元宮茜的化妝刷在我臉上輕輕掃動，我閉著眼昏昏欲睡。
「綾子的皮膚真好，又白又嫩。」
睜開一隻眼，我伸手戳戳元宮茜的臉頰：「小茜你也不差呀，捏——」
元宮茜笑著擋住我的手, 在我嘴角抹上一塊「血漬」，她把折疊化妝鏡推到面前：「怎麼樣？」
我驚訝的瞪大眼，鏡子裡面色慘白的的姑娘也跟著瞪眼，純淨的色調下有種血腥的詭美感：「小茜真厲害！和我平時的風格完全不一樣！」
「嗯哼~」
拿出手機發了張自拍給太宰，我又開始看著照片臭美。照片裡我圓潤的杏眼被眼線拉長，蒼白的臉上畫著幾道滲血的擦傷，眼眶底下烏青頹喪又冰冷。
鮮紅的嘴角血漬蜿蜒，粘在皮膚上黏糊糊的。我伸手抹一下，趁元宮茜不注意舔一口。
「嘖。」是紅色糖漿，味道不太好，甜過頭了。
「小紅帽今天的任務是賣完一籃子麵包哦！」
我接過元宮茜遞來的竹編籃子，裡面放滿鬆軟香甜的小麵包，但在這充斥各種美食甜點的地方沒有絲毫優勢。
我掂量下籃子，對元宮茜露出非常符合人設的笑容：「好的，沒問題~」
「哇哦！就是這種被黑暗侵蝕的純潔味道，綾子你可以的！」
「好中二哦，小茜。你賣火柴也加油呀！」
「嗯！」
操場上根據班級劃分出塊塊「領地」，我站在三年A班的招牌前拎著竹籃維持人設，對往來的客人們露出微笑。
暗紅的唇色和慘白的皮膚對比鮮明，我把紅色兜帽戴在頭頂，放空思緒露出無機質的眼神。
校園祭期間學校對外開放，所以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啊。我盯著黑壓壓的人群，對自己賣出麵包的任務非常有自信。
「同學，可以合張照嗎？」
好的！第一樁生意來了！
我矜持的點頭，穿著男款校服的短髮女孩子走到我身邊，貼心的調出濾鏡和我合了張照。
「小春，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honey前輩！」
短髮女孩對我歉意的微笑，在我圍兜前的口袋裡塞進小費，轉身跑去找金髮正太。
我不是專門合照用的，是來賣小麵包的喂！
「……」
人跑的太快，我還沒來得及把籃子裡的小麵包拿出來，就被一圈人包圍。
「小紅帽，可以合照嘛？」
「可以是可以……」
我的聲音被淹沒在嘈雜熱烈的氛圍中，看見我點頭，一個個自發排好隊手上拿著小費等合照。
「不用！真的不用！」
「小紅帽真可愛，請收下吧！」女孩子拍完照轉身拉著閨蜜走遠。
結果我的口袋越來越鼓，麵包卻一個都沒銷售出去。
誰把大腿伸來，我要在上面寫一個大大的慘字。
拍完給小費是什麼約定俗成的規定嗎？我一臉懵比的合完照，等人潮散的差不多才有喘息的空間。
三年A班的對面是三年B班，一群女裝大佬們擺出各種騷氣姿勢和路人合照，小費是報酬。
行吧。
我口乾舌燥和路人解釋半天，結果一個麵包也沒賣出去。拎著籃子的手腕發酸，我直接撒手把它放在地上。
「可以拍張照片嗎？」
清爽乾淨的女聲把我從沮喪中拉出來，一身淡黃色連衣裙的高挑女生出現在我眼前。
哦，大驚喜！
我踩著圓頭皮鞋蹦噠到她面前：「小蘭姐！」
「誒？是綾子！」
「小蘭姐要合照嗎？」
「不是我，是步美啦，她說這裡有個大姐姐實在是太酷了。」
「可以合照嗎大姐姐？」
拉著毛利蘭手的學生頭小女孩仰頭看我，濕漉漉的大眼睛biubiu發光。
「當然可以。」
原來毛利蘭帶著小朋友來了，那柯南十有八九也跟著，這倒楣蛋不知會不會又經歷點什麼見鬼的事哦。
「柯南！我們一起拍照吧！」
剛惦記著，柯南就拿著兩杯奶茶走過來，步美對他揮著手臉上有點害羞。
「什麼？是櫻谷啊。」柯南朝步美點頭，把奶茶塞給小蘭。
「好久不見。」我僵著一張笑累的臉，木然的打招呼。
柯南被我的表情嚇到，他盯著我看了會，大口吸了口奶茶，咽下嘴裡的珍珠瞪著半月眼看我：「收了一口袋錢，一個麵包都沒賣出去，你在搞什麼啊？」
「如你所見咯~」我重新拎起竹籃，對可能露出陰沉沉笑，「要不要給點面子啊，大偵探。」
「哦！姐姐好酷！」
柯南沒什麼反應，步美倒是很給面子的鼓掌。
我摸摸小姑娘的頭頂，從籃子裡拿出夾心奶油麵包塞在步美懷裡：「來吧小妹妹，我們拍照。」
「嗯！」
「光彥，你快一點！」
「元太，你跑慢點啦！」不遠處臉上長著小雀斑的男孩子氣喘吁吁跑過來，把草莓味奶茶塞到步美手裡，「步美，給你。」
「謝謝你。」步美接過奶茶，下意識的看柯南一眼，發現柯南在和小蘭說話，失落的歎了口氣。
哦豁，修羅場！
身處其中的柯南估計沒意識到，但我站在旁邊看的挺開心。想不到往日的高中生名偵探，還是個小學生殺手啊。
等柯南一行人離開，我的小麵包終於廉價推銷出一些。我和隔壁班借來復古靠背椅，抱著籃子坐在椅子上發呆。
為了貼合萬聖節主題，場地佈置總體是暗色調。地上有手工做的精緻南瓜燈，等天暗亮燈一定很好看。
不時有打扮成東西方鬼怪的人飄過，吸血鬼、狼人、百鬼夜行……這都是小意思。有狠人把自己扮成口袋妖怪裡的臭臭泥，那味道，還原度高的過分。
賣火柴的小女孩一身輕鬆的走到我面前：「綾子你結束了嗎？」
「唉，還早呢。」
「那你加油，我給你留一根冰淇淋哈哈！」
「快點離開我的視線，你這個壞女人！」
「壞女人有冰淇淋吃哦~」
在外吆喝的賣火柴小女孩已經完成任務，快樂的啃著冰淇淋了。
而我，終於還是決定對熟人下手——
「喏，小櫻。」
「不用小費的，買個麵包吧朋友。」我把竹籃塞到紫原敦懷裡，露出和臉上黑暗妝容完全不符的燦爛微笑。
「啊，小紅帽的外婆呢？」紫原敦被我的笑容嚇到，他後退一步挑開竹籃上的圍布，最後挑出個奶油夾心麵包。
「外婆在養老。」
「這樣，那就買幾個吧。」紫原敦咬了一口露出嫌棄表情，「麵包都硬了，難吃。」
「就五十円，不要太嚴格嘛。」
麵包是我和班上幾個女孩趕早做的，現在下午了，口感肯定差勁很多。
紫原敦嗅著鼻子，在竹籃裡挑挑揀揀：「我要這幾個，是小櫻做的。」
「好的~」
送走紫原敦，我的竹籃頓時空了一半。竹籃不大，裡面的麵包也不多，按理說那些塞小費的人別走的那麼急，一人一個都不夠的。
「綾子，給你。」
元宮茜拿來個夾子和一張白紙，白紙上寫著——賣麵包的。
「……我謝謝你喔。」
「客氣客氣，咱倆什麼關係。」
我妥協的用夾子把紙固定在竹籃上，眼神死的抱著籃子坐在木椅上凝固成灰化的雕塑。
身後伸來一隻白皙的手，把一個十分眼熟的錢包塞到我懷裡，手主人低頭湊到我耳邊：「麻煩來一份小紅帽專屬麵包~」
「專屬麵包沒有了，特別定制要不要？」
我笑著側過頭，入眼的果然是太宰。淺淺笑意在他眼底浮起，鳶色的眼睛認真且專注。
最喜歡太宰看我的眼神，不好用乾淨、澄澈來形容，但沉溺在他眼神中的我知道——他在看著我呢，只看我。
「是每天都有的特別定制嗎？」
「你想得美，是看櫻谷綾子心情的特別定制。」
太宰掀下我的小紅帽，把我的頭髮理順：「今晚綾子大小姐的心情會好嗎？」
太宰動作很輕，輕按著頭皮很舒服，我眯起眼：「唔，會吧。」
我把竹籃塞給太宰，從錢包裡面抽出一張紙幣塞到口袋裡，合上時一張照片從裡面滑出。
古舊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主人公是我和太宰——我居高臨下揪著太宰的領帶，鼓著臉表情超凶。太宰嘴角微翹仰頭看著我，長密的睫毛打下陰影落在眼底。
「咦？」
第88章 狼外婆
太宰的手還在我頭頂揉搓, 我拍下他的手仰起頭，小小（劃掉）閃亮的眼睛中充滿大大的疑惑。
太宰狀似害羞的撓下臉頰, 語調歡快：「哎呀, 被發現了呢。」
「……」
不知說點什麼好, 這到底算黑歷史，還是我和太宰的感情見證喲。
摸著照片被塑封的邊殼, 我心情複雜的把它塞回錢包：「羞恥play啊男朋友。」
太宰嫌我照片放倒了，拿出來挑好位置塞進去，他寶貝的捏著錢包：「這都是小綾子對我的愛呀~」
「看不出來，你居然喜歡這種嗎？」我伸手捏住太宰的下巴，他撐著椅背順從的低頭。
這個角度很適合接吻, 但大庭廣眾下還是收斂點比較好。
「綾子, 要收攤啦，你的任務……！」
我的手指上移到太宰臉上, 正想用力扯一把，被元宮茜的一嗓子嚇的手指蹭到太宰嘴唇上。
仿佛被火炭燒到，我飛速甩開手。我把口袋裡的紙幣拿出來團吧團吧塞給元宮茜，推開太宰的臉端坐在靠背椅上。
「你看, 已經完成了！」
太宰抱著竹籃子，眨巴著眼站在我旁邊。
元宮茜捂著胸口，她身上穿著賣火柴小女孩的破舊衣服，表情十分到位：「不是，你別……你怎麼！」
「？」
「綾子你怎麼可以出賣色相！」
「噗，準確來說是出賣色相的是我才對~小綾子說過對我這張臉最滿意呢。」
「你閉嘴。」我起身踩了太宰一腳, 走到元宮茜旁邊搭住她的肩，「女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真的嗎，綾子大人？」
於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嬌羞的依偎在小紅帽懷裡，一場絕美的愛情童話就此拉開序幕——
「沒錯，只要你乖乖聽話，我霸道小紅帽……」
「咳。」
「…就是你的好朋友！」
太宰輕咳一聲露出和善微笑，我話鋒一轉，拍著元宮茜的肩膀露出姐妹我罩你的表情。
「……」
元宮茜沉默一會，挑著眉對我發出你完蛋的無聲威脅。
下午的歡聚瀕臨尾聲，不少攤子在收拾著準備夜晚的狂歡。
三年A班的童話主題不僅是角色扮演完成指標這麼簡單，在夜幕降臨時正是群魔亂舞的好時候——大劇院即將上演由三年A班主演的名為「白雪公主的我和灰姑娘的你怎麼與小紅帽達成happy ending」的絕美故事。
「太宰，幫我把凳子移到那裡去，好不好呀？」我蹭到太宰旁邊，把小紅帽圍兜上裝飾別上去的小花拆下來一朵塞到他手上。
太宰似笑非笑看我一眼，把竹籃遞給我乖巧的去做苦力。
「綾子，那個帥哥是你什麼人呀？」
元宮茜剛才說的出賣色相當然是玩笑話，她湊到我耳邊警惕的看著太宰的背影。
「唔，是我的鄰居和…試用期男朋友？」我沉吟片刻，最後在繃帶怪、黑泥專業戶、自殺愛好者等一系列形容詞中挑出兩個。
至於試用期……太宰才二十分，我要再倔強一會。
「咦？綾子你居然？」
「這麼驚訝嗎。」
「班上男生私下投過票，年級最不好追的女生——綾子你的票數排前三哦！」
「居然有這種排行，還以為和我這條鹹魚沒關係呢。」
「綾子你對自己有點信心啦，論人氣你在下兩屆學弟學妹中也很有知名度。」
「嗯？」
「會畫畫的文藝美少女，可是不少學弟學妹嚮往的！」
「學弟就算了，學妹你在逗我？」
「事實上偷偷找我要聯繫方式的是學妹多一點，不過你放心，我藏的好好的。」元宮茜感慨的長歎一聲，「現在很多少男少女心要碎一地咯~」
「茜醬！狼外婆拉肚子了！」
這次舞臺劇主要是戲劇社成員元宮茜和其他幾位同學一起策劃的，班級幾十人全被排進去，真是大手筆。
「怎麼回事？」
「古田君吃完冰淇淋又喝熱湯，已經跑好幾趟廁所了。」主策劃人員之一的文娛委員哭喪著臉，「小紅帽怎麼辦，你的狼外婆沒有了……」
「沒關係吧，反正小紅帽只是背景板？」
「才不只是背景板，小紅帽是全劇的靈魂！」
「小綾子，泡芙來了，還有這兩位小姐也是。」太宰把小紙袋盛著的泡芙塞我手上，對元宮茜他們禮帽點頭後，還不忘刷點好感度。
「謝謝！」對別人有沒有用我不知道，起碼對元宮茜挺好使的，她看太宰的眼神頓時從防守十級警備直線下降。
文娛委小姐姐沒有心情吃泡芙，她打量太宰眼睛頓時亮了：「綾子！可不可以讓你朋友臨時擔任一下狼外婆？」
「狼外婆？可以吃掉小紅帽的那種嗎？」太宰眼睛發亮的反問，語氣蕩漾的快飛上天。
我一胳膊肘砸在太宰腰間：「喂，你想什麼呢。」
文娛委回答的很認真：「不，是被馴獸師小紅帽馴服的狼外婆。可以嗎，綾子？」
我無所謂，龍套結束我更想去看看別的鬼怪扮相，暗童話足夠夢幻但不怎麼刺激呀。
太宰是我男朋友，但我也沒有直接為他做決定的權力，戀人之間的互相尊重很重要。
「這個你不該問我，問他更直接吧。」
「啊抱歉，就是覺得綾子你答應這位先生就會答應呢，真是太失禮了！」
「沒問題，我答應哦。」
後勤人員守著小攤子，中心角色都趕往舞臺化妝間。舞臺劇一共有兩場，三年A班的暗童話和三年B班的百鬼夜行。
我這雙眼能看見鬼怪靈魂一類的東西，但至今也沒見過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妖怪。一目連老師是風神，不算的。
「給我看一眼啊，你的裂口女。」
「不給看，你遮著臉幹什麼，蠢兮兮的灰姑娘。」
「哼！」
化妝間被布簾隔成兩半，一邊是A班一邊是B班，兩個班級鬥爭很久，不論學習還是娛樂方面都要爭一爭。
反正氣氛挺和諧的。
「這位是綾子的朋友，可以頂替狼外婆的位置！」
「啪啪啪啪！」
「歡迎！」
太宰的到來得到熱烈歡迎，我接過狼外婆的服裝拉著他坐在角落。
「狼耳和狼尾巴，唔，還有項圈？」
太宰原本躍躍欲試的表情瞬間沉下來，他把玩著黑色項圈，語氣低沉：「嗯？原本小綾子就是要拉著別的狗上臺表演嗎？」
「什麼別的狗，是狼外婆啊！」
「嘖，我討厭狗。」太宰把項圈對著自己脖子比劃下，小聲嘟囔著拎著服飾去換衣間。
我看著太宰背影，不由念叨句口嫌體正直。
「小櫻谷！」
歡快的聲音裡帶著點扭捏，我轉頭一看兩眼放光。
「咦，很適合你哦涼太！」我打量黃瀨涼太，他的角色是所有人挑剩下的灰姑娘的仙女教母，清新華麗的歐式長裙穿在他身上竟毫無違和感，除了體型超大以外。
「小櫻谷也在嘲笑我，如果不是那天通告推不掉，我一定按時來學校！」
「涼太的生活真充實。」
黃瀨涼太雖然嘴上抱怨著，其實工作很認真，每個任務都追求最好的表達效果，天賦和努力讓他在更新極快的時尚圈迅速佔領一席之地。
「話說，狼外婆的接替人……？」
黃瀨涼太的妝容是比較複雜的一批，提早來到化粧室，現在造型已經完成。
至於我的小紅帽，帶著妝容參加了下午的麵包售賣活動，現在只需要補好妝就可以。
「別擔心，新任狼外婆絕對沒問題。」
「小綾子，我換好了~」
正說著，太宰換好衣服從試衣間裡出來。他把安上狼爪的手搭在我肩上，冰冷尖利的爪尖被他蜷縮著小心避開我。
「誒，不錯嘛！」
我摸著連體的灰色毛絨絨服裝，不是童話樂園裡充滿幼稚感的童趣，高度還原的狼爪和細節精緻的服裝透露出灰色的沉滯和野性。
「還有這個。」
太宰撥開脖子上的狼毛，露出隱沒其中的黑色項圈，細長的銀色鎖鏈連在上面。鎖鏈的末端掛在手圈上，太宰把手圈塞到我手裡。
「誒？怎麼還有鎖鏈？」我捏著手圈皺起眉，這樣不就和遛狗繩沒什麼區別。
「在口袋裡拿到的，剛才那位同學和我說，鎖鏈是狼外婆自己掛上交給小紅帽的。」
「劇本裡有這個嗎？」
「臨時加的吧。」太宰聳肩，細長的鎖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冰冷的脆響。
「小櫻谷，這是……？」
「你一定就是黃瀨涼太吧？我是太宰治，小綾子的試用期男友，平時多謝你對小綾子的照顧了。」
「……男、男友？」黃瀨涼太突然灰化，鮮亮的神仙教母色彩流失，僵在原地成為一尊美麗的雕塑。
我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把手圈塞回給太宰：「咳，是這樣沒錯。」
太宰也不在意，他重新把牽引用的手圈套回手腕上，把兩隻狼耳遞給我。
我說怎麼有點奇怪，這只大灰狼他沒有狼耳朵呀。
我抬手，太宰順從的低下頭，兩隻狼耳順利的夾住他微卷的黑髮，蓬鬆的黑色髮絲攏住狼耳根部，不細看竟覺得渾然一體。
出乎預料，不僅貓耳適合太宰，狼耳也不錯嘛。
我滿意的拍拍手，和太宰有過狼狽為奸的「大小姐與走狗」的經歷，我可以自信的對黃瀨涼太說：「太宰的演技一級棒哦！」
「……」黃瀨涼太嘴唇張合兩下似乎想說什麼，表情有些難看的把話咽回去。
灰姑娘理著打滿補丁的裙角，她走過來打斷變得有些奇怪的氣氛：「仙女教母！來對戲嗎？」
黃瀨涼太表情僵硬，他動作慌亂的走開：「小櫻谷，我先去了！」
「誒，好……」
我撓著臉頰，感覺黃瀨涼太似乎有些說不上的違和感，訥訥的對著他裙角翻飛的背影應了一聲。
「太宰，涼太他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有嗎？可能在女孩子面前穿裙子有點不好意思吧。」太宰歪著頭，鳶色的眼睛亮閃閃的，輕緩的對我眨眼。
「也對。」
我不再糾結，坐回到化妝鏡前等班級特派化妝師來給我補妝，表演開始時間是七點，現在時間足夠。
太宰坐在我旁邊翻閱劇本，臉上帶著迷之微笑。
唔……感覺有什麼人要倒楣了。
我撥弄著桌上的口紅，化妝是用一次性口紅刷，衛生問題我不擔心。
但這個楓葉紅染唇液和楓葉紅口紅，真的有必要？
我把口紅按顏色深淺依次排個，撐著下巴陷入沉思。
「我來給小綾子化妝吧？」太宰突然蹭到我面前，眨著眼睛瘋狂放電。
「你行嗎？」
「小綾子試試嘛。」太宰對比著我嘴唇上的顏色從一排口紅裡挑出兩個色號。
我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太宰，他手上套著狼爪小心捏著唇刷的樣子，像極了貓抓著新玩具的新奇樣子。
「你來吧！」
太宰被我視死如歸的表情逗笑了，他捏著我的下巴小心塗抹。
「怎麼樣？」
微暗的紅色像乾涸的血液，顏色均勻塗抹流暢，最讓我驚訝的是，太宰他！居然還知道定妝！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或許我該問問——化妝，你怎麼這麼熟練的？」
男朋友一手純熟的化妝技術，動作熟練的仿佛千錘百煉，這就有那麼點微妙了啊。
「說到這個，」太宰動作一頓，露出滿眼的悲傷，「都是生活所迫，畢竟森先生派發給我的任務都很刁鑽呢。」
什麼？原來那個森先生不僅是蘿莉控，還有還……？！
「太宰，你離開港黑真是太正確了！」
我不歧視女裝大佬，但，男朋友穿上女裝比我精緻有女人味什麼的……我拒絕！
「噗哈哈哈，小綾子太可愛了。」太宰捏著我的下巴把臉湊過來親昵的蹭了蹭。
「嗯？」
仿佛看穿我的想法，太宰聲音裡帶著笑意：「森先生可沒有有讓屬下穿女裝的愛好。學這個只是因為有趣而已。」
「你是閑過頭了吧。」
太宰聳肩表示贊同：「之前除去自殺，我沒有別的追求了。而且效果真的很好，我扮成的老奶奶還被中也扶著過馬路了呢。」
太宰對中原中也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感，但我看來這兩人關係不能用差勁形容，反正挺微妙的。這就是男人的友情嗎，好神奇。
「中原先生會爆炸吧。」
「中也他有不爆炸的時候嗎？」
「……」
太宰說的太有道理我無法反駁，在我和中原中也的簡短會面和通話中，這位外表精緻到鋒銳的先生太有殺傷力了。
「完成~」
太宰脫掉一隻手上的狼爪，用指尖點著粉底小心修補我脫妝的地方。
「會不會太濃？」
「舞臺燈光下太淡會完全看不出來，這樣的小綾子也很好看哦。」
「我也覺得好看，順便說一句，你剛剛蹭我臉的時候把粉底蹭走了。」我在太宰臉上抹一下，伸出指尖，「現在不是大灰狼，是大花狼啦~」
太宰把狼爪搭在我手上，輕輕晃下頭頂的狼耳：「嗷嗚？」
第89章 抱抱喔
最後一批人走進化妝間, 亂哄哄的場面熱鬧非凡，特派化妝師——白雪公主的惡毒母后手持化妝刷, 拎著華麗的裙擺身姿搖曳。
「啪嗒！」
「你小心點啦。」
「哈哈哈剛才踩到裙擺了。啊嘞, 綾子你已經補好妝了嗎？」
「不是……」
「技術不錯, 我去下一個那裡咯！」
「……」
算了算了，和別人解釋自己男朋友超級會化妝, 感覺怪怪的。
我翻著劇本，小紅帽是個背景板，動作和語言不多，但全程線上。
不遠處黃瀨涼太憂傷的坐著，紫原敦去他那裡晃悠一圈走到我身邊。
「小櫻, 你今天有點醜。」穿著小矮人服飾的紫原敦突然出現, 並且一出現就口出狂言。
「嗯？」
「和吃小孩的壞女人一樣。」紫原敦嘴裡咬著棒棒糖，打量片刻給出紮心評價。
我露出一抹冷笑, 眉毛尾巴在跳動：「敦，你也好醜。」
「嗯？」紫原敦嘎嘣咬著棒棒糖的動作停住，他睜大紫色的眼睛。
「和轉基因失敗的大茄子一樣。」
「……哦，對不起。」
紫原敦多數時候說話沒有惡意, 直白敘述出他自己想法後顯得惡意滿滿，但他也不是個壞孩子。
「哼，原諒你。」
小矮人是龍套，不需要化妝。巨大版小矮人恢復之前的懶散狀態，坐在我旁邊盯著坐在我另一邊的太宰陷入沉思。
太宰悠閒翻著劇本的手一頓，抬頭露出微笑：「這位紫原同學, 怎麼了嗎？」
紫原敦半晌沒說話，最後他鄭重的站起身：「小櫻，你給我準備的零食不許分給他。」
「好。」我毫不猶豫的點頭。
反正太宰不吃愛零食，我的零食都是為這個大小孩兒準備的。
紫原敦得意的看著太宰，仿佛和哥哥爭寵成功的小孩：「做好的蛋糕也不許。」
太宰合上劇本，把它扣在桌面上，表情危險。
我拍拍太宰的胳膊：「唔，這個不行，我和太宰約好了。」
太宰把我的手拉下來，手指插入指縫，聲音帶著黏糊糊的甜蜜：「……啊，你失寵了呢紫原同學。」
紫原敦晴天霹靂，表情迷茫的看著我，仿佛我是個懷上二胎沒告訴老大的渣渣母親，而太宰就是那個備受寵愛的二胎。
「小櫻，你太過分了。」
紫原敦露出受傷的眼神，跑到赤司那裡尋求零食的安慰。
「小綾子好受歡迎。」太宰眼神掃過去，另一邊紮堆的男生低下頭。
我不明所以的撥弄著太宰的手，把狼爪重新套上去：「想太多。」
七點整。
舞臺帷幕拉開，旁白清透乾淨的聲音隨著背景樂響起。
【很久很久以前，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小矮人……】
旁白是友情拉來的黑子哲也，隨著幕布緩緩拉開，壁爐前身高兩米多，手上拿著毒蘑菇的小矮人異常醒目。
「啊嗚！好吃！比其他小矮人好吃！」
小矮人貪婪的咬著手上的蘑菇，一腳踢走地上散亂的、主人被吃掉後落下的衣服。
我拉起幕布一角，瞄了一眼後迅速放下。大劇院裡坐滿人，一眼看過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太宰站在我身後，拽著我的小紅帽：「小綾子很緊張？」
「不，就突然覺得臺詞很羞恥。」
之前彩排沒觀眾，大家臺詞都是一樣的中二，除了覺得歡樂也沒啥。現在上千名觀眾一起分享你的中二，嗯……公開處刑。
「有嗎？我只想留在你身邊，這樣嗎？」太宰聲音綿軟的背著臺詞，語調悠長的像在說情話。只是他頂著狼外婆的花頭巾，傻乎乎的。
「狼外婆的語氣才不是這樣。」那只被小紅帽耍的團團轉的傻狼，說著情話都像是傻話呢。
【落難的白雪公主在森林裡迷失方向，她拒絕了小矮人為他搬運食物的要求，又餓著肚子獨自前行。】
【前方不遠處有一位頭頂紅帽的小女孩——】
光線熄滅，幕布被拉開，我拎著小籃子站到定點上。
燈光重新亮了。
「小紅帽，該回去了。」狼外婆太宰把狼爪搭在我肩上，聲音裡有點委屈。
「外婆，森林深處有一片花海，我很喜歡。」頂著狼耳和花頭巾的太宰顯得更高了，我不得不仰起頭。
劇本裡的小紅帽是惹人墮入深淵的天真誘惑者，自外婆去世後，她癡迷於尋求各種刺激感。
狼外婆太宰語氣輕緩，仿佛怕驚擾我：「小紅帽先回家，外婆給你摘花。」
「好。」
我強忍著沒笑出聲，紅兜帽下我帶著黑暗妝容的臉上扭曲成滿是惡意的表情。
大灰狼的偽裝拙劣，他努力模仿外婆的慈愛表情，卻沒看見小紅帽興致勃勃的惡劣微笑。
大灰狼走遠了，白雪公主小心翼翼的走近。
「有什麼事嗎？」
「請問，我該怎麼走出森林？」
「或許你可以去灰姑娘家裡碰運氣，教母最近想去逗逗這位可憐人。」
「灰姑娘？」
「在森林深處，她是個好姑娘呢。」我露出與剛才截然相反的笑容，美顏溫和，即使是詭麗的妝容也顯得毫無攻擊性。
白雪公主逐漸放鬆警惕，她雙手交握放在胸口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感謝你，不然我就要迷失在森林裡了。」
「不用客氣，爭取你想要的才最重要。」
簡短的對話後白雪公主朝我指的方向走去，大灰狼手上捧著花飛奔過來。
「這朵花瓣掉了，這朵顏色好醜，這朵……」我看著大灰狼表情僵硬一瞬，又對他露出純真的笑容挑剔著，把不滿意的花朵全部丟在地上，鞋子碾壓著花瓣流出清香的汁液。
「啊，最後一朵了呢。外婆，你低頭。」
「好。」狼外婆太宰眨著眼，毫無辛苦摘來的花朵被毀壞的怒氣，他乖順的低頭。
我挑開花頭巾，把花朵別在狼耳上。
「看著我為外婆的離開傷心欲絕，偽裝成外婆的樣子戲弄我，這很有趣吧，大灰狼？」
「沒有想戲弄小紅帽。」大灰狼後退一步，狼爪被他小心藏在身後，渾身的毛似乎都要炸開。
「這遊戲我玩膩了，藏在身後的狼爪現在就可以朝我伸出來。」我的語調很平，一陣清風飄過，紅色兜帽從頭頂翻開。
大灰狼臉上茫然的執著表情消失了，長長的睫毛壓下露出沉鬱的笑：「……我只是想留在你身邊。」
「嗯？」
太宰這表情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劇本上大灰狼不該是迷茫又無措的說出這句話嗎？
大灰狼緩緩逼近，我因為劇情走向不對有點懵，下意識往後退。退了兩步，我背抵在舞臺上裝飾用的樹上。
大灰狼太宰挑出脖子上項圈，笨重鋒利的爪尖扯著細長鎖鏈，他把連接鎖鏈的手圈強硬的套在我手上。
「很早就想給你了。」
隨著大灰狼太宰輕緩又壓抑的聲音，舞臺上燈光漸漸暗下去。
這一幕結束，接下來就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主場了。我傻愣著被太宰推進帷幕裡，身後傳來觀眾席上一陣陣興奮的尖叫。
「啊啊啊——大灰狼好帥！」
「小紅帽和大灰狼這對我吃！！」
舞臺後結束龍套劇情的賣火柴小女孩——元宮茜看著我和太宰比出大拇指。
「你們比原劇本有cp感啊。尤其是綾子你那個黑暗蘿莉一臉懵比的表情，演的真棒！」
「……哦，謝謝？」我是真的一臉懵比，後面那句是太宰臨時加上去的吧。
我和太宰站在帷幕後等謝幕，元宮茜對我擠眉弄眼，表示要給我倆留點空間，自己走遠了。
「太宰，最後那段怎麼回事？」
「那位帶我來的同學給我的劇本上有修改，我按照修改來的。」太宰把狼耳朵上的小花拿下來別在我的耳朵上，那樣子別提多無辜。
「怎麼不和我說一下，當時我被你嚇的忘詞了誒。」
「因為小綾子那樣的表情很可愛。」
「哼，試用期黃牌警告一次，下次就扣分了！」
「好嘛。」太宰不情不願的點頭，趁著沒人關注偷偷在我嘴上親了一下。
嘴上深色的口紅沾上一點在太宰嘴上，淡色的唇色顯得有些紅潤。
我靈機一動，拽著還在我手上的牽引繩讓太宰低下頭，吧唧一下把最貼上去，在他嘴唇上像橡皮擦錯別字一樣碾了碾。
太宰嘴唇變成深紅色，和白的病態的皮膚反差強烈，我滿意的用兩隻食指戳在他的臉頰上，微微用力把嘴角上提。
「很好，完美~」
「哎呀，小綾子總是在做壞事。」太宰脖頸間的鎖鏈輕晃，他捉住我的手，在手腕內側輕碰印下深紅色的唇印。
帷幕外又是新的一幕開始，光線變換著透過縫隙落在太宰眼裡，鳶色的瞳孔在光影下變換成不同深淺的色澤。
我轉移視線不再看太宰，他的眼睛有種魔力，一直看下去仿佛會讓人溺死在眼底。
舞臺上的新童話情節已經展開到最後，我透過間隙往外看，赤司——灰姑娘的王子，被白雪公主打敗，正灰頭喪氣的捧著受傷的心和小矮人聊天。
最後，歷盡艱辛的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至於灰姑娘的王子？他帶著衛兵搬運食物去飼養小矮人了。
舞臺劇在一片歡呼聲中落下尾聲，我和太宰趁著人多偷偷溜走。
「新工作很忙吧，你今天怎麼會來這裡？」
「想女朋友了。」
我停下腳步戳戳太宰，露出死魚眼：「說實話。」
每天除了我上學太宰上班見不著面，其他時候隨時能見面。
太宰一個熊抱，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是想來打擊情敵嘛，小綾子還是學生，周圍全是青春靚麗的男孩子。」
「唔？」
「萬一小綾子被美色迷惑……」
「噗哈哈這麼可憐嗎，抱抱喔~」
第90章 胡蘿蔔
深秋的楓葉染上醉人的紅色, 秋雨過後一掃之前的悶熱，舒爽的讓人想坐在陽臺上, 吹著微風捧著茶看一天的書。
或許出去爬山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看眼窗外的風景, 悠閒的想法被拍飛, 低頭繼續和畫稿奮鬥。
「嗡嗡。」
【水瀨編輯：我快到你家了，帶來個天大的好消息喲！對了, 小老闆的畫稿怎麼樣啦？】
畫稿？好消息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我把手機螢幕按滅重新塞回口袋裡，假裝無事發生。自從成為雜誌社股東之一後，水瀨編輯催稿催的更勤快了。
尤其我不喜歡拖稿，她發現越催越高產就鍥而不捨的給我灌輸畫手的利益和老闆相聯繫，我努力畫畫就是給自己打工賺錢的道理。
嘖, 我居然覺得挺有道理。
「篤篤。」
「下午好小老闆。」水瀨遞給我一份小蛋糕, 笑容燦爛的和我打招呼。
我關上門拉著水瀨在沙發上坐下，表情嚴肅的看著她：「下午好, 可別再壓迫我了，水瀨姐。」
「這篇結束是有大長假的，早結束早休息嘛！」
「然後早休完早工作？」
「這麼說也沒錯。」
水瀨對我的態度不再是以前的小心翼翼，現在大姐姐照顧妹妹的感覺還不錯。雖然她時常催稿, 但總是給我發些養生小知識督促我不要熬夜，這是她關心的一種方式吧。
我把畫稿遞給水瀨，嘟著嘴小聲抱怨：「迫害未成年的魔鬼，天天給我灌輸社畜的自我修養，快摸摸你的良心。」
「它好著呢。」水瀨麻利的掃一眼，滿意的點頭, 「情感表達更成熟了，綾子真棒！」
「別吹我，我會飄的。」我端起茶杯，矜持的喝了一口。
其實我是在瘋狂暗示——繼續誇，不要停！
可惜水瀨編輯沒接收到我的暗示，她點頭示意明白：「好吧，綾子你繼續加油，還可以更好。」
「……」
水瀨看我鼓起包子臉，差點把她自己笑變形：「哈哈哈哈！沒有吹，綾子你是真的很棒啦！」
「嗯哼。」
「對了，綾子你是從哪裡挖來的人材，那位織田先生文風成熟有自己的特色，當初就該讓他簽賣身契的！」
織田作前不久和知春雜誌社簽約，只簽稿子不簽人，他本人還是生活在橫濱，只是按期把約定好主題的稿子發過來。
「賣身契什麼的太過分了，織田作的理想是寫小說。」
「那不久後肯定有新的文學家橫空出世！你什麼眼神，我看人很准的。」
「看神算的眼神，實話說我也覺得織田作先生未來一定是文學大家。」
自從和太宰他的世界融合以後，我發現教科書上的一批文學家不見了，就連印在紙幣上的福澤諭吉都換了人。
這也算近代文學的一大損失吧。
「這麼自信，你和那位織田先生關係不一般？」
「關係一般般，他是我…咳，的朋友。」和同齡人提起太宰我沒什麼感覺，但和水瀨編輯提起就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水瀨不明所以，思考片刻遲疑的問：「…咳，是什麼？」
「是男朋友啦！」
「咦？綾子你脫單了？當初這麼小一個小姑娘……」
「這不是重點，水瀨姐你之前說的大驚喜是什麼呀？」我連忙轉移話題，水瀨這個重心永遠在工作上的單身狗果然中了招。
水瀨的表情像石子投進水裡，瞬間活潑起來，她抓住我的手語氣興奮：「這個才是我來找你的重點！」
水瀨身上的果味香水挺好聞，我抽抽鼻子重複她的話：「重點？」
「對！綾子你的投稿入圍全國青少年組獎項前八啦！不少評委看好你奪冠哦！」
血液從心臟一路上湧，我的臉頰通紅，整個人像置身夢境中飄飄然：「真的嗎！」
「真的！綾子你已經擺脫過去，你現在真的很棒，超棒！！」水瀨比我還激動，她勾住我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
我緊緊抱住水瀨，感覺自己快樂的要蹦起來，被人認可的感覺真的很好。
「哢噠。」
「我回來了~」
門鎖被打開，我知道太宰回來了。興奮的頭腦直直的沒轉過彎，我起身想沖過去抱住他，卻被拖鞋絆住腳，啪嘰摔在水瀨身上。
「嘶！」
「唔……」
我一頭悶在水瀨胸口，感受到來自大姐姐給予的窒息感。
「小綾子……？」太宰的聲音顫抖著有點變調，他控訴道，「小綾子快看看我的頭髮，它綠了！」
我沒理太宰這個傻子，捂住撞疼的鼻子伸手把水瀨拉起來，超級小聲的問：「你沒事吧，水瀨姐？」
「我…沒事。」水瀨艱難的站起來，我覺得她想捂住受盡打擊的胸口，但太宰在這她不太方便。
我回頭，發現太宰震驚的看著我們。
「？」
我茫然的看著太宰，鼻腔裡似乎有團熱乎乎的東西，我下意識伸手想揉。
「小綾子別動！」太宰一個箭步沖上來捏住我的鼻子，推著我去洗手池旁。
於是我頭頂濕毛巾，鼻子裡塞著一團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太宰不怎麼會照顧人，手忙腳亂的給我遞毛巾遞紙巾。也是，這傢伙生活不規律，沒把他自己照顧的歸西還要歸功於他的生命力。
「水瀨姐，雖然沒必要，但是我還是要解釋一下……」我絕對不是個埋胸會流鼻血的小色鬼！！
水瀨有點懷疑人生的瞄眼自己的胸前，忍痛強顏微笑：「既然沒必要就不用解釋了，綾子你好好休息。」
「好的水瀨姐。」
水瀨點點頭火速離開。
我坐在沙發上照著小鏡子，餐巾紙疊好塞在鼻子裡，鏡子裡的姑娘頭頂白底草莓花色的毛巾，看起來傻乎乎的。
「哢擦——」
「太宰，你拍照閃光燈沒關。」我頭頂蹦出十字架，一拳錘在太宰胳膊上。
「哦好，下次關。」太宰不痛不癢，對我露出迷之微笑。
「醜照給我刪了！」我有點詞窮，太宰裝傻誰也叫不醒他。
「小綾子你看，都不醜。」
太宰把他的手機遞過來，鎖屏上的我苦大仇深的看著鏡子，塞進鼻子的餐巾紙裡露出一長條。
如果配上「今天的我也很美呢」、「看到沒，這就是沒考好的下場」做成表情包，指不定能爆紅網路。
「行吧，是不醜。」
總不能說自己醜，我把紙巾條扯出來丟進垃圾桶，對太宰伸出手，「再來一條，謝謝。」
太宰任勞任怨把紙巾卷好，乖巧的放在我手心。
「剛才小綾子在做什麼？」
「就是聽到好消息有點興奮，放心，你的頭髮還是黑色的。」我冷漠的拍拍太宰腦殼，綠啥喲，就算綠我也不能直接在他面前綠吧。
「真的嗎，我也照照鏡子。」太宰抱住我，把臉抵在我肩膀上和我一起照鏡子。
沒什麼肉感的尖下巴抵在肩上硌得慌，我反手揉揉太宰的臉：「怎麼一點肉沒長，你是不是趁我白天上學偷偷挑食了？」
太宰先是無辜的眨眼，鏡子裡眼睛的情緒看的尤其清晰，那一閃而過的心虛讓我瞬間了悟。
眼看著糊弄不過去了，太宰埋下臉在我脖子上蹭蹭：「我沒有~」
「你敷衍我。試用期男友，讓我算算我們才交往多久，你就開始敷衍我了。」
我扳著手指開始念經似的數數，太宰聽了片刻一把握住我的手：「小綾子畫畫辛苦了，我給你揉揉。」
「今晚吃青椒。」
「好的。」
「還有胡蘿蔔。」
「……沒問題！」
「行，你揉吧。」我靠在太宰懷裡，把兩隻手塞給他，認真思考晚上的菜譜。
太宰一般到晚上睡覺前才回樓上睡覺，其他時候我們要麼是坐在同一塊地方各忙各的，要麼是膩歪在一起。
戀愛前我從未想過我會這麼有耐心和一個人相處，每天聊著芝麻大小的事情，並且樂此不疲。
「今晚胡蘿蔔炒青椒，怎麼樣？」
「全聽小綾子決定。」
「好。」
我偶爾做頓菜，太宰負責洗碗。多數時候都是太宰在嘗試黑暗料理，試圖做出不讓人看見極樂盡頭的飯菜來。
作為男朋友他也很努力了，我還是決定獎勵太宰一下：「唔，今晚再做一道蟹黃豆腐。」
「小綾子，你是個怎樣的天使？」太宰星星眼低頭蹭我的臉頰，聲音軟綿綿的。
我在太宰臉上回蹭兩下，語氣是和表情完全不同的冷酷無情：「天使這麼不值錢嗎？就算你誇我，該吃的還是要吃哦。」
「這個天使好殘忍。」
「我還能更殘忍一點——明天我要回一趟櫻谷家，春啟鬧著想我了。」
「要多久？」太宰頓時鼓起臉頰，孩子氣的扒拉住我。
我撓著臉頰算了算時間：「三五天？一周？最近櫻谷麻美似乎和櫻谷陽一鬧了矛盾。」
「這件事，小綾子還是問我更快一點。」
「怎麼，你知道什麼內幕？」
「櫻谷陽一固定的幾個情婦鬧到櫻谷夫人那裡去了。」
「……情婦？」我忍住了沒爆粗口，太宰的消息來源我不懷疑真實性。但這顛覆我對櫻谷陽一的認知，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為了家族利益能把一切放在利益天平上的人，但私生活挺乾淨的。
「是哦。」太宰摸摸我的頭，「小綾子別生氣。」
「我才不氣，明天有空嗎？」
「小綾子想，我就有。」
「我想。陪我去氣死櫻谷陽一！」我現在極度氣憤，甚至想跳起來揪住櫻谷陽一暴揍一頓。
太宰的聲音裡帶著搞事的躍躍欲試，他語調歡快：「如你所願，綾子大小姐~」
第91章 我錯惹
清晨的天空灰濛濛的, 晨曦躲在雲層後，沉眠的人躲在棉被後。
「小綾子, 起床了！」
「還早啊……太宰你怎麼這麼興奮？」窗簾半拉著, 臥室內幾乎沒什麼光, 我勉強能看清站在我床前的黑影是太宰。
「雖然櫻谷陽一不算什麼，但今天要陪小綾子看弟弟了呢！」
太宰一口一個弟弟, 語氣熱絡的仿佛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似的。
我無奈的拱出被子，看他這樣就算接著睡也睡不好了。
太宰是早早收拾好，跟在我身後看我打理自己。
洗漱完開始挑衣服，我打量著太宰許久不穿的黑西裝：「你今天怎麼穿著西裝？」
「小綾子你看這個。」
太宰把手機拿出來，找到一張截圖遞給我。
——見女方家長應該穿什麼？
——西裝, 或者比較正式一點的正裝。這樣看起來比較沉穩, 給女方家長很靠譜的感覺。
「其實吧，西裝可能不太方便。」我想起太宰對狗深惡痛絕的表情, 心中隱隱擔憂他會和春啟的大金毛打起來，「夏丸——我送給春啟的金毛，現在已經長大了。」
太宰給我挑衣服的手一僵，面色如常的從衣櫃裡挑出米色長裙：「小綾子你別亂想, 我總不能和狗打架。」
我眨著眼不置可否，太宰這個幼稚鬼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和夏丸鬧騰起來呢。
一切準備完畢，太宰拎著據他說給春啟準備的禮物，和別人家正兒八經上門見家長的架勢一模一樣。
太宰比之前又高了些，臉上的線條還能看見些少年氣。
「大小姐，您回來了。」
長瀨管家站的筆直, 只是臉上表情疲憊。他自青年起成為櫻谷家管家已經幾十年了，這位嚴謹的管家先生極少露出這種表情。
「發生什麼事，長瀨爺爺？」
長瀨一郎為我和太宰打開大門，我掃視一周，發現院子裡盛放的花沒有之前打理的精細，不少垂頭蔫巴著。
「這……」長瀨一郎看著太宰，表情躊躇。
我拉起太宰的手對長瀨一郎微微點頭：「沒關係，請說吧。」
「前段時間有女人來找夫人，正好被春啟少爺看見，老爺最近公司事務繁忙，冷落了少爺夫人。」
我蹙起眉頭，事情絕對沒長瀨一郎說的這麼簡單：「那為什麼連園丁和傭人都不見了？」
「這個、最近家裡事情多，除了幾位老員工，都先讓他們回去休假了。」
「父親在哪裡？」
「老爺最近住公司。」長瀨一郎這麼說著，表情不好看。他在櫻谷家待了幾十年，櫻谷陽一算是他看著長大，折騰出這些事他也不好受。
「我知道了。」瞭解基本情況後，我輕歎口氣走進門。
太宰沒說話，他握住我的手微微收緊，我被怒氣和不安侵蝕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櫻谷家是華麗的歐式裝修風格，精緻優雅到冰冷不近人情。
「夫人，大小姐到了。」
櫻谷麻美坐在沙發上，背後靠著小靠枕，妝容精緻後不見憔悴，她放下手上的紅茶對我微笑。
「你來了，綾子。」
櫻谷麻美維持著貴婦人的尊嚴，只是我看見了她微微顫抖的指尖。我輕歎口氣，櫻谷陽一果然是人渣。
「春啟呢？」
「在睡懶覺，春啟昨晚睡的有點遲。」
櫻谷麻美回答我的問題後客廳安靜下來，她是家庭至上的女人，以櫻谷陽一和春啟為生活的中心。我和她唯一的共同話題就是春啟了。
我也低著頭不說話。
把太宰帶來是想折騰櫻谷陽一的，現在他不在家，太宰大殺器毫無用武之地。
「綾子，這位是你的朋友嗎？」終於還是櫻谷麻美開始找話題，她柔潤的嗓音略有些喑啞。
「嗯，他是我男朋友。」
「我是太宰治，很榮幸見到您，櫻谷夫人。」
櫻谷麻美打量著太宰微微點頭，她表情茫然的呢喃：「這樣啊，綾子也長大了……」
我看著櫻谷麻美皺起眉，依稀記得在我幼時，櫻谷麻美還不姓櫻谷時，她偶爾看見我還會上來逗逗我。
雖然櫻谷麻美在嫁給櫻谷陽一之前一直單身，但在櫻谷陽一和母親結婚的那幾年，至少明面上她一直遠離櫻谷陽一。
丈夫暗地裡被青梅關注，母親肯定不好受，但櫻谷麻美也沒有試圖破壞什麼。說到底，一切都是櫻谷陽一的錯。
我嘴唇囁嚅著問了句沒頭沒腦的話：「……為什麼會等他那麼多年？」
「陽一他脾氣溫和又會照顧人，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誰會不喜歡呢。」櫻谷麻美卻是聽懂了，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有時候，得不到的反而成了執念。總覺得他最好，沒有人能比他更好了。」
心臟顫抖著發澀，少女的夢我不能感同身受，但她虛幻的表情讓我心情沉重。
「我去樓上看看春啟。」我想躲開讓人傷感的氛圍，拎起太宰給春啟準備的禮物迅速轉身。
「小綾子去吧，或許我可以和櫻谷夫人聊一聊？」太宰緊握著我的手鬆開，輕輕執起在手背上落下宛如蝴蝶翩飛的輕吻。
「好。」我沒心情細想太宰想和櫻谷麻美聊什麼，急匆匆的上了樓。
木制的樓梯我踩上去時甚至不敢用力，春啟他今年才過五歲生日，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會對他的世界造成極大的衝擊。
二樓的光線明亮，樓道上乾淨的纖塵不染，我的胸口像是被棉花堵住，悶的發慌。春啟現在的境遇讓我想到自己，父母離婚後小小的我還沒有清晰認知，茫然無措。
我輕輕推開門，床上的小團子拱在被子裡，不知道是否還在睡著。
夏丸躺在床邊的地毯上，腦袋支在前爪上，像個警惕的護衛守著春啟。看見我進來了，它嗚咽一聲甩了兩下尾巴，褐色的溫柔眼睛繼續警惕的盯著門口。
聽到了開門的動靜，床上的小團子往被子裡拱了拱，奶氣的聲音帶著哭泣後的含糊鼻音：「……媽媽，我不想起。」
我輕輕坐在床邊：「春啟，是我。」
「姐姐！」小團子瞬間掀開被子，露出紅通通的眼睛鑽到我懷裡，抖著肩開始無聲的流眼淚。
「沒事了，春啟不哭。」
「姐姐，爸爸他好壞！欺負我和媽媽！」
「所以春啟不能為這個壞人哭了。」我垂下眼，輕輕拍著春啟的後背。
或許，我該和外公說的那樣，櫻谷家不只是櫻谷陽一的，還有母親的一份。櫻谷陽一的能力已經不能和他的野心相匹配了，櫻谷家需要一個更穩妥更能看清形勢的人接手。
「春啟、春啟不哭，嗚嗚嗚，姐姐我好難受嗚嗚。」春啟揪著我的衣服，哭的整個人都在發抖。
「春啟，你還有自己的媽媽，她現在也很難受，你是個小男子漢了，哭過之後要堅強起來。」我摸著春啟的頭低聲安慰，此時除了這些蒼白無力的話，什麼也做不了。
「汪嗚~」夏丸抬起前肢把腦袋架在我的大腿上，甩著尾巴想逗春啟開心。
「我知道了，姐姐你別擔心。」春啟哭累了重新鑽回被窩裡，整個人團起來像是不好意思。
「姐姐先下去了，你好好休息。」
「好，這是姐姐給我準備的禮物嗎？」
「是姐姐朋友準備的，春啟乖。」我把被子掖好，心情沉重又輕鬆的走下樓。
樓下氣氛和諧——
「這些照片櫻谷夫人或許剛好需要。」太宰把密封紙袋放在桌上，手指輕點著推給櫻谷麻美。
櫻谷麻美拆開一看，正是櫻谷陽一和各色女人在他的私宅裡親熱的樣子，她表情震驚：「陽一他很謹慎，你怎麼…！」
「這可不是重點，不管是為您自己還是您的兒子考慮，繼續守著櫻谷陽一可不是好選擇。」太宰的表情輕鬆，他的手搭在沙發扶手椅上，指尖有節奏的敲擊。
櫻谷麻美像是被戳中死穴，麻木的表情微微扭曲：「那我到底該怎麼做？」
「這該是您自己考慮的事情，櫻谷陽一惹小綾子不開心，那他沒必要繼續呆在這個位置惹人厭。」太宰語氣輕快的撓下側臉，「哎呀，誰讓小綾子這麼喜歡春啟君呢，合作考慮一下？」
「……我明白了。」
下樓時客廳裡太宰和櫻谷麻美兩兩無言的坐在沙發上，我隱約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春啟哭過完睡下了，現在夏丸陪著他。」
「我知道了，謝謝你，綾子。」櫻谷麻美的表情比之前生動，但她的視線下意識的避開太宰。
我直覺太宰說和櫻谷麻美聊一聊又搞出來什麼事情，但現在只握住他的手沒有問出口。
「爺爺覺得父親年紀大了，或許需要我的説明，在必要時刻跡部家會出手幫忙。」我喝了口茶繼續道，「讓爺爺出手幫忙似乎有點丟臉，麻美阿姨可以幫幫我嗎？」
櫻谷麻美表情凝固，最後她艱難的微笑：「不愧是跡部家的女兒，我答應你的合作。只是最後該是春啟的一點都不能少！」
我正想一口氣答應，太宰捏著我的手在阻止我說下去。
太宰微微後仰背靠著沙發，輕笑著：「嘛~這就取決於櫻谷夫人的誠意了。」
「……我明白了。」
談話中間劍拔弩張，最後我們甚至討論了奪取櫻谷陽一權力的一百種方法。
好吧，事實上就是太宰給出多種方案，讓櫻谷麻美權衡利弊，我在旁邊喝茶看戲罷遼。
吃彩虹瓜.jpg
最後討論的結果，我是雲裡霧裡，但太宰和櫻谷麻美皆大歡喜的樣子。
「太宰，雖然你們討論的事我都沒太聽懂，但我要誇誇你——男朋友你真棒！！」
「小綾子給加分嗎？」
「當然！加分！給你加二十分！」
「那以後小綾子要開始補課了哦，傻乎乎的一點心機都沒有呢。」太宰無奈的捏著我的鼻子，像是看個無可救藥的傻子。
「喂，居然嫌棄女朋友傻嗎？」
「當然不是，別人是傻，我女朋友可不一樣，那是單純。」
「你諷刺我！我還記得你說我腦筋不太靈活的！」我拍開太宰的手，跳起來揪住他的臉。
「我錯了，小綾子我錯惹！」
「走走走，別在大門口丟人啦！」
第92章 木天蓼
我站在斑馬線前搗鼓著導航, 正午的陽光焦灼，手機螢幕上的太陽反光刺眼。
中午十二點出門就是個錯誤, 正好撞上午餐高峰期, 斑馬線前擠滿等紅綠燈的人。
「前方五十米右轉。」
手機導航兢兢業業的指路, 我的目的地是米花町最近大火的波洛咖啡廳——那裡有只名叫小尉的超可愛三花貓。
紅燈還有二十秒，我盯著跳動的數字急不可耐, 恨不得飛過去擼貓。
「前方五十米右轉。」
手機導航似乎嫌我原地停留時間太長，再次重複發出催促。
我看一眼沒理，繼續等紅燈。
「前方五十米右轉，直行，兩百米後達到目的地波洛咖啡廳。」
導航再次不甘寂寞的發聲, 我一臉黑人問號的看著軟體, 它這是在催我上路呢？
「前方五十米——」
我黑著臉按掉關掉聲音，決定等下找個地方坐著給這個軟體打個差評。
「噗。」
此時一道憋笑聲傳入我的耳朵, 我黑著臉抬頭：「？」
發出聲音的是一位黑皮高個子帥比，淡金色的頭髮和醒目的膚色看起來有點眼熟。
帥比露出歉意的表情，他爽朗笑著：「抱歉抱歉，小姐是要去波洛咖啡廳嗎？」
「是的。」
「我是波洛咖啡廳的服務生安室透, 小姐要一起去嗎？」
「我是櫻谷綾子，麻煩你了。」我把手機塞回口袋，反正只剩幾百米路程，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怕這個帥比是人販子。
斑馬線對面紅綠燈上的小人從紅色跳轉成綠色，我跟著安室透往前走。
「櫻谷小姐怎麼這個時候來咖啡廳？」
「在雜誌上看見波洛咖啡廳經常有三花貓光顧，想試試看能不能擼到貓。」
「這樣啊, 現在可能有點麻煩。」
「怎麼了？」
「之前幫小尉找主人一直沒找到，現在波洛咖啡廳出現在雜誌上，突然出現很多認領的人。」安室透聳肩，表情有點無奈，「這可真是麻煩了。」
「這樣啊……」
我記得這只名叫小尉的三花貓是只公貓，公三花出現的概率為萬分之一所以又被稱為招財貓。因為攜帶著招財的美好寓意，市場上很值錢的。
沒走幾步，安室透指著一家裝修典雅的咖啡廳：「這裡就是波洛咖啡廳哦。」
「好的，謝謝你。」我對安室透道謝，正準備進去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時常出現的三花貓時，然而貓沒看見卻看見一個十分眼熟的小豆丁。
「咦，柯南？」
「櫻谷小姐認識那個孩子？」
「嗯…算是忘年交的朋友吧？」現在的小學生柯南和我可不就是忘年交嘛。
我有點心虛的走向柯南，他正摸著下巴思考，我一巴掌拍在他幼小的肩膀上：「嘿，柯南！」
柯南猝不及防，被我嚇的差點蹦起來：「喂！你想謀殺嗎櫻谷！」
「是小紅帽姐姐！」
「早上好啊，小姑娘~」我笑著和柯南修羅場裡的小姑娘打招呼。
站在柯南旁邊一臉疲憊的女生，應該就是咖啡廳的女侍應生榎本梓，我對她禮貌的點頭：「請問你就是小梓小姐吧？」
「是我，你也是來認領小尉的嗎？」榎本梓的表情疲憊，聲音裡帶著仿佛被掏空的虛弱。
「怎麼又來一個，貓是我的啊！」站在在旁邊雙手抱胸青年男人不滿的抱怨，他頭頂帽子，一臉刻薄相。
安室透隔開男青年和架本梓解釋：「小梓，這位小姐只是想看看小尉。」
「這樣啊……」
榎本梓松了口氣，安室透笑著提議：「這種時候可以拜託偵探先生嘛，櫻谷小姐也一起來吧。」
說的也是，波洛咖啡廳就開在毛利偵探事務所下面，我不認識路直接打電話給毛利蘭就好了。
推開偵探事務所大門，我一眼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毛利蘭和她腿上的藍貓。
「小蘭姐！」
「綾子！」
「哎，藍貓誒。」我眼巴巴的看著毛利蘭，撅著嘴開始眼神暗示。
藍貓乖巧的窩在毛利蘭腿上，時不時慵懶的翻身打哈欠。
毛利蘭被我逗笑了，她把貓抱到我面前：「這是我媽媽養的貓，今天出去工作我幫她帶一天。」
「真可愛啊，我可以摸嗎？」
「我也要摸摸五郎！」
我和步美小朋友快樂擼貓，安室透、柯南和毛利小五郎在為小尉偵查它真正的主人。
「五郎是貓咪的名字嗎？」
「嗯！和小五郎叔叔名字一樣哦！」
「噗，真有趣啊。」
名為五郎的貓咪像位驕傲的女王，它紆尊降貴的抬起一隻爪子搭在我的小白鞋上，微微仰起貓臉：「喵~咪嗚~呼嚕呼嚕。」
這快樂的呼嚕聲，似乎挺喜歡我。
「貓貓乖，來讓我摸摸。」男青年走近，五郎收回爪子熱情的沖上去，喵嗚喵嗚的完全沒有貓科的傲嬌。
只是貓的興趣維持時間似乎很短，很快五郎的熱情消失，重新跑到我和毛利蘭旁邊。
那邊線索收集已經開始，我抱著貓站在一邊靜靜的聽著。
這次來認領的有三位，一位老年女士，一位青年和一位中年人。
老奶奶為孫女代養的貓咪不見了，看見雜誌上小尉的照片急匆匆找來。尖嘴猴腮的青年人則是一問三不知，堅持說自己是散養貓咪，貓來了一定能認出他。最後的是一位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貓是妻子去世前養的，同樣不太清楚貓咪的情況。
其實現在這樣，只需要打個電話給夏目，讓風龍過來幫忙翻譯一下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但是很遺憾，這個方法行不通。
等到太陽從正中開始偏西，一直躁動不安的青年終於忍不住：「不是知道貓主人是誰才給把我們帶到這裡的嗎？」
「小梓小姐馬上把三花貓帶來，請耐心等待一下，等會貓主人是誰很快見分曉。」
安室透面帶笑意的不緊不慢解釋，語氣沉緩很讓人信服，青年憤憤不平最後還是安靜坐回沙發上。
我覺得青年不是認為安室透說的有道理，而是被他的氣勢嚇住了吧。
好慫啊，都說寵物似主，可愛的三花小尉絕對不會有這種主人。
「小蘭姐，以後我可以常來找五郎玩嗎？」我順著柔軟的貓毛，感覺墮入幸福的海洋。現在有藍貓五郎，等會還能擼到三花小尉，這是什麼神仙生活！
毛利蘭看著我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摸摸我的頭：「常來玩是可以，但五郎是我媽媽養的，要去她那裡才能擼到貓哦。」
我想起毛利蘭的父母似乎已經離婚，雖然園子姐偶爾的吐槽中他們相處似乎沒那麼糟糕。但我提起這種事，真的太得意忘形了。
我局促的停下給貓順毛的手，暗自後悔不知道如何開口道歉。這時，五郎為我解困似的在我腿上打個滾，一骨碌滾到毛利蘭腿上：「喵嗚~」
「呼……」我悄悄鬆口氣，眼睛亂飄著不敢抬頭看毛利蘭。
「綾子，你在瞎想什麼？」
「哎？我沒有啦哈哈……」
「我沒事哦，爸爸媽媽現在的相處方式其實也不錯，他們都很愛我。」毛利蘭輕笑著戳戳我的臉頰，臉上的表情溫柔舒展，「綾子，你也要開心一點呀。」
「……嗯！好的小蘭姐！」嗚哇這是什麼寶藏小姐姐，柯南這個倒楣蛋真是賺大了！
我連忙點頭，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如果可以顯示我對別人的好感度，這一刻我對毛利蘭的好感要高到爆炸了吧。
「小綾子~快接電話，小綾子~快接電話，你的男朋友正在對你發出殉情邀請……」
隨著鈴聲手機嗡嗡振動，鈴聲是太宰給我錄的，剛開始在大庭廣眾下有點羞恥，時間久了以後……羞恥心是什麼？那妨礙我秀恩愛了。
我對毛利蘭笑笑，最後摸了把她腿上打盹的五郎，依依不捨的走到角落接通電話。
「太宰，怎麼啦？」
「上班好累，我想見小綾子。」太宰聲調上揚，和手機那頭傳來的炸裂聲一起，透過電流傳到我耳裡。
我已經完成——擔心太宰受傷所以每天在他身上畫十個八個風符，到現在佛系到忽略所有背景音的轉變。
說來，太宰還是連老師佈置作業用來實驗的物件呢。
勾著臉頰的碎發，我不自覺的彎起眼睛：「噗，新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有關係嗎？」
「上司根本看不到人影，任務完成了我才不要加班~」
太宰聲音裡帶著孩子氣的歡悅，他說過新工作和以前的工作方向完全相反。只是簽了保密條例不方便和我說，但事情結束會好好解釋。
所以，太宰不能說我就不問。
「想見我的話來毛利偵探事務所找我呀，現在這裡很熱鬧。」
「好啊，小綾子等我~」
我掛上電話，轉身時發現安室透用一種奇怪的、有點懷疑人生的眼神看著我。
我不解的歪頭：「怎麼了，安室先生？」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櫻谷小姐這麼年輕就有男朋友。像我這種大齡單身狗果然沒有市場了。」安室透說著聳了聳肩，臉上的震驚表情仿佛是我一瞬間看走眼。
「安室先生別開玩笑，您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吧。」
有問題啊這個安室透，藉口也不找個像樣點的，自己長的這麼帥就沒點數麼。
我帶著不可說的鄙夷繼續坐下擼貓，心中深深覺得自己智商受到侮辱。
「綾子，你剛才接的電話……」
「是我男朋友啦，等會他過來一趟，方便嗎小蘭姐？」
「可以呀，正好讓我見識一下！」毛利蘭有點興奮的雙手合十，湊到我耳邊小聲問，「這算是早戀了哦綾子。」
我輕哼一聲驕傲的挺胸：「還是試用期男友嘛，不算不算~」
「誒，真好啊。」
毛利蘭露出豔羨的眼神，安靜坐著的小朋友步美則若有所思。
不多時，事務所的大門被推開。
榎本梓抱著三花貓喘著粗氣：「呼呼，大家久等，小尉我帶來了。」
「貓貓，快來啊——」尖嘴猴腮的男青年迫不及待的對小尉招手，出人預料的是小尉居然像見到久別的戀人般飛撲上去。
「喵嗚！」
怎麼回事……貓主人居然真的是這個傢伙嗎？我和毛利蘭有些不敢置信，小朋友步美憤憤不平的撅著嘴。
「篤篤。」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原本嘈雜的場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毛利偵探事務所的主人——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被齊刷刷轉過來的臉嚇到，他把視線從電視上的馬賽節目移開，手握拳裝模作樣的抵在下巴處輕咳一聲：「咳，請進！」
「打擾了~」
輕快的語調隨著皮鞋落地的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我抬頭一看，果然是我那翹班的男朋友。
「請問，您是…？」
「我是太宰治，小綾子的男朋友。」太宰穿工作時穿著黑西裝，他打完招呼走到沙發後把我頭頂的呆毛壓下。
「喵嗚！」沙發上的五郎對著太宰炸了毛，仿佛見到什麼危險分子，後腿一蹬跳開老遠。
毛利小五郎抱著五郎不明所以，而柯南和安室透的表情十分難看。
怎麼了這是，太宰今天穿的整整齊齊，笑容裡也沒糊黑泥，怎麼就遭嫌棄了？
自家寶貝遭人嫌棄，我有點不爽。
所幸其他女性——毛利蘭和步美看太宰的眼神十分欣賞，總算讓我心理平衡。
同樣離太宰很近的三花小尉和五郎反應完全不一樣，它癡迷的在青年身上亂蹭。很好的詮釋一句話：有些時候啊，不是人吸貓，是貓吸人。
「喂！我現在是證明這只貓是我的了吧？耽誤這麼久我要回家了！」
安室透的表情恢復正常，他攔住迫不及待想離開的青年：「等等，據說貓更喜歡往站在中間的人身上撲的習慣，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太宰把壓在我呆毛上的手收回，對已經壓趴下的呆毛十分滿意，他摸著下巴聲音漫不經心：「這位先生，大部分貓對天木蓼的味道都很敏感對吧？」
男青年抱著貓表情不自然的後退：「是、是啊，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沒說和你有關哦。」太宰輕笑著否定，他鳶色的眼睛笑眯眯的看著男青年，「木天蓼對貓的吸引力是十到十五分鐘，我身上恰巧沾了點貓不太喜歡的味道，等它恢復理智以後大概很快就會跑開吧。」
青年頓時炸毛，刻薄的五官皺在一起，疾言厲色的反駁：「你在胡說什麼啊？！毛利偵探事務所什麼人都放進來嗎！」
我的看戲表情頓時收斂，沉著臉站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
貓咪老師——三花
夏目漱石——三花
小尉——三花
三花＝三花
所以貓咪老師＝夏目漱石＝小尉？有趣.jpg
說起來，扒拉下我的存稿箱發現正文快完結了OvO
番外暫時寫了兩篇，港黑論壇和學長太宰，預計還有個小太宰，沒想好性別名字所以還沒動筆。
if線的首領宰完成進度70％
番外大家可以開始點單啦，看情況寫喲(ゝω★)
第93章 重點錯
「這位先生, 請問我男朋友說錯什麼了嗎？」
「他沒有證據就污蔑我！」青年梗著脖子，臉漲的通紅, 尖細的眼睛顯得更猥瑣了。
太宰從沙發後繞道我身前, 似乎想和青年說什麼。我向前一步把太宰護在身後, 雖然比青年矮好大一截，但從氣勢上我完全壓制住他。
「太宰身上沾到的氣味貓咪不喜歡, 這是事實。木天蓼對貓的吸引力也是事實。他不過是說句實話，你就直接對號入座，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太宰沒有明說青年在身上藏了天木蓼，但他既然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有的。
而且這個青年, 真的不對勁。
「我、你強詞奪理！」青年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掃視一圈發現大家的表情遲疑，氣的眼睛通紅。
「好了好了, 我們今天的重點不是這個，大家都消消氣。」安室透上來拉住男青年，臉上佈滿親和的笑。
「哼！」青年順著安室透遞來的臺階往下，只是他抱著貓的手有點神經質的顫抖。
「不過這位先生說的也沒錯, 天木蓼的效應快結束了。」
果然，安室透話音剛落，原本和青年親昵的好像親人見面的小尉翻臉不認人，刷的一下從青年身上蹦下來。
小尉落在太宰跟前，背上的毛炸起，它就近扒著我的褲腿, 先對著太宰發出咒駡似的咕嚕聲，而後又轉頭看著我好似在控訴。
「喵！喵嗷！」
「哎呀，好凶。」太宰笑眯眯的看著小尉，說出孩子氣的威脅，「小綾子的腿不可以亂碰哦。」
「喵！」小尉從我身上蹦下來，我看見它朝太宰伸出爪子，後退蓄力蹲起。就在我以為它要跳起來給太宰好看時，小尉豎起飛機耳跳回榎本梓懷裡。
事務所裡的氣氛尷尬，除去幾個智商高的不像人的傢伙早就明悟，所有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看著青年。
耿直的毛利蘭皺著眉，猶豫片刻直接問出口：「雨澤先生，你身上真的有木天蓼嗎？」
「怎麼可能！你們別開玩笑了！」雨澤試圖用蒼白的語言為自己辯護。
「那小尉怎麼突然跑開了？」步美小朋友握著拳，「你剛剛還凶大哥哥，一定是心虛了！」
另外一胖一瘦，元太和光彥兩個小朋友站在旁邊贊同的點頭。
「從我提到天木蓼起，你一直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口袋。當然，或許那裡面藏著你的寶貝也說不定。」太宰伸手環住我的肩，他的聲音輕快的要飄起來。我被他的情緒感染，緊繃的身體開始放鬆。
貓咪離開了，雨澤雙手環胸陰下臉。
安室透摸著下巴開始補充：「要說疑點，從進門起你就一直在摸自己的口袋。你腳邊上似乎有什麼粉末哦。」
「真的誒！」
「是木天蓼！」
小朋友們的行動力迅速，他們低頭尋找片刻，在雨澤腳邊發現了零碎的植物碎片。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挑著眉重複之前的問話，成功捍衛自己男朋友就像守衛自家領土一樣，感覺十分快樂。
「我……」雨澤的臉通紅，他的嘴唇蠕動片刻說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於是猛地往門的方向跑，試圖想逃出偵探事務所。
「砰！」
太宰順手把事務所書桌上的雜誌扔出去，雨澤應聲倒地。
「三花招財貓在市場上價值百萬到千萬，有市無價，已經構成了詐騙。這種人被員警帶走比較好呢。」太宰說著看了眼安室透，臉上的笑容假假的。
我歪著頭點點嘴唇，太宰是不是和安室透有點不對盤？
「剛才我已經報警了。」
安室透和太宰對視，激烈的火花在兩人間流竄。
站在旁邊的毛利蘭不明所以的看我一眼，我對她聳肩示意我也不明白這兩人什麼情況。
大概是氣場不合？
「太好了，現在確認小尉的主人就容易的多了！」柯南額頭冒著冷汗的說出童稚的話語，打斷這走歪的氛圍。
「是啊，你有什麼主意嗎，柯南？」雖然不明白柯南為什麼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但我十分捧場的反問。
很好，三位鏟屎官候選人已經被排除一位，剩下的兩人到底哪個才是正牌呢？
「聽說貓咪可以聽出自己主人的腳步聲，綾子姐姐這是不是真的呀？」
「是有這種說法沒錯。」
「嘛，試試就知道了。」太宰似笑非笑的看柯南一眼，把柯南冷汗都看了下來。
我茫然的左右看著，柯南精神緊張，安室透看著太宰眼神警惕，太宰的表情則是假的可以。
如果身處電視劇中，我恐怕就是一不小心掉線n集的小炮灰，再上線時已經看不懂大佬們的想法了。
你們怎麼這麼累哦。
柯南的建議一致通過，最後通過測試的是那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
「啊，總算解決了！我的比賽！」毛利小五郎打完醬油，繼續打開電視看比賽。
步美和其它兩位小朋友為小尉送行，五郎在我旁邊蹦噠著想夠衣服上的毛絨小球，我拽著小球歡樂逗貓。
「小綾子，貓比我好玩嗎？」太宰突然把臉湊過來，嘟囔著不滿的抱怨。
「貓比你省心多啦，你和安室先生說什麼了？」
剛才太宰走過去和安室透說了幾句話，安室透就維持著現在世界觀崩塌的表情。
「沒什麼，就是聊了聊人生？」
「我信了你的邪。」我把五郎抱起塞給正眨著眼露出羡慕眼神的毛利蘭手裡，「我們回家啦小蘭姐~」
「好的，一路小心。」毛利蘭捏起五郎的貓爪對我揮了揮，清麗的笑容像雨後的初晨。
而此時蹦出一個小豆丁，他艱難的賣著萌：「綾子姐姐，我想和你說悄悄話。」
「柯南有小秘密了嗎？」
「才沒有啦小蘭姐姐。」
每次聽柯南喊小蘭姐姐都有種說不上的，嗯，錯亂感。就當是他們小情侶的情趣吧。
「太宰你乖乖的，我和柯南聊會天。」
「我知道了，小~綾~子~」太宰跑到毛利小五郎那，很快和這位看似十分不靠譜的大叔聊開了。
「唔…柯南你怎麼這個表情？」我正想拉著柯南去角落聽他的悄悄話，結果一低頭就發現他表情驚悚的看著我。
「沒什麼……」柯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像是把自己糾結成麻花似的表情錯亂。
「好了，這裡沒人，你想和我說什麼呀柯南？」
「那位太宰先生……」
「柯南我記得你之前問過一次啦，現在他是個合法公民哦！」
「你重點錯了啊櫻谷，」柯南雞同鴨講般痛苦的捂住臉，下一秒他反應過來，「現在是個合法公民，那他之前？！」
「……之前也是！」
「你們這些女孩子談戀愛到底在想什麼啊。」
「大概是小蘭姐和工藤新一談戀愛時想的差不多吧？」
「你贏了，櫻谷。」
「嗯哼。」
「雖然你可能覺得沒必要，但我必須警告你，太宰治這個人我有拜託老爸和阿笠博士調查，他的履歷一片空白。」柯南頓了頓，皺著眉繼續開口，「貓咪討厭他身上的味道，那是硝煙味。」
柯南的表情變得嚴肅，我也不再和他開玩笑。
我組織語言想給柯南解釋，卻發現這可能說不清：「柯南你過來一下。」
柯南靠近，我蹲下身手指點在他腦門上，柯南滿眼疑惑的看著我。
「你做什麼？」
「給你畫道守護符。」
「社會新時代了，你還信這……」
柯南的話被我指尖流散的金光堵在嘴裡，臉上的表情從漫不經心變成不可置信，藍色的大眼睛仿佛要脫出眼眶砸到眼鏡片上。
「時效三個月，祝你好運啦小豆丁。」
「……誰是小豆丁啊。」柯南不敢置信的摸摸額頭，那裡有符咒起效的微熱感。
「誰應誰就是。」
柯南摸著下巴陷入沉思：「這就是政府隱瞞民眾的異能力嗎？我一直以為是民間傳言。」
柯南這麼問著，似乎世界融合的事情只有我、太宰和織田作意識到了。是不是在某一天我也可能會被世界矇騙呢？
細思恐極，我用力甩去腦袋裡亂糟糟的想法。
我蹲下身讓視線和柯南齊平，將臉上的笑意盡數收斂認真解釋道：「太宰在做有利社會的工作，他是這麼開玩笑和我說的，我覺得是真的哦。太宰他絕對不會和我說謊的。」
不知道柯南從我的話裡get了什麼，他的表情明顯放鬆下來：「你這個男友濾鏡，太厚了喂！」
「有嗎？」
「有。還有波洛咖啡廳的安室透，我懷疑是黑衣組織的人。」
「好，我明白。」
直到兩人小會結束，柯南還是一臉世界觀崩塌的精神恍惚。
「是五號馬贏了哦。」
我推門重新走進事務所，發現太宰和毛利小五郎勾肩搭背仿佛忘年交。
毛利小五郎拍著太宰的肩張嘴大笑：「很有一套啊太宰！哈哈哈！」
「大叔我先走了，有空一起看比賽！」
「好哈哈哈！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腦筋靈活啊！」
夕陽已經把餘暉趕到雲層前面來，大片的天空被渲染成夢幻的粉紫色。
「太宰，你說我以後養只什麼品種的貓呢？」我歪頭陷入遐想，布偶小仙女的顏值高，美短活潑可愛，短腿貓的小短腿超級萌……
「小綾子好花心，有了我還不夠，居然要背著我養別的貓！」太宰一臉看負心人的控訴表情，如果我不是當事人，恐怕還真以為是什麼大事呢。
「這不一樣啦！我可以給貓貓親親抱抱舉高高，太宰你我抱不動呀。」
「小綾子可以親親抱抱，我把你舉高高？」太宰挺住腳步，打量著我躍躍欲試，「而且，小綾子給我的備註……」
我笑著拉住太宰的手：「噗，好嘛！家裡有太宰一隻貓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宰喵：外面的貓你可以擼，但家裡只能有我一個。
第94章 平安夜
雪從空中落下, 鬆軟的雪花成塊的堆積，目光所及一片乾淨的白色。
走在雪花落下的靜謐小道上, 大部分學生急匆匆往校外趕, 我背著書包不緊不慢的走著。傘放在書包裡, 莫名的我只想看見這片白色。
今天是平安夜，從耶誕節到一月十五日是短暫的寒假。校園裡的學生互換著平安果, 嬉笑著迫不及待的大步走出校門。
「櫻谷桑！請等一下！」
陰影落在頭頂，遮住飄落的雪花。我側過臉，發現是位有點眼熟的同學給我撐著傘。
我莫名其妙的從傘下退開，重新回到純白下，對滿臉通紅的男同學露出疑惑表情。
「？」
「請櫻谷桑收下這個平安果, 祝你新的一年平安順遂！」
「……謝謝你的祝福, 我沒有帶回贈的平安果，所以請你收回吧, 我先走了。」
平安夜這種節日多的是人贈送禮物給異性表達好感。
我禮貌點頭後迅速離開，不知為何，自從上次太宰在學園祭出現後，本來沒什麼人氣的我迅速多了不少男生示好。
「呼呼~」小跑時白色的霧氣從口鼻呼出, 氤氳著視線，自己也變得沉寂下來。
太宰已經撐傘站在校門口，白色的雪落在黑色傘面上，黑白分明的勾人眼球。
「小綾子~」
他一身砂色風衣，脖子上圍著我拙劣手法織出的圍巾，正經時的溫柔眉眼很吸引人——我已經看見不少女學生假裝路過打量太宰了。
「太宰！」
我撲過去, 腳踩在積雪的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落在頭頂的雪花隨著動作劃道我的臉上，被皮膚的溫度融化變成冰涼的水珠。
太宰摸著我濡濕的發頂，解下圍巾從脖子一直裹到臉頰。
「小綾子還是個孩子呢。」太宰這麼說著，輕笑著伸出指尖抹掉我臉頰上的水珠。
「是喲，過年你又大了一歲，很快你成年我還是未成年啦。」我把臉在太宰懷裡蹭蹭，什麼雪水都抹在上面，果然，所有窺視的眼神都消失不見。
臉埋在圍巾裡，我暗自得意的偷笑。
「說的也是，未成年女友，感覺良心有點痛。」太宰調整位置站在我右側，遮住斜吹過來的寒風。
「還在試用期，你的良心不需要痛的。」我眨著眼對太宰露出鬼臉，把手搭在他握著傘柄的手上。
「好涼，怎麼不戴手套？」
「我想小綾子幫我暖暖。」
「嗯？我給你買的手套怎麼了？」我眯著眼，一眼看出這個壞傢伙心虛的樣子。
太宰的皮膚比之前蒼白的不見血色要好很多，病弱感消失不少。我最欣慰的還是他長肉了，雖然不多，但一點點也是大突破啊。
「很喜歡小綾子的手套，所以我一直戴著……」
「然後呢？」我一邊問著一邊解開脖子上的圍巾，這條圍巾是我第一次練手作品，計畫失誤比預計的長很多。
「工作的時候弄髒了。」
「只是弄髒？」
我拿著圍巾一角踮起腳，太宰停下腳步低下頭被脖頸上被纏上兩圈，灰色的柔軟布料上溫存著我和他的體溫。
一個人戴有點長，兩個人就剛好啦。
「沾上一點別人的血，小綾子送給我的東西也該是沾上我的血才對。」系好圍巾，太宰把臉湊過來在我臉頰上蹭了一下，才不甘不願的小聲嘟囔。
「你的想法有點神奇。」我把手踹在太宰的風衣口袋裡，汲取他身上的溫暖，「敢受傷就扣分。」
「不敢不敢，那是不是六十分就可以成為正式男友，一百分可以結婚？」走到停車的地方，太宰替我打開副駕駛的門，星星眼看著我。
雪色下的黑髮青年表情純粹，他眼中只有專注與期待。
這誰頂著住呀。
「對！」也許是被美色迷昏頭腦，我頭腦一熱脫口而出。
本以為在經歷父母的情感失敗後，我對結婚這個詞會有下意識的厭惡感才對，沒想到太宰提出時我竟沒有任何反感。
看來要嚴格把握分數，光是櫻谷陽一就被太宰賺了四十分呢。
我這麼想著卡好安全帶，心情複雜的坐在副駕駛上。
「結婚後小綾子就完全屬於我了，好期待~」
太宰的期待完全體現在他開車的車速上，平時雲霄飛車偶爾會有，更多的是被我訓過後的平穩上路。
就顯得今天特別飄。
我從儲物箱裡拿出一根棒棒糖，嘎嘣咬的脆響：「又不是打標籤劃領地，你這個形容詞有問題。」
「從青年到老年，只有彼此的生活，四捨五入小綾子就是我的了嘛~」
我和太宰的感情相對穩定後，這種佔有欲爆棚的黑泥語句偶爾會出現。我已經慢慢習慣，反正太宰只是個沒有安全感的膽小鬼而已，綾子大人我要體諒。
「嗯嗯，太宰也是我的。」我點著頭，突然發現太宰句子裡的盲點，「只有彼此，孩子你不要啦？」
「誒，小綾子居然想要孩子嗎？」太宰一個急刹車停在斑馬線前，表情訝異的像是發現新大陸。
「……不對，我覺得這個話題可以以後再說。」
這個話題走向不太對，我還是個青蔥美少女，扯什麼孩子。
太宰賊兮兮的對我擠眼，一句話歡樂的拐出百八十個彎：「可我就想現在說~」
「別得意忘形，你可是狠狠得罪過爺爺哦？表哥給我看過你們的談判視頻，教育我要做個無情的渣女。」
「啊，那個老爺子……」太宰露出牙疼的表情，「渣女啊，只渣我一個嗎？」
「這我怎麼知道，看你咯~」
太宰沒再說話，一路上表情凝重的開著車，最後慢悠悠的停在商場停車場。
正是平安夜，天還未暗已經有不少人穿著喜慶的出來逛街。街頭的聖誕老人背著巨大的布袋，對路過討禮物的小孩子笑得慈祥。
「是要買什麼嗎？」
「不哦，主要是和小綾子約會順便買賀卡送給遠在橫濱的幾位曾經同僚。」
「咦，為什麼不在前幾天我畫賀卡的時候說，手繪更有誠意哦，商店裡的看起來都很沒特色。」
年賀狀大多是十二月中旬給朋友陸續寄出去，電腦列印太冰冷，我一直是手繪手寫的。
「這個啊，他不配。」
「噗，這麼說來是給中原先生準備的了。」
「這種好日子就不要提中也了嘛，小綾子。」
「好，我的錯。」
我捂著嘴偷笑，太宰真的和小孩子沒什麼區別，還是特別熊的那一掛。
街上掛著通紅的燈籠，冬日白晝褪去的早，雪花還在輕飄著，只是每一片雪花都體貼的縮小體積，讓人們可以不撐傘浪漫的和雪一起度過平安夜。
「聖誕老人，平安夜快樂~」我和站在巨大聖誕樹底下聖誕老人合照，都知道聖誕老人不過是童話中的虛幻，但所有人都露出忘卻煩惱的輕鬆笑容。
「平安夜快樂，小姑娘。」聖誕老人樂呵呵的拿出兩頂聖誕帽塞在我手裡，拎著巨大的禮物袋走向下一顆聖誕樹。
太宰之前生活在橫濱，橫濱一年四季的溫度都不低，東京和橫濱溫差不大，馬夾配風衣雖然有些單薄也不至於誇張。
我和太宰戴好聖誕帽，牽著手無目的的閑晃。明明都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但卻很喜歡牽著手走在熱鬧裡。
「冷不冷呀？」太宰的手指微涼，掌心乾燥溫暖，我晃著他的手問。
「不冷。」太宰歪過頭，透過紅燈籠照出的暖色光落在他臉上。
我甩開太宰的手，把冰冷的手放在他脖子上，挑眉微笑：「冷不冷？」
「……冷。」
「好，我們去買毛衣。」
「不喜歡這套衣服了嗎？」太宰重新握住我的手，一起塞進風衣口袋裡。他低頭打量著這套被我多次誇讚的衣服，表情迷茫，「小綾子好善變。」
「看看你穿的，再看看別人穿的，我怕你感冒呀男朋友！」
「……小綾子最喜歡這套衣服。」
「我喜歡的不是衣服，是人。」
太宰總愛在讓人奇怪的地方鑽牛角尖，當初誇他穿風衣好看，只是因為特別喜歡他笑起來沒有陰霾的樣子而已。
恰好，風衣的顏色和他的笑很相配。
其實不管是西裝、大衣還是浴衣，太宰穿起來都很好看。
「小綾子再說一遍？」太宰愣住一會，他的聖誕帽戴歪了，帽子後面的毛絨小球歪在他耳朵邊，細小的雪花溫柔的落下。
「櫻谷綾子喜歡太宰治。」我湊到他耳邊輕聲告白，「回神啦，男朋友。」
最近的情話我是越說越熟練，都怪太宰這個粘人精。
太宰的眼睛一瞬間明顯的失神，璀璨的星火從他眸底驟然迸發；「太宰治也喜歡櫻谷綾子！」
街上有許多小情侶散發著戀愛的酸臭味，往年我還會感慨一下，沒想到今年我就成了為他們中的一員。
我和太宰到處亂晃著，在太宰監督和景吾表哥時不時的消息督促下，我每天認真鍛煉，現在已經是個逛街一晚上臉不紅氣不喘的人了。
此時距離零點還有五分鐘，廣場上所有的人停下腳步看著商場巨大液晶屏上的倒計時，細雪不緊不慢的飄著，今年的平安夜格外浪漫。
空氣依舊是冷的，熱鬧的氛圍讓人也熱乎起來。我輕輕揉著被凍的發僵的鼻子，涼涼的空氣吸入鼻腔刺激的鼻子發酸，眼睛裡冒出薄薄的生理淚。
「小綾子，你要哭了嗎。」
「你不也是。」
我和太宰對視，兩人的眼睛都水潤潤的，七彩的霓虹燈眸光閃爍。
進入最後倒數，四周所有商家都關閉了電源，只有液晶屏上的倒計時數字亮著，所有人仰起頭，緊盯著數字跳動。
「太宰，明年我們去……」
今年的平安夜尾巴還未過去，我就想著明年去哪裡快樂了。我語調軟軟的規劃著明年的行程，說著正開心嘴唇上被溫軟的觸感貼住。
液晶屏上已經是最後的五秒倒計時，周圍的人跟著數字變換喊出聲。
「五！」
「唔…你，疼……」
「四！」
「對不起！小綾子讓我看一下！」
「三！」
「嘴唇磕破了，你幹什麼突然湊過來qwq」
「二！」
「……據說這樣比較浪漫？」
「一！！」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我伸手勾住太宰的脖子，踮腳把帶著血腥氣的嘴唇貼上去，但這傢伙顯然還沒進入狀態。
「你這個傻子，專心一點！」
「小綾子才是。」
嘈雜的聲響遠去，我只聽見太宰和我的呼吸聲，以及心臟劇烈跳動時歡悅的噗通聲。
這個平安夜說起來浪漫，但嘴唇磕破紅腫可一點都不浪漫。
作者有話要說：
吃著綾子噠宰塞過來的狗糧，單身狗流下悲傷的淚水（滄桑點煙
第95章 完結章
新年第一天。
已經好幾年沒有慶祝新年了, 往年都是一個人待著，感覺沒必要。
今年不再是一個人, 我訂好鬧鐘早早起床。
門外溫度很低, 吐著熱氣變成白色水霧。我踮起腳在門上掛好門符, 門符是用稻草、稻穗和松枝做成的，散發著草木的清香。
冬天的太陽起的遲, 尤其淩晨四五點的時候，黑乎乎一片寂靜的和深夜一樣。
我走到樓上，太宰家門前把門符掛在門上，捏著手裡塞好年玉的紅包，悄咪咪摸進去。
雖說年玉紅包是長輩給小輩準備的, 但我和太宰都不拘泥於形式。我準備把紅包塞到枕頭下給他一個驚喜。
客廳的窗簾遮擋嚴實, 外面天空中只有一輪圓月和幾顆星子，柔和的光線無法穿透窗簾進入室內。
我踩著太宰準備的毛絨拖鞋, 躡手躡腳儘量不發出聲音。
「吱、吱呀……」
慢吞吞的推開門，不論如何的有技巧開門總有點聲音，我慢吞吞的動作反而讓聲音維持的更久。
「zZZ……」
床上的人影翻個身，裹著被子把臉埋在枕頭上, 我動作僵硬的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發現太宰沒有別的動作才放鬆下來。
莫非這就是採花賊的感覺？好、好刺激！
我帶著不可言說的興奮感，慢吞吞移到床前。
眼睛適應了房間裡的黑暗，能分辨出東西的輪廓。
太宰側睡著，被子一直拉到下巴上，半張臉陷入柔軟的枕頭裡, 他略長的劉海柔順，輕輕垂在枕頭上。
蹲下身，我小心翼翼的捏起枕頭一角，把塞著年玉的紅包捋平整試圖硬插.進去。
「唔。」
睡眠中的太宰感受到動靜，他皺著眉把臉往前移動，整個腦袋隔著枕頭壓在我塞年玉的手上。
壓在我手上的那一瞬間，太宰的表情放鬆下來。
如果不是太宰的呼吸聲均勻，臉上表情自然，我都要以為他是醒著的在逗我了。
試圖塞年玉的手被死死壓住，我用另一隻手支在床邊托著下巴，一邊欣賞黑暗中太宰朦朧的美貌一邊等他翻身。
「1.2.3……」
我湊近了，幾乎貼在太宰臉邊上，無聊的在心裡默數他的睫毛根數。一眨眼就數岔了，我也不覺煩躁，從頭開始繼續數。
或許聰明人的腦袋比較沉重吧，短短幾分鐘後手開始發麻。
早起的興奮勁開始過去，我打著哈欠開始犯困。
這個傻子什麼時候翻身啊。
我這麼想著，默默數睫毛變成了無聊伸手撩睫毛，毛茸茸的很有趣。
「好癢啊，小綾子。」太宰閉著眼，腦袋往枕頭另一邊移動，手上的壓制挪開。
「你醒著嗎？」我抽出手用力甩動，撅著嘴覺得自己被欺騙了感情。
太宰的手從被窩裡伸出，捏住我發麻的手輕輕揉捏，他睜開眼無辜的看著我沒有說話。
是我輸了，當初這傢伙可是警惕心強到剪劉海都不願意閉眼睛，生怕被迫害的。
我也不掩飾了，把露出半截的紅包完全塞到枕頭下：「現在假裝不知道，明白嗎？」
太宰點點頭，拉著我的手往前拽了拽：「小綾子要睡一會嗎，才五點。」
「今天要早點去神社祈福，不然排隊要好久的。」
「有什麼關係，小綾子所有的時間都是我的。」
才剛離開我就開始瘋狂想念那蓬鬆柔軟帶著蟎蟲屍體香味的被窩，我猶豫一會抽回手：「好吧，那就睡一會。」
「你去哪？」
「回去睡覺呀。」
太宰重新拉著我的手腕輕輕晃動：「我是在邀請你一起睡覺，小綾子。」
我看著身上厚實的，還未換下來的睡衣，陷入沉默。
「來嘛~」
太宰掀開被子，眨巴著眼發出邀請。
房間裡開著暖氣，溫暖的溫度撲在臉上，暖洋洋的十分愜意。
「好吧，看在你這麼熱情的份上。」
終於沒能拒絕被窩和男朋友的誘惑，我安詳的躺在暖呼呼的床上。
到底是被窩不夠暖還是懶覺睡夠了，今天我到底抽什麼風起的這麼早？
身上的被子越裹越厚，空調裡吹出的愜意暖氣開始討人嫌。額頭上被悶出汗，我睡眼朦朧的睜開眼。
太宰的被子全部被我搶走，身上可憐兮兮的蓋著個被角，他隔著被子用力環著我以此來取暖。
手腳被包的動不了，我艱難的轉身面朝太宰：「醒醒，天亮了。」
太宰睡眼惺忪的把下巴支在我頭頂，聲音含糊的嘟囔兩聲：「唔，小綾子再睡一會。」
「起床了，今晚還要回去見爺爺。」
一覺睡到天大亮，我急匆匆換上景吾表哥送的新年和服，一頭在被窩裡滾的亂糟糟的頭髮交給太宰打理。
太宰的手巧學習速度也快，只要他想，能搗鼓出很好看的髮型。
等打理好一切，中標上的時針已經指向八。反正已經遲了，我乾脆破罐子破摔和太宰不急不緩的走著。
外面飄著雪，天空和往年一樣是灰白寂寥的顏色，再無我兒時記憶裡的美麗。
只是，現在身邊有了曾經沒有的人。
鬆軟的雪花緩緩飄落，天空仿佛不見盡頭的灰白深淵，盡是冰冷的色調。所幸此時無風，裸露在外的皮膚勉強能維持住溫度。
太宰撐著黑色的傘，我環著他的胳膊，一陣冷風刮來，黑傘遮不住斜飄的雪花落在身上。
「太宰，你冷嗎？」
今天該是家人團聚去神社參拜的日子，我和太宰兩個沒有家庭關愛的小可憐只能湊在一起過節。
「……不冷。」
太宰又穿回黑西裝，說話間呼出白色的霧氣，鼻尖被冰冷的空氣凍的微紅。
「怎麼不穿我挑的毛衣，深藍色的很好看呀。」
「小綾子晚上要去見爺爺。」太宰眨著眼，鳶色眼睛裡滿滿的認真。
他很認真的認為西裝適合見家長，尤其是爺爺這類的老古板大家長。其實我個人認為，太宰的黑西裝說不定會讓爺爺回憶起談判桌上的被黑泥怪挖坑的恐懼……
但是，隨這個傻子喜歡吧，大不了到時候護著他唄。
「手涼了，回家換件衣服吧？」
無奈的捂住太宰的手，指尖是一貫的微涼，寒風吹拂下，修剪整齊的指甲蓋已經凍的失去血色。
我和穿著單薄的太宰不同，一身保暖的精緻和服，脖子上圍著白色的毛皮圍巾，渾身暖洋洋的。
「小綾子給我抱抱就好。」
太宰趁機住我，下巴抵在發頂輕輕蹭著。他越來粘人了——我依稀知道太宰心中有種不可遏制的不安。
「好吧，抱抱你。」
若是黑西裝外套件大衣這麼穿也不算薄，但太宰沒穿，據他說是大衣被他扔垃圾桶了。
新年來神社參拜的人很多，擁擠的人潮融化了天空落下的雪。
雪花逐漸變小，我和太宰乾脆收起傘，牽著手隨著人流往前走。周圍的人滿面笑容的互相談論著一年的大小事，嘈雜的環境卻讓我感受到另一種內心的寧靜。
「太宰，明年你和我一起穿和服。」
來參拜的情侶或家庭要麼一起穿著和服，要麼一起穿著便裝。我和太宰一人穿和服一人穿西裝倒是不像一起來的人。
「那後年小綾子和我一起穿西裝……不行，太冷了，小綾子會著涼。」
太宰自我否定，總覺得雖然我他的感情勉強算是穩定，但太宰很容易消失不見的樣子，他身上有種不許下未來就會不小心迷路的茫然情緒。
「著涼……！」說到著涼我覺得自己鑽了牛角尖，我大可不必累贅的穿一身厚衣服，我有風符呀。
這也許就是貓咪老師時常眯著半月眼評價我不懂的靈活變通的原因。
生活中基本用不著的東西，我只在連老師佈置作業和課後練習時用到。
「嗯？」
「是風符啦！不用後年，過幾天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穿西裝！」
「還真是方便。」
執起太宰的手，被我捂了很久才勉強不算冰涼的手在風符的暖意下很快變暖。
「是呀，之前一直沒想到用，白白受凍了。」
我身上穿的厚實，刺骨的寒風吹在臉上會感到涼意，走動時散發的熱量抵消涼意不會覺得冷過頭。
我沒有給自己畫上風符，這樣略帶涼意的感覺也不錯。
「現在我給小綾子暖暖。」
太宰暖起來的手包裹住我的指尖，熱度從相觸的皮膚間傳遞。
「等過幾天夏目拜完年，我要去給一目連老師拜年，你要一起嗎？」
夏目寄住在藤原家，一直隱瞞他能看見妖怪這一小秘密，我也要好好保護。雖然每週都有視頻通話，也互寄新年賀卡，但不見一面總覺得不對勁。
而且，夏目和小透似乎又認識了一位元新朋友，似乎叫沼田什麼的，再不去看一眼我的團寵地位不保呀。
「那位神明大人啊……」
「什麼叫那位神明大人？」
「唔，我和神明大人同時落水，小綾子先救哪一個？」
「？？」
「小綾子~」
「……連老師會飛，你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入水自殺失敗好多次了！」
「請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女朋友——」
太宰撒嬌似的把語調拉的老長，明明是玩笑話，他的眼神卻認真的讓我嬉鬧不出來。
——你的男友太宰治對你發出殉情邀請，請選擇。
——YES or NO。
我仰頭輕笑著，仿佛彳亍孤旅的獨行者緊握住溫暖：「放心吧，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水裡。」
「水太涼，對小綾子身體不好。」太宰握著我的手微微收緊，乾燥溫暖的掌心沁出點點潮濕，「所以，請在岸上等我吧。」
「……好。」
步入人潮，不倫多嘈雜的聲音也掩蓋不住的，是落在耳膜上彌漫在空氣裡的甜意。
去往神殿的階梯還很長。
作者有話要說：
哦呼！完結撒花~
雖然捨不得，但停留在這裡是最好的了。
原計劃結局沒這麼早的，但寫著寫著噠宰突然冒出這一句「你救誰」hhh
準備了一百個小紅包慶祝完結，天使們冒個泡呀，晚上十二點下班後回復留言喔o(≧v≦)o
番外進度——
1.十八歲生日宴與老父親下臺√
2.港黑論壇√
3.太宰學長√
4.首領宰3／5
5.太宰寶寶
6.幼宰X幼綾，青梅竹馬設定
7.被總裁綾子包養的跳樓後消失的首領宰
8.有綾子的太宰和沒有綾子的太宰，刀片可能
9.相處的二十一條
其他可以點單，看情況寫喲(ノ＞▽＜。)ノ
↓宣傳一下待開新坑《[綜]八等分的修羅場》，翻了老黃曆，八月二十三日諸事皆宜，所以就那天開坑啦！
文案：
#今天的我也在為好感度奔波# #性感渣女，線上求愛# #鬼知道我為好感度拋棄了什麼#
意外進入乙女遊戲的卯雪幸發現，她必須獲角色好感度才能阻止血條下降。
幸：我是奶媽根本沒在方……噫！嗚哇我好方QAQ
每天定鬧鐘半夜起床給自己加血，免得一覺永眠見不到天亮的痛苦有誰懂？！
為了苟命，卯雪幸不得不一腳踩入渣女領域，剛開始她是不願意的，但，撩完就跑真TM刺激！
最終卯雪幸頂著黑眼圈追著自己出走的良心，歷盡坎坷摘得以下成就：黑泥幹部的掌心小可憐、帽子君的初戀物件、黑髮大貓的金錢執念、盜賊集團的恣意團寵……
渣就渣吧，反正回家後這就和她無關了，渣女如是想到。
直到回到家中，卯雪幸一手拿著冰棒一手捧著西瓜打開家門……
黑泥幹部露出和善微笑——
帽子君按住頭頂的帽子——
黑髮大貓捏著手上的念釘——
盜賊撩開劉海露出額前逆十字——
一干坐等看戲的吃瓜人士：OvO
臥槽！乙女遊戲裡好感度滿值的攻略物件突然出現怎麼辦？！線上等，十萬火急！！
幸：慫成一團.jpg
Q：人在家中坐，情債天上來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A：謝邀。
大概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片，他們一人一片，最後留一片給自己的體驗吧：）
番外
第96章 番外
學長
◇前排提示：高中背景, 設定魔改。有病.嬌黑泥元素，請謹慎食用。
我討厭上學, 因為那裡總有各種糾纏不休、不識趣的人。
「學妹, 來和學長玩玩啊哈哈哈！」
「學妹是不是又瘦了, 這腰細的要掐斷了啊！」
看，又來了。
兩個自以為是燙著黃色爆炸頭的青年, 說是學生，其實和小混混沒有差別的「高三學長」，堵在去學校的必經路上。
櫻谷陽一把我送到這所學校，果然是想毀掉我吧。可惜了，沒他想的這麼容易。
我笑著看向他們, 圓潤的杏眼彎起, 長長的睫毛擋住露出的冰冷眸光。我手指著路邊的小巷子：「想玩也不是不可以，你們一個一個來吧。」
高個子一把推開矮個子, 臉上的神態猥瑣：「哦——我先來！嘿嘿！」
「請吧。」我轉頭對另一個矮個子露出虛偽的溫柔笑意，「請學長稍微等一等喔~」
矮個子捂住鼻子，聲音激動的發顫：「啊，是！學妹你先去吧！」
很好, 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拜託晶子姐弄來的麻醉藥藏在校服裡，我緊緊捏住針筒。心跳不是第一次嘗試時的砰砰亂跳，而是愈發趨於平穩。
我很清晰的認識到自己要做什麼。
「學妹，這裡可以了吧？」
「請再走的深一點，這裡好多人。」
「你們這些女人就是麻煩！」高個子停下脫.衣服的手，不耐煩的往巷子裡走幾步。
嘴裡說著甜軟的話, 我站在高個子身後，悄悄拔開注射器針帽，對準他的脊柱旁狠狠紮上去。
「啊！賤.人你幹什麼！？」
藥液迅速推送到他體內，我被驚恐發狂的高個子一把甩出去。
針筒墜落在地上，我弓起身，想儘量規避傷害。
預想的疼痛並沒有到來，我的背脊撞在一個並不寬厚去很溫暖的的懷抱裡，一隻胳膊橫在腰間緩緩收緊。
「哎呀，小綾子如果想玩，和我一起比較好哦~」
語調輕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下意識皺起眉，即使不回頭，也知道扣住我的是臨校學長太宰治。
我按住太宰扣在腰間的手，語調沒有起伏：「學長，請你放開。」
「在藥效徹底發揮作用前，讓我先護著你嘛~」這位學長熱愛口頭花花，往常只要開口就會妥協，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湊到我耳邊輕輕吹了口氣，雞皮疙瘩從背脊一路往上冒。
「太宰！」
「嗯？小綾子終於願意喊我的名字了。」
「請你鬆手！」我從口袋裡拿出另一支麻醉針，威脅的抵在太宰胳膊上。
「唔…你們這些、賤.人呼呼……」麻醉藥開始起效，地上的高個子開始神志恍惚，嘴裡喃喃著不乾淨的話。
我和太宰都沒有理這位倒在地上，註定不會再出現在這裡的高個子。
針尖抵在太宰手臂上，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穿過校服袖口，刺破他手上的繃帶，狠狠地紮進肌肉裡。
太宰根本不懼我的威脅，他的另一隻手徑直伸來，在我還未反應過來時握住我的手腕，輕輕一捏，針筒就掉在了地上。
巷子裡安靜，除去地上高個子的粗.喘，針筒落地的聲音十分刺耳。
「拼命逃離我然後和別人在一起，我傷心的快要死了呢。」
太宰揉捏著我的手，低下頭把臉埋在我的頸窩，甜膩輕浮又充滿惡質的聲音直直的鑽進耳膜衝擊我的大腦。
涼意從腳底一路上升到頭頂，我意識到今天這位熱愛自殺的黑泥繃帶怪學長，很不對勁——他失控了。
「和別人在一起？」
「是喲，那個涼太。」
「我沒有！」
我的聲音不可抑制的顫抖，溫熱的呼吸落在脖頸上簡直像是在淩遲。
「……就這樣多好。」
太宰忽略我的自我辯解，他埋首在細膩的皮膚上輕蹭著，纖長脖頸上的動脈有規律的跳動，他的手臂越圈越緊。
我想擺脫這種讓人窒息的危險桎梏感，劇烈的掙扎起來。男女的體能差異讓我絕望，太宰根本紋絲不動。
該離他更遠一點的，這個傳聞中的自殺瘋子。我不該因為他之前沒表現出明顯異常，就自以為是的放鬆警惕。
「你們好了沒有啊！」矮個子站在巷子外，聲音急切的往裡張望。
我的心臟一緊，原本成竹在胸的自信全部消失不見。
該怎麼辦？
如果回答好了，矮個子就會沖進來，看見地上動彈不得的高個子，我不確定他會做出什麼，而且我身後還死死粘著一隻定時炸.彈。
可是如果回答沒好……
「說句話啊！好了沒？好了我就進來了！」
就在我糾結的不知說什麼時，腰間的手臂緩緩放鬆了。
太宰他妥協了？
我鬆口氣，聲音乾澀的沙啞出聲：「還沒，唔~沒有好……」
太宰的手搭在我的腰間，在我話說一半時輕輕撓了下我的癢癢肉，笑聲差點脫口而出，我捂住嘴硬著頭皮把話說完。
小個子的聲音停頓了會，就在我以為露餡時他終於再次出聲，猥瑣的嗓音裡帶著不知名的興奮：「哦哦！我知道了嘿嘿，你們繼續！」
居然，瞞過去了？
我慶倖的長呼口氣，拉開太宰搭在腰間的手，轉身正對他：「不管是什麼原因，請不要纏著我了，太宰學長。」
太宰原本還有著惡趣味笑意的鳶色瞳孔一下子冷卻，長密的睫毛落下灰色陰影，打在眼底顯示出一種無機質的冰涼。
我下意識的退後，手摸進校服口袋，卻發現唯二兩支藥劑都沒有了。
剛才那句話不該說的，起碼不該在這種可以被太宰牢牢禁錮的地方說出口。
「纏著？沒有哦，我只是想靠小綾子近一點。」太宰嘴角勾著，卻看不見任何溫度，他一步步緩緩逼近，如同把獵物圈進領地的惡獸，打磨利爪準備將其撕碎。
我一步步的後退，直至緊貼在小巷子的冰冷牆面上。我從未見過，一個人的眼神可以這樣讓人恐懼，冰冷的、冷酷到殘忍的，一切不含善意的形容詞都可以放在他身上。
「請、不要過來了……」
空氣似乎變得沉重，壓迫的我無法呼吸。我仰頭盯著太宰的眼睛不敢轉移視線，嘴角溢出的請求近乎呻吟。
太宰在離我一步的地方停住，他伸手撩開我落在脖頸上的頭髮，冰涼的手指從鎖骨處緩緩上移，最終停留在脈搏跳動的地方。
明明是旖.旎的曖.昧動作，我卻只感受到佔有欲和失控的破壞欲。
我不敢再開口，也不能再開口。因為不確定如果我一句話踩中太宰的雷點，會不會被他掐死在昏暗幽深的小巷子裡。
「說話啊，小綾子。」太宰的指尖輕輕摩挲，鮮活跳動的脈搏讓他愉悅的輕笑。他的眼底有著我看不明白的期待。
高個子、矮個子和太宰，在他們的包圍下根本無處可走，我開始為自己愚蠢的計畫感到悲哀。
是呢，我的父親，讓我回去聯姻的目標您或許可以達成了。
母親病逝，昔日溫雅的父親一日比一日冷漠，終於在家族遭到打擊時送出自己不在意的女兒。
我又做錯什麼了呢……？
我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絕望的聲音，冰涼的心臟似乎感受不到暖意，我狠狠拍開太宰的手。
我惡狠狠的瞪著太宰，眼眶發熱，現在的我只能倔強的仰著臉不露怯：「你給我滾開！」
仿佛被我兇惡的眼神刺傷了，太宰低頭看眼自己的手，愣住許久才像是從泥沼中掙脫出來。
「對不起……」
太宰身上所有的陰暗消失，或者說再次被收斂起來，他又變成那個成天只想著自殺，什麼也不在意的學長。
我揪住自己的衣角，死死盯著太宰的一舉一動沒出聲。我不知道他今天為何突然失控，但這種人果然離遠一點比較好。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希望從今以後請學長不要以順路為藉口，和我一起下學吧。」
「……」
太宰低著頭沒說話，我撿起地上的針筒走向大高個。
「唔…呃，你！」大高個艱難的蹭著身體往後躲，臉上冒出冷汗。
對大高個我也做不了什麼，但用大劑量的麻醉劑廢去他的下半身也輕輕鬆松吧。
我抱著廢了大高個，大不了回家聯姻的心思，絲毫不擔心被事後報復。
「小綾子，」太宰握住我的手腕，臉上的笑容蒼白，黑色的碎發擋住半隻眼，「他太髒了。」
「我可沒資格考慮這些事。」
「我來解決。」
我和太宰對視著，他眼底閃爍著微光，這副表情讓我想起躲在夜色裡抱著折斷尾巴的黑貓，我幾乎脫口問出：「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和黑貓一起出現的，有很多血。
「是啊~」太宰握住我的手腕，黏糊糊的像貓圈領地一樣用臉頰輕蹭著。
我停住動作任他作為，思緒停滯。
兩年前春啟的五歲生日宴會上，我不清楚自己的酒量，不小心醉了酒。
那時我精神狀態出奇的好，在小路上亂晃。直到一個坐在長椅上渾身是血的人影吸引我的注意。
我歡快的揉亂他柔軟的黑髮，全然忽略那黑色的暖黃色路燈下也看不見光亮的眼睛。
「你是我的貓嗎？哦……我沒有貓。」
「你為什麼不喵喵叫，嗝~」
「吃糖呀貓貓，吃完我帶你回家。」
「糖呢？不見了！」
「……」
自說自話著喂貓喂到一半被景吾表哥拎回家，我事後覺得丟臉，再沒主動回想這段記憶。
「想起來了嗎，小綾子。」
我被太宰問的說不出話，想起來是想起來了，但當初我的隨口一句「帶你回家」，值得你這麼大的執念麼。
負罪感讓我說不出話，同時心中又有些不可思議的莫名其妙。
「……對不起。」小巷子裡的微風濕冷，我被吹的滿腦子混亂，最後嘴唇囁嚅著小聲道歉。
太宰看著我，嘴角有著我看不明白的笑意。
「把他帶過來。」他放下手機，幾乎是下一分鐘就有穿著黑西裝的壯實青年拎著昏迷的小個子走進小巷子。
「先生。」
「把他也帶走。」太宰指著地上挺屍的高個子，臉上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是，先生！」
西裝青年畢恭畢敬的拎起地上的高個子，毫無怨言的拎著一個進來，拎著兩個出去。
巷子裡恢復平靜，少了趴在地上狼狽喘息的大高個，安靜中帶著幾分死寂。
「所以，即使不接受，也請不要拒絕我，小綾子。」
鳶色瞳孔混沌在陰影裡，仿佛受到妖精的蠱惑，我的聲音帶著連自己都未覺察到的顫抖：「…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超級狗血的老梗√
有些詞用.隔開了，因為是敏感詞，怕翻車hhh
第97章 十八歲
閉著眼, 化妝師拿著化妝刷在我臉上輕掃。今天是我的十八歲生日宴，也是宣佈櫻谷財團徹底易主的發佈會。
「叩叩。」
「請進。」
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漸近, 熟悉的腳步聲我閉著眼也知道：「太宰。」
「被認出來了。」
臉上的化妝刷一頓, 被另一隻手接過, 重新在我臉上動作起來。
我睜開眼，果然化妝師已經離開, 現在動手的是太宰。
短短四年，太宰已經成為一個成熟的化妝大師，不僅技術純熟還深諳各種保養技巧。
他自己依舊洗完臉保濕都不做，但給我畫個美美的妝已經綽綽有餘。
太宰輕輕扶著我的下顎，拿著我常用的西柚色口紅正準備往嘴唇上抹。
「今天需要成熟一點的妝容呀, 我要烈焰紅唇。」
「成熟的, 烈焰紅唇？」太宰合上口紅金屬蓋，挑眉看著我。
「嗯, 今天必須給櫻谷陽一一個下馬威，我要先從氣勢上狠狠壓倒他！」
說到烈焰紅唇，其實我大概不太合適。我的臉頰上帶點肉，下巴略尖, 因為身材偏瘦看起來比較小只，塗上明豔的正紅像是小姑娘偷塗媽媽的口紅。
明明已經是個大學生，還在被問小姑娘多大啦，是在上國中嗎？可惡，瞧不起我的胸嗎！
我鼓起臉頰惡狠狠的皺起眉，太宰捏住我的臉, 鼓起的氣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漏了乾淨。
「這樣啊，我有個不需要烈焰紅唇大家也明白小綾子和成熟的方法。」
「什麼方法？」
「當然是……」
太宰低下頭緩緩靠近，這下我明白了。
我扯下太宰的手緊緊握住，抬起臉湊上去親了一口。吻技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多鍛煉以後總能有點進步——
起碼，我和太宰從以前一不小心就磕到嘴唇，滿嘴血腥味仿佛經歷了激烈大戰，進化成現在的親吻過後口腔粘膜完整。
真是了不起的進步。
「小綾子好熱情。」
太宰一隻手手撐在椅背上，一隻手和我交握。我半側著身體揪住太宰的衣領，仰著臉和他追逐。
「熱情的是你才對，欲.求不滿的成年人。」
纖細白嫩的脖頸上動脈博動著，濕熱的嘴唇從嘴角移開落在上面，狀似不滿的輕輕咬了一口。
「所以啊，小綾子要快點長大。」太宰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裡，他的聲音裡帶著微喘的氣音。
「可是我想永遠十八歲誒~」
兩年前太宰完成了他的神秘工作，之後神秘黑衣組織的首領被捕，倒楣蛋柯南成功回歸工藤新一的身份，現在和小蘭姐甜甜蜜蜜，過不久就要訂婚了。
我這個妄圖吃瓜的圍觀群眾，全程懵比，稀裡糊塗的什麼都結束了。
「小綾子永遠十八歲，現在的十八歲等於以後的十八歲，那我是不是可以對現在的小綾子……」太宰的聲音甜膩，掰扯著他的神邏輯。
太宰的話聽起來似乎沒什麼毛病，我沉默片刻用手指抵住他的額頭，默默推遠：「你真是個小機靈鬼，起開啦，我要把妝化完。」
「現在不是很好麼。」
太宰的手指輕撫我的嘴唇，他像揉搓水晶泥一樣輕輕摩挲兩下，露出靨足表情。
「嚴肅一點，今天爺爺也在。」
太宰臉上的表情一僵，舒展著蕩漾的眉眼瞬間皺在一起，一臉嫌棄的撇下嘴。
「你這是什麼表情？」
「啊，老爺子就是仗著小綾子天天欺負人，我要被打壓的枯萎了。」
「好的，我的嬌花太宰，通過爺爺的考核你的地位就穩固啦！」
「達到老爺子的要求還不如小綾子和我私奔的可能性大。」太宰隨口抱怨著，小心的把口紅塗在我嘴上。
知性的豆沙色稍稍掩蓋住微腫的嘴唇，溫柔的顏色讓我看起來成熟不少。
「其實爺爺挺喜歡你的。」
「真的？」
「真的！」我照著鏡子沉迷于自己的顏值，順口回答道，「當年我覺得自己沒有商業天賦，和爺爺撒嬌……」
「然後？」
「然後爺爺說太宰治那個小夥子別的不行就是心眼多，留下來給我打工非常不錯。」
「呵，這個糟老頭子。」
「砰！」
「你這個臭小子！背地裡和我孫女說什麼壞話呢！」
太宰一句糟老頭子剛說出口，爺爺推門進來一拐杖砸過去，吹鬍子瞪眼破口大駡。
「我不是我沒有！爺爺你聽錯了！」太宰的否認脫口而出，認錯的姿勢熟練到聞者落淚聽者傷心。
所以啊，爺爺他到底什麼時候和太宰積累了這麼深厚的祖孫情。
「季度報告總結交一句話給我，想娶我外孫女，我告訴你臭小子，門都沒有！」
「……嗯？那我好好寫報告，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
「其實，我覺得我的一句話總結很到位嘛。」太宰被爺爺懟的慫兮兮的小聲反駁，他悄悄牽住我的手小幅度晃了兩下。
「到位有什麼用，董事看你的一句話？」
爺爺平時修身養性，整日裡養花弄草脾氣好的很。就拿櫻谷陽一和母親離婚那頓時間來說，他也沒現在這麼活潑。
我安撫的拍拍太宰的手，笑得乖巧的走到爺爺身邊。
「爺爺消消氣，太宰他還在武裝偵探社工作呢，每天指導我長心眼已經很辛苦了。」
太宰現在白天在橫濱的武裝偵探社工作，晚上回來指導我長心眼——對，長心眼。
我已經被爺爺多次批評明明對方的套路看的很清楚，就是不知道拐彎，直勾勾的往人陷阱上馬不停蹄的跑。
就和太宰說我腦筋不靈活一樣，太打擊人了。
「哎喲，我的乖孫女也偏心了，爺爺心口疼。」
其實我覺得爺爺蠻喜歡太宰的。
我眨著眼，抱住爺爺的胳膊撒嬌：「我給爺爺捶背，太宰可是要被我拐回來打工的，哪比得上您呀！」
「等會有場硬仗要打，去好好休息。」爺爺笑著讓我坐回座椅上，轉頭對太宰露出陰惻惻的表情：「糟老頭子是吧，我這個糟老頭子記住了。」
太宰的臉上露出和我如出一轍的乖巧微笑，把地上的楠木拐杖撿起雙手遞過去。
「傻笑什麼呢，臭小子！」爺爺被太宰的笑容嚇的鬍子一抖，拿過拐棍轉身就走。
我看著爺爺離開的背影偷笑，轉頭對太宰擠擠眼：「哎，你什麼時候和爺爺感情這麼好啦？」
「感情好？」太宰驚恐的瞪大眼，仿佛我說了全世界最可怕的鬼故事，「老爺子可是能在淩晨三點半一通電話打過來，和我爭哪個提案更合適，喏，你看我的黑眼圈。」
所以說太宰和我談個戀愛也挺辛苦，不僅時常擔心女朋友被坑，還得輔導女朋友商業功課。
當初爺爺請了專業老師輔導我，我一個人聽著頭暈於是拉上太宰一起。雖然太宰商業敏銳度不如我，但真的在商場上，我絕對完敗。
比不過，比不過.jpg
「……辛苦你了。」
太宰眼底有淺淺的黑影，我用指腹壓了壓他的眼周給他按摩。
太宰乖順的閉上眼，化妝間的氣氛溫馨安逸。
這次發佈會是按櫻谷財閥新任繼承人十八歲生日宴會的名頭開啟的，邀請許多和跡部財閥、櫻谷財閥的合作企業，以及一些社會成功人士。
例如太宰曾經待過的現已經叛逃的，橫濱人民無不知曉的港口黑手黨。利益是絕對的，這一點體現的淋漓盡致。
「好久不見了，森先生。」
「是啊太宰君，好久不見。當日一別，沒想到會和你在這裡重聚。」森鷗外露出老友見面的親和微笑，愛麗絲穿著酒紅色小洋裙站在他身後。
太宰和昔日的上司打著眉眼官司，笑容燦爛的虛假，兩人對視時似乎出現劇烈撞擊的火花。
我看了一眼默默的從他們身邊走開，準備找個老實人抱團取暖。
「櫻谷小姐。」
迎面撞上當代除妖師大佬家族的族長，酒宴這麼大，我的運氣真不錯啊：）
「晚上好，的場先生。」
亂晃的結果就是老實人沒碰到，又遇上一個心思細密看不透的。
的場靜司微微點頭：「多日不見，櫻谷小姐身上的靈力越發厚重了，在下誠摯邀請你來的場家做客交流。」
「感謝您的邀請，最近事多，恐怕很久後才能去拜訪您了。」
這兩年，的場靜司和夏目的恩恩怨怨被貓咪老師抖了乾乾淨淨。我對的場靜司的觀感不太好，這人說不上壞，但有時行事真的讓人喜歡不上來。
「綾子，去準備一下。」此時景吾表哥突然出現，他拍拍我的肩膀，解救了我快笑僵的臉。
順著杆子往下爬，我勾起大大的真誠笑容：「我先離開了，祝您玩的開心。」
的場靜司似笑非笑的表情讓我渾身難受，我拎著裙擺迅速離開。
宴會開始。
櫻谷陽一上臺宣佈由我繼任，他穿著深藍色、母親曾經最喜歡的西裝，臉上笑容虛偽。
我面無表情的站在台下，頭頂的華麗發飾沉重，墜的我幾乎站不穩。
「綾子。」
「爺爺？」
「你記住，爺爺和你景吾表哥都會護著你，他櫻谷陽一根本就不算個東西！我們家綾子只需要做好商場上的決策，人情往來自己開心就好。」
「爺爺……」
「爺爺總會護著你的。」爺爺摸著鬍子轉過身，這位雷厲風行的老人很多年沒說過煽情話了。
是啊，總會有人護著你的。
握成拳的手悄悄被手掌包裹住，太宰靜靜站在我身側。
「姐姐！」
春啟拉住我另一隻手的手指，鼓著臉眼神堅毅，他的臉和櫻谷陽一有三分像，性子卻完全不同。
春啟是個重情義有擔當的好孩子。我捏著春啟的手，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淡金色的歐式吊燈折射出水晶的耀眼光輝，櫻谷陽一乾巴巴的開場白結束後，我目不斜視的走上台。
「……非常感各位的到來，今天趁著生日之際，正式宣佈櫻谷財閥的執行董事櫻谷陽一退位，我櫻谷綾子，將擇日上任。」
我維持著冷漠表情，對著台下微微鞠躬。台下到來的都已經聽到風聲，自然不會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一個個輕輕拍手鼓掌。
和櫻谷陽一一派的，都已經解決了。
「現在舞會開始，祝大家玩得開心。」
「啪啪啪啪！」
場下一片掌聲雷動，某些年長的露出欣慰表情，似乎我是他家哪個出色小輩似的，明明櫻谷陽一舉辦的各種慈善晚會就屬他們沖在最前線。
我掃視一圈，嘴角勾著不帶情緒的弧度。
「小綾子。」
太宰走到我身邊，臉上的表情有點小得意，他身後是抱著手臂黑著臉的景吾表哥。
「太宰。」
我的笑容頓時真切起來，伸出的手被太宰穩穩托住。
遠離舞池的地方有人小聲竊語。
「這位就是？」
「是櫻谷大小姐養的惡犬吧，聽說前段時間吉見財閥被並購就是他的手筆。」
「怎麼回事？」
「據說是吉見家最受寵的小兒子，在櫻谷旗下的酒店鬧事了唄。」
「嘖嘖。」
……
所以的議論都與我無關，我的視線只定格在面前的人身上。
舞步節奏加快，太宰攬著我的腰輕笑：「生日快樂，小綾子。」
作者有話要說：
噠宰：呵，糟老頭子。
爺爺：呵，臭小子。
其實綾子應該喊外祖父，咳恩，從頭錯到尾我就不改了。
第98章 港黑論壇
#叛逃後, 他成了女總裁的小狼狗#
#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嗶嗶——】先生#
#心痛, 港黑風評被害, 起因竟是……#
趁著今天的任務清閒, 栗木拿出手機刷著論壇上的新帖。自從前不久的櫻谷財閥交接晚宴後，不少港黑成員莫名開始沉溺論壇。
胸無大志, 只想混混日子的栗木沒資格作為首領的近身守衛一同去，但這不妨礙他吃瓜。他看著匿名論壇裡各種驚人爆料，張大的嘴巴就沒合上過。
0L 驚世壯漢
臥.槽！！我今天看見那位了啊啊啊！！！
1L 鯉魚王
如果有錢，我一定買個說的清話的樓主。
2L 榴槤真香
大哥說的對！
盲猜一下四年前那位？
3L 嘖嘖
樓上是個有味道的ID
說的是那位先生沒錯吧，今天跟在首領後面看見了。
4L 驚世壯漢
二哥解碼好快！沒錯就是那位！現在讓我好好說說。
5L 吃瓜
你們在打什麼啞迷？
6L 急死人
壯漢你倒是快說啊！！
ps：三哥有點東西啊。
……
17L 驚世壯漢
剛剛整理了一下語言, 壯漢我現在就拼死說一句！那位離開港黑後, 成了女總裁的小狼狗啊！！我的三觀……
18L 烏拉
真的假的？這麼大一坨黑泥居然有人吃的下？！不愧是女總裁，強！
19L 吃瓜
到底是何方神聖, 有沒有課代表給我總結個前情提要，吃瓜吃的稀裡糊塗我要急死了＝。＝
20L 好心人
指路，不謝#震驚！某幹部居然對他的未成年女友做出這種事……#
21L鯉魚王
就是和中原幹部不對盤，每次見面必有爭鬥的那位啊！
22L呱呱叫
未成年？嘶——有點勁爆。
……
這位指的應該是曾經的港黑八卦中心, 心比頭發黑，叛逃後還被首領保留幹部位置的傳奇人物——太宰先生吧。
栗木大概知道貼子裡說的是誰，他正準備順著指路貼去吃個陳年舊瓜。
「栗木，你在搞什麼，上班玩手機？！」
「啊！杉吉隊長！」
粗糲的聲音嚇的栗木條件反射站直身體，他慌忙想把手機塞進西裝口袋, 卻手一抖砸在了地上。
完蛋了完蛋了！杉吉隊長要發怒了！
栗木是港黑最底層的一批人員，目前混在十人長杉吉手下。杉吉自我要求嚴格，對待手下不留情面，但只要認真幹活，基本不會給壞臉色。
栗木畢恭畢敬站著，額頭上冒出細汗。
沒成想，杉吉盯著掉在地上的手機，許久才推下臉上的墨鏡露出複雜表情，只是感慨似的發出聲。
「港黑論壇啊……」
杉吉隊長知道什麼內幕？
栗木八卦的心蠢蠢欲動，他想起現在的栗木隊長四年前不過也是那人手下最不起眼的小弟之一。
「隊長，你是不是知道…？」
「這不是你們該打聽的！咳，這次就算了……我給你說說，不許外傳！」
杉吉也是八卦堵在肚子裡許久沒被疏通，現在傾訴欲暴漲。他拉著栗木在看守的倉庫前隨便找塊乾淨地坐下。
「我保證把它們爛在肚子裡！」
栗木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心臟砰砰狂跳，感覺自己終於有機會瞭解一下這些最高位的人之一。
雖然栗木是最底層人員，但對曾經上司的騷操作誰不好奇呢？
杉吉點起一根煙，煙霧蒙在他滄桑的表情上：「太宰先生是個非常可怕的人，任何俘虜到他手上就沒有問不出的話，當年組織流傳著一句話——對太宰的敵人來說最大的不幸就是敵人是太宰。」
栗木點頭，他對這些魔幻的傳言有所耳聞。
杉吉沉默一會，狠狠地吸了口煙：「……萬萬沒想到太宰先生最後居然和未成年女友私奔了。」
「私奔？？」
栗木驚的下巴要掉了，他只能木著臉磕磕巴巴的反問。
杉吉點頭，彈了下煙灰繼續說：「那位小姐我有幸見過兩面，一次是在清理現場，她拿著甜筒和滿是硝煙的地方格格不入。小姐被太宰先生用大衣裹住，誰也不給看。」
杉吉抬頭，倉庫大門口正對著一條河，他跟在太宰身後多次目睹這個男人入水自殺。
杉吉表情複雜的轉開視線：「實在無法想像，那個以自殺為樂的男人會在小姐弄髒手後親自給她洗手。」
「這、這樣啊，那私奔這個看起來荒謬的理由說不定最接近事實了。」栗木想起他老媽最近看的戀愛劇，電視劇裡都不敢這麼演的！
「雖然首領給說太宰先生是任務執行途中無故失蹤叛逃，但不少人私下都是這麼想的。」
「那未成年女友是怎麼回事？」
「這要說到我第二次見到那位小姐了，第一次見面的隔天早晨，太宰先生把他買好的早餐和衣服送到他家。」
「同居？！」
「是啊，小姐開門探出頭，小小的嫩生生的只有十來歲。雖然那時候太宰先生也是十來歲，我還是想說一句，禽獸啊！」杉吉痛心疾首的拍了下膝蓋，把煙頭按在地上熄滅。
「話雖這麼說，隊長你很崇拜太宰先生吧？」
「……你個偷閒的懶貨，給你一個小時滿足好奇心，等會好好工作！」
杉吉一巴掌拍在栗木肩上，撐著膝蓋站起身去別的地方巡邏了。
「好的，隊長——」
栗木對著杉吉的背影嚎一嗓子，他換個姿勢盤腿坐在地上，靠著倉庫拿出手機繼續刷論壇。
原本的二十幾樓的貼子現在已經飄紅，栗木忍著激動的心情首先點開指路貼。
#震驚！某幹部居然對他的未成年女友做這種事……#
0L 蛞蝓的綠帽子
異能力果然是個好東西，我也想把女朋友變小藏在口袋裡。
1L 好運來
？？
2L 暴富
這和那位有什麼關係？
3L 春天來
標題黨？你死了。
4L 鵝子
三哥先別急著開炮，這兩天是有傳言那位交了女朋友，樓主有錘上錘。
5L 頭髮沒了
前排兜售瓜子可樂冰淇淋。
發出想要恰瓜的聲音！！
6L 港黑未來之光
三哥你的ID……強迫症要sl。
7L 鹹鴨蛋
那位居然有女朋友？！！我火星了？
……
14L 蛞蝓的綠帽子
扶住某位脖子，站在他肩膀上的小人.jpg
上錘了，大家注意看他的肩膀。
偷.拍不敢靠太近，畫質不好大家多多包涵，畢竟樓主要命的。
15L 暴富
一打眼看過去還以為那位愛上了玩洋娃娃……我有罪OTZ
16L 吃鯨
所以樓主的意思是，那位找了異能力者把女朋友變小隨身攜帶？
……
27L 春天來
怎麼看都很假啊，那位一天勾搭一百個小姐姐我都不奇怪，怎麼可能會找女朋友？
28L 玻璃青蛙
女朋友身上纏的是繃帶誒，嘖嘖會玩。
32L 蛞蝓的綠帽子
回27L：那位之前不都沉迷自殺了，哪有時間勾搭一百個小姐姐？
33L 春天來
可能是因為那位在男女方面看起來就很輕浮咯ㄟ( ▔， ▔ )ㄏ
……
45L 頭髮沒了
你們歪樓了！重點不是樓主想把女朋友藏起來嗎？這思想有點危險啊！
46L 從心
反正樓主也就能想想吧，真正和那位一樣直接付出實際行動的還是少數。
47L
那位的女朋友有點可愛，我也想要！
48L 從心
我看你不是想要，是想死！
萬一那位看見，你們小心被記在小本本上喂！
49L OK繃
沒人關注樓主的ID麼？
50L 蛞蝓的綠帽子
樓上上上上說的對！我就是想想，不敢和那位比！！
ps：我的ID怎麼了，是不是很好聽？
51L 憋瞎說
那位以前忙著研究自殺，現在有了女朋友，哪有空來論壇哦。你說是吧…？
52L 椿
嘖，樓主……唉，不說了，年紀大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維。
53L 咕咕
萬一，萬一呢？那位眼神好可怕的！
54L 暗中消瘦
別慫！這是匿名論壇，我們這麼多人呢，那位記不過來的！我絕對不會是小本本裡的幸運鵝！！
55L 憤怒的奶蓋
樓上！我可去你媽.的吧：）
56L 和他的女人
沒人扒樓主的ID嗎，細思恐極啊！！
57L 蛞蝓的綠帽子
：)
58L 和他的女人
嚶嚶嚶，我什麼也沒問！
……
195L 小弟A
我看見，那位揣著女朋友來上班了……
196L 輸入法
我也…那位的女朋友長的真可愛，我酸了。
197L 貧窮
你酸啥呀樓上。
198L 輸入法
女朋友生氣回老家了，我也想把女朋友隨身帶著。
199L 秀兒
我就不一樣了！
啊，媳婦吃葡萄~
200L 貓貓落淚
你們這些有物件的，都給勞資滾回家秀啊！！
……
250L 懵比
原來你們這些男的一天天都在想這些事。
251L 小弟B
這位解解，你的樓層數好美。
252L 葉子
姐妹，其實不止有男的，我一女的也想把上司隨身攜帶。
253L 懵比
！！！
……
1663L 大麗花
臥.槽！那位被包.養了？？
1664L 禍犬
太宰先生！！怎麼會……造謠的人給我等著！
1665L OK繃
樓上你似乎暴露了什麼。
1667L 大麗花
等著就等著，匿名論壇你打我啊，略略略。
後面歪樓變成了些沒營養的對話，栗木直接翻到最後，險些被包.養兩個大字刺瞎眼。
栗木突然發現一個盲點，假設太宰真的被女總裁包.養，那他為愛私奔的女朋友怎麼了？他懷揣著不可言喻的激動跳回第一個貼子。
貼子往下，果然有人和栗木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43L
現在和女總裁在一起，那位的女朋友呢？
搓手手.jpg
44L
為愛奔走，結果屈服于現實？這不是我想像的亞子。
45L
只有我在認真思考顏值的重要性嗎？
46L
不，還有我。
47L
emmm……
48L驚世壯漢
喂喂，你們在想什麼！女朋友＝女總裁啊！
49L
！！
50L
指指點點！
51L
髒話髒話髒話髒話！！
52L
樓上這麼含蓄幹什麼！臥.槽！臥.槽！臥.槽啊！！！
……
108L
所以那位現在在武裝偵探社有了正經工作，還有了總裁女朋友？這是什麼人生贏家！
109L
我恰檸檬！！
110L
可我怎麼聽說，那位現在就是個社畜啊＝ ＝
111L
怎、怎麼說？
112L
那位的女朋友是財團大小姐，哥哥疼爺爺愛，聽朋友說為了得到大小姐家裡人認可，那位快進化成商界精英了。
113L
有人還傳那位是大小姐牽著繩子的惡犬，繩子一松，對大小姐不利的都會倒大黴。
114L
你說的是吉見家吧，在大小姐家裡的酒店鬧出過殺人案的。
……
232L
怎麼聽你們一說，那位完全被大小姐馴服了啊。
233L
誰說不是呢，心情複雜。
……
栗木吃瓜吃了個撐，他收回手機背靠倉庫大門，仰頭看著橫濱湛藍的天空。
戀愛真神奇，什麼時候他也能擺脫單身貴族的光環呢？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人稱嘗試√
明天開始更新首領宰番外，其他的番外還在施工o(≧v≦)o
第99章 IF線-先生
1.
細雨過後, 橫濱的天空上露出難得一見的彩虹。
街道上新開一家和四周店鋪格格不入的糖果屋。糖果屋的大門被推開，門上的風鈴輕晃, 發出悅耳空靈的脆響。
櫻谷綾子把門上的貓咪門牌翻面, 露出「營業中」幾個字。清晨的陽光和微風一起落在櫻谷綾子身上, 她撩開耳邊的碎發腳步輕盈的回到糖果屋內。
「今天的溫度不太高，空調就不開了。你說好不好呀, 花醬？」櫻谷綾子看著牆上的溫度計，笑容溫柔的揉著櫃檯上打盹的三花貓。
三花貓抬頭抖了抖耳朵，換個姿勢把屁股對著櫻谷綾子：「喵~」
「知道了，等下午再開空調啦。」
櫻谷綾子毫不在意，她摸下貓尾巴輕笑著走到糖果架前, 把一個個花紋精緻的糖果瓶擺正。
或許是糖果屋開業的位置原因, 這裡門庭冷落，一上午都看不見客人。
櫻谷綾子不著急, 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步步慢慢來。糖果架上七種顏色的糖果排列整齊，糖果瓶與糖果瓶之間的距離仿佛被丈量好，一眼看去讓強迫症心情舒爽。
糖果屋不僅販售糖果，也是櫻谷綾子的臨時居所。一樓的裝修精緻又戳少女心, 四處都是粉嫩的馬卡龍色系。
櫃檯旁邊的木制樓梯蜿蜒而上，二樓是櫻谷綾子休息的地方。
櫻谷綾子從糖果屋門口的白色小信箱裡拿出委託信，指尖勾著袖口上的毛絨小球，奇怪的喃喃自語。
「每種味道各要一瓶，這個客人真奇怪呢……」
能在偏僻的角落裡歲月靜好的開著糖果屋，自然需要一些資本。
櫻谷綾子的資本來自於她的異能力——伊甸園的糖果屋。她能具現出各種神奇效用的糖果, 總能找到有需求的人。
購買糖果的方式很簡單，把需要的糖果種類和數量寫好，紙條塞進糖果屋門口的信箱裡就好。
從開業到現在的一個月，幾乎只有這位署名是一條看不出形狀的手繪繃帶的客人下單。每天一次，內容一樣。
「喵~」
「花醬終於睡醒了嗎，下單的還是這位繃帶先生哦。」櫻谷綾子下意識覺得下單的是位先生，或許是因為字體的原因吧，沉鬱又帶著點危險的味道。
「咪嗚……」三花伸出爪子搭在櫻谷綾子手背上，輕拍兩下似乎在鬧著玩。
「等會陪你玩啦，等我完成工作。」櫻谷綾子捏住三花的爪子小心拂開，仔細的把裝有糖果瓶的紙盒打包。
昨天是清新的藍色，今天這位繃帶先生送來的一貫整潔的信紙上有筆尖輕點的黑點。
櫻谷綾子從櫃檯裡準備的大把緞帶中抽出一條底色是橙色上面有白色波點的緞帶，小心打上整齊的蝴蝶結。
「活潑的顏色，希望這位繃帶先生可以開心一點吧。」
櫻谷綾子拿出一張便利貼，在上面寫下「請幫我帶一束百合」。
她用別針把便利貼固定在緞帶上，捧著禮盒小心塞進信箱裡。
櫻谷綾子不缺錢，異能力具現糖果很容易，報酬通常是幫忙完成一件事。沒有需要幫忙的，她會寫上「盛惠xxxx元」。
當然，糖果架上也放著明碼標價的手作普通糖果。
「花醬，今天又是清閒的一天呢。」
櫻谷綾子坐在靠透明玻璃牆的小桌前，無所事事的支著下巴發呆。這裡的多數人掙扎著往上爬，但對櫻谷綾子來說，太閑了。
母親逝世，自己的繪畫天賦被打擊，緊接著父親意外身亡，家族裡各種龍蛇鬼神都冒了出來。
任性遠走——說是遠走也不恰當，畢竟東京和橫濱離的不遠。未成年又沒有商業頭腦，這成了櫻谷綾子最好的藉口，她逃開壓抑的東京，來到放眼全是碧藍海水的橫濱。
糖果屋附近發生過不少爭端，起碼短短一月內櫻谷綾子看見不下十起的大小流血事件。
打架歸打架，糖果屋就像個真空地帶，從未有人靠近。
「居然沒有人來店裡搗亂，橫濱的治安真好呀。」
「噗，小姐是這麼認為的嗎？」慵懶乾淨的男聲裡帶著笑意，從空氣中蕩漾著波紋輕輕騷動人的耳膜。
「哎？」
2.
糖果屋的門大開著，清爽的微風在室內回蕩。蒼白瘦弱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眼底有濃重的黑眼圈，他手上抱著櫻谷綾子剛打包好的禮盒，白的透明的指尖點在橙色緞帶上。
「你是……繃帶先生？」
男人穿著黑色大衣，左眼纏著繃帶，一身沉鬱的死亡氣息。櫻谷綾子一眼就把他和信封上鬼畫符似的繃帶聯繫起來。
「繃帶先生？」
「啊，很抱歉隨意給您起了昵稱……」櫻谷綾子站起身，臉頰微紅的對男人做出請進的手勢。
「沒關係，是很可愛的昵稱呢。」
男人輕笑著沒有露出任何不滿情緒給櫻谷綾子難堪，微風擦過他微卷的黑色髮絲，分明的黑與白下，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
「喵嗚~」三花從櫃檯上跳下，打了個哈欠安逸的趴在樓梯上。
「您要喝點什麼，牛奶或者果汁？」
「可以要咖啡嗎？」
「沒有準備咖啡，對我來說那太苦啦。」櫻谷綾子掃一眼男人眼下的黑眼圈，悄悄把咖啡袋往裡塞。
「那就請來一杯牛奶吧，小姐。」男人似乎往櫻谷綾子藏咖啡的手看了一眼，歪著頭做出艱難選擇。
櫻谷綾子手一僵，自從習慣母親虛弱的那幾年後，她會下意識想照顧病弱的人。或許，有時他們並不需要她的這種照顧。
「對不起先生，如果您更喜歡咖啡，其實我這裡……」
「哎呀，這並不是什麼要緊事，小姐高興就好。」男人撐著下巴微笑，他的瞳孔是在光線下顏色微微變換的鳶色，長密的睫毛緩緩眨動，四周的光線似乎被扭曲照不進眼底。
櫻谷綾子睜大眼，認真打量男人後給出讚賞：「先生，您真體貼。」
「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評價，有點奇妙呢。」男人沉默片刻，盯著櫻谷綾子纖細的手眼神奇異。
只是猶豫著最後還是選擇牛奶的櫻谷綾子正低著頭，徹底錯過男人奇怪的神態。
「繃帶先生……」
「？」
「希望小姐可以繼續這麼稱呼我。」
「為什麼？」
櫻谷綾子捏著小銀勺攪拌的動作變慢，抬頭卻發現提出要求的男人臉上帶著淺淺的害羞。
「比起繃帶怪、繃帶浪費裝置什麼的，繃帶先生真的很新奇呢。」
櫻谷綾子以為纏著繃帶可能有生理缺陷，直接喊繃帶先生會不合適。聽到這番解釋，她悄悄鬆口氣。
「好呀，繃帶先生。」
櫻谷綾子放下銀勺，把溫度剛好的牛奶遞給男人。
「好淡呀小姐，可以幫我加點糖嗎？」
「會淡嗎……」櫻谷綾子往裡面添了兩顆方糖，重新遞給男人。
「不夠不夠。」
「吃太甜對身體不好哦繃帶先生。」櫻谷綾子小聲勸告一句，把手裡的方糖罐遞給男人。
「既然小姐這麼說，那就勉勉強強吧。」男人看一眼方糖，捧著杯子喝下一大口。
男人骨骼分明的清瘦手指捧著杯子，眼睫微微下垂看著輕晃的牛奶，臉上的表情略有些孩子氣。
繃帶先生雖然病弱的仿佛一吹就倒，但是長相真的很好看呢，櫻谷綾子捧著果汁這麼想著。
「篤篤。」
玻璃門發出指節敲擊的輕響，連帶著門上掛著的風鈴也發出輕微的響動。
一位與櫻谷綾子年紀差不多，可能還略小些的文靜女孩走進來，她身著職業裝臉上沒有情緒波動。
女孩走上前對著繃帶先生恭敬的低頭：「首…太宰先生，中也大人讓您回去。」
太宰對櫻谷綾子眨眨眼，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手指輕輕點在桌面上：「難得偷一次懶，中也真嚴格。幫我傳個話吧，銀。」
「是的。」
「今天我要翹班，所有檔都拜託你了，不然我就偷偷倒掉你的紅酒。以上。」
「……是。」
「記得一字不差哦。」
「好的。」
被稱為銀的年輕女孩畢恭畢敬的應聲，臨走前還不忘對櫻谷綾子微微欠身道別。
微風拂過風鈴，一聲叮咚後糖果屋內又恢復寂靜。
「原來繃帶先生是翹班來的嗎？」
「整天埋首工作，就算是神也受不了，何況小姐的糖果真的對我很有吸引力呢。」
櫻谷綾子挑眉和太宰對視：「您真會說話。」
「今天被小姐誇了體貼和會說話，小姐很好哄，這樣容易被騙哦。」
「我可沒什麼好騙的。牛奶喝完了，繃帶先生快去工作吧。」
櫻谷綾子眨著眼，暗暗猜測太宰可能是位工作拼命但偶爾也會任性的努力社畜。所以為了不長黑眼圈，她堅定自己的想法——一天工作六小時果然是正確的。
太宰輕歎口氣，伸出手指戳著杯面上的貓爪圖案：「小姐真殘忍，就這麼跑回去我好不甘心。」
「唔，那繃帶先生你想去哪嗎？」
「不知道呢。」太宰思考片刻，露出茫然表情。
櫻谷綾子的「不知道去哪那你翹班做什麼？」差點問出口，但在太宰略顯空茫的表情中不知怎麼變成：「那看會書？」
她順手把最近翻看的《針織大全》遞過去。
「好厲害，小姐是在學習嗎？」
「是呀，準備在冬天前給我家貓織一條好看的圍巾。」
「家貓？」
「花醬不是家貓，說是我家貓，其實它只是經常在糖果屋休息啦。」櫻谷綾子說起貓不由自主露出傻乎乎的柔軟微笑，圓圓的杏眼眯起，睫毛軟軟的顫動。
太宰的視線聚焦在櫻谷綾子嘴角的弧度上，沉澱著灰暗的鳶色瞳孔微微放大。
他合上書，不見血色的淡色嘴唇勾起：「可以邀請小姐一起去花店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正經的用第三人稱，心慌慌，於是找朋友看了一下。
她：你這……怎麼一股性冷淡的感jio？
我：貓貓落淚，明明我熱情如火！！
第100章 IF線-黑貓
3.
糖果屋最近時常出現一個像是流浪貓的男人, 他的眼神沉鬱又乾淨。
「繃帶先生，是不是有點不對勁？」櫻谷綾子盯著用小珠子串好的門簾發點, 一手漫不經心的戳著三花的耳朵。
最近忙起來了, 櫻谷綾子在閒暇時偶爾會想起那個纏滿繃帶的病弱男人。
「叮——」
「櫻谷小姐, 太宰先生的糖果我帶走了。」
推門進來的是一位少年，頭髮是乾淨的白色, 他臉上的笑容和發色一樣，乾淨的讓人想起雪地裡的陽光。
「辛苦敦君啦，這是給你的。」
櫻谷綾子沉思時微微皺起的眉頭舒展開，卷翹的睫毛翻飛著帶出眼底的溫和笑意。她拿出一盒奶片：「這是昨晚新做的，希望能喜歡。」
「啊…不用了櫻谷小姐！」中島敦慌亂的推拒, 拒絕他人好意後手足無措的低頭道歉, 「非常抱歉！」
櫻谷綾子眼底的溫和氤氳開，她又拿出一小盒奶片疊在上面：「請再帶一份給鏡花吧, 作為上次她給我削兔子蘋果的回禮。」
中島敦猶豫片刻，接過盒子小心放在大衣口袋裡。
「我先回去了，謝謝櫻谷小姐。」
「不客氣~」
看吧，拒絕的也沒有那麼乾脆。
櫻谷綾子托著下巴看著中島敦離開的背影, 大衣上的腰帶落在身後，像條長尾巴。
「花醬，這次的奶片很香，貓咪會喜歡的吧？」
三花抖了抖耳朵，懶洋洋的蹭著櫻谷綾子的手。
「咪嗚，喵。」
「只可以吃一點點。」櫻谷綾子把刻著喜的奶片掰成小碎塊, 逗弄似的在三花眼前來回晃動。
「喵。」
三花一隻耳朵輕折，伸出爪子無奈的拍下櫻谷綾子的手腕。肉墊把指甲小心藏好，軟乎乎的沒有任何威脅的力道。
「好乖好乖~」
清新的陽光透過玻璃牆落在糖果屋內甜甜的裝飾物上，櫻谷綾子的唇角綻放柔軟的笑，她始終覺得離開東京是個好選擇。
這裡有好多毛茸茸呀。受傷憂鬱的黑貓，怕生的白色奶貓，眼神警惕的兔子……
4.
橫濱不是安逸養老的地方，中島敦其實很不明白糖果屋的櫻谷小姐為什麼在千挑萬選下選擇了這裡。
為什麼知道是千挑萬選呢——賦予他存在意義的太宰先生，那個所有人都猜不中心思的可怕男人，已經在暗處觀察很久了。
在經過重重警衛，中島敦進入矗立著作為橫濱標誌黑色建築物，頂樓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太宰先生辦公和休息的地方。
安逸的休息地，但這個男人恐怕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太宰先生。」
「你來了，敦君。」
太宰坐在辦公桌前，辦公室內的裝飾柔軟舒適，可是只要他在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散發著沉鬱的死亡氣息。
只除了每天的這個時刻。
「這是櫻谷小姐的糖果。」
中島敦雙手捧著糖果盒小心的放在辦公桌上，低著頭站好。
「沒有紙條嗎？」太宰拿到糖果盒的第一件事不是拆開緞帶，而是找別在緞帶上的便利貼。
今天的是淡藍色，緞帶末端畫著一隻簡筆黑貓。
「櫻谷小姐說沒什麼需要您幫忙的。」
「……這樣啊。」太宰勾著緞帶末尾的手指一頓，聲音幾不可聞。
「但是，櫻谷小姐說希望您可以好好休息。比如午睡兩小時？」
「好。」
仿佛在回應誰，太宰愣住片刻後點著頭輕輕應了一聲。
糖果送到太宰手中，中島敦彎腰準備離開。裝在他大衣口袋裡的兩盒奶片撞擊發出聲響，奶片敲擊的聲音在壓抑的辦公室裡異常清晰。
「是糖果屋的新品？」
「是櫻谷小姐新做的奶片……」中島敦突然額頭冒汗，他想到櫻谷綾子把奶片送給他和鏡花，卻偏偏沒有太宰的。
「你可以離開了。」
「是。」
中島敦離開時似乎聽見太宰的喃喃自語。
「真是冷酷啊。」
中島敦捏住裝著奶片的小盒子，裡面有掩蓋不住的奶香飄出。他帶著不解走進大樓電梯。
冷酷？太宰先生是說櫻谷小姐嗎？明明櫻谷小姐是他此生所見最溫柔的人之一了……
辦公室裡的太宰垂著頭，略長的黑色劉海柔軟的垂下，他的眼睫毛落下陰影遮蓋住鳶色瞳孔。
「對所有人平等的溫柔啊……小綾子。」
最後的稱呼被壓在喉嚨底，只飄出淺淺的氣音。像是觸碰到疼痛的禁區，他低低的笑出聲：「真讓人嫉妒呢，太宰。」
5.
「阿嚏！」
江戶川亂步拿著新烤的小餅乾，正準備下口時被櫻谷綾子的驚天噴嚏嚇的手一抖，他抬頭觀察片刻：「櫻谷你感冒了。」
「我沒有。」櫻谷綾子捂著鼻子甕聲甕氣的反駁，「肯定是有人想我了。」
「你感冒了。」江戶川亂步咬著小餅乾，語氣篤定。
「……好吧，我感冒了。」
櫻谷綾子笑聲嘟囔著把空調溫度升高，她拿出自己琢磨的新款糖果塞進亂步手裡。
「唔？」
「感冒了我要早點關門，偵探大人該回去了。」
「你送我回去。」江戶川亂步的要求帶著傲慢的孩子氣，「名偵探大人不認識路。」
「好，我知道了。」
櫻谷綾子一向對這類人沒轍，她妥協的乾脆俐落。
屋外的天陰沉沉的，果然在從偵探社回來的路上落起了雨。
雨滴吧嗒吧嗒打在傘面上，順著傘骨落在地上，飛濺的雨水落在櫻谷綾子的小腿上，帶來陣陣涼意。
江戶川亂步是最近來到糖果屋的新客，有著完全符合他孩子氣的娃娃臉。上天註定是公平的，他的智商很高，但方向感差到讓人窒息。
雨越下越大，柏油地面上升騰起白色水霧。
「咪~喵嗚。」
母貓躲在草叢中，垂著耳朵護住身下的小貓。雨水沾濕它的皮毛，一縷一縷的貼在身上。小貓們剛睜開眼，顫抖著尋找奶喝。
櫻谷綾子遲疑一下，還是慢慢走了過去。母貓警惕的抬起爪子，墨綠色的貓眼緊盯著她的動作。
櫻谷綾子時常覺得自己矯情的可怕，她始終覺得——野貓是最沾不得的。
野貓得到善意後再次試探的伸出出爪，得不到回應該是什麼感覺呢？
「傘給你們，有緣再見啦。」
毫不猶豫的把傘放在貓咪身邊，櫻谷綾子抬手擋住落在臉上的雨水，奪路狂奔。
小白鞋裡浸了水，踩在地上想腳踏進泥沼裡，雨水先是淋濕後背，而後順著背脊往下把整個人弄的濕淋淋。
「阿嚏！」
「阿嚏！」
櫻谷綾子悶頭跑到店門口，被涼雨驚出一聲噴嚏。
另一道噴嚏聲和她重合。
「咦，繃帶先生？」
「唔，小姐你回來了。」太宰站在店門口的遮雨棚下，他的鼻尖微紅，長密的睫毛上掛著小小水珠。
「繃帶先生怎麼在這裡？」落在身上的雨水從頭頂的頭髮下滲，沾濕了頭皮，積聚成水珠滑落到鬢角。
「沒帶傘又剛好遇上雨，本來想到小姐的糖果屋避雨，但小姐恰巧不在。」
「這樣，那快請進吧。」
櫻谷綾子把粘在臉頰上的髮絲挑開，渾身濕漉漉的讓她幾乎抓狂。她摸著口袋準備打開糖果屋的門鎖。
然而，裙子上並沒有口袋。
「！！」
「怎麼了，小姐？」
「大概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櫻谷綾子露出窘迫的笑，濕淋淋的裙子粘在她身上，裙子腰間系著一根緞帶，細瘦的腰肢仿佛風輕吹就會折斷。
太宰的視線除了在剛見面時掃視一眼，現在僵硬的凝固在櫻谷綾子略顯蒼白的臉上。他一身黑，衣角在滴著水，兩人如出一轍的狼狽。
「我知道了，或許我可以幫到小姐。」
「嗯？」
「雖然有些失禮，希望小姐等會不要把我當成奇怪的人。」
櫻谷綾子疑惑的歪頭，琥珀色的鮮活瞳仁裡滿是不解：「繃帶先生怎麼會是奇怪的人，明明是糖果屋的超級大客戶呀！」
「這樣嗎？」
感覺回答繃帶先生的反問，之後的話題走向會很奇怪，於是櫻谷綾子眨眨眼沒有說話。
太宰緩緩的眨著眼也沒說話，黑色略長的劉海被雨水打濕，顯露出柔順的光澤。
留守在糖果屋內的三花踏著輕盈的貓步走過來，隔著玻璃門和櫻谷綾子對視。
櫻谷綾子輕笑著屈起手指在玻璃門上敲擊兩下。三花蹲坐著，尾巴落在爪子上乖巧圈住，似乎在等她回家。
雨嘩啦啦下著，幾乎掩蓋住所有聲音。太宰不得不靠近些讓聲音傳達的更清晰。他臉上濕漉漉的水漬下皮膚細膩的讓人羡慕，白到透明的皮膚上幾乎看不見毛孔。
「可以借一下小姐頭上的髮卡嗎？」
「啊，沒問題。」櫻谷綾子把別著細碎劉海的髮卡摘下，這是她拿自己練手剪劉海的失敗品。
白色的鐵絲髮卡放在太宰的手心，櫻谷綾子的指尖觸到微涼的不似健康人的皮膚，瑟縮一下很快收回。
櫻谷綾子以為她自己的體質夠差勁了，想不到這裡有個更病弱的。
太宰捏著髮卡對準門鎖，在櫻谷綾子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啪嗒打開了鎖。
門鎖是為了獨居安全特意定制的，據賣鎖公司的人說除非用鑰匙打開，不然只能暴力拆除。
水分真大，以後換一家。
但這種只存在小說影視劇中的神奇技能，身邊居然有人可以做到，櫻谷綾子立刻對太宰刮目相看。
「哇！繃帶先生好厲害！」櫻谷綾子亮眼放光，她開始有點好奇這位奇怪先生的職業了。
「小姐過獎。」太宰像是剛從記憶裡抽離，他嘴角勾著慘白白紙一般的笑容。
太宰的神情櫻谷綾子看在眼裡，她暗自搖頭——她可不是什麼替代品，這位先生對她熱心的過分了。
不熟悉的人輕鬆打開家門鎖，一般人或許會不安，可櫻谷綾子沒有這種情緒。
——保護自己她已經盡力做到，至於其他意外並不能人為控制。死亡不是好事，至少也不是壞的結局。
6.
櫻谷綾子從樓上拿著抽紙下來時，發現太宰正盯著手上的白色髮卡發呆。
髮卡在門鎖裡被磕掉漆皮，七零八落的很醜。
太宰的睫毛輕晃，燈光落下折射出虛假的眼神光：「抱歉，過幾天給小姐準備新的。」
「多虧繃帶先生我才能順利回家，您太客氣了。」
櫻谷綾子抿嘴輕笑，客氣的拒絕。
這個人很奇怪，似乎不適合作為朋友。
太宰側著臉，纏著繃帶的左眼對著櫻谷綾子，看不出任何異樣。露在外面的右眼卻帶著淺淺的悲哀。
「雨勢小了，請小姐儘快換上乾淨的衣服，多謝小姐收留。」
櫻谷綾子沒有說出挽留的話，她從櫃檯裡拿出備用傘——一把黑紅色的小洋傘。
「路上小心。」
太宰離開後櫻谷綾子關上店門，她沖上二樓拿著毛巾揉搓著濕透的頭髮。
臥室窗邊的視野很好，她站在窗邊往下看，擦著頭髮的動作頓住。
太宰撐著傘，瘦弱筆直的身體在雨中有種淺淡的脆弱質感。
黑貓抖著濕透的皮毛，跑往親近的人類家想要獲得求助，卻被以爪子太過鋒利為由不鹹不淡的拒絕。
櫻谷綾子甩甩濕透的頭髮，把毛巾搭在頭頂。她暗自嘲笑自己的想像力——這種滿腦子前主的黑貓可不是她能收留的流浪貓呀。
作者有話要說：
綾子的腦補→太宰被情所傷，把她當成「前女友」替身，好感度down到底hhhh
首領宰能區別記憶裡的小綾子和現在的綾子，他明白他想要的只是自己的綾子，但他不明白綾子到底明白了什麼＝ ＝
仿佛一句繞口令23333
今天的首領宰向我們展示了追女友的錯誤示範
攻略難度up~
第101章 IF線-桔梗
7.
近來糖果屋人氣上升, 店長店員為一體的櫻谷綾子不得不限制訂單數量。
她把公告貼在下單的信箱上，就著燦金色的陽光拍張照。
櫻谷綾子的社交圈很小, 即使是親近的、親愛的家人也是, 只時不時發送動態告訴他們一切都好。
配上一句「哎呀, 逐漸忙起來了」，和剛才拍攝的照片, 很快就有人在動態下留言。
景吾表哥：勉強還算華麗。
五月：後面就是小綾的糖果屋嗎？好漂亮！
同學A：好羡慕！我也想找個地方開家店，暴風哭泣OTZ
涼太：小櫻谷在橫濱，我可以來找你玩嗎？
櫻谷綾子捧著手機一一回復，圓潤的杏眼彎成甜絲絲的月牙。
她的朋友不多，屈指可數的幾位到現在一直都有聯繫。
黃瀨涼太現在是飛行員, 日常在空中亂飛。畢業以後大家都從事自己喜歡的職業, 真好呀。
櫻谷綾子笑著笑著突然有些難受——除了她停滯不前，其他人都在大步向前走呢。
「我好喪啊！花醬！」
「喵。」
就在櫻谷綾子難得不顧形象把臉埋在貓毛裡亂蹭時, 店門被推開。
「呃、櫻谷小姐？」
「是敦君呀，有什麼事嗎？」櫻谷綾子抬頭，立刻收回臉上的沮喪重新露出一貫的溫柔笑意。
「太宰先生讓我交給你。」中島敦手上拿著巴掌大的禮盒，包裝紙的顏色是櫻谷綾子最喜歡的果綠色。
這大概是太宰之前說的的髮卡。櫻谷綾子有些傷腦筋的歎氣, 她正準備回絕。
就在這時，玻璃門上的風鈴叮噹脆響，一道男聲仿佛裹挾著陽光傳到櫻谷綾子和中島敦耳中。
「小櫻谷！」
櫻谷綾子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她笑容燦爛的朝外面的老朋友招手：「涼太，你這麼快的嗎？」
「在和小櫻谷發消息的時候，我就已經在路上了~」
兩個人隨口敘舊, 一旁的中島敦盯著手上的禮盒冷汗直冒。怎麼辦怎麼辦，太宰先生在不主動，櫻谷小姐馬上就要被搶走了！
「那個！」
「唔？」
「請櫻谷小姐務必評價一下太宰先生準備的禮物，當然如果麻煩……哈哈」中島敦語無倫次的想給太宰送助攻，急的頭頂直冒汗。
「哎，好。」
櫻谷綾子遲疑的拆開禮盒，裡面是一隻墜著桔梗花的白色髮卡，雖然做工精緻但材質並不貴重。
有點麻煩啊，禮物貴重所以退回的藉口沒法用。櫻谷綾子在心裡皺起眉——人情往來好複雜，下次和繃帶先生說清楚好了。
仿佛明白了太宰的小心機，她沉默片刻：「禮物我很喜歡，麻煩敦君了。」
「是！不麻煩！」心思純白的少年鬆口氣，禮貌道別後迅速離開。
「太宰先生是小櫻谷的追求者嗎？」
「不是啦，只是一個常來的顧客。」
「……是嗎。」黃瀨涼太看著髮卡，似乎小聲說了什麼。
櫻谷綾子把髮卡裝好，準備放在梳粧檯深處落灰，她戳戳黃瀨涼太的手臂：「你說什麼，大點聲我沒聽清啦涼太！」
「我是說，以後我要開國外的航班，不能經常找小櫻谷玩了，要記得想我！」
「好，注意安全呀。」
「嗯。」
把最挺拔好看的背影留給櫻谷綾子，黃瀨涼太嘴角的弧度拉平，金蜜色的眼瞳漸深——桔梗花的花語是永恆的愛，希望這只是他的判斷失誤。
8.
送走黃瀨涼太，櫻谷綾子和自己的閨蜜桃井五月煲起電話粥。
櫻谷綾子一手拿著手機貼在耳邊，一手捏著髮卡禮盒，她滿面愁容的把下巴支在櫃檯上：「五月，我好煩啊。」
「誒，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嗎！」
「你想到哪裡去了。就是最近有個顧客，唔，不如說開店起到現在的一個顧客，給我的感覺怪怪的。」
「怎麼說？」
提起太宰，櫻谷綾子首先回憶起雨中的背影，她撓著臉側語氣猶豫：「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前女友？還像看走丟的翻臉不認貓的飼主。」
「咦？」
「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我以前喂過的小黑貓變成妖怪了。」
「姐妹你這話裡的資訊有點多哦，剛剛小黃去你那裡了？」
「對呀，剛走，五月你都不來瞅瞅我。」
「過段時間要來橫濱出差，順便看看你。」
「我只是順便？」
「是過來看小綾，順便出差。」
「這還差不多。」
「就是希望你別等我來的時候和我說——五月，我和他在一起了。」桃井五月的聲音裡帶著揶揄，語氣活潑的調笑著。
櫻谷綾子鼓起臉頰，信誓旦旦：「什麼呀，這就和你答應青峰的追求一樣，不可能的！」
「咳……」
「恩？？」
「我和他在一起了。」
9.
某日，家中的調料告罄。傍晚閉店後櫻谷綾子拎著小包出門。
她不太愛這個時間外出，橙紅色的夕陽溫暖到虛假，對她來說有點刺眼。
「小姐。」
「誒，真巧呀繃帶先生。」
太宰背對著夕陽，暖橙色的光線在他周身描邊，那種沉鬱的時刻無法消散的氣息被暖色調中和，鳶色的眼裡似乎也帶著柔光。
「是啊，真巧。」
自上次意識到不對勁後，櫻谷綾子下意識避開太宰，大腦神經在警告她，如果想要平穩的沒有波瀾的小日子，離這個男人遠一點會比較好。
兩個人湊在一起沉默一路，終於到了附近的超市。
氣氛有點尷尬，櫻谷綾子很想直接劃清界限，但對方態度曖昧根本不好說什麼。
把推車推到收銀台，突然冒出幾個兇惡的持槍歹徒。歹徒一腳踢飛架子，抬手對著天花板就是一槍。
「砰！」子彈砸在天花板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所有人給我到角落裡蹲著！」
「啊——！！」
「媽媽嗚嗚嗚，我好怕。」
所有人都像無頭蒼蠅，尖叫著抱著腦袋亂竄。有人兩股戰戰跌坐在地，有人顫抖著護住孩子在角落蹲下。
為首的劫匪蒙著頭，他露出充血的焦慮眼睛，聲音粗噶的大聲威脅以此來掩飾內心的不安。
櫻谷綾子畫了這麼多年的畫，即使不再動手人物肖像，但對人的微表情和情緒感知十分敏銳。
——這是受刺激後的亡命之徒，如果不小心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會被一槍殺死也說不定。
「我們去那裡。」櫻谷綾子和太宰站的位置比較顯眼，她拽著太宰的衣袖小心挪動。
「動作快點！把所有現金裝到這個麻袋裡！如果有人想偷偷報警，那——這個小姑娘就先一步腦袋開花！」
劫匪一眼看見穿著藍色裙子的櫻谷綾子，他舉起槍抵在櫻谷綾子的太陽穴上。
「還有十分鐘。」劫匪身後的矮個子低聲提醒。
「聽到沒！還有十分鐘，錢裝不完都給我死在這裡！」
劫匪撩開衣服露出裡面的手槍，一時間所有的騷動都像被按下定格鍵，顧客們安靜的瑟縮著，收銀員抖著手動作淩亂的裝著現金。
櫻谷綾子小心鬆開太宰的袖口，眼神中既沒有恐懼也沒有求生欲。
她甚至有閒心思考，如果一槍打進腦袋裡，臨死前會不會聽見腦漿攪動炸裂的聲音呢？
太宰恍如歎息般垂下眼，睫毛的陰影落在下眼瞼，整個人薄涼的可怕。
「劫匪先生，我想你病重的孩子並不希望她的醫療費是從這裡來的吧。」
「你！」劫匪瞳孔驟縮，小腿條件反射痙攣似的抬起想後退半步，又硬生生的止住頓在原地。
槍口從櫻谷綾子的頭頂移開，指在太宰的額前。
「拿走錢就引爆炸彈，你是哪裡來的信心，那群人會履行諾言，把錢送到你的妻女手上呢？」
「喂……」櫻谷綾子被太宰的話驚呆了，她想阻止太宰繼續發話刺激劫匪。
太宰和劫匪對視著，嘴角的玩味笑意讓人遍體生寒。他拉住櫻谷綾子的手腕，把她半掩在身後。
聽見太宰的一番話，不論是躲在角落渾身發涼還是顫巍巍收斂錢財的人，都停住動作，表情是統一的恐懼與崩潰。
跟在劫匪身後掩飾著身形的幾人俐落的伸出槍，直指太宰。
櫻谷綾子想拉著太宰躲開，她的異能力——伊甸園的糖果屋，雖然有止血和癒合傷口的糖，但治不了碎成渣的腦袋啊！
「砰！」
太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動靜，甚至在子彈出膛時眼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叮——」
「混蛋太宰！你想死嗎？」
隨著暴躁的男聲，子彈在空中停滯直直的落在地上。
「吼——」巨大的白色老虎不知從哪裡冒出，兩隻前爪一爪一個按住躲在劫匪身後的指使者。
太宰劈手奪下劫匪的槍，小個子的槍瞄準著櫻谷綾子，他一槍打在小個子手腕上。
槍上沒有消音器，子彈出膛的聲音炸耳，太宰的嘴唇微抿，從嘴角到下顎的弧度冰涼。
臥槽！有點帥！！
櫻谷綾子難得在心裡爆粗口，她的眼神亮晶晶的，沉寂許久的少女心狂跳。這是吊橋效應導致的荷爾蒙激增，但這個時候櫻谷綾子根本管不了荷爾蒙了喂！
打鬥時淩亂的碎屑飛舞，太宰把槍隨手扔掉，他扯著櫻谷綾子的手腕，把她完全遮在身後。
短暫的騷亂後所有劫匪被制服，穿著黑西裝的壯漢們有條不紊的清理現場。
太宰站在慌亂的中心，不緊不慢的打招呼：「哎呀，中也來的好及時。」
各種打擊聲消失，櫻谷綾子滿臉茫然的從太宰身後探出頭，正好和中原中也的藍眼睛對上。
鈷藍色的眼睛掩埋著暴躁的野性，櫻谷綾子只看一眼就慫兮兮收回視線。
中原中也沉默片刻，憋著的怒氣終於忍不住爆發：「啊啊啊！你早就算好了是不是！英雄救…」
「咳恩。」
「……嘁！」
10.
回去時偏西的太陽幾乎隱沒在地平線，橙黃色的暖光變深，變換成色澤綺麗的橙紫色。
櫻谷綾子走在太宰身側，時不時抬頭看他一眼。塑膠袋拎在手上，隨著腳步發出煩人脆響。
剛才太宰毫不猶豫把櫻谷綾子護在身後的舉動讓她有點煩躁，尤其太宰的眼神讓人看不真切。
即使好奇太宰的身份，她現在更想問一問……
「繃帶先生。」
「是？」
「您透過我在看誰呢？」
櫻谷綾子的表情冷靜的不像話，就在剛才，少女心瘋狂跳動過後，她腦補了一出情感大戲。
——病弱青年遇見和初戀相似的女孩，下意識把她保護周全，認知不對等的女孩墜入愛河……
怎麼看都是個了不得的悲劇。
「沒想到小姐會這麼想。」
太宰愣住，他停下腳步，和來時逆著光不一樣，現在他迎著著微光對櫻谷綾子微笑。燥熱的夏風吹過他黑色大衣的下擺，遠看像伸出臂膀索求擁抱。
「我只是喜歡小姐，希望小姐可以把吝嗇的愛分給我一點而已。」
沒想到被太宰這種看起來彎彎繞繞的人打了直球，櫻谷綾子仰頭不置可否的挑眉。
「只是幾句話無法打動我的。」
「我知道。」太宰低下頭，鳶色的眼睛專注的和櫻谷綾子對視，長密的睫毛顫動著，「我是太宰治，請求小姐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他明明低頭做出乖順的動作，說著柔軟的話，卻展現出截然相反極具侵略性的姿態。
離的太近了，櫻谷綾子下意識想後退。但不服輸的勁頭突然冒上來，她眨著卷翹的睫毛，略略靠近那鳶色的仿佛被泥沼環繞的瞳仁。
滿意的聽見太宰的呼吸頓住一瞬，櫻谷綾子露出燦爛笑容：「好呀，你來追我。」
作者有話要說：
chuya真的不容易……
綾子她看上太宰（的臉）了，喜大普奔（睡完就跑）！！
桔梗花的花語有兩個，且意思完全相反。
①永恆的愛
②無望的愛
第102章 IF線-小姐
11.
又是一個雨天。
太宰再次淋著雨跑到糖果屋, 他和櫻谷綾子坐在桌前對望，一臉無辜的眨眼。
微卷的柔軟黑髮潮濕, 雨水順著太宰線條分明的下顎往下滴：「可以在小姐這裡躲雨嗎？」
櫻谷綾子不明白這人究竟什麼毛病, 偏偏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她遞給太宰一杯溫水：「如果我說不可以呢？」
太宰喝了口水，安靜坐著臉上的笑容乖巧。
「再來幾次, 估計下雨天就會想到你。」
「唔，那我還是有太陽的時候再來。」
「為什麼？」
「希望小姐能把我和好天氣聯繫在一起。」太宰把水杯放在桌上，臉上露出真切的輕笑，「只是這樣就沒有留下來的藉口了。」
「……我去給你找條毛巾。」
櫻谷綾子狼狽的轉身上樓，現在她有點後悔, 那天鬼迷心竅被美色迷惑, 腦子一熱說出羞恥度高到沒上限的話。
太宰沒有明說，但他的工作性質似乎不簡單的樣子, 惹上個大麻煩了。
她嘀咕著打開放毛巾的抽屜，房間裡沒有一次性毛巾，只有她之前買的同系列囤貨。
印滿小草莓的？不行，粉嫩又可愛, 給他心疼。小黑貓的也不可以……
櫻谷綾子挑挑揀揀，最後拿了條印著對半切茶葉蛋的白色毛巾。
「喏，給你。」
「謝謝。」
毛巾搭在太宰的黑髮上，柔軟的的布料吸走表面的水汽，等毛巾拿下來後頭髮七零八落的翹著。
櫻谷綾子看著太宰，托著下巴突然問道：「說說唄, 你喜歡我的原因？」
12.
「唔……」太宰手上拿著毛巾陷入沉思，他頭頂一根呆毛翹起，沖散了身上的沉鬱氣息。
「說不出來？果然是耍我吧。」
「不，小姐太可愛了，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太宰反駁的很乾脆，如果他說——小姐睡覺踢被子很可愛、路邊喂野貓的笑容很可愛、喜歡抱著東西睡覺的習慣也很可愛……
恐怕會被當成跟蹤狂，大變態吧？
「轟隆——」
外邊陰沉的天空徹底暗下來，暴雨傾盆而下遮住一切雜音。
櫻谷綾子正想說聲敷衍，轉而又覺得沒必要，她對太宰只是一時興趣而已。
成年人嘛，有必要談一場用完就扔的戀愛了！
「雨大了，不讓你的部下過來接你嗎？」
「敦君和鏡花外出執行任務，中也估計巴不得我淋雨死在外面……」
太宰把櫻谷綾子知道的名字幾乎都扳著手指數一遍，末了對她乖巧微笑。
「我記得還有銀小姐？」櫻谷綾子記得那位聲音超甜的小姑娘。
太宰的頭髮濕透，即使表層的水汽被擦乾還是不時有水珠落下。
一滴水珠從劉海上滑下，擦過眉毛落在太宰的睫毛上，他揉著眼睛小聲說：「要和女下屬保持距離。」
「唔。」
最終，櫻谷綾子還是堅守本心，意志不堅定的拒絕：「我這裡可沒有衣服給你換呀，早點回家免的感冒了。」
「好。」太宰沒再堅持，他站起身，瘦削的身體輕晃。
「等一下。」
「嗯？」
「你是不是發燒了？」
櫻谷綾子打量著太宰，他的嘴唇泛著不正常的紅，未被繃帶遮住的右眼泛著水光。
「沒有吧。」太宰抬起手放在額頭上，片刻後搖頭否認。
太宰的手指修長，因為沒什麼肉，他的手像春天裡抽條的青竹。
櫻谷綾子看著他發燒泛紅的指尖蹙起眉，她歎口氣小聲嘟囔：「真是欠你的了。」
糖果屋內的空調溫度開的不低，下雨天熱氣全都往屋裡湧，櫻谷綾子原想降低空調溫度，現在只能關上了。
太宰盯著櫻谷綾子撅起的嘴，手指微抬最後還是放下：「對不起。」
櫻谷綾子伸手放在太宰的額頭，滾燙的熱度讓她心驚：「留下吧。」
不能讓這種三無病號出去淋雨，櫻谷綾子扶著太宰去了客房。
獨居單身女性，家裡當然沒有適合男性穿的衣服。所以，去哪裡給太宰找件乾淨的衣服是個大難題。
太宰靠在門框上看著櫻谷綾子四處翻找，睫毛的陰影落在失焦的瞳孔深處，專注的讓人不安。
「床單，你湊合裹一下吧。」
13.
再推開門時太宰已經裹住被子躺在床上，濕透的大衣規整的掛在衣架上。
櫻谷綾子端著熱水和退燒藥放在床頭櫃上，拿出體溫計塞到太宰手裡。
「量下體溫，繃帶先生。」
太宰從被窩裡伸出手，接過溫度計小心翼翼的塞進去，怕被櫻谷綾子偷窺似的，眼神不時看向她。
「喂，我可不會偷窺哦？」
「不，我只是怕小姐失望。」發燒的反應已經出來了，太宰的聲音虛弱綿軟。
「哦~」
這麼瘦，莫不是個排骨身材喲——櫻谷綾子惡趣味的猜測。
「喵嗚。」
三花從主臥的貓窩走了過來，蹦到床上一邊拍打太宰的枕頭，一邊朝櫻谷綾子喵喵叫，仿佛再說——我不同意他在這裡！
可惜櫻谷綾子不懂貓星語，她把三花抱到懷裡：「繃帶先生生病了，你乖乖的以後再找他玩呀。」
「咪……」
三花爪子搭在櫻谷綾子的手臂上，肉墊狠狠地拍兩下，甩著尾巴呼嚕一聲走開了。
「小姐的貓很討厭我的樣子。」
「可能同性相斥？花醬是個男孩子。」
房間裡的窗戶微開，雨水下的愜意涼風吹了進來，攪動室內悶熱混濁的空氣。
除去背景樂般的雨聲，只有一深一淺兩道呼吸聲，有時兩道呼吸聲重合，不細聽只聽出一道。
床上的太宰毫無警惕心的閉著眼，眼瞼下是濃重的長時間缺少睡眠的黑眼圈，他即使發著燒膚色也是不見紅潤的慘白，黑與白對比強烈。
「醒醒，時間到了。」櫻谷綾子盯著太宰的臉發呆，回神後手才發現體溫計的測量時間已經到了。
「……」床上的人似乎已經陷入沉眠，眉毛微微皺起睡的很不安穩。
櫻谷綾子突然有些不忍，她輕喊幾聲太宰沒興，終於伸出罪惡的手捏住太宰鼻尖。
嗨呀，我真是憐香惜玉。
櫻谷綾子這麼想著，再次重複：「要吃藥咯，繃帶先生。」
太宰握住櫻谷綾子的手，微眯著眼輕蹭著：「唔，小綾子……不，你是我的小姐。」
嗯？？
「有病吃藥，我是我自己的。」
櫻谷綾子毫不留情的抽出手，收好溫度計，粗暴的把藥塞給太宰。
太宰順從的吞下藥丸。
「你不喝水嗎？」
「吞下去了。」
「……好吧。」櫻谷綾子把藥物包裝盒扔進垃圾桶，本想轉身毫不留情的離開，最後還是沒忍住叮囑道，「把被子裹好睡一覺，等出汗就好，今晚我的房門不關，感覺不舒服叫我呀。」
「好。」
太宰應聲後櫻谷綾子迅速離開，她站在走廊上的小窗邊，心中有悸動也有疑惑。
他身上的違和感，到底來自哪裡呢？
14.
近來，櫻谷綾子的生活規律過頭，每天睡到自然醒，洗漱完畢後給自己和三花準備早餐，然後開門準備客人的訂單。
太宰雷打不動的「什麼都有」，只是自從他的追求宣言得到首肯後，每天夾在信封裡的還有一句手抄情話。
句子也不限於情話，像世界名著裡著名的告白片段也有。
和他的鬼神都畏懼的畫工是截然相反，太宰的字很好看。
「嗡嗡——」
「你好，我是櫻谷綾子。」
「哎呀，我是姨媽，綾子最近過得怎麼樣呀？」
「我過得很好，比在櫻谷家還要好。」櫻谷綾子臉上的輕鬆表情凐滅不見，她不耐煩的皺眉——總有些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大好時光裡。
對面中年女人的聲音油膩，裝腔作勢的拿捏語調：「不能這麼說啊乖侄女，櫻谷家怎麼說也是你家……」
櫻谷綾子垂下眼，手指輕輕敲擊在桌面上，說話毫不留情面：「可是您不是試圖將櫻谷家變成您自己的家嗎？」
「那是姨媽昏了頭被小人迷了心眼，你想想，小時候姨媽是不是特別疼你？」
「哦？是嗎？」
「是啊！你爸忙沒空給你過生日，你媽又體弱多病，都是姨媽我一手操辦的！」
以她的生日宴為藉口，趁機打關係網，櫻谷綾子快被姨媽的厚顏無恥氣笑了。
她開始猜測姨媽打來電話的原因——是資金周轉不靈？兒子在外惹了大筆賭債公司流動資金堵不上？還是妄圖通過她和跡部家搭上關係？
玻璃門上的風鈴輕晃，熟悉的腳步聲在櫻谷綾子身邊停住。
太宰看著桌上他寫的紙條和櫻谷綾子放在紙條上的手，他把臉朝著櫻谷綾子露出一個很有內涵的微笑。
「哦，那又怎麼樣。」
櫻谷綾子把紙條塞回信封，敷衍著電話那頭的老女人。目前她興趣最大的太宰出現，和老女人打官腔顯得更沒意思了。
「綾子你快回來啊，茶話會上老有人家聊到——櫻谷家最出色的大小姐，怎麼最近沒看見呢？」
「所以，跡部家的名頭好用嗎？」
「……你！」
「別對我浪費口水，沒用的。」櫻谷綾子語氣低平的毫無波瀾，對面的女人更加急上火，語無倫次的就差破口大駡。
太宰把下巴支在桌子上，眨著眼專注的看著櫻谷綾子懟人。櫻谷綾子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準備結束和姨媽禮儀性拍皮球。
她也是閑的，和這個女人浪費口水。
姨媽的嗓門洪亮，被踩中痛腳後氣急敗壞的大聲道：「綾子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櫻谷家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
對面女人的聲音很大，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櫻谷綾子把手機拿遠，以免被辣到耳朵。
太宰繞到櫻谷綾子身後，彎下腰握住她的手腕，他的臉頰貼近手機，語氣輕快的和對面聊起天：「小姐現在歸屬于港黑，看樣子即使櫻谷陽一不在了，你們還是不死心呢。」
「嘟嘟嘟……」
對面光速掛上電話，太宰無趣的撇嘴，自顧自把人拉進黑名單：「小姐不喜歡就不要理她了。」
櫻谷綾子挑眉看著太宰動作，她對太宰口中的詞有點興趣：「歸屬于港黑？我可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小姐和糖果屋簽訂了租賃合同，糖果屋所在地屬於港黑。」
「嗯。」櫻谷綾子點頭，當初簽訂合約時她是知道這一點的。
太宰接著解釋：「小姐是我未來的結婚物件，我是現任港黑首領。」
「你？？」
「不過這不是重點，綜上所述……」
櫻谷綾子歪著頭不明所以：「嗯？」
「四捨五入，小姐就是我的。」太宰撓著臉頰，似乎有點羞澀。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綾子有做渣女的潛質2333
加快進程，下章睡完跑路√
第103章 IF線-可以
15.
如果問櫻谷綾子, 你最喜歡誰？那她可能會思考很久。
但如果問她最討厭誰，當之無愧的就屬她的高中同學——朱琳·小百合了。
朱琳·小百合是日美混血, 身材高挑體型豐滿, 和精緻可愛系的櫻谷綾子是完全相反的兩種類型。
她們本該沒有任何交集, 但同屬於繪畫領域的優秀者，自然有人不停把她們放在一起對比。
這比著比著, 要麼成了好姐妹，要麼就成了她們這樣見面眼紅的仇敵。
高中同學會就在今晚。
「小姐今天穿了黑色。」太宰從電腦後抬起頭，支著下巴打量櫻谷綾子的新裙子。
最近他時不時來糖果屋溜達，無論怎麼暗示——你該會去工作了，他都只擺出乖巧微笑不說話。
櫻谷綾子無奈, 只好在角落裡給他安了桌椅, 方便他帶電腦過來處理檔。
角落裡清晨和日落時能曬到太陽，很適合皮膚白過頭的他。
「怎麼, 不好看嗎？」
同學聚會的時間在中午，櫻谷綾子大清早搗鼓一通，穿的漂漂亮亮坐在糖果屋。
「不，很好看。應該是特別好看。」
櫻谷綾子穿的一身黑, 日常系黑色禮服和黑色細跟高跟鞋顯得她侵略性十足。尤其是反問時微挑起的眉，讓太宰摸摸她的頭的想法蠢蠢欲動。
「是嗎。」
得到太宰的肯定回答，櫻谷綾子反而不自信了。她拿出小鏡子反復照，復古的磚紅色口紅似乎有點深。
改成正紅色試試？
朱琳·小百合熱衷於和櫻谷綾子比顏值比家室，比不過就開口diss——沒有母親教養的人果然不一樣，就連你父親也更喜歡你那個…弟弟還是妹妹來著？你就是個失敗品, 櫻谷綾子！
字字精准的觸到雷點，讓人想不生氣都難。
回想起小百合的嘴臉，櫻谷綾子踩著高跟鞋迅速爬上樓換口紅色號。
等下樓時，坐在電腦前的太宰不見了。
是回去了嗎？櫻谷綾子沒多想，乾脆鎖上糖果屋。
櫻谷綾子拿著車鑰匙站在表哥跡部景吾送的騷包跑車前，內心忐忑，自從駕照到手後她就沒怎麼上過路。總覺得戰爭還沒打響，她就很可能夭折在路上。
「吱——」
櫻谷綾子正對著她騷氣跑車發愁，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她眼前。
貼著黑色遮光膜的車窗緩緩下降，首先是黑色的頭髮和光影模糊的鳶色眼睛，而後是微勾起的淡色嘴唇。
「小姐，今天我能有幸成為你的司機嗎？」
面對追求者的示好，櫻谷綾子挑眉：「好啊。」
聚餐地點據說是小百合未婚夫挑選的，結果，司機太宰按照地圖導航兜兜轉轉，最後來到跡部爺爺安置在櫻谷綾子名下的酒樓裡。
這家酒樓不姓櫻谷，只姓跡部。
汽車停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稀疏排列的白熾燈使得空間裡光線昏暗，櫻谷綾子從副駕駛下來，而太宰安靜的坐在駕駛座。
「我在這裡等小姐聚餐結束。」
太宰的側臉蕭條，配上沒有起伏的語調，怎麼看怎麼淒涼。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
鳶色瞳孔深處有亮光浮現，櫻谷綾子沒有忽略，或是說太宰完全沒有隱瞞他的小心機。
16.
包廂裡氣氛熱烈，老同學見面少不了敘舊幾句。只除了小百合身邊，除了她的未婚夫空無一人。
「看看是誰，你總算來了啊櫻谷大小姐~」小百合拿著一杯紅酒輕輕搖晃，上挑的眉毛一揚，看起來十足的挑釁。
櫻谷綾子沒有理她，拉著太宰入座。
小百合的未婚夫低頭給她夾菜，太宰視線沒有剝離給她一分，垂著睫毛給櫻谷綾子剝葡萄。
女人的戰爭，男炮灰們只需要低頭當花瓶就好。
櫻谷綾子前段時間熱衷酒心巧克力，酒量勉強鍛煉出來——起碼喝一口紅酒不是問題。
她拿起高腳杯，隔空對小百合輕點，姿態優雅的輕抿一口。
「既然你喊我一聲大小姐，那今天酒樓就給你免單，不用客氣。」
托妝容的福，櫻谷綾子只是紅唇微勾，長密的卷翹的睫毛下壓，就露出淩厲的侵略性。
她招招手，旁邊的服務生恭敬的低頭：「是，大小姐。」
「你！」小百合顯然沒想到，她裝比裝到了對手的地盤上。
「我？」櫻谷綾子小勝一局，輕點紅唇矜持微笑。
兩人間的氣氛劍拔弩張，卻完全沒影響聚會氛圍，一群老同學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只是踢掉小百合的班級群裡炸開了鍋。
「小姐，吃葡萄。」太宰把葡萄剃好籽，放在小碟子上遞給櫻谷綾子。
「哦，謝謝。」櫻谷綾子用小叉子叉起一塊，果肉甜絲絲的，她禮尚往來遞過去一盤切好的鳳梨，「你吃。」
消停沒一會，小百合聲音嬌軟的和她未婚夫撒嬌：「親愛的，人家也想吃水果~」
男人抬起頭挑水果，一抬眼看見對面坐著的太宰，拿著桔子的手僵住。
小百合不滿他動作溫吞：「喂，給我剝橘子！」
男人終於從木訥的表情中反應過來，他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您是太宰先生吧，在下是港黑XX財團的分公司經理，曾有幸見過您一面。」
太宰把果肉擺成好看的笑臉，抽出濕紙巾擦拭指尖，在男人逐漸笑僵的表情中終於回了一句：「管好你的未婚妻，她打擾到我的小姐了。」
「啊！是！」
「你怎麼這樣！我要告訴爸爸和你解除婚約！」小百合氣的要爆炸，不管是成年還是未成年，這位腦回路不正常的人也就這麼點手段。
她一嗓子讓全包間的人聽得清楚，扔下手上的水果跑出去，男人站在原地表情發黑。
這種沒腦子的傢伙，以後會過的很好吧？
櫻谷綾子覺得自己和小百合計較的行為幼稚了，於是搖著頭不在想她的事。
她拿起剛才被驚掉的小叉子，咽下嘴裡的果肉小聲問：「你們黑手黨都這麼厲害嗎？」
男人說的企業櫻谷綾子知道，那是櫻谷陽一生前試圖合作的卻被拒之門外的，沒想到隸屬于港黑。
太宰的指尖點著桌面，他輕笑著：「小姐應該誇——太宰真厲害才對。」
17.
煩人精離開了，櫻谷綾子頓時心情舒暢。餐前甜點被撤下時，她特意另點了一單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不是這家的招牌菜，但超級好吃！」
「是嗎…？」
太宰接過櫻谷綾子塞來的勺子，看著紅通通的麻婆豆腐無從下手。
「不喜歡？」
「沒有，我很喜歡！」太宰迅速挖了一勺塞進嘴裡，艱難維持著自己的表情。
「噗！怕辣就不要吃呀，我又不會強買強賣。」
太宰臉上依舊白皙，只是鼻尖和眼尾被辣的通紅。
「小姐喜歡，咳、我也喜歡。」他的鳶色眼睛蒙上薄薄的生理淚，專注認真的神情讓人不容忽視。
櫻谷綾子覺得自己被蠱惑了，她沉思片刻放下手中的勺子：「繃帶先生，你別這樣。」
「嗯？」太宰喝了口椰汁去辣，側過臉露出粉色的耳朵。
「我會想親你的。」
18.
櫻谷綾子那句話脫口而出後，氣氛變得不對勁。
聚會後半程兩人幾乎沒再說話，直到回到車上。
櫻谷綾子坐在副駕駛座，一雙手伸到她面前，為她仔細的扣上安全帶。
副駕駛的車門未關，太宰一身黑衣站在車門前。
他舉高臨下的注視著櫻谷綾子的眼睛，危險的侵略性讓她動彈不得：「小姐，現在我可以吻你嗎？」
櫻谷綾子和他對視片刻，伸手扯住他的領口，讓他彎腰低下頭，然後狀似熟練的把臉湊上去——
敲！磕到牙了，不能慫！
…………
酒後亂.性——對櫻谷綾子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酒後亂了別人的性。
別問，問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她這是被美色.誘惑的現成例子，沒醉都被美色.誘惑醉了。
肌膚相貼使身體溫度上升，櫻谷綾子把手伸出想掀開被子。
白皙柔軟的手還未完全探出，就被修長有力的手指扣住帶回。
「再睡一會嘛，小姐。」
慵懶的、略帶沙啞的聲音吹拂在耳後，櫻谷綾子想起昨晚同學聚會帶著太宰打臉高中同學後，一時興奮，美色上頭，然後……
這可不是上頭不上頭，她是不是收拾收拾該跑路了？！
櫻谷綾子心裡一咯噔，條件反射的爬起來就想跑。
臉埋在太宰的鎖骨處，纖細的四肢被緊緊鎖住，櫻谷綾子掙扎著；「繃帶先生，你先把手鬆開。」
太宰的力道不松不緊，正處於櫻谷綾子無法掙脫的狀態，他懶散的把下巴抵在她頭頂：「小姐是不是該換個稱呼了？」
臥室內安靜的過分，兩人細微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親昵的不分彼此。
「什麼？」不妙的預感一閃而過，櫻谷綾子急切的想逃離現在過分親密的狀態。
「比如男朋友？」
太宰語出驚人，一句話把櫻谷綾子的腦袋砸的暈乎乎，身體一動腰部的酸脹感讓她幾乎炸毛。
「疼？」太宰輕輕揉著櫻谷綾子的後背，語氣遲疑。
「…不疼。」櫻谷綾子艱難的開口，仿佛吃幹抹淨穿上裙子就走的渣女，「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個什麼，也沒什麼哈哈哈。」
「小姐好過分，明明昨天晚上你不是這麼說的。」
背脊處的手指頓住，緩緩上移，櫻谷綾子瑟瑟發抖。
「我、我說什麼了？」
昨晚回來時，櫻谷綾子的大腦已經一片混沌，整個人迷迷糊糊的。
太宰的手伸上來，在她驚恐的表情中輕輕動作，他聲音微啞的問：「可以嗎？」
記憶被喚醒，櫻谷綾子想起昨晚她的回答。
「可以…？」
「嗯。」
「不是，你先放手我們好好說QAQ」
所以她昨天的可以到底和男朋友有什麼關係喂！！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嗎？」
「……可以。」
↑謝謝大家，我的車開完了（鞠躬
第104章 IF線-墓碑
19.
今天多雲, 現在陽光不刺眼，大好的懶覺時光櫻谷綾子已經從被窩裡爬起。
她沒收拾行李, 只背著包準備回東京。經營糖果屋的日子悠閒自在, 然而在她自己作死後, 這些平淡日常都沒了。
本以為可以衣錦還鄉，沒想到是狼狽回歸。
她要跑路！必須跑路！
「左轉……哎！小綾！」
「五月？！」
櫻谷綾子回頭, 她的好友桃井五月正拿著手機導航站在她身後。
「本來想給小綾一個驚喜，看來時間不太對，是要回東京嗎？」
「呃，也不是，五月你來的剛剛好。」
再遲一點她就跑路了, 櫻谷綾子重新打開門鎖, 看到門鎖她就想到太宰。
嘖。
不良情緒轉移，櫻谷綾子把鑰匙砸在櫃檯上。
「砰！」呼, 舒服。
櫻谷綾子長舒口氣，沖了杯熱牛奶遞給桃井五月。
「小綾，你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一點點，感覺我要原地去世了。」櫻谷綾子頹廢的趴在桌子上, 披散的頭發落在她臉上。
桃井五月把櫻谷綾子臉上的髮絲撥開，戳著她的臉頰：「這麼慘嗎，和我說…咦？小綾你的脖子？」
「怎麼了？」櫻谷綾子不明所以的摸摸脖子，脖子上的項鍊還在，沒掉。
「不是！是哪只湊不要臉的豬，把我家小綾拱了？」桃井五月痛心疾首的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 「喏，你自己看。」
白皙修長的脖頸上佈滿深淺的紅色不規則塊狀痕跡，稍微有點生理常識的人都明白。
櫻谷綾子捂著脖子，一隻手根本遮不住，她破口大駡：「他是狗嗎？？」
桃井五月歪著頭，滿眼的問號：「所以，他是誰啊？」
「……」
「……」
「五月，上次我說你不可能答應青峰的追求，你還記得你怎麼回答的麼。」
「我和他在一起了…？」
櫻谷綾子微笑，桃井五月臉上的表情空白。
「所以，你和那個誰在一起了？！」
「沒在一起，就是睡了一覺。」櫻谷綾子冷酷無情的解釋，她沒有悲傷甚至有點想笑。
「出息了啊姐妹！」
櫻谷綾子的喉嚨裡擰出一聲哽咽：「沒出息，現在我慫的想回家。」
「…不管怎麼樣，自己沒吃虧就好。」
21.
桃井五月是出差順便來糖果屋，沒待一會就離開了，果然成年工作不比學生時代，好閨蜜想膩在一起幾乎沒什麼時間。
三花從外面浪回來，跳到櫃檯上卷著尾巴打盹。
櫻谷綾子安靜坐著，開始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未曾得到正常父愛母愛，從記憶起活在父親冷暴力裡的櫻谷綾子，極度缺乏責任心。
或者說，她害怕「責任」這兩個字。
這是註定會失去的，所以就不要承擔責任了。
櫻谷綾子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對，但她願意放任自流，往後養只貓孑然一生。
逃離。
這是櫻谷綾子現在唯一想做的事。
「花醬，要和我一起回東京嗎？」
三花貓的耳朵微向後折，它探出爪子又遲疑的收回，垂著頭貓眼裡神色複雜。
「沒關係，花醬本來就不是我的。」櫻谷綾子深呼口氣，尾音微微顫抖。
「叮鈴——」
風鈴聲悶啞，再無之前的清越。
瘦而有力的手臂環住櫻谷綾子的單薄的肩，太宰輕輕環住她。
20.
櫻谷綾子沒有抗拒這個有些冰涼的懷抱，她輕輕扯住太宰的衣袖像是老友告別：「喂，我想走了。」
現在她怎麼稱呼太宰都不對勁，所以只用了一個「喂」做代稱。
「怎麼會呢，我只有小姐了。」
太宰的聲音很輕，但櫻谷綾子還是聽清了。
「我們認識不過幾個月，怎麼會只有我呢，先生？」櫻谷綾子輕輕搖頭，沒有絲毫猶豫的拒絕。
「我能不能和小姐一起離開？」
太宰抱著櫻谷綾子的手臂微微僵住，盯著她發旋的眼睛垂下，遮擋住翻湧的暗色。
「和我離開？」
櫻谷綾子不確定的反問，她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身為組織首領，隨隨便便的一句離開，簡直像個玩笑話。
三花從櫃檯上跳下來，腳步輕盈的走出糖果屋，為兩人留下單獨的空間。
馬卡龍色系的裝修風格讓糖果屋充滿夢幻色彩，空氣中似乎都有著糖果的甜蜜氣息。
「請小姐等等我，所有的事情很快要解決了。」
太宰的語調輕緩，他的音色和店內的糖果香氣很合拍，都是不顧人意願的往人的鼻子耳朵裡鑽。
從沒有一刻，櫻谷綾子在太宰身上感受到如此的危險，她眨著眼甚者感受到自己在興奮。
「好啊，我就再等等你。」
22.
最近的橫濱不太平，從糖果屋每天排隊的訂單數量就可以看出來。
三花最近時常看不見影子，櫻谷綾子呆在原地，從不去主動尋找。
「櫻谷小姐，請問藍莓味的兔子糖還有嗎？」
中島敦身上殘餘著淡淡的血氣，這位靦腆少年即使身著黑衣沾滿血腥，櫻谷綾子也只看得見和他頭髮一樣乾淨的心。
「有的，是給鏡花準備的嗎？」
中島敦撓撓頭發：「鏡花最近很忙，她想吃的糖我想先給她買好。」
兔子糖，顧名思義是做成了兔子的形狀。雪白可愛的兔子，有一雙深藍色的藍莓味眼睛，很討小姑娘喜歡。
「請收好~」
「謝謝！」
櫻谷綾子看著中島敦的背影微笑，年輕真好呀。
太宰最近待在糖果屋的時間大幅度減少，只是每晚不論多遲，他都要擠過來和櫻谷綾子一起睡。
黑眼圈越來越重，櫻谷綾子懷疑他是否沒把事情解決和她離開，就先一步猝死了。
「叮鈴——」
「請問有沒有見過，咳咳，照片上的人。」
走進來的是一個瘦弱少年，蒼白的皮膚和凶戾的眼神讓人心驚。
照片上的女孩櫻谷綾子認識，是太宰的秘書——銀小姐。
但是，誰知道這個少年是不是要對銀不利呢？
「抱歉，沒有見過。」櫻谷綾子搖頭否認，腦袋後紮起的高馬尾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搖晃。
少年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點點頭俐落的轉身離開，伴著他的腳步聲的是淺淺的輕咳聲。
橫濱是風水不太好嗎？
櫻谷綾子在橫濱沒認識什麼人，但認識的人裡細細一數，不少看起來身體都不太好呢。
櫻谷綾子思考片刻，得出結論：「要給他好好補一下。」
當然，所有的前提是太宰跟她離開以後。
櫻谷綾子的自言自語剛好落到進門的太宰耳中，他若有所思打量著櫻谷綾子纖細的腰：「唔，昨晚小姐不滿意？」
櫻谷綾子愣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的話裡有歧義：「你滿腦子只有黃色廢料嗎？」
太宰湊過來在櫻谷綾子臉上親一下：「不止黃色廢料，還有小姐。」
櫻谷綾子很喜歡現在的相處狀態，開始想著逃開主要是被太宰一句「男朋友」嚇到。
23.
真正接觸到港黑，是在太宰治的葬禮上。
烏壓壓的黑西裝整齊的排列，四周一片寂靜。櫻谷綾子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站在太宰的墓碑前。天空很給面子的飄下幾滴雨，落在皮膚上涼颼颼的。
秋天啊，是時候離開了。
與櫻谷綾子站在一起的，是前幹部、現港黑首領中原中也，他的臉上是和櫻谷綾子相似的面無表情，甚至埋著深深的怒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前港黑首領太宰治，被他的女朋友和幹部合謀殺掉，這兩人一起冷眼站在他墓碑前呢。
而事實上，太宰快樂的收拾行李，準備和剛參加完他葬禮的櫻谷綾子私奔。
「花醬，小姐和我一起去東京了，你就留下來好好看家吧~」
墓碑上留有大名的男人，正坐在糖果屋的櫃檯前，用不知從哪裡拿出的吸管戳著三花的毛。
三花沒什麼反應，天知道櫻谷綾子怎麼從一張貓臉上看出了無奈。她握住太宰的手，把三花從幼稚鬼的手上解救下來。
「花醬是只貓，看家太難為它了。」
太宰反握住櫻谷綾子的手：「是不是貓誰知道呢，反正我是小姐的貓。」
自打太宰教育完學生，成功表演一齣跳樓自殺的戲碼無事一身輕後，他過的越發快樂了。
「你說的，你從另一個原來的你那裡繼承了記憶，那個太宰是怎麼樣的？」
櫻谷綾子十分好奇，上次太宰說漏嘴，「另一個原來的他」似乎是個自殺狂魔？
太宰把臉埋到櫻谷綾子的頸窩，輕蹭著抱怨：「小姐瞭解我就好，那個傻子能看不能吃等了四年，有什麼好好奇的。」
「可我怎麼聽敦君說，你悄悄盯了我很多年？」
糖果屋裡彌散著糖果融化時的甜蜜香氣，微風吹拂著休整好的風鈴，流轉出清靈的脆響。
太宰輕咬著櫻谷綾子的脖頸，聲音甜膩：「咳，我是怕小姐有危險，暗中保護，這很浪漫不是嗎？」
最近櫻谷綾子不愛吃糖了，因為太宰總是比糖還要甜。
櫻谷綾子揉著太宰柔軟的黑髮：「好吧，不過敦君在你的墓碑前哭的很傷心，不告訴他嗎？」
「現在這樣就很好。」
24.
直至死亡，也沒能把櫻谷綾子和太宰治分開。
「近代畫家櫻谷綾子這一生走走停停，身邊唯一不變的就是她的戀人太宰。她沒有結婚沒有孩子，只有唯一不曾變的戀人。」
美術老師打開PPT，上面是櫻谷綾子和太宰治年輕時的合照，身穿休閒服的兩人站在漫山遍野的向日葵花田裡，身上好似在發光。
「哇——他們好般配！」
小女生們看著照片小聲尖叫，有的則開始好奇，那個一直站在櫻谷綾子身後的男人。
「老師，可以說說太宰治的故事嗎？」
「這個嘛，關於太宰治最出名的傳聞是，他和橫濱——我們這的港黑有關係，有一任港黑首領與他同名，年紀推算相差不過三歲……」
25.
那本所有勢力試圖追尋的、妄圖掌握改變世界的書，在某一頁空白的紙面上寫著——櫻谷綾子永遠屬於太宰治。
作者有話要說：
我敲！上章待高審了OTZ
還有Bad End和Happy End，番外慢慢更遼，這幾天寫的頭禿
第105章 IF線-武偵
1.
每天八點上班, 九點下班，偶爾週末應付一下爺爺三千佳麗任你挑選的相親。
這是總裁櫻谷綾子的日常。說的好聽是總裁, 難聽就是社畜。
於是, 她在弟弟十五歲, 自己二十四歲這年，丟下公司跑路了。
2.
偶爾準時上班, 經常性遲到早退說的就是太宰治。
今天去哪裡找美麗的小姐殉情呢？
除去出現在橫濱的妖魔鬼怪，這是太宰最常思考的問題。
漫無目的走到他經常入水自殺的河。
年輕美麗的女人支著畫架坐在岸邊，眼神專注的看著畫布，一點點塗抹著再常見不過的風景。
太宰的眼睛刷一下亮起來。
3.
許久不動筆的櫻谷綾子細緻描摹著，蒼白的手背露出纖細的青色血管。
夕陽下橙黃色的暖光耀眼, 櫻谷綾子把筆刷放回顏料盤中, 睫毛輕眨著看著夕陽發呆。
太宰在她身後站了很久，終於等到時機：「這位美麗的小姐, 你願意和我殉情嗎？」
太宰纏滿繃帶的手腕和脖頸在告訴櫻谷綾子，這個男人不是在開玩笑。
於是她認真思考，發現自己暫時還沒喪到要自殺那一步：「先生，請允許我拒絕。」
「真可惜。」
太宰輕聲說著, 眼底的倒映著的夕陽餘暉沒有絲毫波動。
4.
櫻谷綾子最近待在離東京不遠的橫濱，這裡有湛藍無邊的海水，飛鳥飛行的自由青空和一個奇怪的人。
她的心理狀態不太好，長時間處於輕度抑鬱狀態，時間對她而言是無意義的分秒走動。
放下筆刷，又是一天過去。站在櫻谷綾子身後的男人慣例問一句：「天氣真好, 小姐要和我一起殉情嗎？」
她輕輕搖頭，坐在畫板前描摹一天，滴水未進讓她沒力氣開口回應了。
「那麼，請讓我送小姐回去吧。」
夕陽下砂色風衣的男人面色柔和，櫻谷綾子眨著眼沒有拒絕。
5.
「太宰，你最近很奇怪啊。」國木田的手帳攤在桌上，他推著眼鏡仔細打量太宰。
現在是早晨八點，太宰已經按時上班一整個星期。
太宰坐在沙發上，他後頸靠著沙發背，腦袋上仰盯著天花板：「好想和那位小姐一起殉情。」
「那位小姐？你這幾天沒下班就看不見人，就是去泡女人？！」
「不，只是那位小姐讓我很有拉著她一起入水的衝動。」太宰沒骨頭的換個姿勢橫躺在沙發上，臉埋在沙發裡看不清神情。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甚至從來思路清晰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6.
早起，吞掉白色的藥丸，櫻谷綾子來到小河邊。
她沒有帶來畫具，穿著白色長裙站在晨光裡，白皙的膚色在光線下幾近透明。
要離開了，該和那個在她身後一站就是半天的男人告個別。
雀鳥在枝頭活潑的跳動，歪著嫩黃色喙尖，嘰嘰喳喳的讓人心煩。
「小姐要離開了。」男人站在她身側，黑色微卷的細軟髮絲被微風吹拂。
「是，我來向你告別。」
7.
那位連姓名也不知的小姐離開後，太宰恢復之前的生活模式。
遲到、早退，空閒時漫不經心的尋找美麗的小姐殉情。
「那位小姐呢？」
「離開了。」
他再未提起過她。
8.
櫻谷綾子走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陽光的烘烤讓她慘白的皮膚變得健康些。
陽光再燦爛，落在她身上也是冷冰冰的，向日葵迎著太陽追逐奔跑，而她逆著光垂眼躲避。
和那位不知名的奇怪先生交換聯繫方式後，兩個人再無聯繫。
今天站在盛放的向日葵花海裡，櫻谷綾子突然想和他告個別。
9.
「先生，我找到一個美麗、適合獨自流浪的地方結束我的生命。仔細想，還是一個人離開更輕鬆些，再見。」
她的冷淡告別讓太宰愣在原地，他捧著手機突然感到茫然。
他看著螢幕上的文字，回應似的輕聲說：「……再見。」
只是依舊忍不住說一句，和初見時一樣的話。
——真可惜。
只是，他在可惜什麼呢？
10.
這一次，她沒有伸手，他沒有駐足。
他們都是彼此生命裡最微不足道的過客。
第106章 幼年體
1.
綾子今年四歲, 是港黑幼稚園小小班新生。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小朋友們要先自我介紹, 哪個最乖的小朋友先來呀？」
「自我介紹和村裡買水牛介紹種牛一樣嗎？」
「你好笨哦賢治, 不是種牛, 是你爸爸媽媽啦！」
綾子沒有參與「自我介紹」的討論，她托著圓圓的臉, 長長的睫毛撲閃。
說起最乖，她想起了父親的話。
——你乖乖呆在家，以後給你買玩具。
——你乖乖睡覺，明天讓人帶你出去玩。
——你乖乖的……
只要乖乖的，就會被喜歡。
綾子期待的看著講臺上五官明豔的尾崎紅葉。
「紅葉老…唔, 疼QAQ」
「抱歉抱歉, 不小心拽到你的頭髮。」
綾子回頭，說話的是右眼纏著繃帶的小男孩, 他一邊道歉，一邊拽著她的頭髮不鬆手。
「媽媽給我紮的頭髮，嗚嗚……」
綾子一直喊母親，只一個人悄悄的或情緒抑制不住時「媽媽」這個詞才會脫口而出。
今天母親難得親自動手給她紮辮子, 綾子感到腦袋後的小啾啾被扯松，琥珀色的大眼睛瞬間被水霧淹沒，粉嫩的臉漲的通紅。
教室裡亂哄哄一片，頭一天上課的小朋友都很興奮，尾崎紅葉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發生的小故事。
「沒有小朋友第一個自我介紹嗎？那就按照座位順序來咯~第一個，中島敦。」
「那個, 我是中島敦，請大家多多指教！」
按著開頭簡潔的自我介紹，後面的小朋友一個比一個言簡意賅。
很快就要到綾子了，然而她眼眶通紅的回頭趴在小男孩桌上，鼻子一抽一抽的，淚水就要留下來。
小男孩——太宰治手足無措的把餐巾紙糊在綾子臉上，他難得想逗人玩，沒想到女孩子不比他的玩伴，禁不起隨意鬧騰。
「嗚嗚、你賠我。」
「下課我給你紮回來。」
「我不要下課，我要現在QAQ」
「等下課，以後你的小辮子我都給你紮。」
終於在輪到小女孩自我介紹前把她哄好，太宰摸摸他滿頭大汗的小腦瓜，決定以後再也不手欠了。
2.
「你叫太宰治，名字好奇怪。」
太宰手指上套著頭繩，一手把住綾子的頭髮，一手艱難的給她紮小啾啾。
「你別說話。」
「哦。」
綾子坐在幼稚園活動中心的秋千上，晃著小腿。
秋千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細軟的棕色頭髮從太宰的手上落下。
「你為什麼臉上纏繃帶？是嫌棄自己長的不好看嗎？」
「……」
「不好看也沒關係，我不嫌棄你。」
「……」
「你怎麼不說話？」
綾子一個人叨叨好久，沒聽見給她紮小啾啾的太宰回話，忍不住想回頭。
終於，剛成型的小啾啾又散了。
「你安靜點，別說話！」太宰一直是同齡孩子裡的孩子王，他按下額頭上蹦噠的青筋，有種被傻子欺負的錯覺。
「……嗚你好凶，欺負人QAQ」
這大概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正確演示方法？
3.
幼稚園小朋友間的活動很多，擊鼓傳花、堆沙堡、丟手絹……都讓早慧的太宰覺得幼稚。
他冷眼旁觀一群幼稚鬼玩沙子。
「治治，你看！」
一群小孩子裡總有那麼幾個格外突出，比如綾子，她堆的沙堡醜的別具一格。
歪七扭八的抽象風格，太宰看一眼撇開頭不願再看第二眼。
「醜。」
「真的嗎？我覺得很好看！亂步也覺得好看！」
「嗯嗯嗯。」亂步坐在沙坑上根本沒抬頭，他對沙堡不感興趣，只專注吃著手上的零食。
得到亂步的回應，綾子歡天喜地的繼續堆沙堡，沙堡的地基不穩，中間負荷過重。太宰本想上去幫一把，不知怎麼心情不爽站在原地沒動。
「塌了……」小鏟子插在沙堆上，綾子白嫩的包子臉上沾著細沙，傻愣愣的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治治，它不醜，紅顏薄命所以就英年早逝了。」
太宰終於受不了綾子學了兩個詞語就亂用，他撿起小沙鏟：「……你過來，我搭給你。」
「哦。」
4.
「治治……」綾子坐在太宰前桌，多次回頭欲言又止。
「嗯？」太宰放下手上的《完全自殺手冊》，眼睛裡殘留著尚未抽離的興奮感，他對書上提到的方式躍躍欲試。
「你身上臭臭的，乖孩子要洗香香！」綾子門牙掉了一顆，一張嘴說話就漏風。
「臭？」太宰低頭，只在身上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像小狗狗身上的味道，腥腥的。」綾子轉著眼珠，絞盡腦汁用她的匱乏形容詞做出描述。
「……我討厭狗。」
「所以治治要好好洗澡，不然、不然我就不和你玩了！」綾子嫌棄的皺著鼻子，她拿起太宰放在桌面上的書擋住半張臉，露出圓溜溜的杏眼。
「不是狗……」他只是昨天嘗試放血自殺，傷口割的淺失敗了而已，太宰歎口氣，「算了，放下我的書，你好好聽課。」
「《完#$%殺@&#》？」綾子大字不識幾個，書頁翻動沒看見彩圖，她扔下書無趣的撇嘴。
之後，太宰身上的繃帶越裹越多，綾子卻從未再聞到過那股腥味。
5.
很巧，小學時綾子和太宰依舊一個班。
「治治治！我要坐你前面！」走進班級門，綾子一眼看見坐在角落的太宰，她沖到太宰前桌迅速把書包塞到抽屜裡。
綾子開心時喜歡疊字喊太宰的名字，一天裡太宰聽到最多的就是「治」這個字。
「綾子，我能不能坐你旁邊？」
小太陽綾子很搶手，剛坐在位置上就有人想和她同桌。太宰拎起書包扔在綾子同桌的位置上，直接打斷綾子的回答。
「不可以，我坐這裡。」太宰露出微笑，把人逼退。
等男同學垂頭喪氣的走了，綾子拉住太宰的校服袖口。
「治治，你不能這麼說的。」
太宰沒說話，嘴角公式化的弧度逐漸拉平變涼，他正準備扯出被綾子抓住的袖口。
「你應該說——綾子想和我同桌，你說話一點都不體貼，會被欺負的！」
綾子依舊是學一個詞就瞎用，詞不達意的表達自己觀點，但太宰卻聽懂了。
「你自己說。」
「嗯！我想和治治同桌！」
「……」
等了半天沒得到回應，綾子又重複一遍，這次比上回大聲：「我想和治治同桌！」
「好。」
5.
太宰的智商高，學什麼都很快。
通常別人還在苦思冥想不得其法時，太宰已經放下筆做其他事了。
越長大越發現自己與同齡人的差距，不僅是智商上，更是思維方式和理解力上。
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這有什麼意義呢。
死亡不是活著的對立面，但觸摸死亡的確可以更好的感受「活著」。
「治治，你又發呆，放學回家啦！」
「不是說要吃冰淇淋？」
「昨天有自己做，今晚來我家吃呀。」
至少，太宰暫且在綾子身上看見活著的樣子。
6.
如果說世界彩色的，那父母離婚是顏色抽離的開始，而母親逝世就是天真的終止。
她眨著眼茫然的站在墓碑前，墓碑上是母親生前優雅得體的笑顏。她還未意識到死亡的真正意義。
母親離開的突然，卻又並非毫無預兆，她的身體逐漸衰弱，每頓餐前總要吃一大堆藥物。
所有人，不論真情還是假意，都對母親的『死』悲痛欲絕，形形色色的痛苦表情讓綾子感到不安。
她緊緊揪住太宰的衣角：「治治，『死』是什麼？」
不知名的情緒在心中翻湧，太宰露出惡質的微笑：「是你喊母親，再不會有人回應你。」
面色麻木的綾子聽見這句話，呆愣著站立許久，淚花突然在她的眼眶裡打滾，簌簌往下流。
亮晶晶的琥珀灰暗下來，白嫩的包子臉掛著淚珠，瘦弱的肩膀哭的一抽一抽。
「母親…媽媽嗚嗚……」
柔軟光澤的睫毛被打濕，低低垂下遮住通紅的眼眶。
太宰突然覺得很無趣，他輕聲說：「別哭了。」
「嗚嗚嗚嗚……」
小孩子粘膩、細弱的哭腔讓太宰心煩，他扯下綾子揪在他袖口的手，伸手狠狠捂住綾子的嘴。
鳶色的眼睛裡虛浮的碎光沉寂，與眼底深譚的堅冰碰撞，竟蘊出黑色的溫柔。
「不許哭。」
滾燙的水珠從睫毛下溜走，砸在冰涼的手背上，綾子努力睜大眼，可水漬依舊不停在眼底蓄積。
捂住嘴的力道變輕，綾子揮開太宰的手，把臉狠狠埋在他肩上：「我就哭，嗚嗚嗚嗝，嗚哇……」
傷心的大人用手絹擦拭著眼角的珍貴淚水，懵懂的孩子站在角落號啕大哭。
7.
時間的走動向來在別人提醒後，才猛然驚覺——原來過去這麼久了。
綾子站在廁所隔間裡，靜靜聽著女生間的小八卦，是關於她和太宰的。
「年級所有情侶，只有櫻谷和太宰這一對從沒被點名批評過呢。」
「兩個人都是學霸，又長的好看，老師才不會多管閒事。」
「說起來櫻谷喊太宰的名字好可愛啊！」
「噗，我也可以啊雲美，云云云云——」
女孩子打趣的聲音漸遠，綾子抿著嘴唇手指發涼。從小喊到大的名字她從沒覺得不對，太宰對綾子來說不僅是玩伴，更是凝刻對方成長的友人。
別人誤會沒關係，但太宰不可以。櫻谷綾子已經失去很多，剩下的她一個也不想丟。
放學。
往日比誰都積極的綾子，慢吞吞的收拾書。太宰的書包背在左肩，倚著桌子等她。
「治、太宰，你先走吧……」綾子嘴唇囁嚅，你先走這幾個字幾乎壓在喉嚨底。
太宰把手搭在綾子肩上，居高臨下的陰影將其完全籠罩，他在綾子耳邊輕聲問：「你說什麼？」
「……對不起，治治你再等我一下。」綾子慫慫的鼓著臉，回想起生理期偷吃冰淇淋被太宰抓住的恐懼。
「嗯。」太宰低頭，嘴唇在綾子臉上輕蹭兩下，拎起她的書包一起背在肩上。
綾子摸著臉表情呆愣：「咦…？」
「我餓了。」太宰揉著綾子的發頂，聲音裡帶著淺淺的委屈。
「那我們快回家。」
8.
時光穿越記憶長河，歲月的細沙被打磨的閃閃發亮。
浪漫的七夕夜，綾子捧著男朋友送到花，坐在自家後院的秋千椅上思考人生。
「阿治，我們怎麼在一起的？」綾子翻找著記憶，怎麼也想不起他們在一起的開始。
太宰噴撒花露水，趕跑在綾子身邊轉悠的大蚊子，他輕笑著：「我和你告白，你答應了。」
「告白？你有告白嗎？」綾子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她把花塞給太宰，踢掉涼鞋盤腿坐在秋千椅上。
「有，就是這樣。」
太宰低頭，柔軟的唇瓣相觸。花束落在草地上，無人關心它的境況。
第107章 IF線-黑時
1.
人氣最高的校園女神櫻谷綾子, 在別人追求時，總是以「我有男友」為藉口拒絕。
可從未有人看見她身邊有交往親密異性。
別人的看法與櫻谷綾子無關, 僅僅是控制黑暗的念頭就耗費了她的全部的心力。
畫布上的油彩看膩了, 櫻谷綾子窩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給男友發消息。
【如果發現沒有痛苦, 能讓自己消失掉的方法，請務必告訴我呀太宰先生。】
【太宰先生：今天嘗試了跳樓自殺, 被掛在晾衣杆上，除了手臂骨折完全沒有進展呢小綾子~】
櫻谷綾子和太宰治的關係並不能用男女朋友來完整形容。他們更像抱在一起尋覓救贖，這是比男女朋友說起來更讓人心中熨帖和親密的關係。
即使，他們相隔山海，相隔世界。
【是嗎？跳樓的死狀很難看, 我很喜歡太宰先生的臉。】
【太宰先生：這樣嗎, 那下次換一種方式。】
【好。】
若是任何正常人看見他們的聊天記錄，都會覺得這對情侶有毛病吧？
可這有什麼關係呢？
【明天我想去你在的地方。】
【太宰先生：我在港口等你。】
橫濱的港口停泊著巨大的貨船, 天與海交界處或深或淺的藍融合在一起，變成空寂虛無的灰藍色。
櫻谷綾子耳朵上帶著藍牙耳機，看著手機上的經緯度，在淺灘的礁石上來回蹦噠, 尋找著最適合看日出的位置。
「我找到了，太宰先生現在在哪裡呢？」
「我就在你的身後，小綾子。」
「請你再近一些。」
耳機裡傳來清淺的呼吸聲，伴著笑意傳達到櫻谷綾子的耳朵裡：「再近一些小綾子就要和我成為一體了。」
櫻谷綾子笑了，毛茸茸的長睫抖動：「那我可以擁抱你嗎，太宰先生？」
「請務必。」
櫻谷綾子回過頭, 雙手張開呈擁抱的姿態，朝陽在她身後升起，落在她淺棕色的頭髮上，鍍上溫柔絢爛的金邊。
另一個世界的相同緯度上。
太宰微闔上眼，燦金色的陽光落入他的懷抱，他擁抱太陽就像擁抱著她一樣。
2.
Lupin酒吧裡，慵懶的背景樂似乎模糊了時光，所有人靜靜的坐著，輕鬆愜意的品茗時光。
太宰往日只放著《完全自殺手冊》的口袋裡，多了面格格不入的粉色小鏡子。
他時不時摸出鏡子照一照，而後露出凝重表情。
阪口安吾放下杯子，裡面深紅色的番茄汁輕輕搖晃。
「你最近很不對勁啊，半個小時我看你照了六次鏡子，是怎麼了嗎？」
太宰把小鏡子扣在吧臺上，露出背面粉色小兔子。他手指著臉頰對阪口安吾說：「不是啦安吾，你看。」
「一道小傷口，你會在意這個嗎？」
「我不會，可是有人會，安吾你……」
「夠了夠了，秀女朋友的傢伙一邊去吧。」阪口安吾扶額，端起番茄汁一口悶。
「可不僅僅是女朋友啊。」太宰露出奇異的微笑，轉頭繼續照鏡子。
3.
三月，路邊的櫻花成團成團的墜落，花瓣緩緩飄下，落在櫻谷綾子的發頂。
櫻谷綾子站在櫻樹下，淺色的嘴唇輕輕勾起。蒼白的指尖戳在手機螢幕上，向來沒什麼血色的臉頰泛起淺淺的紅暈。
【太宰先生，我們殉情吧。】
正值賞櫻季，富士山腳下擠滿了人，櫻谷綾子身著賞櫻時的淺色和服，她離開熱鬧的人群，往山頂上走。
櫻花隨著海拔上升逐漸變得稀疏，再往上已經看不見其他遊客了。
櫻谷綾子的木屐踩在石階上，發出啪嗒的清脆聲響。
發飾上的花穗落在臉頰上，櫻谷綾子輕輕眨動著睫毛，和耳機那頭的人說道：「恐怕太宰先生要在山頂等我了。」
「山頂的雪太寂寞，我想和小綾子一起。」
「好呀，那請再慢一點。」
櫻谷綾子的體能很差勁，她搭乘纜車來到半山腰，但要走到有雪的山頂，仍要耗費她很多氣力。
一路上走走停停，隨著緩緩下降的溫度，櫻谷綾子在一片白雪中停下腳步。
「小綾子，再往前一點。」
「嗯？」
「現在向後轉身。」太宰的聲音輕而淡，像是最寒冷冬日裡清晨的陽光，「在我這裡，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山腳的櫻花。」
櫻谷綾子的視線往下，除了阻礙視線的林木，什麼也看不見。
她垂下眼，露出根根分明的卷翹睫毛：「櫻花很美。」
「可惜看不見，小綾子穿著和服的樣子一定也很美。」
「很快就能看見了，太宰先生。」
櫻谷綾子輕笑著，臉上露出溫柔的神情。她解下身上淡粉色的羽織，鋪在潔白、無人踏足的雪地上。
空氣中冰冷的溫度從指尖開始，侵蝕到心臟。櫻谷綾子靜靜的躺在羽織上，琥珀色的眸子倒映淺藍色的天空，撲閃著細碎的光。
不同世界的淺藍天空倒映在鳶色的瞳孔裡，太宰的西裝外套扔在一邊，上身僅穿著一件白色襯衫。
他仰躺在雪地裡，白色襯衫幾乎與雪融為一體。
算好位置，太宰知道，今天穿著和服的女朋友就在身側的位置。
隔著世界，他想握住櫻谷綾子的手，然而入手的是一片薄涼的雪。
太宰輕笑著：「好暖啊，小綾子的手。」
對面沒有回應。
耳機裡那頭的呼吸聲幾不可聞，五感被冰冷的溫度凍結，漸漸變的遲鈍。
呼吸輕緩，鼻尖冒出的白色霧氣逐漸消失。眼瞼緩緩落下，長密的睫毛停止顫動。
靜靜的睡去，真是安逸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世界沒有融合的太宰和綾子，殉情真是好文明hhh 如果小綾子死亡，太宰沒死……
富士山在三月似乎不開放爬山的，本來有想一起入水，但死的不好看2333
第108章 紅豆
早晨, 牆上的時針指向八點。
武裝偵探社的大門被打開，太宰哼著歌腳步輕快的踩點進門。
偵探社社員的日常都比較鬆散, 但太宰這種, 鬆散過頭了。
國木田獨步按下腦門上突突直跳的青筋, 告訴自己——不能和太宰這個笨蛋計較。
多數人摸魚的摸魚，趴在桌上補覺的補覺, 但桌面上檔堆的老高，遮住一切動作，面子工程做的不錯。
而太宰，他翻身躺在沙發上，動作熟練的仿佛經歷過千百次。
事實也的確如此。
最近意外事件頻發, 被偵探社牽連的樓上樓下都得賠償。資金和亂七八糟的文件都是大問題。
國木田獨步年紀輕輕, 不僅要處理麻煩到頭禿的檔，還要督促鹹魚社員不被鹽淹死。他終於忍不住一手拍在鍵盤上：「快點處理工作啊, 太宰！」
「不行，我被榨幹了。」
太宰抱著便當盒躺在沙發上，眼底一圈頹廢的烏青，仿佛整個人即將升天。
國木田扶著眼鏡, 一股衝動在他心底升騰——如果不是看在同事的份上，他一定！肯定！要把太宰爆揍一頓！
「每天踩點到偵探社，你晚上做什麼去……」問到一半，國木田突然想起沙發上這個自殺精通的麻煩鬼，似乎有個超有錢的女朋友。
榨幹…女朋友……
「所以，小綾子給我獎勵了~」太宰在沙發上翻滾一圈坐起來, 傻笑著把臉貼在便當盒上。
獎、獎勵？
國木田甩著頭，試圖把瘋狂的想法甩出腦袋。結果，太宰被富婆包養的這個念頭更加根深蒂固了。
太宰的前職業一直沒人猜對，莫非就是這個？
國木田懷疑人生的整理檔，乾巴巴的回應一句：「哦，真好啊。」
「什麼真好？今天有人受傷了？」與謝野晶子走近，她戴著黑手套的手指撩著齊肩短髮，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臉上露出黑漆漆的笑意。
最近沒人受傷，與謝野晶子的柴刀饑渴很久了。
國木田冒著冷汗接過與謝野遞來的新文件：「不、沒什麼，今天天氣很好！」
「你認真的？」
與謝野看著窗外陰沉的天，十分懷疑自己的同事看檔看傻了腦子，需要治一治。
「是啊，今天天氣很好，小綾子要來接我下班。」太宰表示非常認同國木田的看法，天陰了要下雨，剛才櫻谷綾子發消息說要來接他下班。
「……哦。」
單身狗不說話，並一jio踢翻你的狗糧。
厚重的烏雲在天邊蓄積，陽光被吞噬乾淨，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趕路，生怕大雨下一秒就落下。
東京到橫濱開車大概四十分鐘，速度快時甚至只要半小時。尤其太宰這種自己開車就放飛自我的人，相當可能踩著超速的點飛回來。
行車不規範，親人淚兩行。
尤其下雨天容易發生交通事故，所以櫻谷綾子選擇去接太宰下班。
她的方向感一般，每一步都按照導航從不抄近道，車速也穩定的如同老奶奶過馬路。
雨已經開始下了，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落在車窗上，櫻谷綾子在等紅綠燈的間隙給太宰發消息。
【我上車了，你等我一下。】
【家貓：小綾子路上小心~】
【家貓：乖巧.jpg】
櫻谷綾子踩上油門，車子緩緩發動。她已經不止一次被揶揄，她把跑車開成了三輪車。
車輪在柏油馬路上滾動，濺起小小的水花，空氣中彌漫著大雨傾盆時、灰塵粘附在雨滴上，墜落在地的特殊味道。
根據導航，櫻谷綾子在一棟復古的大樓前停下。她打開車門，細白的手撐開黑色的傘，高跟鞋從車內探出踩在落滿雨水的地上。
吃瓜群眾早在太宰炫耀女朋友要來時，就趴在窗上等著看熱鬧，這時一個個激動的指指點點。
「哇——比鄉下的牛車好看！」
「那是當然，這個車起碼是千萬起步吧？」與謝野晶子摸著下巴，別在頭上的金屬蝴蝶隨著她歪頭閃出一道流光。
「日元？」
「不，美金。」
「好厲害！」
中島敦被擠在窗戶最前面，他撓著臉頰好奇又糾結：「我們站在這裡不太好吧？」
「敦你擋到我視線了，關心社員生活人人有責！」
「……喔。」
坐在沙發上摸魚的太宰不見了，平時工作不見他積極，今天卻像聞見腥味的貓，早就跑下樓。
櫻谷綾子撐著傘立在雨中，她停下腳步再次確認地點，傾斜的雨滴飛落在她雪白的小腿上，受重力的牽引緩緩下滑，留下一道道透明的水漬。
雨中的世界是灰白色的。
砂色風衣的衣擺輕掃，太宰走下樓梯，沖到雨裡：「小綾子~」
「太宰！」黑傘略略抬高，櫻谷綾子露出精緻的五官，明豔的笑從她嘴角綻開。
太宰鑽到傘下，櫻谷綾子勾住他的脖子，略略踮起踩著高跟鞋的腳，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樓上的吃瓜群眾開始激動。
「是個美人！」
「太宰眼光不錯嘛，關鍵是人家怎麼看上他的？」
「大概是長的好看？」
「你認真的嗎，織田？」
「是吧。」
「……」
國木田在一片熱鬧中陷入沉思，他們的社員太宰治的包養猜測，終於要被石錘了麼。
看破還不能說破，真是太痛苦了。
「咚咚。」
偵探社的大門被敲響，門把手轉動露出衣角沾濕的櫻谷綾子和太宰。
亂步正趴在桌上聽著雨聲小憩，他捂嘴打個哈欠，對門外的人打招呼：「喲，櫻谷。」
「亂步先生，下午好呀。」櫻谷綾子把手上的袋子放在亂步桌上，上面有水汽凝結，是從她車上的小冰箱裡剛拿出來的。
「咦，你們認識嗎？」
「之前來橫濱和亂步先生見過一面，您就是晶子小姐吧？這是手作大福，太宰多虧你們的關照！」
「明明小綾子給我做的蟹肉包子都分出去了，我的零食為什麼也沒了quq」太宰像只護食的貓，趴在櫻谷綾子肩上一臉控訴。
「你乖，下次給你做紅豆的。」
「好~我還要抹茶的。」
國木田站在角落懷疑人生，中島敦左看右看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走過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砸在窗戶上劈裡啪啦的細碎聲音變成嘩啦啦的潑水聲。
大家聊著天，氣氛輕鬆。
真好啊，比環境冷漠的公司舒服的多，如果不是身負重任，櫻谷綾子都想問問偵探社招不招戰五渣的文職人員了。
她拉住太宰的袖口，小聲問：「太宰，你說的大老虎是哪一位呀？」
「…小綾子我們回家吧，天黑了。」
自從上次太宰說漏嘴，他撿了只白虎到偵探社後，櫻谷綾子一直念念不忘。
那邊的中島敦聽見老虎兩個字豎起耳朵，手足無措的不時往櫻谷綾子這裡瞄。
「嗯？家裡不准我養貓，自己卻在外面偷偷養，看看都不許，你是不是想睡書房？」櫻谷綾子眯起眼，露出你敢說是我就讓你獨守空閨的威脅。
「…敦君。」太宰飛速妥協，他微笑著朝中島敦招手。
「啊、是！太宰先生！」中島敦應了一聲，表情拘謹的走過來。
櫻谷綾子打量中島敦右側一刀切的劉海，覺得有點可愛，她輕笑著：「你好，我是櫻谷綾子。」
「櫻谷小姐您好，我是中島敦！」中島敦非常正式的低頭九十度鞠躬。
「叫我櫻谷就好，有空來東京玩呀，小心別被太宰帶壞了。」
「沒有沒有，太宰先生很好！」
「對對，我有好好教敦君，小綾子不要誤會我。」
「是嗎？」
「沒錯！」
仿佛老母親當場認兒子，櫻谷綾子看著中島敦的眼神慈愛。
「亂步先生，他們是怎麼一回事？」
「四、五……六年半之前和他們見過一面。」亂步掰著指頭數一下，沒耐心從頭解釋，他把大福塞進嘴裡聲音含糊，「你問織田，他知道的比較多。」
織田作放下茶杯，言簡意賅的表達他看見的故事：「太宰追，櫻谷告白，然後他們就在一起了吧。」
「就這？」國木田正做好準備聽長篇大論，瞭解太宰交往到優秀女朋友的技巧，他的小本本都拿出來準備做筆記了。
織田作篤定的點頭。
偵探社待了一會，趁著外面的雨勢變小，櫻谷綾子和眾人告別。
黑色的傘足夠大，櫻谷綾子環著太宰的胳膊躲在同一把傘下。
「你說，等春啟十五歲，我把公司丟給他來申請加入偵探社怎麼樣？」
「咦，小綾子不是應該先和我去周遊世界嗎？」
櫻谷綾子和櫻谷春啟相差九歲，到時櫻谷綾子二十四，太宰二十八，正是大好時光。
「周遊世界當然有！我想和你一起工作啦！」
「那結婚呢？」
「你在想這個啊，等搞定爺爺，我隨時都可以哦~」
「真的嗎？！」
櫻谷綾子看著太宰的星星眼，伸手揪下他的臉：「剛才敦君喊你太宰先生。」
「嗯？」
「以前我在這麼喊你的時候，發自內心的覺得——太宰先生會孤身一輩子。不說結婚，就連女朋友也不會有。」
坐進車裡，太宰握住櫻谷綾子的手，聲音甜膩的把臉埋在她掌心。
「為什麼這麼說，小綾子？」
記憶中的太宰先生和現在的太宰，幾乎完全割裂開。只是那時太宰眼中的薄涼鳶色，櫻谷綾子記得清清楚楚。
她把手放在太宰的頭頂，輕輕梳理他柔軟的黑髮：「因為呀，那時候的太宰先生，長了張看起來就不會好好談戀愛的臉。」
太宰眷念的眯著眼，淺淺的眸光從半掩的睫毛下漏出，他輕聲問：「是麼，那現在呢。」
「我愛你。」
第109章 寶寶
1.
近來, 櫻谷綾子面色紅潤胃口大開，經常半夜十二點起來吃夜宵, 生活有滋有味。
而太宰精神萎靡, 整日裡昏昏沉沉, 別說搗鼓自殺，他已經進入了朝九晚五的養生狀態。
醫院檢查室內。
太宰靠在櫻谷綾子肩上, 婚後好不容易養出的肉又沒了。櫻谷綾子疑惑不解的看著檢查單：「你的體檢單沒問題呀，最近這是怎麼了？」
「小綾子，我好困。」
她心疼的心疼的摸摸太宰的臉頰：「等會就回家，小心著涼。」
兩個人的狀態都不對勁，所以乾脆到醫院做了全套身體檢查。
最後一項檢查報告到手, 檢查醫生露出微笑：「從孕酮水準來看, 夫人多半懷孕了，建議去做個b超具體確認一下。」
「懷孕？」懶洋洋趴在櫻谷綾子肩上的太宰瞬間清醒, 「小綾子，我是不是壓到你了？」
櫻谷綾子處於被消息砸懵的狀態，看見太宰的驚恐表情她忍不住笑出來：「我沒事，再去檢查一下吧。」
說起懷孕, 太宰的症狀明顯比她更像吧。
2.
關於孩子，櫻谷綾子和太宰都沒想到ta來的會這麼快。
臥室裡開著一盞暖黃色小夜燈。
「我想睡覺了。」櫻谷綾子的眼皮緩緩墜落，琥珀色的眼珠被困倦的水汽包圍。
太宰盯著她平坦的肚皮沒說話，臉上一會露出嫌棄的表情，一會露出冷漠不屑的表情。
「你在和胚胎對話嗎？表情這麼生動。」櫻谷綾子扯下被掀開的睡衣，把被子罩在身上, 「睡覺睡覺。」
「小綾子先睡。」太宰把櫻谷綾子抱在懷裡，手放在她的腹部，倔強的和胚胎交流感情。
摸肚皮就算了，太宰的手從櫻谷綾子胃部一路往下，直到小腹，仿佛在上面尋寶一樣來回數次。
你的孩子從胃部開始生長？
櫻谷綾子青筋突突直跳，她拍掉太宰的手：「你這樣我睡不著。」
太宰倒是委屈上了，他可憐巴巴的把臉埋在櫻谷綾子的頸窩：「好嘛，不摸就不摸，小綾子打我幹什麼。」
打的就是你-.-#
3.
孕期下肢水腫、膚色暗黃這些症狀，櫻谷綾子統統都沒有。
她的精神狀態甚至比懷孕前還要好。
太宰在櫻谷綾子懷孕三個月後，身體不適的情況漸漸消失，現在整天盯著她的肚子。
「小綾子，你累嗎？」
「不累。」
「你渴嗎小綾子？」
「…不渴。」
太宰像只盯著鏟屎官上廁所，生怕鏟屎官淹死在馬桶裡的貓，一直焦慮的喵喵喵。
「小綾子你……」
累嗎？渴嗎？想吃東西嗎？這些問題來回迴圈。
櫻谷綾子終於忍不住在太宰開口前，按住他的肩膀親了上去。
唇齒交疊，被迫做了三個多月苦行僧的太宰用力回吻過去。空氣中的熱度逐漸上升，呼吸裡帶著微喘的曖昧。
太宰一手護住櫻谷綾子的腰，一手伸到裙子裡指尖往下。
「不、不可以。」
「已經三個月了。」太宰停下動作，指尖還在不甘心的摩挲。
「再等等，我有點害怕。」櫻谷綾子攢著太宰胸前的布料，眼神迷蒙。
太宰把臉埋在櫻谷綾子胸前，在她精緻分明的鎖骨上烙下一個牙印。
他握住櫻谷綾子柔軟的手，聲音裡帶著難耐的氣音：「小綾子，幫幫我。」
4.
孕前三月要好好保護，所乙太宰請了孕假。
孕中要注意孕婦情緒，所乙太宰準備請孕假。
臨產的痛苦難挨，所乙太宰想請孕假。
「國木田君，我要請假~」
「…行行行，知道了！是你老婆懷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懷孕了。」
掛上電話，太宰陷入沉思——老婆懷孕可不就是他懷孕了麼。妊娠症狀全體現在他身上。
太宰盯著櫻谷綾子日漸鼓起的肚皮，心情複雜。
5.
把大部分工作丟給弟弟，櫻谷綾子待在家裡安心養胎。
犯懶不想動腦筋是櫻谷綾子身上出現的唯一孕期症狀，於是她翻出毛線給未出世的寶寶織小襪子。
機械式的動作很容易上癮，織織停停，櫻谷綾子已經完工了好幾雙襪子。
太宰坐在旁邊陪著櫻谷綾子，眼神專注的一刻不離。
雖然沒搞清楚櫻谷綾子懷孕，他受苦是個什麼原理，但太宰心裡有點慶倖。
客廳裡掛鐘上的分秒走動，發出安逸的滴答聲。
櫻谷綾子背後靠著柔軟的小墊子，看著教程悠閒的織襪子。太宰躺在沙發上不甘寂寞，他像只貓貓蟲往前拱了拱，枕在櫻谷綾子的大腿上。
木制的棒針勾著毛線，淺粉色的襪子很快成型。
「你起來，小心別戳到眼睛。」櫻谷綾子放下半成品，掌心按在太宰的頭頂想把他挪開。
「不要。」太宰又朝上拱了拱，他數著手指開始一條條抱怨：「小綾子都沒給我織過襪子，ta還沒出來，襪子手套圍巾都有了。」
櫻谷綾子乾脆任由太宰粘著，她翻開教材書，準備挑個花紋織一套一家三口的同款襪子。
一家人，僅僅是念出這幾個字就讓人覺得溫暖。
太宰開始碎碎念：「你不愛我了。」
「……」
「得到了就不是最好的，小綾子你好狠的心。」
「你說的對，我就是個冷酷無情只要新歡不要舊愛的壞女人。」櫻谷綾子拍拍太宰的頭髮示意知道了，手上的書頁翻到小黃鴨圖案。
「還沒出來就破壞我和小綾子的感情，你好深的心機。」太宰摸著櫻谷綾子五個月的肚子，隔著肚皮教育孩子。
「ta還是個發育中的寶寶，要說心機，該是像你哦~」
「嘖。」太宰嫌棄的坐起身，「小綾子坐我懷裡吧，不要討論ta了。」
「你瘦了，硌得慌。」
「被嫌棄了quq」
太宰獨自傷神，他搗鼓一會又不甘寂寞的按住櫻谷綾子的手。
「小綾子，你看。」太宰把腳從拖鞋裡伸出來，灰色襪子前端破了個口子。
放在茶几上的指甲鉗不見了，襪子的破洞明顯是人為的。櫻谷綾子忍著笑：「我不想看。」
「必須得看！」
「好吧好吧，你的花色我已經選好了，和寶寶同款，都是小黃鴨。」
太宰先是眉飛色舞的一臉滿足，而後又皺起眉表情不滿：「小綾子織給我就好，天天盯著毛線傷眼睛。」
過了一會太宰又湊過來：「小綾子，你別織了，萬一累到怎麼辦。」
「一邊去，不要打擾我織毛線。」
4.
寶寶出生，沒有櫻谷綾子想像的那麼困難。
產臺上難挨的幾小時過去，寶寶順利娩出後，她累的睡著了。
太宰守在產房前，眼底有一層淡淡的黑眼圈。
櫻谷綾子作為武裝偵探社社員家屬，尤其是第一個懷孕的家屬，大家頗有種保護珍惜品種的感覺。
與謝野晶子報名成為保衛珍惜品種小分隊隊長，拿著柴刀隨時待命，萬一有突發事件立刻上手。
「恭喜！是個男寶寶……」
產房門打開，太宰第一眼看見面色蒼白雙眼緊閉的櫻谷綾子，柔軟的櫻唇發幹起皮，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小綾子！」
藥液不停的從手背滴注到體內，櫻谷綾子的手背冰涼。太宰小心握住她的手，眼神慌亂。
「這位先生，夫人沒事，只是累的睡著了。」醫生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笑意，看著狼狽的太宰出口安撫。
「是嗎…謝謝醫生。」
「沒事，等產後觀察兩小時，夫人出血量不多就可以送回病房。」把空間留給太宰和櫻谷綾子，醫生點點頭轉身離開。
櫻谷綾子累的狠了，一番動靜下沒有醒。她的呼吸聲又輕又淺，太宰平時光靠眼睛觀察就能判斷人的身體狀況是否良好，現在不安的把耳朵湊在她的胸口。
均勻的呼吸聲讓太宰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他輕吻櫻谷綾子冰涼的指尖。
「……還好你沒事。」
從淺眠中睜開眼，櫻谷綾子聽見太宰的聲音，她艱難的側過臉正對著太宰：「當然不會有事，晶子小姐還在外面呢。」
太宰的睫毛低垂，握著櫻谷綾子的手沒說話。
櫻谷綾子抽出手，輕輕托住太宰的臉頰：「如果我出事了，你會怎麼樣？」
「以前是我邀請你陪我殉情…」太宰說到後面，聲音幾乎輕的聽不見，「如果你先一步離開，就該我陪你殉情了。」
櫻谷綾子笑著和太宰對視，身上的痛楚似乎全都消失了。
角落裡輻射臺上的寶寶，裹著包被寂寞的啃著手手，在發現手不好吃以後：「哇哇哇——」
5.
太宰丸子上小學了，開學第一天國文老師給他們佈置作業，是一篇命名為《我愛的人》的作文。
太宰丸子大名不叫丸子，丸子這個小名是他媽媽給他取的，他愛媽媽所以他也愛這個名字。
至於給他取了大名的爸爸太宰治，呵。
丸子吃完綾子準備的小零食，拎著書包跑回房間，準備儘快趕完作業好和太宰爭奪綾子。
嬰兒肥的臉蛋微微鼓起，鳶色的大眼專注的盯著紙頁。丸子提起筆，在方格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童稚字體。
「我愛的人有很多，但我最愛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我的媽媽太宰綾子。
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但她好在哪裡，我不告訴你們。所以我要寫我愛的人——中也叔叔，晶子阿姨，國木田叔叔，芥川叔叔……
老師，我愛的人太多作文紙寫不下，所以我的作文到此結束。
順便對我的爸爸說一句，如果你不和我搶媽媽，我勉強還是愛你的。」
6.
太宰丸子的作文大受老師賞識，並一通電話致電太宰治。
「爸爸，我的作文是不是超級棒！」丸子啃著綾子剛出爐的曲奇餅乾，臉蛋上沾著食物殘渣。
綾子摸著丸子毛茸茸的短髮，偷笑著看太宰笑話。
「對對對，所以獎勵你今晚自己睡。」太宰把手機隨手扔在茶几上，湊到綾子面前一口叼住她指尖的餅乾，漫不經心的敷衍兒子。
被丸子排在最後一位什麼的，他才不在意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丸子的大名沒想好hhh
番外還有一章，之前提名的女總裁綾子x首領宰沒什麼靈感，我……咕咕咕咕
要結束了，好捨不得QAQ
第110章 永生花
1. 眼神
櫻谷綾子最喜歡太宰治的眼神, 無論何時，只要同處一地, 她抬頭時他必定是看著她。
2. 安全感
「你太瘦了, 抱起來沒有安全感。」
「是嗎, 那這樣呢？」
「喂喂，輕點, 腰斷了！」
3. 他和貓
自從許諾家裡只會有太宰「一隻貓」後，櫻谷綾子只能去貓咖和朋友家擼貓了。
某日，朋友把貓寄養在櫻谷綾子家裡。
櫻谷綾子最愛戳著貓耳朵，捏著貓爪發出癡漢笑：「貓貓乖~」
某人默默看著，伸手撈起貓：「小綾子好好畫畫, 我也想和貓玩。」
直到櫻谷綾子作畫期間抬頭休息時——
太宰狼狽的躺在沙發上, 貓咪趴在他的頭髮上快樂的打著小呼嚕。
4. 關燈
「唔…你關燈，太亮了。」
「亮一點才能看的更清楚。」
5. 愛好
櫻谷綾子的愛好是擼貓, 太宰治的愛好是給櫻谷綾子順毛。
完美√
6. 藥是苦的
自從堅持鍛煉以後，櫻谷綾子很少生病了。所以，那些苦兮兮的藥基本離開她的生活。
「小綾子吃藥~」
「我沒生——阿嚏！」
「所以說，小綾子要乖乖吃藥。」
太宰拿著玻璃杯, 裡面的棕色沖劑散發著腥苦的味道。
「不吃不吃，拿遠點，還不如去醫院打針。」櫻谷綾子啞著嗓子，嫌棄的把玻璃杯推遠。
「喏，有糖。」
太宰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糖果，引誘似的在她眼前晃著。
櫻谷綾子前不久拔掉一顆長歪生蟲的智齒, 已經很久沒吃過糖了。她拿著玻璃杯咕咚咕咚一口悶。
「我喝完了，糖…唔！」
裹挾著甜味的柔軟輕輕舔舐著，沖淡了口腔裡微澀的苦味。
櫻谷綾子揪住太宰的衣領，反攻回去——
「你好甜啊，太宰。」
7. 陪伴
「去工作呀。」
「不想去，想陪你。」
8. 毒蘑菇
太宰不知從哪裡摘來毒蘑菇，啃了一口後仿佛失了智的到處蹦噠。
「小綾子，我喜歡你！我愛你嘻嘻嘻嘻——」
貓遇上貓薄荷是什麼反應？就是太宰這種。
9. 初生
誰都不能把你帶走，死亡也不可以。
10. 動物園
「喵嗚、喵嗚~」
「豹子也是這麼叫的誒，這是貓科動物的共通點嗎？」
「不是共通點，我也會。」
「嗯？」
「喵——」
11. 雨天
櫻谷綾子不喜歡雨天，太宰不喜歡雨天。
「我要翹班。」
「我要請假。」
12. 家長會
太宰丸子繼承父母雙方的優點，出色的外表，極佳的藝術天賦和靈活的頭腦。
然而再優秀的孩子也有叛逆期。
「媽媽，我要加入港口黑手黨！」
「…為什麼？」
「中也叔叔打架的樣子好帥氣！」
「你爸爸也很帥氣，為什麼不想加入武裝偵探社呢？」
「不想子承父業，而且，他現在被女總裁包養了呀！」
綾子：OvO
太宰：＝＝#
13. 吃醋
太宰愛吃醋，吃貓的醋，吃兒子的醋，甚至是過去他自己的醋。
醋王石錘√
14. 心跳
據說太宰有控制自己心跳的技能，櫻谷綾子好奇的趴在他的胸口。
「可以給我表演一下心律不齊嗎？」
「我可以表演當場去世，小綾子要不要看。」
「-.-#」
15. 數睫毛
「1、2、3…咦，重來。1、2、3、4……」
「小綾子還沒數好嗎，眼睛好酸quq」
「給你呼呼。」
「唔。」
「好點沒？」
「好了。」
「那我們繼續。1、2、3……」
「QAQ」
16. 視線
「被你注視的感覺很好，請繼續看著我。」
17. 踢被子
半夜。
櫻谷綾子踢飛了被子，在睡夢中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太宰被飛來的被子牢牢裹住，一身汗的熱醒。
我蓋。
踢——
我再蓋。
繼續踢——
抱住。
踢——踢不動
zZZ……
18. 痛覺
沾血的棉簽被丟進垃圾桶，紗布一層層裹上去。
「痛嗎？」
「不、不痛……」
「再問一次，痛嗎？」
「小綾子輕點，好痛。」
「你下次再敢受傷試試！」
19. 醉酒
某天，櫻谷綾子心血來潮想看太宰喝醉的樣子。
「小綾子，你喝一杯，我就喝十杯，怎麼樣。」
「emmm……」
「怕了？」
「來呀！誰怕誰！」
半小時後——
「別攔我！我還能喝！！」
「我錯了我錯了，小綾子別喝了QAQ」
「我喝了三杯半，你要喝，嗝，三點五乘十……一百五十杯嗝~」
「！！」
20. 冬天
冬天適合拱在被窩裡睡上一整天。
「起嗎？」
「才六點，再睡一會。」
再睜眼穿越到兩小時後。
「再睡會嘛小綾子。」
「會議怎麼辦？」
「…咕？」
21. 永生花
即使生命走向盡頭，永生花枯萎凋零，我也要說——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人類的本質→咕咕咕~
首領宰x總裁綾的番外還是決定咕掉惹，反正噠宰的坑挖了這麼多，總有一天會寫吧……？
↓胡言亂語的碎碎念
正式完結啦！真的惆悵又不舍。
開篇其實什麼也沒想，有個腦洞就動筆了，現在依舊不敢往回看，怕被自己醜到【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jpg】
不過從四月到現在，也算有點點進步吧嘿嘿w
現在，我要誇爆我的天使們！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好！！脾氣溫柔性格又好！抱住親親親！！
謝謝你們願意看著綾子成長，看著她從小女孩成長到成熟女人。謝謝你們願意等著我文筆的成長，包容滿天飛的bug和時不時的斷更。
激動到語無倫次……你們真是太好了！！QAQ
準備遼一百個小紅包慶祝一下，下本我們還能再見嗎？（揮舞小手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