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魔戒/霍比特人)第一支舞》作者：妙手空空呦【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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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戒/霍比特人)第一支舞》作者：妙手空空呦【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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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最後，
美麗的旗幟升起來，
千年時光的最後，你只問了我一句：
我可不可以請你，跳第一支舞？
　　
通俗版：
++++這不是一個瑪麗蘇的故事，這裏沒有開掛的主角，這裏也不灑狗血。作者只想好好寫一段故事。
++++作者為了寫好這篇文，查了很多原著的資料，文裏也有許多關於原著裏人物的介紹，自認為還是很認真的做了功課。想一邊看故事一邊瞭解原著的讀者，可以看看。
這篇文的主角是瑟蘭迪爾和女主角，主要是從這兩人的角度去敘述，但是，但是！女主最後沒和瑟蘭迪爾在一起！因為瑟蘭是讀者們的，我思凡就和大家搶啦~！！
　　
內容標籤：西方名著虐戀情深愛情戰爭原著向
搜索關鍵字：主角：思凡伊爾，瑟蘭迪爾，埃爾隆德 ┃ 配角：精靈眾 ┃ 其他：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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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大綠林的回憶

第1章箭術比賽的回憶

　　第二紀元1583年，6月21日。

　　一個乾淨的庭院，近處是一座白色拱頂亭子，粗粗的圓柱支撐。亭外是長著青青嫩草的整片草長，草場邊緣生長著古老粗壯的高大香樟，風兒吹來帶出嘩嘩的響聲。

　　此時草地一邊站著一位著綠色勁裝的少年，拿著一副半人高的弓箭，伸臂，瞄準——嗖地一聲，一枚箭鏃釘在了對面五十米外，正中紅心。

　　「希爾斯，明天的比箭，你有把握嗎？」一個清澈的聲音自少年身後傳來。聲音的主人是位坐在白亭中的少女，穿著白色裏襯外罩紫色長裙，金色的頭髮披著，露出線條優美的脖頸。少女看上去比少年年紀略長些，如果說以人類的眼光看那位少年差不多15、16歲，少女17、18歲，不過實際上，他們一個900歲，一個950歲，都是快成年的精靈了。

　　「這次我一定要比過蓋爾，一定！」少年沒有回頭看自己的姐姐，而是從旁邊的箭筒裏又抽出一支箭，熟練地架上、瞄準。

　　「唔……」少女含糊地應了聲，右手托腮地望向不遠處的森林。陽光阜盛，樹上的綠葉閃出點點金光，鳥兒在枝頭唧唧啾啾。嗖——叮，許是她的弟弟又一次射中了紅心。一年一次，這次，又可以看到他了吧……

　　少女如是想。

　　第一次見到大綠林的瑟蘭迪爾王子殿下，還是許多年前，多少年呢，唔……四百年前吧。按照精靈的傳統，滿五百歲的小精靈就要開始正式教育了，武功、魔法、歷史、地理、冶煉、詩歌、縫紉……男精靈和女精靈是分開教學，四百年前，她的弟弟五百歲，正是上學的年齡，那一年她借著支持弟弟弓箭比賽的機會見到了大綠林唯一的、高貴的王子——瑟蘭迪爾。

　　那日，她與露易莎、喬伊絲一塊兒，帶著好奇加小小的激動進入男孩子的演武場：西面整齊地列著各種兵器，中間是一塊大大的場地，地面青黃，只有稀疏的頑強小草才能在這群熱血方剛的年輕小夥子的腳下生存。場地的一側已裝上靶子，箭術比賽從最小的精靈開始。

　　彼時，她的弟弟才剛過500歲，金色的頭髮從兩邊編起，身穿綠色勁裝、褐色長褲，腳踏黑色長靴，圓圓肉肉的臉上神情異常嚴肅，微風吹過，如一支柔嫩的小白楊。

　　「思凡伊爾，那是你弟弟？」總是和她不怎麼對盤的露易莎問。

　　她點點頭。

　　「那個是我哥哥！」露易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驕傲，指著不遠處另一個紅發的同年精靈。思凡伊爾眯著眼看了看，覺得瑞德家的人果然很好認，兄妹倆都一頭標誌性的火燒似的紅頭髮，這一點即使在西爾凡精靈裏也顯得異常矚目。

　　還沒等思凡伊爾回答，旁邊的露意莎·瑞德繼續說道：「我哥哥箭術可厲害了，他今天一定能贏！」

　　這回思凡伊爾把目光從賽場轉了回來，看著露意莎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心裏還想著要如何回擊——吱一聲短促的哨聲，示意比賽開始了。思凡伊爾只能癟癟嘴不甘心地扭過頭回去看比賽。

　　精靈的人口本就希微，跟自己弟弟希爾斯同齡的只有瑞德家的長公子，蓋爾。所以這場比賽其實就是他倆之間的爭奪了。比賽一共三支箭。最後的結果：希爾斯兩個9環一個7環，蓋爾一個9環兩個10環。蓋爾勝。

　　看著自己弟弟咬破嘴唇、握緊拳頭地回到隊伍裏，思凡伊爾心情也變得不那麼好了。旁邊的露意莎則像只聒噪的烏鴉一樣不停地讚美自己的哥哥。思凡伊爾黑著臉懶得搭理，對後面的比賽也心不在焉起來，直到——

　　「看，王子殿下！」坐在思凡伊爾右邊的喬伊絲拍拍思凡伊爾。喬伊絲是位嫺靜的西爾凡精靈，年長思凡伊爾五十多歲，每年都來看她兄弟的箭術比賽。

　　「哼，我早就見過王子殿下啦，母親帶我去的！」露意莎得意洋洋地說。

　　思凡伊爾心裏哼了聲，知道他們瑞德家是大公，是大綠林國王最倚重的大臣之一。但是今天能在這裏參加比賽或觀看比賽的哪一個又差了呢？她自己可就是大綠林為數不多的辛達貴族後裔，一頭波浪金髮就是最好的證明！

　　思凡伊爾沒理露易莎，她順著喬伊絲的目光看去：一個騎馬的身影從森林那頭緩緩騎行而來停在靶前。淡金色的長髮從兩邊編好合成一股披下來，跟其他人一樣穿著綠色勁裝，坐在白馬上的身形極其穩當，拉著馬韁的左手微微上揚，於是馬兒忍不住刨了刨前蹄，另一只手從背後取下長弓，緊接著輕呵一聲，馬兒撒蹄跑了起來。同時，對面的靶子也無規則地移動起來！

　　越是高年級的精靈接受的挑戰就越大，雖然只能看到王子的背影，但思凡伊爾還是忍不住擰起眉頭。

　　只見王子殿下策馬急驅，駕著馬靈活地在草地上尋找機會。

　　「他要幹什……」思凡伊爾的疑問還未說出口，只見瑟蘭迪爾左手持弓，右手快速地從箭筒裏一下同時挑出三支箭，搭弓、瞄準、放箭！

　　砰的一聲短促悶響，三支箭竟同時落在對面的三個靶子上，尾巴上的白色箭羽還在微微輕顫！

　　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讓作為觀眾的思凡伊爾還未反應過來，比賽就結束了。

　　「10環，10環，10環。」人員報出了環數。

　　男精靈的隊伍裏率先爆發出了高亢的喝彩聲！瑟蘭迪爾揚手調轉馬頭，向隊伍走來。就是轉過來的那一刹那，思凡伊才真正看清了他們大綠林王子的容貌——在淡金色長髮的襯托下那張臉俊美無儔，一定是伊露維塔雕刻刀下最傾注心血的作品！此可這張臉上意氣飛揚，笑容清澈如平湖，以至於那日的陽光似乎都喜歡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兒。

　　思凡伊爾呆呆地看著，直到瑟蘭迪爾走回隊伍……

　　這段記憶就像一段剪影，在陽光豔麗的日子，在嬉戲熱鬧的林間，在古樸安靜的書房，在某個不注意的角落……總會跳出來在腦海裏上演一遍又一遍。

　　弟弟的箭術比賽，她也期待了一年又一年。

　　第二天，仲夏日。

　　在希爾斯·科菲爾將將滿八百歲的日子，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箭術比賽。在過去的四百年裏，他和蓋爾·瑞德平分秋色，目前的戰績是150:150，所以今年的比賽至關重要——決定了是他領先還是蓋爾那個傢伙領先！

　　思凡伊爾看著自家弟弟嚴肅的模樣不覺莞爾。比賽快開始前，自家弟弟照例走到了自己面前，右手平放在心口微微鞠躬：「親愛的姐姐，我的弓箭為你而戰，我願將我的勝利當作最好的禮物獻給你！」

　　思凡伊爾走上前，含笑輕吻了弟弟額頭：「去吧！」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家弟弟就開始跟隊裏年長的精靈學來了這一套。出征前表達感情好像是每位戰士的使命一樣，可以對母親說，可以對姊妹說，也可以對情人說，當然你什麼都不說，也不會有人剝奪你上戰場的資格。隊裏的很多男精靈在比賽前啥也不說直接上的，比如思凡伊爾心裏的瑟蘭迪爾。

　　思凡伊爾的目光望向人群，淡金色的長髮即使靜在那裏也同樣耀目。四百年了，家裏的香樟葉生葉落四百回，父親書房的半壁書架也看了一半，她已能說出綠林裏所有植物的名字，縫補自己的衣裳……可為什麼，當她目光看向他的時候總覺得四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嘩嘩地就流走了呢？

　　在大家看不見的地方，思凡伊爾輕輕一歎。

　　那天那場箭術比賽，希爾斯得償所願贏得勝利。

第2章日出與夕陽

　　東邊的太陽還未升起，黎明前的大綠林還在沉睡。在綠樹掩映濃處坐落著一座三層建築：綠色青銅拱頂，白磚砌成牆壁，在樓前還有一圓形噴泉，噴泉中間盛開著一朵金色蒼蘭花，水就從花心汩汩湧出——這就是大綠林貴族之一的科菲爾大公的宅邸，人們總稱這座宅邸「蒼蘭府」。

　　此時，科菲爾大公的兒子，希爾斯·科菲爾正貓著腰從家裏出來，腳步極盡可能地輕。很好，他繞過門衛巴迪了,此時他已經摸到了家門前的噴水池，逃離家門，勝利在望！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劃破環境的寧靜硬是插了進來——

　　「這明明是你自己家，看看你現在的行為，倒像小偷了」，聲音帶著一絲笑意：「我親愛的弟弟。」

　　希爾斯轉頭望向二樓。雕花的窗臺打開著，他的姐姐正站在窗前向下看著他。

　　「你這是要去幹什麼？」思凡伊爾問。

　　希爾斯想想，反正這件事遲早要被知道，不如說出來算了：「我要和朋友們一起去北部森林！」

　　思凡伊爾一驚。北部森林眾所周知是大綠林最危險的地方，只有正式加入巡邏隊的戰士才可以去，而想加入巡邏隊則必須是成年的精靈。

　　思凡伊爾的語氣嚴肅起來：「你今年才八百歲！」

　　「錯。是我已經八百歲了。」希爾斯糾正道，「大家都約好了，我、沙倫、蓋爾、安德森、安德裏亞，還有王子殿下，我們都要去！」

　　希爾斯是科菲爾家的長子；沙倫是因繆德學士的二兒子；蓋爾是瑞德大公的長子；安德森、安德裏亞是胡安西家的雙胞胎；瑟蘭迪爾更不用說，國王的兒子。他們乾脆把弗拉爾家和森格家一起叫上好了，整個國家的重臣二代就都齊全了！想到這，思凡伊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那你們去北部森林幹嘛？」思凡伊爾問。

　　「秘密！」希爾斯一臉神秘地說，把東西往自己斗篷裏別了別。思凡伊爾注意到那是藏在他斗篷下的長劍，說不定背後還背著長弓，心裏也大致了然——這群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們還能去幹嘛，肯定是殺怪啊，難道還是去小溪裏撲魚燒烤啊！

　　想到這，思凡伊爾右手撐上窗臺，雙腿借力一跨，身體輕盈地從二樓躍下，落地時只發出了極小的聲響。「你信不信我立馬回房告訴父親這件事。」思凡伊爾走到自家弟弟面前，沒好氣地說。

　　「不行，姐姐，絕對不行！」希爾斯忍不住提高聲音。如果他們的計畫因他而暴露，那是多丟人的事情啊！見自己姐姐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希爾斯連忙拿出這八百多年來討好姐姐的撒手鐧：撒嬌！

　　「姐姐~」聲音一下就軟了一圈，「姐姐~這次我們已經制訂好了完全的計畫，一定能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思凡伊爾橫了他一眼。

　　希爾斯不氣餒：「而且我們都是戰士，論射箭、論劍術，各個都是個中高手！」

　　「可是你們一個都沒成年。」

　　「我知道，我知道。這件事是殿下的主意，他今年秋就滿1000歲了，他把這次行動當成成年禮。大家都贊同！」說到這，希爾斯停了下來，兩眼眨啊眨地期待地看著思凡伊爾。他知道，自己姐姐碰上王子殿下總是會心軟。果然，他看到姐姐沉默起來，接著，歎了口氣。他知道姐姐是妥協了，高高興興地就要道別。前腳剛邁出一步，就聽到姐姐說：

　　「回來，把這個帶上。」

　　希爾斯回過身，看到姐姐解下了頭上的白色絲帶，絲帶上還繡著科菲爾家的家徽，一朵盛開的金色蒼蘭花。走過來，把絲帶系在了他的腰帶上。希爾斯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會平安回來的，姐姐，不用去找我。」

　　「嗯。」他的姐姐悶聲作答，手指來回整了整絲帶才離開。

　　英俊的少年驕傲地挺身站立在微風裏，袍角微微掀起。他身後的東方已漸漸露出希微的晨光，綠樹上最高一片樹葉盛上了金色。少年退後一步，右手放在胸前微微行了一禮，然後轉身，輕輕幾個跳躍就消失在了視線裏。思凡伊爾站在原地，日出的陽光灑在她優美的臉上，她突然想，剛剛弟弟應該用他在箭術比賽前慣用的那招告白才合適，畢竟，這也算他第一次上戰場吧，也許。

　　吃早飯的時候，作為父親的班克羅夫·科菲爾問了一句自家兒子去向,一旁的女僕連忙回答：「希爾斯少爺一大早就不在了，應該是早起去練功了。」思凡伊爾低頭吃飯。班克羅夫點點頭，心裏對自己的兒子很滿意，希爾斯不管在學業上還是武功上從一開始就很用心，許是因為有了瑞德家那位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吧，早起離家去練習這種事他偶爾也幹幹。再看看自己的女兒，雖然很小時就沒了Nana，但女兒如今不僅端莊秀美、知進知退，還能時時幫扶弟弟、做好榜樣，這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倍感欣慰！沒多久，吃完早餐的科菲爾大公就出發前往王宮了。緊隨其後，府邸的最後一位主人，思凡伊爾小姐也動身前往講堂。

　　從王宮正門出來，是白色石磚鋪就的筆直大道，大道兩邊站立著守衛的士兵。步行約三百米左右的路程，分叉出兩條路來，東邊的路走下去分佈著各個大臣、貴族的府邸，西邊路走下去則是熱鬧的集市，林立各種店鋪，普通的精靈就住在那裏。一天的學業結束，思凡伊爾匆匆走上東邊回家的路。走著走著，看到前方緩緩而來的精靈，思凡伊爾不由得刹住了腳步，理了理裙子，雙手各捏住裙子一邊，兩腿微屈，頭自然下垂，「弗拉爾先生。」

　　來者一身銀色長袍，身材顯得修長挺拔，紅色長髮披下來襯著那長帶著笑意的綠色眼睛。這是斯普林·弗拉爾，弗拉爾家的二兒子，今年一千兩百多歲，現在在大綠林的東部擔任巡邏工作。

　　「思凡伊爾小姐。」斯普林朝思凡伊爾回禮。

　　思凡伊爾直起身，目光依然低垂著。斯普林看著眼前的女精靈，金色的波浪長髮，灰藍色的眼睛低垂著，紅潤的嘴微微抿起。

　　普林斯從身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一束藍色的鮮花，用白色的絲帶紮著。「山上的風信子已經開得漫山遍野了，我想你會喜歡，就采了一些。」說話間，把鮮花遞到了思凡伊爾面前。

　　思凡伊爾小心地接過：藍色的鮮花嬌嫩柔和，有些花瓣上甚至還盛著清晨的點點露珠，普林斯是用魔法才保持了風信子最美的狀態。

　　「她們很漂亮。」思凡伊爾低垂了頭，又行了個屈膝禮。

　　斯普林依舊笑著：「好啦，我也得走了，今晚可得趕回東部呢！」

　　「祝您平安！」

　　「謝謝祝福，我美麗的思凡伊爾小姐！」斯普林點頭致意，錯身走過思凡伊爾。

　　思凡伊爾轉過身，手裏還拿著那束花，目送斯普林漸漸走遠。臨別處，紅發的精靈轉過身朝還在原地的女精靈揮揮手，於是思凡伊爾舉起手中的花也揮了揮。

　　白色的道路在拐角處戛然而止，路邊的山毛櫸無知無識地展開枝條。太陽快落到地平線以下了，思凡伊爾在餘暉裏兀自站立，風有些大，吹起她金色的發撫在臉上讓人看不清表情。風信子的花瓣隨風輕顫，一滴露珠落了下來。

第3章北境森林

　　這是一間古樸的議事廳，整個議事廳的色調棕色偏暗，木色的大書桌放在房間的盡頭，盡頭的牆壁上浮雕著大綠林的標徽，綠色的絲絨窗簾安靜地垂著，月光從窗戶傾瀉進來。現在，議事廳書桌後站著一位年長的精靈，他有一頭銀色的長髮，一雙藍色敏銳的眼睛，線條硬朗的五官，身材高大而挺拔，他就是歐羅菲爾——大綠林的現任國王。他的下麵，依次排開兩列大臣，大臣們臉上的表情肅穆著。在他們中間，站著位妙齡女子，女子的臉或許是因為緊張顯得微紅，嘴巴緊緊抿著。

　　「這麼說，王子一行昨天早上就出發前去北方森林了？」大綠林的國王歐羅菲爾發問，聲音威嚴。

　　在國王下麵站著的女子，毫無疑問就是我們的女主角，思凡伊爾。「是。」思凡伊爾答。

　　聽到思凡伊爾的回答，房間裏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還知道什麼其他消息嗎？」

　　思凡伊爾略略回憶，「不知道了。」

　　「北亭有消息了嗎？」在北部森林依次設有崗哨，稱「北亭」。

　　一位幹練的精靈站出來，答：「尚未收到。」

　　精靈王的手緊了緊，「繼續搜索！」

　　「是。」

　　從昨天開始到今天一整天，大綠林的王子和四位重臣家的兒子集體失蹤，現在，他們的失蹤終於引起了關注。

　　歐羅菲爾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下麵的大臣默默退了出去。思凡伊爾抬頭望望上首的國王，也默默退了出去。臨到門邊時，歐羅菲爾叫住了思凡伊爾。

　　「科菲爾小姐。」

　　「在。」思凡伊爾連忙矮身行禮。

　　國王從上首慢慢走下來，步履沉穩。

　　「感謝你提供的消息。」

　　聽到這，思凡伊爾的頭更低了，「對不起，國王陛下。我只是以為他們貪玩……」

　　「我明白。」歐羅菲爾歎息一聲。夜涼如水，外面斑駁的樹影搖搖晃晃，風從窗外吹進來，綠色窗簾揚起如帆，連同他的銀白長髮一同吹起。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

　　一隊錚錚的馬蹄聲如利劍一樣劃破夜晚寂靜的森林。一行八個精靈，青衣灰袍，夜騎奔馬，個個皆緊貼馬背疾馳狂奔！

　　嘶——

　　領頭的戰馬突然兩只前蹄淩空而起，幾個踏步調整就停在了原地。後面跟著的其他精靈也急急勒住了馬。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只見一匹灰斑白馬，馬上坐著位藍衣灰袍的女精靈，女精靈手抓韁繩，面容安靜地站在原地，顯然是等了一些時候了。

　　「科菲爾小姐。」領頭的奧爾登驅馬向前。

　　「奧爾登先生。」思凡伊爾看著眼前這位紅色頭髮的健壯精靈，他是北境森林的副隊長。「我弟弟身上帶著我的追蹤絲帶，所以此行我想與你們同行也許對搜索工作能有幫助。」

　　奧爾登打量了一眼思凡伊爾，腰別長劍，靴子旁插著匕首，在灰色的斗篷下也許還帶著一副雙刀，明顯是做好了充分準備。雖然她還是位未成年的精靈，而且還是位女精靈，但他還是立刻就做出了決定：「科菲爾小姐，你可以跟著我們去北境森林，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向我保證一件事：除非在我們的保護下，否則不可妄自行動！」

　　「好，我答應你！」

　　八騎隊伍變為九騎，向著北方賓士而去。

　　黃昏。

　　北部的大綠林樹影濃重，遮天蔽日，太陽在收束他最後幾絲光輝。經過一整夜加一個白天的奔襲，一行九人終於接近了大綠林的北境，整個綠林最危險四伏的地方。

　　剛入夜，奧爾登便宣佈休息。一行人找了塊空地生火吃飯，之後除了夜裏警戒的人便都睡下了。思凡伊爾經過連續差不多二十小時的趕路此時也已疲憊不堪，剛一躺下她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此時夏末秋初，夜風送來微微的涼。思凡伊爾雖然身體睡著了，可是夢裏卻並不安穩，輾轉反側之間心裏竟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些線索。她坐起來，劈劈啪啪的火堆燃著，值夜的精靈不知去了哪里。她悄悄起身，心裏那個聲音告訴她不遠了……不遠了……

　　這片森林和其他被黑暗力量控制的地方並沒什麼太大區別。山毛櫸樹的葉子稀稀疏疏，扭曲的光禿禿的枝幹在夜色裏顯得有些可怖。經年累月的枯葉鋪在地上，腳踩上去有窸窣的響聲。月光照在藍衣灰袍女子的金髮上，發上的白金發帶閃著點點亮光。應該就在這附近，思凡伊爾想。慢慢的，思凡伊爾把視線定格在一顆老山毛櫸上。圍著老樹轉了一圈，又抬頭向上望望，這顆樹與其他樹也沒什麼區別啊！思凡伊爾拿手戳戳樹上的結疤，也沒反應。一番研究之後，思凡伊爾覺得還是算了，她不應該離隊太久。就在她轉身抬腳要走之時，地面突然凹陷了下去，她還來不及驚呼一聲便掉入一片漆黑！

　　森林裏依舊一片寂靜，凹下去的地方如一片門板，吃進去東西後便關了起來。

　　嘭！

　　思凡伊爾的屁股重重地摔在了堅硬的石頭上，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好疼！但來不及讓思凡伊爾調整狀態，她就聽到從不遠處的地下穿來「噠噠噠-噠噠噠」的聲音，而且從響聲的頻繁程度來判斷，來的人肯定很多！

　　看來她驚擾了這個地洞的主人。

　　思凡伊爾一時間慌在原地。她從小並不像自己的弟弟那樣是按照一名戰士的標準去培養的，射箭、騎馬、劍術在她那裏就是選修課啊！「噠噠噠-噠噠噠」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思凡伊爾的腦子恨不得轉得要飛起來，談判、躲藏還是大喊救命？！精靈的視力在黑暗裏依然好用，眼尖的思凡伊爾甚至已經看到地洞拐角處那大隊人馬來臨前泛起的揚塵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從黑暗中竄出一只手，一把捂住思凡伊爾的嘴巴，揪著她的衣服帶著她幾個起落翻進一個石壁擋起的角落。兩人緊緊貼著石壁躲起來。噠噠噠的腳步聲隨之拐過拐角，殺了進來！

　　在黑暗裏，思凡伊爾不敢探出頭來去看看外面是什麼光景，而且她能感覺到她的頭正抵著身後那個人的胸口，他壓著她不讓她發出任何響聲。接著，她聞到一股噁心的臭味，噠噠的腳步向他們這邊走來。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那股臭味才慢慢淡了，噠噠的腳步也走遠了。捂著思凡伊爾口鼻的手並未放鬆，依然緊緊密密的。思凡伊爾覺得自己如果再不呼吸點空氣肯定會在這裏氣絕身亡的！於是她開始扒嘴上的手——

　　「等下。」一個冷靜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思凡伊爾的雙手在聽到這個聲音時停止了動作，尖耳朵忍不住動了動。嘴巴依舊被捂著，她只好向後仰頭看後面的人：斗篷把頭發遮得一絲不漏，湛藍的眼睛警覺地盯著外面，在陰影裏挺直的鼻樑有著優美而堅毅的線條，這張臉，這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思凡伊爾把仰著的頭收回來，臉一點一點開始變紅，咚咚咚-咚咚咚，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心跳聲響得肯定能把那些敵人震回來！思凡伊爾活了九百五十歲，平生第一次被除了父親和弟弟以外的男人抱，而且抱他的這個男人還是她最仰慕的瑟蘭迪爾！維拉啊，她怎麼沒昏過去！

　　「科菲爾小姐，科菲爾小姐……」叫了幾聲，思凡伊爾才反應過來。此時瑟蘭迪爾已經放開了思凡伊爾，正嚴肅地看著她。

　　「王子殿下。」思凡伊爾回應。

　　「你怎麼在這裏？」

　　思凡伊爾此時努力恢復常態，便答：「國王發現你們失蹤，擔心你們的安危，就派出幾支小分隊來尋找你們。我是跟著奧爾登先生那一隊來的。」

　　思凡伊爾看到瑟蘭迪爾略一沉吟：「你們有多少人？」

　　「加上我一共九人。」

　　「殿下，除了你，其他人呢？」思凡伊爾問。

　　瑟蘭迪爾看了思凡伊爾一眼，「跟我來。」說完便拉著思凡伊爾在地洞裏幾個起落，又繞過幾個地洞。終於，在一個看上去又黑又深的地洞前停了下來。

　　「他們都被巨型蜘蛛的毒液所傷，並被蛛絲纏住。」瑟蘭迪爾示意思凡伊爾去看。

　　思凡伊爾小心翼翼地伸出腦袋朝洞裏望：白色的蛛絲淩亂的充斥了整個黑色洞穴，在周圍有大大小小二三十只巨型蜘蛛，在洞穴中間，5個白絲包裹的「人形麵團」掛在那裏。

　　「他們隨時可能被吃掉，我不能輕易離開出去報信。而且……」

　　「而且什麼？」

　　「在你來之前，我還未找到這個地洞的出口。」

　　思凡伊爾轉回來看瑟蘭迪爾。現在時間緊急，當然不是質問「那你當初是怎麼進來的」這類問題，這種問題等出去了有足夠的時間去詢問。

　　「那現在怎麼辦？」

　　薄薄的雲緩緩飄走，白色的月亮掛在天空。思凡伊爾在瑟蘭迪爾的幫助下，手戳樹根上的一塊結痂打開了地洞的洞口，也就是剛剛思凡伊爾掉下來的地方。瑟蘭迪爾雙手為底座，思凡伊爾踩在上面，前者輕輕一抬後者就躍到了地上。森林此時分外的安靜，只有不知名的小昆蟲在草叢間爬行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潔白的月光從洞口傾瀉到瑟蘭迪爾的身上，照亮了他身處黑暗裏的面容。

　　思凡伊爾站在地上，她的頭髮很長，長度到達腳踝，此時夜風乍起吹起她灰色的外袍，掀起袍下如金色瀑布般的長髮。她蒼藍色的眼睛對上瑟蘭迪爾的湛藍。

　　「我馬上就回來。」

　　「嗯。」

　　……

　　不久，夜月裏的北境森林響起了戰馬的嘶鳴！經過一夜的戰鬥，當太陽從東方升起，思凡伊爾戳著老山毛櫸的結痂從地洞裏迎回了她的弟弟和其他同伴們：瑟蘭迪爾領頭而出，奧爾登斷後，中間的精靈依次把昏迷的五個精靈扛了出來。

　　樹兒舒展了枝葉，仿佛是要歡迎他們的戰士歸來；鳥兒從窩裏醒來，開始在樹枝間飛來歌唱；灰兔子動了動長長的耳朵，開始去遠處的草叢覓食。看著走出來的精靈們，思凡伊爾的眼裏似有淚花，閃了閃，低下頭去。待她再抬起頭，瑟蘭迪爾看到的是在晨光裏挺首傲立的美麗精靈：金色長髮吹起如海浪，蒼藍色的眼睛閃出寶石般的光芒，長衣迎風輕擺，莞爾淺笑如春日裏第一朵盛開的蒼蘭花！

第4章成年舞會

　　約一個月後。

　　蒼蘭府，希爾斯的書房。

　　總體來說這是一件色彩明亮的屋子。木色的傢俱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五顏六色的書籍丟得七零八落，顯然，房間的主人懶於整理。牆壁上貼著繪有蒼蘭花的淡黃色牆紙，紅色的絲絨窗簾卷起來露出了外面染上夕陽顏色的樹木。

　　一位金色波浪長髮的青年坐在書桌後奮筆疾書，羽毛筆劃在羊皮紙上的嘩嘩聲又急又快。他擰著眉，臉上的表情配合著書寫速度顯得有些急躁。

　　這時，一只潔白修長的手推開了這扇書房的房門。一位年輕的女精靈走了進來。

　　「希爾斯，抄完了嗎？」女精靈的話說得緩慢慵懶，聲音裏帶著絲笑意。

　　希爾斯頭也不抬，筆亦不停，「快了……還有兩頁。」

　　「這樣啊……」女精靈走到一個沙發旁，拿走放在上面的一本紅色封皮的書，坐下，「你再不快點，我們可就要錯過王子的成年儀式了。」

　　「你沒看到我正在加速嗎！」希爾斯運筆簡直飛了起來，羊皮紙都快戳破了。

　　這也怪不得誰。

　　年輕的男精靈有著超強的恢復力，自從上次「綠林探險」回來，僅僅過了不到兩天他的弟弟就又變得生龍活虎。這時，科菲爾大公給予了他兒子懲罰——抄一遍《精靈史》，否則不需走出家門！眾所周知，精靈的生命沒有盡頭，一部浩如煙海的精靈史共上下一百一十冊，每一冊都有磚頭那麼厚，更不要說裏面艱澀難懂的古精靈語！思凡伊爾長歎一聲，幸好受罰的不是她！

　　抄書的日子過得飛快，好像一轉眼就到了大綠林王子的成年禮。木精靈熱愛星光勝過一切！因此大綠林王子的成年禮舉辦地選在了大綠林靠近王宮的一塊大空地上。當夜晚來臨，烏雲散去，漫天的星光都會聚在那裏！

　　要知道，大綠林一年一度的仲夏夜舞會一直是思凡伊爾心裏的期盼之一，那是只有成年的精靈才能參加的舞會。未成年的精靈如果想參加，也不是不可以，但那必須在長輩的帶領下。可是思凡伊爾的父親，班克羅夫·科菲爾大公，一直以「我親愛的女兒，以後你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呢」來拒絕。

　　今年，大綠林的王子滿一千歲。晚上，會舉行王子的成年儀式，接下去的舞會則是整個大綠林的狂歡——誰都可以參加，未成年的也可以！

　　維拉啊，她思凡伊爾·科菲爾活了九百多年終於能名正言順地參加一次舞會了！

　　「希爾斯……」

　　「快了快了，別催了！」希爾斯拿筆的右手未停，左手熟練的唰一下翻過一頁書。

　　思凡伊爾走到窗前，透過窗子她可以看到精靈們都往會場的方向走去，有的是去觀禮的，穿著盛裝；有的是服務人員，手裏捧著各色水果、甜點，甚至還有一個個胖胖的大酒桶。

　　過了一會兒，「好啦！」思凡伊爾背後傳來希爾斯喜悅的聲音。啪地把筆一扔，希爾斯小朋友捧著自己一個多月來的勞動成果簡直有種想哭的衝動！

　　思凡伊爾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希爾斯，聲音裏帶著笑意：「成年儀式不知道趕不趕得上，不過舞會應該還來得及。」

　　希爾斯好不容易把頭從紙上抬起來看自己的姐姐，一刹那間，不由得愣了愣。

　　思凡伊爾摸摸自己的臉，「怎麼，不好看嗎？」

　　希爾斯放下紙，走過去圍著自家姐姐轉了圈，又轉了圈。搞得思凡伊爾都有些緊張。

　　「怎麼了……」

　　「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希爾斯馬上下出結論。

　　自家的姐姐穿上了平日裏難得穿一次的白色長裙，裙上繡著小巧玲瓏的蒼蘭花，波浪長髮披下來，兩鬢的頭髮在後面合二為一，一圈綠色的花環巧妙地卡在發上，花環上的金蒼蘭嬌豔柔美。衣服在腰處別出心裁地系了根綠色飄帶，遠遠一看仿若系住一支隨風而立的白玉蘭。

　　「親愛的姐姐，我敢發誓，你一定是舞會上最漂亮的女精靈之一！」

　　當思凡伊爾和希爾斯趕到會場，成年儀式正舉辦到最後一個環節：會場中間大理石砌起的高臺上，大綠林的現任國王歐羅菲爾鄭重地把一頂銀白的王冠戴在大綠林的王子瑟蘭迪爾的頭上。當王子站起來，轉過身面對眾人，人群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國王萬歲！王子萬歲！」「瑟蘭迪爾王子萬歲！」「國王萬歲！」「王子萬歲！」

　　舞會馬上就開始了。精靈們擺上早已準備好的桌子，放上熏肉、蛋糕、水果、美酒；樂隊坐在東北角開始準備演奏。此時人們的目光都看向他們剛剛成年的王子殿下，他人生的第一支舞，哪位女精靈會有幸成為他的舞伴呢？

　　思凡伊爾隨著眾人的目光一起投向瑟蘭迪爾。只見瑟蘭迪爾從王座上站起來，環視一周，在看到思凡伊爾的時候嘴角略略浮起一絲笑意。思凡伊爾立馬垂下了頭，她覺得她的臉紅了。

　　王子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眾人的目光。只見王子從王座上走下，抬腳走向了東面，終於，他在一位美麗的紅發女精靈面前停了下來，伸出了邀請的手。

　　露意莎·瑞德，大綠林重臣，瑞德家，唯一的女兒，成為了王子的第一個舞伴。思凡伊爾靜靜望著對面，別開了目光。

　　悠揚的音樂響起，王子牽著自己的舞伴來到舞池中央，開始翩翩起舞。一會兒，一對對舞者也進入舞池開始舞蹈起來。

　　「美麗的思凡伊爾小姐，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作我的舞伴？」希爾斯向自家姐姐殷勤地行了一禮，笑容可掬地問。

　　思凡伊爾笑了笑，直接把手放在了弟弟手上。

　　總的來說，思凡伊爾的人生第一支舞不算糟糕。反正她和弟弟兩人於「腳尖上的藝術」都是新手，跳得好不好不是關鍵，跳得開心倒是真的！當她從舞池回來，已恢復了狀態，並決定好好享受這場盛大的舞會！

　　不久，她迎來了第二個舞伴。

　　「尊敬的思凡伊爾小姐，今天的你真是美麗動人！」

　　「謝謝您的誇讚，弗拉爾先生。」

　　斯普林·弗拉爾從身後捧出一束金色百合，臉上漫上笑容：「從我家花園摘來的，希望你喜歡！」斯普林送花的動作無比自然，就像這幾百年來每次見思凡伊爾一樣，遞上一束鮮花，送上一個笑容。

　　金百合開的燦爛，在星光下顯出朦朦朧朧的光。思凡伊爾靜靜地接過，「她們很漂亮。」

　　斯普林·弗拉爾接著行了一禮：「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你跳下一支舞？」

　　思凡伊爾默了默，「我的榮幸。」隨後把手放在了斯普林手上。

　　斯普林牽著思凡伊爾從舞池回來，行了一禮才離開，態度優雅大方。在思凡伊爾面前，是掛著笑容的喬伊絲和露意莎·瑞德。

　　剛剛才和王子跳完舞的露意莎率先說：「思凡伊爾，你家弗拉爾的舞步真是好看，不過在我心裏誰的舞步也比上王子殿下的！」

　　整個大綠林都知道，科菲爾家的思凡伊爾小姐與弗拉爾家的斯普林少爺是多麼般配的一對，兩個孩子在他們出身沒多久就由長輩訂下了親事，待兩人長大，兩家便可結秦晉之好。

　　思凡伊爾看了眼露意莎，「他們兩人的舞跳得都很好。」

　　露意莎正欲再說什麼，就被喬伊絲打斷了，「好姑娘們，別爭了！我保證，不一會兒邀你們跳舞的男精靈能從這兒排到大廳那頭！」好像為了印證她的話，一位年輕挺拔穿著銀色禮服的男精靈正向這邊走來，沙倫，因繆德學士的二兒子，也是上次「森林探險」小分隊裏的成員之一。

　　只見他來到三位女精靈面前，右手劃出誇張一圈後放在胸前，「三位美麗的小姐，今天你們真是動人非凡！」

　　「哦？」喬伊絲不懷好意地笑笑，「沙倫，既然你說我們『動人非凡』，那我可要好好問問，我們三人中的誰，最動人呢？」

　　沙倫抬起頭，眨眨眼，絲毫不臉紅地說：「當然是瑞德小姐最動人！」

　　我們的目光唰一下看向露意莎。只見露意莎火紅的頭髮下，臉也跟著紅起來。

　　「瑞德小姐的歌聲宛如清晨裏婉轉歌唱的百靈，美麗如夏日裏開在庭院的火紅榴花，瑞德小姐一直是我心中大綠林最動人的精靈！」

　　沙倫說完，雙眼認真地看著露意莎，好像在說「我說的可是實話哦！」露意莎臉一紅，狠狠瞪了眼沙倫。沙倫繼續笑著，行了一禮，「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瑞德小姐跳下一支舞？」樂隊的前奏已緩緩響起。

　　露意莎彆扭地攪著手指，最後一跺腳，「哼」，就風也似地跑了。沙倫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

　　此時喬伊絲已笑彎了腰，思凡伊爾也忍不住翹起嘴角。待喬伊絲終於止住笑聲，才說：「沙倫啊，你怎麼能那麼邀請女孩子呢？」

　　沙倫求教地問：「那我應該怎麼說？」

　　「你應該說，三位小姐都很漂亮，不過你覺得露意莎最讓你心動，所以想邀請她跳下一支舞。」

　　思凡伊爾在一旁點頭。

　　沙倫思索地歪了歪腦袋，然後慢慢走開了。

　　沙倫是喜歡露意莎的吧，思凡伊爾想。

　　接下來，果然應了喬伊絲的話。許多平日裏的精靈夥伴都來邀思凡伊爾跳舞，思凡伊爾概不拒絕，在歌聲和星光下一直跳到接近午夜。

　　會場裏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思凡伊爾也覺得差不多該回家了。她環顧四周都沒看見自己的弟弟，估計和他那群「森林探險小分隊」在一起吧。思凡伊爾不做多想，打算自己先回去。而就在這時，一個慵懶清貴的聲音傳到她耳朵裏：

　　「今晚最後一支舞，不知我能否邀科菲爾小姐一起跳？」

　　思凡伊爾轉過身，看到瑟蘭迪爾就站在對面，一步之遙。他穿著銀色修身禮服長袍，衣服中間別著美麗的寶石，頭上戴著精緻的銀冠，湛藍的眼睛仿佛撒著星光，淡金的長髮披下來直到腳踝。靜靜站在那裏就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舞曲的前奏已經響起，思凡伊爾的腦子還有些沒轉過彎。

　　瑟蘭迪爾翹著嘴角，眉毛微微一挑。

　　「當然，我的榮幸！」思凡伊爾急忙答，把手迅速放到瑟蘭迪爾手上，臨放下前又不自覺減慢了速度。

　　豎琴叮叮咚咚，橫笛婉轉悠長，提琴飽含情感。思凡伊爾隨著瑟蘭迪爾在舞池中央轉圈。女方白色的長裙卷著男方銀色衣袍劃出一圈圈優美的弧線；波浪金髮與淡金長髮隨風而轉，金色遇上金色，發梢觸上發梢。

　　思凡伊爾覺得自己幸福極了！

　　此時王子開口了：「我看斯普林對你很好。」

　　思凡伊爾突然覺得周圍空氣都冷了。過了會兒才答：「是。」

　　又轉了一圈。王子看到自己舞伴那副表情，便說道：「斯普林是個極好的人，你不用擔心。」

　　思凡伊爾靜了靜，「殿下和弗拉爾先生很熟？」

　　「還好。」王子偏了偏頭，「我剛入學時斯普林已經是當時最優秀的學生之一了。我一開始沒掌握射箭的技巧，也是他第一個來幫助我告訴了我訣竅。」

　　思凡伊爾低下頭，「弗拉爾先生一直都是很好的。」

　　舞曲漸漸到了最後，一個不疾不徐的旋轉，停下。瑟蘭迪爾和思凡伊爾互相行了一禮。

　　「那麼，祝你有個美妙的夜晚！」

　　「也祝你，王子殿下。」

　　天上的星星鋪在漆黑的天幕上，樹林在夜風裏嘩嘩作響，會場裏人群開始零零落落，樂隊也收拾起了他們的樂器。思凡伊爾沒有動，默默地站在原地目送金髮銀袍的身影轉而走遠，漸漸不見……

　　我明明就站在你面前，卻什麼都不能對你說。

第5章酒窖管理員

　　阿蒙蘭（Amon lanc),大綠林西南角的一片美麗富饒之地，大綠林的首任也是現任國王歐羅菲爾，選定這裏為整個王國的首都。白色巨石砌起來的宮殿坐落在山之巔，王宮明亮大氣，五彩的旗幟隨風飄飛。整個王宮分三部分，最前面是高廣華貴的綠樹大廳，分佈著議事廳、休息廳、武備庫等，大臣們與國王處理國事都是在這。中間是國王及親屬的寢殿，目前就住著國王本人和王子。走過寢殿是一座美麗的花園，花園由花匠精心打理，植有各類美麗花草。花園與寢殿相對的另一邊就是王宮的最後一部分，皇家圖書館，皇家演武場，皇家圍獵區……

　　現在，思凡伊爾正跟隨在宮廷女官，伊甸女士，的身後，踩著白色臺階向著這座宏大宮殿的最後一塊兒走去。成年之前的實踐考核，對於女精靈來說比男精靈要簡單的多。男精靈大多是分配到綠林的各個巡邏點來進行戰鬥方面的實踐考核，西爾凡精靈是一支善戰的精靈種族，每個分配到戰鬥任務的新戰士都像打了雞血那麼興奮，天知道自家弟弟聽說當年沙倫·因繆德被分配到北境森林實踐後羡慕成什麼樣子！難道他們不覺得那是危險極了的事情嗎？相比於此，女精靈的實踐任務就簡單多了：織造處、音樂廳、繪畫部、工藝部……思凡伊爾記得當年喬伊絲畢業前的實踐就是分去了大綠林的皇家圖書館，每天的事情就是灑掃地面、整理圖書、吃飯睡覺，10年之後，光榮畢業！

　　思凡伊爾跟著走在前面的宮廷女官，穿過一層層旋轉樓梯，往宮殿下層走去。她對於自己未來十年的工作地點還是報有極大的好奇的，她究竟會被分到哪里呢？

　　「科菲爾小姐。」

　　「伊甸女士。」

　　「科菲爾小姐喜歡喝酒嗎？」伊甸女士邊走邊開口詢問。

　　「呃……不算喜歡。」思凡伊爾看了看伊甸女士。

　　伊甸女士不置可否，「那瞭解酒嗎？」

　　思凡伊爾忽然有種預感，難道……

　　還不待思凡伊爾回答，她們就已經穿過層層旋轉樓梯，停在了一間厚重的橡木門前。伊甸女士拿出一把磨得圓滑的鐵鑰匙放在思凡伊爾手裏，眼睛帶著笑意望著她，然後瞥了瞥門。思凡伊爾會意把鑰匙插進鎖孔裏，轉了兩圈，哢一聲，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與小木門極不匹配的廣大空間，紅色的螺紋磚砌起來足有三層樓那麼高，屋子中間放著一個長條形長桌，桌子左邊是一排排高高的酒架擺滿各種酒，掃一眼過去起碼得有百十排，另一邊，胖胖的大酒桶一個壘一個，足足占了大半個屋子！

　　思凡伊爾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

　　「那我想今後你得好好瞭解各種酒了。」耳邊響起伊甸女士帶著溫和笑意的聲音。

　　「哎！」這是半個月來思凡伊爾第無數次歎氣。早知道那時就不應該拒絕父親的提議，給她提前安排好一個部門。這下倒好，酒窖？酒窖！聽聽露意莎怎麼說的：「天啊！讓你去管理酒窖，真是難以想像！」再看看喬伊絲知道她的實踐是管理酒窖後的反應：「我不得不說讓一位貴族小姐去管理酒窖是極為不合適的」。她現在寧願去打鐵啊！

　　嘟嘟嘟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

　　一名侍從打扮的男精靈走進來，「科菲爾小姐，這些是今天新到的麥芽酒。」說著推著四輪推車走了進來，推車裏裝著大概二十來桶胖胖的橡木酒桶。

　　思凡伊爾走過去打開其中一個聞聞，一股……麥芽的味道？她也不知道麥芽是什麼味道，但既然說了是麥芽酒那就姑且算它是麥芽味吧！打開花名冊查查，「跟我來，應該放在……5區。」

　　安置好了這些酒，兩位精靈就走了。留思凡伊爾一個人繼續在酒窖裏發酵，啊不對，是發牢騷！發牢騷歸發牢騷，工作還是要做的。思凡伊爾反復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既來之，則安之。拿起名冊，開始點起各種酒的數目來。

　　「蜂蜜酒，10區，320瓶；

　　白葡萄酒，7區，580瓶，三天後北亭要取走250瓶；

　　威士列爾酒，6區，20桶，下個月再進20桶；

　　…………

　　……」

　　慢慢的，已經點到了最靠近門的1區。思凡伊爾數著架子上的酒，時間在地下無人的酒窖顯得格外安靜。就在這時，思凡伊爾聽到了極希微極希微的響動，就像羽毛劃過地面那般悄靜。思凡伊爾不動聲色，欺負人是不是，知道她是新來的就敢來偷東西了是不是！正好，本小姐心情不爽，正需要個人出出氣！思凡伊爾佯裝數數移到了一個有利位置。那個人的動作通過空氣傳到耳膜，說時遲那時快，思凡伊爾轉身的同時右手從袖子裏狠狠甩出一把銀亮的小刀——

　　思凡伊爾驚在原地，因為對面站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綠林的王子——瑟蘭迪爾！只見銀色小刀快如閃電，饒是瑟蘭迪爾這樣優秀的戰士也沒料到會在自家酒窖受到攻擊，所以一時間只堪堪避過一閃而至的刀鋒，腦袋一偏帶起金色的長髮——啪一聲，小刀深深插入紅色牆壁，一縷金髮飄飄落地。

　　一時間，酒窖裏的聲音好像被全部吸走。思凡伊爾是因為驚訝；瑟蘭迪爾，估計是覺得太丟臉了……吧。

　　「我……」

　　「我……」兩人同時說。

　　「你……」

　　「你……」兩人又同時。

　　瑟蘭迪爾和思凡伊爾互相看著，忽然都笑了出來。

　　「這麼說，你是來偷多衛寧的？」此時兩個人已經在酒窖的長桌坐下來。思凡伊爾拿出杯子給瑟蘭迪爾倒了杯茶。

　　「我更願意理解為——『拿』」瑟蘭迪爾糾正道，忽然皺起眉頭，「為什麼給我倒茶？」

　　思凡伊爾明目張膽地看著瑟蘭迪爾，要是以前她肯定不敢這樣，不過現在環境如此輕鬆這樣的動作就自然而然了，「那你想喝什麼？」

　　「來杯多衛寧！」王子嘟嘟嘴，頗傲氣地把杯子往前一推。

　　現在思凡伊爾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酒窖裏的酒總少那麼一些了！白葡萄酒少18瓶，純白蘭地少21瓶，蜂蜜酒少了5桶，而剛剛點完的多衛寧足足少了49瓶！估計不止是大綠林尊敬的王子殿下，就她弟弟那一幫「搗蛋小分隊」說不定就常常到酒窖幹這類「拿」酒的勾當。仗著身份尊貴，普通精靈就算抓到了也不能說什麼。伊甸女官真是用心良苦啊，思凡伊爾暗暗握拳，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被分配到這裏了：管住紈絝子弟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身份尊貴的小姐來坐鎮嗎，如此，誰還敢明目張膽地偷酒？思凡伊爾來的這差不多半個月，估計是酒窖有史以來最安全的半個月了！

　　「我發現，這裏的酒少了很多啊！」思凡伊爾故作深沉地說。把倒好的多衛寧遞給瑟蘭迪爾。

　　瑟蘭迪爾一笑，理所當然地說：「我們都喜歡到這裏喝酒。」

　　思凡伊爾在心裏主動把「搗蛋小分隊」劃入了瑟蘭迪爾所說的「我們」範圍。

　　看對方不答，瑟蘭迪爾喝下一口酒，挑著好看的眉毛問：「你不喜歡喝酒？」

　　「倒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這東西味道不好。」

　　瑟蘭迪爾站起來倒了一杯多衛寧，遞到思凡伊爾手上，「嘗嘗。」

　　思凡伊爾依言喝了口，澀澀的，苦苦的，一點都不好喝。

　　「最好的的多衛寧，釀酒的小麥來自南方丘陵。經歷春、夏、秋三個季節的小麥，營養豐富，口感純正。再把密封好的發酵酒桶放在東部高山的地洞裏，經過一個冬天的醞釀，就成了……」瑟蘭迪爾舉起酒杯，「醉人的多衛寧！」

　　看著瑟蘭迪爾興致勃勃的演說，又看看自己酒杯裏深紅色的美酒，這酒也這麼有學問啊，思凡伊爾想。

　　看到引起了對方的興趣，瑟蘭迪爾受到鼓舞般走到酒架旁蹬腿一躍，落下時手裏又拿了一瓶酒。啵的打開瓶口，嘗了嘗，舌頭細細品味一番，轉眼看向思凡伊爾：「這是前年產的多衛寧，味道偏澀。」放下酒瓶，隨手從酒架上又拿下一瓶，啵的打開，嘗了嘗，「這是今年新產的，味道偏苦。」最後在酒架上找了一番，拿出一瓶，嘗了嘗，走過來給思凡伊爾倒上，「這是去年產的，不苦不澀，剛剛好！」

　　思凡伊爾嘗了嘗，好像是好喝一點。

　　「我就帶這瓶走了！」瑟蘭迪爾說話間把酒瓶卷到衣服裏。

　　思凡伊爾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大綠林的王子，當著酒窖管理員的面拿走酒窖裏的酒這樣真的好嗎！說話間，已走到門口。

　　「王子殿下！」。

　　「嗯？」瑟蘭迪爾一手打開門，半回過身，金色長髮如流瀑般傾在肩頭，臉孔斜望向思凡伊爾，嘴角揚起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弧度。

　　咽了咽口水，思凡伊爾不死心地說：「我是酒窖管理員……」

　　「哦！」瑟蘭迪爾湛藍的眼睛彎起來，「謝謝你的酒！」

　　嘭一下，門關上。

　　思凡伊爾一人在門內風中淩亂……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冷清的酒窖好像忽然之間就熱鬧了起來。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思凡伊爾小姐，今天的你真是美麗絕倫！」「管理酒窖辛苦了，科菲爾小姐！」「科菲爾小姐……」「思凡伊爾小姐……」

　　「搗蛋小分隊」開始陸陸續續出現，今天拿一瓶，明天抱一桶。相比起來，其他精靈要好得多：森林裏的精靈戰士很靦腆，開門看到她就裝作走錯了離開。碰到少數高級將領，就很認真地跟她聊最近大綠林發生了什麼什麼事，哪里發現了曾經絕種的生物，哪里出沒著半獸人，遇到這種情況思凡伊爾只好「貼心的」送上一瓶酒。

　　月末向伊甸女官彙報，思凡伊爾囁嚅著說少了20瓶又兩桶酒時，女官拍拍她，頗為贊許的說以前一般一個月要少一百多瓶又七八桶酒，她幹的很不錯！

　　居然被人當槍使了，思凡伊爾無奈地想。

　　再好的辦法也有保質期。

　　春去春來，花謝花開，十年時光不過彈指一揮間。在思凡伊爾擔任酒窖管理員的最後一天，那些「常年拿酒客」都來了。開了蜂蜜酒，飲起多衛寧，在紅色的大酒窖裏又唱又跳！

　　沙倫唱完歌，坐到思凡伊爾身邊：「思凡伊爾，這十年，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幸運，我敬你！」說著舉起酒杯。

　　思凡伊爾亦舉起酒杯回禮，「能交到你們這群朋友，也是我的幸運。我相信，今後你們一定都會有所成就！」

　　「友誼萬歲！」沙倫一口幹了。

　　「友誼萬歲！」大家紛紛舉起酒杯幹了。

　　酒酣之時，發現蜂蜜酒沒了。思凡伊爾想了想，倉庫裏貌似還有幾桶，於是起身離開熱鬧的人群朝地下倉庫走去。走著走著，聽到腳步聲，發現是瑟蘭迪爾跟了過來。

　　「怎麼，幫我來搬酒？」

　　瑟蘭迪爾笑笑，「我倒是對剛剛你說的話很感興趣。」

　　「什麼話？」

　　「我們都會有所成就。」

　　「哦~那句」思凡伊爾找到蜂蜜酒桶，「因為我覺得你們都具備了成功的條件。」

　　「什麼條件？」

　　思凡伊爾仔細看了看瑟蘭迪爾，發現他藍色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倉庫裏亮得如寶石。「你保障會幫我把酒搬出去我就告訴你。」

　　「好，我保障。」

　　思凡伊爾想了想，慢悠悠地說：「人說『成功』要符合三個條件：第一，堅持；第二，不要臉。」

　　瑟蘭迪爾若有所思：「那第三呢？」

　　「第三，堅持不要臉！」

　　一瞬間的沉默。接著，酒窖裏的眾人聽到地下倉庫裏穿來大綠林王子抑制不住的大笑聲！

　　不久，伊甸女官在思凡伊爾的實踐成績單上大筆一揮，寫下「優秀」兩字。五百年的學業結束，思凡伊爾準備成年了。

第6章驚變

　　第二紀元，1593年。今年，對思凡伊爾來說註定不平凡。

　　午後，班克羅夫·科菲爾大公把自家女兒叫到書房。思凡伊爾一身海藍色長裙出現在自己父親面前，金髮用夾子別住兩邊，行了一禮，甜甜一笑：「父親，午安！」

　　科菲爾大公看到自己快成年的女兒出落得如此漂亮，不由得聲音也溫和起來：「女兒，再過些天你就成年了。想好怎麼過了嗎？」

　　「就按照傳統來吧，晚上舉行成年儀式，然後再把家後的草坪辟出來，拿來開舞會。」

　　科菲爾大公點點頭，「邀請人員名單呢？」

　　「我已經想好了！我平日的朋友都叫上，森林裏的長輩們也都邀請來。」思凡伊爾從袖子裏取出一張卷起來的羊皮紙，「這是我擬好的名單。」

　　科菲爾大公接過羊皮紙展開來看：很全面，他的同事們都有，還有個別高級將領，估計是女兒在實踐期間結交上的。說實話，女兒的那十年實踐真是出乎意料地有收穫啊！

　　「名單很好，就按照這個去辦吧。」肯定地說，把名單遞還給了女兒。

　　把名單收好，思凡伊爾蒼藍色的大眼睛望向自己的父親，好像在說「您還有什麼事？」

　　科菲爾大公咳嗽一聲，斟酌著用詞，「女兒啊……你也成年了……」

　　思凡伊爾耐心地等著父親把話說完。

　　「弗拉爾家的斯普林，你覺得怎麼樣？」

　　思凡伊爾低下了頭。

　　「我瞧著他這些年對你很不錯。」

　　思凡伊爾抬頭看看自己的父親，父親的眼裏透著關心。「弗拉爾先生一直都很好，不過……我覺得我和他的事還是不應著急。」

　　科菲爾大公望著自家女兒，是不願意嗎，良久，終是說道：「好，如你所言，不著急。」

　　午後的陽光慵懶而舒適。希爾斯躺在軟軟的長沙發上，頭枕在自家姐姐的大腿上，拿著本書時不時翻著。思凡伊爾在這樣怡人的午後也放鬆了對弟弟的管束，讓他舒舒服服地躺著，自己則拿著一卷羊皮紙，紙上寫著下星期要邀請的精靈的名單。

　　「姐姐，書上說女矮人也長鬍子……這是不是真的？！」希爾斯把舉著的書湊近。

　　「誰知道呢」，思凡伊爾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羊皮紙上，「以後有機會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們不論男女都長著鬍子，那我要怎麼分辨！難道要我揪出來一個，問『請問，你是為先生還是位女生？』」希爾斯嘟囔著。

　　思凡伊爾笑笑，剛要作答。

　　只聽嘭的一聲，書房的門被粗魯的打開，一個穿著僕人衣服的女精靈魂不守舍地沖了進來。

　　「安吉……」

　　「哦，小姐！哦！小姐……」女精靈眼眶裏充盈著淚水，兩只手在胸前緊緊握在一起，微微顫抖著。

　　希爾斯見狀連忙站起來，按著女僕安吉的肩讓她坐在椅子上。

　　「安吉，發生什麼事了？別著急，慢慢說。」

　　「哦，我親愛的小姐……」安吉捂住臉。

　　思凡伊爾和希爾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安吉，聽著，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女僕擦擦流下眼淚的臉，說到：「小姐，剛剛傳來消息，說斯…斯普林·弗拉爾先…先生……死了……」

　　白色。思凡伊爾目之所及都是白色。雲是白的，花是白的，連墓碑都是白的。挽歌唱了起來，穿過樹木，穿過草地，在寂寂的高崗上隨風飄蕩。

　　襲擊發生在夜裏。敵多我寡，三十多頭座狼加上坐在上面的半獸人，6人的精靈分隊被包圍在南嶺穀底，最後時刻斯普林·弗拉爾掩護同伴撤退，重傷。經搶救，死亡。

　　這是思凡伊爾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葬禮，她跟在自己父親身後，人們對她說話都小心翼翼的。人群聚起來，又散開。風吹打著思凡伊爾的灰色長袍，她把吹到臉上的頭髮撫走，抬步轉身，在她身後最後只剩下一片風聲……

　　再一次來到斯普林·弗拉爾（Spring·Flower）墓前，已是七天之後。思凡伊爾牽著自己的灰斑馬從東邊的森林走上山崗。馬上馱著兩捆大大的包裹。

　　多少次了？思凡伊爾從來都不記得，只知道每次只要見到斯普林，他都會送花給她。就算是意外碰到沒准備好，他也會馬上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找到花摘下來送給她。每次他的臺詞都是那句「這是從XX摘回來的，希望你喜歡」，每次思凡伊爾都不會答「我很喜歡」，她每次都說「她們很漂亮」。

　　把馬上的包裹打開。裏面是大捆的鮮花，紅色的、黃色的、紫色的、白色的……各種顏色、各種樣式。

　　「我把我能找到的花都采來了。」思凡伊爾把兩大捆花放在斯普林墓前。她找了七天，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凡是她能涉足的大綠林的地方，她都去了。在她背後不遠處，瑟蘭迪爾從馬上下來，望著她。他剛剛從東部執行任務回來，才知道斯普林·弗拉爾去世的消息。

　　「思凡伊爾，請節哀！」瑟蘭迪爾走過去，說道。

　　思凡伊爾轉過頭來，看到是瑟蘭迪爾，又把頭轉了回去。

　　「我並不是很哀傷。」思凡伊爾的語氣沒有起伏。

　　瑟蘭迪爾心想她的朋友肯定是悲傷過度了，於是決定轉變話題，「花很漂亮，我想斯普林會喜歡的。」

　　「是麼。」思凡伊爾突然想哭。幾百年了，到底幾百年了呢！好像從她記事起，每次人們都問「思凡伊爾，覺得斯普林怎麼樣啊？」「科菲爾小姐，喜歡弗拉爾先生嗎？」「弗拉爾送你的花真漂亮，你不喜歡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問「你喜歡斯普林嗎？你願意嫁給他嗎？你希望成為他的妻子嗎？」

　　「他喜歡，我不喜歡。」思凡伊爾微昂起腦袋，冷冷的說。

　　這回瑟蘭迪爾不說話了，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思凡伊爾也不說什麼，轉身牽馬就走。

　　「難道你不知道斯普林喜歡你嗎？」瑟蘭迪爾揚起聲音，對思凡伊爾的背影質問。

　　思凡伊爾停下腳步，頓了頓，才微微轉過身，一字一字：「Flower，I ever never like it!」（花/弗拉爾，我從未喜歡過！）【注釋：flower既是「花」的意思，也是弗拉爾（flower）這個姓。所以這句話一語雙關。】說罷，思凡伊爾抬腳繼續走。

　　呼旳一陣風，帶起思凡伊爾一縷發絲，是瑟蘭迪爾騎馬從思凡伊爾身邊快速擦過。調轉馬頭，瑟蘭迪爾坐在高高的馬上俯視正下方的思凡伊爾，藍色的眼睛微眯，嘴角挑起個譏諷的笑，「認識這麼多年，我今天才知道……」瑟蘭迪爾向前傾了傾身子，譏諷的語氣更甚，「思凡伊爾·科菲爾小姐，竟是個沒心的人！」

　　說完，拉起馬韁，轉身策馬而去。

　　思凡伊爾愣愣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轉身望瞭望高崗上那座白色的墓碑。五顏六色的鮮花圍著墓碑在風裏搖曳，陽光如一只溫暖的手緩緩拂過高崗上的一切。晶瑩的淚珠隨風落下，碎入青色的草地裏。

　　「對不起。」

　　當他晚上，就是思凡伊爾的成年儀式。

　　在眾人的注目下，班克羅夫·科菲爾把一枚金蒼蘭吊墜戴到女兒的脖子上。儀式之後，沒有舞會，大家只是坐在蒼蘭府的大餐廳裏吃完了豐富而精緻的一餐。思凡伊爾平日的朋友都來了：喬伊絲，沙倫，安德森和安德裏亞倆兄弟，瑞德家兄妹……瑟蘭迪爾沒來。

　　與科菲爾家交好的人家一一上來對思凡伊爾說祝福的話，朋友們拿出了準備好的禮物。思凡伊爾一個個謝過。月至天心，來的客人都走了。白色大理石修築的蒼蘭府又恢復寧靜。

　　第二天早上用過早餐後，思凡伊爾敲開了自家父親的書房房門……

　　一個星期之後，沿著林間小路，思凡伊爾已經走到大綠林的國境線邊緣。

　　「希爾斯，你該回家了。」思凡伊爾騎在馬上，對旁邊同樣騎在馬上的弟弟說。

　　「姐姐，你就一定要走嗎？」希爾斯皺著眉頭。

　　思凡伊爾望著遠方，淡淡地說：「我已經成年，出去走走也是應該的。」

　　「森林裏從沒聽說女精靈成年就一定要獨自遠行的，從來沒有！」

　　「那也沒說過不可以。」思凡伊爾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弟弟。

　　希爾斯氣結地看著自己姐姐，沒好氣地夾夾馬肚，領先而走。

　　「姐姐，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因為弗拉爾先生的事才離開的！」

　　思凡伊爾輕輕催了催馬，她已經能看到前方的安都因河了。「不是。」

　　「那是為什麼？」

　　草木漸稀，馬上就要走到大綠林的邊界了。思凡伊爾看向自己的弟弟，「回去吧，你已經離家很遠了。」

　　「你說清楚是為、什、麼！」

　　思凡伊爾看著自己的弟弟：同樣金色的波浪長髮，同樣蒼藍色的眼睛，五官明朗，英姿勃發。

　　傾身在希爾斯額頭印下一吻：「等我回來就告訴你區分男矮人和女矮人的方法，可好？」

　　希爾斯緊緊抿著嘴不發一語。

　　「不給姐姐一個臨別擁抱嗎？」思凡伊爾張開雙臂。

　　看自家弟弟半天不動，思凡伊爾只好作罷，「那我走了！」說完一揚馬韁，馬兒撒開蹄子跑了出去。

　　安都因河上架著一座拱形木橋，此時橋上無人，思凡伊爾催馬而過，發出嘟嘟嘟的聲音。過了這座橋就代表她走出大綠林的國界了。一轉馬韁，思凡伊爾在橋的那一面停了下來，看著還在對岸的弟弟。

　　希爾斯金髮綠衣，坐在白色的高頭大馬上。他的身後是茂密的大森林。他的弟弟昂著頭，嘴巴緊緊抿著，眼睛裏似有晶瑩閃動。從小到大，希爾斯就沒有母親，但他有一位深愛他的姐姐，不論發生什麼事姐姐都在他身邊，如今姐姐居然要走，他真的接受不了！

　　「希爾斯，好好保護自己！」思凡伊爾在對岸說，聲音不大，但她相信希爾斯能聽到。

　　希爾斯沒有回話，抓著馬韁的手已經捏得發白。

　　思凡伊爾深深看了希爾斯一眼，「駕」，一夾馬肚，奔跑的馬蹄帶起塵土。思凡伊爾灰色斗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安都因河的西岸。

　　當天傍晚，思凡伊爾已經靠近迷霧山脈。灰斑馬踩著亂石一路向南，思凡伊爾不打算翻山而過，她打算南下繞過山脈，進入那以前只在書裏看過的地方。兩天之後，思凡伊爾站在山腰的小徑上遠望東面：大綠林現在在她的視線裏是一片浩瀚的綠，那綠色由遠及近，由淺入深。那片綠籠罩在淡藍天空下，天空中浮著柳絮一樣的雲，有山鷹展翅飛翔，拉起視線的高度。□□的灰斑馬刨了刨前蹄，鼻孔噴出氣，思凡伊爾安慰地摸摸馬脖子。大部分的金色長髮被蓋在斗篷下，有幾縷從前額漏出來，風一吹，撫在了思凡伊爾的臉上。她默默靜立在雪山的山腰處，望著遠處的家鄉。

　　親愛的大綠林，她的家鄉，再見！

第二卷中洲時光

第7章歸來與戰爭

　　第二紀元，1693年，春末夏初。

　　瑟蘭迪爾從北亭走出來，他的身後跟著四個同他一樣年輕健壯的男性精靈。現在，他已經是北境森林巡邏隊的一名小隊長，帶領著一支六人組成的精靈小分隊。他們當前的任務是巡視整個北境森林，這一趟行程估計十天左右。要知道，精靈與索倫的戰爭已經開始，為了維護穩定精靈三戒已經藏匿。雖然大綠林並未參戰，但中洲的黑暗還是不可避免地蔓延開來。

　　瑟蘭迪爾現在與隊友們都已經騎在馬上，但他們並未出發。此時，從不遠處的密林傳來馬蹄奔跑的聲音，蓋爾·瑞德，這名紅頭髮的精靈正騎著他的白馬趕來，他遲到了，在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熟練的勒住馬。蓋爾本想下馬對自己的遲到道歉，但王子只是略略看了他一眼，不等他說話便宣佈：「出發。」

　　蓋爾回到隊伍。走在他旁邊的沙倫朝他做了個鬼臉，蓋爾悻悻然的回以一個苦笑。他們都知道，他們的王子殿下這種不聽解釋直接該幹嘛幹嘛的情況，就表示他生氣了。這個時候所要做的就是保持安靜，照著他說的去做。

　　隊伍行進的速度很快，下午，他們到達魔法溪流，瑟蘭迪爾宣佈休息。

　　「今天怎麼遲到了？」沙倫笑著問蓋爾。

　　蓋爾一翻白眼，沒好氣地說出一個名字：「希爾斯！」

　　沙倫想了想，恍然大悟：「希爾斯生日又到了，怪不得！」

　　「他今年得了什麼？」

　　「一套茶具，陶瓷的。」

　　沙倫拍拍蓋爾，調侃地說：「他是不是請你喝了一整夜的茶？」

　　「何止啊！」蓋爾幽怨地說：「我覺得他們家那口井都要被喝幹了！如果我不是藉口有任務……」蓋爾想像了一下，搖搖頭。

　　多年來，「希爾斯的生日禮物」一直是瑟蘭迪爾小分隊「不得不說的故事」。其實精靈對於生日並不很在乎，反正壽命那麼長，年年慶祝生日實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但對於希爾斯來說不是，自從他姐姐離開綠林後他每年都在期盼自己的生日，因為那天會有從不知什麼地方送來的來自遠方的他姐姐的禮物。

　　記得某年她姐姐送他的禮物是一本關於稀有草藥的書，厚如磚頭，還是用古精靈語寫的。於醫學上最吃力的希爾斯居然完完整整的看了不下三遍！有一年送的是一枚水滴狀胸針，卻在戰鬥時被一頭座狼咬壞，希爾斯狠狠地把那頭座狼砍成三段。還有一年的禮物是一把銀梳子，矮人打造的。希爾斯在他們任務休息時間硬是全花來用那把矮人造的銀梳子打理頭髮！維拉啊，他們真該慶倖他姐姐送的不是一面鏡子！

　　多少年了……希爾斯對於姐姐送的禮物，總有種近乎偏執的熱愛。

　　回憶至此，沙倫聽到他們隊長傳來的說話聲：「都休息夠了。上馬，趁天色趕到下一個崗亭。」

　　修建在森林裏的崗亭有兩個用處，一是巡邏偵察點，二是供森林裏的戰士休息。今天晚上到達的是北境森林最後一個崗亭，再往深處走就沒有了。

　　第二天，一行人朝著森林深處進發。百年來，黑暗勢力越來越逼近，尤其是擔任北境巡邏任務的這百年時間裏，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瑟蘭迪爾對大綠林未來的擔憂也越來越深。

　　今天早些時候，他們遭到了一批巨型蜘蛛的攻擊。傍晚，又遇上了一群半獸人，不過那群半獸人隊伍才二十人左右，被他們輕易消滅。除了……

　　「傷的嚴重嗎？」瑟蘭迪爾來到蓋爾身邊。後者正抱著自己的小腿，上面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流血。

　　同行的戰士都懂得簡單醫術。包紮之後，蓋爾勉強站起來，「沒事！」，如果他的表情不那麼猙獰就更有說服力了。

　　今天一天遭遇兩場戰鬥，還有戰士受傷，這樣的隊伍明顯不適合再跋涉了。雖然現在處於谷地，於地形來說並不是適合休息的地方，但瑟蘭迪爾相信只要留有足夠的警戒還是可以度過這一夜的。

　　夜幕降下，沙倫和瑟蘭迪爾負責守夜警戒。

　　天空如同黑色的天鵝絨布，上面綴著一顆顆閃爍的白色寶石。春末夏初，萬物更新，微暖的春風穿過寂寂的樹林，也許第二天就有花苞開出美麗的花兒。星光下，瑟蘭迪爾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多年前他成年的那場舞會，那天的星光也如同今夜這樣美麗明亮，然後，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在暖風裏宛如一只純潔的白玉蘭。如果她不是斯普林預定的妻子，他想他會請她跳第一支舞。

　　斯普林，多麼久遠的名字……

　　他又想到了希爾斯。對於一名常年駐守邊境的戰士來說，每年生日都能得到假期回家是件不易的事情。但瑟蘭迪爾偏偏每次都放他回家。看到他每次急不可耐地走，又心滿意足的回來；看到他捧著一本書、一把梳子或者這次的一套茶具，那樣近乎迷戀的喜歡著……其實，瑟蘭迪爾知道自己是心存愧疚的。如果說僅僅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5年、10年足夠了，但思凡伊爾這一走，就走了一百年。

　　其實，她還是傷心的。他卻對她說了那樣的話。

　　在黑夜裏，有精靈戰士睡覺時轉了個身，打斷了瑟蘭迪爾的思路。他看了看自己手下的戰士，又習慣性地望向遠處——

　　突然站起身，眯起了眼睛。沙倫也跟隨瑟蘭迪爾的動作望向遠處。一群漆黑的身影在濃重的夜色下逼近，天上的星光好像都黯淡了下來。

　　「起來，都起來！準備迎敵！」

　　一群座狼半獸人來了！

　　首先的任務就是撤離谷地，這樣的地形不利於精靈戰士，他們更擅長在森林裏作戰。半獸人也明白這點，於是對他們的撤離路線進行攔截。戰鬥的序幕就在這濃重的夜色里拉開了……

　　長劍出鞘，瑟蘭迪爾一馬當先沖上去先削掉了一個半獸人的腦袋。後面的戰士隨他而上，引弓射箭、揮舞雙刀——戰場上閃亮的刀鋒你來我往，不久就陷入一片混戰。

　　「啊！」一聲痛呼。瑟蘭迪爾一瞥眼就看到以手撐樹的蓋爾，他舊傷的小腿又添新傷。剛打算過去營救的瑟蘭迪爾忽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是一股若有若無的青草香，隨著一陣風飄然而至。戰場上的警惕性使瑟蘭迪爾直覺般的閉住了呼吸，但青草香越來越濃！

　　手起刀落，瑟蘭迪爾唰地解決了自己眼前的一頭座狼，又一個跳躍把迎面舉起斧子的半獸人攔腰斬斷。在他周圍，他的隊友們殺敵的速度也增快了，唰唰唰，密林裏一陣劍舞弓響，半獸人和座狼紛紛慘死倒地。

　　瑟蘭迪爾看著最後倒下的怪物，長劍一轉、直指著青草香飄來的方向。他能夠感覺到，是那個香味讓獸人們行動變慢了，很明顯，那種香氣麻痹了神經，也許是精靈的抵抗力比獸人強，但現在他也感覺到微微的僵硬了。

　　精靈戰士們在瑟蘭迪爾身邊聚攏起來，都舉著武器看著前方。

　　那是一片林中空地，在黯淡的星光，緩緩走出一個高大而奇怪的身影：一只巨大的隼，兩三米那麼高，通體灰黑油亮，高昂著腦袋。在巨隼上站立著一個人影，灰色的斗篷蓋著全身，頭部在兜帽下看不清面容。

　　瑟蘭迪爾剛想發問，就見灰色斗篷下意外的伸出一只潔白修長的手，和斗篷遮蓋下白色的衣袍。那只手上拿著些黑色粉末，微微一搓，灰色的大隼扇了扇翅膀，瑟蘭迪爾一行人聞到一股惡臭味……這味道讓瑟蘭迪爾聯想到了某些不太美好的東西。但是，在聞到惡臭的同時他身上的僵硬感也沒了。

　　看來，這個陌生人不一定來者不善。

　　瑟蘭迪爾望向陌生人，星光黯淡，但他卻覺得有絲熟悉……

　　「多年不見，沒想到再見時居然是這般場景。」清澈的流泉聲音傳來，帶著些許笑意。只見站在隼背上的人向前輕輕一躍，姿態輕靈，落地的動作乾淨優美。巨隼還配合似得輕輕喚了一聲。兩只素手掀起兜帽，一張白玉般美好的面容在星光下顯現出來。

　　瑟蘭迪爾呆了呆。

　　「思凡伊爾……」

　　兩天之後。

　　茶几上吃剩的盤子裏留著幾塊小麥餅乾，銀質的、錯著蒼蘭花金色的茶壺裏還剩半壺紅茶。書房的紅色窗簾半遮半掩，輕風吹來鼓起一道風帆。此時，柔軟的沙發上一位穿翠綠長袍的年輕男精靈舒服地躺在一名女精靈大腿上，眯著眼睛，看起來心情甚好。這實在是個陽光慵懶的午後。

　　「然後呢？」

　　「然後第二天天亮，我就帶著蓋爾先回來了。他的腿受傷了嘛。」

　　「唔……」希爾斯剛剛見過了那只灰色大隼，有三米那麼高，兩個翅膀展開有兩個床鋪那麼大，「姐姐，我可以騎溫迪玩嗎？」溫迪（wind）是那只大隼的名字。

　　思凡伊爾帶笑看著自家弟弟：「現在估計是不行的，溫迪對你不熟悉，不會聽你的話。」

　　希爾斯躍躍欲試地搓著手：「那我以後有空了就去喂他！」心裏想像著坐在那頭巨大飛禽上的成就感。

　　「對了，姐姐，你是怎麼得到溫迪的？」

　　思凡伊爾回憶著：「那天我到達一個河谷……」

　　嘟嘟的敲門聲突然響起，女僕安吉今天編了頭漂亮的辮子，她開門後輕快地向兩位小主人行了一禮，「傳令官奧爾登先生來訪。」

　　倆姐弟聽了連忙坐正身體，身為戰士的希爾斯甚至已經站起來打算迎接。

　　正當時，一名身穿銀色鎧甲的英武男精靈走了進來。他深紅頭髮，氣質穩重，向門內兩人微行一禮。

　　思凡伊爾和希爾斯回禮。

　　希爾斯走上前率先開口：「奧爾登先生！」

　　「希爾斯」，奧爾登向來者微微一笑，目光轉向後面的女精靈，「思凡伊爾小姐。」

　　「奧爾登先生，好久不見，一切可好？」思凡伊爾笑著站起來，走上前。她還記得當年弟弟「森林探險」的解救工作，思凡伊爾就是跟著奧爾登先生去的，他是位經驗豐富的森林戰士，沒想到如今已經入了宮廷衛隊當了傳令官。

　　「一切都好。」

　　希爾斯把倒好的紅茶捧給奧爾登，「這次是什麼任務？」希爾斯興致勃勃地問，他最近心情太好了！

　　奧爾登找了個位子坐下，喝了口熱氣騰騰的紅茶，眼睛帶笑地看向年輕的男精靈，「希爾斯，這次的任務可不是傳給你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卷羊皮紙，沖著旁邊的方向，「思凡伊爾小姐，這次我是特地向你來傳答任務的。」

　　半月之後，一行三十餘精靈的隊伍從大綠林首都阿蒙蘭出發，前往被稱為「歌詠者之地」的精靈國度——林頓。魔多的索倫已經張開黑暗滴血的獠牙。藏匿一千多年後，在第二紀的開頭，索倫以美善形象出現，他自號安納塔「天賦宗師」，去到了精靈王國伊瑞詹，並在那裏大受歡迎。他指示伊瑞詹的精靈打造十九枚力量之戒，贈予人類、矮人和精靈。但其他人不知道的是，他在魔多打造了力量強大的戒指，那戒指就是可以統禦世上所有魔戒的至尊魔戒。但索倫的計畫還是敗露了，當至尊魔戒一完成，精靈就發現了他的真面目，立即除下手上的精靈三戒，並秘密送走。這一行為無疑使索倫無比氣憤，魔多與精靈之間的摩擦開始愈演愈烈。因此，此次大綠林以國王為首的出行，無疑與這個有關。

　　隊伍分為兩列，站得筆直。前面的衛隊精靈坐在馬上，手持大綠林標誌的綠色旗幟，旗幟在金色的陽光下迎風飄展發出獵獵之聲。順著打頭的精靈往下，在隊伍中間的是一位有著莊嚴面容的精靈，他頭戴金色王冠，英武健壯，坐在一頭黑色皮毛發亮的高頭大馬上，他就是歐羅菲爾，大綠林的國王。在他身後，是一位矯健靈活的年輕精靈，擁有一頭耀目的淡金長髮，□□一匹白色駿馬，毫無疑問，這位精靈就是大綠林的王子，瑟蘭迪爾。這是年輕的王子第一次跟隨自己的父親出使外國，此時他的臉上壓抑著激動和興奮，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更從容莊重。

　　作為此次代表團的唯二兩名女性：思凡伊爾和宮廷女官伊甸，兩個人受到的待遇很好，行進位置就在王子的後面，整個隊伍的中間。女官伊甸負責隊伍的後勤工作，至於思凡伊爾，她認為她是作為大綠林的貴族女精靈代表去的。

　　在大綠林子民的歡送下，出使隊伍朝著西北進發……

第8章回憶篇——林頓的埃爾隆德

　　林頓，是中土大陸西北伊瑞德隆（Ered Luin）以西的地名。這是大陸的極西地區，隆恩灣（Gulf of Lune）將林頓分為佛林頓（Forlindon）北林頓及哈靈頓（Harlindon）南林頓。許多貝爾蘭精靈在林頓聚居，受吉爾加拉德（Gil-galad）統治，其中諾多精靈（Noldor）多聚居於佛林頓，辛達族精靈（Sindar）則聚居於哈靈頓。他們在中間的隆恩灣共同建造了米斯隆德（Mithlond），它是第二紀元兩個諾多精靈王國的其中一個（另一個是伊瑞詹）。

　　半月之後，思凡伊爾所在的出使團到達位於隆恩灣的米斯隆德（Mithlond），林頓的統治者，吉爾加拉德，的宮殿就矗立在河□□匯處，白色的長橋橫跨兩岸托起同樣顏色巨石壘砌的城堡，天藍色的旗幟在隨風飄揚。隆恩灣的河水在黃昏下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從城堡下歡樂流過……

　　林頓，「歌詠者之地」，中洲大陸的諾多精靈王國，我們來了！

　　林頓的精靈以美食和美妙的歌曲來款待來自遠方的客人。吉爾加拉德引著歐羅菲爾來到了城堡的會客大廳，白色的圓形平臺古樸大方，屋頂裝飾著透明玻璃，在今天這樣有月光的晚上，明亮的月光會溫柔的照進來。

　　不過，在精靈們集會的輕聲慢語間，思凡伊爾卻悄悄離開了會場。她問了問路，就找到了她要去的地方。瑟蘭迪爾端著酒杯眼神瞟過思凡伊爾離去的方向。

　　那是城堡一層的後半部，高廣的空間，有精靈進進出出，手上端著水果、蔬菜、美酒等吃食。沒有猜錯，這裏就是林頓城堡的大廚房！思凡伊爾打量著這個從來沒來過的地方，過往的精靈都對她報以友好一笑。畢竟她曾在阿蒙蘭的皇家酒窖混了十年，憑這個經驗她就斷定這個廚房絕沒這麼簡單！

　　她繞過幾個儲藏間，裏面分別放著從地上壘到屋頂的南瓜、小麥和蜂蜜罐子。在七彎八繞後，終於，思凡伊爾停在了一個茉莉花木的小門前，門不高，剛剛到她頭頂，門上除了一個白色把手沒有任何裝飾。此時茉莉花木門掩著，從屋裏透出暖橘色的火光，吸一吸鼻子，還有草莓和甜奶茶的香氣。

　　她撫上門把手，伴隨吱呀一聲輕輕推開木門。屋子裏有一個磚石砌起的灶台，旁邊堆著麵包、巧克力、乳酪、香草等等很難在精靈廚房看到的食物，思凡伊爾甚至眼尖的看到一撮丟在一邊的藍山煙草！思凡伊爾走進去，在明顯被人坐得十分光滑的木頭餐桌後坐下，一手放在桌子上，一手撐著腦袋看著正在灶台後忙碌的精靈。

　　是的，這個房間裏除了思凡伊爾還有一位精靈，而且還是一位英俊到極點的男精靈！雖然此時他一手拿著鍋鏟，一手顛著黑色的鐵鍋。他黑色的頭髮漆黑得如同破曉前的黑暗，從兩鬢束起在腦後合二為一，直垂到腳踝，在火光的映襯下隱隱發亮。由於角度的原因，在暖橘光裏只能看到他的側臉：飽滿的額、挺直的鼻和因為認真微抿的嘴，這實在是個好看的側臉！他身材高挑修長，一件剪裁合身的天藍色嵌銀絲長袍隨著身體而動，此時長袍的袖口被卷起，露出肌肉勻稱的前臂。

　　此時，只見他前臂靈巧一抬，鐵鍋裏煎得金黃的雞蛋餅飛到空中靈活地轉了三圈——啪，又鋪得好好的落在鍋裏。

　　「唔……埃爾，你拿鍋鏟的樣子英俊極了，比拿劍都好看！」思凡伊爾歪著腦袋無不讚歎。

　　男精靈聞言轉過頭來，墨色的眼睛裏似有星光閃動，溫和而明亮。他對女精靈的到來絲毫不感到驚訝，似乎他早就知道了一樣，他優雅一笑：「思凡，稍等，馬上就好。」聲音好聽得如同春風拂過花骨朵兒。說完，他隨意伸手撒了把嫩綠的蔥花。

　　唔，思凡伊爾捂了捂自己的眼睛，又忍不住去看把鍋鏟舞得優雅沉著的埃爾隆德，美男加美食，這誘惑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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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林頓的位置是在中洲大陸西北角，首都米斯隆德在兩河交匯處的隆恩灣。至於米斯隆德的具體樣子，是作者自己想像的，跨在兩河大橋上的城堡，很神奇不是？！

　　關於埃爾隆德的設定。實際上，埃爾隆德是極其英俊的精靈，他身上流淌了人類、邁雅、辛達的血統；他的祖上有名動天下的美人露西安；他未來的女兒托爾金用「讓人驚歎不已的絕世美女」來形容；原著裏這麼形容他「他是領袖，他俊美如貴族，強壯如戰士，睿智如伊斯塔瑞（巫師），德高望重。他如同夏天的微風一樣和煦，他出現在許多故事中……」。由此可見，果叔雖然扮演得很好但在原著裏「發際線」這個梗根本就不會有啊= =，所以作者考慮了一下，雖然寫發際線梗會增加文章的娛樂性，但……還是按照原著吧。

　　3、再者，文裏的主角們（思凡、瑟瑟、埃爾）都屬年輕時候，所以不能用我們之後經常見的「德高望重」這類思維去考慮。作者會盡力還原他們或魯莽、或衝動、或不成熟的樣子，盡力不走形，盡力不白不蘇。

第9章回憶篇——初遇

　　思凡伊爾看著眼前舞鍋弄鏟的埃爾隆德，不由想起了他們五十年的相遇……

　　雅米涅洛斯（Armenelos）【來，跟著我把這個名字念三遍：雅米涅洛斯、雅米涅洛斯、雅米涅洛斯，ok，繼續~】是矗立在中洲大陸上最繁華燦爛的人類城市，它的名字來自昆雅語，名字中包含了「皇室」Royal、「天空」Heaven和「要塞、城市」Fortress, city的意思。它又被稱為「黃金城市」the Golden和眾王之城City of the Kings，可能源於這座城市的輝煌。雅米涅洛斯是努曼諾爾（人類）的首都及最大城市，一直是努曼諾爾人煙最稠密的地帶，也是最美麗、宏偉和繁榮的城市。

　　思凡伊爾在遊歷中洲的前五十年間，曾有幸路過雅米涅洛絲一次，而這次，是第二次路過。是的，不因為別的，就因為思凡伊爾……缺錢！說來諷刺，在思凡伊爾漫長的前一千年裏從來沒考慮過金錢的問題，以至於當她從矮人的鐵丘陵出來後一激動就花光了大部分積蓄，在那以後的日子裏她不得不「常常為五鬥米折腰」。

　　精靈不是追求物質的種族，思凡伊爾也不是。沒有屋住，一顆大樹就是她的床；沒有食吃，森林裏的水果和某些植物就是三餐。但是請理解，在過了將近五個多月風餐露宿野人般的生活後，再不求物欲的精靈也會對溫暖的屋子和豐富的食物產生嚮往……她要錢，比有生以來的任何時候都想要！

　　在現實面前她果然墮落了……

　　雅米涅洛斯城西有一面貼滿懸賞令的黃磚牆壁，從左到右貼滿了各種各樣的懸賞，屠殺怪物、擔當保鏢、擒拿匪患、尋找稀有物件……懸賞的獎金因任務的難易程度也有相當大的不同，比如一個屠龍的懸賞，獎金後面寫了太多個零以至於思凡伊爾都懶得去數。當然，危險的任務不適合一名女精靈，如果不是那麼迫切，她在懸賞令前更喜歡動用智慧。比如現在，她停在了兩幅懸賞令之間：

　　左邊，是懸賞兩名食人妖的人頭。他們偷盜牲畜、破壞莊稼，雅米涅洛斯旁的拉瑪村不堪其擾，開出50金幣的價格。

　　右邊，懸賞三味珍惜草藥，得一味草藥付10金幣。三味草藥分別是迎風花、樹下菇和星月草（兩百年以上），時間限制到仲夏前3天。

　　思凡伊爾略一思索，揭下了右邊的懸賞令。迎風花喜愛勁風，常常長在懸崖峭壁之處；樹下菇有可能長在任何一種樹下，數量稀少，找它們只能靠運氣；至於星月草，只在星月同空的夜晚才會顯現出來，平常根本找不到，它們生長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

　　確定好任務之後，思凡伊爾啟程了。她騎著一匹老馬，是的，從家裏帶出來的灰斑馬早已歸天所以她只好買了匹馬，還是匹老馬，它們步伐緩慢又沒精神，但它們很便宜不是嗎？當時如果不是及時買下它思凡伊爾現在就只能騎驢了！思凡伊爾走過街鋪林立的街道、熱鬧叫賣的人群，心裏盤算著，如果有10個金幣，她可以換身衣服，吃頓香甜的草莓餡餅；如果有20個金幣，她就差不多可以在雅米涅洛斯城租個小房子，好好欣賞一下這座「千王之城」；而如果有30個金幣，她忍不住美滋滋地想，那今年弟弟和父親的生日禮物就有著落了，說不定還可以給自己添加一些小首飾……啊，思凡伊爾看到臨街的店鋪，那個小手鏈不錯！

　　在外遊歷中洲的日子艱辛又富有挑戰！

　　兩天後的傍晚。

　　這是一個無人的偏僻河谷，空氣裏帶著草木的清香，隱藏在重重險要的山谷、森林、沼澤和溪流之中。無數小溪從山間汩汩流淌，幾條小溪匯成一條大溪，從岩石上刷刷流下就形成瀑布，最後在穀底匯成河流流向遠方。薑黃色的岩石濕潤而堅硬，有些地方尖銳如刀裁。而在這壁立千仞的岩石上，正攀附著一個身影：

　　思凡伊爾在懸崖上系了根繩子，雙腿踩著岩石，雙手抓著繩子，從懸崖頂端一步一步下到了現在的位置，懸崖的腰部。在她旁邊不遠處就有飛濺的白色瀑布，水擊打在岩石上的水花濕潤了思凡伊爾的紅色開衫。她從下午看到懸崖凹進去的山腰處長著迎風花後就開始了攀爬，現在太陽已經快要從西邊沉下，不過值得慶倖她已經快到到達目的地了！

　　腳向右踩在一塊凸起的岩石，手一轉，一蕩——到達山腰！這裏的山形微凹，讓思凡伊爾可以輕鬆站住。一顆白色七瓣小花在山岩上迎風舒展，迎風花，少見而有效的傷口癒合藥！正當思凡伊爾喜滋滋地把手伸過去摘花時，眼角裏突然看到地上多出一只手，那只手骨節分明、修長均勻；緊接著是一片黑色，在夕陽下流動著瑩瑩光華；然後一張臉，額頭上帶著汗；一對尖尖的耳朵；最後整個身體攀上了岩石，站在了思凡伊爾面前。眨眨眼，如果不是認出他是位精靈，那麼她真要懷疑他是從石頭縫裏長出來的了！

　　「……」思凡伊爾在想合適的開場白。

　　「小姐，您好！」男精靈微行一禮，沉著地笑著，「在下是林頓的埃爾隆德。」

　　思凡伊爾微提裙擺，「大綠林的思凡伊爾。」沒有加上自己的姓。

　　說完自我介紹，思凡伊爾開始覺得有些尷尬。出門五十多年，她跟人類、妖精、矮人、霍比特人甚至水裏的人魚都打過交道，恍然間才發現好久都沒跟同類在一起呆過了。

　　埃爾隆德倒很從容：「我是專門來采它的。」手指著山岩上白色柔嫩的迎風花。

　　思凡伊爾一噎：「我…我也是來采迎風花的。」

　　埃爾隆德皺起了眉頭。他已經出來半月有餘，就是為了治療亞爾諾德——現任雅米涅洛斯的主人，努曼諾爾的人皇——的草藥而來。在一次與半獸人的對戰中，人皇亞爾諾德不幸身中黑魔法和嚴重的劍傷，雙重打擊下普通的治療辦法和藥劑根本沒有成效，因此他現在只好嘗試古書中才有的治療藥劑。迎風花是珍貴而難得的一味草藥，為了它，他已經找了7、8天，走遍了附近所有適合這味草藥生長的地方才找到這一個。埃爾隆德抬眼看看對面的女精靈，有些為難，畢竟開口跟淑女搶東西是不符合他為人處世的標準的，但是……

　　「思凡伊爾小姐……」埃爾隆德沉吟，「實不相瞞，我親人身受重傷急需草藥治療，我出來尋找它們已半月有餘。迎風花難得而珍貴，雖然難為情，但我埃爾隆德還是懇請小姐您能忍痛割愛！」深深行下一禮。

　　思凡伊爾沉默了，看著前面比她高出一頭多的男精靈腰彎得比她都矮，心裏歎了一口氣：

　　「救人比較重要，這迎風花你拿回去吧！」思凡伊爾故作大度地說，心裏對新衣服和草莓餡餅揮揮手說了聲「再見」。

　　男精靈直起腰，臉上露出笑容。夕陽照來，墨色的頭髮和眼睛閃動著如湖水般粼粼波光。思凡伊爾不自在地一咳嗽，「那我先走了。」她拿起繩子，手握好，兩腿一舉一跨，回到了山岩上。她得趕快爬上去，不然天就黑了。

　　「思凡伊爾小姐。」

　　思凡伊爾轉過頭詢問地望著埃爾隆德。

　　「感謝您的善良和大度，但，請讓我為您做點什麼吧！」

　　思凡伊爾望天，你能給我點金幣麼……她實在開不了這個口。她打量著站在山岩裏的男精靈，他的臉龐安靜而真誠，她相信他確實是為了救人才要草藥的，這攸關性命。

　　「不用了，祝你親人安康！」思凡伊爾說完就拉起繩子，猛提一口氣爬上了好遠。

　　在樹上休息了一晚上後，思凡伊爾決定去森林裏碰碰運氣。

　　在樹林裏遊蕩了3天後，思凡伊爾的老馬都顯得無精打采了。樹下菇有可能長在任何一株樹下，它有著小小的傘蓋，短短絨絨的小莖，能根據季節的變化轉換顏色，比如初春的嫩綠，盛夏的翠綠，秋天的枯黃，冬雪的潔白……這就讓人們極難採摘到它們。但在藥用上，它是絕佳的淨化劑，只要小小一株就能洗掉不詳的詛咒。而且，極其美味，聞起來的味道就像脆松果……等等，思凡伊爾吸吸鼻子……脆松果！

　　午後的日光熱情奔放如一位舞娘，思凡伊爾原是躺在一顆桂樹下睡覺，在聞到脆松果的味道之後她猛的就地一轉身，趴在了被層層落葉覆蓋的地上。眼前一株小小的、可愛極了的翠綠蘑菇不正是——樹、下、菇！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下沒人跟我搶了，思凡伊爾喜上眉梢，一把就摘下了桂樹下的蘑菇！

　　呼呼，兩聲細細的抽鼻聲。思凡伊爾手裏懷抱著樹下菇，抬頭看去：一只棕色皮毛的小松鼠正站在對面的露出土地的樹根上看著思凡伊爾，棕色的、濕漉漉的小眼睛眨啊眨的。

　　就在思凡伊爾思考應該跟小松鼠說什麼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吉安娜……」小松鼠倏地抬頭，接著前爪一放，後退一蹬，呼啦啦一下就向那個聲音跑去了。原來那只松鼠叫「吉安娜」，唔，還是只母的。

　　思凡伊爾站起來，理理裙子，既然得了樹下菇她也不打算在這停留了。樹林裏傳來奔跑的聲音，思凡伊爾遠目，午後陽光濃烈，綠樹高大的枝葉被陽光照得亮起白邊，空隙裏投下點點光斑，熏風一過，帶起泥土和青草的氣息。背光裏，一個輕靈的身影向思凡伊爾跑來，把眼睛使勁揉了揉，思凡伊爾突然覺得有點胃疼！黑髮藍衣，正是那天懸崖上那名精靈！

　　當埃爾隆德再次站在思凡伊爾面前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甚至還帶了點滑稽，尤其是當小松鼠吉安娜舉著小爪子從他的左肩扒著他梳得整齊的頭髮跳到右肩的時候。

　　「你……」思凡伊爾有不好的預感，而她的預感從來都該死的准！

　　「思凡伊爾小姐……」埃爾隆德目光移到了她懷裏的樹下菇。

　　目的太明顯了……思凡伊爾倒抽一口氣，然後穩了穩，「這松鼠是你的？」

　　「吉安娜鼻子靈敏，讓她找樹下菇再合適不過。」

　　「你要它來救人？」思凡伊爾晃了晃手裏的綠蘑菇，有些無力。

　　埃爾隆德為難地看著思凡伊爾，最終還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思凡伊爾覺得現在自己雙目都要噴出火來，新衣服沒了、草莓餡餅沒了、屋子沒了，她跟這一頭黑毛的男精靈是天生死對頭吧！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的！你要救人，你做的事情生死攸關！我繼續去以地為席，以天為廬好了！

　　思凡伊爾一腳跨上前把樹下菇摁到藍衣精靈胸口，力氣大得讓後者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也許思凡伊爾的怒火比動作更具殺傷力！狠狠剜了一眼埃爾隆德，思凡伊爾怒氣衝衝地上馬走了。我們要理解，就算再高尚的精靈，在辛辛苦苦勞作後不能得到報償，生活條件急劇下降的時候，脾氣都不會好。

　　「思凡……」

　　「不要過來！」騎在馬上，思凡伊爾居高臨下地鼻子出氣，「遇到你就沒好事！」說完頭也不回的騎馬而去。

　　埃爾隆德還想說點什麼，但也知道去惹一個怒火中燒的精靈是不明智的，但，「我住在雅米涅洛斯城中的摘星殿，遇到什麼事可以去那找我！」

　　他如願換來一記刀眼。

　　吸取了上兩次教訓，當思凡伊爾在茫茫草原上發現星月草的時候第一時間不是忙著高興，她朝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認真地望瞭望，沒出現那個該死的男精靈；又趴在地上仔細聽了聽，方圓幾公里也沒有他該死的腳步聲。一切檢查完畢，她覺得這回終於能心安理得地高興一回啦！

　　星月草在三種草藥裏最常見，在星月同空的夜晚就可以輕易找到。它有閃著星光的身段和月光般的質感，是無可替代的舒緩劑！曾經，思凡伊爾在長湖鎮的時候，是住在一戶有8個小孩的人類家庭的樓上，每天聽著那群小孩子從太陽升起鬧到月至天心，通常是大孩子帶小孩子，男孩子拉女孩子，充滿無限活力地搞破壞，她總想送給他們老是精神崩潰的媽媽一瓶星月草藥水。當然，不是每顆星月草都可以達到最佳效果，時間越長的星月草藥效越好，比如懸賞令裏就要求兩百年以上的。在野外，能達到這一要求的實在少之又少。

　　但是維拉啊，我要讚美你！思凡伊爾看著眼前這顆盛著星月之光的植物，恨不得高興得飛起來，尤其是在前兩次失敗面前，第三次的發現簡直就是天賜之恩！

　　思凡伊爾拿出銀質小刀，她要準備割草了……

　　嗷——嗷——

　　一個巨大的陰影從思凡伊爾頭上晃過，空氣的突然波動吹起了她長長的金髮，她唰地一下抽出自己的長劍，然後眯著眼睛看著落到她前面的高大……灰隼？

　　緊接著，灰隼已經不重要了，維拉啊，她看到了什麼！那個一頭黑毛的男精靈！！思凡伊爾恨不得一口氣憋過去！！！

　　兩雙眼睛在夜晚的茫茫草原相遇，視線交匯處劈啪閃著火星，思凡伊爾的眼神恨不得在對面的精靈身上燒出兩個洞！

　　埃爾隆德還未開口，就聽到對面人的發問了，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猜，這回是星月草吧？」眉毛還險危危地一挑。

　　埃爾隆德看一眼地上無辜的草藥，又看著眼前瀕臨暴走的女精靈，那個「是」字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他想了想：「請讓我為您做點什麼吧！」

　　仿佛被一個看不見的木板狠狠一拍，思凡伊爾向後一仰。接著，她緩緩拿起長劍，又緩緩放入了劍鞘裏。轉身，抬步，走。

　　埃爾隆德見她要走，連忙從巨隼上跳下來追上去，「思凡伊爾小姐……」

　　思凡伊爾猛一轉身，右手不客氣地抓住迎面而來的藍色衣領，硬是把高出她一個頭還多的埃爾隆德拉到眼前！很明顯，埃爾隆德那句「思凡伊爾小姐」把思凡伊爾這個「炸藥包」點燃了……

　　「你——你！」思凡伊爾一手揪著對面精靈的領子，另一手狠狠點著他胸口。

　　「叫……」

　　「我叫埃爾隆……」

　　「這不重要！」思凡伊爾的眼神現在稱得上兇狠，「重要的是，就是你，我從遇到你開始就沒好事！先是迎風花，接著樹下菇，現在又來要星月草，你到底有完沒完！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要救人是你的事情，你的事情重要，我的事情就不重要了！？」思凡伊爾忍不住拔高聲音，「我的新衣服、新首飾、草莓餡餅、溫暖的屋子、父親弟弟的生日禮物，都被你毀了！」巨大的灰隼附和似的嗷地叫了聲。

　　面對如此猛烈如海嘯的怒火，埃爾隆德保持著沉著的面部表情，即使是在被人揪著衣領的狀態下，不愧是大風大浪過來的……

　　「思凡伊爾小姐……」

　　思凡伊爾一把推開埃爾隆德，轉身就走，她覺得再看著那張臉，她會忍不住揣上一腳！

　　「如果你剛剛說的那些我都能為您辦到，希望你能原諒我的多次冒犯！」

　　思凡伊爾腳步不停。

　　「材質上等的衣服，精美的首飾，可口的食物，舒適安逸的房間，當然，還有你親人的禮物，只要我有……我努力為您辦到！」

　　思凡伊爾停下腳步，這誘惑太大了！不過這時候名為「理智」的東西還沒有離她大腦而去，她深呼一口氣，側過身，「你怎麼辦到？」

　　「我住在雅米涅洛斯皇宮，你知道。」

　　「那是努曼諾爾人的宮殿，是人類的領地，而你，是精靈！」思凡伊爾眼神銳利。

　　對面的男精靈原是微垂著頭，聽到思凡伊爾的話後，兩只墨色的眼睛抬了起來。天高地廣，天上星河燦爛，地上是一望無際的茫茫草原。盛夏，茂密的草兒長到了小腿肚，從南面吹來的暖風讓整片整片的綠草整齊點頭。在草原上，對面的男精靈黑髮藍衣，背後就是漫天的星光，最明亮的，落在他的眼睛裏。

　　「是的，他們是人類，而我是精靈。」聲音清泠。

　　思凡伊爾臉上銳利的表情慢慢消失，她不知為何忽然覺出一絲寂寥的意味，就像柴火剛滅時飄起的冉冉青煙。

　　一時間，兩個精靈都默默無言。

　　最後，是埃爾隆德先反應過來，打破沉靜：「那麼，願意跟我走嗎？」他上身前傾，向前伸出右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思凡伊爾蒼藍色的眼睛對上墨色的他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

　　1、這裏說明一下，大家都知道埃爾隆德和他胞弟有選擇成為精靈或成為人類的權利。埃爾隆德選擇了精靈，他弟弟選擇了人類。他弟弟埃爾洛斯在雅米涅洛斯建城，並建立了努曼諾爾王國，成為人皇。所以，埃爾隆德與努曼諾爾的皇室是有血緣關係的。從本文的時間上看，埃爾隆德的胞弟已經去世了（第二紀元442年），現在在位的人皇，他名字我編的（沒查到編年史，如果有誰知道告訴我一生，我能夠修正一下）。

　　2、第二個問題，埃爾隆德的住地。

　　雅米涅洛斯城，城的中央是皇家宮廷，人皇就住在裏面。在這裏我虛造了一個摘星殿，當然，這個殿不是完全捏造，在原著裏說皇宮有座高塔城堡。埃爾隆德德高望重（按輩分來算，埃爾隆德弟弟的孩子，應該是埃爾隆德的侄子，現在的人皇是埃爾隆德侄子的兒子的兒子的兒子……），而且對天空有深入研究，住皇宮最高的建築裏也正常。所以作者取了個「摘星殿」的名字~給他住的地方。

第10章回憶篇——金色塔樓的月色

　　雅米涅洛斯的皇宮擁有高大堅硬的大門，進去後，是黃色巨石鋪就的平整地面，路的兩旁是修建整齊的花草樹木。時值盛夏，一樹樹紫薇花開得正豔。在道路的盡頭舉目而望：一座恢弘的金色宮殿就在眼前。

　　趕了一夜的路，埃爾隆德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他把思凡伊爾帶到一座金色的小宮殿前，跟宮殿的女官交待了幾句，又轉身跟思凡伊爾說住在這裏，需要的東西問女官要就好了。交待完一切，就帶著他的草藥急匆匆地走了。

　　思凡伊爾正目送他，身邊就適時地響起一個溫和的女聲。思凡伊爾轉頭來看，原來是宮廷的女官，穿著一身淡紫色衣裙。憑她闖蕩中洲五十年的經驗，她斷定這個女官大概三十出頭。

　　「精靈小姐，我是摘星殿女官維多利亞，您在這的一切都將由我負責。」維多利亞提裙行禮，再抬起頭來時眼裏發亮。

　　「嗯……」思凡伊爾告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樣驕奢淫逸的生活太久，一下有點適應不過來。

　　「我已經派人去收拾小姐的房間了，小姐，您看……是不是先參觀一下宮殿？」維多利亞試探地問。

　　思凡伊爾略一沉思，心中已有了計畫：「先準備用餐，用完餐我需要沐浴，沐浴完我相信我的房間應該已經收拾好了？……」思凡伊爾望向女官，見到她給了個肯定的答復後，繼續道，「然後我需要回房休息。」其實就是睡覺。

　　女管點點頭，一切照做。

　　不得不說，雅米涅洛斯皇宮的人辦事極有效率，今天餐桌上的牛奶和紅燒小羊排讓思凡伊爾食指大動；沐浴裏的熱水讓人舒服得想哭；最後當思凡伊爾一頭栽倒在床上的時候，柔軟的幾乎陷進去了！

　　思凡伊爾呼呼大睡，這一覺就把太陽睡下了山，月亮升起來。

　　夜晚有夏日暑氣裏難得的爽朗涼風。思凡伊爾穿好侍女送來的新衣——一件淺藍繡金紫薇的長裙——信步走出了屋子。

　　走到轉角時，她停住了腳步。轉角那頭，傳來竊竊私語：

　　「女精靈！」聲音裏透著激動和興奮。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女精靈，哦，她真漂亮！」

　　「可不是！你看到她長長的頭髮了嗎，我打賭有5英尺長！」

　　她的同伴好似認同的點點頭，接著用壓抑著興奮的語氣：「你們說，埃爾隆德大人和她是什麼關係？」

　　思凡伊爾一咋舌，想起即使有八個孩子的人類母親也會擠出時間來跟她八卦鄰居家某某又早戀、離婚、男女關係混亂……她覺得這段對話有向不可控方向發展的趨勢！

　　「埃爾隆德大人現在可是單——身——哦！」思凡伊爾幾乎肯定，說這話的女人臉上一定眉飛色舞！

　　「是啊是啊！你說那位小姐是什麼來歷？」

　　「嗯，我覺得……」

　　「咳咳！」思凡伊爾從轉角走出來。

　　三個人類女孩看到她都不由得一愣。

　　「嗨，晚上好！嗯……」，思凡伊爾決定轉變話題，「你們口中說的……埃爾隆德大人，就我所知他是名精靈，他怎麼會住在這座皇宮裏？」

　　三個人類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是中間那個臉上帶著可愛雀斑的站出來回答：「我們的國王陛下是埃爾隆德大人的遠親，雖然這件事已過去很多年，但建立我們雅米涅洛斯城的第一位國王是埃爾隆德大人的同胞弟弟。」

　　思凡伊爾仿佛被點醒般，她怎麼現在才想到！太明顯了，不是嗎，一個精靈堂而皇之地住進人類的最高王宮，待遇尊崇。不正是史書上寫的精靈和人類的後代，能夠自主選擇成為精靈或成為人類的半精靈嗎！據思凡伊爾所知，埃爾隆德的父親和母親都已經去世，而他的胞弟……人類之軀，早已寂滅。現任的人皇也算作他的親人了吧，侄子的兒子的兒子的兒子……雖然這血脈遠了點，但總歸是一絲聯繫。

　　與三位人類女孩又聊了幾句，思凡伊爾就和她們道了別。

　　她走在夜晚的王宮裏。夜色裏，王宮寧靜而致遠。就精靈來說，像埃爾隆德這樣命運多舛的很少。她的朋友喬伊絲就是安樂的一家，喬伊絲的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曾曾曾祖母都在大綠林活得好好的。思凡伊爾有時覺得自己家人丁不興，但和埃爾隆德一比，幾千年看著至親紛紛撒手而去，她還是太幸運那一個。怪不得，當思凡伊爾質問「那是努曼諾爾人的宮殿，是人類的領地，而你，是精靈！」的時候，他落滿星光的眼睛會那樣寂寥，「是的，他們是人類，而我是精靈」。

　　思凡伊爾長長呼出一口氣，但心裏還是悶悶的。

　　她走到一座高聳的建築前，抬眼而望：月光仿佛把淡金的巨石打磨得平滑質樸，一塊壘一塊的淡金巨石矗立起了眼前這座直至天空的高聳塔樓。思凡伊爾走了進去，往上一望，一一溜的旋轉樓梯，樓梯一直通到最高層。樓梯呈圓形旋轉，在圓心垂下兩條兩指粗的麻繩，繩子下方分別墜著兩個小鐵錘。往上一望，就看到繩子中間段連著一頭青銅掛鐘。敲鐘的時候不必費心爬上去，只要在下面拉一頭就可以了。

　　十多分鐘後，當思凡伊爾暈乎乎的爬上高塔來到最頂層的時候，意外的看到一個穿棕褐色長衣的身影，樓頂涼風一吹，她立馬清醒，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埃爾隆德，他正抬頭望著天上皎潔的月亮。

　　「思凡伊爾小姐。」埃爾隆德轉身禮貌地問候。

　　思凡伊爾想起剛剛的事情，怒氣早已消散，現在的語氣很是和氣，「埃爾隆德先生，你叫我『思凡』吧！」

　　「好。」埃爾隆德帶著笑，點點頭，「思凡。」

　　思凡伊爾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在這裏吃的、住的還習慣嗎？」埃爾隆德友善地問。

　　「一切都很好！」思凡伊爾立馬說。

　　「那些草藥有用嗎，你家人治好了嗎？」

　　「好了。」埃爾隆德淡淡一笑，「這還得感謝你，思凡。」

　　思凡伊爾只得裝傻笑笑，為了30金幣她當初可把眼前這一頭黑毛，啊不對，是一頭黑髮的精靈罵得狗血淋頭呢！

　　嘿嘿，嘿嘿。

　　眼看場面要冷下來，思凡伊爾立馬拋出個問題。

　　「這王宮的石頭，我是指建築用石……我覺得材質蠻奇怪的，顏色看起來像火山石，但摸起來又不是，你知道是什麼做的嗎？」

　　埃爾隆德略一沉吟：「這石頭是從海底撈起來的，叫貝石，色澤淡黃，質地堅硬。」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撫摸欄杆，淡金的石頭在修長的手指下顯得古樸美麗。思凡伊爾頗有點著迷地看著那手指，又抬頭看看手指的主人，眨了眨眼。埃爾隆德以為她還想瞭解更多，便繼續說道：「建城的時候，整座王宮用的都是貝石，城裏的主幹道用的也都是這種石頭，所以雅米涅洛斯別稱『黃金之城』並不是毫無道理。當初為了開採這些，動用勞動力3萬多人，花費了二十年左右的時間。」

　　「原來如此」，思凡伊爾感歎到，「這點細節你都知道！」

　　埃爾隆德沒有回答，手放在了欄杆上。夜風一來，吹起他黑色的長髮，撩起個優美的弧度。

　　思凡伊爾猛的反應過來，他當然知道了，這是他弟弟當初建的城啊，而他弟弟已經死了啊！！！哦，天呐，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智商有問題，可以跟鐵丘陵的矮人相媲美了！她偷眼瞧瞧旁邊的男精靈，他望著天上彎成鐮刀的下弦月，留給她一個極其好看的側臉。思凡伊爾心裏的小人在羞憤捶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正當思凡伊爾兀自糾結著，男精靈又開口了。

　　「你怎麼會在雅米涅洛斯，而且還去采草藥？我記得你說過你來自山脈那邊的大綠林。」埃爾隆德問，說到前半句的時候眼睛還看著天空，後半句才把目光轉向思凡伊爾。

　　思凡伊爾極高興能換個話題，雖然轉到了自己身上，但她自認為沒什麼不可說的，於是她飛快地答：「我成年後就決定應該出去逛逛，畢竟……我覺得在西渡之前應該好好認識一下現在所在的地方。我去過矮人聚集的鐵丘陵，在那幫他們畫圖樣，順便學了矮人語。還住過長湖鎮，哦，人類的生育能力讓人驚歎！還有，某次我到了藍山的黑市，那裏真的什麼違禁物品都有，賣東西的居然有馬人！還有還有……」提起自己的冒險，思凡伊爾簡直打開了話匣子，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興奮！

　　一旁的埃爾隆德意外地也聽得興致勃勃，而且還能在關鍵時候指出一些問題，提出一些建議。尤其是他們倆發現都去過死亡沼澤後，埃爾隆德竟興致昂揚地講起他曾經從沼澤裏撈起一條人魚，人魚的聲音極其尖銳，聲帶好像被鋸子劃過一樣，不過他最終還是幫他放回了大湖裏。

　　「天呐，太不可思議了！」思凡伊爾感歎到，又舔了舔嘴角，她現在已經有點口乾舌燥了，估計兩人聊了個把小時，關係已經好到互稱昵稱了！

　　埃爾隆德自己也有點渴，便說：「走吧，我們去廚房找點吃的。」

　　思凡伊爾看看天空，大半夜的，擅闖廚房不太好吧。

　　倒是對面人一副淡定從容的態度，走到塔樓中央的青銅鐘旁。把一塊手巾放在常年敲鐘的地方，然後向思凡伊爾朝朝手，「來。」

　　「你要幹嘛？」

　　「下樓。不是要去廚房拿吃的嗎？」埃爾隆德笑得有些調皮。

　　思凡伊爾看著埃爾隆德一手抓著麻繩，站在樓梯口，她大致已經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於是走過去。

　　埃爾隆德一手抓麻繩，一手摟住思凡伊爾的腰，「抓緊」，思凡伊爾只到對方胸口，於是很自覺的兩胳膊環上對方的脖子。靠的太近，思凡伊爾覺得自己有點臉紅。但還沒等思凡伊爾理清自己的那點心思，埃爾隆德已經輕盈一跳，出了樓梯。

　　一條繩子上，懸著兩位美麗的精靈從樓上緩緩轉下。一男一女，黑色的和金色的長髮隨風而轉，棕褐色和藍金色的衣袂旋轉飄飛，如同盛開的鮮花一般美麗絢爛。潔白的月光從塔樓每層的玻璃外照進來，兩精靈的身影忽明忽暗。思凡伊爾抬頭看著抱緊的埃爾隆德，黑髮飄飛、俊美無儔。埃爾隆德也垂首　　看著懷裏的女精靈，金色的長髮、藍色的長裙，纖細修長的腰身，還有……清溪般明澈的眼睛。他們緩緩而下，旋轉的空氣裏都仿佛能聞到一股安靜悠遠的味道……

　　咚——悶悶的一聲響，他們到塔樓底了。

　　埃爾隆德自然放開手，淡淡揚起微笑：「到了。」

　　思凡伊爾也從埃爾隆德身上下來，奇怪的覺得極其自然！

　　「走吧，這個時候去正好，再等一下廚房裏的人就要多起來了。」

　　「為什麼？」思凡伊爾有些傻氣地問。

　　埃爾隆德邊走邊回了個笑臉：「因為他們要準備早、餐！」

　　夜色靜謐，東邊的天空將亮未亮，金色王宮沉睡在馬上將醒的美夢裏。思凡伊爾關於那夜的記憶全是旋轉塔樓裏那名黑髮長衣的精靈，他擁有一雙灑滿星光的眼睛。記憶裏交織著五彩，帶著歡樂和一絲憂傷……

　　「啪嗒。」盤子放在木頭桌子上的聲音。

　　思凡伊爾看看面前擺的食物：鐵盤上兩大片烤羊排，茲茲冒油；一鍋玉米蘑菇帶魚湯，湯色如奶油般誘人；一盤雞蛋餅卷甜山芋；一盤青菜伴土豆；一壺熱氣騰騰的奶茶；最後是埃爾隆德剛剛放下的草莓餡餅。

　　思凡伊爾歎畏的語氣：「埃爾！……」她已經不知道該誇什麼了，所有的辭彙在如此美食之前都顯得蒼白啊！

　　埃爾隆德一人倒了杯奶茶。

　　「歡迎來到林頓！」

　　「感謝你的款待！」

　　兩人碰杯。

　　開餐之後，小廚房裏的氣氛熱鬧起來。

　　「剛剛看你發呆，在想什麼？」埃爾隆德切下一塊小羊排放到嘴裏。

　　思凡伊爾滿嘴雞蛋餅，好不容易咽下去後才說：「我在想，要怎麼才能把你騙回大綠林，這樣我天天有好吃的！」她才不會實話實說在回憶他們認識的情景呢。

　　埃爾隆德自然地說：「不用騙，如果你邀請我去，我自然會去。」

　　思凡伊爾被山芋噎了噎，他怎麼把這話說得這麼認真！

　　「真的？」

　　「難道你不希望我去？」埃爾隆德頗惡劣地笑出一口白牙。

　　「……」

　　廚房裏的聚餐還在繼續，在廚房外，庭院裏的梧桐樹玉立挺拔。樸素的茉莉花木門旁，站著個銀色長衣的精靈，他淡金長髮，袍子在月色下如水般光滑。瑟蘭迪爾側頭站著，從門裏傳來友善熱烈的交談聲和食物的香味。最後他抬首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俊美的臉上沒有表情，轉身離開了。

　　門內的埃爾隆德切下一塊草莓餡餅放到對面的盤子裏，「思凡，這次大綠林的代表團裏歐羅菲爾國王和瑟蘭迪爾王子都來了，是嗎？」

第11章林頓的仲夏舞會

　　裝飾華貴的議事大廳裏坐著來自四方的精靈：來自伊瑞詹的諾多精靈，以凱勒布裏鵬為國王，堅決主戰；林頓的辛達族和諾多族精靈，以吉爾加拉德為國王，堅決主戰；來自蘿林的蓋拉德麗爾和凱勒鵬（作者：就是蓋奶奶啊~），他們認為應該爭取和平；最後是來自大綠林的西爾凡精靈，以歐羅菲爾為國王，不主戰亦不主和。

　　中洲世界四位精靈王國的最高統治者齊聚林頓首都米斯隆德，一時之間，風雲際會，暗流湧動！

　　「好無聊啊！」思凡伊爾半躺在陽臺的白色竹椅上……曬太陽。對面花瓶裏插著一捧蝴蝶蘭，一只蝸牛已經從綠色葉子的一端磨磨蹭蹭地爬到了另一端。思凡伊爾伸了個懶腰，轉了身繼續曬太陽。

　　議事大廳裏凱勒布裏鵬急地拔了刀，吉爾加拉德氣得摔碎了自己的杯子，歐羅菲爾一掌拍飛了掛在牆上的大地圖，唯一鎮定的好像只有那位蓋拉德麗爾夫人……唔，這些事跟她完全沒關係！思凡伊爾再次肯定，自己來這裏就是個花瓶！瑟蘭迪爾王子天天跟著國王去議事，連沙倫都能跟後面當個跑腿的，她這名女精靈只能天天坐在這裏曬曬太陽、看看風景，然後跳跳舞。

　　床上攤開了7、8條長裙，因為知道要在這裏過仲夏，而自己任務「艱巨」，思凡伊爾帶了許多條漂亮的裙子來，都是回綠林新做的！畢竟才回家不久就被一紙調令遣來了林頓，在中洲遊歷這一百年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她居然還長高了，以前的那些衣服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合身了。於是一想到要在林頓的白色大廳裏過仲夏舞會，她一激動就把家裏的倉庫翻了個底朝天，然後發動喬伊絲、露意莎和家裏的女僕一起做新衣！

　　「哎！」思凡伊爾愉快地摸摸床上的新衣，既然這麼閑，就把衣服都試一遍好了！

　　七日之後，當四位精靈之主吵的口乾舌燥，急需中場休息，休息完再吵的時候，仲夏舞會掐著點來了。

　　米斯隆德的白色大廳上垂下巨大精美的水晶，月光透過水晶的切割反射把下麵照得夢幻而明亮。舞池正前方的高臺上端坐著林頓的主人，吉爾加拉德，他有一頭銀色長髮，身材健壯挺拔。他的左手一側坐著來自伊瑞詹的凱勒布裏鵬，他是位擁有堅定意志的正直精靈。他的再旁邊，是蓋拉德麗爾夫人和他的丈夫率領的蘿林精靈。另一側，跟凱勒布裏鵬對面而坐的，是來自大綠林的歐羅菲爾。

　　西邊角的樂隊拉起悠揚清遠的前奏。

　　思凡伊爾站在瑟蘭迪爾身邊，看到伊瑞詹的凱勒布裏鵬邀請了蘿林的蓋拉德麗爾夫人，自家的國王邀請了林頓的一位穿紅色長裙的貴婦人，按照不成文的規矩，林頓的國王得邀請來自大綠林或者伊瑞詹的一名女精靈當舞伴。

　　而伊瑞詹……思凡伊爾無語地看著對面那一溜帥氣挺拔的男精靈，深吸一口氣，她很有可能跟林頓的至高王——吉爾加拉德——共舞第一支曲子。

　　吉爾加拉德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他有點猶豫。思凡伊爾有點煩躁。什麼，你問她為什麼煩躁？答案還不明顯嗎，首先，她和吉爾加拉德不熟。其次，他倆地位相差懸殊。她不是公主、王妃，她只是大公之女，而對面人是一國之王！

　　就在這心思膠著之際，只見王座後走出來一個灰藍色長衣身影。他向吉爾加拉德微行一禮，說了幾句話，然後就見吉爾加拉德同意似的點點頭。灰藍色長衣便轉身向思凡伊爾走來。

　　灰藍色的禮服長袍裁剪合度，襯得人修長挺拔，氣質無雙，此人正是埃爾隆德。只見他伸出右手，寬大的禮服長袍蕩起一個優雅的弧度：「來自大綠林的尊貴客人，在下是林頓的埃爾隆德，不知我是否有幸邀請你跳第一支舞？」

　　「當然，我的榮幸！」思凡伊爾揚起明豔的笑臉，把手放在了埃爾隆德手上。

　　瑟蘭迪爾眼神微動，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音樂轉入歡快的長調，三隊開舞者步履優雅地走到白色舞池中央。

　　叮——豎琴勾起一個靈動的音符，舞蹈開始了！

　　凱勒布裏鵬和蓋拉德麗爾夫人把精靈舞步發揮到了無人可比的境界，優美而靈動；歐羅菲爾和他的舞伴，跳得高貴華麗，好像每個旋轉都帶上了金邊；至於埃爾隆德和思凡伊爾，作為目前場上最年輕的一對精靈，他們跳得活潑熱烈，充滿默契！

　　「埃爾，我不得不說，你幾乎每次都能『英雄救美』！」思凡伊爾一邊旋轉一邊說。

　　「我的榮幸！」埃爾隆德把思凡伊爾舉起轉了個圈。

　　埃爾隆德雙親去世之後，吉爾加拉德作為遠親撫養了他們兄弟倆。吉爾加拉德本身並沒有孩子，埃爾隆德作為晚輩，代表林頓與大綠林的大公之女思凡伊爾跳開場舞，是再合適不過了！

　　長長的提琴拉出最後一個音符，舞曲結束，埃爾隆德與思凡伊爾互相行禮。

　　開舞一過，場上的氣氛就逐漸熱鬧起來。瑟蘭迪爾邀請了一位美麗的蘿林女精靈跳舞，沙倫也象徵性的請到了一位林頓女精靈作伴，思凡伊爾則答應了伊瑞詹一位帥氣的褐色頭髮男精靈的邀請。

　　一時間，舞池裏衣角飄飛，衣香鬢影，好不熱鬧！

　　思凡伊爾被沙倫牽著手帶到了舞池邊的休息區，她的臉粉撲撲的，7、8場舞下來她覺得非常需要休息一下。她剛做到沙發上就聽到旁邊的兩方男精靈在辯論著什麼。

　　「中土世界現在被黑暗所侵蝕已是不爭的事實，我們只有團結一心，才能戰勝索倫！」一名來自伊瑞詹的主戰精靈激動地說，他有一頭飛揚的栗色長髮。

　　「正是因為邪惡的力量愈來愈強大，我們才更要保護好自己的子民！大綠林已經竭盡所能盡到了自己的義務！」回話的是來自大綠林的代表團成員之一的，奧爾登先生，當初解救「蜘蛛洞探險」的領隊，現在的大綠林宮廷衛隊傳令官。思凡伊爾覺得他語氣沉穩，讓人不容置疑。

　　「大綠林總說已盡義務，難道我們伊瑞詹沒有嗎？我們加強防衛、趕制武器，成年的男精靈全都必須接受訓練。大綠林若想袖手旁觀，說出來就好，何必再三……」

　　「好啦好啦」，一名長相柔和的精靈出來打圓場，「今天是舞會，是發展友誼的地方，不是給你們吵架的。」說話間舉起杯子，「來來來，嘗嘗這從東方送來的龍舌蘭酒，天賜佳釀，絕對能堵住你們的嘴！」

　　思凡伊爾看向那清透的綠色，不含一點雜質，酒香四溢，這是東方最優質的龍舌蘭釀成的！又考慮到現在的氣氛，於是她覺得她應該發揮點作用了。

　　對話的一邊角落，響起了一個清亮的女聲，在座的男精靈都循聲望去。

　　「龍舌蘭酒，酒香醇厚，口味凶烈。不像一年一熟的小麥，最好的龍舌蘭需要經過十幾年的生長才能入酒。因此優質的龍舌蘭酒非常珍貴，」思凡伊爾頓了頓，「依我看，這的龍舌蘭酒是上品中的上品！」

　　眾人一副「沒想到這酒這麼好」的樣子，注目到那綠色的酒上。

　　沙倫感喟地拍拍思凡伊爾：「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

　　「小看我！」思凡伊爾揚揚下巴，「大綠林沒有的酒不代表我不知道，在外面那麼多年你當我天天吃水果蔬菜啊！」

　　嘶——那名伊瑞詹的栗發精靈喝下一杯龍舌蘭酒，忍不住嘖嘖舌頭，果然口味凶烈啊！

　　「怎麼樣？」一旁有精靈問。也有乾脆自己也拿一杯喝的，然後同樣發出嘶的一聲。

　　栗發精靈點點頭：「很不錯！」

　　「這酒喝11、12杯就差不多了，後勁大。」思凡伊爾。

　　「看來你很瞭解？」栗發精靈挑眉。

　　思凡伊爾估計是今晚開心過了頭，牛氣哄哄地說：「還好，我起碼喝幾十杯沒問題！」

　　「哦？！」伊瑞詹的男精靈發出質問，連思凡伊爾身後的沙倫也跟著一起，緊接著他說，「要不我們比比？」

　　被連日的會議壓迫得無處發洩的沙倫在這時立馬發揮了「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的本領，唰的抽出腰上的匕首放在思凡伊爾跟前的白色木桌上，「我賭思凡伊爾贏！」

　　一看賭注都放下了，伊瑞詹的男精靈們哪肯落後，紛紛抽出自己的匕首。

　　「我賭彼得斯贏！」

　　「我也賭彼得斯……」

　　「彼得斯。」

　　在一片「彼得斯」聲中，只有一名伊瑞詹的男精靈把匕首放到了思凡伊爾面前，「小姐，我支持你！」

　　思凡伊爾哭笑不得！她只不過說了句「能喝幾十杯」，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就被趕鴨子上架要比賽喝酒。

　　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來，銀色的禮服長袍襯得他風神俊秀，不過卻寒著一張臉，站在桌前冷冷地看著他們。

　　「瑟蘭迪爾殿下……」

　　「你們這是幹什麼？」瑟蘭迪爾聲音中的不滿顯露無疑。

　　「……」眾人沉默。

　　「我想，只是適當地放鬆一下」，一個溫和的聲音插進來，「瑟蘭迪爾，不要太認真！」大家唰的一下望向來人——埃爾隆德，救星啊！

　　瑟蘭迪爾冷冷的瞥了眼埃爾隆德。

　　埃爾隆德仿佛沒看見般，抽出別在腰間的長劍，「思凡，我賭你贏！」

　　思凡伊爾看著面前的長劍：珍貴的雙角犀牛皮纏裹把手，藍色的寶石鑲嵌在劍柄處，深色的劍鞘包住了這把劍的凜凜鋒芒！她見過這把劍出鞘時的銳利，它是埃爾隆德最得力的武器！

　　思凡伊爾抬頭看著埃爾隆德，「埃爾，這……」

　　唰——銀光閃過，瑟蘭迪爾把自己的劍放在了思凡伊爾的桌前，「我也賭你贏。」

　　思凡伊爾看著桌前四把武器，下定決心：今天不成功便成仁！

　　比賽馬上就開始了。

　　十杯高腳杯在思凡伊爾和栗發精靈面前分別擺開，高腳杯倒得滿滿的，綠色的龍舌蘭酒翠綠欲滴。

　　…

　　「7杯。」

　　「8杯。」

　　……

　　兩人十杯下肚。

　　又一列十杯排開。

　　…

　　「15杯！」

　　「16杯！」

　　……

　　「21杯！」

　　……

　　「30杯！」

　　……

　　「38杯！」

　　……

　　沙倫忍不住：「思凡還能不能喝啊，已經38杯了！」

　　瑟蘭迪爾擰起了眉頭。一邊的埃爾隆德理了理袖口，泰然而笑：「我倒覺得思凡還能繼續喝。」

　　另外兩名精靈不約而同望向他。

　　埃爾隆德一副透露秘密的表情：「當年在藍山跟矮人比喝酒，龍舌蘭，思凡喝了……這個數！」埃爾隆德伸出四個指頭。

　　「40杯！？」沙倫驚呼。

　　點點頭，埃爾隆德補充道：「那杯子可比林頓的大多了。」

　　瑟蘭迪爾聽完對話，眼睛看向了坐在那一仰頭喝下一杯醇酒的女精靈，金色的長髮安靜地垂在腦後，兩朵蝴蝶蘭別在鬢角，隨著動作盈盈而舞。

　　「42杯！」坐著的精靈們起哄鼓掌。栗發男精靈拿酒杯的手已經不穩了，不過他強自又端起一杯。「43杯！」

　　思凡伊爾臉蛋紅紅，但頭腦還清醒，她俐落地拿起酒杯——幹！「43！」

　　最終，栗發精靈倒在了第49杯上。思凡伊爾五指尖尖，拿起酒杯，「50！」

　　夜風送來一味清涼。思凡伊爾走在米斯隆德的花園裏，長長的一座石拱橋連接兩岸，沒有扶欄，橋上的白色石頭雕著精美的圖案，橋下是隆恩灣歡騰熱鬧的流水。

　　坐在那裏還好，一走動，胃裏的龍舌蘭酒就開始在身體裏攪拌；渾身燥熱，被夜裏涼風一吹，頓時酒氣上湧，冷熱交替，思凡伊爾暈乎起來。果然，龍舌蘭酒後勁很大！走在長橋的一頭，身後是依舊交響著舞曲的白色大廳。她抬頭望望眼前的白色宮殿，在月光下只認出模模糊糊一片。

　　「走吧，我送你回去。」

　　思凡伊爾仔細盯著眼前人，又扒進了看了看，哦，是瑟蘭迪爾。他剛剛說什麼來著…送我…思凡伊爾點點頭，繼續走在長橋上，瑟蘭迪爾在她身邊走著。

　　「在外面，看來你學到了很多，思凡伊爾。」瑟蘭迪爾。

　　「還好。」思凡伊爾腳下開始沒了章法，左腳不小心踩到右腳——「小心！」瑟蘭迪爾右手拉住思凡伊爾。

　　「唔……謝謝……」思凡伊爾努力正正身子。

　　「思凡！」一個熟悉的溫和嗓音在前方響起，思凡伊爾循聲而望，果然是埃爾隆德！他靜靜玉立在橋的那頭，眼睛明亮。他朝橋中央的兩人走來。

　　「埃爾，你的劍……哎呦！」還未等埃爾隆德走近，思凡伊爾就忍不住上前迎去，哪曉得一腳踩到自己長裙，埃爾隆德眼明手快，一步跨前就接住了差點「擁抱大地」的思凡伊爾。但也活該思凡伊爾倒楣，大地沒抱上，卻一頭撞在埃爾隆德禮服胸口戴著的金色別針上，一下額頭就紅了一片。

　　埃爾隆德一手摟著思凡伊爾的腰，一手揉著她的額頭。

　　「疼……」思凡伊爾可憐兮兮地扒在埃爾隆德胸口，一時不防，眼淚都兜在了眼眶裏，酒也醒了一半。

　　「你啊！」埃爾隆德歎口氣，手拂上思凡伊爾額頭，再拿開後紅腫就消失了，「好了，不疼了！」

　　思凡伊爾噘噘嘴，好像是不疼了。剛想說句謝謝，身體就被人往後一拽。

　　「麻煩你了，埃爾隆德。」瑟蘭迪爾右手攥著思凡伊爾胳膊，硬是把她從對面人懷裏拽了出來。

　　埃爾隆德眼神微斂，似無意瞟過瑟蘭迪爾拉住思凡的右手，「沒事。」

　　瑟蘭迪爾點點頭，「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說完，不等回答，拉著思凡伊爾就朝前走去，銀色的袍角揚起，思凡伊爾的水藍色長裙翻飛起來。

　　「埃爾，明天見！」思凡伊爾忙不迭地說，手上一緊。

　　「嗯，明天見！」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首先，根據年表記載，第二紀元1695年，也就是2年以後，索倫與精靈之間就要發生戰爭了。在戰爭之前，中洲的幾大精靈族之間是否召開集體會議一事，書中並未記載，但作者私以為這場會議是可以有的，所以加在了文章中。

　　2、會議中各方代表的意見，部分是作者編的，部分是根據後面發生的戰事推測的。伊瑞詹在後面的戰爭中被毀（伊瑞詹被毀後，埃爾隆德在瑞文戴爾建立庇護所），林頓的吉爾加拉德主動加入戰爭，這些都能顯示出這是兩位面對邪惡時積極抵抗的精靈王。蓋奶奶，我就給她個中立。大綠林，這場戰爭就沒參加。

　　3、關於龍舌蘭酒，還有一個淒美的故事，放在這裏，大家可以瞭解一下：據說在很久以前，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住著一個名叫Mayahuel的神仙；她愛上了一個叫Quetzlcoatl的半人半神獸。但他們的愛情受到了Mayahuel的祖母、黑暗之神的阻撓。黑暗之神派出了夜空裏的星星，讓它們去追蹤這對戀人、殺死Quetzalcoatl然後把她的孫女帶回家。但就在戰鬥打得激烈的時候，Mayahuel卻被意外的殺死。她的血和戀人的眼淚融合在一起；據說第一珠龍舌蘭科就是從他們的滴滴血淚中萌芽的。

　　4、埃爾隆德禮服胸口處別的胸針。

　　比如：

　　又比如（在胸口下麵~）：

　　看到瑟瑟那bingling~bingling~的寶石了嗎：

第12章歸程之前

　　第二天，思凡伊爾在一片溫暖的陽光中醒來。淡藍色的窗簾被風吹起如風帆，花瓶裏的蝴蝶蘭換上了新的一捧，清風一吹，送來一陣清新的香氣。

　　「哈——」思凡伊爾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睛，深吸一口氣——頭痛痛痛！思凡伊爾一手扶上腦袋，宿醉的後遺症啊！不過再痛也得起來，翻開被子，下床。

　　換衣服，洗漱，梳頭，思凡伊爾一樣一樣做下來，精神也漸漸清明。吱呀一聲，打開臥室通往客廳的白色木門，走在撞色拼花的地板上，思凡伊爾頗意外地看到圓形小客廳裏坐著位熟悉的精靈。

　　「瑟蘭迪爾，早上好！你……怎麼在這？」今日瑟蘭迪爾換上一身暗紅長衣，長衣上整齊地排列著金色紐扣，一頭金髮清清爽爽地披在腦後。

　　「今早沒有事。」陽光照進大廳，照在瑟蘭迪爾英俊的臉上。他的語氣輕快自然。

　　「你們不開會嗎？」

　　「今早放假，下午才繼續。」

　　思凡伊爾了然的點點頭。昨晚的仲夏舞會估計四方精靈都累了，好好休息休息情有可原。

　　瑟蘭迪爾昨晚並沒像思凡伊爾那樣豪飲，因此今早照常起床。白芍是解酒良藥，加在味甘的奶茶裏最合適，又想到昨晚最後暈得找不到自己房間的某傢伙，瑟蘭迪爾只好一大早起來好心地泡了壺白芍奶茶來。

　　長頸的白瓷茶壺上繪彩鑲金，瑟蘭迪爾拿著茶壺倒了一杯，推到思凡伊爾面前。茶杯裏的茶熱氣騰騰，冒著嫋嫋的煙，顯然是用魔法保溫過的。

　　思凡伊爾不知這茶的來歷，加上本來就口乾舌燥，這會兒只顧拿起就喝。就在她馬上要碰到杯沿的時候，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放下茶杯，思凡伊爾走過去開門。

　　林頓燦爛的陽光從打開的門裏照進來，日光張揚，把白色的宮殿照得明豔動人。在門前站著一位精靈，他黑褐色長髮，一身深藍長袍，高鼻深目，斯文俊美。

　　他向前微行一禮，右手端著一個銀質託盤，託盤上放著一壺玻璃裝的金黃色液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思凡伊爾小姐，在下林德爾。奉大人之命送來夏荷蜂蜜茶，以解酒後頭痛！」男精靈把手中的託盤遞上，金色的蜂蜜茶裏飄著瓣瓣荷花。

　　思凡伊爾看到這玻璃茶壺就已想到了制茶之人，畢竟不是第一次喝，當初在藍山醉酒之後也是他專門做了這夏荷蜂蜜茶來為她解酒。想到這，思凡伊爾不自覺揚起嘴角：「你在這稍等。」說完思凡伊爾轉身一陣風一樣的向臥室跑去，然後又一陣風回來，她把一支純藍的蝴蝶蘭輕輕放在林德爾的銀色託盤上，「轉告你家大人，說我十分感謝！」

　　林德爾有些意外地看看那支蝴蝶蘭，最後了然微笑著說：「思凡伊爾小姐的話我一定帶到！」

　　思凡伊爾美滋滋地端著玻璃茶壺回到客廳，又美滋滋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清甜可口，真好喝！

　　「瑟蘭迪爾，嘗嘗？」當思凡伊爾給瑟蘭迪爾倒茶的時候，才發現對面人的不對勁，「怎麼了？」

　　剛剛在客廳，發生的一切都光明正大地落入了瑟蘭迪爾的眼裏。看著思凡伊爾愉快地喝著玻璃壺裏的茶，又看看眼前的茶杯，瑟蘭迪爾眯了眯眼睛，「這是誰送來的？」他冷冷的問。

　　「埃爾隆德」，思凡伊爾答，「這雖然是人類的解酒方子，但很管用！」

　　「哼」，瑟蘭迪爾嗤笑一聲，「你跟他的關係倒是很好！」

　　畢竟活了上千年，思凡伊爾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有的。埃爾隆德、瑟蘭迪爾再加上她，三個人碰面的場景目前為止只有1次，那就是昨晚的舞會。在舞會最後的長橋那，似乎瑟蘭迪爾就對埃爾隆德有些反感了，唔，雖然當時她醉了，沒反應過來，但是現在她明白了！既然如此，那肯定是兩人在政見上有分歧，說不定在會議上還吵了架！思凡伊爾在心裏對自己的推測點點頭，然後決定公私分明，就事論事。

　　思凡伊爾稍稍思考後，說道：「埃爾隆德是半精靈，他的親弟弟選擇成為人類。為了照顧弟弟，他在人類社會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對中洲的其他地域也多有了解，而且他本人極其擅長醫術。我與他在外結識已經五十多年，他是位正直、博學、善良的精靈，一直給我很多幫助，我也把他看做推心置腹的朋友……瑟蘭迪爾，我希望你不要對他抱有偏見。」

　　瑟蘭迪爾不回話，手指沿著茶杯細細摩挲。

　　「瑟蘭迪爾？」

　　瑟蘭迪爾站了起來，「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說完抬步走了出去。

　　客廳的門又一次推開，思凡伊爾把王子殿下送到門口。瑟蘭迪爾朝思凡伊爾點點頭，朝左邊走去。

　　米斯隆德的白色宮殿設計精巧唯美。瑟蘭迪爾走在白色石子路上，是夏，花園裏的玫瑰花開得爛漫。他們只是好朋友吧，他想。

　　塔山鎮，林頓腳下最熱鬧的人類市鎮，出產享譽中土的精美絲綢。

　　此時，思凡伊爾和沙倫正走在這車水馬龍的塔山鎮上。再過幾天他們就要啟程回大綠林了，「在走之前總要帶點什麼吧」沙倫如是說，所以他們一大早就輕車簡從從米斯隆德趕來此地。

　　從安靜優雅的精靈世界來到熱鬧繁華的人類社會，沙倫和思凡伊爾都很有興致。他們先在酒館飽餐了一頓，然後尋到了本地最大的布店。

　　「我向二位保證，我們店有整個中土最精美的絲綢，任何顏色、任何樣式，一定能讓二位滿載而歸！」他們走進店裏時，店主吹著鬍子說到。他紅潤的臉頰和胖胖的身材都看得出營養很好。

　　沙倫邊走，就看上了一個布袋子。思凡伊爾扯扯他，「好貨在二樓，走！」

　　順著臺階上到二樓，比起一樓果然上了一個檔次。思凡伊爾作為一名女性，怎麼會錯過購物的好機會！喬伊絲、露意莎、安吉……她的朋友和親人們一個都不能少！不一會兒，她就包著滿滿一懷抱布站到了沙倫面前。沙倫懷裏的東西就少多了，大多是暗色系的布，畢竟是男精靈嘛！

　　「思凡……」，沙倫睜著大眼睛看著思凡伊爾，好像第一天認識她一樣，「是不是……太多了？」

　　思凡伊爾走到房子一邊的隔門處，那裏有張空桌子，她把懷裏的布放到上面。聽到好友的話後就掂量著看桌上的布，「好像是多了點。」但是……思凡伊爾挑挑選選，這裏哪一匹都很好啊！哪一匹都捨不得不買啊！算了，還是都買回去吧……嗯，心裏一錘拳頭，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沙倫也走過來，把布也放到桌子上。

　　思凡伊爾注意到，在一群暗色布料裏放著件白煙色的斜紋絲綢。她不懷好意地挑挑眉，手指流連到那塊布上，「讓我猜猜，這匹布……是送給露意莎的！」整個大綠林都知道沙倫喜歡露意莎！

　　沙倫倒沒一點不自然，點頭笑道：「就是送給我心愛的露意莎的！」

　　「嘖嘖。」思凡伊爾忍不住感歎一下。

　　「倒是你，這幾匹布是送給誰的？不要告訴我說你要拿來自己穿啊！」沙倫指指思凡伊爾那堆裏幾匹深藍和煙灰色。

　　「送我父親和希爾斯的。」

　　「哦——？」沙倫把疑問詞拉得長長的。

　　「怎麼！？」

　　「我們尊貴的王子殿下就沒有嗎？」沙倫誇張地問。

　　思凡伊爾愣了一愣，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

　　「思凡？」沙倫小心地問。

　　思凡伊爾反應過來，彎了彎嘴角，「沒事。」

　　沙倫自覺失言，便沒在往下追問，自顧自看起挑選好的布料來。

　　「沙倫，為什麼……你要問我有沒有送瑟蘭迪爾的？」樓下是熱鬧的市鎮，更顯得這二層小樓的安靜。思凡伊爾聲音響起，帶著點澀澀的味道。

　　「唔……」，沙倫有些尷尬地來回摸著布料，「以前，我覺得……嗯，只是個人認為，你……蠻在意殿下的。」

　　「是嗎？」思凡伊爾目光定在面前的隔門上。

　　「不過，都是會變的嘛！我就覺得你從外面回來後變得不一樣了！」沙倫高興的找到了對話的突破口，「你比以前成熟、漂亮了！」

　　思凡伊爾回過頭有點無奈的看著好友，剛剛難堪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嘿嘿-嘿嘿！」沙倫傻笑。

　　「老闆」，思凡伊爾看到樓下晃過的胖胖的身影，開口叫到。

　　老闆馬上就上了樓，「二位，有什麼我能為你們做的嗎？」

　　「流水紗，這有嗎？」思凡伊爾很專業地問到。

　　老闆眉心一皺、臉垮下來，「小姐，既然你能這麼問，那我也不瞞你。說實話，本來還有最後兩匹流水紗的，但前天正好被人預定了，現在我是一個布角都沒了！」

　　思凡伊爾歎了口氣。流水紗，布如其名，像流水一樣的絲綢，穿在身上婉約動人。它也是塔山鎮最聞名遐邇的布料。不過這絲綢極其難得，據說一名織工織一年才能得一寸，所以上好的流水紗往往有價無市。本來思凡伊爾也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沒有，也是正常的。

　　「那就把這些包起來結賬吧！」思凡伊爾指指桌子上選好的布料說到。

　　兩人走出布店，正是午後好時光。思凡伊爾和沙倫把買好的東西打包到馬上，這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同時，在布店的二樓。

　　隔門後，坐著兩位長髮長衣的精靈，他們中間的桌子上放著一壺茶，兩個杯子。原來他們一直坐在這裏。

　　胖乎乎的老闆匆匆上樓，手裏捧著兩匹如流水般絲滑的布料，「二位先生，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夥計終於找到了！」然後獻寶似的捧上，「你們訂的流水紗！」一匹淺綠色，一匹珍珠白。

　　黑髮的精靈率先站起來，走到老闆面前細細看了看，然後回頭帶著笑意說到：「瑟蘭迪爾，我要白色，你要綠色，怎麼樣？」

　　瑟蘭迪爾看了眼那如流水般傾瀉的布料，又看了眼黑髮精靈。

　　「埃爾隆德，那就如你所願吧。」

　　夏日的暑氣一天一天降低，待到米斯隆德的茉莉花落下第一片葉子，思凡伊爾也終於要踏上歸途。

　　此時，思凡伊爾正在自己屋裏收拾行裝，帶來的衣服、雜物和買的布料把大大的包裹塞得鼓鼓囊囊。

　　篤篤篤。

　　思凡伊爾走去開門。不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埃爾隆德。

　　「都收拾好了？」男精靈笑問，看向那大大一包行李。

　　「嗯。」思凡伊爾點點頭。

　　「恐怕……你還得在行李裏多添一樣東西。」埃爾隆德從廣袖裏拿出一個深色的布包放在桌上，一笑，「送你的禮物！」

　　「哇！」思凡伊爾很給面子的一聲驚呼，兩眼放光地看著桌上的布包，「嘻嘻，埃爾，又讓你費心了！」

　　「不打開看看？」

　　思凡伊爾忙不迭地點頭，伸手解開包裹——維拉啊！

　　這次思凡伊爾是真的被驚到了：桌上一片水澤光華，如流瀉的白色瀑布般的布料攤放在上，手指摩挲，浸涼絲滑的手感仿佛流水涓涓而過，帶出一片粼粼波光——「流水紗！」思凡伊爾長大嘴巴。

　　「喜歡嗎？」埃爾隆德把胳膊放在桌上，手撐腦袋，笑嘻嘻地問。

　　「喜歡！」思凡伊爾斬釘截鐵地說。接著，想起什麼，「我前幾天跑去買來著，結果賣布的老闆說已經沒有了！說，是不是你捷足先登了？」

　　埃爾隆德只是笑，然後才說道：「如果我說『是』呢？」

　　「哼！」思凡伊爾狀似生氣，「反正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和我搶東西！」她明顯是想到當年兩人搶草藥的事兒了。思凡伊爾喜滋滋地拿起布料在手中比劃，腦袋中已經開始勾畫把它做成衣服的樣子了。

　　「據說，塔山鎮的男人如果想要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聘禮裏必須要有一匹白色的流水紗。」埃爾隆德理理袖口，慢悠悠地說到。

　　思凡伊爾手一僵，兩眼瞪著眼前的珍珠白布，然後僵硬地扭頭去看坐在旁邊的埃爾隆德。

　　「不過那是人類的習慣，我們精靈不必遵守。」好像尷尬的只有思凡伊爾一人，當她聽到埃爾隆德好整以暇地說完後一句。

　　「對……」思凡伊爾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不必遵守。」

　　「我不打擾了，先收拾東西吧。明天見，思凡！」埃爾隆德起身告辭。

　　「嗯，明天見！」思凡伊爾機械性地把對面人送到門口。

　　白色的大門打開又關上，思凡伊爾呆愣地盯著木門，腦子裏還迴旋著埃爾隆德剛剛的兩句話：

　　「據說，塔山鎮的男人如果想要娶到自己心愛的女子，聘禮裏必須要有一匹白色的流水紗。」

　　「不過那是人類的習慣，我們精靈不必遵守。」

　　……

　　…

　　思凡伊爾並不笨，潛臺詞還是聽出來了，也就是說如果精靈想娶自己心愛的女精靈，不一定要送流水紗咯，可是埃爾隆德還是送了她流水紗，而且埃爾隆德還好巧不巧的是位半精靈，有一半人類血統！最後那句「我們精靈不必遵守」，你確定不是在畫蛇添足嗎？越描越黑嗎？？欲蓋彌彰嗎？？？

　　思凡伊爾頗煩躁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

　　埃爾隆德喜歡她？如果不喜歡，幹嘛要送流水紗，送流水紗也就算了，還偏偏提起人類的傳統！要說他真是無意提起、隨口亂說的，那思凡伊爾還真不信！認識這麼多年，埃爾隆德絕對是『大腦管理嘴巴』的人，不會像沙倫那樣說話不著調。所以，既然埃爾隆德這麼說了，那是不是就是在暗示……他喜歡她？

　　思凡伊爾以手撐下巴，仔細回憶起他們認識以來的場景，也許是她記憶力太好，竟記得意外地清楚，總結起來：埃爾隆德對她很好，除了他們第一次見面。在思凡伊爾的印象裏，埃爾隆德是個溫柔、智慧、厲害的精靈。他明明有很多悲傷的往事，卻偏偏善解人意地去安慰每一個受傷的生靈；他很強悍厲害，殺食人妖就跟切白菜一樣，但他不喜歡用武力去解決問題；他博聞強識、幽默風趣，能說出每處風景的傳說並把它們說講得津津有味……他像一本溫柔的書，有厚重的故事並且翻開每一頁都會令人感動。

　　思凡伊爾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樣的男精靈喜歡她，真的嗎？

　　第二日，是大綠林代表團集體離開林頓、踏上歸程的日子。思凡伊爾起了個大早。

　　「咦？」

　　「思凡伊爾小姐，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一位穿素衣的女精靈向剛醒，正從床上坐起來的思凡伊爾提裙行禮。

　　「沒事。」思凡伊爾揮揮手。

　　素衣精靈起身，走到陽臺，把昨天蔫了的蝴蝶蘭取走，然後把手裏新摘的藍豔豔的蝴蝶蘭插進去。

　　思凡伊爾把這些盡收眼底，「我住在這兒的這段時間，都是你幫忙換的花？」

　　「是的，小姐。」

　　「可是我在米斯隆德的花園裏都沒看到過蝴蝶蘭，你這是去哪摘的？」米斯隆德的花園裏到處開著迎風招展的玫瑰，所以思凡伊爾除非必要，是不會去逛花園的，她玫瑰花花粉過敏。

　　「隆恩灣的一處河谷，離這不遠，長著成片的蝴蝶蘭，現在正是她們盛開的季節。」

　　原來還得專門跑出王宮才能采到，思凡伊爾感激地說：「真是麻煩你了，天天跑這麼遠！」仲夏舞會她還用蝴蝶蘭當了頭飾呢！

　　素衣女精靈捂嘴一笑，「小姐，那你可感謝錯人了，天天去采花的可不是我！」

　　「那是誰？」

　　「是我們林頓的埃爾隆德大人。」

　　早上，陽光和煦溫柔，大綠林代表團共三十餘精靈的隊伍排成兩列整齊地站在米斯隆德宮殿的出口長橋上。大綠林國王歐羅菲爾攜王子向前與林頓至高王吉爾加拉德告別。思凡伊爾在隊伍裏望向不遠處站在兩位國王後面的精靈。今天埃爾隆德換了身灰藍色長袍，襯得人風神俊秀，沉著地站在那裏。

　　思凡伊爾想起昨天的推測和今早關於蝴蝶蘭的對話，現在又見到這事件中心的主角，一時之間，心裏七上八下。

　　話別一會兒就結束了，歐羅菲爾和瑟蘭迪爾父子倆回到隊伍。綠色的旗幟飄揚起來，在藍天白雲下迎風招展。思凡伊爾隨眾人調轉馬頭，向來時的方向進發。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回首一顧：金色陽光和白色宮殿都是背景，那名黑髮長衣的精靈靜靜站在橋頭，風吹起鬢邊黑髮，他溫和一笑，天地清華。

　　「注意看路！」瑟蘭迪爾忽然開口提醒她，她才收回視線。

　　三十餘精靈的隊伍漸漸消失在平原遠方……

第三卷戰爭

第13章牢獄之災

　　公告

　　從今日起，未持許可證者不得進出密林。森林各區衛隊長級別及以上可對違反者採取必要措施，以正指令！

　　1696年9月13日

　　簽發人：歐羅菲爾

　　薑黃色羊皮紙上的公告貼到了大綠林人民聚居的各個角落，廣場、街道、集市……

　　戰爭，在一日冷過一日的秋風裏挑動著精靈們日漸繃緊的神經。去年，第二紀元的1695年，春天，蓄謀已久的索倫大軍對精靈王國之一的伊瑞詹發起侵略戰爭。黑色的半獸人軍隊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蜂擁而來！憑藉數量上的優勢，索倫大軍在伊利亞德平原大破凱勒布裏鵬。秋天，伊瑞詹被圍，困獸鬥如籠中之鳥。為解伊瑞詹之困，林頓的吉爾加拉德派埃爾隆德率軍支援；蘿林的凱勒鵬（蓋拉德麗爾夫人的丈夫）亦率軍前往。中洲大陸，一場索倫與精靈之間的戰爭愈演愈烈……

　　大綠林，南部崗亭。

　　這是一座依仗參天巨木修建的崗亭，有精靈衛兵在瞭望臺上巡邏。在崗亭裏的一間會議室裏，瑟蘭迪爾——現任的森林衛隊總隊長——正在聽取南區衛隊的報告。

　　「上周我們就從矮人商隊繳獲了三批違禁武器和一些……奇怪的東西」，南區隊長皺著眉頭，「他們帶的糧食也比平時的要多出數倍。想來，現在外面混亂的情況讓黑市越來越活躍了。」

　　瑟蘭迪爾點點頭表示清楚，又問到：「『奇怪的東西』是什麼？」

　　「是……」

　　「報——！」一名穿著綠色勁裝、棕色鎧甲的戰士跑入會議室，「發現一隊約50人的半獸人隊伍在距此西南方向約3公里處！」

　　眾精靈表情淡定。坐在左邊第一個的紅發精靈站起來，「我願帶隊擊敵！」這是蓋爾，他是露意莎的哥哥，也是希爾斯從小到大的對手。他現在是南區森林衛隊的一名分隊長。

　　南區衛隊長與瑟蘭迪爾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點點頭：「去吧。」

　　蓋爾領命而去，會議繼續。

　　瑟蘭迪爾效率奇高，蓋爾離去不到十分鐘會議就結束了。他踱步走出會議室，今日，他金髮編起來，灰衣黑靴，一身俐落瀟灑。

　　瑟蘭迪爾朝西南方向遠遠望去，微微眯起眼睛。

　　「殿下，那些矮人……」南區隊長從後面追上來，似乎還有話要說，但瑟蘭迪爾舉起一只手打斷了他。

　　南區隊長隨著王子的視線望去，遠處的密林裏閃動跳躍著黑綠色等混亂的身影，那應該是蓋爾帶隊去的方向。說實話，不過是50個半獸人，他相信蓋爾的小分隊能輕易搞定！

　　「殿下，我相信蓋爾的……」他話還沒說完，只見王子的金髮一閃而逝，向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南區隊長在原地愣了一愣，隨後立馬反應過來帶著隊伍跟了上去。

　　瑟蘭迪爾的身形極其敏捷，唰唰幾個閃身，就穿過了枝葉盤虯的密林。迎面的風帶來半獸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眉頭皺得更深——唰的一下長劍出鞘，帶出一股凜冽的寒氣，阻道的半獸人身首異處。

　　在一片混戰中，在不遠處的高坡上一個金髮紅衣的身影分外顯眼。當的一聲，思凡伊爾的短劍擋住了半獸人揮過來的鈍刀，反手一轉，金屬擦起嘶嘶火花，半獸人一聲痛呼，她毫不留情砍倒敵人的雙腿！一獸剛倒，一獸又來。這枚黑羽箭擦著思凡伊爾臉頰飛過，帶起微微一熱。還未轉頭迎敵，一把帶著呼呼風聲的砍刀倏然而至，當的一下，思凡伊爾飛出去兩米遠。思凡伊爾倒在地上，眼見半獸人沉重又快速的腳步，那巨大的身影慢慢擋住了天上的日光。思凡伊爾頑強地舉起劍，她知道她不能退！就在她準備硬生生抗下半獸人舉起的砍刀時，一把銀亮的長劍噗嗤一下刺穿黑色的胸膛，噗，又拔了出去。黑色的強壯的獸人原地搖晃了一下，嘭地一聲倒在了地上。

　　黑色的靴子，灰色的長袍，淡金色的長髮，然後是一張英氣勃發的臉。

　　「瑟蘭迪爾……」思凡伊爾看著眼前的精靈喃喃。

　　金髮男精靈低頭看著思凡伊爾，面色不善地眯起眼睛。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他反手長劍一轉，快得連劍上的血珠都呈弧形飛散，他看也不看，只聽噗的一聲長劍已狠狠捅穿後面沖上來的半獸人的胸膛！

　　瑟蘭迪爾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反正現在他也不能砍了我，先殺敵再說，思凡伊爾自我催眠，爬起來舉劍欲捅又一個沖過的半獸人，瑟蘭迪爾長臂一裹把思凡伊爾圈進懷裏，「好好呆著！」揚起手臂就削掉了敵人腦袋。

　　思凡伊爾僵硬地呆在某精懷裏，覺得自己今天倒楣透了！

　　坡下的林地裏不斷響起半獸人被砍殺的嗚呼聲，蓋爾的小分隊和跟著瑟蘭迪爾來的小分隊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這支半獸人隊伍。看到威脅已除，瑟蘭迪爾放開懷裏的思凡伊爾。南區隊長和蓋爾迎面走過來彙報戰況。

　　也無心聽他們彙報什麼，反正這群半獸人沒什麼奇特之處，就是照例騷擾森林的，而且都已經死了，思凡伊爾看著自己的腳尖，悶悶的想。

　　「思凡伊爾小姐！」一個熱切的聲音叫她。

　　思凡伊爾抬起頭，是紅頭髮的蓋爾，「蓋爾，嗯，最近怎麼樣？」她有點不自然的問，這可是在某精低氣壓下的對話啊，壓力頗大！

　　「我很好！」蓋爾充滿活力，「大家都好嗎？希爾斯怎麼樣？」他已經2個月沒回家了。

　　思凡伊爾正張口欲答，旁邊卻響起一聲嗤笑：「哼！她怎麼會知道其他人怎麼樣，蓋爾，你問錯人了！」一記刀眼狠狠砸上思凡伊爾腦門，「她出來的時間不會比你少！」

　　思凡伊爾埡口無言，她確實出門很長時間了，為此還錯過了今年的仲夏舞會。

　　蓋爾疑問地望向思凡伊爾，還想問什麼，但瑟蘭迪爾沒有給他機會。

　　「跟我走。」冷颼颼甩下一句話。思凡伊爾愁苦地看了眼蓋爾，然後小碎步追上前面已經大步走開的瑟蘭迪爾。

　　南部崗亭的個人辦公室裏，瑟蘭迪爾極具氣勢地坐在黃楊木辦公桌後面，手指嗒嗒嗒地扣著桌面。思凡伊爾勇敢地站在書桌前，頑強地像颶風裏努力不被吹斷的小白楊。

　　「怎麼會惹上半獸人？」問話人的語氣不帶一絲波瀾。

　　「碰巧。」

　　「嗯——？」調子威脅地拉得長長的。

　　「碰巧遇上，在森林週邊的地方。」思凡伊爾答，努力挺正身子。

　　「呵！」瑟蘭迪爾嗤笑一聲，「科菲爾小姐劍術蓋世，自然是不把那些半獸人放在眼裏了！」

　　「……」

　　「讓我猜猜，如果這次沒有我你會怎麼辦，哦——」調子故意拉的長長的，「當然是用上次的麻痹草藥，然後喚來巨隼帶你飛走，果然是好計策！」這是上次思凡伊爾回來時救他們的方法。

　　思凡伊爾努力不讓自己的氣勢被壓下去，「我會逃。」她很誠實地說。1對50，那是多變態的人才會做的事！思凡伊爾很正常，她知道自己打不過，所以只能逃。而且論起逃跑技術，她覺得整個中洲她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在外探險一個世紀，她走遍了中洲幾乎每一類地方，倒不是說哪里都去過，但總歸見多識廣。安全的地方比如霍比屯，她就幾乎走遍了；危險的地方如死亡沼澤，憑她的能力只能囫圇走過，危險的深處她是從來不去的。但什麼地方安全、什麼地方危險她一開始並不知道，所以長久經驗讓她練就了極其優秀的逃跑功力！敵人太強，跑；環境太險惡，跑；沒錢付賬……先跑，有錢了再還。但是，這個技能不能外傳，「嘿，聽說了嗎！大綠林科菲爾家的小姐逃跑技能是中洲第一呢！」這樣的話傳開她就沒臉回家了！不過，面對怒火中燒的瑟蘭迪爾，思凡伊爾覺得有必要說實話。

　　瑟蘭迪爾揚起眉毛，對於她的態度顯然有些動容，不過，「我是不是應該慶倖，你的腦子，還帶著。」

　　「……」

　　看著眼前垂首站著的思凡伊爾，瑟蘭迪爾覺得訓話差不多了，揚揚下巴，「這次教訓，我希望你記住！」

　　「是。」思凡伊爾低著頭答。

　　「我會讓蓋爾護送你回去，保障安全。」

　　「……是」

　　「以後不要再出來了，現在並不太平，我相信你知道。」

　　思凡伊爾抿抿嘴，不答。瑟蘭迪爾險危危地眯起眼睛，語氣威脅，「思凡伊爾！」

　　「我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嘭的一聲悶響，瑟蘭迪爾把佩劍狠狠拍到黃楊木桌上，桌子腿整齊地抖了一抖，「你說什麼！」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思凡伊爾深呼一口氣：「我說我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我可以對自己負責。」

　　「對自己負責？！」瑟蘭迪爾從桌子後走出來，「就是拿人類的解酒藥，分辨男女矮人，騎著頭會飛的大鳥然後到處炫耀自己的旅遊傳奇，嗯，這就是你幹的事？！這就是你的『負責』？！這就是你可以無視規定胡亂進出密林的資本，是不是！！！」

　　思凡伊爾猛地抬起頭，眼睛裏寫滿了震驚和憤怒！她後退一步，拉開與瑟蘭迪爾的距離。瑟蘭迪爾袍子裏的手不自覺地猛縮一下。

　　「西方飛來的山鷹帶來了索倫與伊瑞詹精靈的戰報，索倫八十萬大軍直逼Ost-in-Edhil（伊瑞詹首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前去支援的凱勒鵬和埃爾，在今年欠收的情況下只能從黑市買糧，知道現在黑市的價格嗎，中間轉手2次，一次漲一倍，到了援軍手裏已經是原來的四倍！而這些，是矮人那打聽來的。」思凡伊爾眼神銳利，冷冷地說，「而且矮人還告訴我，凱勒鵬寧願繞道也不願走莫瑞亞石窟（矮人王國，魔戒1裏遠征隊經過的那個礦坑），因此援軍明年初才能抵達伊瑞詹。」

　　瑟蘭迪爾緊抿著嘴巴。

　　「瑟蘭迪爾，你看不起中洲其他生物，但，維拉賜予我們永恆的生命不是讓我們用來鄙視其他種族的！偏見，已經蒙蔽了你的雙眼！！」思凡伊爾狠狠地向對面人出了口氣！

　　瑟蘭迪爾眼睛裏醞釀著風暴，「思凡伊爾，不要以為出去了幾年就可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我說的是實話。我不想成天坐著家裏等消息，我有……」

　　「輪不到你！」瑟蘭迪爾忽然大聲說，兩眼好像要噴出火來！

　　思凡伊爾不甘示弱，頂著說：「我就是要管！你信不信，如果我們不管，伊瑞詹明年就會毀滅！」

　　守衛在門外的衛兵聽到響動跑了進來，看到兩精靈針尖對上麥芒的氣勢，一下愣在原地。

　　「是麼，你是活膩了嗎！」

　　「如果活著這麼沒有意義，那我寧願死！」

　　唰——淩厲的劍鋒如一道閃電從思凡伊爾臉側急速飛過，帶起一縷金髮——叮，狠狠一聲，長劍的劍身全部沒入牆壁，只留劍柄在外，還在微微顫抖。一縷金髮飄然落下。

　　「來人，將科菲爾小姐關入牢房，沒我命令，不得放人！」

　　----------我是偶然用到的分割線----------

　　「你說思凡伊爾怎、怎麼了？」正在縫衣服的喬伊絲一下紮破了手指。

　　「殿下他、他要關誰？！」正在擦拭自己弓箭的蓋爾驚訝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弓箭咣當一下又掉到了地上。

　　「哎，我就知道以思凡伊爾的脾氣肯定會有惹到殿下的一天」，露意莎磕下最後一粒瓜子，站起來理理衣服，「走，看看去！」

　　自進入森林衛隊後從來就彈無虛發的希爾斯射出去的箭嘭的一下打到了大樹上，「你說什麼！姐…姐姐……」半天吐不出來字，旁邊的沙倫只好接下去，「被殿下關牢裏了。」然後沉痛地拍拍同伴。

　　以上是眾人聽到事情後的反應。

　　----------我又是偶然用到的分割線--------------

　　大綠林的牢房裏關過巨蜘蛛，關過半獸人，關過矮人，關過人類，如今，它迎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思凡伊爾無語地想。

　　這片囚室坐落在王宮東側的山壁，牢房是一個個鑿出來的山洞。（注釋：現在大綠林的首都還在阿蒙蘭，還沒像電影裏那樣搬到地下宮殿，所以牢房也是不一樣的。）牢房很簡陋，鑿出來的牆壁凹凸不平，牆壁一側靠著條窄窄的石床，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哦不對，如果一定要說還有什麼的話……那就是坐在石床上的思凡伊爾。

　　好吧，她承認她有些衝動，好吧好吧，是很衝動、非常衝動！但是，瑟蘭迪爾就冷靜了？他明明比自己更衝動魯莽！！他都拔劍了！！！

　　夜色靜謐，一輪圓圓的月亮掛在深藍的天空上。牢房的環境很安靜，安靜到旁邊牢房裏矮人說的任何話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不就是把違禁寶石藏到牛皮枕頭夾縫裏、恐嚇□□摻在玉米裏、一份密林地圖掖在他們的臭腳丫子裏……不要以為矮人語她聽不懂，她不僅聽得懂而且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的聲音大得能吵醒眠龍！

　　「安靜！」思凡伊爾用矮人語大吼一聲！

　　有那麼片刻，聲音如同滑輪車突然刹住一般，接著——「多麼美妙的女矮人啊！」比剛剛更熱烈的聲音響起來！

　　思凡伊爾兩腿一抻，痛苦地捂著耳朵躺床上了。

　　月亮皎皎，樹影婆娑，思凡伊爾跟個鹹魚一樣在床上翻過來——又翻過去。在外面，兩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朝她的方向徐徐走來：

　　「思凡。」

　　見沒答應，又叫了一聲：「思凡！」

　　思凡伊爾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望著來人，眨眨眼，「父親！」

　　科菲爾大公一身華貴深衣，站在豎條的牢門前對著自家女兒微笑。後面站著看守監獄的精靈衛兵。

　　「父親，你怎麼來了！」思凡伊爾驚喜地說，她都做好了在這過夜的準備了。

　　科菲爾大公示意精靈衛兵打開了牢門，「出來吧。」

　　思凡伊爾有些忸怩，她雖然想出去，但卻不想這麼出去，那傢伙好歹得道個歉吧！

　　自己女兒的心思科菲爾大公如何不知，只見他把臉一肅，「還不快出來！」

　　思凡伊爾無法，一步一移地出了牢門。

　　「科菲爾大人。」精靈衛兵向科菲爾大公恭敬地說。

　　「皮埃爾，謝謝你了！」科菲爾大公朝衛兵點點頭。

　　叫皮埃爾的精靈衛兵微行一禮，轉身走了。

　　和精靈衛兵對話結束，科菲爾大公轉身看著自家的女兒。他的寶貝思凡當初還是一株柔嫩的小樹苗，轉眼間就這般亭亭玉立了。「走吧。」他帶頭往回走，思凡伊爾悻悻跟著。

　　「知道錯了嗎？」科菲爾大公邊走邊問。

　　「知道了。」後頭回答的聲音悶悶的。

　　「哪里錯了？」

　　「我不該和王子殿下頂嘴。」

　　科菲爾大公轉過頭看自己女兒，後者的臉上仿佛寫著四個大字加一個歎號：「我不高興！」

　　心裏歎一口氣，「錯！你錯在不應該到外面到處亂跑！」

　　思凡伊爾撇撇嘴。

　　科菲爾大公語重心長地說：「現在外面的局勢你不是不知道，明面上的、暗地裏的，危險太多！思凡，我承認你有本事，作為父親我為你感到驕傲！但是現在不是運用它們的時候，你的能力也不足以對抗索倫。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五十個半獸人而是上百頭座狼，戒靈，或者其他更厲害的黑暗力量，你還能全身而退嗎？」把女兒摟在懷裏，「思凡，王子的做法雖然過激，但我認為他做的對……」用眼神止住了懷裏人的申辯，「你確實自信過頭了！」

　　思凡伊爾垂下頭。

　　最後作為父親的科菲爾大公放下規定：「從今天起至戰爭結束，你都不許再踏出大綠林！」

　　白色的月光照在思凡伊爾的長髮上，夜風吹來，她的身影顯得有些委屈、有些寂寥。不過最後她還是答：「是。」

　　隱藏在不遠處看不見的地方，瑟蘭迪爾心裏長長舒了口氣。

第14章伊姆拉崔

　　「你信不信，如果我們不管，伊瑞詹明年就會毀滅」，當初在說這句話時思凡伊爾氣惱的成分居多，而事實卻不謀而合，在第二年，伊瑞詹的精靈族迎來盛大的死亡……

　　第二紀元1697年，秋，索倫的八十萬大軍終於突破了凱勒布裏鵬最後的防線，凱勒布理鵬兵敗被擒。在苦痛的拷問下凱勒布理鵬依舊不肯透露精靈三戒的下落——索倫下令處死他。天暗雲黑，風蕭水寒，昔日精靈城的繁華華美如夢破碎，只剩殘喘的風穿行在斷壁殘垣之間……

　　而現在，已經是1698年的夏天。大綠林樹上的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落，落了又生；好像根本不管外面怎樣烽火連天她們都是這般淡定從容，死生之事，不過又是一年輪回而已。而精靈，沒有輪回，生命恒久，久到……不知該如何度過。思凡伊爾望著木格子窗外的香樟，想起了在林頓的時光：米斯隆德的白色宮殿高廣雅潔，仲夏舞會上，那位來自伊瑞詹的、矯健而正直的精靈王不用做任何動作就能吸住其他精靈的目光。他不苟言笑，表情常常是嚴肅的，連帶著他那張英俊的臉都顯得不可侵犯。但是，他卻能跳出思凡伊爾見過的最優美輕靈的舞步，旋轉起來時身後的銀色長髮會轉出漂亮的圈。而現在，這名強大高貴的精靈已經死了，就像一匹潔白的流水紗掉到泥濘的土裏，他的腦袋被掛在伊瑞詹高高的城頭上，原來漂亮瀟灑的銀色長髮在蕭索的秋風裏淩亂飛舞……

　　篤篤，「小姐，希爾斯少爺傳話說會議快結束了。」女僕安吉敲了敲門，靜靜地說。

　　思凡伊爾把目光從窗外移回來，抿著的嘴唇有些蒼白，她站起來理了下衣服，「嗯」，然走了出去。

　　同時，阿蒙蘭的議事大廳。

　　大綠林的國王、王子以及各方重臣們整齊地坐在古樸大氣的議事廳裏，其中，坐著一位生面孔，他腰別長刀，一身藍色勁裝，斯文的面孔在經歷浴血的洗禮後變得英氣勃勃，他就是埃爾隆德的特使——來自伊姆拉崔的林德爾，他突破了層層封鎖好不容易才得以來到大綠林。（注：伊姆拉崔是精靈們的稱呼，瑞文戴爾是通用的稱呼，林穀也是通用的稱呼，這三個指的都是瑞文戴爾，作者思考再三，既然文裏的主角們都是精靈那就用「伊姆拉崔」這個名字吧，大家知道是指瑞文戴爾就好啦~）

　　伊瑞詹的敗兵與埃爾隆德、凱勒鵬會合後，被索倫的大軍窮追不捨。就在這時，索倫的後軍突然遭到摩瑞亞的矮人的攻擊，索倫只好停止了進攻步伐轉而對付矮人。於此，埃爾隆德得以喘息，與凱勒鵬分開後帶領伊瑞詹和林頓的精靈一路往北，於同年冬，在迷霧山脈中一處隱蔽河谷建立了庇護所，稱伊姆拉崔。

　　「現在伊姆拉崔的情況怎麼樣？」問話的是坐在上首的大綠林國王，歐羅菲爾。

　　「索倫依舊在監視我們，他的大軍馳騁在剛鐸以北的河東和河西平原上，大概50萬，正在向北進發。」說到這，林德爾停住話頭。沉默的氣氛在會議室裏蔓延，大家心照不宣：河東、河西平原北面就是蘿林、大綠林，再往北，就是伊姆拉崔。

　　「你剛剛說到來時遭遇重重封鎖？」打破氣氛的是瑟蘭迪爾，他藍色的眼睛嚴肅銳利。

　　「是的」，林德爾點點頭，「安都因河已經不安全了，索倫的零星部隊潛伏在那裏。」

　　沉重又壓迫的氣氛在空氣中不可抑制地再次蔓延。林德爾抿抿嘴，「埃爾隆德大人在伊姆拉崔整肅軍隊，我們的人數大概6萬；吉爾加拉德大人已經確認將帶領林頓的8萬精靈赴伊姆拉崔；蘿林的凱勒鵬大人也將帶領3萬人馬到伊姆拉崔匯合。而且，努曼諾爾人（人類，就是亞拉岡那一類）會和我們一同出兵，他們的隊伍大概15萬。

　　歐羅菲爾大人，黑暗勢力威脅著中土世界，我們和索倫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身為中土世界的一員我們誰都不可能置身事外！」林德爾說得懇切而動容，如同埃爾隆德附身。而他的意思也很明確：大綠林應該參戰！

　　在座的眾精靈，每一位都神情肅穆。

　　思凡伊爾站在阿蒙蘭的王宮前殿，她在白色平石鋪就的地上從左邊走到右邊，又從右邊走到左邊，來來回回。聽到王宮的議事廳傳來腳步聲，她連忙抬首望去。

　　第一個出來的是的瑟蘭迪爾，他神色冷峻。思凡伊爾看到他不由得愣了愣，現在已是夏天，他們已經一個春天沒有見面了。思凡伊爾是來這裏等來自伊姆拉崔的使者的，剛剛滿腦子都是伊姆拉崔，但沒想到第一個見的會是瑟蘭迪爾，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瑟蘭迪爾的眼神在遇到來人時變得柔和了些，但看到思凡伊爾的反應以為她依舊因上次坐牢的事生他的氣。他挺挺腰，冷淡地從思凡伊爾身邊走過。

　　此時夏日的陽光大得刺眼，阿蒙蘭的前殿花園裏種著已開至荼蘼的玫瑰。

　　「阿嚏！」思凡伊爾玫瑰花花粉過敏，在瑟蘭迪爾走過時很不客氣地打了個噴嚏。

　　瑟蘭迪爾挑剔地看看她，從袖裏掏出一條白色手絹。

　　「謝……謝謝。」思凡伊爾拿過白手絹擦擦鼻子，再抬頭時發現瑟蘭迪爾皺著眉停在她眼前。這時會議室裏陸陸續續走出來其他精靈，有些精靈經過時跟他們點頭致意。

　　「怎麼在這？」等其他精靈都走了只剩他們兩個後，瑟蘭迪爾開口問。

　　「我，我想瞭解一下伊姆拉崔的情況。」思凡伊爾小心地答，她從上次起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大綠林裏了。

　　聽話者挑了挑眉。

　　「我沒有再去外面亂跑！」說完，思凡伊爾有些氣鼓鼓地看著瑟蘭迪爾。

　　突然覺得陽光都沒那麼刺眼了，瑟蘭迪爾覺得心情很好，「父王留他談下話，一會就出來了。」

　　「哦。」

　　一陣夏日暖風吹過。

　　「這次大綠林有可能參戰。」

　　思凡伊爾倏忽抬起頭看向瑟蘭迪爾。

　　瑟蘭迪爾苦笑一下：「你上次不是說如果不管伊瑞詹的話，伊瑞詹就會被毀滅嗎？」

　　思凡伊爾低下頭。

　　「伊瑞詹路途遙遠，大綠林就算要救，在長途跋涉過後面對索倫龐大的軍隊也會非常吃力。到時不僅救不了伊瑞詹，而且自己也可能搭進去。」

　　「但如果和林頓、蘿林的部隊配合，再與伊瑞詹裏應外合，說不定還有轉機！」

　　「是的，說不定還有轉機。」瑟蘭迪爾重複，「但是我們沒有冒這個險。」湛藍的眼睛平靜而認真地注視著思凡伊爾。他喜歡看她的眼睛，清澈得仿佛清水淙淙的小溪。

　　思凡伊爾抬起美麗的臉龐，她不能指責他的自私，他們同屬大綠林就必須對大綠林的子民負責。她想了想，說：「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至少……」

　　「我們還有伊姆拉崔。」

　　「我們還有伊姆拉崔。」兩個人異口同聲。是啊，伊瑞詹雖然被毀，但建立了伊姆拉崔，精靈首生子的血脈、同族的血脈依然在延續。

　　思凡伊爾為他們的默契笑了笑，忽又想起什麼，嚴肅地問：「如果大綠林參戰，你也會去嗎？」

　　瑟蘭迪爾淡然一笑，手撫上腰間的佩劍，「我是名戰士！」是的，他是名戰士，他當然要上戰場，這無需懷疑！

　　言道此，兩人靜靜無話。瑟蘭迪爾抬步繼續往前走，思凡伊爾下定決心轉身，「很抱歉！」

　　瑟蘭迪爾轉過身。

　　「關於上次的事，很抱歉！」思凡伊爾認錯地垂首說到。

　　瑟蘭迪爾整個面部表情都柔和起來，他緩緩答到：「嗯。」接著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如果你能答應……」

　　「思凡伊爾小姐！」一個熱切又溫和的嗓音從前面傳來。

　　思凡伊爾轉過頭，看到來者走路生風，一身褐發藍衣，驚喜到：「林德爾！」真沒想到伊姆拉崔派來的使者是他！

　　如果你能答應今年的仲夏舞會和我跳第一支舞，我就接受你的抱歉……瑟蘭迪爾的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裏。他看著眼前「喜相逢」的場景撇撇嘴，最終，什麼都沒說。他點頭和思凡伊爾示意他先走了，便邁開步子朝宮外走去。

　　------------------------------------------

　　林德爾對於能見到熟悉的精靈感到很高興，更何況，「思凡伊爾小姐，在這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不然我還要向人（精靈）打聽你住哪呢！」

　　思凡伊爾眨巴眨巴眼睛，剛想問「你找我？」鼻子就老實不客氣地打了個噴嚏！怎麼遇見熟人就打噴嚏，今天真是奇葩了！她拿還在手上的手絹擦擦，「我們換個地方聊。」說著帶著林德爾拐上一條宮廷小道。

　　林德爾點點頭。

　　小道是由鵝卵石鋪就的，正好兩人寬，兩旁的矮灌木枝葉繁茂，桂樹生花，飄來濃濃的馨香。但至少不是玫瑰，思凡伊爾保險地又擦擦鼻子。

　　「伊姆拉崔怎麼樣？」

　　「伊姆拉崔建在迷霧山脈西面的一處河谷裏，地形隱蔽，而且埃爾隆德大人給那裏施了強大的保護魔法，若沒有指點很難找到。」

　　思凡伊爾了然地點點頭，「那挺好的！」然後又眨巴眨巴眼睛望著林德爾，他就不能多講點嗎，她可是憋了半個冬天加一整個春天呢！

　　林德爾看著對自己睜大的蒼藍色眼睛，福至心靈道：「埃爾隆德大人也很好，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在他的領導下，我們整個伊姆拉崔都很團結、積極向上！嗯……」繼續說什麼好呢？

　　喂，林德爾你到底在腦補些什麼！思凡伊爾心裏的小人在羞憤怒吼，你哪只耳朵聽到我問埃爾了！不要隨便領會人家的意思啊！！你這樣做會讓人（精）想歪的好不好！！！

　　林德爾看著一臉天人交戰的思凡伊爾，難道不應該這麼說？算了……先完成任務！林德爾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巧的木盒子，光滑古樸，「思凡伊爾小姐，這是埃爾隆德大人讓我帶給你的！」

　　思凡伊爾：(⊙v⊙)

　　她沒想到自己還有禮物。木盒子小巧可愛，放在手掌裏可以用手指抱住。她實在猜不出會是什麼，這麼小，難道是戒指？不會真的是戒指吧？不會吧！

　　思凡伊爾瞬間如臨大敵地、瞪大眼睛地看著剛剛還被她形容「小巧可愛」的木盒子。

　　「這裏面……是什麼？」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林德爾打開前面的搭扣，展示地向思凡伊爾打開木盒——哦吼吼吼，如果我在這裏說「本章完」大家會不會想要殺了我%&gt_&lt%，好吧，咱們繼續~

　　思凡伊爾瞬間如臨大敵地、瞪大眼睛地看著剛剛還被她形容「小巧可愛」的木盒子。

　　「這裏面……是什麼？」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林德爾打開前面的搭扣，展示地向思凡伊爾打開木盒——一枚銀色鑲嵌藍色水晶的蝴蝶形髮夾，靜靜躺在盒子裏。一瞬間思凡伊爾的呼吸都停止了。

　　「伊瑞詹城破，安格瑪巫王帶兵截殺從城裏逃出來的精靈士兵，埃爾隆德大人斬飛了他手中的黑血劍，帶領我們硬生生從包圍圈外殺出一條血路。後來，黑血劍被帶到了伊姆拉崔，伊瑞詹逃出來的工匠淨化了它，熔鐵後打造出了新的精靈寶劍！

　　而這枚髮夾，是埃爾隆德大人囑咐工匠用專門預留出來的熔鐵打造的，嵌著維諾林帶來的藍水晶。」

　　思凡伊爾深吸口氣，手都有些顫抖地拿起盒子裏的藍蝴蝶。它讓她想起林頓時光裏每天乾淨陽臺上那一束束明麗的蝴蝶蘭。

　　「大人讓我轉告您：『我現在贏得的只有希望，我把希望送給你，期待你帶上它的一天』。」

　　思凡伊爾兩手指尖捧著藍蝴蝶，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其實當初在伊姆拉崔的選址上是有分歧的。」

　　嗯？思凡伊爾迷茫地看著忽然轉移話題的林德爾。

　　「建立庇護所最關鍵的是要安全，易守難攻，當時的選擇是一處山巔和一處河谷，都滿足這個條件，選擇兩處的精靈大概各占一半。這時，是埃爾隆德大人拍板決定把庇護所建在河谷的。

　　林頓的米斯隆德建在長橋之上，俯瞰隆恩灣兩岸廣袤平原。我原以為大人會更傾向於山巔。」林德爾自嘲地笑笑，「你知道為什麼大人選擇河谷嗎？」

　　思凡伊爾搖搖頭，依舊迷茫。

　　「我私下裏問大人，大人回答，當兩種選擇都差不多時，就選喜歡的那個，他每次看著這片河谷總會想起多年前的一場意外又美麗的遇見。」林德爾靜靜把話說完，看著旁邊的思凡伊爾。

　　思凡伊爾的視線慢慢移向林德爾，又移向遠處虛空的某一點……

　　「小姐，您好！在下是林頓的埃爾隆德。」年輕俊美的男精靈微行一禮。

　　「大綠林的思凡伊爾。」她頗窘迫地提裙。

　　「我是專門來采它的。」男精靈手指著山岩上白色柔嫩的迎風花。

　　她一噎：「我…我也是來采迎風花的。」

　　記憶裏，那是處河谷，寂靜無人，草木生香。他們一個從懸崖上爬下去，一個從懸崖下攀上來。然後，在山腰相遇……

　　「原來如此。」

　　「是啊，原來如此！」

　　思凡伊爾把藍蝴蝶握在手心裏：此去多年，原來從一開始，你便念念不忘。

第15章沙倫和露意莎

　　四日之後，仲夏。

　　瑟蘭迪爾還是沒有請到心裏想的那個人跳第一支舞，因為那個人與伊姆拉崔來的使者跳了。過了幾日，伊姆拉崔來使告辭。又過幾日，大綠林的國王歐羅菲爾宣佈秋天出兵，與眾精靈在伊姆拉崔匯合後前往戰場，共同抗擊索倫大軍！

　　沉靜了千年的綠林忙碌起來，衛隊長們整肅起軍隊；戰士們擦亮了自己的武器；進進出出的精靈們開始把糧倉填充……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阿蒙蘭王宮的國王辦公室裏，瑟蘭迪爾手拿一卷羊皮紙匆匆推門而出。

　　「瑟蘭！」綠林國王歐羅菲爾突然叫住將要出門的瑟蘭迪爾。

　　瑟蘭迪爾側過身，眉頭微皺：「怎麼？」

　　歐羅菲爾沉思似的坐到椅子上，「這場戰爭，你做好準備了嗎？」

　　瑟蘭迪爾肅然：「做好準備了！」

　　歐羅菲爾不置可否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一千多歲的年紀，挺拔矯健，「當年我是在出征前與你母親結婚的。」

　　「嗯？」

　　「你該考慮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瑟蘭迪爾微窘，不過馬上頷首：「我明白。」

　　瑟蘭迪爾拿著羊皮紙傳完令，看著拿著名單快步離開的士兵突然很無厘頭地想起沙倫。沙倫，他童年的夥伴，長大後的戰友，最近魂不守舍地、神經兮兮地、動不動地就摸摸自己胸前的口袋——裏面裝著他打算送給露意莎的定情信物！

　　瑟蘭迪爾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像除了母親留給他的星光寶石項鏈就沒什麼可送的了。倒不是他窮，好歹身為王子，傍身的東西豈會拿不出手。只是……如果要像沙倫那樣送定情信物，好像就只有他的星光項鏈合適。但是，現在送合適麼……正當他思考的空當，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口裏念念有詞地從眼前走過。

　　「沙倫。」

　　邊走邊喃喃的沙倫驚跳了一下，左右看看發現是瑟蘭迪爾，「殿下！」

　　瑟蘭迪爾走過去，「在想什麼呢？」

　　「我算了，今天是金星與水星一線的日子，最適合表白！」沙倫興奮地說，又忍不住壓低聲音。

　　瑟蘭迪爾懷疑地挑起眉，他喜歡露意莎這件事不是整個大綠林都知道的嗎，還需要表白？不過他覺得還是不要指出來的好，看他那副激動的樣子。

　　「然後？」

　　「你覺得我今天求婚怎麼樣？！」問話的人兩眼閃閃發光！

　　瑟蘭迪爾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個回答，明顯驚了一驚。

　　「你覺得怎麼樣？！」沙倫把眼睛睜得更大了，裏面滿是興奮和詢問。

　　在這樣的目光下，即使淡漠如瑟蘭迪爾，也不能無視掉這樣火熱的目光！他想了想，小心斟酌用詞：「不會太著急了嗎？我們畢竟是去打仗……」然後用「你懂的」的表情看著他。

　　沙倫連忙說：「我先求婚，等我打仗回來就娶露意莎！」笑容燦爛如盛夏的陽光，「覺得這主意怎麼樣？」

　　瑟蘭迪爾看著眼前如果不死命壓抑興奮情緒就絕對能飛起來的夥伴，他的笑容是那樣燦爛明亮！心裏感喟，「祝你成功！」瑟蘭迪爾衷心說。

　　沙倫知道瑟蘭迪爾是贊同這想法了，「那我去了！」手舞足蹈地跑過拐角，朝王宮外跑去。

　　瑟蘭迪爾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也許……聽從父王的意見？正思考著，忽然一陣風，瑟蘭迪爾猝不及防地被狠狠抱住，「好兄弟，如果這回我成功了就請你當證婚人！」原來是沙倫又跑了回來，餓虎撲食般地給了瑟蘭迪爾一個熊抱！

　　「……嗯」，瑟蘭迪爾無奈地點點頭，嘴角還是不可抑制地爬上了笑意。

　　是夜。

　　王宮外一片月桂林裏，從一顆粗壯的月桂樹後探出兩個腦袋，整齊地從上到下排列著，盯著不遠處樹林裏的一個方向。

　　「怎麼樣，我來晚了嗎？」思凡伊爾惦著腳尖、踢著裙子急急忙忙地跑過去。

　　「噓！」

　　「噓！」躲在樹後面的兩精不約而同轉過腦袋，又不約而同地把食指放在嘴上沖思凡伊爾。

　　思凡伊爾只好跑過去蹲下，當了探出樹幹的第三顆腦袋。

　　在不遠處的林中空地，有一男一女兩位精靈。此時只見男精靈一膝跪地，雙手捧著一串晶瑩纖細的項鏈，「親愛的露意莎，你願意和我訂婚嗎？」男精靈凝望著對面嬌美的女精靈，深情又專注。

　　女精靈垂首看著跪在對面的男精靈，不語。

　　安靜又難耐的氣氛在四周蔓延，包括思凡伊爾在內的三個圍觀精靈不由得都屏住呼吸。

　　只見女精靈動了動嘴唇，眸子裏有晶瑩閃動。

　　「露意莎……」沙倫緊張起來。

　　接著，只見女精靈鼻子一抽，嘴巴一撅，兩行眼淚就下來了！這下沙倫慌了，站起來左右絆腳不知如何是好。

　　「失敗了？」下麵的思凡伊爾。

　　「我看不一定。」中間的希爾斯。

　　「哎，這木頭，快抱上去啊！」最上面的喬伊絲。

　　就在三精討論的空當，露意莎揉著眼睛越哭越凶，眼淚如扭開的水龍頭！沙倫一咬牙、一跺腳——只見他長臂一展一收，就把露意莎抱進懷裏，相當大丈夫！

　　思凡伊爾：(⊙_⊙)

　　希爾斯：(⊙_⊙)

　　喬伊絲：↖(^ω^)↗

　　思凡伊爾摸摸下巴，沒想到喬伊絲在這方面這麼厲害！在心裏默默感歎，然後，也不知誰先開始的，空地裏的兩個精靈開始接起吻來，場面相當熱烈、擁抱相當纏綿……旁觀的三個精默了默，今天天上的月亮好圓啊……

　　回到家，思凡伊爾站在臥室靠後花園的窗戶前，夜裏的蒼蘭府靜謐美麗，還未開始變黃的爬山虎在白牆上伸展盤繞。

　　沙倫和露意莎，兩個精靈終於捅破了那層紙。戰爭即將來臨，可是如果戰爭的盡頭是愛的那個人等在那裏，那麼，其實戰爭也沒那麼可怕了吧！思凡伊爾撐著腦袋無不浪漫的想。她看到桌上打開的小木盒，木盒裏裝著埃爾隆德送給她的蝴蝶蘭髮夾。她拿起這枚髮夾，手懸在空中，終又放了回去。她不想戴它，好像戴上它就間接承認了什麼一樣。最後她把木盒輕輕扣上，放回原處。她站起來關窗，一抹亮色閃過，快得好像沒存在過一樣！最近整個大綠林都為戰爭崩緊了神經，今天難得放鬆一下，果然是鬆懈過頭了，思凡伊爾歎一聲、揉揉額頭，吱呀一聲合上窗子，上床睡覺了。

　　夏末秋初，蒼蘭府的後院裏種了一圈香樟，樹葉濃綠，隨風婆娑。瑟蘭迪爾淡金的長髮因剛剛的動作緩緩落在肩膀後，月光明亮，投在樹影間高挑修長的身影上。他隱在香樟樹後，藍色的眼睛望著不遠處剛剛關上的雕花窗戶。

　　秋分。

　　昨夜，不知多少精靈一宿未眠。天微微亮，今日的大綠林比往常醒的都早。

　　綠色的旗幟從王宮一直插到阿蒙蘭的主幹道，大綠林國王歐羅菲爾騎著高頭大馬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他身後，大綠林的戰士們排成齊齊的兩列，綠袍銀甲，整裝待發！不出戰的精靈們自發地走到白色道路的兩旁，臉上寫滿擔憂的女精靈擁抱將遠行的丈夫、孩子，有隱約的歌聲在綠林乾燥的秋日裏徐徐飄蕩……

　　「冰冷的夜，輾轉難眠，

　　我的英雄啊你拉弓揮劍；

　　月光穿過樹梢，溪水流過森林，

　　我的英雄啊你騎馬行遠……」

　　噠噠的馬蹄聲敲著地面，瑟蘭迪爾從隊伍裏走出來，催馬行至思凡伊爾面前，翻身下馬，四周的精靈自動讓開道路。他望著看向他的那雙蒼藍色眼睛，心裏湧起千言萬語，到最後說出口只一句：「等我回來。」

　　思凡伊爾微愣，然後莞爾一笑，清風流戀上她的發，「整個大綠林都期盼你們平安歸來！」

　　瑟蘭迪爾眼神微斂，再看向思凡伊爾時變得有些深沉。

　　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思凡伊爾心裏想著，忽然額頭一暖，瑟蘭迪爾俯下.身親了她的額頭。

　　等到瑟蘭迪爾放開思凡伊爾的時候，思凡伊爾已經從腦袋打結的狀態裏反應過來。她望向瑟蘭迪爾，眸子裏翻湧著無數說不清的情緒，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麼。

　　「嗚——」，出發的號角吹響了。

　　瑟蘭迪爾看著思凡伊爾，秋日的綠林天高雲淡，風不溫不涼、不濕不燥，身邊是即將遠赴戰場的同伴，眼前是心上的那人。他拉過她，揉進懷裏，在她耳邊靜靜說：

　　「等我回來，把勝利獻給你！」

　　「冰冷的夜，輾轉難眠，

　　我的英雄啊你拉弓揮劍；

　　月光穿過樹梢，溪水流過樹林，

　　我的英雄啊你騎馬行遠；

　　草木又綠，年復一年，

　　我的英雄啊你看這星光多美；

　　戰場上的獵鷹，永不落的旗幟，

　　我的英雄啊你何時歸來？」

　　歌聲悠長，帶著憂傷。風吹起思凡伊爾的長髮，她靜靜默立在長街這頭。大綠林的精靈部隊穿行過阿蒙蘭的白色道路，窸窸窣窣。有女精靈哭紅了眼眶，捂著嘴巴；留守的男精靈望著遠行的同伴，眼神交匯，珍重莊嚴。

　　科菲爾大公走到女兒旁邊，攬過女兒的肩膀。他是大綠林的開國元老；是來中土世界的最初一批精靈；他活了很久；他經歷了許多戰爭、許多和平。他只有一女一兒，而這場仗，他只有女兒在身邊，他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和他年輕時一樣，也去了戰場。

　　在快要看不到的地方，希爾斯忍不住回首一顧，旁邊的瑟蘭迪爾也忍不住做了相同的動作。清風徐來，那個金髮白衣的身影就靜靜站在人群裏，綠色的絲帶系在腰上如同系住一朵潔白的白玉蘭。

　　瑟蘭迪爾坐在馬上，一身戎裝，他回首，淡金色的長髮在風裏飄飛：

　　思凡伊爾·科菲爾，待我得勝歸來，你嫁我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1、我把聯盟之戰提前了。托爾金著作裏的聯盟之戰就是人類和精靈聯合起來共同打敗索倫，把魔戒從他手上砍下的那場戰爭。吉爾加拉德戰死，歐羅菲爾戰死。實際上這場戰爭應該在一千五百年後的第二紀元3430發生，但是。。。我不是寫長篇，中間這一千年你讓我寫什麼= =！所以我就提前到這個時候了，直接快進到令人激動的打仗環節！

　　2、本章出征前的戰歌，是我自己寫的╮(╯▽╰)╭ 沒辦法，網上找不到合適的，我貌似好多年沒寫這種類似十四行詩的東西了，水準有限，也就差不多能表達個意思。對了，這戰歌的名字叫《我的英雄》，簡單明瞭……

第16章父親

　　第二紀元，1701年，冬，洛汗峽谷。

　　人類和精靈的聯盟以峽谷為背，四十萬大軍在東面紮營，千裏沃野，依著黑山白水，目之所及具是尖頂帳篷，人類的、各族精靈的各色旗幟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獵獵飛揚。

　　「嗚嗚——」，兩聲號角吹響，代表一場戰役的結束，聯軍部隊從黃昏的平原上回來。戰士的身體裏是疲憊的心靈，這只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裏一個微不足道的、也許根本不會載入史籍的一場小仗。在過去的三年裏，他們經歷過太多這樣的小打小鬧，除了流過的鮮血和日復一日的黃昏，沒有人會記得。殘酷、死亡，日漸侵蝕著這支聯盟！

　　紮營的最北，是一片綠色褐邊的尖頂帳篷，綠色的旗幟在彌漫著血腥的營地裏鼓鼓飄飛。

　　「情況怎麼樣？」問話的精靈只能看到背影，他穿一身銀色鎧甲，鎧甲上的黑紅色血跡還未幹透，粘在衣服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他坐在一張白色的床鋪前，背影顯得有些佝僂。

　　一身白袍的醫生望著床上的精靈，眉頭糾結起來，「不樂觀……我們需要阿西拉斯草，許多的阿西拉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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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綠林。

　　冬日，陽光稀薄，寒風呼嘯。年老的山毛櫸哆嗦地拋下一地落葉，北風一卷，便在幹硬的地上打滾。雪還未降，到來的先是凜冽的冬風，又冷又硬地吹在臉上。思凡伊爾把被風吹亂的頭髮收攏，然後抬步往阿蒙蘭的王宮走去。

　　「喬伊絲！」

　　名喚喬伊絲的女精靈，灰色長袍，長長的頭髮散在身後，面容蒼白憔悴。聽到有精靈叫她，她原本就不快的腳步停了下來，慢慢轉過身，動作悄然如風中枯葉，「思凡伊爾。」她回應道，聲音黯淡。

　　思凡伊爾腰別一對銀質雙刀，背負長弓白箭，一身紅色滾銀邊勁裝，英姿颯颯的站在白色王宮階前。快行幾步走到喬伊絲身邊，「一起走吧」。

　　兩個女精靈安靜的走在空蕩的王宮裏。阿蒙蘭的王宮原先門庭若市，而現在，綠林裏的大半人口都去了戰場，連帶著王宮都寂寥了下來。僕人們都形色匆匆，留守的大臣和戰士總不能舒展眉頭。

　　思凡伊爾想開口說點什麼，張張嘴巴，最後打消了攀談的念頭。戰爭已經進行三年了，大綠林隔半年會往戰場上輸送一次補給，相應的，接回那半年的陣亡名單。大大的羊皮紙名單會貼到阿蒙蘭的中心廣場上，那個時候的心情，跟等死差不多！她的朋友，喬伊絲，家裏所有兄弟都上戰場了。不久前，喬伊絲哥哥的名字出現在了名單上。曾經多麼鮮活的生命，最後不過是薄薄黃紙上短短一行，連屍首都埋在了異鄉……

　　「我突然覺得生命永恆是件很悲哀的事」，灰色的長袍邊角被風卷起，走在思凡伊爾身邊的喬伊絲停下，聲音淡得幾乎要隨風飄遠。

　　思凡伊爾凝視著喬伊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眉頭擰成了結。她當然知道喬伊絲話裏的意思，或者說，她早已覺得活得太久不是件值得驕傲的事。中洲的幾乎所有除了精靈之外的所有生靈，矮人、努曼諾爾人、霍比特人，或者樹木、花草、山川、河流……生命都是有限的。人類從呱呱墜地到化為塵土不過百年，滄海變桑田不過千年，而所有這些改變在精靈眼裏，都不值一提！永恆的壽命給了精靈無可估量的影響！我們從來都不習慣死亡、腐朽、親人別離，一旦這些厄運來臨，如果說生命永恆，那麼傷痛也是永恆的！悲傷，能殺死精靈！

　　「喬伊絲，我們需要你，你一定要堅持住！」思凡伊爾握住好友冰涼的手，鄭重說。

　　蒼白的嘴唇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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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什麼問題？」坐在上首的班克羅夫·科菲爾大公眼神巡視過眾精靈，見眾精靈都無問題，陳詞道：「那麼，今天會議就到這裏！」作為大綠林元老重臣，這次戰爭他被留下，負責主持王國的各項工作，而這擔子並不輕鬆！綠林裏七成男性去了戰場，留下的男精靈不僅負責武器的打造以便補給，還得分出人手巡邏保護國境內的安全。許多原來由男性擔任的工作落到了女精靈肩上，比如瑞德家的露意莎負責糧倉管理，自己的女兒統領了一支森林衛隊。

　　「思凡。」將出門時，負手站在書桌後的科菲爾大公叫住自家女兒。

　　思凡伊爾回國身來，「父親，還有什麼事？」

　　科菲爾大公深深看著自己的女兒，在思凡伊爾等得耳朵都豎起來的時候才又開口：「前線來信，說緊急需要一批阿西拉斯草。」

　　阿西拉斯草，一種開著白色小花的不起眼小草能把隨風飄來的邪惡力量轉化為成長的養料，被第一紀來到中土的諾多精靈發現，奉為解除黑暗的天賜良藥！可惜，這種草一年一枯榮，只有春天才能在隱蔽的山谷或原野角落采到。

　　「下半年的補給早已送去，新一批的阿西拉斯草……這樣的天氣哪里去找？！」思凡伊爾瞟了眼窗外瑟瑟寒風。

　　其實需要阿西拉斯草一事，思凡伊爾並不奇怪：他們的軍隊面對的是邪惡的索倫，那個魔頭治下的戒靈運用巫術的能力可謂爐火純青。從戰爭開始，他們就不斷供應前方阿西拉斯草。

　　「我已經派人挨家挨戶地去尋問還有沒有剩下的阿西拉斯草，可惜，就只有兩株。」

　　阿西拉斯草藥力極強，幾乎能祛除一個精靈所能承受的黑暗侵害的極限！但是，如果只有兩株的話……

　　「前線有上萬名戰士，兩株阿西拉斯草……」有冒著風雪、冒著半獸人一路上的圍追堵截送去的必要嗎？

　　科菲爾大公沒有回答思凡伊爾的話，徑直走到地圖前，手指循著地圖上的線路說到：「不走安都因河，那裏的半獸人不好對付，而且不知什麼時候會碰上。走迷霧山脈，然後走西邊，從後面繞至洛汗峽谷。」

　　大冬天的翻越迷霧山脈，嘖嘖，思凡伊爾光想想就覺得胃疼！緊接著……

　　「這次的任務，你去！」

　　……

　　思凡伊爾看著自己的父親。

　　「是，你去。」科菲爾大公補充道，「騎著灰隼，四日之內必須到達前線！」除了飛去，沒有其他可能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到達的了！

　　思凡伊爾眸子慢慢斂起來，似乎是思索了一下，「是，保證完成任務！」右手放在了心口。

　　臨出門前，思凡伊爾才想起一個關鍵問題，「這藥是送給誰的？」

　　科菲爾大公緩緩答：「瑟蘭迪爾殿下。」

　　當天下午，在科菲爾大公的目送下，思凡伊爾披著厚斗篷，帶著隨身武器，頂著越來越囂張的寒風，騎著比剛來時又長大一號的灰隼溫迪飛走了。

　　天空是冷硬的鐵灰色，綠林的樹木光禿禿地直至天空。生命無常，科菲爾大公想，以前的時候，他覺得女兒乖巧，便常常管著兒子，結果離家出走的是女兒，留在身邊安穩成長的是兒子；後來打仗，他捨得了兒子去戰場留下女兒，卻最終還是把自己最後一個孩子也送了去……

　　天空之下的蒼蘭府，階前的蒼蘭花已枯敗凋零。寒風蕭索，吹起科菲爾大公的深藍長袍。維拉在上，願你保佑我的孩子們！

第17章前線（一）

　　迷霧山脈，終年積雪。

　　思凡伊爾和灰隼溫迪連滾帶送地被呼嘯山風吹過了山頂，然後幾乎又是一路滾下了山。多虧溫迪有雙柔韌而堅強的翅膀，多虧思凡伊爾擁有還算豐富的野外經驗，在被雪埋了3次後終於找到順風的方向……拍著凍得通紅的手腳，思凡伊爾忍不住想，第一天滾上山，第二天滾下山——沒有比這跟刺激的了！絕對沒有！！

　　接下來就是日夜不停的飛翔。溫迪餓了，思凡伊爾就把準備好的羊羔肉遞給他吃，邊飛邊吃。思凡伊爾自己就盡可能不吃東西，她不想浪費時間降落去上廁所……是的，時間已經緊急到這個地步了！

　　第四日的黃昏，天邊黑雲翻滾，拐過山脈南端，熬得雙眼通紅的思凡伊爾終於看到高空之下，綿延上公里的尖頂帳篷，在冬日不算溫暖的陽光下閃著點點躍動的光，在帳篷間，能看到穿著盔甲的戰士來回走動。

　　「到了，溫迪，我們到了！」思凡伊爾拍拍大隼的灰腦袋。

　　「嗷——」沙啞地叫了一聲，傾斜翅膀開始下降。

　　綠色的帳篷就在前方，溫迪的飛行高度已經降到約三層樓那麼高。黑色的鉤喙仰頭一叫，思凡伊爾從灰隼上縱身躍下，幾個前滾翻停住。灰色的大隼則向前沖出百米，嗷地一聲滾在了地上，羽毛淩亂，氣息奄奄。

　　思凡伊爾連忙走過去查看，還好，只是太累了。

　　「不遠萬裏來的美麗精靈，雖然這麼說有歧義，但我還是要說——歡迎你！」

　　思凡伊爾聽到一個沉穩又慈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轉過身，遇上一對睿智的眼睛。來人手拿木色手杖，頭戴一頂尖帽子，身穿著一件灰撲撲長袍。思凡伊爾心下登時了然——

　　「在下甘道夫，灰袍巫師甘道夫。」甘道夫微微傾身，向思凡伊爾致意。

　　行走中洲時就常常聽到灰袍巫師的故事，思凡伊爾此時雖累，但一看來人就不覺精神一震：「久仰！在下大綠林，思凡伊爾·科菲爾！」

　　匆忙的腳步從大綠林的營地走來，對於思凡伊爾這不尋常的到來方式本來已引起轟動，帳篷裏出來的精靈和守衛的衛兵已圍了過來，但看到從深營裏走出來的高大精靈後紛紛讓開一條路——道路的那端，大綠林的國王歐羅菲爾莊嚴走來，玄衣銀甲，一襲白髮在黃昏裏反射著最後一線陽光。

　　「陛下！」思凡伊爾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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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王帳裏出來，不過是十分鐘後的事。難以想像，整個部隊就只有三株阿西拉斯草——其中兩株還是她帶來的！

　　夜幕緩緩拉下，有嫋嫋炊煙升起在綠色尖頂帳篷間，空氣中彌漫著混合了食物、鮮血和冷風的味道。思凡伊爾站在王帳前，眼神頗迷茫地注視著一切，這是她第一場來到戰場。

　　「思凡伊爾小姐……思凡伊爾小姐。」

　　思凡伊爾回過神，發現甘道夫還在這裏，「先生。」

　　「叫我甘道夫就好了。」這位外表如同人類老者的灰袍巫師笑容慈善。

　　「嗯，甘道夫。」

　　思凡伊爾和甘道夫並肩而走，穿行在大綠林的營地間。

　　過了好一會兒，「瑟蘭迪爾，嗯，我是指王子殿下，他的傷……是不是很嚴重？」思凡伊爾忍不住問，她剛剛才聽沙倫說，連瑟蘭迪爾的護身的星光寶石項鏈都斷了！那可是瑟蘭迪爾母親西渡前集畢生法力送給他最後一道保護！

　　灰袍老者頓了頓，才答：「我只能說，不樂觀。」

　　「一天一株阿西拉斯草，我們現在只剩三株，如果用完了還沒找到解毒的辦法怎麼辦？！」

　　「瑟蘭迪爾殿下是被安格瑪巫王的地獄烈火所傷，要想徹底根治只有能與之匹敵的神聖力量才行。」甘道夫停下，他們已經走到一座帳篷前。他睿智的藍眼睛望向思凡伊爾，最後說道：「但我想，我們還有希望！」

　　寧靜的帳篷裏，深處的床上躺著一位精靈，他淡金長髮披在白色床單上，有一縷垂到地上，燭光照亮他俊美蒼白的面龐，緊閉著眼，也許是因為疼痛，即使是睡著眉頭也微微蹙起。一張厚厚的羊毛毯密密地蓋住他的身子。

　　在思凡伊爾所有記憶裏，瑟蘭迪爾都是張揚的、驕傲的，即使多衛寧喝多了，也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霸道樣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思凡伊爾坐到床邊，手在羊毛毯上柔柔撫過。她又想起了3年前他出征時對她說的話，他把她揉進懷裏，說，「等我回來，把勝利獻給你」。

　　思凡伊爾過了很久才明白，生離死別的歲月，原來那是如此鄭重的告白。

　　-----------我是鄭重的分割線-----------

　　從瑟蘭迪爾的帳篷裏出來，夜色漆黑，看不到月亮也看不見星星。守夜的戰士聽到腳步聲，向她的方向看過來，見是自己人，點頭致意了一下又轉了回去。側耳傾聽，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整個營地顯得靜悄悄的。

　　她走向自己的帳篷，然後……

　　一襲黑色長髮直垂到小腿；天上沒有星星，但他墨色的眼裏灑滿星光；一身灰藍長袍，袍角在夜風裏微微掀起；四野靜謐，他靜靜站在那裏、淡淡揚起微笑，便是絕世風景，「埃爾。」埃爾隆德。

　　不知為什麼，思凡伊爾憶起她初初遇到他時的場景，那天的懸崖他也是這副衣袍，也帶著這般笑容。她認識的埃爾似乎從一開始便是這溫潤如玉，風月無雙的傾世模樣。哎，心裏長長一歎！她今天這已經是第幾次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了？腦袋就如同崩緊後壞掉的發條，老也回不到正常狀態。

　　「思凡」，埃爾隆德走過來，語氣溫暖。

　　埃爾隆德仔細看了看對面的女精靈，「一起走走吧！」思凡伊爾點點頭。兩個精靈向營地背依的山坡走去。

　　「這次，怎麼會派你來？」埃爾隆德問。

　　「事出緊急，整個大綠林就我能飛過來。」

　　「完成任務就回去吧，這是戰場，不是你該呆的地方。」

　　「嗯。」

　　兩個精靈走到山坡上，找了塊草地肩並肩坐了下來，沉默著，一時無話。埃爾隆德看到旁邊的女精靈曲起雙退，兩個胳膊抱著；金色的長髮沉默的披在身後任之飄擺。他知道，她只有落寞的時候才這副樣子。脫下外袍，披在旁邊女精靈肩上，「晚上風涼。」

　　天空被濃稠如墨的烏雲層層覆蓋，洶湧翻滾，沒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眼前的坡地草木稀疏，有的地方裸露著光禿禿的黃色岩石。山下，是從南到北連成片的帳篷群，依次住著努曼諾爾人、蘿林精靈、林頓精靈、伊姆拉崔精靈和最北邊的大綠林精靈。遠目眺望，灰黑的一線，山風吹來，帶來噁心的半獸人氣味。

　　「你知道嗎」，過了好一會兒，思凡伊爾望著前方不知什麼地方，緩緩開口，「我五百五十歲那年認識瑟蘭迪爾，那天是仲夏，一年一度的騎射比賽，他坐在一匹白馬上，舉著彎弓射箭，金髮飛揚起來，好像連那天的陽光都願意在他身上多呆一會兒。當時我就想，真好！也說不出哪里好，就是覺得，真好！

　　我羡慕露意莎，她有Nana，她Nana經常帶她去王宮，因此她從小就認識瑟蘭迪爾。我只有ada，但ada除非是正式活動根本不會帶我去王宮。而我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去接近他，我是有身份的，我必須矜持。於是，我只好期盼每年的仲夏，期盼自己能跟他熟起來，期盼我能多多見到他。

　　一次森林意外，我救了他，你知道嗎，當時馬上就是他成年生日了，我以為他會請我跳第一支舞！可是他沒有。我安慰自己，以後有機會的、以後有機會的。然後，我們果然有了很多相處的機會，他愛偷酒，我管酒。那大概是我成年前最美好的時光！我甚至想，如果能一直這麼下去……可是……」思凡伊爾聲音哽咽住，眸光望向遠處。

　　「你出走了。」埃爾隆德的望著思凡，語氣毫無波瀾。

　　「是的，我離開了大綠林。表面上跟別人說是出去開闊眼界，實際上是瑟蘭迪爾……一個誤會。」手撐著額際，思凡伊爾望向遠方。她有時以為自己早已忘記那次誤會，早已忘了那些過往，那年出走的原因，也許已在百年遊歷中磨去了光彩，成為一粒不起眼的石頭丟棄在心靈一角。沒想到，她還記得。塵封的記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被打開，快樂還記得，傷口還血淋淋，千年回憶裏萬般滋味湧上心頭，眼淚霎時就盈滿眼眶。

　　埃爾隆德沒說話，夜風吹起他柔軟的長髮。

　　最後，埃爾隆德把思凡伊爾送回帳篷，臨走前只說了一句：「相信我，瑟蘭迪爾會好起來的！」

　　思凡伊爾沒接，甘道夫也這樣說，雖然她願意相信他們，但現實卻並不樂觀。她抽抽鼻子，點了點頭。

　　帳篷的門簾放下，小小的綠色帳篷裏放著一張床，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無它物。思凡伊爾脫下外袍，才發現是埃爾隆德的，現在太晚了，她明天再去還吧。窩進毯子裏，身下的床單帶著夜裏特有的涼意。

　　瑟蘭迪爾，原來我曾那麼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關於甘道夫。在精靈裏習慣叫甘道夫「米斯蘭迪」，但是我想廣大讀者對「甘道夫」這個名字更熟悉，所以在這裏用了「甘道夫」。

第18章前線（二）

　　也許是真的累了，思凡伊爾一覺醒來營地裏已是一片車水馬龍。

　　「小姐，要來點下午茶嗎？」一個不認識的綠林精靈坐在黑色坩堝前，一邊手裏拿著木勺攪拌，一邊熱情地詢問剛從帳篷裏出來的思凡伊爾。

　　啊……居然是下午了，思凡伊爾感歎地想。她走過去坐在那精靈旁邊，「是的，辛苦你了！」然後一杯熱氣騰騰的下午茶遞到了手裏。

　　「小姐，休息的還好嗎？」

　　「嗯，不錯！」

　　煮茶的精靈笑笑，「看來這一路很辛苦，小姐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難道不是一晚上嗎？思凡伊爾想，不過聽他的口氣……

　　「小姐睡了整整三天了！」

　　思凡伊爾：(⊙_⊙)

　　「希爾斯大人和沙倫大人都來看過你，但……」當時我在睡覺。思凡伊爾心裏自動把話接下去，有種自暴自棄的傷感。

　　接著，她猛然想到——

　　「瑟蘭迪爾怎麼樣了？」思凡伊爾語氣緊張，她想起只剩三顆阿西拉斯草了！

　　煮茶精靈未語先笑，給了思凡伊爾一個大大的笑容！「殿下的毒傷被徹底治好了！」

　　只不過睡了一覺的功夫，居然萬事太平了，思凡伊爾心裏長長出口氣，感覺真好！她大大喝了口熱茶。

　　帶著聊天的輕鬆，笑問：「瑟蘭迪爾的傷是怎麼治好的？」

　　「這多虧了伊姆拉崔的領主大人！是他出手救了殿下。」

　　思凡伊爾一愣，心中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連臉上的笑容都不自覺沒了，「埃爾？他做了什麼！」

　　「埃爾隆德大人把自己的護身項鏈貢獻了出來救的王子殿下。」

　　思凡伊爾目光凝起來，聲音暗啞，「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兩天前，就是小姐你來的第二天。」

　　啪啦一聲，看著倒在地上的茶杯和已經向隔壁營地跑去的女精靈，煮茶精靈想起傳言說科菲爾小姐與埃爾隆德領主大人是關係極好的朋友，嘖嘖，看來所言非虛。正想著，一個帶著冷氣的聲音插進來——

　　「來杯熱茶。」

　　大綠林的營地緊挨伊姆拉崔的，淺藍色尖頂帳篷比起大綠林的質樸更顯精巧。思凡伊爾快速穿行在帳篷與帳篷之間，她拼命地跑，不敢去想埃爾隆德救瑟蘭迪爾的原因！那串項鏈，思凡伊爾知道，是埃爾的母親跳海前集畢生法力送給他和他弟弟的，他弟弟選擇成為人類之後又把自己項鏈上的法力轉給了埃爾，所以埃爾那條護身項鏈不僅魔力強大，而且意義非同一般！如果他要拿來救瑟蘭迪爾，早不就救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也許，在聽到消息的那刻她就猜到了原因……

　　淺藍色的帳篷就在眼前，思凡伊爾不自覺減慢了速度，來到門前，她突然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喔！思凡伊爾小姐，看你氣色不錯！」還沒等思凡伊爾想好，甘道夫就從藍帳篷裏走了出來，滿面笑容地跟她打招呼。

　　思凡伊爾慌亂的目光看向甘道夫，張了張嘴，「埃爾怎麼樣？」

　　甘道夫掏出長煙斗，不緊不慢地把煙草放進去，點起火，等吐出第一口白色煙圈後，才答：「思凡伊爾小姐，你應該相信埃爾隆德的實力，即使沒有護身項鏈他在這場戰爭中也是絕對的強者。」

　　其他的思凡伊爾不知道，但甘道夫這句話至少讓她明白一點：埃爾的護身項鏈，毀了。她頭低下去，有點呆呆地望著地上的灰黃泥土。

　　「甘道夫。」然後聲音轉向另一邊，溫和至極，「思凡！」

　　思凡伊爾緩緩抬頭，看到埃爾隆德站在面前，白色裏衣外罩寶藍外套，長長的黑髮披在腦後，沒有編起來。臉色蒼白，但墨色的星眸依然溫柔地看著她，嘴角噙著一如往日的笑容。

　　「埃爾。」思凡伊爾努力讓自己發出聲音，出來卻有些沙啞。

　　埃爾隆德看著思凡伊爾，眨眨眼，給了一個讓她放心的笑容，然後看向甘道夫。甘道夫吐出一口煙，「我得去林頓那邊看看準備的情況怎麼樣……嗯，沒錯，非常有必要！」還很肯定地點點頭，說完向兩精靈稍稍致意就走了。

　　目送好友走遠，「進來吧！」埃爾隆德引思凡伊爾進入自己帳篷。

　　帳篷很大，用帷幔分成兩個區，前面是會客區，放了張大桌子和多把椅子，一面牆上還掛著地圖；後面是休息區，一面書櫃、一張矮幾、一張床，還有一把許是剛剛甘道夫坐過的凳子。埃爾隆德帶思凡伊爾進入了後面休息區。

　　雖然埃爾隆德極力掩飾，但思凡伊爾還是注意到他微微遲緩的動作。

　　「喝點什麼？」埃爾隆德語氣輕快，閒適地眯著眼坐在床上，兩只手在矮幾上準備著。

　　「我來。」思凡伊爾走到矮幾前，開始沖泡綠茶。埃爾隆德笑笑，收回手，坐在一邊看著思凡伊爾忙碌。

　　「加糖嗎？」

　　「兩粒。」

　　一陣丁零噹啷，兩人喝上了熱氣騰騰的綠茶。蒸騰的白色霧氣在空氣裏嫋嫋升起……

　　思凡伊爾抿了口茶：「現在身體怎麼樣？」

　　「唔，休息幾天就好了！」

　　思凡伊爾看著埃爾隆德，對面的男精靈語氣輕快自然，乾淨明亮一如往昔。她低下頭，努力壓制心裏泛起的一波又一波心疼。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為什麼要花那麼大的代價救瑟蘭迪爾？」

　　空氣裏某些因數好像都因為這句話而變了。思凡伊爾抬起蒼藍色的眸子看向埃爾隆德，眸子如深海般翻湧著不知名的情緒。埃爾隆德墨色的星眸斂起，連笑意都減了幾分。少頃，他開口道：

　　「為了……」

　　「打擾了！」第三個聲音同時響起。望去，大綠林的王子瑟蘭迪爾高挑地站在帷幔處，一身金髮銀袍，氣質逼人。接著，他抬步走了過來，順暢自然地拿來凳子坐在思凡伊爾旁邊。

　　「埃爾隆德，身體好些了嗎？」瑟蘭迪爾問道。

　　方才莫名湧動的氣氛刹那被打破，埃爾隆德把目光從思凡伊爾身上撤開，看向對面的男精靈，「好多了，你呢？」

　　「已經完全恢復了。」

　　互相寒暄完，兩個男精靈陷入沉默。思凡伊爾，垂首，手裏的杯子捏緊。

　　「思凡」，瑟蘭迪爾忽然攬住思凡伊爾的肩膀，金色的腦袋靠過來，語氣溫和，「我和埃爾隆德有些公事要商量，你先回去怎麼樣？」哄人的語調。

　　思凡伊爾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男精靈，他的眼睛依然湛藍，但裏面的複雜昭然若揭。

　　「好。」思凡伊爾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走到帷幔處又轉過身，「埃爾，我下次再來看你。」

　　下午的天空是一片鐵灰色，空氣裏的寒風又冷又硬。思凡伊爾從帳篷裏出來，呵出的氣都帶著白霧。

　　三年未見，瑟蘭迪爾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欺騙。他從來沒叫過她「思凡」；那種寵溺哄人的語氣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變了。

　　他已不再是騎在白馬上射箭、喜歡到窖裏貪酒的張揚少年。現在，他眼裏的冷酷和複雜寫得清清楚楚！思凡伊爾覺得有點冷，寒風灌到她的脖子裏，她忍不住拉了拉長袍。

　　「姐！」剛走進營地，一個熟悉的身影已快步行至眼前。

　　「希爾斯。」思凡看著眼前的男精靈，身材高挑，比例極好，原來白皙俊美的臉龐已曬成小麥色，周身勃發的英氣掩都掩不住！

　　「思凡」，一個腦袋從後面竄出來，臉上笑意滿滿，「可算找到你了！」

　　「沙倫。」思凡伊爾剛剛愁雲一片的心情在看到自己弟弟和好友之後終於多雲轉晴。

　　兩個精靈帶著思凡在大綠林的營地裏參觀，沙倫滔滔不絕地介紹這裏是醫療站，那裏是馬廄……相比起和以前一樣的沙倫，希爾斯變內斂了。思凡伊爾注意到，自家的弟弟已經有向自家老爹靠近的趨勢，原來愛纏著她撒嬌、一臉肉包子的希爾斯已隱隱顯出沉穩可靠的氣質。

　　等到沙倫發表完「大綠林營地全篇導遊詞」後，已到晚餐時間。吃完飯，思凡伊爾就跟著希爾斯到了他的帳篷，開始了姐弟倆的家庭交流會。而交流會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因為希爾斯馬上要跟隨歐羅菲爾去圍剿法貢森林裏一處黑暗軍隊。這是一場大規模偷襲，聯盟部隊的七成兵力都會出動，時間就在黃昏之後！

　　「姐，除了少部分部隊留下，營地裏的安全並不令人放心。你必須趕緊回去，最好是明天一早就走！」

　　思凡伊爾點點頭，希爾斯不希望家人為他擔心，她也是。

　　希爾斯把他送回帳篷，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準備出發、來去匆匆的戰士。

　　「那麼，替我向父親轉達平安！」

　　「好，你也注意安全！」

　　目送希爾斯轉身走遠，身影消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思凡伊爾長長歎息了一聲。這一聲歎息飽含了太多感情，有不舍，有心痛，到底他們經歷了什麼——才會變得這般銳利堅強！希爾斯是這樣，瑟蘭迪爾也是這樣！

　　她兀自搖搖頭，轉身進了帳篷，一愣——

　　「瑟蘭迪爾？」

　　金髮銀袍的修長身影轉過來，眼神微挑，帶著涼意，「收拾行李，到我的帳篷休息。」說完就擦身而過，徑直走向門口。

　　「為什麼？」

　　「為什麼？」瑟蘭迪爾揚起下巴，回身看她，「大軍幾乎傾巢而出，你覺得自己一個精靈呆在這個小帳篷裏安全嗎？」

　　不安全，思凡伊爾在心裏回答。好吧，這是他在關心她，思凡伊爾在心裏強調。「我馬上收拾。」走到床前拿好鬥篷，把雙刀、弓箭都帶好，「可以了。」

　　瑟蘭迪爾什麼都沒說，帶頭就走。思凡伊爾跟上，努力表現得從容鎮定一些。

　　瑟蘭迪爾的帳篷跟埃爾隆德的差不多，她剛到前線的時候就來過。沒多久，就聽到號角的嗚嗚聲，看來是部隊出發了。

　　「這次留守的有誰？」思凡伊爾問坐在書桌後面看檔的瑟蘭迪爾。

　　瑟蘭迪爾一手拿檔，一手慵懶地搭在靠背椅上，仿佛沒有聽到思凡伊爾的話。

　　好吧，這精靈鬧彆扭不願搭理你，那誰也沒辦法！思凡伊爾往門口走去……

　　「站住。」伸手翻過一頁羊皮紙，「去哪里？」

　　思凡伊爾抽抽嘴角，「出去逛逛。」

　　「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明白？」

　　什麼話，關於安全的話？真不好意思，我真聽明白了！當然，她不能這麼說，「我會注意安全的。」

　　瑟蘭迪爾終於把目光從檔上轉移到她身上，「努曼諾爾人的人皇、埃爾隆德和我，都留守營地。」

　　「哦。」思凡伊爾想起，這是他回答她前一個問題。好吧，既然他都妥協了，那她再不識趣地出去亂逛也不太好，「那我進去休息了。」指了指帳篷裏面。

　　「等下。」

　　「嗯？」

　　「你說過你和埃爾隆德是朋友關係。」

　　思凡伊爾沒想到瑟蘭迪爾會問這個，愣了愣。

　　「當年在林頓的時候說的。」

　　思凡伊爾想了想，好像是說過，「你想問什麼？」

　　瑟蘭迪爾冷冷地看著她，「我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還這麼看。」是不是還把他當做朋友。

　　帳篷裏突然安靜下來，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出來。思凡伊爾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或者說她被這個問題弄得完全不知所措。腦子裏好像有些頭緒，但那些頭緒飄來蕩去總也抓不著！

　　「我……」『我』了半天也出不來下文。

　　「殿下，沙倫大人求見！」一名衛兵進來。

　　思凡伊爾看向瑟蘭迪爾，後者嘴巴緊抿，眼神冷冷的回視她。「讓他進來。」

　　「是。」

　　一場對話就這樣結束。思凡伊爾趴在床上想心事：埃爾啊埃爾，我到底該給你個什麼交代？而瑟蘭迪爾，我又能給你什麼樣的交代？最後，她自己到底應該給自己一個什麼交代？

　　出發的隊伍走遠了，營地裏安靜下來。漆黑的夜幕緩緩落下，被窩溫暖，思凡伊爾就這樣睡著了……

第19章前線（三）

　　思凡伊爾是被一聲急促的、洪鐘般的號角驚醒的。她皺著眉從暖和的被窩裏出來，掀開帳篷上的窗簾，原來夜裏安靜的營地現在到處聽到嘈雜的腳步聲。

　　出事了！

　　這是思凡伊爾第一反應。她趕忙穿衣佩劍，用平生最快速度把上下都收拾利索。走出帳篷，一團火光就從面前擦過，「不好意思，借過。」一名精靈將士舉著燃燒的火把帶著一對士兵從思凡伊爾面前急匆匆地跑過。營地裏來往的士兵雖匆忙，但還算從容。不遠處，思凡伊爾看到了熟悉的銀袍身影。

　　「傳我命令，醫生和傷患全部撤到貝羅谷地，其餘的人，隨我出征！」瑟蘭迪爾語氣沉著，氣勢凜然，已隱隱顯出王者之氣。

　　「是！」旁邊的精靈領命而去。

　　「其他部隊的情況？」

　　「埃爾隆德大人和塔爾（人皇）的部隊已在集合，十分鐘後約在金帳碰面。」

　　瑟蘭迪爾頷首。事情都安排了下去，他忽然回首一個銳利的眼神看到站在後面不遠處的思凡伊爾。

　　兩個精靈中間隔著來往的人群默默對望，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多餘動作。瑟蘭迪爾忽然轉身朝營地外走去。

　　「思凡！」一個聲音叫住了思凡伊爾欲追去的身影。一身綠衣銀甲的沙倫拉住了思凡伊爾，「殿下是去金帳和埃爾隆德、塔爾他們開戰前會議。你，跟醫療隊去貝羅谷地！」

　　「現在是什麼情況？」

　　沙倫皺著眉，早已不復往常的嘻嘻哈哈，「今晚偷襲法貢森林可能是個錯誤，我們的巡邏兵發現峽口後聚集了大約20萬半獸人軍隊！」那裏存放著幾乎整個精靈部隊，包括蘿林、林頓、伊姆拉崔和大綠林的後勤糧草！

　　「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對！」

　　「我們有多少兵力？」

　　沙倫臉色難看：「最多8萬。」

　　思凡伊爾沉吟：「去法貢森林的軍隊最快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好說。」

　　唰——思凡伊爾抽出腰間短劍，「那還等什麼！」快步朝軍隊集合的方向走去。

　　「等，等等！」沙倫邊追邊說，「你不能去！」

　　「為什麼不能去？」

　　「你……」

　　「我是醫生？」

　　沙倫搖頭。

　　「我是傷患？」

　　沙倫無奈又搖搖頭。

　　「『其餘的人，隨我出征』，殿下不是這麼說的？」

　　沙倫攤手，雖然他料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倔強的思凡伊爾是九匹馬都拉不回來的。

　　約十五分鐘後，瑟蘭迪爾回到營地，大綠林的部隊已整裝待發站在營地大門前。子夜剛過，天空無星無月，漆黑如墨，層層烏雲翻滾洶湧。天空下，大綠林綠色的旗幟在寒風裏獵獵飛揚，整齊的隊伍從大門一直排到山坡，統一的綠衣銀甲，莊嚴靜默，在烏雲遮天的夜晚隱隱顯出肅殺的寒光。

　　沙倫見瑟蘭迪爾走來，用眼神示意他看旁邊。果然，只見思凡伊爾，隊伍裏的唯一女精靈，正抬頭挺胸地站在那裏。沙倫想，自己是阻止不了思凡了，唯一的希望就放在王子殿下身上了！但是，他要失望了。瑟蘭迪爾看到思凡伊爾站在隊伍裏，目光銳利掃過，卻並沒有說什麼，然後示意號手吹響出征的號角。幾乎同時，旁邊營地也傳來兩聲雄渾的嗚嗚聲——他們，出征了！

　　思凡伊爾希望他們的行軍能稍久一點，越久，就意味著敵人離得越遠，糧倉等後勤物資就越安全。但是，現實與理想往往背道而馳。二十分鐘後，思凡伊爾望著眼前如蝗蟲般占滿整個山坡的半獸人，而且山脊線後還有不斷到達趨勢的情形，地形不佔優勢、人數也不佔優勢，有那麼一瞬間，思凡伊爾覺得她臨走時跟自己父親告別不該那麼匆匆，應該多說兩句。

　　夜色下，從北到南依次是大綠林、伊姆拉崔和努曼諾爾人的軍隊，從山坡下的這頭站到那頭，糧倉就在身後不過一公里的地方。冬夜裏，聯盟部隊的旗幟在風裏烈烈飛揚，戰爭前夕的戰場一片肅殺。

　　在隊伍前略高的地方，瑟蘭迪爾走上去，「戰士們，我們的任務是守住北線！這會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堅持、頑強、團結，為了勝利！」唰的一聲，劍勢如虹，振臂高呼！

　　底下的將士們也跟隨他們的王子，唰唰拔出武器——

　　「為了勝利！」

　　「為了勝利！」

　　「為了勝利！」

　　夜色下，上萬精靈部隊齊齊亮出銀亮長劍，仿佛濃墨裏劈開的亮色，空氣裏銳利冷酷的氣息暗流湧動。如果說思凡伊爾剛剛還有點膽怯的心思，那麼現在她心中已灌滿了勇氣和上陣殺敵的渴望——來吧來吧，骯髒的傢伙們，讓你們見識一下我思凡伊爾的厲害！

　　「沙倫，你領隊守住北線糧倉，那裏伊姆拉崔會幫助你。」瑟蘭迪爾下令。

　　「遵命！」

　　「奧爾登，帶上你的人馬包抄北翼，協助我作戰。」

　　「遵命！」

　　接著，瑟蘭迪爾走到隊伍前面正中，「你們，將跟隨我正面迎敵、主力作戰，明白嗎？」

　　「明白！」思凡伊爾跟著眾士兵齊聲吼道。

　　威嚴壓迫的眼神巡視過底下眾部，瑟蘭迪爾微微頷首。沙倫和奧爾登帶兵分頭離開，瑟蘭迪爾從高處走下來，站到了隊伍前面。

　　「思凡伊爾，過來。」

　　思凡伊爾疑問地看向瑟蘭迪爾，不過還是從旁邊的位置走過去站在了他旁邊，「什麼事？」

　　瑟蘭迪爾垂首微微側眼看她，少頃，「這場仗從等下開始到結束，沒我命令，你都必須呆在我三米以內的範圍。」

　　思凡伊爾頗意外，「我還以為你會叫我回去！」

　　瑟蘭迪爾抽了抽嘴角。

　　思凡伊爾眨眼賣萌，「你為什麼沒讓我跟醫療隊去貝羅谷地？」

　　瑟蘭迪爾雙眼望著前方，「第一，你想來；第二，你有資格來。」

　　「不會還有『第三』吧？」

　　「第三，」瑟蘭迪爾側過臉，頗有點諷刺的意味，「科菲爾小姐想做的事，維拉都阻止不了，我又怎麼能不自量力地去阻止，嗯？」

　　思凡伊爾有點不好意思，只好說：「瑟蘭迪爾，你真善解人意！」

　　「哼！」

　　對面的山坡上，半獸人部隊已集結完畢，一只頭上長著肉瘤的高壯半獸人揮舞著黑色鈍刀在隊伍前佈置著什麼。

　　「答應我，等下這場仗，無論如何你都不許離我太遠！」

　　思凡伊爾望著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部隊，然後目光才看向瑟蘭迪爾，肅然：「好，我答應你！除非死亡和命令，我不會離你超過三米遠。」

　　一精靈垂首，另一精靈抬頭，湛藍的眼睛遇上蒼藍，風吹起耳際金色長髮，一時間兩個精靈默默對視在那裏。

　　「殿下！」

　　瑟蘭迪爾舉起一只手。

　　「嗚——！」洪鐘般的號角聲響起。

　　「弓箭手準備！」

　　思凡伊爾收回目光，隨眾將士乾脆利索地拿出長弓——「瞄準！」

　　半獸人的部隊開始前進，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放箭！」

　　咻-咻-咻，成千上萬枚白色箭羽飛向空中……

　　戰鬥，開始了！

　　第一波攻擊過後，思凡伊爾跟著瑟蘭迪爾殺入敵陣。雙手上一對短劍舞得飛快，橫腿一掃踢倒一個半獸人，劍鋒掃過咽喉，23；還未起身，迎頭一門大斧，不好意思，雙刀刮過膝蓋，你的雙腿我收下了，24；「小心！」思凡伊爾擲出短劍，噗噗兩聲，分別偷襲瑟蘭迪爾和思凡伊爾背後的半獸人倒下，瑟蘭迪爾瞪著她，好吧，但這算第25個。

　　「跟上！」

　　不用瑟蘭迪爾廢話第二句，思凡伊爾一個轉身躲開一枚飛羽，踩著剛偷襲瑟蘭迪爾的半獸人半跪下的屍首，手腕用力，噗的一下拔出短劍，借力跳起，一抹銀亮劃過——她已翩然落到瑟蘭迪爾身旁，「26.」嘭的一聲，剛剛被一劍封喉的半獸人直至倒下。

　　瑟蘭迪爾淡淡看她一眼，「節省體力，這一夜還長。」

　　事實，果然如瑟蘭迪爾所料。半獸人就像蝗蟲一樣無休無止，怎麼殺都殺不完！就1對1的戰鬥實力，精靈自然是完勝半獸人，可是當一個精靈面對成十上百的半獸人時……她要死肯定不是被殺死的，絕對是被累死的！體力逐漸下降，反應也不像開始那樣迅速，那種可避可不避的攻擊她就不避了，這導致她的小腿和胳膊都掛了小彩；頭型，哦，現在不是擔心頭型的時候，是要保住頭的時候！

　　一支長矛橫掃過來，思凡伊爾順勢向後彎腰，不料橫裏突然刺來一支長箭，糟糕！鐺、鐺兩聲金屬碰撞的脆響，一支有力的大手攬腰把思凡伊爾帶進懷裏，思凡伊爾也不客氣，順著起來的氣勢就解決了手的主人背後的敵人。

　　90.

　　「謝謝！」思凡伊爾說。

　　「不客氣。」瑟蘭迪爾眯著眼，同時挽出個淩厲的劍花，前面三個半獸人齊齊被割斷了喉嚨，嘭嘭嘭地倒在地上。

　　湛藍的眼睛巡過懷裏女精靈的臉龐，原來乾淨潔白的皮膚已有幾處灰色的印子，「堅持住，天就快亮了。」太陽升起來，半獸人的隊伍就會不戰而退。

　　「好。」

　　下一秒，兩個精靈齊齊皺起眉頭。一種不能簡單描繪的聲音響了起來，巨大的，仿佛被掐著喉嚨才嘶吼出的淒厲叫聲從對面遠處的天空傳來，「嗷——嗷——」，天際的烏雲翻滾流動，有紅色的火光隱隱透出。旁邊半獸人的隊伍仿佛受到感召鼓勵般舉起手中武器更興奮地揮舞。

　　「那是……」思凡伊爾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天空。

　　一個黑色的如蛇似龍的飛翔生物揮舞著巨大翅膀向他們飛來，在它的上面，坐著一個漆黑的身影：鐵質帶尖的帽子戴在頭上，面容部分空洞漆黑，身上是黑浪翻滾的長袍，整個人身上纏繞著烏黑邪惡的氣息。

　　「安格瑪巫王！」

　　什麼！思凡伊爾雖然已猜到來者必不簡單，但……

　　高空中，安格瑪空洞的面龐向他們這個方向看來。沒有眼睛，但思凡伊爾直覺那個人，不，應該是戒靈，在看著他們。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涼意，那種被死亡纏身的冰冷感。嘶，她忍住沒叫出來，瑟蘭迪爾握住她腰際的手幾乎要把她腰折斷了！

　　又是那種淒厲的響聲，可以理解為——嘲笑？安格瑪坐在黑龍上敞開懷抱，挑釁地看著瑟蘭迪爾。如果她沒記錯，當初瑟蘭迪爾那麼嚴重的傷就是他造成的！

　　瑟蘭迪爾放開思凡伊爾，轉身，「恢復隊形！——恢復隊形！」

　　又一場苦戰要開始了……

　　思凡伊爾連忙回到隊伍，左右看看，心裏咯噔一下——當初一起出發的精靈少了不少。她跟著瑟蘭迪爾一路砍殺、充當前鋒，無暇去觀察同伴的情況。現在當她重新站在隊伍裏，就注意到旁邊的一位戰士，大腿被利刃劃出個道深深的口子，正汩汩留著鮮血；後面的戰士，胳膊脫臼了，可憐兮兮地掛在那裏。空氣裏彌漫著鮮血的氣味，黃色的泥土也被血色浸透，斷箭殘矛淩亂地插在上面。戰鬥的時候還不覺得，當停下來，看著千裏平原，屍橫遍野，一片生靈塗炭，思凡伊爾才體會到戰爭的殘酷。她努力昂首挺胸，把眼淚逼回眼眶，她要像一個真正的戰士那樣堅強！

　　——陰暗天幕下，焦黑的平原上，大綠林的隊伍英武而頑強的站在戰場上，綠色的旗幟被熏得微黑但依然高高飄揚！

　　黑色的陰影從頭頂飛過，安格瑪騎著坐騎囂張地在他們頭頂盤旋一圈，然後方向一轉，朝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眾人靜默……

　　瑟蘭迪爾眯起眼睛，「糧倉。」

　　果然！黑色的翅膀滑翔著，帶倒底下的精靈戰士，然後落在了北線糧倉的高地上——

　　沙倫！

　　思凡伊爾記得北線糧倉是由沙倫負責守衛的，她的心瞬間就如同被放在了冰水裏。她潛意識地就想往那跑，可是……瑟蘭迪爾挺拔傲然地立在風裏，吹起他染血的長袍，她答應他不會離他超過三米，他不動，她就不能動。

　　遠遠看去，黑龍鼻子出著熱氣，安格瑪一手提劍，一手拿著流星錘從坐騎上緩緩走下，鐵鞋一步一步踏在地上，帶著極具壓迫的氣勢。

　　「沙倫……」北線的軍隊集合在安格瑪對面，沙倫緩緩從隊伍裏走出來，袍角撕破捲曲，身上銀色的戰甲有斑斑血跡，紅色的長髮在漆黑天幕和寒冷冬風裏肆意飛揚。他朝安格瑪走去……

　　鐺！

　　黑色的魔劍和銀色的精靈劍撞在一起，沙倫雙手死死抓著長劍全力抵擋著安格瑪的進攻。

　　這一邊，瑟蘭迪爾金髮飛揚，他舉起手中長劍直至天空，「戰士們，跟著我，沖啊！」

　　「沖啊！」

　　思凡伊爾跑得從未這麼快過，她跳躍著翻過半獸人，雙手上的短劍一轉一翻，直取首級。不管不顧，擋她路的，死路一條！沙倫打不過安格瑪的，她知道，她還知道，露意莎在綠林等著嫁他呢！

　　「你瘋了！」快速前進的腳步被瑟蘭迪爾拉住。

　　「放開！」

　　兩個精靈的目光狠狠撞在一起！

　　「啊！」一聲淒厲痛苦的叫聲傳來。兩精靈齊齊看去——沙倫被流星錘砸在地上，寶劍被震離了手！

　　「不！」

　　安格瑪舉起了黑色的長劍……

　　噗嗤。

　　思凡伊爾覺得世界有那麼一刻安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火紅的頭髮如開至荼蘼的紅玫瑰，盛極而衰，隨風飄蕩。死亡的紅色在漆黑天幕下襯托得異常妖嬈。倒在地上的精靈，脖頸上的項鏈已失去了光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思凡伊爾呆呆地望著前方，舉起手，仿佛想抓住什麼。感到被抱進了懷裏，耳邊響起嗡嗡聲，她聽不真切。然後眼淚就流了下來，也沒聲音，就是不停地流。

　　「露、露意莎還等著他回家……」

　　瑟蘭迪爾沒有說話，凝視著遠方，收緊懷抱。有些離別，措手不及，他早學會習慣。

　　咚-咚，咚-咚……遠處獲得暫時勝利的半獸人軍隊整齊地用戰矛木頭做的一頭擊打地面，咚-咚，咚-咚，黑夜裏，一支明亮的火把從獸人隊伍傳遞到安格瑪手裏。

　　瑟蘭迪爾眉頭皺起來，思凡伊爾也立時明白他們要做什麼——北風，從北線糧倉點火借助風力一路燒下去，整條線上的糧倉將化為烏有。

　　「思凡伊爾，我現在命令你撤退去貝羅谷地！」瑟蘭迪爾放開思凡伊爾，稍稍拉開點距離。

　　思凡伊爾用手擦幹眼淚，抬頭看著對面的男精靈，沒有回答。接著從懷裏掏出一條白色絲帶，絲帶上面繡著金色蒼蘭花，她把絲帶拋向空中。

　　「生死關頭，你想丟下我一個人？」思凡伊爾說，她知道他要帶領人馬去進攻安格瑪了，糧倉的火已經燃燒起來。

　　「現在走還來得及。」

　　「那麼，我選擇留下！」

　　嗷的一聲清脆鳴叫，一團陰影掠過兩精靈頭頂——一只灰色大隼扇動巨大翅膀飛翔而來！

　　兩個精靈一對視，思凡伊爾攀著灰隼巨大的爪子翻身而上，瑟蘭迪爾心裏微歎，行動上卻毫不猶豫地跳了上去。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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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迪現在已是一頭成年灰隼，一張翅膀展開有帳篷那麼大。不過，它的個頭和戒靈的黑龍比就顯得小了。一路上，飛過的半獸人隊伍不斷向他們射箭，思凡伊爾駕著溫迪左躲右閃。

　　「等下我進攻，你掩護。」瑟蘭迪爾在思凡伊爾耳邊說。

　　風很大，吹在臉上又冷又疼，她重重點點頭。

　　一個滑翔，溫迪翅膀一轉，帶著兩精靈到了北線糧倉，升騰的火光烤熱了空氣。安格瑪巫王黑色空洞的面孔看向他們，發出剛剛那種嘲笑的嘶吼，坐上了自己的黑龍。

　　「來了！」

　　漆黑天幕下，兩只飛翔的生物在空中盤旋，相對而轉，一只黑色，一只灰色。黑龍鼻子噴氣，威脅地張出一口嗜血獠牙。溫迪不甘示弱，尖利的鷹鉤喙亮了亮，發出對待獵物時才有的呼呼聲。

　　空中盤旋的圓圈漸漸縮小，兩只動物開始靠近。來回間兩方翅膀輕輕擦過，說時遲那時快，瑟蘭迪爾銀亮長劍如一道閃電襲向安格瑪！腳尖踩著薄翅一個跳躍——落到了黑龍飛翔的脊背上。

　　安格瑪堪堪躲過一擊，肩上被割出一道口子。他憤怒地甩動另一只手上的流星錘，一個閃身，瑟蘭迪爾躲過。黑色的氣息從安格瑪空洞的面孔噴出來，鐺——銀亮的寶劍和黑色邪惡的長劍狠狠撞在一起……

　　就在瑟蘭迪爾和安格瑪在黑龍背上打得難解難分時，低下的糧倉出現一片騷動。

　　一個玄衣金甲的黑髮身影站在烈火熊熊的北線糧倉前，雙手虛空舉起，如詠歎調一般古老複雜的咒文自唇間流淌出來，只見他越念越快，雙手釋放的法力越來越強，慢慢的，一只巨大的閃著金色光芒的空氣罩從空中繪出，緩緩包住火焰裏的糧倉，罩子裏的火勢漸漸熄滅下去……

　　多麼強大又有效的空間魔法！思凡伊爾心裏感喟，而那個施法的精靈不是別人，正是埃爾隆德！

　　安格瑪見此情景，憤怒地一聲怒吼，腳下的黑龍騰地拔高飛起！他不再戀戰，劍錘齊上，狠狠擊向瑟蘭迪爾。

　　「瑟蘭！」思凡伊爾叫到。她知道安格瑪這是要去對付埃爾隆德了，哪能讓他如意！駕著灰隼追上黑龍，她拉弓搭箭，唰唰兩下就射瞎了黑龍兩顆眼珠子。嗚呼一聲，黑龍吃痛，身體在空中扭曲翻轉。瑟蘭迪爾乘機一個縱身，淩空跳下龍背，灰隼結實的脊背在下面恰好接住他。

　　痛苦的黑龍帶著安格瑪從空中旋轉翻滾，思凡伊爾擲出短劍，紮入頸項。黑龍發出巨大一聲哀嚎，翅膀翻飛，升到一個高度後倏然停住、然後下墜——嘭的一聲摔在地上！

　　整個戰場安靜下來，地上的煙塵慢慢散去，沉默一波波擴散。

　　「摔死了？」思凡伊爾雖然這麼說，但其實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瑟蘭迪爾和她騎著溫迪落到地上。

　　接著，瑟蘭迪爾向黑色土丘一般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黑龍走去。

　　腳步未近，黑色的翅膀窸窣一動，然後，仿佛慢鏡頭般，一個黑冠黑袍的身影緩緩在廢墟裏站起，帶著極具壓迫的氣勢，渾身散發著凜冽黑氣，鐵甲層層的手慢慢握緊，玄色魔劍燃起來自地獄的熊熊烈焰——安格瑪。

　　「思凡，退後。」瑟蘭迪爾擋在她前面，眼睛望著前方，右手搭在她肩膀上將她推開，「這是命令！」

　　思凡伊爾咬咬牙，一步一步退了出去。人群已經將安格瑪和瑟蘭迪爾圍了一圈，那一邊是半獸人，這一邊是精靈。

　　這一仗，避無可避！

　　天上的烏雲濃厚翻滾，瑟蘭迪爾金色的長髮飛揚在風裏。對面的安格瑪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鐺！

　　兩方兵器撞在一起，一轉，嘶嘶地擦出金色火花。安格瑪劍勢沉重、狠戾，瑟蘭迪爾劍法迅速快且招招致命。兩人打鬥一時間難分勝負。但思凡伊爾明白，瑟蘭迪爾已戰鬥多時，體力上處於劣勢；再加上大病初愈，精神力上也處於劣勢；這場戰鬥，凶多吉少！

　　流星錘嘭的一聲打到銀質鎧甲上，瑟蘭迪爾一個趔趄，長劍抵住地面；還未站穩，黑色魔劍帶著呼嘯火勢迎面而來！瑟蘭迪爾就地一翻，安格瑪沉重的鐵鞋瞅準時機狠狠踩在胸口——噗，一口鮮血從瑟蘭迪爾口裏湧出。

　　黑色的鐵劍舉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一股銳利清冷的劍氣朝安格瑪撲面而來，他被震得退後數步才停住。安格瑪望向來者，口裏發出憤怒的吼叫！這股劍氣他記得，當年伊瑞詹的仇今天正好報了，很好，很好，兩個該死的精靈一個都不留！

　　一柄銀色長劍，劍上刻著繁複優美的藤蔓花紋，在劍柄處嵌一粒藍色寶石；長至腳踝的黑髮編在腦後，一身玄衣金甲；柔軟的袍角在風裏獵獵飛揚——埃爾隆德，伊姆拉崔一領之主，就這樣靜靜站在黑暗面前。

　　「我想我沒有來遲。」黑髮精靈看著同伴，說道。

　　「正好。」瑟蘭迪爾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嘴角的鮮血。

　　安格瑪巫王看著對面站的兩個精靈，先是緩緩地、然後大笑起來。轟隆，遠處的天際劃過一道紅色閃電，烏雲翻湧，三個黑龍飛翔的身影越飛越近——又三個戒靈，來了！

　　眾精靈肅穆，接著，一把寶劍舉了起來，兩把、三把、四把……精靈戰士們毫不畏懼地紛紛亮出武器。

　　「林德爾！」「奧爾登！」

　　「屬下在！」「屬下在！」

　　「準備迎敵！」「準備迎敵！」埃爾隆德和瑟蘭迪爾異口同聲。

　　「是！」「是！」

　　戰線拉開，如同分海，林德爾帶領伊姆拉崔的精靈，奧爾登帶領大綠林的精靈，天幕下千裏焦土的平原眨眼間又拉開陣勢。

　　兩方站士一邊對付一個，剩下居中飛翔的戒靈卡姆爾——戒靈裏排名第二。

　　「我在這……」

　　埃爾隆德：「不，我對付安格瑪，你去對付卡姆爾……帶上思凡。」

　　瑟蘭迪爾深深看了他一眼，「保重。」說完轉身而去，衣袍飛揚。

　　灰色的大隼飛來，瑟蘭迪爾駕著思凡伊爾跳上隼背。「埃爾……」，思凡伊爾忍不住開口，墨色的星眸轉過來看她，眸子裏仿佛寫了太多東西。

　　灰隼溫迪展開翅膀，呼地一下飛了起來。

　　「放我下去！」

　　瑟蘭迪爾鉗子樣的大手緊緊按住思凡伊爾，「你下去只會添亂。」

　　思凡伊爾閉緊嘴巴，視線依然與埃爾隆德相連。你知不知道埃爾當初為了救你，不僅沒了護身項鏈，而且現在身體都還沒康復！你知不知道他剛剛施的魔法已經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現在的他根本打不過安格瑪！最重要的，你知不知道他現在看她的眼神，思凡伊爾簡直要失控，那種仿佛訣別的眼神！！！埃爾隆德率先轉過頭斬斷目光，看向對面的對手。

　　思凡伊爾胡亂抓住瑟蘭迪爾的手要掰開。

　　「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埃爾隆德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你要相信他。」瑟蘭迪爾扣住思凡伊爾，下巴抵著她的腦袋，「相信他！」

　　沉重的呼吸代替了掙扎，思凡伊爾最終靜下來。

　　「他不會有事的！」

　　「對，他不會有事的！」

　　「而且，我們要先對付這個。」瑟蘭迪爾揚起下巴，一股黑氣向他們迎面飛來——戒靈卡姆爾。

　　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這句話尤其適合戰場。天幕陰沉，寒風刺骨，千裏平原的戰場上硝煙又起。上一刻還是1Vs1，下一刻就分成了4塊戰區：林德爾和奧爾登分別領軍對付一個戒靈；埃爾隆德對付安格瑪；飛翔在空中的瑟蘭迪爾和思凡伊爾對付戒靈卡姆爾。

　　經過幾乎一夜的作戰，精靈們的體力消耗巨大，面對剛剛加入戰場的戒靈，完全不佔優勢！四塊戰區很快都陷入鏖戰。

　　林德爾和奧爾登不約而同地把兩只戒靈引到東邊，遠離中心戰場；埃爾隆德真刀真槍地與安格瑪巫王對戰；灰隼上的瑟蘭迪爾和思凡伊爾也陷入拉鋸戰。

　　卡姆爾極其擅長巫術，左手一柄黑色法杖，右手一把血紅長刀，黑衣黑袍，在寒風裏不斷釋放猙獰邪惡的黑魔法。

　　噗——一股紅黑火球迎面而來，擦過溫迪翅膀，「嗷！」灰隼痛苦地叫了一聲，連飛行都不穩了。那不是一般的火，是來自地獄的烈焰，這樣的烈焰不是普通生靈可以承受的！「溫迪，堅持住！」灰隼淺淺嚶嚀一聲，忽然用力鼓了鼓翅膀。

　　必須想辦法近身作戰！瑟蘭迪爾揮動著精靈繩索，長長的繩子在空中甩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纏在了卡姆爾黑龍坐騎又長又細的脖子上。「拿好。」把繩子交給思凡伊爾，隔著長空，瑟蘭迪爾在隼背上退後幾步，一個衝刺——順著繩子淩空滑過，腳踝一拐，穩穩立在黑龍長頸上。

　　卡姆爾似乎驚了一下，接著法杖舉起，又一招地獄烈火。瑟蘭迪爾一個前空翻，落到卡姆爾身後，但思凡伊爾注意到，瑟蘭迪爾的動作已經很勉強了，一夜的戰鬥加上舊傷、新傷，他已經接近極限！放開繩子，她把弓箭拿在手上，準備時刻攻擊。

　　黑龍在空中盤旋飛翔，它似乎對自己脖子上纏的繩子極不滿意，可是不論怎麼扭曲加速都沒辦法把它弄下來。畢竟，那可是精靈造的繩子。呼嘯的寒風吹亂了瑟蘭迪爾的金髮，他與卡姆爾在黑龍背上的打鬥難解難分。忽然，黑色法杖直桶心口，瑟蘭迪爾一個退步，手中長劍纏上法杖巧力一轉，奈何卡姆爾也極富戰鬥經驗豐富，右手的血紅大刀呼嘯掃過，同時法仗一抬——瑟蘭迪爾生生繳械；一踹，瑟蘭迪爾便從黑龍飛翼和頸間淩空摔出！

　　失了主人的精靈長劍在空中旋轉墜落，不想等瑟蘭迪爾反應，戒靈一個帶著呼嘯煞氣的致命烈火直撲瑟蘭迪爾！

　　轟！

　　烈火在空中猛然蒸騰殆盡，掛在黑龍脖頸上的繩子飛轉。待卡姆爾反應過來所發生的事情，已見思凡伊爾威風凜凜地站在黑龍背上，她手上未拿任何兵器，只是右手裏攥緊著剛剛借力翻上來的繩子。她用魔法破了火焰，接著順著繩子跳上了黑龍脊背。瑟蘭迪爾則安全落在灰隼上。

　　「女精靈！」卡姆爾憤怒地舉起血紅長刀。

　　想殺我，沒那麼簡單！思凡伊爾猛拉長繩，剛剛綁在繩上的短劍哢嚓一下削斷黑龍又長又細的脖頸。失去腦袋的黑龍猛然滯在空中，卡姆爾狂怒一吼血紅長刀沖著思凡伊爾面門！下一刻，殘存的黑龍屍體托著卡姆爾和思凡伊爾毫無阻擋地快速下墜，在越來越快的自由落體裏，思凡伊爾雙手緊緊抵住刀刃，嘴裏催動保護魔法，一層淡黃的光出現在臉龐上方，把血紅刀尖隔在薄薄的保護層外。

　　嘭！

　　鮮血湧出口腔，淡金的保護層在刀尖和重力的作用下嘩嚓碎掉。兇猛的血紅長刀直捅躺在地上的思凡伊爾的脖子——

　　「不！」一切發生得太快，還在空中的瑟蘭迪爾狂吼。

　　嘭！一個身影從橫裏沖出來猛得撞開卡姆爾。埃爾隆德的臉出現在思凡伊爾的視線裏。

　　「埃爾。」埃爾隆德俊美的臉粘上些許泥土，墨色的眸子總是能讓她想起漫天的星辰。

　　「思凡。」他望著她，輕抬左手，哢——黑色的魔劍已抓在手裏，順著黑劍看去，安格瑪巫王高大漆黑的身影已立在眼前。另一邊，卡姆爾也站了起來朝他們倆的方向走來。

　　思凡伊爾看著眼前的埃爾隆德，他的左手因緊捏魔劍，鮮血從虎口一滴又一滴的流了出來，但他臉上神色鎮定，望著她的目光冷靜又溫柔。兩邊黑色高山般的戒靈宣告死亡般地像他們舉起利刃……

　　埃爾隆德朝思凡伊爾淡淡一笑：「沒事，有我在。」

　　白金的光芒大盛起來，埃爾隆德原地不動，口中念誦著古老優美的咒文，白金的光芒從他的周身散發出來，如一個光球一樣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忽然，白金光芒直指蒼穹，形成一道從下至上的光柱，從千裏平原直通烏雲翻滾的天際！只見埃爾隆德越念越快，墨色的頭髮隨著自下而上的風揚揚飛舞，光柱越來越亮，兩旁的戒靈被聖潔的光彈開，仿佛受到極刑般痛苦地倒地掙扎，發出淒厲刺耳的叫聲。

　　思凡伊爾身在白光裏，眼前念誦咒文的埃爾隆德，他雙眼輕闔，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面容在盛白的光裏絕美傾世。漸漸的，長長的咒文結束了，白色的光柱漸漸消失，牧野四合都安靜下來。埃爾隆德緩緩睜開眼睛，星眸微垂，看著思凡伊爾，面容蒼白但嘴角的笑容卻如三月春風。「思……」他似乎想叫她的名字，可還未說完，就向前倒去——思凡伊爾連忙張開手臂，嘭，他倒在她的懷裏。

　　兩個精靈的臉距離那樣近，「埃爾……」，思凡伊爾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埃爾隆德的臉龐，淚水自眼角流下，「埃爾，埃爾，埃爾！」我不要失去你！啊不要！

　　瑟蘭迪爾聲音響起，「把他翻過來，快！」然後一雙手小心地把雙目緊閉的埃爾隆德從思凡伊爾身上抱下來，讓他平躺在地上。接著右手虛放在埃爾隆德胸口，淡白色的治療光芒籠罩下來。

　　思凡伊爾呆呆地坐起來，看著趟在地上的埃爾隆德：頂著未痊癒的身體上戰場；前一個空間魔法已消耗大量法力；再加上和安格瑪的戰鬥……最後，這一場釋放全部法力的通天術完全就是變向尋死！

　　天上翻滾的烏雲以剛剛光束照射過的地方為圓心漸漸散去，多日未見的乾淨天空顯現出來。

　　思凡伊爾看著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身體，治療光束照在埃爾隆德的臉上，蒼白如紙，安靜如斯。她跪著移到埃爾隆德身邊，端詳著，然後伸出手扯下自己頸間的蒼蘭花項鏈，把項鏈帶到他的頸上。瑟蘭迪爾瞟了一眼，手下的治療光芒更亮了。風吹起思凡伊爾淡金長髮，也同樣吹起地上埃爾隆德的烏黑發絲。思凡伊爾溫柔地把吹到埃爾隆德面龐上的發絲撫到旁邊，金蒼蘭在他頸間發出淡淡的光暈。

　　「埃爾」，思凡伊爾輕輕地喚，「埃爾」，手撫上他俊美無儔的臉龐。

　　啪嗒，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落到埃爾隆德臉上，滑了下去。長長的黑睫動了動，星眸緩緩睜開……

　　「埃爾！」思凡伊爾驚喜。

　　蒼白的臉龐上墨色的星眸美如曜石，同樣蒼白的右手緩緩舉起，撫上思凡伊爾清麗的面龐，溫柔地捧著，仔仔細細地看，「我一直想，回到那個河谷，去懸崖上……摘迎風花……然後騎著灰隼，帶你看雅米涅洛斯…金色的城……」

　　思凡伊爾眼中的淚水根本盛不住，肆無忌憚地流出來，「我們一起去，一起去，等你好了我們就一起去……」

　　修長的指尖撫過晶瑩的淚水，「不要難過，我是…心甘情願的。」氣息漸漸微弱下去。

　　「埃爾！」思凡伊爾捧著臉上埃爾隆德的手。

　　「活下去。」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淚如雨下。

　　埃爾隆德靜靜地躺在那，墨色的星眸凝望著思凡伊爾，然後，慢慢閉上；右手一轉，緊緊握住思凡伊爾的手，思凡伊爾也緊緊回握。埃爾隆德緩緩牽著思凡伊爾，把手放到自己心口，思凡伊爾傾身靠著，把頭擱在對方肩窩。一聲輕若紗羽的呢喃在耳畔響起，埃爾說的是：

　　「我愛你。」

　　男精靈的手緩緩鬆開。

　　烏雲散盡，萬裏天空開始下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白色鵝毛般的雪片天女散花地在整個時空飄曳。黑色的部隊已全部撤退，精靈戰士們紛紛放下長劍抬頭望向天空，無數潔白的雪花悠然飄落，溫柔覆蓋在每個生靈受盡苦難的心上。

　　「小姐，您好，在下是林頓的埃爾隆德。」

　　……

　　「走吧，我們去廚房找點吃的。」

　　……

　　唰地抽出長劍，「思凡，我賭你贏！」

　　……

　　「流水紗……那是人類的習慣，我們精靈不必遵守。」

　　……

　　「我愛你。」

　　這場戰役的最後，時空空濛。思凡到過許多地方，見識過許多生靈，活過許多歲月，卻只遇上了一個，埃爾隆德。

第20章前線（四）

　　那場保衛糧倉的戰爭後的第二天，大綠林營地又恢復了往常的生機，綠色帳篷間穿行著來來往往的精靈戰士，他們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自己的工作。

　　在一間綠色尖頂帳篷裏，思凡伊爾猛然從床上起來，喘著粗氣，滿臉是汗。她做了噩夢，夢裏全是黑暗的天空、血腥的刀劍、和前仆後繼一批又一批的死亡。她深吸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

　　「喝點熱茶吧。」一個熟悉溫和的聲音響起，一杯冒著熱氣的杯子送到眼前。

　　思凡伊爾穩了穩情緒，看向旁邊的精靈，他麥色肌膚，五官清晰，正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

　　「希爾斯！」思凡伊爾撲到自家弟弟的懷裏。

　　金色的頭髮埋在墨綠的衣服間，身體微微顫抖，希爾斯緊了緊懷抱，大手撫過淡金的波浪長髮。小的時候，他撒嬌總喜歡這樣撲到姐姐懷裏，現在已經換了角色。「姐，沒事了，都過去了。」良久，思凡伊爾才抬起頭來，臉上一片黯然，那雙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時蘊含著滿滿哀傷。

　　姐姐真的不該到戰場來，希爾斯心裏歎氣，「起來走走吧，對你有好處。」

　　思凡伊爾點點頭。

　　白日，帳篷外已是一片車水馬龍，來往的戰士行色匆匆，就如同她前幾天剛來的時候一樣。但是現在再看到，思凡伊爾卻覺出一片蕭索黯淡，她曾經所經歷的一切加起來，都不及戰場上短短一夜。

　　「去看看埃爾隆德？」

　　思凡伊爾的心臟猛抽一下，她慢慢看向希爾斯。

　　「他現在正在康復，吉爾加拉德賜予了他氣之戒——維雅。」

　　接著，也不知為什麼，兩行眼淚就流了出來，思凡伊爾先是小聲抽泣，接著慢慢變成嚎啕大哭，兩只眼睛就如同擰開的水龍頭，收都收不住。營地裏的精靈戰士咋舌地看著痛哭的女精靈，完全不知所措……他們知道如何殺死最頑固的敵人，但也許是生疏了，他們一下想不起來應該如何安慰哭泣的女精靈。希爾斯莫奈何，摟著自家姐姐，拍拍腦袋，撫撫後背，聽到埃爾隆德還活著的消息不應該是高興得手舞足蹈的嗎，哎，這是怎麼回事？

　　慢慢的，等到思凡伊爾抽噎著止住哭泣，才覺得不好意思，她居然就這樣大庭廣眾地哭了。

　　「喝、喝杯熱茶？」一個男精靈走過來，有點猶豫地遞上瓷白杯子。

　　思凡伊爾窘迫地低下頭。

　　「謝謝你，羅拉。」希爾斯朝男精靈點點頭，接過杯子。

　　「謝謝。」思凡伊爾蚊子叫般地低聲說。然後拿過希爾斯手裏的杯子，猛的灌了一大口，身體一下從喉嚨暖到胃，咕嘟咕嘟仰頭喝完，神清氣爽！

　　「走，去看埃爾隆德！」思凡伊爾興致高昂。

　　希爾斯把她拉住，「先洗洗臉。」

　　在去往伊姆拉崔營地的路上，思凡伊爾經歷了跌宕起伏的心路歷程：她先是很高興，然後有些慌張，最後看到藍色尖頂帳子的時候突然有種想抬腳跑走的衝動。所以說女人（精）的心思你不要猜，看著自家姐姐一會笑容滿面，一會閉嘴咬唇，一會慌張的東張西望，希爾斯很明智地放棄了思考。

　　兩個精靈在一頂藍色帳篷前站住。

　　「進去？」希爾斯。

　　思凡伊爾沒說話。

　　還沒等思凡伊爾把自己那點小心思理清楚，帳篷的門簾就被人從裏面掀開了，走出兩名熟悉的身影。

　　甘道夫心情很好地掏出長煙斗，看到眼前的思凡伊爾，「哦，是你，思凡伊爾小姐！維拉保佑，希望你一切都好！」

　　思凡伊爾點著頭，目光卻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瑟蘭迪爾。是的，和甘道夫一同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瑟蘭迪爾。他一身深色勁裝，臉上表情淡淡的。

　　「來看埃爾隆德的？唔，不用擔心，他已經在康復了，不得不說，非常聰明的做法，而且非常及時！」甘道夫帶著笑意瞟了眼瑟蘭迪爾。瑟蘭迪爾轉過頭，看著別的方向。

　　希爾斯補充說明：「埃爾隆德大人剛施通天術，殿下就派灰隼來接吉爾加拉德大人和甘道夫先生了。」

　　思凡伊爾吃驚地看著瑟蘭迪爾，眨眨眼。

　　甘道夫點燃煙斗，「那麼，我想我這個老人應該好好找個地方休息休息了。」說完心滿意足地吐出口眼圈，姍姍而走。

　　希爾斯兩邊看看，微行一禮，也走了。

　　瑟蘭迪爾轉回目光，與思凡伊爾對視上。上次的並肩作戰不過是前一天的事，再見，思凡伊爾居然有種不知從何說起的茫然感。說什麼？說「嗨，身體還好嗎，恢復得怎麼樣？」瑟蘭迪爾就這樣健健康康地站在眼前，自然是恢復得不錯；說「這次多虧你了！」，他八成會不冷不淡地回應一句；思凡伊爾有些無力，難道說「今天天氣不錯哦！」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進去吧。」

　　哎？思凡伊爾看著瑟蘭迪爾。瑟蘭迪爾沒有再說什麼，退開一步撩起門簾。

　　思凡伊爾看了眼瑟蘭迪爾，順從地走進帳篷。就在門簾快放下的時刻，她想也沒想探出腦袋，語氣急切：「你還好吧？」

　　瑟蘭迪爾將將要走，聽到身後的問話，原地靜了靜才微微側過身，「嗯，一切都好。」冬日暖陽照在他柔順的淡金長髮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映亮了他俊美的側臉。有那麼一刻，思凡伊爾呆了呆，然後垂下眸子，「嗯。」瑟蘭迪爾也沒再說什麼，抬步而去。營地的路，來往曲折，思凡伊爾目送瑟蘭迪爾漸漸走遠，心裏忽然生出些難言的滋味。

　　帳篷還是她初來時的樣子，前面是會客區，後面是休息區。她邁著輕靈地腳步拉開帷幔、走進休息區：

　　木色的書櫃安靜地立在牆邊；矮幾上放著一個精緻小碗和幾張寫滿字的羊皮紙；最後，鋪著柔軟床單的木色床上，半躺著一位男精靈。男精靈擁有墨色長髮，沒有編起，全部披在背後，灑滿了半張床，還有幾縷垂到地上；他五官俊美精緻，一雙墨色的眼睛仿若灑滿星辰的夜空；他半躺半靠，倚在床頭，手裏端看著一本厚厚的紅色硬殼書；食指上戴著枚黃金戒指，戒指中間嵌顆藍色寶石。知道有人來，他徐徐把目光從書上移開，抬起頭，看向來者。

　　埃爾隆德靜靜地看著思凡伊爾，淡色的嘴角彎起個好看的弧度，眸子溫暖，讓她想起五月雅米涅洛斯的郊外，萬物向陽、春暖花開。

　　「來，」埃爾隆德輕輕招手，「陪我看看書。」

　　思凡伊爾走過去，在床邊坐下。正好有個窗口對著床頭，早上溫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一室溫暖。

　　「在傍晚初升的明月中，在伊斯果都因河旁一處林間空地上，一個藍色的爛漫身影翩然起舞，那瞬間，所有痛苦的記憶都離開了貝倫……她身上那襲藍色的衣裳宛如萬里無雲的晴空，她灰色的眼睛像是傍晚群星閃爍的天空；她的斗篷上繡著金色的花朵，她的頭髮漆黑如暮色中的陰影。她的榮光與美好，就像樹葉上的光芒，像是潺潺溪水，像是這迷離世界上方閃爍的繁星……」

　　「這是貝倫和露西安的故事。」思凡伊爾看著埃爾隆德手上的書，薄薄的紙頁邊緣已經泛黃，古老的精靈語用最美麗的字眼記錄下那段淒美的愛情。

　　「是的，他們相遇的場景。」埃爾隆德的手緩緩撫過紙頁，如同撫摸愛人的臉龐。思凡伊爾轉頭看他，陽光灑在埃爾隆德臉上每一個地方，從飽滿的額頭到精緻的嘴角，頸間的蒼蘭花項鏈純美無暇。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一只手放到了埃爾隆德胸前，一只手撫上蒼蘭花。墨色的星眸垂下來，看著懷裏的金髮女精靈，「思凡……」

　　星眸有那麼一瞬間驚訝，然後丟下手中的書，緊緊懷抱住懷裏的女精靈。兩雙唇形美好的唇瓣觸在一起，溫柔地吻，淺淺的嘗；長長密密如同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垂下；修長的手指穿過波浪金髮，拖著女精靈的後腦，傾身而吻……

　　最後，兩個精靈額頭碰額頭，靠在一起。埃爾隆德潔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思凡伊爾臉龐，氣若幽蘭：

　　「等這場仗結束就嫁給我，好嗎？」

第21章戰後

　　回到大綠林已是十天之後的事。戰爭陰影下的大綠林，一如她離開時蕭索、緊張。

　　第二紀元，1703年，夏。從戰場上傳來消息：大綠林國王歐羅菲爾戰死。彼時綠林草木搖落，一片蕭疏。科菲爾大公站在辦公室窗前，負手而立，背影顯得有些佝僂，「瑟蘭迪爾殿下是在戰場上加冕的。」他說。

　　就是把掉落的王冠直接戴在頭上，四周一片烽火狼煙。

　　思凡伊爾默默立著，看著虛空中的遠處。有緩緩的挽歌從蒼蒼綠林的深處傳來。

　　1705年，春末夏初。聯軍部隊圍攻退居一隅的魔多部隊，林頓傳奇精靈王吉爾加拉德戰死，努曼諾爾人皇伊蘭迪爾戰死；伊蘭迪爾之子，埃西鐸，砍下索倫手上的至尊魔戒。至此，魔多大軍敗亡。這場中土世界的大戰歷經七年，終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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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道路的盡頭，最先看到的是綠色的旗幟，飛在空中高高飄揚。接下去，綠色勁裝的隊伍顯現出來。大綠林的精靈戰士們肅穆著神情，拿著武器走入阿蒙蘭白色的城。打頭的，是他們的新國王——瑟蘭迪爾。

　　七年前的出征離別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那時的隊伍有很多精靈，那時率領出征的還是歐羅菲爾，那時大綠林的王子殿下有著神采奕奕的面龐。可是，當大綠林的精靈們再次看到他們的王時，已換了心境。七年的戰爭失去了綠林三分之二的人口，繁茂的森林變得清泠寂靜，那經常能在森林裏聽到的、屬於西爾凡木精靈的歡樂唱歌消失了，樹木上的葉子寂寞安靜。他們的王，曾經的王子殿下，沉默莊嚴的坐在打頭的馬上。戰火灼燒過他的心靈，鮮血染透過他的盔甲，他自腥風血雨裏歸來，他是我們的精靈王！

　　一個、兩個、三個……隨著瑟蘭迪爾走過，阿蒙蘭長街兩旁的精靈依次跪下，底下高貴的頭顱。在接近阿蒙蘭王宮前，思凡伊爾隨自己父親矮下身去。

　　「吾王不朽！大綠林不朽！吾王不朽！大綠林不朽！吾王不朽！大綠林不朽！……」

　　一個月之後，仲夏。

　　這是大綠林戰後的第一個節日，精靈們都努力提起精神。他們把目光轉向盡頭高處的王座，他們的新國王，瑟蘭迪爾，高高坐在那裏。他修長的手指舉起酒杯，「為了紀念。」

　　「為了紀念！」眾精靈一同舉起手中酒杯。

　　思凡伊爾看著透明玻璃裏的深紅液體，輕輕一晃，杯裏流光溢彩；仰頭一口喝下，一杯多衛寧飽含了多少故事。

　　徐徐拔高的聲音響起，一轉，如同一聲幽咽；提琴的聲音加入進來，緩緩奏響一首流淌的歌。

　　「去吧。」瑟蘭迪爾對座下的幾位得力戰將說，開場的第一支舞，他給了他們。

　　思凡伊爾看向不遠處高高在上的瑟蘭迪爾，他帶著王冠，淡金長髮長長的、流瀉至腳踝；穿一身深紅繡金長袍，一粒寶石別針別在胸前；他雙腿交疊，一手撐頤，坐在王座上，帶著疏離的王者之威。

　　太多的苦難和鮮血，讓你我都蒼老了心境，思凡伊爾心裏長歎。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到面前，「我邀您跳第一支舞。」希爾斯微微行禮。

　　----------我是最後一章的分割線-----------

　　第二年，春。經過一冬的蘊藏，萬物復蘇，春回大地。有小鳥飛上枝頭啾啾鳴叫，樹上的嫩芽抽出新枝，在經歷了這麼多苦難之後，大綠林驚喜地發現居然有件大喜事值得為之忙碌！

　　大綠林蒼蘭府最美麗、最受人崇敬的思凡伊爾小姐要出嫁啦，而有幸娶到這位小姐的可不是一般精靈，他可是現在中洲三大精靈國度的主人之一——伊姆拉崔的埃爾隆德大人，擁有氣之戒維雅！綠林的女精靈們開始自發地為這個大喜事奔走：喬伊絲把兩個精靈的故事繪成畫；露意莎挑起了縫製嫁衣的任務；伊甸女官負責出嫁的程式和安排。思凡伊爾既是最閑的，也是最忙的，今天被拉去試衣服，明天被叫去喝送別酒，後天安排去帶小精靈，大後天又被父親叫去訓話……

　　終於，在蒼蘭府的蒼蘭花開出第一瓣金色後，思凡伊爾天天被呼來喚去的日子終於宣告結束——埃爾隆德攜藍白旗幟的伊姆拉崔精靈來到大綠林迎親。

　　瑟蘭迪爾是在阿蒙蘭的白頂大廳裏接見埃爾隆德的。

　　林德爾強自忍住扶額的衝動，My Lord，你可以把那從伊姆拉崔一路帶過來的傻笑收起來嗎？你的睿智優雅從容淡定被丟去喂半獸人了麼？沒看見綠林國王看你的眼神如同千年寒冰活生生地能凍死人（精）嗎？你再這樣傻笑下去，我打賭，他會一劍削了你！！

　　當然，最後埃爾隆德沒挨劍削。阿蒙蘭王宮的客房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半月後，晴空萬里，陽光燦爛。蒼蘭府裏的金色花開成一片燦爛的海洋。

　　白色的流水紗宛如流瀑，在地上拖出長長一截，隨著走路的腳步流光溢彩；一頭金色的波浪長髮用白色珠鏈裝飾，在腦後的頭髮中間用一個藍色寶石蝴蝶蘭形狀的夾子夾住；一片白色薄紗覆蓋頭上，卻掩不住頭紗下嬌美的容顏。

　　蒼蘭府前的兩列臺階下，站滿了前來祝福觀禮的精靈。埃爾隆德頭戴金冠，身穿一件寶藍繡金絲華麗禮服，神采奕奕地站在那裏。

　　思凡伊爾從蒼蘭府走出來，被科菲爾大公牽著。透過白紗，她看向埃爾隆德，朝他嫣然一笑。埃爾隆德優雅地伸出右手。

　　阿蒙蘭的白色街道兩旁站滿了觀禮的精靈。思凡伊爾被埃爾隆德牽著，走到阿蒙蘭王宮前。她是大綠林的精靈，自然要從大綠林最神聖的地方出發！

　　白色大理石修築的阿蒙蘭王宮高廣雅麗，四角的綠色旗幟在風裏飛揚。忽然，一抹金亮的光從高空中劃過，嗖嗖地帶著淩厲之聲，啪地一下，被思凡伊爾接住——一柄泛著金色光澤、刻著繁複藤紋的優美長劍。

　　「帶上吧，你的禮物。」

　　思凡伊爾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高臺上，瑟蘭迪爾帶著暗紅斗篷兜帽、穿銀色禮服走下，軒朗如日月。

　　思凡伊爾試著揮了揮，長劍劍身筆直、輕靈鋒利，揮動的時候掃出一片淡淡金光。

　　埃爾隆德看了一眼，「特殊材料製作的寶劍。」然後目光看向瑟蘭迪爾。

　　瑟蘭迪爾回視埃爾隆德，兩國精靈之主在白色宮殿前無聲對視看，互不相讓。

　　思凡伊爾仔細端詳著長劍，「謝謝」，目光看向瑟蘭迪爾。

　　歡快悠揚的歌曲響起，叮咚的豎琴，婉轉的提琴。「出發吧。」女官伊甸在旁邊提醒。思凡伊爾點點頭，收起了長劍。埃爾隆德牽起思凡伊爾的手，轉身向外面走去。林德爾牽來一匹白馬，埃爾隆德率先上去，然後彎腰一撈，思凡伊爾就坐進了他懷裏，白色的婚紗長長地拖在地上。

　　王宮外，觀禮的精靈們一見到新郎新娘頓時都沸騰了！掌聲和鮮花一浪高過一浪，嗷的一聲清婉鳴叫，灰隼溫迪從天空翱翔而過。阿蒙蘭的綠樹隨風而擺，仿佛也在像他們點頭致意，西爾凡歡樂的木精靈們仿佛一下子找回了戰前的生機和歡樂！

　　「看！」一個包子臉可愛小精靈指著旁邊的半空中，一朵金色的蒼蘭花悠悠飄來，然後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哇！人群發出讚歎，藍天白雲下，春風吹拂的大綠林，無數金色的蒼蘭花飄至空中，飄滿了整個空間！這是維拉的祝福！

　　思凡伊爾眉眼帶笑，回頭仰頭看著埃爾隆德，埃爾隆德星眸垂下，輕吻愛人的額頭。轉回頭的瞬間，思凡伊爾看到了依舊站在阿蒙蘭白色臺階上的瑟蘭迪爾，銀紅長衣，他站在沸騰人群的盡頭，仿若舉世歡騰只有他一人默然獨立，湛藍眸中映著漫天飛花。

　　成年儀式上，「今晚最後一支舞，不知我能否邀科菲爾小姐一起跳？」

　　大綠林樸質的酒窖裏，「謝謝你的酒！」

　　綠色高高的山崗上，「思凡伊爾·科菲爾小姐，竟是個沒心的人！」

　　林頓的長橋，「走吧，我送你回去。」

　　「來人，將科菲爾小姐關入牢房，沒我命令，不得放人！」

　　「等我回來，把勝利獻給你！」

　　「帶上吧，你的禮物。」金色寶劍光輝動人。

　　「駕！」漫天飛花裏，白馬越走越遠……

　　書上如此記載：「以發鑄劍，劍顯發質」。

　　負手長立，兜帽下，沒有人知道，原來他長到腳踝的金髮已被剪短到肩頭。

　　綠林甚美，我亦甚好，長髮贈你，賀你安然花嫁。

第22章尾聲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來？」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

　　似乎是歎了口氣，「我不久就會西渡，你呢？」

　　……

　　第三紀元，3020年，仲夏，大綠林。

　　自從大綠林首都從西南邊的阿蒙蘭搬到東北方的地下宮殿，時間已過去千年。西爾凡精靈們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只有年歲稍大的精靈才會在回憶裏說起曾經阿蒙蘭白色宮殿上高高飄揚的掌紋綠旗。就如同上了年紀的總喜歡回憶過去，年輕的精靈們總是能找出生活中的無數樂趣。

　　仲夏日，天上漫天星辰，星光通過一個天然的洞口照亮地底王宮的舞池大廳。舞會還未開始，但年輕的精靈們各個都伸長脖子向大廳的大門望去，迫不及待地希望舞會快點開始！中洲大陸，沒有哪個精靈沒聽說過伊姆拉崔領主和領主夫人的愛情故事的，哦，英雄和美人！浪漫的愛情永遠值得被傳頌，尤其當事人還是從大綠林嫁過去的！

　　在得知今年的仲夏舞會伊姆拉崔的那位夫人也會參加之後，雖然是才得到的消息，但絲毫不妨礙大綠林年輕的女精靈們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們的長輩重溫一遍那從小就當睡前故事聽的傳說：緣起於靜美河谷，相愛於漫漫中洲，最後緣定硝煙戰場！還有比這更傳奇的愛情嗎！！

　　吱呀一聲，大廳厚重的大門慢慢打開。

　　打頭走進來的是他們的國王，淡金長髮，戴著王冠，王冠上掛著夏日柔嫩的樹葉和鮮豔的花朵，一身暗紅華貴長袍，氣質凜然，俊美絕世。與他並肩而行的，就是伊姆拉崔那位夫人，年輕的精靈們興奮地想。那位夫人與故事裏一樣，一頭金色的波浪長髮，頭戴銀冠，蒼藍眼睛裏飽含長久歲月裏沉澱出的美麗，白裙曳地，姿態優雅。後面跟著的是大綠林最受寵愛和尊崇的綠葉王子，萊戈拉斯，他今天一身銀色禮服，清新大方。

　　在眾精靈目光的追隨裏，三精靈踏上了大廳盡頭的王座。瑟蘭迪爾端坐中間，思凡伊爾坐在左邊，萊戈拉斯挺拔地站在右邊。

　　醇美的多衛寧被端了上來，綠林國王瑟蘭迪爾端起酒杯，站起來，「為了星光！」

　　「為了星光！」眾精靈飲下杯中酒。

　　悠揚的舞曲音樂前奏開始了，這回精靈們按捺不住興奮、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的綠葉王子。自從王子成年後，上千年了，每年仲夏舞會的第一支舞都屬於他，而且這可是王子自護戒隊回來後的第一支舞呢！女精靈們翹首以盼地向王子發射信號。

　　提琴拉出一個悠長婉轉的音符，豎琴叮鈴一聲鳴響，在眾精靈驚訝的目光裏，他們的國王站了起來，連他身邊的王子都有些驚訝地放下剛打算邁出去的腳步。瑟蘭迪爾走下臺階，轉了個身，拖地袍角甩出個瀟灑的弧度，他上前幾步，來到思凡伊爾面前，伸出右手：

　　「是否有幸，請你跳第一支舞？」

　　思凡伊爾抬眸，蒼藍的眼睛看向瑟蘭迪爾，音樂悠長動人，「我的榮幸！」她把手放在他手上。兩名美麗的精靈牽著彼此滑向舞池，頭頂星光璀璨，綠葉婆娑，在眾精靈的目光裏他們覆手而轉，袍角飄飛，金色的長髮蕩出優美的圈……

　　這場無關風月的舞，他最後才放手。

　　第二年，春。

　　灰港上精緻漂亮的白色帆船慢慢駛向遠方……

　　瑟蘭迪爾站在大綠林的高高城堡上眺望遠方，天空蔚藍，白雲朵朵，大綠林綠色的旗幟高高飛揚。微風中，一朵金色的蒼蘭花飄飄搖搖地飛來，瑟蘭迪爾伸出右手，小花便悠然落到他掌心。

　　「她走了。」

　　三年後，大綠林王子萊戈拉斯西渡；瑟蘭迪爾留在中洲。

　　永恆裏，剩我一個，站到最終的最初。

　　完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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