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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來時路》作者：川上羽【完結】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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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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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經驗值): 43 %

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3-8 11:05  只看該作者

《(綜漫)來時路》作者：川上羽【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049個瀏覽者
文案：

歡迎光臨。
這裡是你所期盼的溫柔世界。
但是，【溫柔】並不一定意味著【正常】。

——要繼續前進還是原路返回，由你自己決定。

——————————————————————

從各方面（？）來說都很平凡的穿越小故事。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很正常的少女穿越到了很不正常的世界，在正常與不正常之間掙扎著回家的故事。

女主海野真知，是個（除了名字讓人聯想到真知棒之外）各方面都挺正常的姑娘。普通人，有小腹黑小陰暗，偶爾惡口，但大體來說性格平和三觀向上，在尋找反穿方法的同時不忘享受生活。

不同動漫融合於同一世界的綜漫，以家教為主框架，乙女游戲心之國的愛麗絲為主要宣傳對像，各種亂入見標簽。
本文中涉及的魯魯修和愛麗絲為純架空，魯魯修設定參照兩季之間的和平校園生活。如感不爽請狠狠罵作者是SB後點叉，贈送作者形狀的詛咒娃娃。

心之國的愛麗絲宣傳PV。
本文無CP結局，第二部CP是PV中出現的小丑，聲優是石田彰先生XD

內容標簽： 幻想空間 陰差陽錯 穿越時空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海野真知 ┃ 配角：魯魯修以及與他有不得不說關係的人們；澤田綱吉以及與他有不得不說關係的人們；染血雙子 ┃ 其它：叛逆的魯魯修，心之國的愛麗絲，家庭教師，銀魂

ps.第二部停更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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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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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勳章 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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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20-3-8 11:1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和平的世界 ...

　　（圖片）

　　（圖片）

　　【坑爹呢，剛才誰在用D的臉刷屏？不知道現在家教已經變成生化危機了麼！！】

　　<快點刷下去吧，用朱雀踢之類的。>

　　（別發朱雀踢……！我會被暴擊的，你們不要無視朱雀粉的存在啊！）

　　<總比我們一起被五只眼睛的六道骸暴擊要好啦……>

　　《朱雀踢來了！！！》

　　（圖片）

　　（圖片）

　　（圖片）

　　……我，本應該只是在和自己的死黨聊天。

　　按照慣例，聊到一半話不投機，我們就開始互發具有殺傷力的恐怖圖片攻擊對方。但是，在恐怖漫畫方面我的閱歷實在太淺，庫存中唯一能夠嚇死爹的……就是這幾個月以來的【消音】Reborn。

　　雖然初衷只是和損友抬杠，但不知怎麼誤傷了無辜的圍觀群眾，於是潛水黨紛紛冒頭抗議，半分鐘後屏幕上便飛滿了氣勢恢宏的刷屏用朱雀踢………

　　「TV都播完好幾年了還這麼流行。真是羨慕魯魯修的人氣……」

　　當我對著顯示屏喃喃自語的時候——

　　我穿越了。

　　騙你的。

　　——我醒了。

　　「……什麼啊，你想要嗎，那種人氣。」

　　圖書館閱覽用長桌的對面，剛聽我傾訴完羨慕之情的少年頭也不抬地飛速寫著論文，左手還捏著方才拍在我頭上的參考資料。

　　「不想要！完全不想，一點都不想。」

　　乍睡未醒的頭腦還是一片混沌，但我憑借自身的警戒機制作出了明確的否定回答。

　　「嘖……警惕性真高，本來還想借機把會長布置的麻煩事推給你……」

　　「那些是高人氣者該做的事吧，高人氣。多培養點人氣偶像的責任心啊，副會長。」

　　「所以都說了，不想要啊，這種麻煩的人氣……」

　　魯魯修·蘭佩洛基、魯魯修·v·布裡塔尼亞、ZERO——哪個名字都無所謂，究竟該翻譯成魯魯修、魯路修還是勒魯什也無所謂。總而言之，與這個名字所像征的二次元人物十分相近的黑發少年，正坐在我對面埋頭於高深的論文寫作。

　　雖然還只是國中生，但所謂世家的教育與庶民畢竟有本質上的不同。幸好魯魯修的角色設定並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我才有機會在周末和傳說中的校董公子一起去圖書館查找作業需要的資料。

　　（啊啊……對了。這裡，不是我原來生活的世界啊。）

　　現在的我，已經完全從古怪的夢境中清醒了。明明並沒有在做夢，卻身處美夢一般的環境設定之中。

　　牆上的時鐘正指向下午三點，初夏的陽光在書頁上暈染開香橙蛋糕一樣甜美的色彩。落地窗被搖曳的樹冠遮去一半，隱藏在樹蔭裡的知了招魂一樣不要命地嘶喊著。

　　還有，坐在我對面的……與其說是中學生，不如說更像平面模特的美少年。

　　黑發柔順地披在脖頸上，優雅翻動書頁的手指白皙而骨節分明，仿佛什麼中世紀的年輕貴族從精裝書封面上走了下來。

　　在裝潢復古的校圖書館之中，這種感覺越發強烈。

　　啊啊，這是多麼符合少女時代妄想的環境啊——

　　——很遺憾，只有我自己知道，此刻的現實才是最可怕的噩夢。

　　「魯魯修，我要借的書已經找齊了……你那邊怎麼樣？啊，真知也醒了。下午好。」

　　夢境中飛滿屏幕的圖片主角從書架後探出頭來。少年看上去比身材纖細的魯魯修還要年幼，有著東方人的五官、鬈曲的栗色短發和綠松石一樣明亮的翠色眼睛，就連溫和面孔上孩子氣的神情都與夢裡分毫無異。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樞木朱雀本人沒錯。

　　對，是本人（重讀）。

　　「啊啊，下午好。樞木君什麼時候來的？啊，臉上的抓傷是……」

　　我一手揉著微微刺痛的眼睛，下意識地開了口。

　　「呃，這個？來圖書館的路上逗了逗野貓，看來我的單戀還在繼續啊。」

　　少年單手抱緊書本，有些不好意思地騰出一只手撫了撫紅腫的面頰。

　　「……好像很辛苦啊，樞木君。」

　　「單戀的人都是很辛苦的，真知。不過朱雀你是有多喜歡貓……還沒有放棄嗎？」

　　如假包換的少年魯魯修和樞木朱雀正在圖書館和諧友愛地一同查學習資料，其間兩者都與我搭話了——不會有比這更詭異的噩夢了吧。

　　……這個世界，絕對是哪裡壞掉了。和他們正常對話的我——本該是個三次元人物的我，說不定早就壞到了終身無法再次使用的程度。

　　我知道，這不是我眼前這對相親相愛的優等生少年的錯。

　　在這裡，魯魯修他爹只是個有錢的老校長，朱雀他爹只是個有望晉升市長的公務員。他們只是生活在平行世界、和某些人氣角色披著同樣臉皮的路人甲乙丙，他們不知道神聖布裡塔尼亞帝國不知道11區，GEASS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意義相當於期末獎學金。

　　雖然他們每天都在刺激我的心髒，但他們沒有任何過錯。都是我的錯。

　　——對不起，我不該穿越的。

　　——尤其不該穿越到這種扭曲的世界。

　　「今晚去我家吃飯吧？你有段時間沒有登門了，娜娜莉也很想見你。」

　　「今晚大概不行……尤菲米婭說想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改天吧。那麼，今天就先到這裡……真知呢，你作業還沒寫完嗎？」

　　如假包換的人氣角色在向我搭話。

　　不管經歷多少次，這種極富妄想色彩的場景都讓我產生一股詭異的失真感。

　　「啊、啊哈哈……我睡著了嘛，當然還沒寫完。魯魯修和樞木君先回去吧，樞木君要好好享受約會啊。」

　　我裝傻充愣地打著哈哈，一邊努力驅使面部肌肉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也不能說是約會啦。尤菲米婭一個女孩子晚上出門很危險吧？她又不樂意帶保鏢……說起來，真知的笑容很奇怪哦？是睡覺的時候壓迫到神經了嗎？」

　　「不不，只是想到暑假作業還沒做完，就有點頭痛……」

　　不如說，看到你們在我眼前相親相愛更讓人頭痛……明明相愛相殺更能吸引人氣。

　　不過，就像這個年紀的純粹少年一般，【這一世界】的兩人似乎都不太喜歡無意義的人氣。

　　遵循著名為「日常」的軌跡，低調、安穩地生活，與那些連臉都看不清楚的路人炮灰一同上學、聽課、回家。這就是這個接納了我的二次元世界——同時也是極端崩壞的詭異世界的標准行為模式。

　　正當我如斯感慨著跨出圖書館大門時，不遠處的建築群中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按照慣例（？）升起了團團淺灰色蘑菇雲的，一如既往（？）是兩條街開外銀魂高校的上空。

　　……嗯，這也是「日常」的一部分啊，日常。

　　我被爆炸聲震得原地搖晃了兩秒，隨即面不改色地轉身踏上回家的道路。

　　雖說稱作「家」，但對於身為穿越者的我來說，那裡只能說是這個世界的【暫居所】。盡管距離來到這個扭曲的世界已近三年了，我仍然沒有放棄回家的希望。

　　——今天的我，與過去三年一樣，依然沒能找到回歸原來世界的方法。

　　——今天的世界，也同過去三年一樣，毫無新意地正常運轉著。

　　澤田綱吉還在被吉娃娃犬一路追咬，穿西服的殺手嬰兒還沒有抵達島國。

　　越前龍馬剛剛踏進這座城市，已經在地區賽中嶄露頭角，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同青學不敗團一起橫掃日本笑傲東洋。

　　夜晚的街道上偶爾有黑色機車悄無聲息地滑過，我知道那個駕駛員的頭盔下面沒有頭。

　　魯魯修一放學就趕回家照料先天失明的妹妹，樞木朱雀時常拎著大包小包陪尤菲小姐逛商場。

　　銀魂高校天天都在爆炸，但仿佛受到神明庇佑一般從未出現過死者。

　　……………………

　　沒有世界大戰，沒有政治鬥爭，暫時也還沒有上演華麗的殺人網球。

　　我的小學同學澤田每次看完戰爭科幻片都抖抖索索地感慨：我們生活在多麼和平的世界啊。

　　——和平你妹，黑手黨。

　　我在暫住地的門口停下腳步，高舉右手朝天比起中指，在內心用母語小聲宣誓。

　　總有一天，我要跟這個扭曲的二次元空間說再見——哪怕是幫助各種反派BOSS毀滅世界，我也一定要穿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如你們所見……是綜漫。

　　前期以魯魯修的學園生活和澤田少年層出不窮花樣翻新的悲劇為主，後期以炮火橫飛的家教十年篇為主。男主候補除了澤田，目前還木有出現。可提名，不可威脅w【毆爛

　　女主相對來說偏陰沉一點，有小市民氣場，應該說是目前為止最有現實感的姑娘。

　　
第一步 鄰有廢柴未長成

第一章 隨處塗鴉請小心 ...

　　十八歲那年，我穿了。

　　關於穿越這件事，我實在沒法給後來者留下多少經驗之談。我沒有穿越前後的記憶，就連自己是車禍穿墜樓穿還是迷路穿他殺穿都毫無印像。當我恢復意識的時候，自己正身穿水手服站在教室門口，身邊圍繞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小朋友。

　　衝擊鼓膜的嘈雜聲實在太真實了，就在我把這一切當作明晰夢並淡定踏入教室時，一個恐怖程度直逼哥斯拉的……小男孩瞬間吸引了我飄忽不定的視線。

　　他叫江戶川柯南，是個偵探。

　　披著偵探皮的少年死神。

　　在使出連環巴掌痛扇了自己十來個耳光之後，我更加驚恐地發現——這並不是夢境，而是比噩夢更可怕的現實。

　　這句話，在之後的三年成為了我的口頭禪。

　　被我穿了的那位可憐姑娘，擁有灰姑娘系言情故事中……不，不是女主，是炮灰女配的標准設定。

　　海野真知。

　　除了名字讓人聯想到真知棒之外，幾乎挑不出什麼刺兒的好少女。

　　皮相不錯，性格活潑，身體健康，發育良好，父母健在，人生圓滿。

　　有錢人家的么女，上有兩個念大學的姐姐，這輩子吃喝不愁，家住賊大賊大足以激起人仇富心理的花園別墅，小學畢業（我穿越後為逃避柯南曾轉校一次）直接進入傳說中的名門——私立布裡塔尼亞學院就讀。

　　起初我還沒覺得這個校名多違和，直到開學典禮上西裝革履的主持人朗聲道：

　　「下面有請校長夏魯魯·J·布裡塔尼亞致辭！」

　　…………

　　我仿佛看見天空一下子黑了下來。

　　——壞掉了。

　　——這個世界，一定是哪裡壞掉了。

　　等到我走進新的教室、在後座上看見神情無比正直的魯魯修同學時，已經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至於我發現這兒的魯魯修千真萬確只是個日常好少年，那是後話。

　　「初次見面，我姓海野，愛好是怪談，理想是成為恐怖小說作家。請大家多多指教。」

　　我面如死灰、牙齒打戰地站在講台上，像背台詞一樣機械地完成了自我介紹。

　　其實我挺想附加一句：打擾你們的和平生活真是對不起，我不該穿越的。

　　這句話後來也成為了我的口頭禪。

　　經歷三年來殘酷現實的千錘百煉，我已經由最初的「一見熟面孔就轉身逃走」進化到了如今的「面無表情看著丘比和皮卡丘滿街跑」，也許下一步我就敢去和某大學心理系教授藍染探討一下他那套人稱鏡花水月的催眠療法，再過三年我就能跟麻倉好手拉著手毀滅人類。

　　然後，我可以把自己穿越以來的心路歷程寫成一篇恐怖小說（這的確是我穿越前的理想），命名為《一個正常人是如何被逼瘋的》。

　　不過，目前為止，我依然是個正常人……算是吧。

　　回到別墅之後，我先聽了通電話留言——澤田綱吉打來的，這位廢柴少年向我哭訴了一番他在月考中的凄慘遭遇。作為少數幾個不會捉弄他的小學同學之一，自從畢業以來，我就成為了澤田分享人生悲劇的心靈之友。

　　——從自家二樓窗口滾進庭院啦，練習游泳時在深水區溺水啦、修學旅行時被老師忘在宿營地啦……常人一生都無法體驗一回的糗事，澤田綱吉在短短十四年間經歷了一打又一打。雖說這麼想對他有些過意不去，但我每次聽到他那些匪夷所思的凄慘遭遇，因穿越而積攢的壓力便會略微減輕一點兒。

　　（——啊啊，原來這個世界還有比我更可悲的存在啊……）

　　給澤田發了封表示同情的手機郵件，我便換上私服朝對門走去。

　　家住對門宅邸的布萊德·迪普爾先生是位高中國語教師，因為熱愛裝飾著薔薇的花哨禮帽而得了個「帽子屋」的諢名，他本人似乎還對此相當滿意。

　　布萊德先生的家產完全足夠他一輩子混吃等死，從事教師這一行只是個人愛好。不過，比起教師，他給人的印像更像是位花花公子……光是我與他為鄰的三年間，我曾見過的他的女伴數量就比澤田綱吉考試不及格的次數還多。

　　當然，我不是去拜訪這位風流倜儻的花心老師，而是去找寄住在他家的一對雙胞胎玩。他倆是布萊德先生的遠房親戚，比我——確切來說是比「海野真知」這個女孩小一歲，正是活潑好動、需要同齡玩伴的年紀。

　　小市民出身的我雖不至於視富人為糞土，但也不太習慣和別墅區的小姐太太們討論酒會美容，因此時常去布萊德宅邸拜訪那對年幼的雙生子。

　　臨出門前，我忍不住再次朝玄關的穿衣鏡掃了一眼。即使這張臉已與我朝夕相對了三年，我也改不了每照鏡子必先嘆息的惡習。就賣相來說自然是比穿越前好多了，我本沒指望和二次元姑娘比臉蛋，但是…………海野真知是銀發。

　　很容易讓【正常人】聯想到吸血鬼或精靈之類神奇生物的，銀色長發。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正常人。

　　————————————————————————————————————————

　　「Trick or treat！！」

　　「不給糖就搗蛋~~！」

　　我還沒在布萊德宅邸的客廳裡站定，雙胞胎便歡天喜地地叫嚷著撲了上來。

　　他倆的名字是迪和達姆，特征是兩副惹人憐愛的優等生臉孔，容貌上唯一的差異就是瞳孔顏色——迪是蒼藍，達姆是暗紅。

　　值得一提的是，這兩人有更換彩色隱形眼鏡的愛好，因此僅憑瞳色辨別他們是十分不可靠的。

　　修剪得清清爽爽的墨綠色短發，紅撲撲圓鼓鼓的柔軟臉頰，琉璃般剔透的雙色眼瞳，以及永遠覆蓋著面孔的燦爛笑容。也許是因為發色相似，猛一撞上的話，還會讓人誤以為是轉換了人格的夏爾或者越前龍馬。

　　這些外貌元素組合起來，走到哪兒都能收獲一車泛濫的母性，不管做了什麼都能理所當然地被人原諒。

　　雙子顯然很清楚自己的年齡和皮相優勢，時常仗著廣大人民尊老愛幼的美德撒嬌耍橫、胡作非為。單就兩人惡作劇的愛好來說，或許還能讓人聯想到HP裡韋斯萊家那對搞怪雙胞胎，但其惡劣指數卻完全不在一個次元。

　　譬如說，此時此刻，兩人正抱著寒光閃閃的斧子朝我身上撞來。

　　嗯，抱著斧子。

　　是斧子啊啊啊啊啊……！！！

　　——雙子給我的第一印像是「天真無邪」。就本質上來說，他們也的確是這樣。

　　——天真得恐怖。

　　「等、等等！！離我遠點！！說什麼不給糖就搗蛋，今天根本不是萬聖節，是夏天啊！！！」

　　由於過分恐慌，我大腦霎時一片空白，連吐槽的重點都把握不住了。

　　萬聖節什麼的怎樣都好，關鍵是斧子！快把斧子拿開！！

　　「欸~~~真知你啊，不知道嗎？對於小孩子來說，一年四季都是萬聖節哦！因為我們一年四季都在play tricks嘛！」

　　開口的是青色瞳孔、身著淺藍外套的少年，如果兩人沒有交換衣服和隱形眼鏡，他應該是迪沒錯。

　　「隨便你們去哪裡play啦，先撤掉斧子！你們想用我的肚腸做萬聖節禮物嗎？！」

　　這次雖然把握住了重點，但我腦海中已浮現出了自己內髒橫流的恐怖場景，感覺離死神只有一步之遙了。

　　更恐怖的是，雙子似乎完全不理解我的意思，一點都沒有移開斧子的打算，依然帶著可愛的笑臉緊緊粘上來。

　　緊緊地緊緊地緊緊緊緊地粘過來……帶著笑臉，和斧子。

　　「沒關系的真知，我們啊，經常這樣抱著姐姐哦！只要不亂動的話，是不會被砍到的。」

　　「是啊是啊。而且這把斧子沒有開鋒，只是練習用的道具啦道具，不會痛不會痛~~」

　　雙子像復讀機一樣，唧唧喳喳在耳邊絮叨著早已聽過無數遍的台詞。

　　比起我，他倆更喜歡粘著高中部一位名叫愛麗絲·裡德爾的學姐。明明沒有血緣關系，卻自說自話地把對方稱作「姐姐」，還不時逃課去高中部拖著無辜的愛麗絲一同逃課。這對年僅十三歲的雙胞胎的惡劣程度，由此也可見一斑。

　　不過，多虧愛麗絲轉移他倆的注意力，我才沒有承受過多「愛與痛的擁抱」。

　　據布萊德先生描述，雙子和愛麗絲在一起時幾乎是把「喜歡」掛在嘴邊，我卻完全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也許他倆是認真把愛麗絲當做戀愛對像來考慮，而把我當做了什麼有趣的活物玩具吧。

　　……沒有被他們喜歡上，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好不容易說服雙子把斧子從我脖頸上移開，又用點心塞住他們的嘴，我的五感才勉強恢復正常。剛一冷靜下來，我立刻察覺到了一股刺鼻的異味。仔細一看，雙胞胎白皙的小臉都沾上了不少五顏六色的油漆，看上去很是狼狽。

　　「我說，你們又去搞什麼惡作劇了……」

　　「又」搞了什麼惡作劇。迄今為止，方圓百裡內被雙胞胎捉弄過的人，堆起來大概有一台高達那麼高，還得是橫躺著。他們就是這種以欺凌弱者取樂的惡質小孩。

　　「討厭啦真知，不要把別人說的好像淘氣小鬼一樣，我們已經是大人了哦。」

　　迪咬著半塊蛋糕，含糊不清地反駁道。

　　「剛才還說自己是小孩子……」

　　「嗯~~~那就一半是大人，一半還是小孩子。」

　　那不就意味著可以同時扮演成人和少年的角色嗎……這些孩子，該不會是想一邊抽煙喝酒一邊玩兒trick or treat吧。

　　每次同雙子一起打發時間，我的思考回路就會跟著他倆飛去火星，半天都飛不回來。盡管面對兩人的笑臉理性暫時當機，我依然堅決地拒絕了和他們玩兒扔刀子或是互砍游戲——在我的少女心徹底破碎之前，我還不想被物理上的利刃切碎。

　　「這個呢這個呢……嗯，就是說，我們今天創作出了一幅名畫！」

　　雙胞胎好像正極力控制著內心的激動之情，使語氣不至於顯得太過得意。

　　「哦，是嗎。你們又抹了哪家的牆。」

　　我用波瀾不驚的平淡語氣追問道。

　　塗鴉。這是司空見慣的惡作劇方式了，然而奇妙的是，他倆根本不認為塗鴉是惡作劇。他們堅信自己擁有出類拔萃的繪畫才能，總有一日能超越畢加索。

　　說實話，雙子的畫作也確實能趕上畢加索了——他們畫中的人物，沒有一個看上去還像人的。就連現代主義流派的大師，也未必能看懂他們如魔似幻畫面中蘊藏的思想內涵。

　　因為他們很可能啥都沒想，只是把刷子當斧子一通亂揮。

　　「嗯……是啊，抹了哪裡呢。兄弟，你還記得嗎？」

　　居然托著下巴認真回想起來了。

　　他們到底是毀滅過多少堵干淨的白牆啊……？！

　　「啊啊！對了兄弟，是回家途中經過的學校圍牆吧。名字似乎是……並……」

　　「噢，我也想起來了！是叫『並盛中』的學校吧？兄弟，你頭腦真好啊。」

　　……………………

　　並盛中學……似乎是澤田綱吉目前就讀的學校。雖然不是黑手黨學校，但卻聚集了數量可觀的少年黑手黨，名副其實的病盛之地，盛產各種中二病黑化病廢柴病。

　　等等。我好像忘記了什麼。

　　說到並盛中學，好像有個不能忽視的人物……是誰來著呢……把並盛當做戀人一樣精心愛護著的…………

　　——在意識到那個名字的瞬間，我死機了。

　　…………

　　大概是注意到我剎那間血色盡失，兩人忙不迭地湊上前試圖寬慰我：

　　「雖然被學校的風紀委員發現了，但我們沒有殺任何人哦。」

　　「是呀是呀，姐姐說過討厭我們使用暴力，所以我們誰都沒有殺。」

　　「你們需要擔心的不是殺人而是被殺吧？！沒有被凶暴的黑熊……不對，黑鳥咬死真是萬幸啊！！」

　　雙子提及「殺人」的次數，就與並盛的自走型人形兵器——雲雀恭彌提及「咬殺」的次數差不多，我將其統統歸入中二叛逆期和暴力游戲造成的惡果。

　　但是，沒有親眼目睹雙子認真干架的場景，我還不敢把他們和某只凶殘的黑色猛獸相提並論。畢竟雲雀恭彌那種瞬秒五百小冰人的體術，早就超越人類邁入神之領域了。

　　「沒問題沒問題，我們雖然還有一半是小孩子，不過很強啊。」

　　輕描淡寫地這麼說著，仿佛要炫耀自己的威懾力一般，雙胞胎再次架起斧子朝我粘過來。

　　帶著天真無邪的笑臉。

　　「等、等等！！你們對我來說已經足夠強了，所以離我遠點！！！」

　　………………

　　折騰了大半個下午，傍晚時分我才精疲力竭地回到自己房間。

　　除去澤田涕淚橫流的傾訴之外，電話裡多了一通魯魯修的留言，問我是否樂意替他向體育老師維蕾塔扯個謊，就說昨天他沒去補習是因為和我有約——這種場合一般由樞木朱雀出面周旋，不巧的是，朱雀當天正好在體育部幫忙整理器材，沒法當擋箭牌用。

　　雖然對魯魯修糟糕的體能深表同情，但我不想整整一個月都被夏莉用哀怨的眼神死盯著。誰不知道她暗戀魯魯修好幾個學期，單戀少女的怨氣比貞子還傷人，絕對能折我陽壽十年。

　　我給他回了個電話過去，委婉地表達了「讓我背黑鍋門都沒有」這一立場，並友好提示他：借住他家吃白食的那位留學生C.C.是個理想的共犯，只要他放下尊嚴說幾句軟話、再賄賂她兩個披薩，應該就能行得通。

　　至於魯魯修的自尊心怎麼辦…………那不關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心之國的愛麗絲極其續作三葉草國、小醜國是一款（偽）全年齡、遍地充斥著拉燈和擦邊球的神奇AVG戀愛游戲，講述普通少女愛麗絲穿越到神秘國度的故事。考慮到這個游戲的扭曲本質，與其說是純愛系不如說是暗黑系【？】……不劇透，有興趣的姑娘請自己嘗試~

　　本文主要涉及游戲的黑手黨側——嗯，是黑手黨。

　　布萊德先生的本體是黑手黨「帽子屋家族」的BOSS，是個像吸血鬼一樣熱愛夜晚的紅茶控。服裝品位和骸姐有一拼，但在那個世界似乎相當受歡迎。

　　雙胞胎迪&達姆是帽子屋家族的門衛，慣用武器為斧頭【真的】。人稱Bloody twins（染血雙子），只要有人接近宅邸，無論是敵人還是客人都會一起做掉。按照官網，雖然「偶爾會表露出天真的一面」但「基本上冷酷無情」，是天性適合黑手黨的模範少年！【你快滾

　　不過，在這個和平世界的設定也很和平……只是普·通的老師和普·通的學生而已。

　　<<<<雙胞胎，以及被他們嚇得半死不活的愛麗絲。

　　劇透：雲雀同學之後會來找茬w


第二章 樂於助人要看對像 ...

　　「生……生日派對？！！」

　　從米蕾會長口中聽到這個詞的瞬間，我差點嚇得把茶杯給吃了。

　　現在是布裡塔尼亞學園學生會的休息時間，本打算悠閑地享受下午茶，這一美夢卻被學生會長的一句話輕易粉碎了。

　　米蕾·阿什弗德，以極具成熟氣質的亮金色鬈發為特征，用十分亂來的方式統領著學生會的元氣少女。這位少女在學園有「惡作劇女神」之稱，對於各種慶典活動總是抱有十二萬分的熱情，譬如說去年學院祭上制作十米超大披薩的提案——雖然最終未能通過審批，但僅是腦補就足夠讓人膽寒了。

　　而今天，這位會長大人精神煥發地提出要為我舉辦生日派對。

　　當然，米蕾會長所謂的生日派對，最終一定會發展成全校性的大型娛樂活動，無關我本人的意志。

　　要知道，不久前學生會干事利瓦爾君的生日，最後可是演變成了「全校學生用奶油蛋糕追打利瓦爾」的大騷動。自然，罪魁禍首是米蕾會長，她甚至在全校廣播中煞有介事地為砸中利瓦爾不同部位的參與者們制定了各種獎勵措施。

　　如果我不以強硬的態度徹底拒絕，誰知道這位會長大人又會想出什麼新的整人措施。

　　因為清楚魯魯修的危險本質（我對這個人的事情實在知道的太多了），我在會長和副會長意見相左時，往往毫無骨氣地倒向副會長一側。在米蕾會長眼裡，我的形像說不定已經變成重色輕友的女性公敵了。她打著生日派對的幌子，絕對是在策劃把我的生日和忌日合並。

　　雖說比起被魯魯修陰，被米蕾惡整只算是小菜一碟，但可能的話我一個都不想得罪，只盼望平安地度過（這具身體的）十四歲生日。

　　不，在這裡應該說——

　　「請讓我平安地長大吧……」

　　「你在說什麼呢小真知~~~~當然是非·常·平·安的派對咯？我身為保障你們安全的學生會長，怎麼可能會設計危險的活動呢？」

　　米蕾會長笑眯眯地甩了甩一頭秀發，金色的波浪在眼前閃閃發光。

　　不過，她剛才確實說了「設計活動」吧……果然是打算把我的生日搞成全校活動啊？！

　　「但是呢……我是非常善解人意的。如果下次我和魯魯修鬧意見的時候，真知站在我這邊，這次的派對就按照你的意思辦哦？」

　　——沒問題！

　　這句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了。

　　然而，一手端著茶杯、如天使般微笑的黑發少年打斷了我和米蕾友好的同□流。

　　「會長，請不要威脅學生會成員啊。」

　　「欸~~？這可不是什麼威脅，是女生之間愛的鞭策唷！因為最近真知偏心得太厲害了，我真是非常非常非~常嫉妒，嫉妒得心都要碎了啊！」

　　「那種笨拙的演技，還是請你收起來吧，會長。」

　　真·演技帝輕飄飄地說著，讓我再次產生了「絕對不能得罪這個男人」的念頭。

　　在選擇陣營之前，來這所學園就讀本身就是個錯得離譜的選擇。

　　「什麼啊魯魯……就那麼重要嗎，真知的支持。就算真知倒戈去會長那邊，也完全不是問題嘛？」

　　用嬌俏口吻這麼說的，是正在幫助書記妮娜整理文件的夏莉·菲尼特。

　　與我那頭訴說著「我如此冷艷高貴」的璀璨銀發不同，這個心地純淨、性格開朗的女孩擁有暖色調的長發和線條柔和的面孔，一看就是容易相處的類型。她的五官尚顯稚嫩，比起美麗更適合用可愛來形容，是學生會公認的陽光美人。除了學生會之外，夏莉還有參加游泳部，因此身材和體質也相當好。

　　如果說她有什麼讓我感覺困擾的地方，那就是她長期埋藏心底的單戀時常導致卡蓮、C.C.和我無辜中槍。即使試圖和魯魯修撇清關系也會被她追問不休，看著夏莉忐忑不安小鹿亂撞的表情，明明什麼都沒做，卻會產生一種傷害了純真少女心的負罪感——當然，懷有這種心理的只限於我和卡蓮。

　　我不相信那個C.C.會有負罪感。

　　而且，在與魯魯修的曖昧關系方面，她可說是一點都不·無·辜。

　　我就算了，她中槍是應該的！

　　……嗯，我就算了。

　　「我加入學生會之前，大家都對我說『這是全校最輕松的社團』哦……」

　　為了尋求安慰，我喃喃自語著轉向一旁埋頭逗貓的樞木朱雀。他似乎已經打定主意游離在學生會的慘烈鬥爭之外了……明智的選擇。

　　「嗯嗯，我加入前，魯魯修也是這麼對我說的。不過他很快就露出真面目，告訴我他只是想找人分攤會長的惡作劇。」

　　朱雀笑得很是耀眼。

　　同時，也很是礙眼。

　　——明明被青梅竹馬坑了，你那是什麼幸福的表情啊？！

　　真想對這個笨蛋大聲吐槽。

　　但是，樞木朱雀的話，一定會以閃亮閃亮的困惑眼神回擊我吧。

　　沒有失去尤菲公主的朱雀，一直是個無懈可擊的性善論者。完全無法從他身上捕捉到憎恨或是憤怒之類的負面情感，猶如演技一般完美的真實。

　　樞木朱雀是與「做戲」無緣、不需要偽裝和矯飾就能閃閃發光的人。有這麼死腦筋的正直家伙在身邊，我與其說感到安心，不如說越發灰暗自卑了。話雖如此，我也不能為了讓朱雀和自己一起陰暗就去加害尤菲……他還是更適合陽光到令人厭煩的表情。

　　「沒關系沒關系~~~生日派對的秩序，風紀委員朱雀君會好——好維護的！對吧，朱雀君？」

　　「欸？欸欸？我嗎？那個，我……嗚啊！」

　　冷不防被會長委以重任，朱雀驚得手指一顫，再次落入了貓咪的利齒之間。

　　「好你個頭啊！要讓樞木君一個人鎮壓全校的凶獸？在你的統領下，這個學校的學生可是一點兒都不正常啊！！」

　　我絕對沒有誇大——會支持泳裝上課日、性別交換祭這類活動的學生，肯定是大腦哪裡出了問題。

　　雖然加入學生會的我沒資格指責別人，但我對於這類活動一向是堅決反對的。

　　「放心吧放心吧，朱雀君是個非常可靠的孩子哦，一定會完美地守護你的生日派對的~~」

　　「才不想守護啊，那種可疑的東西。不如說，請你為我破壞掉它吧，樞木君！」

　　「哈哈……啊哈哈……」

　　同時被雙方拜托的樞木朱雀，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更加讓他困擾的是，那只名叫亞瑟的黑貓……還死死吊在他的食指上…………

　　魯魯修隔著長桌對我抱歉地攤了攤手，表示他對此事愛莫能助。

　　我抬頭回了他一個要死不活的眼神，表示我會自求多福。

　　——————————————————————————————————————————

　　糟透了。

　　我在這個世界只度過了短短三年，卻即將迎來自己人生中最糟糕的生日。

　　接受這次教訓之後，我一定要使盡渾身解數討好米蕾會長。魯魯修在男女人際關系方面都有足夠的儲備資源，估計不會在意這次小小的背叛。

　　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連娜娜莉一起討好吧。雖然天生一副不擅坦白真心的乖僻模樣，魯魯修對這個雙目失明的妹妹卻是極盡寵愛。而娜娜莉又與壞心眼的哥哥不同，是個溫柔懂事的好孩子，向她求助從不會讓我失望。

　　「……！！」

　　我情緒低落地回到海野家的別墅，還沒來得及掏出鑰匙，便被眼前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

　　——本以為，短期內不會發生比生日派對更糟的鬧劇了。

　　只見一位黑發黑衣的纖瘦少年背對著我，朝向對面布萊德先生的宅邸邁出步子。在他下一步的落腳點，泥土略微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住手——不是，住腳啊啊啊！！！」

　　制止的話語不及經過大腦修正，直接從口中噴湧而出。

　　突然被陌生人喝止，少年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來，端正的面龐上滿是享樂受到打擾的不快。對我投來冷漠視線的同時，他穩穩一腳踏上了那塊危機四伏的土地。

　　下一秒，少年腳下的泥土驟然塌陷。

　　「嗚……」

　　少年登時失去了重心，大半個身體隨著泥土的陷落朝下墜去。但他旋即調整姿勢，一手緊攀住陷阱邊緣突出的土塊，腳在泥壁上狠狠一蹬便就地翻滾了上來。

　　只是，他肩上拉風的黑色外套在這一系列動作中滑脫，悠悠飄落到了陷阱底部。

　　從少年瞬間扭曲的清秀面孔上，我可以讀出那件外套遭受了何種悲慘的命運。

　　凶殘的雙生子——迪和達姆設置的陷阱，其底部毫無疑問會布滿磨尖的竹片，隨時准備將邁錯步子的冒失鬼制成串燒。我也誤打誤撞踏上過好幾次，每次都是捱到了懸在陷阱邊緣搖搖欲墜的生死關頭，才被宅邸的佣人們手忙腳亂地拉上來。

　　多虧這位少年的身手像獵豹一樣矯捷，才能僥幸逃過竹片穿身的末路，否則我今天就不得不（背著他的遺體）去警局做筆錄了。

　　正當我以手撫胸如此感嘆時，有什麼冰冷尖銳的東西抵上了我的側腹。

　　「…………！！！」

　　金屬的涼意剎那間凝固了血液和感官，我一時無法對眼前的狀況作出回應，只是保持著方才喝止少年時的口型，像被切斷電源的電動玩具一般呆立在原地。

　　緊密貼合著我那身裁剪良好的學園制服的，是一柄反射出刺眼寒光的T字形武器。與我腹部接觸的武器前端，裝置了無數鋒利的倒刺，只要我挪動一寸便會被扎成另一種意義上的人肉串燒。

　　握著懾人武器的手，膚色淡薄、骨節微突，指甲修剪作精致的半月形，本應是言情故事中「偶然」扶起快要摔倒的柔弱女主角的手。

　　因為我扮不好柔弱女主，所以那只手才握著足以致我死命的利器嗎——事件的展開過分非現實，以至於我連正常的邏輯思維都無法保持，只有「生命正受到威脅」這一客觀現實以滾動字幕形式在腦海中不斷循環。

　　精神病患者？被害妄想？在逃犯？變態殺人魔？報復社會？……

　　哪個都無所謂，關鍵是我被這個凶暴少年選為了目標。理由不明。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裡有陷阱。是你做的嗎。」

　　不帶一絲溫情的冷淡聲音在耳邊響起。不過是一句問話，卻滲透出赤|裸裸的威脅意味和濃烈到令人雙腿發顫的殺氣。

　　但是，如今的我連顫抖都做不到，甚至不敢抬頭確認他的臉。布滿倒刺的鐵拐隨時可能穿透我的腹部——雖說我自認不是柔弱的女主角，但我的內髒柔弱到不堪一擊的程度。

　　「不、不是我……」

　　我竭力維持平日那副富家小姐的扮相，戰戰兢兢地縮著頸子回避他的視線，左手緊揪住胸前的衣料，眼角也適時地擠出了淚花。

　　倘若這時有路人經過，一定會出手幫助這朵慘遭混混踐踏的可憐小白花……才怪呢。

　　在這個世界，見死不救的事例簡直泛濫到了接近山洪暴發的地步，根本不能指望他人救援。

　　自然，我也不打算向少年出賣挖陷阱的雙胞胎。盡管死皮賴臉又居心險惡，迪和達姆仍然是我難得的友人。

　　妥協與求助的道路都被阻斷，那麼剩下的方法只有——

　　「離我遠點變態！！！」

　　——反正我不知少年屬於之前腦內預測的哪一類，就當他是變態好了。

　　如此自我催眠的同時，我雙手提起書包的肩帶，以棱角處對准他的太陽穴狠狠掄了過去。

　　「……嘖。」

　　然而，我的全力一擊沒有如預料中那樣奏效。

　　少年三秒鐘前還空無一物的右手中，此時多出了另一支寒光閃閃的棍狀武器，伸展開的倒刺將書包刺得慘不忍睹。

　　受到挑釁的少年連肉痛的余裕都沒有留給我，左手的利器帶著嗖嗖風聲撕裂空氣呼嘯而來——

　　就在瀕臨絕境的那一瞬間，我想起來了。

　　黑發，漂亮的臉，制服外套，雙拐。

　　這麼說來，這個剛剛被我隨手貼上「變態」標簽的少年是……

　　鐺！！！

　　預期之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

　　我踉蹌著向後連退了好幾步，才一手捂住狂跳不已的心口，抖抖索索地睜開雙眼。

　　「——呼呼，真危險啊，兄弟。我們晚回來一步的話，真知的腦漿就會濺出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

　　類似魯魯修和諧全家福……不知為何缺了夏莉和妮娜【毆】但是有CC和尤菲，官配湊齊就行了！【毆爛

　　雲雀按照約定【沒有那種東西】來找茬了……真知緊張過度沒認出來，畢竟三次元和二次元的人臉是有差異的。她是個偽·柔弱真·強氣的家伙，應急能力很過硬，不然大概活不到現在……

　　雙胞胎很強！強到完全不用怕雲雀的程度！www


第三章 魔王魔女的友好時間 ...

　　「呼呼，真危險啊，兄弟。我們晚回來一步的話，真知的腦漿就會濺出來啦。」

　　「真好意思說呢，兄弟。是你在路上看到了樹蔭下的蘑菇，就賴著不肯走了吧？」

　　「兄弟不是也很開心地跑去采蘑菇了嘛？不要把責任推給我一個人啊。」

　　若無其事地嬉笑著，雙胞胎手中的利斧牢牢架住了少年——雲雀恭彌向我頭頂劈落的拐。

　　滿是倒刺的鐵拐和锃亮的斧子交纏在一起，衍生出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非現實感，我簡直以為自己誤闖了什麼動作片片場。

　　迪率先注意到了雲雀那身並盛中的制服，笑嘻嘻地騰出一只手衝他揮了揮：

　　「啊啊，是並盛的風紀委員君。之前多謝陪我們玩啊。」

　　「你在說什麼吶，兄弟。這個人，比之前和我們玩的家伙要強哦。」

　　「嗯嗯，對哦。那就是風紀委員的BOSS咯？哇，我們還真是幸運，這個陷阱第一次抓到BOSS！！」

　　「不過，明明是BOSS還會中陷阱……真是個頭腦不好的BOSS啊。」

　　「對啊兄弟，BOSS頭腦不好，所以部下也很蠢呢！居然說我們的傑作是塗鴉，還想強行清除掉……太過分了！那些人簡直是【嗶——】嘛！」

　　「是呀，他們真過分。是【嗶——】呢。」

　　…………

　　過分的是你們好不好……還有，請快停止這種當面口吐惡言的粗魯行徑吧。

　　——即使我這麼說教，雙胞胎也一定不會聽從。他們對於看不順眼的對像，總是能夠施加超出我認知範圍的污言穢語。

　　我早已習慣了兩人一搭一唱的相聲表演，不過雲雀君顯然是頭一回遭遇如此無恥的對手。我幾乎可以打包票，在雲雀經歷與六道骸那段不得不說的櫻花之戀……不對，是櫻花樹下的慘案之前，絕對沒有人能刷新他對手的下限。

　　又是一連串金屬碰撞的火花在眼前炸裂。

　　這一次，是雲雀的雙拐攔住了雙子從左右襲來的斬擊。

　　——勢均力敵。即便是僅對戰鬥略知皮毛的我，也能看出三人之間不分上下的膠著狀態。

　　能夠與那個雲雀恭彌勢均力敵的雙胞胎……我到底，是跟怎樣的孩子玩了三年啊？

　　「是你們吧？」

　　與面對我時一樣，黑發少年發出了飽含著怒火與殺氣的冰冷質問。

　　「弄髒我的學校、還對我部下出手的人。」

　　「討厭啦學長，我們才沒有做那麼過分的事情。」

　　迪天真地咧嘴笑著，一臉「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的無辜神情。但是，他手中靈活翻轉的斧子卻暴露了少年笑臉下的本質。

　　「我們只是借用你的地盤創作了藝術作品，並且和你的部下們玩了一會兒而已。反正誰都沒死，不要這麼咄咄逼人啦。你說對吧，兄弟？」

　　達姆立刻默契地接上：

　　「就是嘛就是嘛，不要把人說得好像不良一樣。我們和學長不一樣，是遵紀守法的好少年哦。」

　　遵紀守法的好少年跳開一步，手中的利斧向雲雀恭彌的腿部橫掃而去。

　　完全是打算廢掉他的下半身啊……！！

　　「我們可是知道的哦，學長是這一帶有名的不良吧？」

　　「一邊說著維護風紀，自己比誰都破壞得厲害。雙重標准什麼的真過分啊，前~~輩——」

　　一面唧唧喳喳地嘮叨著惡劣的台詞，一面毫不猶豫地向要害處揮落斧子。

　　太危險了。這兩個孩子實在太危險了。

　　如果我此時衝出去擋在雲雀身前，雙胞胎或許會稍微顧慮到我的安全而手下留情。但是這麼一來，面臨生命危險的就成了雙子這邊。從道義上來看，顯然是破壞他人校園並毆打其部下的雙子理虧……不過，我心中應該沒有道義那種東西。

　　「哼。看來是不打算辯解了呢。」

　　雲雀跳躍著避開兩人的斧子，輕蔑地冷哼一聲，微微眯起細長的鳳目。

　　就在矛盾即將升級的時候——

　　——「是啊……沒什麼好辯解的呢。是我家小鬼惹的禍，我向你道歉哦，少年。」

　　雙胞胎流暢的斬擊霎時凝滯了。

　　大膽介入這場街頭鬥毆的，不是旁人，正是對面宅邸的家主布萊德·迪普爾先生。

　　他如往常一樣，堅持戴著那頂品味獨特（可能的話，更想稱之為獵奇）的薔薇禮帽。不僅如此，他的領帶夾上也鑲嵌著鮮艷的薔薇裝飾，配著那身有些刻板的教師用西裝，看上去就好像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膀子上挎了個兔女郎，違和感滿格。

　　先不提內在，這種身著奇裝異服的家伙竟然為人師表，實在是教育界的重大失誤。

　　「迪、達姆，你們胡鬧過頭了哦。大白天在街上吵鬧，搞得我都困起來了不是嗎……」

　　他的台詞也和往常一樣，任性妄為、視邏輯為糞土。

　　「啊，這可和我們沒關系哦，是風紀委員那邊來找茬的。」

　　「是啊是啊，我們什麼都沒做啊，是楚楚可憐的好少年哦。」

　　——那對胡鬧的雙生子立即乖乖收起武器，中規中矩地站到一邊。

　　唯獨這位任性的家主大人，他倆一向不敢妄加反抗。根據布萊德先生的說法，制服頑劣兒童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我不知道罷了。

　　「我代替他們向你道歉。請收手吧，少年。這裡向前就是我的領土了，我相信熱愛風紀的你是不會私闖民宅的。」

　　布萊德先生轉向意猶未盡的雲雀，溫言勸說道。

　　只看這副表像，他可以說是教師行列中的模範代表——只看表像。

　　「作為放過這兩個孩子的回禮，日後無論何時你來宅邸造訪，我都願意為你敞開大門。我家偶爾會舉辦茶會，屆時也歡迎你這樣有精神的客人。」

　　循循善誘。

　　這位舉止優雅的紳士先生，公關能力相當了得。

　　這句邀請的辭令中，無疑包涵著「我隨時願意做你的對手」的深意。

　　「呼嗯…………不要反悔哦。」

　　見雙胞胎完全喪失了戰意，雲雀恭彌沉著臉思索片刻，興味索然地撤回雙拐，怏怏轉身離去了。

　　丟失了那件增加魅力值的黑色制服，少年裹在白襯衫中的背影意外的單薄。

　　——比起雙胞胎更想和布萊德交手嗎……恐怖的小鬼。

　　順便一提，方才布萊德先生對雲雀的許諾是絕·對不算數的。這個男人能夠在十分鐘內對十個女人搬出十套不同的情話，他所締結的約定就是為了被毀壞而存在的。

　　「呼~~~~~哈，好困。教書什麼的實在太麻煩了，還是找個機會辭職吧。紅茶，我現在需要紅茶的治愈……」

　　絮絮叨叨地小聲嘀咕著，熱愛茶會的紳士大人一邊伸懶腰一邊悠悠推開了宅邸的鐵門。

　　迪和達姆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悄悄轉過腦袋朝我擠了擠眼睛。

　　我知道，他倆在向我討要救我於鐵拐之下的獎勵。

　　（啊啊，找個時間去陪他們玩扔刀子吧……在我的生日兼忌日來臨之前。）

　　我這麼想著，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未能捕獲獵物的陷坑。下一秒，我驚恐地發現，這次陷阱底部安置的並非削尖的竹片，而是魚鱗一樣密密麻麻排列著的——刀子。

　　菜刀，水果刀，美工刀，不知哪兒整來的軍刀。種類豐富，應有盡有。

　　「…………」

　　說什麼「這個陷阱第一次抓到BOSS」，這種設置根本就是針對BOSS專用吧……？！

　　這兩個瘋小孩能夠和雲雀在武力上難分伯仲，或許不是什麼驚人的事情。在精神崩壞方面，他們早已遠遠超越雲雀了。

　　——————————————————————————————————————————

　　數日後的一天，我如平時一樣去學生會室整理文件。值班表是每周一隨機抽簽分配的，而今天當班的是我、魯魯修和夏莉。

　　這是我所能想像到的最凶殘的組合之一。不管從哪個角度想，我在這一對之間都是個極其多余、理應被驢踢爛的存在。

　　此外，在我狹隘的認知裡，夏莉也好，樞木朱雀和尤菲也好，都是會加深我自我厭惡的正派人物。果然，只有毀滅世界的大魔王才是我的同伴嗎……

　　「下午好——咦？」

　　懷著沉重的孤獨感推開房門，我立時驚愕地僵硬在了原地。

　　「唔。下午好啊，真知。」

　　端坐在電腦桌前的長發女孩別過臉來，咬著塊披薩含糊地打了聲招呼。她面前的電腦正持續發出刺耳的槍聲和爆炸聲，大概又是什麼射擊類模擬游戲。

　　「C.C.，別嚼著東西說話……」

　　被一臉無奈的魯魯修稱作C.C的少女，有著人偶般精致的美貌和引發同性嫉妒心的勻稱身材。

　　絲綢般披至腰間的柔滑長發，泛著牛奶光澤的嫩白肌膚，修長的手和腳。少女與同她關系匪淺的魯魯修一樣，是被生人當成模特兒也不奇怪的美人胚子。

　　而這位回頭率極高的大美人，正像小孩一樣啪嗒啪嗒踢打著雙腳，還抓著椅子的邊緣不停前後搖晃。椅子在她的多重折磨下，已經發出了吱呀呀的凄慘悲鳴。

　　——真難想像，這就是那個和魯魯修締結了契約、不老不死的魔女大人……

　　「我說，真知。聽米蕾說，她給你准備了非常非常非~~常盛大的生日宴會哦？因為你是女生，和米蕾關系又好，肯定比利瓦爾那時要熱烈得多吧。」

　　人偶一樣美麗的臉在眼前微笑。

　　從少女調侃的話語中無法感覺到惡意，但除去「幸災樂禍」之外，我實在無法對那副笑容產生其他聯想。

　　「請不要戲弄我……只要默默哀悼就足夠了。」

　　我無力地回了一句，耷拉著雙肩挪到另一台電腦前開始工作。

　　「比起我的生日，夏莉跑哪兒去了？」

　　「唔，那女孩嗎……咕唔……」

　　「拜托把披薩咽下去再說話！」

　　「別命令我啊。」

　　C.C.面無表情地咬著手中的披薩，但她周身滿足的氣氛已經擴散到了整個房間。只是看她樂在其中的吃相，我也不知不覺地有了飢餓感。

　　「唔……夏莉的話，剛才還在的哦。她進門的時候我和魯魯修在說話，她不知怎麼突然表情變得非常難看，就轉身出去了。」

　　任性的魔女大人，毫不遲疑地作出了驚人的發言。

　　C.C.對於自己無意間干涉了少女純愛故事展開這一事實，似乎沒有一丁點兒自覺。夏莉是個單純好懂的女孩，難得可以和魯魯修一起值班，她說不定會找個借口把我支走、創造出兩人獨處的浪漫氛圍。

　　這裡是個夏莉不用死去的溫柔世界。倘若被她拜托，我也樂意和米蕾會長一起為實現夏莉的單戀作出貢獻。但是，C.C.扮演的角色與我倆不同。

　　如果說我和米蕾是純愛故事裡聲援女主的熱心朋友，她和卡蓮就是正兒八經的情敵。而且，還是兼有天使臉蛋和魔鬼身材、與男主之間存在深刻羈絆的強大情敵。

　　倘使我站在與夏莉相同的立場上，一定會設計些卑劣的圈套把情敵排除掉……不過，這樣就不是女主，而是惡毒女配的行為了。即使在不同的世界，同樣善良的夏莉不也會采取我那種卑鄙的舉動。

　　「C.C.你啊，是妨礙少女戀愛的魔女呢……」

　　忍不住向她這麼抱怨了。

　　「什麼啊，你不把我當做需要戀愛滋潤的少女嗎。真是失禮的女人。」

　　干脆到理所當然的回應，簡直好像一直等著我這麼抱怨似的。

　　或許是對女性間無趣的話題感到煩躁，魯魯修抱著米蕾會長交付的文件轉過身來。

　　「算了吧，真知。不要試圖把你的老好人常識灌輸給她。朱雀已經嘗試過了，她根本是油鹽不進。」

　　「那是當然的事吧？樞木君連青梅竹馬的你都感化不了。因為體力過分發達，把表達能力都占去了啊。」

　　我正因生日的臨近而焦躁不已，不由地口無遮攔起來。

　　「等……我可是聽得見的哦。不要當著我這個朋友的面理直氣壯地說朱雀壞話啊。」

　　朋友你個頭……（在另一個世界）互相槍擊的朋友嗎？

　　「雖然朱雀那套正義理論偶爾會讓我很暴躁，想要對著他的臉揍一拳……但真知那樣說也太過分了。」

　　……所以說朋友你個頭啊！

　　「啊啊，這麼一說的確是。我倒是不討厭那個男人，不過他偶爾的確讓人很火大……嗯，揍一拳也不錯呢。對吧？魯魯修。」

　　「是啊，看著朱雀那副不開竅的樣子，就忍不住……」

　　「你們背著朋友作什麼奇怪的妄想呢，背著朋友。」

　　對於這兩人的雙重標准，我連作出反駁或是吐槽的余力都沒有了。

　　與嘴上逞強的魯魯修不同，我確實不喜歡樞木朱雀。不，與「不喜歡」相比，應該說是「不擅長」比較合適。並不是討厭樞木朱雀本身，而是對這一類型的人——尤菲啊朱雀啊夏莉啊，還有那個可悲的澤田綱吉……對於這類不會主動抱持惡意的人，極其不擅長。

　　「要是米蕾在你的生日派對上做超大披薩就好了。那樣的話，我來參加也可以哦。」

　　C.C.心滿意足地抱著裝披薩的紙盒，就像油畫裡的希腊女神一樣衝我露出微笑。不過，她愉快注視著的肯定不是我，而是我可能帶來的巨大披薩。

　　仰慕已久的二次元角色答應來為我慶祝生日，目標卻只是生日派對上的披薩。簡直就好像「愛人要結婚，新娘不是我」一樣，悲哀到讓人欲哭無淚的劇情展開……

　　「唔，我可不只是為了披薩哦。」

　　仿佛窺破了我的心思一般，C.C.不滿地哢噠哢噠搖晃著椅子轉過身來。然而，她幾乎立刻就被魯魯修抓住肩膀朝那邊扳了回去。

　　「有關心披薩的時間，你不如快把那台電腦讓出來！我和你不一樣，有學生會的工作啊……啊啊，要是太晚回去的話，不就沒法和娜娜莉一起吃晚飯了嗎……！」

　　大概是被會長交托了麻煩工作的緣故，魯魯修的沸點比平時低得多。倘若是以往，我或許會擺出一副好同學的臉孔寬慰他幾句，但在自身難保的現在，我只盼望和我一同倒霉的家伙多多益善。人常說患難見真情，就我的情況而言，應該是一到患難關頭就暴露出了無情面才對。

　　「啰嗦。是男人的話，就別依賴電腦這種人工智慧，給我用自己的頭腦解決。你不是頭腦很好嘛，這點程度沒問題吧。」

　　——不過，在C.C.面前我從來不會感到自卑。因為她是比我更無情的女人。

　　「吶吶。」

　　無情的魔女從椅子上輕捷地跳下，以手肘抵著桌面湊到我身邊。

　　「不覺得魯魯修最近到了叛逆期嗎。」

　　是啊，因為是叛逆的魯魯修嘛。

　　真想這麼簡潔明快地回答她。

　　「因為是中二吧？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人生刻骨銘心的中二期啊。」

　　想起昨天某個險些將我開膛破肚的中二少年，我不禁微微打了個寒顫。

　　「哼……你還真是會幫他開脫呢。我可不記得自己有過那樣的時期。而且，你不是也一成不變的無趣麼？明明和魯魯修一樣是中二。」

　　「嗯，我嗎？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所以不需要經歷中二期也能邁入人生的墳墓。」

　　身為穿越者，我自然早就渡過了中二病的時代。如果一直生活在原本的世界，這會兒差不多該開始犯大四病、為步入社會而懊惱不已了。

　　C.C.雙手托著尖尖的下頜，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別開臉去。

　　「什麼啊，這種老氣橫秋的發言。真知你不僅失禮還很無聊呢，反應總是一點都不有趣。」

　　「是是，我不僅失禮又無趣，而且沒有妹控這種可怕的弱點，實在是個沒存在感的人啊。」

　　「你光是失禮這點就足夠有存在感了。非但失禮，還是個無可救藥的披薩狂熱者……感覺像是有兩個C.C.，很讓人不愉快啊。」

　　魯魯修莫名挨了一記無差別攻擊，當即利落地反擊回來。

　　「那樣的話，縮寫就變成C4了……C.C.C.C.……好像什麼歌手組合啊。要組合嗎，C.C.？」

　　「唔，好主意呢……然後，一起讓那個笨小鬼好好了解披薩的美妙之處吧！」

　　我維持著背對魯魯修的姿勢，和C.C.偷笑著交換眼色，無所謂地抖了抖肩膀。

　　在原來的世界，我本該是更乖巧的女孩才對。

　　敏感地注意著周圍的視線，用毫無瑕疵的溫和與友善包裹自己，將自己打造成人見人愛的好孩子。對魯魯修·蘭佩洛基這種人氣角色惡言相向，在原本的我看來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那時我身邊環繞著大魔王的狂熱粉，一旦開口損他，自己在友人中的評價也會下降。

　　不過，直接面對魯魯修本人的時候，我反而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因為確信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所以他對我的評價下跌到哪裡都無所謂。

　　「真知？在想什麼吶，呆呆的。」

　　C.C.白得晃眼的手指從我眼前一閃而過。

　　「呃、呃？沒什麼啦，只是在想，要不要拜托米蕾會長做超大披薩……」

　　「哦哦？你意外的識趣嘛，對你改觀了哦。」

　　…………

　　——其實我在想，所謂的「穿越」，還真是能暴露人內心的陰暗面啊。

　　作者有話要說：

　　真知是個對內心陰暗想法很有自覺的姑娘。這可能是她的自說自話，不過人在穿越之後也許的確不會像原來那麼……遵紀守法，因為潛意識認為這裡是動漫世界，即使出格一點也不用負責……

　　布萊德家主大人采取的是裡包恩那樣的政策，我以後陪你玩哦所以現在就收手吧~~這一招在官方小說裡異常有效，雲雀好像很喜歡把最大的樂趣留著慢慢享受。當然布萊德是不會兌現承諾的，他覺得和小孩子玩太麻煩了。

　　向披薩女王致敬www！向楚楚可憐【你妹】的雙胞胎致敬！！


第四章 邀請誰去宴會吧 ...

　　凌晨五點，我被面頰上黏糊糊濕漉漉的觸感驚醒。

　　神智模糊地翻了個身，正對上枕頭邊團成球狀的條紋家貓。它正撲閃著暗黃色的圓眼睛，用濕熱的舌頭輕舔我的臉頰和手背。

　　在原來的世界，我居住在禁止飼養寵物的公寓大樓，因此無法體驗這種頗有童話色彩的蘇醒方式。

　　這只貓是大姐心血來潮從寵物店買回的，玩了一個星期後便由我接收，就像以往許許多多簇新的玩具和服裝那樣。對此我沒有什麼怨言，雖說我認為自己本性腐敗，但並沒有腐敗到占據了他人的身體還能若無其事抱怨待遇太糟的程度。更何況，比起蝸居的小市民，深閨大小姐的生活條件已經算是好太多了。

　　我放輕力道拍了拍貓的腦袋，伸手撥開粘在腦門上的劉海，轉過身去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

　　就在這時，床頭櫃上的電話猝然炸響了。聽筒拼命跳躍著主張自己的存在感，給人一種如果再不接起電話它就會爆炸的錯覺。

　　「喂喂……」

　　我小聲咒罵了一句，老大不情願地從被窩裡伸出手臂，提起了聽筒。

　　「喂，真知嗎？」

　　「喂你個頭。」

　　「……真知，你在生氣嗎？」

　　樞木朱雀的呼吸有些不勻，似乎是剛進行過運動的樣子。然而，他的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且充滿無辜。

　　這個少年和魯魯修基本是逆向發展，在運動神經和體力上超乎常人，但在某些方面卻是兩極分化般的遲鈍。

　　「啊啊，在生氣呢。一般來說會生氣吧。」

　　說實話，一大清早將醒未醒時接到電話，我連生氣的精力都沒有了。

　　「樞木君，你以為現在是幾點吶。」

　　「嗯，是早上五點十分。我正在晨跑。」

　　不知怎麼，我覺得自己的生物鐘受到了歧視，心情越發惡劣起來。

　　「樞木君在早上五·點十分弄醒我，應該有相當充分的理由吧。」

　　「是的。尤菲讓我代替她邀請學生會的大家，去參加她家的晚宴。」

　　速答。

　　朱雀的聲音認真得有些刻板，在我發怒前就生生堵住了我的嘴。

　　「樞木君，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嗯，請問。」

　　「這件事，有什麼必要在凌·晨·五·點十分告訴我？」

　　「這個……抱歉，因為我想盡早傳達尤菲的心意。」

　　——你是哪個國家的笨蛋騎士啊！！

　　我連這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單手撐住額頭以防自己滾倒在床上。

　　是我的錯，我不該把自己的價值觀強加給朱雀。地球圍著太陽轉、魯魯修圍著娜娜莉轉、樞木朱雀圍著尤菲轉是這個次元的基本守則，不能指望他們顧及我這個穿越者的感受而偏離軌道。

　　果然，就算是穿越了，也不能指望全世界都圍著穿越者轉啊……。

　　「但是，我既沒有接受過什麼上流社會的禮儀訓練，也不是表裡如一的大小姐。尤菲家是這一帶了不起的名門吧，隨便接納我這種人真的可以嗎？」

　　為了給打小知書達禮、言行得體的海野真知長臉，我在公共場合一直努力壓抑著本性。但是，一旦到了學生會內部的小空間，我就忍不住和米蕾會長他們抬起杠來，時常做些肆無忌憚的高調發言。這一點，身為學生會一員的朱雀應該再清楚不過了。

　　「沒關系，真知像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朱雀的聲音滿溢著真誠。不論何時，他認真的態度總能激起我無止盡的脫力感，卻又總讓我發作不能。

　　「……是嗎，多謝。我會盡可能不讓尤菲丟臉的。」

　　沒辦法，絕對拿這種一根筋的家伙沒辦法。他的大腦回路……不，他的大腦或許根本沒有回路，是條筆直的單行道。

　　我似乎有點能理解魯魯修微妙的心情了。

　　————————————————————————————————————————

　　「嗯……？你被尤菲邀請了啊。那樣也不錯，開開心心地去參加不就好了嗎。」

　　「就是說啦……你不去嗎，魯魯修。」

　　——這座不算寬敞卻很幽靜的公寓，是阿什佛德家為魯魯修兄妹提供的住所。魯魯修自從數年前和校長老爹鬧翻後，就帶著妹妹搬出來自力更生。至於米蕾的家族為什麼會支援這個非親非故的少年，我無意多做探聽，反正涉及的也是我搞不懂的利益糾葛。

　　我只知道，倘若這個世界也有和平崩壞、阿什佛德家失勢的那一天，我會非常樂意地接收……哦不，接待娜娜莉。

　　嗯，只有娜娜莉。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個男人的關系。此外，母親已經不在了，家裡其他人也不歡迎我們兄妹。」

　　面對我不甘心的勸導，魯魯修端正的面孔上浮現出了有些扭曲的表情。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覺到驚慌或恐懼。不如說，我在內心某個地方早已認定了，那才是魯魯修【真正的表情】。

　　——和自認「缺乏正義感」的我不同，魯魯修似乎沒有所謂的正義感。除了妹妹娜娜莉和少數友人之外，他很少對他人流露出溫情。雖說在男生中擁有NO.1的人氣，但不易親近指數也是無人可比的NO.1。我印像中的魯魯修，就是這樣冷酷又超越常識的棘手角色。

　　「那個……抱歉。」

　　我擔心地瞥了眼房門——為了不給娜娜莉造成無謂的困擾，我特意在她的午睡時間前來拜訪。

　　娜娜莉和同父異母的三姐尤菲關系很好，倘若聽說自己無法和尤菲姐姐一同出席晚宴，說不定會非常失落。

　　這個世界雖然溫柔，卻還沒有溫柔到賜予他們完整幸福的地步。

　　姑且不論社會為何能容忍一夫多妻的存在，眼下值得在意的是，夏魯魯校長龐大的家產和諸多子女構成了一對自古以來就無法回避的尖銳矛盾。隨著校長年事漸高，越來越多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身後那座巨大的金礦。

　　而背棄家門、改換姓氏的魯魯修和娜娜莉，即使百般不情願，也一定會被再次卷入家產爭奪的腥風血雨中——雖然【另一個世界】的政治鬥爭在這裡降格成了宅鬥，但對年少的兩人來說，未來還是沾染著相當沉郁的色彩。

　　「不必，我並沒有生你的氣。真知是尤菲邀請的客人，盡可能放輕松就好。如果能夠忘掉我和娜娜莉的事再去，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僅僅是一瞬之間，魯魯修扭曲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時那副疏離且別有深意的笑容。

　　「忘不掉的吧，一般來說。」

　　——除非你對我用GEASS命令我忘記。

　　即使我這麼說明，這個世界的魯魯修也無法理解何為GEASS。如果C.C.能夠再次給予他這種力量，理想的世界只怕是手到拈來吧……

　　「既然不能出席，有什麼需要傳話的對像嗎？尤菲米婭倒是和我們同年，其他的兄弟姐妹平時不大能見到啊。」

　　魯魯修似乎下意識地想開口回絕，但出於禮貌低頭思索了片刻。

　　隨後，他漂亮的面孔上露出了惡作劇似的神情。

　　「嗯……可能的話，倒是想問候克洛維斯棋藝進步了沒有。那個人自從我七歲以來就屢敗屢戰呢。」

　　——克洛維斯是魯魯修的兄長之一，長相秀美卻是個缺心眼的倒霉蛋。據說他年少時常拉著魯魯修切磋西洋棋，卻總以慘敗而告終。

　　「惡趣味。」

　　「我惡趣味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過，我會負責轉達的。我也有點想看克洛維斯少爺惱羞成怒的表情……」

　　「……真虧你能理直氣壯地指責我呢。」

　　正當魯魯修苦笑著轉過臉來的時候，他身後另一側的房門悄然打開了。

　　「什麼啊，明明只是個小鬼，已經很擅長和女人調笑了嘛？」

　　綠色長發的少女只身著一件寬大的男式襯衣，邊長長打著呵欠邊旁若無人地赤足走了出來。

　　「魯魯修你啊，性格差勁成這樣，還真是意外的受歡迎呢……」

　　「哈……啊……」

　　本是應當出言反駁的場合，我卻被C.C.過於清涼的裝束震撼，一時間大張著足以吞下雞蛋的嘴說不出話來。

　　魯魯修或許是習慣了C.C.毫無女性矜持的行事風格，立刻解除石化衝上前去，扳著她的肩膀把她往房間裡推：

　　「你稍微注意點氣氛……這裡有客人在！她會誤會我和你有什麼奇怪的關系的！！」

　　「啊、啊，我沒有誤會哦，魯魯修。」

　　被他暴躁的聲音一激，我也迅速從石化狀態恢復回來，以無比正直的口吻插話道。

　　「是LOVE~~~LOVE中的同居關系吧？你們。」

　　「你已經誤會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

　　與魯魯修打過招呼後，我回到家中著手做參加晚宴的准備。

　　「禮儀」那種虛無縹緲的抽像概念，一時半會我根本無法領會。可能的話，我一輩子都不太想跟上層社會的繁瑣社交禮節打交道。

　　反正米蕾會長和卡蓮那樣扮慣大家閨秀的老手也會出席，我到時只要依葫蘆畫瓢就足夠了。萬一惹出什麼差錯，還有三小姐尤菲的免死金牌在身。

　　我正在考慮的，是另一個更加……玄幻的問題。

　　按照某些小說裡的客觀定律，在酒會、晚宴、舞會一類場合，女主角有很大幾率邂逅跡部景吾及其率領的冰帝軍團。我在穿越前算是跡部小爺的半個粉，是不是應該趁機要個簽名什麼的……

　　…………還是算了。

　　按照另一條客觀定律，和打網球的少年們扯上聯系就意味著遭受後援團的排擠和打壓。雖然我並不清楚這個世界是否當真如此不和諧，但我不打算以身試法。萬一不幸中招，我就得在破爛課本和鞋櫃裡的釘子中度過國中生活了。

　　就在我流連於腦補之國的時候，電話聽筒再度歡快地蹦跶起來。

　　——不祥的預感。

　　「喂……？」

　　我小心翼翼地拈起聽筒，將它挪到距耳朵約三十公分的位置，以便隨時把它朝牆上砸去。

　　「喂，真知嗎？」

　　「喂你個大頭鬼。」

　　「真知……你為什麼又生氣了？現在不是早晨哦？」

　　——我才想知道你為什麼又·打·電·話來了啊！

　　「我沒有生氣，是樞木君的錯覺。有什麼事嗎？」

　　「哦，我早上忘記告訴你了。那個晚宴，需要和男伴一起出席……」

　　「……什麼？」

　　「米蕾會長有婚約者了，妮娜可以和利瓦爾一起，卡蓮那邊有基諾帶她去，我只能跟你和夏莉中的一個人進去，那個……」

　　「然後你就果斷拋棄我了？」

　　「不、不果斷啊！只是，夏莉不樂意和魯魯修以外的男生一起去，和我一起的話不會引起多余的誤解……」

　　——嗯，是啊。因為你和尤菲米婭的不一般關系世人共睹，借我個腦子我也不會懷疑你花心。

　　「但就結果而言，我被你們拋棄了。」

　　我知道，這是任性到近乎無理取鬧的發言。原本我就是這個世界【多出來】的異類，是我打破了學生會內部的平衡，遭到拋棄只是自作自受。

　　「真的很對不起，那個……真知沒有關系親密的男性朋友嗎？」

　　「你看我像受男生歡迎的樣子嗎？」

　　「不像。」

　　「速答啊喂？！！」

　　朱雀並未懷著惡意捉弄我，正因知道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我不由得愈發消沉了。

　　原本我就不是什麼陽光的人，再這樣消極下去，哪一天真的人格崩壞去毀滅世界也不奇怪。

　　——至少，現在我不但想把聽筒砸到牆上，更想把樞木朱雀整個人都朝牆砸過去。

　　關系親密的異性朋友……仔細搜索記憶的話，倒也不是完全沒有。

　　但是，著實沒有拿得出手的人選。

　　那對本性殘暴的雙胞胎自然是不能指望的，布萊德先生是個萬花叢中過的情場浪子，學園的同伴們都已名草有主，網球王子們還停留在腦補階段。

　　這麼說來，剩下的只有……

　　我以近乎絕望的悲痛表情，艱難地扭轉腦袋，緩緩看向了手機通訊錄裡同校生以外唯一的、同時亦是災難性的名字。

　　【澤田綱吉。】

　　——我要死，也得拉著他一起死……！！

　　作者有話要說：

　　克洛維斯是魯魯修的三哥，第一季一出場就被魯魯修做掉的那個炮灰【喂】……其實他是兄弟姐妹中難得和魯魯修關系不錯的真·苦逼……

　　一寫到魯魯啊CC啊朱雀啊就完全停不下手，太歡樂了XDDD

　　真知超級沒（好）男人緣，只認識一群二貨！<<<<還被朱雀就這個話題屢次暴擊

　　下章開始悲劇……哦不是放綱吉。


第五章 別太依賴主人公 ...

　　抱定了「死也要拖個主角墊背」的小人打算，我以「聯誼」為名邀請澤田綱吉和我一同參加布裡塔尼亞家的晚宴。

　　當然，聯誼什麼的是我胡謅的。

　　雖然現在的綱吉還未與裡包恩相遇，只是個各項能力值均處於青少年平均水平以下的普通男孩，但是由於他主角光環的庇佑，萬一在這場家宴上發生不測，我只要跟著他就能順利逢凶化吉。

　　好吧，我承認。我對澤田綱吉並非是單純的同情，而是懷抱著更加不登大雅之堂的利用心理。

　　自從穿越以來，我一直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謹慎地從暗處觀察這個扭曲世界的構成。小學時代的江戶川柯南，轉學後遇到的澤田綱吉，國中時期的魯魯修，還有通過電視新聞及網絡了解的網球王子和無頭騎士……在此之中，魯魯修是未獲得能力的普通人，C.C.看上去也沒法幫我穿越時空。

　　那麼，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借助【消音】Reborn這部恐怖漫畫——我已經沒法承認這是少年漫畫了——的時空旅行設定，試著打開通往平行世界的道路。

　　通過這一途徑回家的希望可說是微乎其微，但只要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不願意放棄。

　　為了達到這一私人目的，和澤田綱吉保持聯絡是必要的。

　　危險也好什麼都好，為了結束不明不白的穿越生涯，這是我必須全身心投入的一場賭博。

　　………………

　　「那、那個，真知，我果然還是在這裡……」

　　汽車接近尤菲米婭家的宅邸時，後座上傳來了細如蚊蚋的顫抖聲音。

　　而我，則迅速作出了符合「惡人」形像的冷酷反應。

　　「什麼啊，澤田君要丟下女生獨自逃走嗎？我會去告訴京子小姐哦。」

　　「欸欸？！為什麼京子的名字會出現在哪裡——我、我會去的，所以請你不要說多余的話！」

　　為了將容易怯場的澤田綱吉誘拐來，我昧著良心哄騙他說這是個「能夠鍛煉與女生溝通能力」的友好聯誼會，有助於他在日後對京子小姐展開多方面追求。

　　自然，布裡塔尼亞家接待客人的加長汽車剛一在學院門口停下，澤田就意識到自己落入了某個陰險的圈套，鬼哭狼嚎著試圖提前退場。不過，學生會無論何時都是一個團結友愛的整體，在會長號召下眾人一擁而上，利瓦爾扛腳朱雀抱頭，把拼死掙扎的綱吉當成行李箱直接塞進了汽車後座。

　　在此期間綱吉向校門口的路人奮力呼救，但群眾光顧著圍觀校長家的豪華汽車，壓根沒人留心這起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綁架案件。

　　這會兒，綱吉正如被關進籠中的寵物兔子一樣，垂頭喪氣地蜷縮在後座上。看他那拼命和我保持距離的動作，我覺得如果要給這幅畫面配上背景音，那一定是「你、你別過來……」

　　「喂，真知……這樣真的好嗎？你那個同伴，似乎非常不情願啊。而且，京子小姐是誰？他在腳踏兩條船嗎？」

　　尚存有一絲良知的卡蓮從前座上回過頭來，趴在椅背上憂心忡忡地望著我。

　　「不、不是的，絕對沒有那樣的事情！我跟真知只是普通校友，而且真知還比我高一屆……」

　　不等我回答，澤田綱吉便手忙腳亂地解說起來。或許是從未被人誤會過兩性關系混亂，他的解釋相當不得要領。

　　「那只是因為我後來跳級了……我確實比你大沒錯，但澤田君從沒把我當學姐尊敬呢。」

　　我扁一扁嘴對他慌亂的態度表示不滿，轉向一臉迷茫的卡蓮補充道：

　　「這孩子和我不是戀人那種容易崩壞的關系，只是意氣相投的小學同學罷了。我的話，更喜歡有魄力的強勢對像……澤田君怎麼看都不是那種類型吧？根本沒法指望啊，比我還沒用的男人。」

　　「嗚……」

　　澤田綱吉幾乎要團成球狀了，我隱約能看見扎在他腦後的無數箭頭。

　　「什麼嘛真知，你在看不起戀愛嗎？那才不是什麼容易崩壞的東西呢……」

　　坐在我左側的夏莉撅起嘴唇，對我的發言作出了反駁。

　　確實，在這個單純女孩的眼中，「戀愛」是能夠賜予人無窮力量的秘密武器。戀情就是夏莉的核彈發射按鈕，她可以懷著對魯魯修的愛意打天下。

　　「雖然我能理解你拉朋友當男伴的心情，但這麼說朋友很過分耶。說不定以後真的會發展成戀人啊！」

　　「……戀人……」

　　我目不轉睛地瞪了夏莉三秒鐘，隨後喀拉拉轉過僵硬的脖子看向縮成一團的澤田綱吉。

　　「——夏莉，你在詛咒我麼？」

　　「都讓你別這麼過分啦！」

　　………………

　　汽車飛馳在寬闊的林蔭道上，很快進入了布裡塔尼亞家的私人領地。

　　也難怪澤田會對這兒的排場感到膽怯，僅是道路兩側郁郁蔥蔥的參天綠樹，便在頭頂投下了一片森森的涼意。穿梭在仿佛永無止盡的斑駁樹影間，心底漸漸衍生出一種被古老神靈注視著的錯覺。

　　布裡塔尼亞學園作為遠近聞名的貴族學校，其裝潢已是本市罕有的富麗奢華，而布裡塔尼亞本宅更是金碧輝煌勝似皇宮。畢竟他們在「另一個世界」的確是正兒八經的皇族，還是征服世界的大帝國皇族，有這點家底也無可厚非。

　　邁入純歐式風格的巍峨建築物時，澤田綱吉一直矮著身子縮在隊列最後，甚至堅決拒絕了與我這個邀請者並肩而行。

　　在他眼中，我一定是個欺騙純真少年心的魔女吧……就像當年魯魯修眼中的C.C.那樣。

　　別說是好感，這個男孩簡直對我懷有敬而遠之的畏怯心理。每次不經意地與我視線相接，他的眼珠便玻璃球似的四下滾動，間或躲躲閃閃地朝我的方向一骨碌，大概是正緊張地打量我面上的表情。

　　「澤田君，放輕松、放輕松~~！有真知跟著你，不會有品味特殊的大姐姐對你做奇怪的事情的~」

　　米蕾會長友善（？）地對綱吉瘦弱的小身板來了個三連擊，拍得他捂著胸口咳嗽不止。

　　「那、那個，我很感謝學姐的好意，但是……好痛……」

　　無視了真·弱氣少年喉嚨裡細碎的悲鳴，我背著雙手悠閑地在豪華住宅中踱起了方步。

　　如果僅憑我小市民的生活經驗對室內裝修作一番點評，那無異於對這座府邸的莫大侮辱。光可鑒人的地磚、布滿走廊兩側的壁畫、天花板上成排流光溢彩的吊燈，別說是從審美角度上加以評價，我甚至無法准確辨別出這些器具的材質。

　　所謂的「富可敵國」，指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布裡塔尼亞家族了吧。

　　「你好像很羨慕呢。」

　　以略帶輕蔑的語調衝我這麼說的，是一襲紅衣、眼神冷峻的卡蓮·修坦費爾德。她的表情和話語毫無大家之女的雍容端莊，而是充滿了火藥般的攻擊性。

　　我並不覺得受到了冒犯，卡蓮會對所謂名門抱持如此大的敵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她的身世，在妖孽雲集的學生會中也屬於一言難盡的復雜故事。

　　「作為旅游景點來觀摩是不錯啦。」

　　我以熱切的目光來回掃視著大廳內華麗的擺設和豐盛的筵席，又平靜地補了一句：

　　「要是真住進來的話，就跟囚牢沒什麼兩樣了……沒有家的味道。」

　　「是啊，是囚牢。」

　　卡蓮點了點頭，垂向地面的蒼藍瞳孔中滿溢著難言的怒意。

　　「那麼，我們都是可憐的囚人了呢。不過，囚人也有囚人能做的事情吧？」

　　「……？！」

　　某個飽含溫柔的清澈嗓音，瞬間將我們頭頂的陰霾席卷而去。

　　占據了視野的，是閃爍著純淨光芒、猶如撫慰人心的清風一般的……粉紅色。

　　「尤、尤菲米婭小姐！」

　　被少女宛若瑪利亞附體的神聖氣場壓制，我不知不覺對她用上了敬語。

　　尤菲米婭·Li·布裡塔尼亞，魯魯修同父異母的三妹。她和二姐柯內莉亞一樣，對於兄弟姐妹間的手足之情十分重視，心中充盈著慈悲的感情，而無心家族內部的明爭暗鬥。

　　除去「魯魯修兄妹的摯友」這一身份，尤菲亦是樞木朱雀不可或缺的精神鎮靜劑。也許用不上救贖如此高尚的名詞，但對長期深陷於自我厭惡的朱雀來說，能夠給予他溫暖歸所的尤菲一定是如暗夜之光般美麗而不可侵犯的存在，說這兩人是天作之合也不為過。

　　如果尤菲【因為某種原因】不在這裡，就連與朱雀親切交談都難如登天，更別提像我這樣衝他摔電話了。

　　「啊，請不要這麼拘束啊。我們在學校不是也經常見面嗎，那個、真知小姐……啊呀，怎麼連我也……」

　　少女清麗的面龐上浮出一絲尷尬之色，她微蹙起秀氣的長眉，白皙的手指不安地抵著嘴唇。

　　「沒關系沒關系，我早晚也需要接受這種禮儀教育的，就當是預演吧。話說回來，尤菲的禮服很漂亮啊。」

　　與這個率真的少女站在一道，不知怎麼自己也會變得誠實起來。

　　尤菲米婭穿著與她氣質相襯的淡粉色禮服，烘托得她體態愈發纖細輕盈，仿佛身披潔白的羽毛一般，隨時都會被雲朵簇擁著漂浮起來。

　　正當我與粉紅公主磕磕絆絆地寒暄之際，與其他同學打完招呼的朱雀從尤菲身後走來，客氣地插話道：

　　「那個，尤菲，宴會就快……」

　　「啊，對哦，我得先回父親和姐姐那邊去……那麼，稍後再聊吧。我很期待聽真知和朱雀講學生會的事情呢。」

　　尤菲米婭優雅地提起裙擺淺淺鞠了一躬，便轉身向家族成員聚集的主賓席走去。

　　也許是過度緊張的關系，她走路時是同手同腳的。

　　「尤菲……」

　　朱雀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以關切的眼神目送她離去，忽然一臉嚴肅地轉向我道：

　　「真知，等會你要跳舞嗎？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經進來了，我可以陪你的……」

　　「……你不需要特別顧慮我啦，這種時候就老老實實去陪尤菲。」

　　心知這個人遵循著嚴苛到自虐的自我守則，我不禁對先前無故責難他一事感到幾分歉意。明明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但是看著朱雀一本正經的莊重神情，尚未泯滅的良心就會微妙地疼痛起來。

　　真意外，我本以為自己早就沒有良心這種礙事的東西了……

　　「但是，是我考慮不周，真知才……」

　　——才不得不找這麼……的同伴。

　　朱雀為難地向澤田綱吉的方向掃了一眼，他正像壁虎一樣顫巍巍地緊貼在走道一側，盡可能與來來往往的紳士貴婦們拉開距離。盡管如此，仍然有些腆著肚子的大爺鼻孔朝天直直撞過來，估計不等宴會收場他就會被撞斷幾根肋骨。

　　以朱雀死板的性格，或許會把綱吉的失敗表現統統算作是自己的責任。

　　「不，是我男人緣太差才……」

　　——才不得不找這麼……………………………………的同伴。

　　我強忍住翻湧而起的羞恥心，低著頭迅速瞄了一眼想要變成土豆的綱吉，用眼神和某位主人公無聲地交流起了對另一位主人公的失望之情。

　　他、他的主角氣場真的能夠保護我嗎……我怎麼覺得一旦發生意外，我才需要保護他的人生安全呢。

　　「雖、雖然以前就覺得真知不太喜歡跟男生打交道，但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

　　大概覺得一直盯著別人的慘狀不太禮貌，朱雀勉強別開了視線。因為綱吉踮腳弓背、如同鑽電網一般的躲閃動作太誇張了，朱雀著實花了一番功夫裝作不認識他。

　　「樞木君，我相信你是打算安慰我，不過剛才那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必殺。啊，難道說，你已經學會了魯魯修和C.C.那種一擊斃命的高超諷刺手段？」

　　「欸？呃，我沒有那種意思……」

　　「不可以哦，仗著自己有女人緣，就嘲笑沒有男人緣的脆弱女同學~」

　　「唔，真知你不脆弱吧？真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強硬才對……啊，我不是想辯解，那個、很對不起……」

　　「很·脆·弱啊，凌晨五點被吵醒的少女非·常·脆·弱啊——」

　　「欸欸？你還在記恨那件事嗎？！」

　　「……不，我沒記恨。」

　　面對著樞木朱雀毫無陰霾的正直眼神，我的良心再次劇烈地疼了起來。

　　「我沒在記恨你，但眼下有個嚴重的問題。」

　　我保持面向他的姿勢踉蹌著後退幾步，和澤田綱吉一樣，整個人無力地貼在了冰涼的牆壁上。

　　「——誰能幫我把澤田君送出去？」

　　就在我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綱吉終於（？）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個托著酒水盤的侍者，當場被色彩斑斕的雞尾酒澆了個遍身開花。這下他看上去比先前更醒目了，有如一盞移動的人形彩燈。或許是光與色造成的錯覺，從我的角度看去，仿佛能看見綱吉頭頂升起了一道絢爛的霓虹……不，是七色的天使光環。

　　可憐這倒霉孩子，眼神都死透了。

　　眼睜睜看著雞啄米般一個勁鞠躬道歉、眼眶裡淚水直打轉的綱吉，我的良心就像煮熟的蝦子一般上下跳躍，砰砰撞擊著胸腔。

　　怎、怎麼辦，我好像快要把恐怖漫畫——哦不少年漫的男主弄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知想靠綱吉的主人公氣場逢凶化吉，但她悲劇的發現，目前綱吉的廢柴氣場全面壓倒了主人公氣場，如滔滔江水一發而不可收拾……

　　感覺要把綱吉扶正好艱難，前期的神廢柴設定過於凶猛了，也許這倒霉孩子還是友情線比較安全【你以為自己在玩乙女游戲嗎！】……|||||

　　開始考慮在愛麗絲裡定男主，沒玩過就當原創看吧，過幾章放另外兩個候補。


第六章 為廢柴出頭的後遺症 ...

　　第一次失足相撞只是個開始。

　　五分鐘內，澤田綱吉同學實現了驚世駭俗的絕命七連擊（作為包容一切的大空，他把他守護者們的份都撞了），連續不斷地撞上了服務生、女僕、調酒師、擺滿食物的手推車、提供冰淇淋的冷櫃、好心上前攙扶他的朱雀……以及一位滿身珠光寶氣的年輕小姐。

　　「——喂，我說你。很礙事吶，到底是誰帶進來的。」

　　那位小姐有一頭同卡蓮相似的朱紅色長發，在腦後梳作一對高高的馬尾。雖然年紀尚幼、身形矮小，但她氣勢洶洶地往綱吉面前一站，在弱氣廢柴少年的反襯之下，倒好像憑空長高了一截。

　　「啊，是卡莉努小姐……！！」

　　方才一直神情輕松的朱雀，一見到雙馬尾少女滿臉嫌惡地走近綱吉，面色立刻刷地變作冰雕一樣的慘白。

　　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我充分發揮了一個魯魯修腦殘粉的特長，火速從腦海中搜索出了關於這個少女的情報。

　　卡莉努·LE·布裡塔尼亞，魯魯修的五妹。

　　她和尤菲米婭截然相反，與娜娜莉關系交惡，是布裡塔尼亞家族中一位極其刁蠻任性的公主。不知是不是過度溺愛的緣故，這個女孩在教養方面實在叫人難以恭維。

　　「喂，我在問你呢，庶民。是哪個沒眼光的把你帶進來的啊？」

　　「嗚、嗚，那個，這個，我是……」

　　公主大人雙手叉腰，杏眼圓睜，咄咄逼人。

　　綱吉少年低眉垂眼，手足無措，大汗淋漓。

　　本該無視這個不成器的主人公，躲藏進紳士名媛的陣營的。

　　但是，四肢一齊背叛了頭腦深處叫囂的理性，帶著我朝向最糟糕的選擇支一路狂奔。

　　我仿佛被某處的笨蛋騎士附體一般，小心翼翼地回避著湧進宴會大廳的擁擠人潮，緩緩向僵持中的兩人靠近。

　　「等等，真知，你想干嘛？」

　　見情勢不對，分散在會場中的學生會成員紛紛聚集過來，卡蓮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那是個被寵壞的寶貝小姐，別指望你能和她理論，這裡就讓我……」

　　「沒想干嘛，也不用我干嘛。」

　　我試圖擠出一個安慰的微笑，但面部肌肉毫無節氣地背叛了大腦的指令，扯著我的嘴角直往下墜。

　　於是，我只能帶著一臉比哭更難看的笑容，從衣袋裡快速摸出了手機，嗶嗶按下錄音鍵。

　　「——管未來的彭格列十代目叫庶民……我把這段子留著放給獄寺隼人聽。」

　　這世上有一個很不錯的詞，叫做兵不血刃。

　　實現兵不血刃的手段之一，叫做借刀殺人。

　　「請你原諒這位少年吧，他是我的友人。」

　　我剛錄完卡莉努小姐一段慷慨激昂引經據典的厥詞，正惋惜這手機沒有攝像功能，無法記錄下她豐富的肢體語言，某個正直到讓人厭煩的聲音便唐突地插了進來。

　　樞木朱雀挺身站到了欲哭無淚的綱吉面前，把他與仍在喋喋不休的卡莉努分隔開，並抬起右臂將綱吉護在自己身後。從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臉，但從他如標槍一般筆直的站姿來看，那張稚氣未脫的面孔上一定滿是我熟悉的認真神情。

　　（這個……石頭腦袋！！）

　　在所有解決這一突發事件的方案之中，正面衝突顯然是最無謀的選擇。朱雀居然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就算他再喜歡扮演正義使者，凡事也都該有個限度。

　　卡莉努小姐比我想像的要尖酸許多，眼梢一吊便冷冷地反詰道：

　　「你不是那個借著尤菲姐姐爬上來的家伙嗎。這麼說，這個廢物也和你一樣，是倚仗了哪家小姐的青睞咯？我就想嘛，父親怎麼會邀請這種……」

　　「！！！」

　　血轟的一聲衝上腦門。

　　我猛力甩開卡蓮的手，拎起曳地長裙踩著高跟鞋風風火火地擠出人群，只覺自己仿佛踩著顆嘀嘀嘀倒計時的定時炸彈。

　　（朱雀就算了，怎麼連我都……我在做什麼啊……？）

　　——不知為什麼要參與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見義勇為。

　　——但是，如果在這裡對他見死不救的話，人格中某種本質性的東西一定會崩壞。

　　「剛才卡莉努小姐口口聲聲『沒眼光』『廢物』，想必是對我的品味頗有微詞了。既然如此，還煩您當面向我指出，我一定虛心接受。」

　　頭一回拿捏著貴族小姐的軟糯腔調，在熟知我本體的朱雀和綱吉聽來必定分外不倫不類，就連我自己都強忍著當場狂笑的衝動。

　　「什……你是誰啊？！居然對我提意見……」

　　「向我提意見的是您。正如樞木朱雀是尤菲米婭小姐的貴客一樣，這孩子也是我重要的同伴。」

　　我朝澤田綱吉的方向點了點頭。他兩眼淚光閃閃地望著我，看上去隨時都會放聲大哭。

　　「我為這孩子的失禮行動道歉。那麼，能否請您為方才對這兩人的侮辱之辭道歉呢？」

　　「我、我什麼都沒……」

　　「周圍的客人都有好好聽著呢。您也不是小孩子了，拿大人的寬容當任性的借口這種事，請您適可而止一點——」

　　「——好啦好啦，卡莉努和海野小姐都是，冷靜下來。」

　　匆匆撥開人群闖入我們之間的是一位蓄著胡髭的年長男子，他和藹地按住我們兩人的肩膀，以防卡莉努突然撲上來拉扯我的頭發。

　　「我說，卡莉努，給海野小姐道個歉吧？欺負別人的客人可是不好的。」

　　來人是奧德修斯·V·布裡塔尼亞，夏魯魯校長的長子，是個天性溫厚、對誰都一副笑臉的老好人。在幾乎全員扭曲的布裡塔尼亞一家中，他的存在可說是個超越ZERO的奇跡。

　　「奧德修斯少爺，非常感謝您的好意，但還是容我推辭吧。」

　　我朝他略一頷首，兩手拽起身後兩個不善言談的主人公，擰起眉毛剮了卡莉努一眼。

　　「靠這種方式強求來的道歉，似乎也沒什麼意義。」

　　「你…………！！」

　　「失禮了。告辭。」

　　……………………

　　「怎麼樣，剛才的女王PLAY……夠傳神夠敬業吧？」

　　拖著兩個主角一路小跑到安全地帶，我得意洋洋地衝他倆揚起下巴。

　　朱雀還能以抽搐的表情回應我的炫耀，澤田綱吉已完全嚇呆了。

　　「真知……能不能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要是奧德修斯少爺沒有護著你……」

　　「——我就能打爛那個小姑娘的粉臉。是她搞錯了找茬的對像。」

　　「女孩子不要說這麼粗暴的話……」

　　「安心吧，我不會比樞木君更粗暴的。」

　　「那不就是非常粗暴了嗎？」

　　「你居然有自覺，我真感動……以後麻煩對我纖細的少女心也稍微溫柔些吧。不過不用擔心，我在以前的學校的的確確是有女王之稱的，不會輸給那種小姑娘。」

　　「……真知，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你不是一般的女王……」

　　「嗯，是罵街女王。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從槍林彈雨裡保護這個廢柴脆弱的心的？」

　　「…………」

　　澤田綱吉筋骨無力地沿著牆壁軟軟滑了下去，後腦勺新扎了好幾支箭。

　　「…………」

　　樞木朱雀默默別過臉，以一種觀世音菩薩般大慈大悲普渡眾生的神情凝視著他。

　　——順便一提，罵街女王的頭銜自然是我胡謅的。

　　我只是只尖牙利嘴又容易炸毛、熱愛打腫臉充胖子的紙老虎罷了。

　　——————————————————————————————————————————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嗚哇！！」

　　打腫臉充胖子的報應，很快降臨到了我的頭上。

　　在手把手教導綱吉華爾茲的過程中，我遭遇了慘無人道的踩腳六連擊，雪白的鞋面上已經呈現出了一道黑乎乎的凹痕。

　　「綱吉你啊，沒有成為紳士的才能呢。」

　　「對不起……不對，我都說了我不適合這種場合的，明明都是真知單方面決定！！」

　　「勉強你來這種地方是我的錯啦。但這都已經七回了，不要再給我的腳背增加無謂的損傷了，腳骨好像要斷了……嗚啊！」

　　七連擊了…………

　　「非非非、非常對不起！！！」

　　棕色頭發的少年就像受驚的貓咪一樣，慌亂無措地重復著鞠躬道歉的動作。看著他不斷彎曲身體再直起的模樣，我腦海中不知怎麼浮現出了來回搖擺的不倒翁。

　　盡管僅存的理智呼吁我把他扔得遠遠的，我還是在良心驅使下做了第八次無謂的嘗試。這一回，綱吉整個人都像八爪魚一樣死死攀住我的胳膊——他的身高比我矮上幾公分，而且體重比女孩子還輕，我一見他即將踩上我的腳，便索性提著他的肩膀把他離地甩了起來。

　　我越發覺得這玩意兒已經不能叫做華爾茲了，是雙人花樣滑冰……還是男女反串的…………

　　「嗚……真知，你們動作幅度太大了！這是在鬥牛嗎！」

　　「哈哈，別生氣啊卡蓮，看上去不是挺好玩的嘛？」

　　——這是被撞散的卡蓮&基諾組合。

　　「那個……真知，你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朱雀，請不要顧慮我，去扶一下真知吧……她臉色發青，好像快要昏倒了……」

　　——這是從旁觀望著的尤菲米婭公主和她的正直騎士。

　　至於作為目光焦點的我，僅是來回扳正綱吉的姿勢就竭盡全力了，根本沒有閑暇去一一向他們解釋我淪落到這副慘狀的原因。

　　「真知你臂力大過頭了啊！嗚哇啊咦咦咦咦————！！！」

　　「不要叫得那麼沒品，連我都覺得丟臉了啊！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不會把你甩飛的……」

　　又是一次華麗的凌空360度大圓弧，被我甩到空中的綱吉發出的慘叫過於失魂落魄，讓我覺得他其實是在坐游樂園的海盜船或雲霄飛車。

　　事實證明，我心不在焉的安慰等同於無。綱吉專注於感受離心力的恐怖，而放松了搭住我肩膀的手，於是在下一個旋轉周期中不幸脫手飛了出去……

　　「所以說你臂力大過頭了哇呀啊啊啊啊啊啊———————！！！！！」

　　「都讓你不要叫得那麼沒品……啊，對不起。」

　　我雙手抱頭走上前去，這才發現綱吉身下還壓著一位面容扭曲的陌生男性。他大概是被騰空飛出的綱吉迎面直擊，充當了他的緩衝用肉墊。

　　「沒、沒事……痛痛痛，嗚啊~~~沒想到突然有人『哇呀呀』尖叫著飛過來，我差點以為這裡不是舞會是戰場了呢。」

　　男人——從外貌上來看，他的年紀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揉著腦袋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一手拎起綱吉的衣領，像提兔子耳朵那樣拽著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等等…………耳朵？

　　最初聽到男人聲音的時候，我瞬間回想起了火影忍者裡那位二遍天下的宇智波二少，但很明顯佐助少爺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過分關注男人的聲音，我下意識忽略了對方的容貌。

　　定下神來仔細看去，他的腦袋上似乎……多了些什麼……

　　「那個，呃，我是想說……請問那個是……」

　　「嗯？是耳朵啊，耳朵。」

　　不知該稱其為青年還是少年的年輕男性笑眯眯地看著我，頭頂上兩只柔軟的粉紅色耳朵輕輕抽動起來。

　　「啊，是……耳朵啊……」

　　——對了，我想起來了。

　　這是除了暴力雙子和黑手黨們之外，這個世界另一個不可思議的神奇設定。

　　在布萊德先生的宅邸之中，也居住著一位長有兔耳、名叫艾利歐特的金發高大青年。初見時或許會誤以為是什麼COSPLAY或行為藝術，但那千真萬確是他們自身的器官。而布萊德先生對此的解釋是：「因為艾利歐特就是兔子啊，雖然他認為自己是狗……是兔子有兔耳也很正常吧。小姐你還真愛問些奇怪的問題呢……」

　　這個世界的人們對各種獸耳習以為常，我也漸漸不追究了。總之，把他們當成什麼與人類和諧共處的妖怪精靈就好。

　　這段時間艾利歐特時常幫布萊德先生外出跑腿，我每次拜訪宅邸都撞了個空。此時冷不防又見到長著獸耳的奇妙男人（比起人類，更像是妖怪），心髒到底是受了點衝擊。

　　「非常冒昧的問一句，你是……」

　　即使我不多此一舉，對方頭頂不停搖晃的尖耳朵也出賣了他的本體。

　　「嗯啊，我是貓哦？柴郡貓。」

　　簡單利索的回答。

　　有著粉紅色頭發和耳朵的……大只人形貓咪順手拍了拍綱吉的腦袋，笑容燦爛奪目。

　　「喲西喲西，下次不要再突然飛過來了哦？被我誤當成什麼暗器的話，說不定會對你開槍耶。」

　　「咦咦？！開、開槍？？！怎麼回事啊這個人！！」

　　微笑的粉紅貓和兩腿直打哆嗦的茶色兔子，真是猶如童話故事一般充滿夢幻色彩的組合。

　　……不對不對，其中好像有一個是人吧。

　　「唔，你好，貓先生……我叫海野真知，是個人類。撞上你真的非常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所以請不要再嚇唬這孩子了。」

　　我面無表情地一把將綱吉扯到身後，以防他脆弱的精神在笑臉貓的刺激下徹底崩潰。再這樣被貓先生捉弄下去，綱吉在被死氣彈擊中而精分之前，就會陷入醫學意義上真正的精神分裂了。

　　「欸~~你就是啊，那個『鄰居家的真知』。」

　　貓先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或許是女生護著男生這種性別逆轉場景看起來太荒謬，他再次眯起眼睛明朗地笑了。

　　「嗯嗯，看上去的確挺有鄰居姐姐的範兒。很會照顧小男孩的樣子……迪和達姆，雖然是小鬼但眼光不錯啊。」

　　「……抱歉打斷你，為什麼在那裡出現了雙胞胎的名字？」

　　「嗯？因為我們感情很好嘛。別看我這樣，我可是那對雙子的學長哦。」

　　「迪和達姆的……」

　　那句話，是【我和他們一樣恐怖】的意思嗎？

　　「對啊，我是高中部的。名字是波利斯，波利斯·艾雷。迪和達姆經常跟我提到你哦？我和愛麗絲都不怎麼去他們家，好像只有你會陪雙胞胎玩呢……唔，應該說是『被他們玩』吧？」

　　我沒有從綱吉身前挪開，一直保持著母鳥護雛的荒誕姿勢，懷疑地上下打量這只超大號粉紅貓咪。

　　與對面宅邸的金發兔子一樣，如果忽略耳朵和尾巴的話，他看起來只是個親切友善的可靠學長。然而，他和那對雙生子的密切關系卻不容許我把他當做普通學長親近。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迪和達姆，有對學長說我的壞話嗎？」

　　「沒有啦，他們有好好在我面前誇獎你，說真知『很好玩』之類的。」

　　「原來那個是誇獎啊……？！」

　　「當然是，他們還熱情地邀請我一起來『玩真知』呢……我一開始以為『真知』是什麼電動游戲，聽說是個女孩子的時候還嚇了一跳。沒想到除了愛麗絲之外，還有女生能忍受迪和達姆……真堅強啊，你。愛麗絲還會被他們說『好可愛好漂亮』，你就……」

　　「拜托了，請千萬不要把我當做電動游戲啊，一點也不好玩的。」

　　我一邊對雙胞胎這種把人當物品的評價表示抗議，一邊挽住綱吉的胳膊把他往反方向拖。我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人種種瘋狂的言行，但對於一個平凡的國中男生而言，粉紅色大型貓的發言實在有點過激。

　　而且，被年幼的雙胞胎用「好玩」來形容，我絕對會被綱吉懷疑有人格障礙的…………

　　「我、我不會干涉真知的愛好的！剛才我什麼都沒聽見！」

　　「不，綱吉，真相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就在我一手拖著窘迫得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的綱吉、悶頭快步穿過大廳時。

　　「————？！！！」

　　全場輝煌的燈火在一瞬間悉數熄滅。

　　緊接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響起了一連串鈍物撞擊的悶響。

　　在燈光重新照亮廳堂之前，最後傳入我耳中的，是什麼人重重倒地的聲音。

　　然後——

　　「克洛維斯少爺！！請振作一點，克洛維斯少爺！！！」

　　——臉朝下直挺挺撲倒在地面上的，赫然正是魯魯修那位棋藝不佳的缺心眼哥哥。

　　他身邊的幾把椅子都橫七豎八地翻倒在地，而神色困惑地站在克洛維斯身邊幾步開外的是……

　　「樞木朱雀！是你干的好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柴郡貓先生www聲優和佐助一樣是杉山紀彰，但是嗓音各種甜~

　　如果要概括的話就是：粉紅粉紅甜蜜蜜的貼心小棉襖^_^【喂

　　最後一個場景惡搞魯魯修第一季前幾話，苦逼朱雀被誣陷殺害三哥……

　　真知本體微妙的很強氣。她是那種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的類型，知道自己不擅長打架所以不跟人動手，知道自己嘴凶所以能幫綱吉出頭。雖然想要擺出不關心的態度，最後總是會忍不住去幫忙XD

　　PS：據說這章的亮點是【玩真知】以及【雙人花樣滑冰】……我不知道看到這兒有木有人笑了w


第七章 人格與回家二選一 ...

　　「樞木朱雀！！是你干的好事吧？！」

　　伴隨著這聲洪亮的怒吼，我被突然騷動起來的人群擠得一個趔趄，直挺挺地朝前方撲倒下去。

　　「喵哈。真危險真危險，小心點啊。」

　　自稱波利斯的貓耳青年從身後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我轉過臉時正對上他令人安心的清爽笑容。

　　「謝謝……我沒事，有事的是……」

　　我反手扭住綱吉的小細胳膊——他被那具橫躺在地面上一動不動的屍體（？）嚇得不輕，正發出「hiyiyiyi」的丟臉哀鳴試圖朝反方向逃跑。直到我面無表情地將他手臂彎折成了瑜伽姿勢，他才放棄了冒著手肘脫臼的風險臨陣脫逃。

　　「快說，樞木朱雀，是你對克洛維斯少爺下了毒手吧！！」

　　「不是我！我什麼都沒做，只是和他打了聲招呼而已。」

　　「閉嘴！！克洛維斯少爺經常反對你和尤菲小姐來往，所以你就動了邪念吧？！要是少爺有什麼三長兩短，小心你那不值錢的腦袋！！」

　　………………

　　「別在意那些家伙，大概是什麼原始的栽贓陷害吧，原始到讓人都懶得拆穿了。倒是你，剛才怎麼一副恍惚的樣子？啊，難道是人群恐懼症……」

　　柴郡貓對人牆彼端侍從們罵罵咧咧的質問和朱雀義正言辭的應答充耳不聞，依舊掛著一副事不關己的輕松笑顏，連珠炮似的對我發問。

　　「不，別說是人群恐懼症了，我想我更像是人來瘋的類型。」

　　我一手扶住隱隱刺痛的額頭，簡短地說明道。

　　就在燈光亮起、朱雀被人揪住衣領痛罵之後的數秒，我有原因不明的片刻失神。

　　那是一種在二次元從未體驗過的古怪感覺。仿佛有什麼親切得叫人想落淚的記憶衝擊了心屏，強制性投映出某個熟稔到膩味的人物影像。

　　不不，一定是過度操心產生的錯覺。

　　【那個人】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她應該還好好待在原來的世界，吹著中央空調啃著冰鎮西瓜，順手用D·斯佩多那張嚇死爹的囧臉四處刷屏才對。

　　我反復拍著腦門提醒自己，但還是忍不住向奇妙電波的發源處掃了一眼。

　　站在回憶與現實交接點上的，是一位身著簡約米色小禮服的高個少女。僅從背影來看，她也與我所熟識的那個三次元姑娘相去甚遠。

　　不等我下定決心上前搭話，少女身邊疑似其舞伴的男人——穿著輕便西裝的長發青年忽然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扛在肩上，不顧少女奮力的踢打，趁亂穿過議論紛紛的嘈雜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向陽台走去。

　　……誘拐？不對……綁架？！

　　「喂，那邊的長毛，給我——」

　　「請、請快點住手吧！！」

　　我剛扯開嗓門朝少女被擄走的方向大喊，另一聲底氣不足卻分貝很高的叫喊硬生生把我的聲音壓了下去。僅僅一秒之差，禮服少女和長發誘拐犯的身影就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了。

　　我對噪聲源——方才還一副小媳婦樣瑟縮在我身後的澤田綱吉投去憤怒的一瞥，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請你們住手……不是那個人做的。」

　　綱吉以充滿怯意的眼神戰戰兢兢迎上了侍從們蠻橫的視線，我幾乎能聽見他上下牙相碰的咯咯輕響。

　　「那個人很溫柔，不會做這種事情！」

　　按照先前的印像，他那頭參差不齊的蓬松短發只會讓我聯想到稻草垛的清香，而此刻他卻像極了一只豎起全身利劍的小刺蝟。

　　刺蝟綱吉拼命把眼睛瞪得圓滾滾的，眼白上都泛出了幾道通紅的血絲，我甚至有些擔心他眼角的肌肉會因此而撕裂。我猜測這個男孩正強迫自己鼓起勇氣直面眼前的現實，也許他只要一眨眼就會不受控制地轉身逃跑。

　　盡管他的雙腿通了電似的抽搐不已，綱吉還是努力掙開了我扶住他的手，一步一崴地向被布裡塔尼亞家保鏢團團包圍的朱雀走去。

　　正如柴郡貓推測的一般，那些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破口大罵的貴族A侍從B保鏢C，百分之二百五都在針對朱雀給他硬扣帽子。

　　朱雀與尤菲肝膽相照生死同舟的親密關系，很久之前就獲得了學生會的充分理解與全力聲援。但在旁人眼中，他身為清貧公務員的兒子卻妄想高攀富家小姐，實在是個居心叵測的小白臉。這類預謀嚼天鵝肉的小灰蛤蟆，往往逃不開被女方家屬一擁而上活活摁死的悲劇下場。

　　面對即將被公主的監護人摁死的灰蛤蟆，我的舞伴棕色兔子……哦不，刺蝟義無反顧地擋到了他身前，正如數分鐘前自己被對方護在身後那樣。

　　「我是說……呃……那個哇，剛才這位先生倒下去的時候，他身邊圍著很多人吧？為、為什麼會一口咬定是這個人做的啊，完全無法理解！！沒有證據的話，請別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啊……這樣不太好吧？」

　　澤田綱吉顯然不是個合格的辯手。氣勢不足，吐字不清晰，就連語句也很難稱得上流暢。

　　但是，他卻使盡全部毅力壓制著心頭的恐懼，站在無數灼人視線的正中心，結結巴巴地為一個素昧平生的愣頭青學長辯護。

　　「雖然我沒什麼說話的份啦，但是這樣也太欺負人了……這個人，根本什麼都沒做啊！」

　　那一刻，我切切實實看見了籠罩於綱吉身上的主角光環。

　　所謂的主角，在披荊斬棘常勝不敗之前，就擁有了悲天憫人的善心和百折不撓的正直本性。

　　這一點，在我眼皮子底下的兩個主角——聖母黑手黨和笨蛋騎士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大概是被他們不經大腦的直率行動所激勵，我也咬了咬嘴唇邁上前去——

　　「等等，不可以去湊熱鬧啦。」

　　察覺到我再次充當罵街女武神的意圖，柴郡貓不假思索地從旁攔住了我。

　　「那些人正架著仇恨的機關槍隨機掃射呢。真知你怎麼看都很弱小，怎麼能讓你去撞槍口啊。」

　　「但是，我的朋友……」

　　「你要先保護好自己才有余暇去幫助朋友吧？連你也衝出去招槍是想哪樣啦，會團滅哦。」

　　柴郡貓的口吻，如偶像劇裡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一樣輕佻而漫不經心，話語的內容卻句句在理，每一個字扔到地上都能發出鏗鏘回響。

　　被他這麼當頭訓斥，我一時找不出半句辯解的台詞，只能暫時同他一起隱匿在人叢中靜觀其變。

　　果不其然，卡莉努五小姐很快也在女僕簇擁下加入了戰局，她素手輕揚命人「拿下這兩個不識天高地厚的庶民」的時候，得意得腳趾都快翹到鼻尖上去了。

　　「看吧，就像我說的那樣。證據什麼的根本沒所謂，他們只是想趁機找茬而已。」

　　「話雖如此，但是綱吉是我帶來的，我總得……嗚哇！」

　　還沒來得及作出反駁，我的視野便驟然翻轉，由熙熙攘攘的人群變作了掛滿水晶吊燈、流光溢彩的天花板。

　　下一秒，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粉紅色的大型貓騰空抱了起來。

　　「不行啦，不行。迪和達姆還蠻喜歡玩你……嘛，和你玩的。要是把你搞丟了，他們說不定會和我絕交呢。這裡就先忍耐下吧？」

　　笑眯眯地安撫著我，柴郡貓敏捷地在亂哄哄的賓客中左右騰挪，迅速突破人牆向露天陽台跑去。

　　雖然姿勢有些差異，但這幅畫面好像似曾相識……

　　「不是忍耐不忍耐的問題，他們會對那兩人用私刑屈打成招的！朱雀身體很結實倒還好說，綱吉真的可能會屈死獄中啊，你讓我怎麼向他父母祖宗還有未來的家庭教師交待？！」

　　更重要的是，我要怎麼向電視機和電腦前成千上萬的家教粉交待……

　　「哈哈，你想得太遠了，真知真是有責任心的女孩子呢。有點理解雙胞胎為什麼喜歡玩你……跟你玩了。」

　　「不用再反復強調他們多喜歡玩我了！這點自覺我還是有的！！」

　　「哦哦？你有被雙胞胎玩一輩子的覺悟啊，真了不起~~~」

　　「你在擅自曲解什麼，誰要被他們玩一輩子啦————呀啊啊啊啊啊！！！」

　　我穿越三年來最為肆無忌憚的慘叫，在柴郡貓抱著我從陽台飛身躍下的瞬間衝口而出，與他開朗明快的笑聲一同飄散在撲面而來的夏日晚風裡。

　　—————————————————————————————————————————

　　在初次見面的大型貓學長強迫之下，我極其不情願地逃離了危機四伏的宴會會場，聽從他的建議來到了另一個……對我而言更加危機四伏的地方。

　　「咦咦？為什麼真知會和波利斯在一起啊，還穿得這麼正式。」

　　「欸——！？難道說，真知邀請了波利斯做舞伴嗎！波利斯，什麼時候對她出手的？居然瞞著和真知是一家人的我們，太過分了！！」

　　布萊德宅邸的客室內，被紳士大人丟下看家的雙胞胎一見我被柴郡貓拖進屋裡，頓時像點上火的煙花一樣炸裂了，怒氣衝衝地撲上來吵鬧著。

　　「……貓先生從來沒對我出手過。而且，誰跟你們是一家人啊？」

　　啪、啪。

　　心知雙胞胎不會為這點細枝末節認真生氣——確切來說，我根本不相信他們會為我生氣——我和以往一樣簡單地吐槽著，並且雙手按住他倆的後腦狠狠向下壓去。

　　「貓先生是你們的學長吧？稍微放尊重點啦。」

　　「嗚哇，好痛……你看見了嗎，兄弟，真知也為了別的男人打我們耶！姐姐就算了，真知明明只是我們家的玩具，居然還擺出這麼了不起的樣子！！」

　　「就是就是。波利斯也真是的，一不留神就想搶走我們的東西，這只混蛋偷腥貓！果然，世上哪裡都沒有真情這種東西，波利斯肯定是覬覦我們的玩具才……」

　　咚咚！

　　他倆遣詞造句的習慣實在太沒教養，為了起到懲戒作用，這一次我使足力道用拳頭捶打了兩人的後背。

　　「偶爾給我反省一下吧。都是你們的錯，對貓先生說我很好玩什麼的，連綱吉都誤會了……」

　　「欸欸，綱吉是誰？是誰是誰？？」

　　雙胞胎對自己的失言全無愧疚之意，關注點立刻飛去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

　　正當我猶豫著是否該讓他們知道綱吉的存在時（如果不打預防針，他們很可能會把前來探望我的綱吉當成可疑人物干掉），柴郡貓從旁做了多余的解說：

　　「這家伙的舞伴啦。雖然很沒出息的樣子卻喜歡為別人強出頭，是個標准的笨蛋。搞不懂真知為什麼會喜歡那種類型……」

　　不等我嘗試挽回局勢，對話就像脫韁的加速草泥馬一般，朝奇怪的方向一路奔騰而去了。

　　被觸及逆鱗的雙胞胎立即縱身跳到我面前，一左一右把我仰面按倒在沙發上。

　　「欸~~~~~~？！真知，原本是和其他人一起去舞會的嗎？」

　　「明明和那個金槍魚一起去了舞會，卻和波利斯一起回來了？！」

　　「不是金槍魚，是綱……」

　　我整個人都被他倆壓制著動彈不得，只能苦著臉無力地爭辯道。而一手導演了崩壞局面的柴郡貓無視我的眼神求援，貌似很享受地站在一旁扮起了布景。

　　「名字是次要的，關鍵是你一晚上就和兩個男人獨處過了！我們一直以為真知是純潔乖巧的好孩子，原來是這樣的濫|交惡女嘛？！」

　　「不能原諒啊，兄弟。身為我們的玩具，在外面還這麼不檢點……」

　　「是啊，兄弟。下次稍微用力一點把她弄壞好了，這樣真知就不能再去貓或者金槍魚那邊——」

　　「等等，你們的台詞太奇怪了，會讓人產生不良的妄想不是嗎？！在提醒別人檢點之前，先檢討一下自己的用詞！！」

　　本想對雙胞胎的胡鬧置之不理，但他們卻開始邊撒嬌耍賴邊提出種種別有深意的暗示，以至於旁觀的柴郡貓眼神越來越微妙，最後完全轉化為了哀嘆與憐憫。

　　我絕望地意識到，如果再堅持與迪和達姆來往，只怕我就得痛下決心放棄清譽和人格了……

　　「先別討論我的道德問題，那條金槍魚……我是說綱吉，他在宴會上遭遇了一點麻煩。貓先生說，你倆也許能幫上點忙。」

　　費勁力氣把話題扳回正軌，雙胞胎總算老老實實地在對面沙發上坐定，托著下巴嚴肅地開始聽我敘述事態。

　　當然，這份「嚴肅」只是我美好的期望而已。事實上，剛一聽完綱吉在舞會上的凄慘經歷，迪就以輕快的語氣發表了評價：

　　「那個金槍魚……怎麼想都是自作自受吧？」

　　「對啊。如果他沒有無謀地衝出去吸引仇恨值，根本就不會被扣下嘛。是自作自受啊，別管他了不好嗎？」

　　「我沒讓你們發表看法，我要的是具體可行的解決方案。」

　　沒有閑心理會他倆的胡攪蠻纏，我交叉起胳膊冷冷地打斷道。

　　「切，真沒勁，明明是我們的玩具，真知卻滿腦子都想著別人的事情。」

　　「因為金槍魚就快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見死不救實在不怎麼符合人道主義。順帶一提，我、不、是你們的玩具，玩具你們妹啊。」

　　「真知，我們沒有妹妹哦？我的話，只要有兄弟和姐姐就足夠了。」

　　「嗯嗯，有兄弟和姐姐就足夠了。不過，如果有妹妹的話，大概也會把她當作玩具吧∼∼」

　　「真是全世界最下限的哥哥啊，你們兩個。」

　　我面無表情地向他們俯□去，再次用力敲擊了兩人的頭。

　　「隨便你們說我濫|交什麼的，反正我要在今晚之內不擇手段把澤田綱吉搞出來。等那些只手遮天的家伙偽造完證據就太晚了。哦，朱雀的話不用擔心……他有女友也有基友，就算尤菲在家裡說不上話，魯魯修明天也會去劫囚車。」

　　「…………」

　　雙胞胎彼此對視了一眼，忽然掩住嘴哧哧低笑起來。

　　「吶，兄弟，剛才真知說了『不擇手段』呢。」

　　「難得真知這樣的好孩子也會做壞事，支援她一下吧？」

　　「嗯，我最喜歡做壞事了∼∼尤其是，和真知一起做壞事的話。不覺得很刺激嗎？」

　　「感覺心跳加速了哦，兄弟。不能把姐姐也拖下水，真可惜啊。」

　　「那也沒辦法啦，因為姐姐一直都是好孩子，無論何時都不會『不擇手段』啊。」

　　而我的大腦裡正塞滿「不會被綱吉未來的家庭教師爆頭」的慶幸感，選擇性屏蔽了他倆惡趣味的竊竊私語。

　　眼下的第一要務，就是保證【消音】Reborn主角的人身安全。至於我的人格尊嚴，就送給雙胞胎當拯救綱吉的謝禮好了。

　　正如他倆所下的定義，我不是愛麗絲那樣的「好孩子」。

　　……開玩笑，要是校長家私刑太重把綱吉搞死了，我搭誰的便車穿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開始出現的少女是聯文裡的小魷魚，是真知的三次元閨蜜，擄走她的長毛誘拐犯是千本櫻先生……具體請戳右邊鏈接∼

　　真知對雙子已經破罐破摔了，知道他們不會真把自己弄死所以其他什麼的隨便吧。

　　貓和雙子是損友，應該說道德水平比他倆高多了。雙胞胎披著純良的正太皮，內裡非常十八禁，他們才是全篇的下限……在本篇裡滿足你啦讓你舒服啦之類的張嘴就能說，我看著公式書上的【13∼16歲】，一口屏幕噴老血上（無誤

　　綱吉陪著苦逼朱雀一起苦逼了，下章真知會不擇手段展開救援行動……不過，雙子也許是打算把他救出來然後親手砍了。


第八章 每個主角都有自我守則 ...

　　「可能的話，希望你不要將我家的小鬼卷入危險的事情……雖然我想這麼說，但那兩個小孩本身就很危險，我沒什麼抱怨的立場呢。」

　　事態正朝不安的方向繼續演變。

　　我與柴郡貓和雙子商量營救方案並准備逃生道具的途中，家主布萊德大人神清氣爽地從宴會上返回了。

　　這個面容英俊的黑發青年猶如電影漫畫裡的吸血鬼一般，在日光照射下渾身疲軟無力，一到夜晚便會精神抖擻得好似吃下菠菜的大力水手。

　　一見我們四人惡作劇被抓包的驚慌表情，布萊德先生立刻洞察了我們深夜劫獄的瘋狂計劃。然而，他非但沒有責備我這個始作俑者，反而熱情地邀請我暫緩行動，先和他一起享用片刻新送到的紅茶。

　　「……看來，你是不會聽我的勸誡了。」

　　年輕男子的唇角滑出了頗有長輩風範的無奈嘆息。明明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他卻如同為無知女兒操心的父親一般長長嘆著氣。

　　「你確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吧，小姐。需要我給你補習一下布裡塔尼亞家的勢力範圍麼？」

　　「不必了，我很清楚他們開的貴族外掛多逆天，所以才想化身正義的GM來矯正世界秩序。」

　　「真知，你網游打多了，這可不是會玩黑客就能贏的單純游戲……」

　　「嗯，我的電腦技術不怎麼樣，對宅鬥和商界也不擅長。正因如此，我才會向迪和達姆求助。」

　　我端起布萊德沏好的紅茶抿了一口，用全部精神維持著表面的鎮定。

　　「哦∼∼怎麼說？」

　　布萊德似乎對我的魯莽舉動產生了些許興趣，放下手中的茶杯，優雅地從碟子裡拈起一塊小餅干含進嘴裡。

　　空氣中彌散開令人沉醉的淡淡芬芳。

　　紅茶散發出的熱氣蘊含有一股撩人的甜香，刺得我眼簾微微作痛。

　　我把雙手扣在桌面上，指尖緊緊掐住桌布。要向布萊德坦白說出之後的話，需要與這個世界的【規則】徹底決裂的勇氣。

　　「我想要干脆利落地，以人類最原始的暴力方式解決問題。大人都告訴我暴力不能解決一切，但眼下的狀況亟需暴力解決。」

　　「……原來如此。所以小姐你才會練習槍擊嗎？」

　　「？！！」

　　從布萊德的口中，悠悠飄出了遠超乎我意料的事實。

　　——在這個各種暴徒和黑手黨橫行的世界，槍支是隨處可見的常用攜帶品，就連學校也開設了相關課程。為以防萬一，我從國中開始就一門心思投入了射擊部的艱苦訓練。

　　雖然現在還難以與專業黑手黨匹敵，但我對自己射擊的速度和准確度都有相當的自信。

　　「為什麼，先生您會知道……」

　　自認隱秘的私人事務輕易暴露，我不由地失去了常態，不知不覺對他用上了敬語。

　　「嗯∼？不是什麼秘密吧，這個。你有參加學校的射擊部吧？聽說成績還不錯，是那邊引以為傲的社花呢。」

　　「為什麼會知……」

　　「你啊，時不時地很失禮哦。你該不會忘記我的教師身份了？布裡塔尼亞學園有我的同事熟人，不是什麼讓人驚訝的事情啊。再說，擅長快槍、總是獨來獨往的冷美人——這不是相當出彩的設定嘛？會被人熟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姐你是名人。」

　　「……請把那稱為謠言。我不是出於個人愛好才練槍擊，也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性才不和人打交道的。」

　　我在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都具有明顯到一目了然的目的性。

　　接近澤田綱吉，是為了借助七的三次方穿越時空。

　　獨來獨往，不與同學過分親密地接觸，是為了不在分別時造成無謂的困擾。

　　參加射擊部練習使用槍支，是為了在被卷入黑手黨紛爭之時聊以防身——借我個膽子我也不相信綱吉能夠每時每刻保護我，他又不是庇護眾生的聖母瑪利亞。

　　所有的行動，都指向「回家」這一堅定不移的終極目標。

　　「自己的性命要靠自己保護……小姐，你是這種愛逞強的類型呢。」

　　布萊德輕輕搖了搖頭，線條姣好的嘴唇彎出一絲詭秘的笑容。

　　「偶爾，依賴一下那些樂意為你效勞的男人如何？你是個美人，也不太愛鬧公主脾氣，又有一技之長，想必很受異性歡迎啊。」

　　「敬謝不敏，我可沒有那個福分。現在，我只想憑這一技之長做點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說把某個過分善良的廢柴送回他媽那裡。」

　　「……呼……真固執吶，真知。你的腦袋就好像結塊的砂糖那樣，用茶匙怎麼撬都撬不動。」

　　「請不要用那種東西來撬我的頭。您以為這是在宴席上品嘗猴腦嗎？」

　　「尖牙利齒的嘴。我就祈禱你的口才能幫助你平安回到此處吧……」

　　「我一點都不想回到這裡，先生。我家在對門。」

　　——————————————————————————————————————————

　　對布萊德友情贊助的紅茶表示謝意之後，我回到方才的客室與三個惡作劇同謀會合了。

　　「喏，這個給你。」

　　柴郡貓波利斯見我推門而入，頭也不抬地把什麼硬邦邦的東西扔進我懷裡。

　　即使不用低頭察看我也能猜到，是槍。

　　既然與我交際不深的布萊德都知道我加入射擊部一事，與雙胞胎過從甚密的柴郡貓自然對此更為了解。

　　他丟給我的是一支口徑較小的輕型手槍，看上去後座力不算強，單手射擊應該也沒問題。

　　「嘛，我是希望誰都不會用到這個，不過世事沒法盡如人意呢……總而言之，我對內部做了點改造，把子彈換成了鉛彈，衝擊力也減小了。這樣的話雖然能造成一定殺傷，但是不會傷筋動骨，要是對方追究起責任，我們連故意傷害都談不上。能夠達到延緩人行動的效果，又沒什麼實際損害——很棒的改造吧？」

　　最初給我留下理性印像的柴郡貓，此時卻仿佛置換了人格，暗金色的雙目閃爍著狂熱的光輝，簡直好像向小伙伴炫耀新玩具的頑童一般。

　　「嗯，是啊……很棒呢。」

　　對於渴望得到誇獎的天真孩子，我總是沒法吝嗇自己的贊美。

　　……盡管對方是比我年長的超大號粉紅貓。

　　「呼∼嗯，使用這種見不了血的武器真無趣啊。波利斯，我們真的真的不能用斧子嗎？比起槍，我還是更喜歡斧子哦。因為，斧子可以帕擦帕擦地切開東西……」

　　「嗯嗯，帕擦帕擦……那個感覺真棒啊！帕擦帕擦，哢嘰哢嘰，皮卡皮卡！」

　　「閉嘴，你們是想切什麼！會變成少年犯唷？」

　　我確認了槍支內部裝填的是殺傷力低的鉛彈，這才威脅地向雙胞胎搖晃起來。

　　「噗噗……明明是真知提議夜間突襲的。如果說我們是少年犯的話，真知就是教唆犯哦。」

　　「對啊兄弟，教唆犯罪也是同罪吧？不如說，教唆的家伙更惡毒呢。」

　　「惡毒個頭，我只是讓你們在『不給人造成傷殘』的基礎上動手。」

　　「但是，真知也知道的啊？我們還是小孩子，不懂得手下留情哦∼」

　　達姆完全沒有夜襲之前的緊張感，嬉笑著張開雙臂粘上來。

　　他雪白的小小手掌中，正握著與我型號類似的手槍。雖然被槍口抵住了腰眼，但不知為什麼我感覺不到絲毫恐懼。

　　也許是我自戀地堅信著，這對雙子固然自我中心又殘忍惡劣，卻不會當真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

　　我會這麼相信，並不是毫無依據。

　　先前，我有數次險些被卷入他們戰況慘烈的街頭鬥毆，卻沒有因此而傷到一根頭發。

　　雙胞胎從那些閃耀著刀光劍影的械鬥中保護了我。盡管他們總是嘻嘻哈哈地裝瘋賣傻，這一事實卻是確鑿無誤的。

　　「是嘛是嘛，我們可不知道什麼手下留情！再說，這把槍如果使用得當的話，也是可以殺死人的噢。真知，現在就安心太早啦∼∼」

　　帶著比夏日晴空更明媚的純真笑顏，迪也握著槍飛撲過來吊上我的脖子。

　　「嗚哇，好重……！好重啊我說，差不多一點……脖子脖子，脖子要斷了！迪，你給我下去。」

　　「好過分，偏心，居然只讓我下去！兄弟就可以嗎？兄弟也粘著你耶！」

　　故作委屈地鼓起臉蛋大喊著偏心討厭，迪從背後緊緊勒住我的脖子。這一回，我是當真有種死神飛臨的窒息感了。

　　「達姆只是抱著腰……啊，不對，我的意思不是抱腰就可以！國中一年級生就不要再玩幼稚園PLAY了，以為自己還是粘著父母要糖吃的小屁孩麼？路人看見的話，絕對會當作是痴漢啊性|騷擾啊……」

　　「……作為遭受性|騷擾的那一方，你的態度也太冷靜了吧。至少像愛麗絲那樣，女孩子氣的臉紅一下啊。男人對那種可愛的模樣沒抵抗力哦？」

　　熟練地旋轉著手頭的槍，柴郡貓干笑著轉向我聳了聳肩膀。

　　而我一邊奮力反抗年幼雙子的騷擾，一邊面不改色地回應道：

　　「麻煩你告訴我愛麗絲臉紅之後的故事展開。他們變本加厲了吧？從摟腰進化到摸胸了吧？從蹭臉進化到咬耳朵了吧？誰需要這種男人的偏愛啊……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風紀的褻瀆。」

　　「……真知，你很清楚他們的行動步驟嘛，親身體驗過了？」

　　「滾！」

　　…………

　　凌晨兩點，是我們預定的行動時間。根據穿越前從警匪片上得來的經驗，這一時刻人們多處於深度睡眠之中，適合突襲。

　　起先我對布裡塔尼亞家的森嚴守備倍感困擾，但柴郡貓微笑著寬慰我「宅邸的護衛怎樣都好，對我來說有跟沒有一樣」，我才暫且放下心來。

　　但是，我完全不知道他的突入策略。

　　看波利斯諱莫如深的模樣，一定是有魯魯修那樣天衣無縫的高超戰略吧……

　　然而，他只是輕松地揮了揮手把我們招攏到門邊。

　　「迪和達姆就算了，真知，打開門前我有話想對你說。」

　　粉紅貓轉身倚靠在門板上，神情莊重地面對著我。

　　「我知道你練習時槍法很不錯，但是真要對人開槍的話……得做好失去一切的覺悟哦？一旦使用武器，你就完全是『我們這邊』的人了。」

　　——嗯。我當然知道。

　　就連魯魯修那樣充分貫徹「我中二我自豪」這一理念的家伙，都能堂堂正正地說出「有被射殺的覺悟之人才有資格開槍」這種內涵台詞。

　　這一點，我當然知道。

　　我准備踏入的，是槍彈橫飛的黑手黨世界。比起放棄反穿希望、碌碌無為地度過一生，我寧可做好被殺的覺悟賭上一把。我沒法天真到認為《家庭教師》是如表面所見的「主角隊零死傷和諧漫畫」——再說，我也不是什麼不死主角。

　　為了自保，迎合這個次元的世界觀是必要的。

　　倘若不努力去習慣，就無法在這裡生活下去。

　　「我盡可能不開槍，除非是為了救自己和綱吉的命。」

　　我乖覺地點點頭，向擔心地告誡著我的柴郡貓學長作出了保證。

　　「嗯嗯。這樣才是好孩子。」

　　柴郡貓溫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將手搭在門把上，「嘎吱」一聲旋開——

　　…………？！！！

　　打開門之後，呈現在我們眼前的，不是熟悉的布萊德宅邸走廊。

　　而是……

　　「啊咧……真知？！貓先生也在！你們怎麼會……！！」

　　…………

　　我茫然呆立在原地，卡機了。

　　赫然出現在門對面的狹窄陋室裡的，正是被綁縛住手腳的澤田綱吉本人！

　　……可是，這裡明明是布萊德先生的住所……

　　「怎麼樣，驚喜吧？」

　　柴郡貓輕手輕腳地拉上我們剛穿過的門（那真的是門嗎），像是討要獎勵的孩子一般湊上前來。

　　我保持著呆若木雞的僵直姿態，機械地蠕動嘴唇。

　　「嗯，是啊……驚恐萬狀，驚天霹靂，驚濤駭浪，驚心動魄……」

　　「喵哈哈，能讓你嚇一跳就好。不過沒必要那麼意外，我是柴郡貓，會連接空間也很正常吧？」

　　「一點都不正常啦！！」

　　代替完全喪失語言功能的我吼出這句話的，是被緊緊綁成兔肉粽的綱吉。

　　「為什麼真知和貓先生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外面明明有很多人看守，你們做了什麼啊！」

　　他的喊聲中氣十足，在漆黑的房間中震蕩回響，很容易引起監視人員的注意。正當我快步衝上前，伸手去捂他嘴的時候——

　　「「吵死了，金槍魚。」」

　　雙胞胎搶先一步攔到我身前，一左一右用自己的配槍頂住了綱吉的頭。

　　在一片黑暗之中，我看不清那兩個孩子面孔上的表情。但他們的聲線如電子音一樣毫無波動，卸去平時天真可愛的外衣，暴露出了超越其年齡、冰冷而無機質的內核。

　　「你鬧出什麼響動的話，我們就要做多余勞動了。我們啊，不喜歡無意義地運動身體呢。」

　　「嗯，要是和姐姐一起運動倒很開心，但和金槍魚一起游泳還是容我們謝絕吧。」

　　被同級的雙胞胎少年用手槍頂著頭。

　　對於黑手黨漫畫的主人公來說，這也許是一次終生難忘的寶貴體驗。

　　「你們兩個，不許殺了他哦。」

　　我一面以鄰家姐姐的口吻安撫這兩個恐怖指數直逼黑手黨的男孩，一面麻利地繞到綱吉身後替他解起了繩結。

　　「真真真知，這到底……」

　　綱吉說話原本就稱不上利索，這會更是被那兩把槍嚇得舌頭都硬了。

　　「是來救你的。你被當成殺人犯非法拘留會讓我很困擾……這次就算你欠我人情好了，我會記在賬上的。」

　　——等你率領彭格列千秋萬代一統江湖，我就會連利息一起要回來。

　　「可是，那位少爺並沒有死啊，只是一時昏迷了……等他醒來的話，我和朱雀學長的嫌疑就能洗清……」

　　「克洛維斯少爺和欺負你的卡莉努小姐，關系好像蠻不錯的。他不是什麼惡人，但耳根子挺軟，被妹妹撒嬌賣乖說動的話，為她做掉一兩個平民根本不成問題。」

　　我拿綱吉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治愈系聖母光環沒轍，只能恨鐵不成鋼地朝他腦門輕拍了一掌。

　　「得了，你就盡情做你的老好人吧，壞人我來做就是了。朱雀在哪裡，知道嗎？」

　　「唔，應該是關在隔壁的房間……但是，走廊上有很多人……」

　　「沒問題沒問題，有波利斯在嘛∼∼！」

　　迪快言快語地說著，向守在門口的柴郡貓投去贊賞的目光。

　　達姆見我仍然一頭霧水，也露出無邪的笑容補充道：

　　「因為波利斯是柴郡貓，所以可以連接到任何地方∼∼」

　　「……柴郡貓，還真是裝了方便的金手指啊。」

　　「異次元可沒法接上哦？嘛，這個世界的話，的確可以連通到任何地方。」

　　聽柴郡貓輕描淡寫的口氣，這種離奇的空間連接技能對他來說就像吃飯刷牙那麼自然。

　　果然，這個世界很不正常…………

　　頗有幾分自得地晃了晃粉紅尾巴，柴郡貓再次拉開了那扇神奇的任意門。

　　「……嗚哇。」

　　這一次，雖然作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備，我還是被映入眼簾的樞木朱雀同學驚嚇到了。

　　不過，比起柴郡貓無視物理學的小叮當裝備，更加重我心髒負擔的是朱雀君在我們說明來意之後的發言——

　　「不行。我要憑自力證明自己的清白，不能依賴這種錯誤的方式逃脫！」

　　我被這句不知變通的台詞砸得眼前金星亂舞，險些當場兩眼一黑向後栽倒。

　　不愧是傳說中的白（痴）騎士，頭腦死板得堪比鋼筋水泥。如果說我是結了塊的砂糖，朱雀就是並盛食堂裡能夠當鉛球投擲的凍豆腐。

　　我與同案犯們交換了個眼色，柴郡貓架住被任意門嚇得出氣多進氣少的綱吉，我和雙胞胎一擁而上去強拽老僧入定般靜坐原地的朱雀。

　　「等等，真知！我不需要你們這……」

　　「只救舞伴不救同學的話，我會被質疑重色輕友的。我才不要為你這種白痴背這麼大的黑鍋。」

　　「如果我在這裡丟棄責任逃跑，就違背了我給自己制定的規則！」

　　「那種見鬼的規則早點拋棄掉吧！」

　　砰砰！！

　　就在我們拉拉扯扯糾纏不清之時，身後的門被一股大力狠狠撞開了。

　　幾道刺目的手電筒光芒向我們掃射過來，緊接著響起的是男人粗獷的吼聲：

　　「入侵者，有入侵者！！」

　　「可惡，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快把這層樓的守備都喊過來！！」

　　門外立刻應景地響起了刺耳的警報和雜亂的腳步聲。

　　……很好，我們完了。

　　…………

　　「切，要強行突破了嘛。我真的很討厭無償勞動啊。」

　　「我也是，兄弟。不過沒關系，事後向真知要補償就行了。讓她一天八小時陪我們玩∼∼」

　　「哦哦，這個提案不錯唷，兄弟。」

　　「……你沒事吧，真知。」

　　柴郡貓就像對淘氣弟弟無能為力的兄長那般，瞪了竊笑著擺出射擊姿勢的雙子一眼，一臉同情地轉向我。

　　我假笑著扯了扯嘴角，慢慢將手伸向腰間別著的手槍。

　　「我沒事……除了有點想槍殺同學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捂面，以前有姑娘說過真知弱氣，現在你們可以理解為什麼我說她是扮豬吃老虎了吧……能和那對雙子一起玩的女人怎麼會弱！【喂

　　她在學校練習用的是仿真槍，真家伙第一次玩……准頭不錯的。

　　柴郡貓的能力簡稱任意門，功能簡潔明了，居家旅游必備。

　　朱雀太呆了沒救成，下章魯魯修會化身正義的同伴（？）出馬……


第九章 逆襲的正義同伴 ...

　　這場奇跡的營救行動，以我們放棄說服朱雀、扛著綱吉強攻突破防衛線衝入任意門而告終。

　　雖然事先已做好了開槍的覺悟，我最終還是沒有當真射擊任何人。確切來說，柴郡貓和雙胞胎搶在前面把我的份都射掉了——打著「正當防衛」的名號。

　　看著雙子那副沉湎於暴力行為的熱切模樣，我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在同多扭曲的家伙打交道。不過，多虧了他們承擔這些破壞人格的勞動，我才能暫時保持自己兩手清白。

　　……嗯，我沒有開槍。

　　只是用槍托砸昏了人而已。

　　「真知，獎勵~~」

　　「是啊，我們很累了嘛，給我們獎勵嘛……」

　　剛一平安抵達宅邸，雙胞胎便纏著我嘮叨個不停。

　　「因為真知不適合對人開槍，所以我們都幫你料理好了哦。」

　　「嗯嗯，我們是懂事的好孩子啊。真知嘴上說不在乎，其實很害怕開槍射擊誰吧？所以，幫你收拾好了。」

　　「我們本來是想把真知變得跟我們一樣啦，不過對現在的真知來說，要拿真人當靶子還有點太刺激了。」

　　「吶吶，我們很善解人意吧？表揚我們表揚我們！」

　　善解人意……要這麼形容他們似乎有些勉強。與綱吉同齡的雙子有種與生俱來的殘忍天性，明明是天真活潑的少年，卻已經有了輕視生命的不良苗頭。比起內芯善良的綱吉，我更相信他們會成為未來黑手黨界的兩朵奇葩。

　　但是，雙胞胎往往在奇妙的方面呈現出一點溫柔的影子。

　　每次愛麗絲來訪之前，他們都會慌慌張張地把打鬥痕跡處理掉，還曾經心急火燎地撞到我家來讓我幫他們清洗傷口——「真知，能幫我們把傷口清理得跟沒受過傷一樣嗎！被姐姐看到的話，一定會擔心的。姐姐很溫柔，她說過不想看到我們受傷……」

　　「既然不想讓她擔心，就別把自己弄傷啊。」

　　而我，每一次都這麼抱怨著替他們做了掩飾，心下對愛麗絲念了無數次抱歉。那女孩不可能不知道雙胞胎好鬥的天性，但被他倆蒙騙總比親眼見證那些血淋淋的現場要好些。

　　那對雙子稚氣地遮掩著血跡的模樣，不知怎麼讓我聯想起了與他們有天壤之別的聖母黑手黨。綱吉和他的朋友們也曾苦費心機向京子小春圓一個相撲大賽的謊，他們的心境也許跟雙子如出一轍。雙方在道德層次上有雲泥之別，唯獨在對待喜歡的人的態度上，非常相似。

　　阻止我開槍的柴郡貓，說不定也懷著同樣的關心。

　　盡管凶殘扭曲，我卻沒法討厭這樣的人們。黑手黨也好，雙子和貓也好，我覺得那樣笨拙地保護著重要之人的家伙很可愛。

　　無論哪個次元，這條為人的通用定律都讓我感到無比親切。

　　——只要重視你的話，就會想要保護你。

　　「嗯，你們做得很好，好孩子好孩子。迪和達姆真棒。」

　　我兩手摟過雙胞胎的脖子，輕輕撫摸他們柔滑的青黑色頭發。

　　「堅持到最後都沒對人開槍，你也很棒啊，真知。真知棒哦。」

　　毫無防備的，我被窺伺在後的黃雀……不，粉紅貓摸了腦袋。

　　「……波利斯，好冷。」

　　「欸~~？貓給人的感覺不是毛茸茸的很溫暖嘛，真知你太激動導致感官紊亂了嗎。」

　　「真的超冷的，剛才那句話。話說，為什麼你會知道這個梗啊……」

　　——真知棒什麼的，是以中文為母語的人才能體會的重疊感。

　　「你跟迪和達姆說過『我的名字老讓我聯想起天朝棒棒糖』吧？他們管不住自己的嘴，早就到處宣傳了。」

　　「…………」

　　他們，果然還是壞孩子吧。

　　—————————————————————————————————————————

　　「真知……對不起。」

　　告別鼎力相助的兩人一貓之後，我獨自承擔起了把綱吉送回家的重要使命。

　　當那棟普通的民居出現在我們視野中時，綱吉按住胸口舒了口氣，驚魂未定地轉向我開口道。

　　「我好像，做了多余的事……」

　　我配合他有些拖沓的步調慢慢走著，不經思考地隨口應道：

　　「我不認為那是多余的事。在那之前，綱吉給我的印像都只是個普通的廢柴……沒想到，你在最危險的場合表現得很勇敢。」

　　在今晚的風雲突變之前，我甚至有點懷疑這個世界的澤田綱吉是否真能成為我記憶中的黑手黨首領，畢竟他除了悲劇種類和數量外別無所長。

　　不過，他面對那些如狼似虎的上流人士時的堅毅眼神，讓我確信了自己最初的判斷。這個少年尚且軟弱無力的軀體之內，確確實實蘊藏著那份未經打磨的純樸正直。正如少年漫畫教導我們的那樣，武器和技巧只是砍怪練級道路的輔助品，永不隕落的靈魂才是打開二次元勝利之門的鑰匙。

　　在不久的未來，一定能大放異彩的吧……這孩子。

　　澤田家的住宅是並盛町常見的二層小樓，白牆紅瓦，簡潔干淨的設計，沒有花園別墅那樣繁復累贅的矯飾。門前不算寬敞的庭院內覆蓋著蔥綠的草坪，清洗完的衣物在晾衣繩上輕飄飄跳著集體舞。

　　門口寫有「澤田」的門牌和信箱都擦拭得光可鑒人，可見這家女主人的賢惠細心。

　　在透露出薄涼氣息的朦朧夜色中，望向自己房間窗口的澤田綱吉臉上，浮現出了我只在原來世界見過的、平靜而安詳的微笑。

　　方才的驚惶畏怯仿佛是假的。

　　「對了，真知，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哈？」

　　他會主動向我提出疑問，實屬罕見。平時的澤田綱吉，僅是忙著接受我崩壞的世界觀教育就焦頭爛額了。

　　「那個啊……我從以前就一直在想，真知其實很討厭我吧？」

　　「不討厭啊，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用毫無起伏的呆板語調回答道。

　　——不討厭他。這並非精心編制自欺欺人的謊言，而是無需偽飾的本心。

　　但是，只是作為「二次元人物」而言。現在對自己命運一無所知的澤田綱吉，確實很難找出溫柔善良以外的優點，讓人不知從哪個方面去喜歡他。我並不認為自己的心理有多異常，相較之下，綱吉會發現我對他有意無意的抵觸情緒才更讓人驚訝。

　　超直感未覺醒的他，應該只是個消極懦弱的普通孩子而已……

　　「其實我也不確定，但時不時會有這樣的感覺。覺得真知你啊，好像在離我很遠的地方。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這種感覺，所以想真知大概是討厭我吧……不對，討厭我才比較正常啊，哈哈。」

　　消沉地低下頭抓著蓬松柔軟的亂發，少年的聲音裡帶有一絲放棄般的無望。

　　——啊啊……我又做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倚仗自己熟記的劇情人設，帶著穿越者特有的傲慢姿態去評價別人。

　　我所了解的澤田綱吉，只是二次元的紙片人，而不是眼前剛出爐的栗子蛋糕一樣松軟好捏、有體溫有脈搏的男孩子。

　　雖然盡可能對他表現出親近友善，骨子裡那種「我知道你這會兒就是個廢柴」的優越感還是在當事人心上留下了芥蒂與傷痕。

　　「對不起，綱吉。」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我坦率地向他彎下了腰。

　　「欸？欸欸？真知沒有做什麼需要道歉的事哦？倒是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就算討厭我也沒關系啦，反正我早就習慣了。」

　　「不，我有很多需要道歉的地方……總之，過去的三年，很對不起。」

　　「欸欸欸？？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需要對你道歉的地方太多了。曾經想要利用你的事，把你當做回家跳板的事，對不起。

　　「沒什麼，當作我自言自語就好。比起這個，你最好快點回去睡覺，否則明天上課會遲到哦。」

　　被我這麼一提醒，綱吉立刻如夢方醒地驚叫起來。

　　「對、對啊！現在是幾點了？！」

　　「凌晨三點五分。」

　　「咿咿咿——！！！為什麼不早點說啊，這下明天一早絕對起不來了啦！會遲到會遲到，會被風紀委員抹殺掉的！！」

　　發出足以吵醒整條街的凄厲慘叫，綱吉雙手抱頭飛也似的衝進了家門。

　　數秒鐘後，玄關處傳來了一連串乒乒乓乓的絆倒聲音。

　　即使充斥著各種不順利的事情……這也是澤田綱吉努力度過的日常啊。

　　——先前一直輕視你的生活，真是對不起。

　　——以後會好好幫你加油的。不是作為「讀者」，而是真正的朋友。

　　——————————————————————————————————————————

　　雖說決定要幫綱吉好好加油……

　　我身邊近在咫尺的某處，還有一個【最好這輩子都別加油】的家伙。

　　「真是的，朱雀君到底在想什麼嘛！賽車部明明都把他選為最新型Lancelot的車手了，居然在試車前的節骨眼上出事……」

　　以鬧別扭般的口吻這麼說著的，是與我們學生會成員一同擠在圍觀人群中的白衣青年——學校物理老師兼賽車部顧問，羅伊德先生。

　　高挑細長的身材、架在鼻梁上的精致無框眼鏡、研究員模樣的白色大褂，使這位年輕老師周身彌漫著一股書呆子的陳腐氣場。而他的說話方式卻與外表迥然相異，到處飛舞著悠哉的波浪線。

　　「這也不是朱雀君自己的願望啊。況且，他根本就是被冤枉的吧……」

　　站在他身邊的知性女子——助手塞西爾小姐壓低嗓音提醒自己的上司。她和學園大多數學生一樣不是日本人，卻有一頭光澤亮麗的齊肩黑發。

　　「等~~~等，謹言慎行唷，塞西爾小姐。現在所有為朱雀君說話的人都是同案犯哦~~~」

　　「話是這麼說，但我們不能做點什麼嗎……明知道根本不是朱雀君做的……」

　　「是不是朱雀君做的不重要，關鍵是給我們發薪水的人『希望』這件事是朱雀君做的啊。」

　　………………

　　讓人全身乏力的成人對話。

　　羅伊德先生和塞西爾小姐都很器重運動神經出類拔萃的朱雀，這也難怪，他一向是學校賽車隊的閃耀明星，下個月全市大賽上跟臨近的SEED學園火拼就靠他了。

　　今天，是樞木朱雀在全校師生面前接受公開處分的日子。沒有什麼特殊意義的儀式，無非是走個過場宣揚校方的權威，以達到殺一儆百的效果。

　　倘若沒有GEASS和黑色騎士團的魯魯修要實現一騎當千劫囚車的壯舉，這是唯一的可乘之機。在數千名師生面前，堂而皇之地將校長家欽定的犯人帶走——

　　「啊，來了來了！！」

　　「樞木朱雀……那個暗算克洛維斯少爺的……」

　　「嗚哇，好可怕，學園殺人狂！」

　　「要不要拍個照呢？」

　　聚集在主干道兩旁的學生，一見載著朱雀游街示眾的特制囚車緩緩行來，便像炸窩的馬蜂一樣發出了混合著畏懼與好奇的嗡嗡耳語。

　　在與朱雀共事的我們耳中，這實在稱不上是令人愉快的議論。利瓦爾好幾次義憤填膺地想要對人群喊話，都被女生們強行按住了。

　　「魯魯修那家伙，這種時候跑去哪裡了？還說是朱雀的摯友呢……」

　　利瓦爾忿忿不平地扳著指關節小聲抱怨。

　　我踮起腳尖環顧四周之後，面無表情地指向了本該空無一物的主干道前方。

　　「那邊。」

　　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的是……

　　跑車方陣。

　　以賽車部另一位權威顧問拉克夏塔小姐開發的新型號·紅蓮二式為首，數目可觀、聲勢浩大的賽車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字排開。

　　車手們清一色戴著密閉頭盔，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毫無疑問，卡蓮和C.C.都在此列。

　　位於方陣正中的強襲型雙人用跑車·Gawain上，赫然直立著一位頭戴奇怪面具、身著黑色披風的男子。

　　什麼？我為什麼會知道那個面具人是男性？

　　……因為我知道他是魯魯修。

　　「請校方的各位留步。」

　　通過面具內置的麥克風，刻意壓低八度的威嚴男聲傳遍全場。

　　「我謹代表布裡塔尼亞學園賽車部，對我社成員樞木朱雀受到的處分提出抗議！」

　　………………

　　片刻的死寂之後，全場登時一片嘩然。

　　區區一個社團膽敢向校方提出抗議，在這所專制學園簡直是空前絕後的自殺行動。

　　面具男子沒有在乎周遭群眾如圍觀精神病人一樣的錯愕視線，攤開雙手泰然自若地說下去。

　　「據我所知，克洛維斯少爺在宴會上突然倒下的原因是食物過敏，和我們的社員沒有任何關系。這一點，在事件發生的當晚，你們技術高超的專屬醫生也已經查清了。既然如此，為什麼堅持隱藏真相、把樞木朱雀當作犯人處理？如果我們的社員先前有所得罪，還請你們多加包涵，不要為他扣上你們妄加的罪名了。」

　　不等他坦然說完，負責押送的黑衣男子們便氣急敗壞地大喊起來：

　　「什……你怎麼會知道！！！」

　　「哦？看來那個情報是真的了，沒想到你們坦白得這麼快。」

　　即使視線無法穿透面具，我也能想像出魯魯修嘴角那抹輕蔑的冷笑。

　　「沒那回事！！克洛維斯少爺是被樞木朱雀下了毒手——」

　　「那麼，就請讓治療中的克洛維斯少爺再接受一次開誠布公的身體檢查吧——當然，是在這所學園勢力範圍之外的醫院。譬如說，並盛醫院如何？那是我一位可靠友人的出生地，現在好像也處於其他勢力的保護之下。在那裡得出的結論，應該能讓我們全社信服吧。」

　　「開、開什麼玩笑！誰要聽你這種身份不明的男人的指示……」

　　布裡塔尼亞家的保鏢們還在強辯，言語中卻已有了潰敗之意。

　　「哦呀，我可不是什麼可疑的男人。我是布裡塔尼亞學園賽車部的軍師，ZERO！」

　　………………

　　在魯魯修慷慨激昂報出名號的同時，我手猛地一抖，把剛剛奉會長之命搬來（准備偷偷朝囚車上砸）的盆花掉在了利瓦爾頭上。

　　「克洛維斯少爺昏倒的真相，我已經毫無虛構地公布了。接下來，我還需要公布些什麼真相呢？啊啊，之前尤菲米婭三小姐的專車為什麼會無故爆炸，柯內莉亞二小姐為什麼會在出行途中險些被流彈射中……你們認為這些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樣呢？」

　　仿佛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惡魔一般，充溢著傲慢和惡意的絕妙聲線。

　　相對的，押送朱雀的校方人員個個面色慘白，狼狽不堪地護住囚車向後退去。

　　「——還是說，你們希望我在全校學生面前公開，校方在偷偷進行著某些有趣研究的事……」

　　「？？！！！」

　　順便一提，這個世界的布裡塔尼亞家族並未從事GEASS之類禁忌的研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魯魯修應該只是信口開河制造恐慌氣氛而已。

　　不過，光是這些毫無根據的妄言，就足夠對校方威信造成動搖了。更何況，他吐露的其他內情都是毋庸置疑的真相。

　　勝負已分。

　　「來吧，公正的各位校領導。」

　　魯魯修——不，軍師ZERO高喊著揚起雙臂，黑色披風在夏風吹拂下獵獵飛舞。

　　「我再次代表我社申請，對這一事件展開重新調查！！」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高達【不對！】都替換成了跑車，多麼和諧的世界啊【捂面

　　告訴魯魯修真相的是誰應該能猜到……？

　　請聯想魯魯修動畫裡的語氣和動作看最後一段……真知已經在旁邊凍成面癱了，你們要理解她。


第十章 同是穿越淪落人 ...

　　有些事情，看了開場就能預見到結局。

　　在創造奇跡的男人ZERO和黑色騎士團……跑車團的強力申訴之下，樞木朱雀事件漸趨風平浪靜直至無疾而終。校方發揮了堪比神六速度的超高行政效率，很快以體檢錯誤、證據不足為由釋放了朱雀，並解雇了克洛維斯少爺的私人醫生，就此草草收場。

　　除去校刊校報對ZERO本體各種捕風捉影的猜測之外，在偌大的校園內，這起沸沸揚揚的游街事件連根雞毛都沒留下。

　　「《劍指蒼天啊，ZERO舍身救友感動一座城！》……這不是知音體麼，難道主編也是穿的……」

　　我一邊嘩啦啦亂翻從新聞部要來的花邊八卦刊物，一邊拖著步子踢踢踏踏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抽風的標題還不時踩爆幾個無辜的易拉罐。還沒站到門前掏出鑰匙，腰間驟然襲來兩股猛烈的衝擊波，將我整個人仰面撞翻，後背「哢嚓」一聲咯在了剛踩扁的易拉罐上。

　　——訂正一下，那個「哢嚓」不是易拉罐扎進我後背的聲音，而是我腦內理智神經崩斷的聲音。

　　「迪，達姆……我是說，注意公序良俗。」

　　我慢吞吞地合上剛翻到《驚天密報，ZERO、朱雀、尤菲米婭小姐原是三角戀！》一頁的雜志，騰出手去拍打當街撲倒我的兩個瘋小孩的頭。

　　「那種東西，隨便扔到哪裡去好啦。聽我們說啊真知，今天姐姐要來宅邸參加慶功會呢！真知也一起來嘛！」

　　「嗯嗯，雖然某個討人厭的海帶頭也會跟來，但我們只要能看到姐姐就很滿足了！！」

　　「等等等等，慶功宴是怎麼回事，你們有做過值得慶祝和表揚的事情嗎？」

　　縱觀我與雙子共度的數年時光，在記憶中留下刻痕的只有無盡的惡作劇和因此引發的無限恐怖。

　　「真過分吶真知，我們不是剛幫你救了朋友嘛？因為真知不肯來陪我們玩，所以只好請姐姐給我們獎勵了。我們是被真知嫌棄的可憐小孩……」

　　「姐姐可溫柔了，不會把我們推開，會緊緊緊緊~~~地抱住我們哦！」

　　「那不是你們的回憶而是妄想吧？從理論上來說，會緊緊抱住你們的只有自殺傾向者。」

　　我毫不客氣地戳破了雙胞胎幻想的肥皂泡泡，雙手掐住他們的肩膀朝兩邊推去。但我即刻絕望地想起，他倆不僅人格扭曲，還是能夠與那個雲雀恭彌平分秋色的武鬥派雙子，憑我的臂力對抗他們根本是以卵擊石。

　　我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讓自己恢復鎮定，隨後一字一頓地強調道：

　　「……我說你們，再這樣胡鬧下去，被愛麗絲看見的話可是會以為你們花心的。」

　　面對我苦口婆心的勸導，雙胞胎抿嘴對視一眼，清秀的臉蛋上浮現出了熟悉到令人膽寒的惡質笑容。

　　「我們想要確認一下啊，真知。」

　　「嗯，想確認一下，姐姐會不會為我們吃醋。」

　　「我們想看姐姐為我們吃醋啊，所以真知別亂動哦？」

　　「別亂動別亂動，真知的角色是很重要的。」

　　………………

　　…………什麼角色？

　　這種惡俗的戲碼，怎麼腦補怎麼像言情劇裡「鬧別扭的女孩故意和其他男人親近以刺激男友」的經典橋段。難道說這些孩子不僅沉迷於暴力游戲，還抽空補習了八點檔……

　　照這個劇情展開，我的角色……難道是被女孩拖來當刺激道具的苦逼熱心男人？！

　　為了試探愛麗絲的心意，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騷擾清白的獨身少女——這是多麼入戲的孩子們啊。

　　「夠了，快放開我！誰要承擔那種苦逼角色，至少給我換個女孩移情別戀對像之類的，說不定還能抱得美人歸……」

　　一句話未完，兩個孩子便默契地伸手按住了我的嘴，撲哧撲哧地壞笑起來。

　　「我們啊，不喜歡學校裡群聚著吵鬧的女生們呢。」

　　「就算是為了試探姐姐，也不想和她們有接觸。能夠在這種場合發揮作用的，只有真知啦。」

　　「唔……嗚嗚……！！！」

　　（誰要以這種方式支援你們的單戀啊——！！）

　　正當我憤慨地連連捶打兩人腦袋時，一道從轉角處娉娉婷婷靠近的修長身影拐走了我的注意力。

　　陌生的端正五官，綁成馬尾的黑色長卷發，以及……滿臉久別重逢的親切疊加上大白天見鬼的微妙神情。

　　「親愛的，沒想到你口味這麼重呢……」

　　不知是前世的羈絆還是二次元廣為人知的心靈感應，我在少女滿面春風地向我揮手打招呼的瞬間，清楚意識到了那具紙片人軀體裡的……三次元內核。

　　連對暗號都不需要，她就是那位在舞會上被長發誘拐犯像扛米袋一樣劫走、與我擦肩而過的神秘少女。

　　此外，還是三年前與我在企鵝群互刷恐怖圖片的糟糕閨蜜。

　　——————————————————————————————————————————

　　俗話說得好，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女人得有三個分享青春期隱秘心事的心靈之友。

　　毫無疑問，我眼前這位盈盈淺笑……不，噗噗偷笑的元氣少女正是我的心靈之友編號A。

　　在之後的交頭接耳中，我得知了我們的穿越過程都屬於原理不明的「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式穿越，唯一的差異在於她隸屬嬰兒穿而我隸屬魂穿。換而言之，她已經在這個世界度過了十余年的新生。

　　我不覺對這位比我年長干練的閨蜜肅然起敬，倘若讓我在這個全員崩壞的世界多待幾年，只怕我連自己原本的人格都會遺忘。然而，她看上去還是和原來的世界一樣，輕松自在地享受著精彩而瘋狂的人生。

　　遠阪由宇，是我親愛的心靈之友在這個世界的姓名。

　　要讓我概括點評的話，她的姓氏意蘊「遙遠的山坡」這一大氣而富有文藝馨香的圖景，名字……完全不知所雲。

　　猶豫憂郁魷魚，在母語裡的諧音就沒幾個積極向上的詞，是個用搜狗輸入法拼寫都很麻煩的名字。

　　——當然，被命名為棒棒糖的我沒立場指摘人家。

　　與愛麗絲共享茶會的雙胞胎頃刻變臉為清爽可口的絕世好男孩，留下我這個言情劇苦逼男配（？）默默注視著他們端茶遞點心的殷勤模樣風中凌亂。

　　果然，這就是單戀對像和玩具的區別對待……小孩子這種任性又不通世故還缺乏紳士風度的生物，最討厭了。

　　「不要那麼沮喪真知棒，雖然你對他們的吸引力跟愛麗絲不能比，但你還是有優良硬件設施的。」

　　見我咕嘟咕嘟喝著悶茶、裝作對其樂融融姐弟三人組視而不見，由宇噗噗笑著湊過來捅了捅我的胳膊。

　　「別對我說我有臉，二次元的人臉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沒好氣地回了她一句，不知第幾次伸手去夠布萊德那把白瓷壺給自己添茶。

　　「借茶澆愁愁更愁，再說紅茶也不是這種喝法。你看你那張臉，憋屈得跟喝敵敵畏似的。」

　　「給我一瓶敵敵畏，我現在就全部灌你嘴裡……對了，硬件設施是什麼？不是臉嗎？」

　　我滿懷自卑地朝與雙子和和美美一家親的愛麗絲瞥了一眼，雖然不能歸入沉魚落雁的大美人一型，但這位金發藍眼的西方少女（在我眼中）是個極富競爭力的和善姐姐。

　　……不對，我是要和愛麗絲競爭什麼……？

　　「嗯，硬件麼？當然是他們剛剛摸過的地方啦。愛麗絲雖然臉蛋可愛，但那個部位有點缺料……唔，其實她是標准尺寸，只是你發育太好了而已。真知棒，你真的只有十四歲嗎？」

　　「……等一下，你剛才是不是若無其事提出了什麼糟糕的話題？雖說你在原來的世界就很糟糕……」

　　「哪有你這麼重口味，我可沒有糟糕到被那對變態雙子當街亂摸還鎮定自若……」

　　「迪和達姆才不是變態，只是稍微有點成人化、下手不知輕重的小孩而已！」

　　我剛揮舞著再一次喝空的茶杯為雙子打抱不平，由宇就仿佛被人往嘴裡連塞了三枚鹹鴨蛋一樣，堆出一臉欲噴不能的痛苦表情看著我。

　　「真知棒你……不知道那對雙子是誰嗎？你居然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小孩？！」

　　「呃，因為我沒在漫畫中看到過他們啊……難道不是……？」

　　我剛躊躇著是否要向由宇詢問真相，未出口的台詞便被飛撲而來的雙子堵回了喉嚨裡。

　　「討厭啦真知！不要和那個海帶頭女人講話了，理我們嘛理我們嘛！」

　　「對對，她因為自己沒有女人味，說不定會出於羨慕嫉妒恨把真知的女人味奪走哦……那樣的話，我們不就身處地獄了嗎？」

　　「不，怎麼看都是你們光顧著討好姐姐把我屏蔽了……還有，奪走女人味是什麼概念？」

　　我雙手齊下努力把不知正亂摸哪兒的雙胞胎往外推，愛麗絲還沐浴於他倆的愛之光輝中沒緩過勁來，看來一時不能指望她和我跳進同一戰壕裡共同拒敵。

　　「我、我都說了，你們當著愛麗絲學姐的面展示什麼下限啊，快放手——」

　　「我也說了，你那部位比較有料，小鬼是挑手感的。」

　　由宇對於身陷水深火熱之中的閨蜜毫無憐憫心，面不改色地和布萊德一起品味起了香味醇厚的高檔紅茶。

　　……沒良心的紅茶少女，你快去和布萊德喝交杯茶然後邁入人生的墳墓算了。

　　「對了，說是慶功宴，為什麼被救的金槍魚……不對，綱吉和出力最大的波利斯沒有一起來？」

　　為了把雙胞胎的關注點從有料手感之類下限詞彙上引開，我笨拙地嘗試著轉換話題。

　　「嗯嗯？他們會來才奇怪吧，這可是為了獎勵我們這樣的好孩子才開設的慶功宴。」

　　「波利斯已經是大人了，不需要姐姐的表揚。獎勵是屬於我們兩個好少年的，金槍魚什麼的不出現更好，我們才不打算和他分享姐姐呢……」

　　「是啊，要是姐姐被金槍魚奪走不就糟了嗎？我們才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呢。」

　　「……你們這種『全世界都愛我們家愛麗絲』的自信到底是哪兒來的？」

　　——————————————————————————————————————————

　　即使是我這種對人際關系鈍感的家伙也能看出，雙胞胎和我這位閨蜜的關系惡劣到不共戴天，因此由宇早早找了個借口獨自離席。我並未多加挽留，畢竟在如此熱鬧而邪門的茶會上，要和她交流更多穿越話題也很困難。

　　所幸我們已經交換了住址和手機號碼，日後隨時可以約會……呸，聯系。

　　一手捏著（被雙子蹂躪成一坨廢紙的）花邊雜志回到自家別墅，我一頭栽倒在軟綿綿的大床上任憑眼前飛舞著不二的第六種回擊球。

　　——那招有個拉風而詩意的名字叫星花火，傳說能讓人大白天看見星星。

　　我艱難地在床墊上翻了個身，隨手摸出手機打算給提前退場的小魷魚發簡訊。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手機上還有一條中午發來的未讀簡訊。我的手機一直設置為靜音模式，而之前存小魷魚號碼時我激動得從腳趾到頭發絲都在顫抖，故而忽略了這條孤零零的簡訊。

　　暫時退出寫信程序，點擊未讀簡訊，打開。

　　黑色文字在雪白的手機屏幕上鋪展開來。

　　【SOS真知！！有個奇怪的小嬰兒到我家說要做我的家庭教師，他還用槍射擊了我的頭，害得我超丟臉地在校門口對京子告白了……現在持田學長要我去體育館跟他決鬥，我該怎麼辦？！我需要貓先生的任意門，真知救我TAT】

　　【發信人：澤田綱吉。】

　　………………

　　——啊啊，開始了，開始了。

　　——我苦等三年才敞開的回家之路。

　　不過……我好像，又對綱吉見死不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聯文女主小魷魚出場鼓掌~~魷魚和真知棒的糟糕程度其實差不多……只是魷魚臉皮更厚？【不對！

　　雪藏十章的裡包恩終於現身了，下章進入家教日常篇。

　　PS：有姑娘留言提關於雙子撲倒姿勢（？）的問題，還有他們下限程度的問題……我正好找到了三葉草之國的全CG視頻，沒玩游戲的姑娘，這些問題可以自己求解|||||

　　CG裡出現的青年是雙子成年後的模樣，游戲中他們可以自由調整自己的生理年齡，屬於坑爹作弊器。長發梳馬尾的是迪，短發別發卡的是達姆。在這文中是他們十年後的模樣，算劇透吧……

　　
第二步 東邊日出西邊雨

第十一章 當真知靠近真相 ...

　　與閨蜜小魷魚經歷了催人淚下（？）的重逢之後，我還是同以往一樣，和鄰居家天真無邪的雙胞胎一起度過平穩安逸的日常。

　　……當然是騙你的。

　　「真知，最近都不怎麼過來了呢。啊，難道是有了喜歡的人嗎？是誰是誰？？」

　　「波利斯的話我們還可以努力接受，其他人絕對不行哦，比如金槍魚之類……」

　　「啊啊——！說起來，真知昨天也跑去並盛中了吧？」

　　「好過分好過分，丟下我們這麼可憐可愛的少年去和金槍魚玩……！要懲罰你要懲罰你！」

　　一如既往吵吵嚷嚷地喊著任性的台詞，在家門口伏擊我的雙胞胎一如既往地當街撲上來，毫無男性矜持心地上下其手。

　　而我也一如既往嘆著氣對他們的騷擾行為放任自流……騙你的。

　　「……迪、達姆……放手。」

　　我干脆地拍掉他們的手，保持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態度，咬字清晰地念出了兩人的名字。

　　雙子顯然沒預料到我的態度會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時間愣在原地，雙雙以普通孩子般茫然無辜的眼神仰視著我。

　　赤紅與靛藍，琉璃一樣清澈美麗的瞳孔。

　　「……怎麼了，真知？為什麼要放手？我們弄痛你哪裡了嗎？」

　　「剛才明明沒有用很大力氣……真知，太脆弱啦。」

　　「不是我脆弱……是你們太強悍了而已。」

　　昨天遠阪由宇發給我的簡訊，正以幻燈片形式在我腦海中來回往復地循環播放。

　　【我說真知棒你啊，居然能和那對雙子相處三年還平安無事，真是奇跡。】

　　【他們可不是什麼三次元的平凡小孩，是那個偽全年齡乙女游戲《心之國的愛麗絲》裡的二次元變態雙子唷。我穿越前一直催你陪我玩這個，誰叫你迷戀BC和遙遠時空系列不聽我話的……】

　　【雙子的本體嗎？他們是黑·手·黨「帽子屋家族」的門衛，不管來者是誰都會一律砍殺、冷血殘忍的Bloody twins。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沾滿鮮血的雙子」。】

　　【在這個世界他們目前還不是黑手黨，但未來可就難說了。對了對了，這對雙子一旦發現喜歡的人對他們無感，很有可能會出於獨占欲把那個人殺掉。即使是最喜歡的愛麗絲也不例外。】

　　【本來想提醒你小心別被他們喜歡……看起來你好像已經被喜歡上了，自求多福啦 ^_^】

　　…………

　　自求多福個鬼啊！！

　　「真知？？」

　　「真知，真知。不要嚇我們嘛。」

　　尚未經過變聲期打磨的稚嫩嗓音。小孩子特有的熾熱溫度。輕輕觸摸面頰和發絲的柔軟手掌。

　　我本來就喜歡小孩子，而且迪和達姆撒起嬌來真的很可愛。所以陪他們玩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一直這麼想。

　　雖然愛胡鬧又有暴力傾向，人小鬼大，但我都以「這裡是瘋狂的二次元世界」為由寬容了。

　　——但是，雙胞胎是黑手黨。

　　還不是拯救世界的聖母黑手黨。要打比方的話，他們的本性更接近於殺人不眨眼的瓦利亞或是千花家族。

　　即使只是這樣面對面的交談，也有陣陣恐懼的震顫從心房貫穿到指尖。無法老老實實待在原地任由他們觸碰，本能地想要轉身逃離。

　　不能再和這些孩子扯上關系了。

　　「那個……啊，我去並盛是因為金槍魚……綱吉他受了點傷，作為朋友去探望一下。事實上，我今天出門也是打算去並盛……他真是多災多難呢，哈、哈哈哈。」

　　我支支吾吾地解釋起了先前的問題，目光卻不自覺地從雙子臉上飛去了遙遠的電線杆。我索性裝作對電線上蹦跶的麻雀很感興趣，心不在焉地應付著他們的問話。

　　「欸？上次我們有好好幫他擋下子彈哦，雖然不太情願。」

　　「真知，你那個廢柴朋友，又把自己搞傷了嗎？」

　　「與其說是他把自己搞傷，不如說是被他家的家庭教師……嘛，昨天的受傷原因是在排球比賽中胯|下被扣殺直擊。」

　　「「…………」」

　　縱使是這對（在各種方面）見多識廣的雙子，也被綱吉凶殘的受傷方式震驚了。

　　「……他，大概不是男人了吧。兄弟。」

　　「……嗯嗯，不在我們的競爭對手範圍內了呢，兄弟。」

　　「不，他還是個男人！不過我不希望你們和綱吉競爭任何東西，他會死的。」

　　我無力地把兩人湊近的臉撥開，打算匆匆打發了他們就逃往裡包恩的庇護之下。

　　「對、對了，綱吉今天被自家小孩頭發裡的炸彈炸飛了，我要再去探視一下，那麼我們先……」

　　砰砰。

　　打斷了我蒼白辯解的，是兩聲短促而尖銳的槍聲。

　　等到我恢復神智，電線杆上嬉鬧的兩只麻雀已經直挺挺栽到地上，達姆正嫻熟地把玩著波利斯改造過的鉛彈手槍。

　　「達姆……！！」

　　「唔？不是我的錯啊，真知。因為真知一直看著它們，不看我們……」

　　「嗯，是真知不好哦。和我們講話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啦。」

　　「…………」

　　連訓斥他們的余力都沒有了，我想自己此刻的面孔一定慘白得不帶一絲人色。

　　「真知很溫柔啊，那麼關心朋友。拿她沒辦法呢，兄弟。」

　　「是啊，不能強迫真知變成壞孩子。那麼，我們也一起做好孩子，陪真知去看望金槍魚吧？」

　　「嗯嗯，一起做好孩子~~~~可以吧可以吧，真知！」

　　「…………嗯，好孩子。」

　　——我、我敢拒絕他們麼？

　　—————————————————————————————————————————

　　在黑手黨雙胞胎的脅迫（本人似乎沒有自覺）之下，我和他們一同來到了綱吉居住的和平小區。至少，在雙胞胎與裡包恩這一黑手黨組合碰面前還是個和平的小區。

　　「……喵？什麼啊，你們也跑到這裡來了嗎。」

　　在綱吉家附近的便利店前，我們撞見了一位色彩鮮艷的不速之客。照例一身粉紅色的大只貓咪提著袋子走出門來，有些驚訝地衝我們揮手打了招呼。

　　「什麼啊，波利斯才是，為什麼會在這裡？」

　　本該是充滿溫情的友人相見，迪和達姆卻一剎那擺出了十足的戒備姿態，挽著我胳膊的手也灌注了更強勁的力道。

　　如果是以前，這種程度的束縛並不會讓我感到疼痛，我便放任他們肆無忌憚地緊緊粘上來。但自從知道了雙子「愛你愛到殺死你」的獵奇本性後，我就再也沒法把這種黏糊糊的相處模式當成溫馨姐弟情了。

　　——撫養這種弟弟的話，會死的。

　　大概是從我戰栗的表情中讀出了異樣，柴郡貓若無其事地微笑著走上前來，故作無心地輕輕撥開了雙胞胎緊攀住我小臂的手。

　　「不好意思啦，迪、達姆，這孩子先借我一下。你們也是來探望金槍魚……哎呀，一說到他肚子就餓了……你們也是來看綱吉君的吧？他的住址你們應該記得，麻煩先到那邊去等吧。」

　　漫不經心地說著，柴郡貓悄悄對我擠了擠眼睛。

　　我立時會意，一疊聲地幫腔道：

　　「對對，我想起有話要和波利斯說，迪和達姆先去綱吉家等吧。他媽媽做的點心很棒！」

　　——但願他們不要誤食碧洋琪姐姐做的那份才好……

　　腦海中掠過這一想法的瞬間，我的心頭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微微一跳。

　　即使是確認了雙子二次元真身的現在，我依然像個愛操心的鄰家大姐那樣擔心著他們。

　　明知道他們和家教眾們一樣，是從肉體到精神都強悍得逆天、可以用斧柄彈飛子彈的神設定黑手黨，卻還是忍不住擔心他們會吃壞肚子。

　　也許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是要犯那麼一會兒賤的，否則就談不上是圓滿的人生。

　　我犯賤地目送著雙子邊商量「等會兒要怎麼捉弄金槍魚呢」邊嘻嘻哈哈地遠去，抬起雙手拍了拍面頰告訴自己要心如止水不動如山。

　　「我說啊，真知。」

　　直到雙子的背影消失在視野盡頭，柴郡貓才慢悠悠地朝我開口道。

　　「……在害怕嗎？」

　　「欸？」

　　繼綱吉的「討厭我嗎」之後，我再一次被這個世界人們的洞察力驚訝了。

　　「你很害怕吧，迪和達姆。有人對你說了什麼嗎？」

　　「……嗯，也可以這麼說吧。現在想想，我對他們兩個的事完全不了解……他們可能比我想像得還要危險很多，我說不定會把自己搭進去。」

　　這是三次元穿越者才能冠冕堂皇發表的自私言論。因為事先了解了二次元人物的性格特征，即使並非本意，卻還是會一次又一次陷入蓋棺定論的怪圈。

　　柴郡貓不急不緩地在我身邊走著，雙手背在腦後，粉紅色尾巴悠閑地左右搖晃。大概是從我消沉的口吻裡聽出了話外之音，他略微眯起狹長的暗金色眼瞳。

　　「吶、真知。你跟迪和達姆也認識很久了，他們是怎樣的家伙……你真的一點主見都沒有嗎？」

　　「……也不是完全不了解他們……」

　　——但我不知道他們在【其他的世界】是血淋滴答的黑手黨。

　　我一直小心規避魯魯修他們，正是因為清楚他們在二次元表現出的本質。如果先前對雙子的背景略有所知，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寄宿。

　　然而，這份怯懦被滿面笑容的柴郡貓以一句話打破了。

　　「那麼，相信你看到的東西不就好啦？」

　　「不是常有人說『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嗎。」

　　「那兩個家伙不會騙人，這點我可以保證。」

　　柴郡貓快走幾步回轉頭來，眯作一條線的瞳孔在日照下晃出狡黠的光。

　　「你啊，不用那麼拘謹也可以……即使真知和我們所處的世界不同，我們都盡可能讓你接觸到真相哦？你所看到的，就是『這個世界』的他們。」

　　「這個世界是說……波利斯，等……？！」

　　狡猾的粉紅貓咪最後衝我眨了眨眼，便一縱身跳上我們頭頂的茂盛樹冠，消失了蹤影。

　　——「這個世界」的他們……

　　——這只只肯把話說一半的貓，到底知道了多少啊。

　　——————————————————————————————————————————

　　盡管對柴郡貓的話外音困惑不已，我還是從他的開導中獲得了某種救贖。

　　我所知道的澤田綱吉，廢柴軟弱又缺乏自信，但還是以自己的方式跌跌撞撞貫徹著信念。

　　而我所知道的雙胞胎，殘酷難纏又愛無理取鬧，但總是以自己的方式——正常人很難理解的方式——溫柔地保護某些東西。

　　如果【離開就會被殺】的話，一直留在他們身邊也沒問題。

　　正當我再次冒出這般犯賤的念頭的時候……

　　從澤田家的庭院內，傳來了撕裂空氣的高亢槍聲。

　　其間還夾雜著金槍魚少年那廣為人知的三段式哭喊：

　　「嗚哇哇哇——裡包恩你做什麼！！還、還有你們！不要一臉平靜地對人開槍啊，很危險不是嗎！！嗚啊啊，會打中會打中，會死掉會死掉！！！」

　　…………

　　我眼前上演的，是比少年漫畫刺激了好幾個指數級的驚險槍戰大片。

　　澤田綱吉被左三圈右三圈嚴嚴實實地捆在庭院裡的樹上，一時間讓我以為自己穿越回了數天前劫獄那會兒。

　　與那時有所不同，原本充當救人者的雙胞胎正眉開眼笑地站在兩側圍觀……拿著槍。

　　嗯，拿著槍。

　　而COSPLAY成馬戲團小醜的小嬰兒正手捧參考書站在綱吉面前，尖著嗓子為他講解一道基礎的國中數學題，綠色蜥蜴列恩在他黑白相間的小醜帽上來回爬動。

　　「蠢綱，這道題要在十五分鐘內解出來唷，不然的話……」

　　應和裡包恩這句黑氣四溢的警告，雙子嬉笑著架起了槍。

　　這時我才注意到，澤田綱吉的腦袋上方懸著個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的槍靶。

　　「……迪、達姆。」

　　我就像條被強拽上岸的瀕死游魚，勉強開合了好幾次嘴，才生硬地擠出雙胞胎的名字。

　　「抱歉途中闖進來，那什麼，你們在干嘛？」

　　「欸欸，真知太遲鈍了，看不就知道了嗎？在輔導教學啊！」

　　「這個老師很有趣哦，不僅說我們是好孩子，還讓我們幫他教育腦子不好的學生……」

　　「嗯，老師說了，對於頭腦不好的學生，只要給予適當刺激的話，他就會靈光一閃茅塞頓開！！」

　　「快表揚我們，真知。我們本來想欺負搶走真知的金槍魚，但還是這樣更好玩呢。果然應該做好孩子啊。」

　　「……不，我說，你們的確是在欺負他吧！！而且還是相當過分地欺負他！！！」

　　不過十來分鐘的功夫，他們到底是怎麼和裡包恩結成團結友愛的超S同盟的？！同為腹黑鬼畜的惺惺相惜？而且居然已經同仇敵愾地對著綱吉練上了……

　　我頓時把自身安危拋到了九霄雲外，氣勢洶洶地衝上前去一手一個勒住兩人的脖子。

　　「不可以對著無辜的平民開槍，這樣做的話就是壞孩子。」

　　見我整張臉都扭成了一團麻花，兩人乖巧地垂下握槍的手，但還是一臉摸不著頭腦的困擾神情。

　　「咦咦？真知，這個人不是平民啦。」

　　「真知不知道嗎？金槍魚，是彭格列家族未來的十代目啊。」

　　「……………………」

　　你們和裡包恩的關系到底好到了什麼程度啊！！

　　雖然我知道彭格列是個滿大街招人動不動就拉平民進家族的混帳組織，但是這種保密設置真的不要緊嗎……總覺得蛤蜊家族是個會因馬蹄鐵上的一顆釘子而覆滅的脆弱王國。

　　「他是未·來·的十代目，現在還只是個平民。作為擁有力量的人，要溫柔地對待平民。」

　　我再一次雙手按住雙子湊過來的頭，字正腔圓地向他們灌輸自己的價值觀。

　　「「…………」」

　　雙胞胎目不轉睛地注視了我片刻，忽然異口同聲道：

　　「不欺負他的話，真知就不會躲著我們了嗎。」

　　「哈？」

　　他們的思維跳躍性過強，我一下子不知如何接話。

　　雙胞胎紅眼瞪藍眼，向彼此投去催促的視線，仿佛是害羞的小孩在計較誰先開口一般。

　　最後，還是迪先捏著我的袖口出了聲：

　　「因為真知這幾天一直躲著我們……如果是因為我們欺負金槍魚才躲著我們的話，我們不欺負他了。」

　　「嗯，不欺負了。」

　　達姆也乖乖地縮著脖子低頭應聲。

　　「……怎麼好像瞬間從槍戰片場切換成青春言情劇了，你們的本體是遙控器麼……」

　　一如既往流暢地吐槽著，我放輕力道（盡管明知這毫無必要）拍了拍兩人的脊背。

　　「嗯嗯。只要你們做好孩子，就不會再躲著你們了。」

　　從我口中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兩個孩子好像被擰開了開關的玩具娃娃，再次和以往一樣親親熱熱地蹭上來。

　　——說不定，這份溫柔和乖巧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假像。

　　——但是，現在的我，並不討厭他們。

　　「咳咳，看來可靠的助教又多了一個。初次見面，海野真知——你是蠢綱難得關系不錯的異性朋友呢。」

　　裡包恩穿著那套滑稽的小醜裝束，揮舞著馴獸用鞭子跳到我們面前。

　　我癱著臉瞟了被綁在樹上的綱吉一眼，冷淡地回答：

　　「……我不會幫你們欺負他的。損人品。」

　　「啊啊，由不得你不幫忙哦。你再不放開那兩個孩子，很快就要大禍臨頭了。」

　　「大禍……什麼？」

　　從裡包恩散發著黑色氣體的陰森笑容中，我察覺到了某些不祥的預警。

　　他的警告，在下一秒爆發的驚天聲響中應驗了。

　　「——你們這些混帳，在對十代目干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自己把紀念日國的雙子CG做成了MV，BGM是鏡音的爐心融解。

　　真知是個拿小孩子沒轍的心軟家伙，即使知道了雙子的本體還是不忍心跟他們一刀兩斷。其實她想斷也斷不了，雙子的獨占欲在整個扭曲的愛麗絲世界裡都屬於高到爆棚，否則三葉草也不會有雙子砍死愛麗絲的BAD END……【此路線有難度，試玩的姑娘請百度攻略。而且……有點虐，我被戳淚點了。】

　　恭喜綱吉的苦逼生活更上一層樓……


第十二章 媽媽大人在上 ...

　　「——你們這些混帳，在對十代目干什麼？！！！！！」

　　剛一聽到這聲響徹雲霄的咆哮，我的心就像綁了鉛塊一樣砰地猛墜下去。

　　大腦還沒來得及處理信息，我的身體就已自動作出了反應，一手一個攬住雙胞胎面朝下向地面撲倒。

　　「嗚哇，真知你在大庭廣眾下對我們做什麼，真大膽——」

　　迪剛保持著撲倒在地的姿勢叫喊出聲，Smoking bomb——獄寺隼人的炸彈就在我們頭頂炸開了朵朵金花。

　　「啊，是煙花！」

　　達姆雙手吊住我攬他脖子的胳膊，一臉神往地注視著半空中飄散的煙霧。

　　「煙花個頭，那是炸彈！」

　　我一邊用足以蓋過他挑釁發言的高八度嗓音大喊，一邊翻身踢飛某個掉落在達姆腳邊的炸彈，結果那玩意在距離綱吉不到一米處的空中炸裂了。

　　「……呃，對不起，綱吉。我不是故意的。」

　　「嗚哇哇哇！要死要死要死了，獄寺君先不要扔炸彈什麼的，先把我放下來啊！！」

　　綱吉原本就慘白如紙的面孔上霎時血色盡失，他奮力踢蹬著雙腿大聲呼救起來。

　　「等等。」

　　一直喝茶旁觀的裡包恩這會兒利索地蹦了出來，小小的身軀攔在一心護主的獄寺腳前。

　　「不行，獄寺，蠢綱今天的學習任務還沒完成呢。不過……」

　　他微微拉低帽檐，嘴角漾開的笑容充滿了不可捉摸的詭秘：

　　「——如果你能打敗我的助教們，今天就可以提前收工。」

　　「……」

　　冷不防被老師針對的雙胞胎愣了一下，隨即就像請求大人「讓我多打會兒電動嘛」的頑皮小孩那樣，天真無邪地撲閃著眼睛轉向我。

　　「……看我干啥，獄寺君是專業的，我一點都不想你們和他打起來。」

　　忽閃忽閃。

　　忽閃忽閃忽閃。

　　「……要打也得打贏，不許受傷。」

　　——和他們在一起，我的道德心大概已經沒救了……

　　「聽見了嗎，兄弟？真知說打架也可以哦！只要打贏就好了！」

　　「嗯嗯，就算稍~~微下手重一點，弄斷他四肢中的一兩條也沒問題吧？」

　　雙胞胎立即歡天喜地地打個滾站起身來，將手伸向方才靠在樹下的斧子。

　　看他們摩拳擦掌的興奮模樣，大有放開手腳鬧得天翻地覆的架勢。我忙不迭地直起身子補了一句：

　　「不可以殺人！弄殘廢也不行！！」

　　「真知你要求太高了啦，有什麼關系嘛……斷掉一手一腳之類！」

　　達姆像平常一樣拖著長腔慢悠悠地嚷著，在他喊出後半句的同時，鋒利的斧刃已帶著呼呼風聲朝獄寺左肩招呼了過去。

　　「切……！！」

　　叼著半截香煙的銀發少年毫不示弱，一屈膝沉□子讓過了第一擊，劈手就去奪達姆的斧柄。

　　然而，雙子的反射神經似乎大大超出他的預料，達姆一見斬擊落空便迅速向後閃躲，另一側的迪立刻緊跟著兄弟的動作向獄寺下盤揮出利斧。

　　迪和達姆的攻擊方式非常單純，但不愧是人稱「互為彼此」的雙胞胎，兩人間的配合默契到天衣無縫。他們把乍看笨重的長斧揮舞得密不透風，而且和對付雲雀那時一樣，幾乎招招瞄准要害，和僅憑一股熱血衝動開打的獄寺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這一點，小魷魚也曾向我普及過。雙胞胎是被黑手黨雇佣的門衛，忠誠心和勞動欲望都無限接近於零，對於殺人見血的工作也稱不上熱心。他們只是把【黑手黨】當成一項再普通不過的職業，以獲得薪水為目的機械地完成。換言之，雙子並不像開膛王子貝爾菲格爾那樣天生嗜血，而是天生具有無機質的冷漠內核，能夠把人命精確地代換成休假和獎金。

　　——當然，愛麗絲的世界基本沒有尊重生命的貨。

　　這個世界的雙子雖不至於如此扭曲，但也算是相當的三觀不正。他倆和內心正直的獄寺君對上，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不怎麼公平。

　　不，不止是不公平。

　　獄寺很快注意到雙子的斧頭攻擊範圍有限，明智地選擇了與他倆拉開距離投擲炸彈。雙子對他的意圖自然一清二楚，迅速切換遠程裝備砰砰連射起來。

　　由於子彈和炸彈都不是追尾型，這些危險品數次擦著垂死掙扎的綱吉飛了過去……

　　（就沒有什麼辦法阻止雙胞胎廢掉少年漫主角嗎……）

　　正當我抱頭苦思的時候，兜裡的手機不合時宜地嘀嘀響了起來。

　　「真知棒！你現在有空不！？」

　　由宇難得焦急的聲音刺得我耳膜一陣顫動，心知雙子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會打雞血似的鬥志翻倍，我立刻伸手蓋住手機，壓低嗓音向她彙報現狀：

　　「我現在在彭哥列十代目家看別人輔導十代目……」

　　本指望她熱心前來挽救少年黑手黨的明天，誰料這個冷血的女人扔下一句「那你加油被揉捏吧」就掛了電話，留下我在原地對著手機屏幕干瞪眼。

　　……啊咧，手機？

　　「獄寺君，請稍等一下再動手。迪和達姆也是，停手。」

　　我刻意在最後兩個字上加足了重音，雙胞胎一向善於察言觀色，立即雙雙左右撤開停止了射擊。

　　見他倆收手，獄寺也極不情願地揣起炸彈朝我甩過臉來。

　　「干嘛啊？女人別來礙事。」

　　「你真的是意大利出生的嗎？對女士這麼失禮會給彭格列抹黑的……算了無所謂。」

　　「等……什麼無所謂！！你找打嗎女人！！！」

　　「喂喂，不要無視我們的存在啊，章魚頭。」

　　「嗯，想對真知出手的話——不管是哪種意義上的出手，都不會輕易放過你哦。」

　　雙胞胎在這種時刻充分發揮了武鬥外掛的作用，兩柄斧子匡當一聲架在了炸毛的獄寺和我之間。

　　「達姆那句補充是多余的，請獄寺君當做沒聽見。」

　　我順手敲了一下紅衣的那只，然後從手機裡翻出前些天晚宴上的錄音按下播放鍵。

　　「獄寺君，在你來日本之前，布裡塔尼亞家的五小姐曾經這麼評價過你家十代目。」

　　揚聲器質量不錯，卡莉努小姐尖銳的聲線登時泉水般汩汩流淌了出來。

　　「……真是的，門衛居然會放你這樣的庶民進來，看來他們還缺乏識別客人的眼光呢……」

　　「……你不是那個借著尤菲姐姐爬上來的家伙嗎。這麼說，這個廢物也和你一樣，是倚仗了哪家小姐的青睞咯？我就想嘛，父親怎麼會邀請這種……」

　　錄音播放期間，獄寺君那張混血兒的俊秀臉孔就像打翻了果盤似的，從香蕉黃、草莓紅、西瓜綠、葡萄紫一直轉變成了黑加侖一般泛青的濃黑。

　　哢噠一聲，錄音結束。

　　然後，獄寺君不出意料地二度炸毛了——他大叫著「那些仗勢欺人的混蛋居然敢侮辱十代目！！！！」手抄炸彈朝街上衝了出去……

　　「等等等……獄寺君，冷靜點啊！獄寺君！！」

　　見綱吉雙腿亂踢試圖掙脫繩子，裡包恩竊笑著掏出列恩手槍對准他的腦門：

　　「不想讓獄寺鬧事的話，就抱著必死的信念去阻止他吧，蠢綱。」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看傳說中的爆衫詐屍過程。原本是個值得銘記於心的重要瞬間，我的本能反應卻是低頭掩面捂眼睛。

　　事實上，不等我的雙手覆蓋上眼瞼，左右兩側已經伸來了兩只小小的手。

　　迪和達姆用足以捏爆眼球的力道捂住我的眼睛，咬牙切齒地開口道：

　　「真知，不可以看這種東西，會長針眼的。」

　　「輪得到你們說麼！是誰啊，從小學時起就纏著我要一起洗澡的！！」

　　「我們是有這麼提案啦，真知不是沒同意嘛？」

　　「我們很受傷哦，姐姐明明都答應了和我們一起泡溫泉……」

　　「那一定是因為愛麗絲和你們一樣是西方人，觀念比較開放——」

　　我手忙腳亂地扒下兩人按住我眼睛的手，卻只看見了綱吉身後升騰起的一地硝煙。

　　「……都是你們的錯，我錯過了眼前歷史性的第一發死氣彈。」

　　「沒關系沒關系，那種廢柴需要特殊彈的時候多著呢！」

　　「啊，不過我們是不會讓真知看見他裸|奔的。我們是好孩子，要好好守護真知的眼睛才行。」

　　「嗯嗯，如果真知不小心看見了什麼糟糕的東西，我們就只好把糟糕物本身排除掉了。」

　　「糟糕的是你們的存在本身！」

　　我正計數著這是第幾次陷入與雙子之間的邏輯僵局，身後住宅的門忽然打開了。

　　「啊啦，是綱君的朋友嗎？不要一直在庭院裡呆著了，來一起吃晚飯吧？」

　　澤田綱吉那位光輝萬丈好比瑪利亞臨凡的偉大母親，澤田奈奈正一手握著拌湯用的長柄勺、對我們展露出比三月春風更和煦的溫暖笑容。

　　……媽媽，您眼前的人剛才差點殺了您兒子，您能多點兒警戒心麼……

　　——————————————————————————————————————————

　　「哇啊~~~兄弟，和真知說的一樣，媽媽做的飯菜超棒！！」

　　「嗯嗯，我以為宅邸的伙食已經很好了，不過果然媽媽的手制料理更棒呢，兄弟。而且，還是免費的……」

　　啪啪。

　　我果斷放下碗筷，用足力氣重擊了兩人的腦門。

　　「給我注意禮節，澤田太太不是你們的媽媽。別那麼自來熟，會討人嫌的。尤其是你啊，達姆，不要每句話後面都跟一個『免費』，太失禮了。」

　　「嗚……！！真知！」

　　「啊哈哈，達姆君沒有說錯嘛，的確是免費的哦！你們兩個，還要再來一碗嗎？」

　　不等雙胞胎撅起嘴唇反駁，奈奈媽媽就以陽光般包容萬物的笑容噎住了我。

　　我明明是考慮到您家的食客數量，在盡力為您家省飯錢……其實媽媽才是潤澤一切的大空吧……

　　「嗚啊，可以再來一碗嗎？謝謝媽媽！」

　　「我們是生長期的少年呢，營養補充是很必要的……」

　　「你們……發胖了我可不管。」

　　徹底放棄把雙子城牆一樣的臉皮削薄，我埋頭對付起了自己面前的飯菜。

　　澤田綱吉和我在這方面很有共鳴，都不願意被卷入危險的事態。而寄住他家的黑手黨小孩藍波完全無視了餐桌上的緊張氣氛，自顧自享用他那份美味的煎蛋。至於碧洋琪姐姐——因為獄寺也留下來用餐，所以她戴上了護目鏡——她的眼裡心裡都只有裡包恩那個鬼畜嬰兒。

　　但是，這頓家常飯終究還是吃不安穩。

　　「我還是無法認同！裡包恩先生，真的要把這種失敬的家伙拉進家族嗎！！」

　　大概是被雙子過分熱絡的態度激怒了，獄寺隼人終於忍不住狠狠拍下筷子，像點著的炸藥一樣從座位上躥了起來。

　　雙胞胎頭也不抬地翻了翻白眼，態度瞬間跌至冰點：

　　「嗯哼，想找茬嗎，章魚頭？誰也沒說過要加入你們的家族吧。」

　　「就是啊，早聽說彭格列是按資歷算工錢的，以我們的年齡根本賺不夠生活費。誰要幫你們這種歧視少年的家族賣命啊。」

　　雙胞胎一談及工作待遇話題，便表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冷靜。即使是在雙生兄弟之間，他們也會把經濟賬算得清晰明了毫釐不差。

　　「那、那個，獄寺君，小聲點……」

　　澤田綱吉小心地拽了拽獄寺的外套，向媽媽忙碌的背影使個眼色。

　　「裡包恩也是，快說點什麼啊。雙子君確實很強沒錯啦，真知可是普通的女孩子哦，怎麼能把她卷進來……」

　　裡包恩嚼著碧洋琪喂進他嘴裡的通心粉，氣定神閑地說道：

　　「別天真了，蠢綱。普通女孩不可能會用槍吧，現在的你不依靠死氣彈，可是連那女孩都不如。真丟臉啊，要靠女人保護的男人~~~~」

　　「不要說那麼大聲啦！很丟臉不是嗎？！」

　　「是事實吧，綱吉君。」

　　我咽下剛扒進嘴裡的米飯，冷冷插話道。

　　「別小看人，我的連射成績很好。給我配置死氣彈的話，我不介意當裡包恩先生的助教。」

　　「真知你……你剛才還說不會幫他們欺負我的！！」

　　「此一時彼一時。再說裡包恩先生說的沒錯，棍棒底下出孝子，嚴師出高徒……」

　　「嗚哇哇哇！不要說了真知，我不想聽，一點都不想聽！！」

　　綱吉緊抱住頭有些歇斯底裡地大叫起來，片刻後又壓低嗓音衝我哭訴道：

　　「為什麼真知可以這麼冷靜？！這個小嬰兒可是突然跑到我家，說要把我培養成黑手黨老大哦？我只是想過普通國中生的生活、當個默默無聞的小市民而已……」

　　「綱吉君，不要擅自美化記憶了。你在遇到裡包恩先生之前，過的也不是普通國中生的生活。」

　　我強忍住狠拍他一爪子的衝動，面無表情地起身給自己盛了碗湯。

　　——我也想當個朝九晚五的平凡小市民啊，可我好死不死穿越到了這種坑爹的世界，我不也沒尋死覓活的麼。

　　「而是不如意十有八九、喝涼水都塞牙的廢柴生活。」

　　「……剛才我好像感覺被什麼刺中了，真知，這不是錯覺吧？」

　　「那是滿載著我對你的鼓勵與愛、激發你在黑手黨道路上奮勇前行的丘比特之箭，加油吧。」

　　「噗————我要向哪方面加油啊，真知你想讓我往哪方面加油？！」

　　綱吉一時被打擊得撐不住，把一口熱湯直線噴了出來。

　　如果把這一場景用漫畫描繪出來，那麼他在下一格就會為自己的失態而後悔了。

　　——那口熱湯，不偏不倚正好命中了對面迪的前襟。

　　我趕在迪發作之前朝裡包恩狂拋眼色，讓他趕緊給綱吉一發死氣彈供他自保或逃命。可這個斯巴達嬰兒光顧著和碧洋琪眉目傳情（至少在碧洋琪眼裡是這樣），壓根沒朝我的方向看一眼……

　　與此同時，迪白淨的臉蛋上也像之前獄寺君那樣開起了水果鋪子。

　　「砍了你哦，你這金……」

　　「啊啦啦，迪君衣服上怎麼沾到污漬了？要快點弄干淨才行，不介意的話，我來幫你洗吧？」

　　再一次用溫柔的笑容挽救了危局的，依舊是綱吉偉大的瑪利亞母親。

　　曾幾何時，我心目中的澤田奈奈可以用「春光燦爛」一詞概括，如今這個詞一路升級成了「天外飛仙」。

　　「啊……嗯、嗯，謝謝媽媽！」

　　……其實，奈奈媽媽才是全篇的BOSS吧。我說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雙子在某些方面很單純，他們習慣了被周圍人討厭，不擅長被人溫柔對待……好好關愛的話會變成超級好孩子TAT

　　綱吉君還處於反抗期，堅決不想混黑……被各種養成逼迫中。

　　目前的雙子還不是黑手黨，到十年篇他們就黑透了w


第十三章 未來總是難以預測 ...

　　自從澤田奈奈對雙胞胎施加了治愈系魔法【媽媽的手制料理】之後，還處於成長期的青少年就日日奔赴澤田家尋找愛的溫暖。布萊德家主大人對此只是悠悠拋出一句「小孩子精力充沛是好事」，說不定沒了鬧得他耳根疼的雙子他更樂得清靜。

　　我不想過早被裡包恩察覺自己的身份和意圖，有意識地避免了過於頻繁的拜訪。雙胞胎跑去並盛蹭飯的時候，我就和同樣空虛落寞（因為太熱愛胡蘿蔔料理而遭到布萊德嫌棄）的黃兔子艾利歐特一起啃胡蘿蔔蛋糕胡蘿蔔布丁，不出數天就感覺自己也長出了耳朵……

　　如果有路人途經帽子屋宅邸，十有八九能在門口看到一個寂寞如雪的白毛女和一只沉默是金的黃兔子。

　　那是多麼和諧而充滿愛的場景啊。

　　很可惜，我和艾利歐特一起啃著夕陽色胡蘿蔔眺望夕陽的平和時間沒能持續多久，很快就被另一次突發事件打破了。

　　我在過去三年裡為了和澤田綱吉保持「程度恰到好處」的關系煞費苦心，但機關算盡愣是沒考慮到身邊的雙胞胎。他們不僅和裡包恩結成了黑手黨鬼畜同盟，還用最短的時間和澤田家的小藍波小一平打成了一片。只是小孩子間的純潔友誼也就算了，他們的關系居然要好到一人向藍波借了一架十年炮當玩具。

　　只是借了十年炮也就算了……

　　「你們對由宇做了什麼啊啊啊！！」

　　沒錯，他們向來宅邸邀請我參加茶會的小魷魚開·炮·了。

　　完全不顧上一刻我還在由宇面前為他們辯白，吵嚷著「海帶頭又想奪走真知的女人味」朝這邊發射了炮彈。

　　而且，還是兩人同時開炮。

　　「…………！！！」

　　站在我稍前方的由宇率先中彈消失，我剛悲憤地驚呼出聲，自己的視野也沉入了一片黑暗。

　　—————————————————————————————————————————

　　「……咳咳，該死……」

　　粉紅色的煙霧漸漸從眼前飄散，填滿視野的是一片純粹的漆黑。

　　「唔……」

　　並不是我的視覺出了問題，而是自己的臉正被什麼人緊緊按在胸前。後頸有被用力勒緊的觸覺，皮膚上傳來衣料摩挲之感，對方強而有力的心跳在極近距離下放大了數倍，砰砰撞擊著耳鼓。

　　……這個場景，怎麼想都很不妙。

　　不會變成了什麼奇怪的女人吧，十年後的我……

　　為了捍衛自己的名節，我抬手撐住緊抱我的男子胸口，拼命把臉從他懷裡掙了出來，痛痛快快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理所當然地，我耳邊傳來了男人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真知，變小了。」

　　太好了，是認識我的人。

　　看來十年後的我還沒有糟糕到和陌生男人卿卿我我的程度……不對，我會在這個世界找男人本身就很奇怪。我應該是只吃了秤砣的王八，十年如一日鐵著心要回家才對。

　　「嗯，是十年火箭炮的作用吧。還真是喜歡胡鬧呢，十年前的我們……不過，能這樣看到變小的真知也不錯。」

　　男人比我想像得要冷靜許多，很快便自言自語著分析清了現狀。

　　「身體也變得好輕。可能的話，真想就這樣抱著小小的真知逃去什麼地方啊……不過，現在沒法做到呢。」

　　「那個……」

　　——請問你是誰？

　　我勉強克制住如此發問的衝動。從男人抱我的姿勢和說話的口吻判斷，這個人與十年後的我有著非同一般的親密關系，但僅憑外表我根本無從想像他十年前的姿態。

　　是那時候就已經認識的人嗎……？

　　如果是戀人的話，那十年後的我眼光還算不錯，至少沒有因混黑腦崩而衍生出奇妙的品味。

　　整齊筆挺的黑西裝和青色領帶之上，是一張讓女性都自嘆弗如的端秀面孔。幽深的蒼藍色瞳孔，微吊的眼角，長長的鬢發和劉海垂到了我的額頭頸間，撩撥出陣陣螞蟻爬過一般的微癢。

　　……干得不錯，十年後的我。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感慨自己品味的時候——

　　「啊~~~啊，兄弟真狡猾。換手嘛，我也想抱小小的真知啊。自從長大之後，她就完全不和我們親近了，這種占便宜的機會不多呢。」

　　從身邊極近處傳來的另一把聲音，剎那間把我整個人砸進了冰窖。

　　這麼說來，男人的五官確實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你們…………迪、達姆？」

　　「嗯嗯？我在這裡哦。」

　　抱著我的長發青年干脆地應了一聲，像擺置明清瓷器一樣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到了地上，一手搭住我的肩膀讓我站穩。

　　藍色的眼睛，爽快利索的語調。

　　「……是迪吧？」

　　「嗯，當然是我啦。看起來像其他什麼人嗎？」

　　「……不、不如說完全認不出來是你了……」

　　半分鐘前還在眼前撒嬌的小鬼頭突然拔高了幾十公分，面容英俊西裝筆挺，周身散發出成熟大人的嚴肅氣場……一般人都沒法馬上接受吧。

　　「雖然我也很想加入這場跨越十年的敘舊……不過，我們收拾得太慢了。不懂情調的打擾者登場了哦，兄弟。」

　　安靜站在一旁、與迪容貌一模一樣的青年淡淡開口打斷我們。

　　同蓄長頭發扎起馬尾的迪相比，達姆的發型幾乎沒有變化，只是在鬢角用小巧的發卡別起劉海，看上去清爽了幾分。

　　現在，即使不看瞳孔也能一目了然地辨別出他們。

　　「達姆，打擾者……是說……」

　　如果是這對沒下限的雙胞胎，會公然對我動手動腳也不奇怪。但是，眼下的狀況似乎不那麼單純。

　　不等他倆作出回應，雜亂的腳步聲便由遠而近。緊接著，我聽到了某個充滿火藥味的低音：

　　「讓開，帽子屋家族的。嘖，交換了嗎……那女人是十年前的海野真知吧？我奉十代目的命令帶她回基地，把她移交給我。」

　　銀灰色的短發。

　　這次不會認錯了，是十年後的獄寺隼人。

　　他並不是獨自前來，身後還跟有黑壓壓一排西裝革履的墨鏡男人。見到雙胞胎的瞬間，他們都發出了壓抑著驚恐的低呼。

　　「……是帽子屋家族的人……」

　　「Bloody twins……！！為什麼會在這裡？！」

　　從他們口中，接二連三吐出了令我頭暈目眩的字眼。

　　帽子屋家族、染血雙子。平行世界的專有名詞。

　　視線剛一由我轉到對面的黑手黨，青年雙子的眼裡霎時沒了半分暖意，颼颼射出四道足以令人當場凍結的寒光。

　　迪與他的雙胞胎兄弟對視一眼，冷聲道：

　　「我們為什麼在這裡？真是沒品的問題，因為真知在這裡啊。……我才想問呢，明知道真知會被當成目標，為什麼沒有提前做好防範措施，直到她被打成篩子才假惺惺地跑來救援？彭格列十代目的左右手先生。」

　　「你也好澤田綱吉也好，還真是合格的黑手黨，把真正重要的人和無足輕重的人區分得清清楚楚。如果今天在這裡遇襲的是那個叫京子的女人，你們的救援會不會來得快一點？」

　　雙胞胎咄咄逼人地追問著沉默的獄寺，無論遣詞還是邏輯都有條有理，我簡直無法想像他們曾經是兩個胡攪蠻纏的任性小鬼。

　　不過，我更關心十年後的自己遭遇了什麼慘絕人寰的悲劇。

　　向四周環顧一圈後，我腦海中平淡地浮現出了某個血淋淋的事實——「迪、達姆，順便還有獄寺君。十年後的我，在這裡被槍殺了嗎？」

　　除此之外，再難作出其他推測。

　　我們身處的場所是一間平平無奇的小餐館，但是桌椅被悉數掀翻，盆盆碗碗破碎一地，倒地的桌子遍布坑坑窪窪的彈孔，牆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窗玻璃。

　　最關鍵的是，方才一直緊抱著我的迪，他那身黑色西裝上滿是大塊潑墨樣的黏稠血跡。

　　他和達姆毫發無傷，怎麼看那都該是十年後的我的血漬。

　　長發青年以悲哀的神情瞥了我一眼，輕聲道：

　　「真知和十年前交換的時候，還有微弱的呼吸。如果十年前的我們不算太沒用，能讓你撐到五分鐘之後，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大概還能把你救回來。」

　　「…………」

　　……這種神一般的穿越……怎麼比從百合花棺材裡爬出來的澤田綱吉還苦逼啊！！

　　「——既然如此，就麻煩你們讓我多活兩年了。啊，絕對不可以把我交給那個水產組織哦。」

　　我下意識地抬手拽住雙胞胎的衣袖。不知怎麼，比起十年後的彭格列我更願意把性命托付給他們。

　　「等等！十代目說了……」

　　「住手，獄寺君。」

　　——從黑西裝人牆的後方，傳來了與【教父】一詞契合度滿分的溫雅男聲。

　　僅僅兩個沒加重音的短句，就讓對面的黑手黨瞬間齊刷刷分出一條道來。

　　「現在的你大概沒法理解吧……」

　　「我很抱歉，真知。」

　　——伴隨著這個溫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的聲音，黑暗降臨。

　　—————————————————————————————————————————

　　………………

　　即使眼前的場景已切換回十年前的和平街道，我的精神還是久久停留在槍戰現場拉不回來。

　　那是噩夢一般光怪陸離的可怕光景——穿著黑西裝的成年雙子，在一地血泊中緊緊抱住十年後的我不知挨了幾槍的身體……說不定現在已經是屍體了。

　　而且，我之所以會不明不白遭到槍擊，似乎和彭格列家族存在密不可分的關系。

　　這五分鐘間灌輸進我腦內的信息過分密集而獵奇，只是試著回想就忍不住發出干嘔。

　　——明知道真知會被當成目標，為什麼沒有提前做好防範措施，直到她被打成篩子才假惺惺地跑來救援？

　　——如果今天在這裡遇襲的是那個叫京子的女人，你們的救援會不會來得快一點？

　　迪和達姆諷刺的話語一次次穿透鼓膜扎進大腦深處。

　　十年後的澤田綱吉……到底變成了怎樣的男人？

　　至於和我同時交換同時返回的遠阪由宇，她顯然沒有看到這般血腥崩壞的圖景，只對一身一臉血的我丟下一句「真知棒你去殺雞了嗎？」便精神滿滿地抄起木棍教訓起了架著火箭炮亂轟的雙子。

　　雖然痕跡不太明顯，但地面和雙胞胎的衣服上也都留下了血污。他們正忙著應付由宇的暴走攻擊（她大概遭遇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悲劇），一時騰不出空當向我說明狀況。

　　照這個出血量來看，就算十年後的雙子第一時間把我送去搶救，我能夠存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更何況，他們正躍躍欲試地想找彭格列算賬。

　　……我就權當十年後的自己已經死了吧。

　　耗費十年心血還是客死他鄉，我的命運還真是凄慘無望不可言說。

　　不過，這並不是什麼出乎意料的結局。當我決定踩著黑手黨設定回家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成為苦逼炮灰的可能性。教父綱吉再英明神武、十年後的彭格列再壯大輝煌，黑手黨的發展史終究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澤田綱吉潤澤萬物的大空火炎下照樣有魚鱗般密密匝匝的十字架和死人骨頭。

　　只是……

　　猜測著十年後的綱吉可能對自己見死不救，心情就沒來由地低落下去。畢竟，那個人親自下達了把京子小春一起送到十年後的命令，理由是相信十年前自己的無限可能性。沒准兒十年後的我也被他信任了一把，可惜我太沒出息辜負了教父先生的信任，於是我掛了。

　　糟糕，這劇情越想越苦逼了，好想貼個虐戀情深的標簽。

　　要不要這麼憋屈，我明明更喜歡看青梅竹馬或者歡喜冤家……

　　「唷。在這裡發什麼呆呢？」

　　打斷了我消極妄想的，【又是】那只神出鬼沒的粉紅貓。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一手撐牆搖晃著長尾巴站到了我身邊，神態清閑地旁觀著由宇和雙子你來我往的掐架。

　　「居然會被遠阪一個人壓制住，迪和達姆狀態相當不好啊，是受到了什麼精神刺激嗎……」

　　「我想，大概是這個吧。」

　　我僵著臉指了指自己血跡未干的前襟。突然看到十年後的我血淋淋倒在地上，他倆的精神自然不會好到哪兒去。

　　「喵？這種東西，洗一洗就會干淨的。」

　　柴郡貓甩了甩尾巴，臉上綻放出閃閃發光的燦爛笑容。

　　「貓先生，你是認真這麼說的嗎…………」

　　「嗯嗯。把心情好好洗一洗再甩干的話，什麼難過的事都會飛走的。」

　　「我現在沒有猜謎語的心情。貓先生以前對我說過吧？讓我相信『這個世界』的你們……但是，這個世界的人似乎並不值得完全相信。」

　　在這個世界，澤田綱吉最終踏上黑手黨世界的巔峰一呼百應，雙胞胎也重拾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號。

　　……對了，十年後的柴郡貓呢？

　　「我沒讓你完全相信啦，畢竟人都是會改變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一步步蛻變，最後面目全非的也大有人在。真知你太善良了，不擅長識人又愛犯迷糊，我在這方面總是有點擔心……」

　　「那是什麼奇怪的描述，我可不認為會開槍的女生很善良。」

　　柴郡貓似乎把我的形像腦補得過於聖潔了，而我從未認為自己是個值得後來穿越者效仿的人。與之相反，自私唯我又不擇手段，怎麼想都該是被全世界排擠的存在。

　　就算在十年後被槍殺，也一定是我利用彭格列失敗，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很善良啊，真知。對我們來說開槍不需要什麼信念，只是重復扣下扳機而已……真知永遠也不會這麼想吧？」

　　「這不是善良，是一般人類的公德心。」

　　在我的認知裡，扣動扳機的話，就必須抱持「這一槍恰好殺了誰」的覺悟。即使背負了致人死亡的罪孽，也已失去回頭的權利。

　　我沒有臉皮厚到自認為一腳踏入地下還能保持清白無辜出淤泥而不染，混黑的貨臉蛋再標致也成不了出水白蓮。

　　「嘛，善良和公德心對我來說意思差不多啦——就是說，真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

　　「哈？什麼啊，你在逃避話題麼？」

　　「不是不是，嗯……和這麼陰沉的真知講話太累了，想幫你稍微放松下肩膀上的壓力啦。再說，遠阪和雙胞胎一時半會打不完，你要是被卷入也很危險吧？別誤會啊，我沒有什麼需要深究的意思。」

　　因為急於澄清自己的目的，柴郡貓那對三角形的尖耳朵來回晃動個不停。

　　「……總覺得很可疑——嗚啊！！」

　　同舞會那會一樣，粉紅貓完全不打算征求受邀人的意見，一把拽過我的胳膊朝反方向跑了起來。

　　「沒事沒事，心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等——你的一般人類公德心去了哪裡啊，這可是綁架！」

　　「喵？我有那種東西才奇怪呢。我本來就不是人類，是貓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十年後的真知到底掛了沒，我才不說呢【毆爛】。她自己不是蛤蜊的人，是被卷入彭格列家族的糾紛而出事的。雖然不全是270的責任，但10+雙子也木有說錯，至少在這個未來，她的重要性的確比不上京子姑娘……

　　粉紅貓男主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因為他是候補中血腥度最低甜度最高的家伙XD，而且總是溫柔地治愈和引導真知。下一章大概是歡樂的柴郡貓之游樂場【？


第十四章 孩子無法做到的事 ...

　　「啊啊，這裡是……」

　　柴郡貓強拉著我一路狂奔而至的終點站，是坐落於市中心的熱鬧游樂場。

　　「嗯，我一直在這裡打工，跟大叔也打過招呼了，隨時都可以免費玩哦~~」

　　就像是叼著老鼠向主人獻寶的貓那樣，波利斯甩著尾巴開心地笑了。

　　「打工是指……當吉祥物嗎？」

　　相對的，我的發言攻擊性一點都沒有減弱。

　　「吉祥……什麼啊，在你眼裡我是那種形像嗎。我也有做保安啦，啊，還經常幫大叔調整游樂園設施哦。」

　　「比如說，給碰碰車全部裝上機關槍？」

　　「…………」

　　察覺到我低落如常的心情，善解人意的貓先生伸出爪子揉了揉我的頭發。

　　「真是的，再可愛一點也可以的嘛？你和遠阪那種強硬的家伙不一樣，我還是打算把你當作貓來好好寵愛的……」

　　「不不，雖然不想被迪和達姆當作玩具，但也請你不要把我當做貓——話說你才是貓吧。」

　　我吐出沉重的嘆息，裝作無意抬手扶住額頭，順勢擋下了柴郡貓擱在我頭上的手。

　　「呼……看來現在對你說什麼都沒用呢。」

　　「嗯，我想也是。這種油鹽不進的倔強女人，請你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吧。」

　　「因為真知很愛逞強，才有說服的價值啊。總之，先去乘那個怎麼樣？會害怕嗎？」

　　波利斯完全沒有因我消極的態度而受挫，精神百倍地抬手指向了不遠處高大巍峨的游樂設施——「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過山車，但軌道不知為何像一團亂麻般扭曲得百轉千回。如果乘上那種玩具狂飆一通，不僅糟糕的心情會被一股腦兒甩飛，只怕物理意義上的心髒也會從胸腔裡蹦跶出來。

　　但是，現在的我頭腦裡不存在科學或理性那種東西。

　　「嗯啊。」

　　我艱難地操縱著面部肌肉強扯起嘴角。

　　「我最喜歡過山車了。」

　　…………

　　三分鐘後，我就倒掛在過山車上接受柴郡貓單方面的思想教育了。

　　不是我心灰意冷無心反駁，而是我的整個發聲系統都在全力完成一項更重要的使命——尖叫。

　　說自己最喜歡過山車並不是謊言，但這座游樂場的過山車配置牛X得讓我以為自己在坐噴氣式小飛機。這就好像我習慣了在每天早晨的面條裡加點兒辣椒醬，卻沒法適應祖國江山一片紅的川菜全席。

　　「波波波利斯——！！你對過山車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不要把人說得好像變態一樣啊！我對機械什麼的很狂熱啦，這麼棒的過山車怎麼能不去改造……」

　　「你把這玩意改造成戰鬥機了吧———！！！」

　　「喵哈哈，謝謝誇獎！」

　　「沒在誇獎你！！」

　　原以為波利斯只是和雙胞胎一樣擅長槍械，其他方面都表現得溫柔而有常識，是只好心引導我前進的聰明貓咪。現在看來，我根本不該對這個世界的人們抱有任何信心。

　　「我說——真知啊————————」

　　撲面而來的涼風刀刃般切割著暴露在外的肌膚，尖銳的呼嘯之音充斥了發漲作痛的耳鼓。在如此痛苦難忍的煎熬中，波利斯呼喊的聲音聽起來遙遠得仿佛來自另一次元。

　　「對你來說，『過去』是不擇手段也要奪回的東西嗎————」

　　快要飛出嗓子眼的心髒，被他一句話重重壓回了胸膛。

　　果然，這只貓知道很多事情。我和由宇的穿越者身份也好，我們對返回原本世界的異常執念也好，溫柔而聰明的貓先生說不定早就心知肚明。

　　如果他已洞察了我的目標，那麼無需隱瞞，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當當當然是——那裡有等我回去的人，我非回去不可！」

　　「等你回去的人，這裡也有哦——？」

　　「兩邊——嗚哇啊啊啊！！——兩邊都有的話，我還是選擇原來的地方！」

　　「但是啊，真知——為了回到『原來的地方』，連『原來的自己』都拋棄了，不就是得不償失了嘛？我的話，只要能爽爽快快做自己，到哪裡都可以哦。」

　　「因為貓先生是貓啦————呀啊啊啊啊啊！！！！」

　　………………

　　要死了。

　　我的心髒沒有在十年後的槍殺現場罷工，卻被柴郡貓先生一手改造的游樂場打擊得丟盔棄甲。不止是過山車，我還在他甩尾搖耳朵的攻勢之下抱著必死決心接連踏上了海盜船（擺動幅度接近360度）和旋轉木馬（所有的木馬都吊在距地面幾十米的高空，而且旋轉速度跟甩干機似的）……

　　我真心認為，比起心力交瘁倒在游樂場，還是多活十年做只浴血火雞比較好。

　　從這一方面來說，我確實再一次被柴郡貓救贖了……

　　————————————————————————————————————————

　　拖著沉甸甸的身軀回到別墅，我本想泡完澡便穿著浴袍倒在床上挺屍，但對面宅邸窗口星星點點的燈光吸引了我的注意。

　　對了。那兩個孩子，一定也同現在的我一樣慌亂迷茫吧。

　　把他們當作三次元的普通小孩、莽莽撞撞闖入他們世界的是我，即使早知他們意屬愛麗絲，我也沒法半途而廢丟下他們不管。而且，只要一閉上眼，黑暗中就閃出了青年之姿的雙胞胎悔恨的神情。

　　從「這個未來」的情形來看，就算有他們在身邊，我的命運也無法得到矯正。若想活過十年這一生死關口，還是找其他角色培養好感值更加明智。

　　總是朝錯誤的方向付出無果的努力，或許正是我無法克服的天真之處。

　　「這麼晚了，誰還……啊，海野？」

　　三月兔艾利歐特揉著迷蒙的睡眼打開了門。和一到夜晚便精神倍發的布萊德先生不同，這只鐘愛胡蘿蔔料理的兔子的生物鐘更接近常人。

　　「抱歉打擾了，迪和達姆還醒著嗎？」

　　比起虛無縹緲的未來情景，眼前雙胞胎的精神狀況更令我擔心。他們二對一的殺傷力絲毫不弱於家教最強武鬥外掛·二雀恭彌，近身格鬥又是兩人的特長，居然會在刃具戰中被由宇一邊倒的壓制，未免異常過頭了。

　　「啊啊，那些小鬼啊……他們有點不對頭吶，海野你還是別去找他們了，說不定會受傷的。」

　　身材高大的三月兔托著下巴露出為難的神色，那對金燦燦的招風耳微微晃動起來。

　　我剛想向他解釋說如今我經歷了十年後（和游樂園）的洗禮已超脫六道淡看輪回，三月兔寬闊的肩膀之後便傳來了熟悉的清脆嗓音。

　　「……真知？」

　　「在那裡的，是真知嗎？」

　　「是我沒錯……」

　　我剛一應聲探出頭去，就被兩人的模樣驚得呆在了門口。

　　雙胞胎像是被鐮鼬的罡風席卷過一般，手臂和臉頰上可以清楚看見數道刃物割裂的深深傷口。很顯然，那與他們和由宇的糾紛無關，而是兩人用斧子互砍造成的傷痕。

　　雙子對於事物的愛好出奇一致，因此經常會喜歡上同一件玩具而發生爭執。和普通的雙胞胎不同，他們的爭吵最後往往發展成用斧子解決問題——對於這兩人來說，因兄弟互砍而受傷可以說是家常便飯。

　　但是，這次的狀況與一般的兄弟吵架不同，比起爭執更像是發泄壓力。

　　「看吧？都說他們很不正常了……」

　　「真知！！」

　　「真知、真知！」

　　雙胞胎打斷了三月兔的勸阻之詞，一矮身繞過他從兩側飛撲了上來——

　　本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他們伸出的手在距我數釐米處雙雙凝滯，再沒了下一步動作。

　　「……真知……」

　　「…………」

　　一向仰視我的兩對眼瞳，此時不約而同地向下垂去。總是掛滿甜膩笑容的臉上，鐫刻著再明顯不過的失落神情。

　　實在看不過他們這副模樣，這一次換我抬起兩手拍打他們僵硬的肩膀。

　　「別發呆了，你們現在需要做的不是低著頭在這兒扮乖小孩，而是趕緊洗個澡把衣服換了，然後好好包扎一下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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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踏入雙胞胎的臥室，都能捕捉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森森寒氣。

　　不，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生理上感覺到的冰冷氣息。

　　不算寬敞的房間中，零零散散擺放著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的鋒利刀劍。也只有他們這種運動神經出眾的暴力小鬼，才能生活在這樣危機四伏的環境中而未被利刃撕成碎片。

　　也正因他們逆天的運動外掛，雙子需要人幫忙包扎的場景實在不多見。

　　「嘶——……」

　　「啊、抱歉，很痛嗎？」

　　「啊啊，沒有沒有，這點程度還不至於覺得痛。」

　　催促他們簡單擦洗過身體後，我便勒令雙胞胎安靜坐好讓我清理傷口。兩人對自己的兄弟動了真格，每一處傷口都皮肉外翻，我的處理技術也稱不上高超，先接受包扎的迪不時攥緊床單小口抽著冷氣。

　　「嗚……！」

　　「怎、怎麼了，我又扯到哪裡了嗎？」

　　「啊、哈哈，沒事啦。」

　　嘴上笑嘻嘻地說著沒事沒事，少年劉海覆蓋下的前額已經滲出了一大片冷汗。一旁雙手抱膝等候處理的達姆見兄弟一臉扭曲，忍不住煩躁地開口搶白道：

　　「太丟臉了，兄弟。擺出那麼沒出息的臉的話，真知會更難過不是嗎。」

　　「兄弟說得輕松，嘶——…………」

　　「好了好了，你們都閉嘴。達姆，輪到你的時候再來說風涼話，再說這些傷不都是你砍的嗎……迪，疼的話叫出來也沒關系，打針喊痛是小孩子的特權。」

　　沒興趣再聽他倆表演雙人相聲，我叩擊著兩人的頭讓他們安靜下來。以他們現在的身體狀態來說，強打精神拌嘴也太勉強了。

　　「嗚……我們明明已經不想當小孩子了……」

　　受到這一重擊，雙胞胎立刻像鬥敗的公雞那樣悶悶低下頭去。

　　我一圈圈向迪肩膀上纏著紗布，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應道。

　　「長大的話，就沒辦法撒嬌了哦？」

　　「但是，一直是小孩的話……什麼都保護不了啊。」

　　「小孩子不僅沒法被姐姐納入考慮範圍，而且還要看著真知在眼前……嘖！」

　　一提及那血肉模糊的一幕，縱是習慣流血受傷的兩人也滿臉不甘地咬住了嘴唇。

　　「跟小孩大人沒關系，我自己找死你們攔都攔不住。再說，十年後的你們也來救我了啊。」

　　——雖然晚了一步。

　　「怎麼會……居然連找死的真知都攔不住，十年後的我們是有多沒用？！」

　　「就是，太沒用、太沒用了！！啊，可是那是我們自己……」

　　迪被我強按著還好些，達姆大幅度地捶打起了床沿，上臂的傷口很快再次撕裂，鮮血順著白皙的皮膚流了下來。

　　「達姆，住手！我先說清楚，就算現在你們自裁在我眼前，十年後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不，沒有你們只會更糟而已！！」

　　我丟下手頭的藥箱，轉身一把按住紅眼少年的肩頭。他起先還狂暴地扭動著身體想擺脫我，直到我用胳膊箍住他的脖子把他壓進懷裡，少年才停下了掙扎反抗的動作，像受傷的小獸那樣乖乖蜷縮起身體。

　　「嗚，嗚嗚……」

　　保持著將腦袋埋在我懷中的姿勢，達姆的肩膀無法抑制地抽動起來，喉嚨裡也漏出了輕微的啜泣之聲。

　　——不、不是吧？要哭了？難道他打算哭了？！！

　　我不擅長對付小孩的眼淚。如果是平時那樣撒嬌假哭就算了，但他這副模樣怎麼看都是准備正經大哭一場。

　　或許該稱贊一番兩人間的心靈感應，被達姆無比憋屈的抽泣聲一帶，迪湛藍的瞳孔中也浮起了一層瀲灩的水光。

　　「就是說嘛……海帶頭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的好過分，說我們沒有好好保護真知什麼的……我們是想好好珍惜的啊！」

　　「哈……可是你們更珍惜愛麗絲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愛麗絲算是這兩人的初戀對像，雖然只是小鬼一廂情願的單戀。

　　從相同意義上來說，京子是綱吉的初戀對像……這份感情何其相似。

　　我不妨做個惡意的推測——如果是為了保護愛麗絲，他們也有可能將我棄之不顧。當然，這不是雙胞胎的錯，而是我自身魅力不足的結果。

　　「那個、我們當然也很喜歡姐姐……但是不一樣啊，姐姐現在還不是我們的東西……」

　　「嗯，光是和討人厭的白兔子爭搶就夠麻煩了，波利斯還老給我們添亂……對朋友喜歡的女生出手什麼的，那只偷嘴貓太過分了！」

　　「等等，和朋友搶女人這點你們也是一樣的吧！而且那個『不一樣』是怎麼回事，直說如何？」

　　見我皺起眉頭擺出怒容，雙胞胎忽然破涕為笑，像平日一樣膩著臉湊近前來。

　　「……真知，不知道嘛？不會不知道的吧？」

　　「明明知道的，還想讓我們說出來，真不害躁……」

　　「我總覺得不是什麼好話，能別說麼……」

　　一見他們那副惡作劇的笑容，我體內的警報當即自動拉響，驅動我的身體離開雙子朝反方向挪去。然而他們的手腳比我麻利許多，盡管負傷卻不減敏捷，壞笑著從左右兩側把我牢牢按住。

　　「太遲了！真知是玩具嘛，不管怎麼揉捏都不會弄壞，是結實耐用的玩具！」

　　「對對，真知是我們的玩具，是只屬於我們的東西！！」

　　「雖然我們很喜歡姐姐，但沒法像白兔子那樣占盡天時地利一直粘在姐姐身邊啊。」

　　「真知的話，距離又近還不會反抗，而且好像也不太可能被人搶走，最安心了！」

　　「等、等等……你們冷靜點……」

　　這段話中值得吐槽的地方太多了，我一時間恨不得長出三張嘴來。說什麼不會反抗，我好歹也是有全力以赴反抗過他們的騷擾的……只不過從未成功而已。

　　再者說，「不可能被人搶走」根本是對我女性魅力赤果果的質疑，雖然我時常自嘲對異性沒有吸引力，但我一點都不想被這兩個小鬼蓋章。

　　有種人生就此完結的悲愴感……。

　　「真知。真溫暖呢。」

　　從右側將臉輕輕貼在我肩頭，達姆露出了母親懷中孩童特有的安心笑容。

　　「長大以後的真知變得很冷……很害怕啊，我們。」

　　「嗯，十年後的真知真的好冷……我們是怕冷的小孩子啊，不溫暖我們可不行。」

　　「別扯淡了，明明自己都在發燙。不會是洗澡時感冒了吧？」

　　表面頤指氣使地教育著他們，其實我再清楚不過他們體會到的感觸。

　　——血液攜帶著生命力，緩慢而不可遏止地從身體中流瀉而出，軀體一點一點發青變冷。

　　——還是孩子的他們看著這樣的我，束手無策。

　　「唔對了，雖然十年後的海帶頭很討厭，但看在她幫真知治療的份上就原諒她吧。不過，下次絕對、絕對不會放過她……！！」

　　「嗯，雖然很不甘心，但這次是她救了十年後的真知……」

　　「……啊啊，這樣嗎。」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撿回一條命。十年後的由宇，說不定已經成為女人味滿賽的好女人了……？至少比我要好些，我好像變成了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惡女。

　　但是，無論未來如何，現在我手腳健全地存在於此處。

　　在這些孩子身邊。

　　「你們啊……如果稍微學習一下『距離產生美』這句話，一定會更討人喜歡的。」

　　無奈地俯視著粘在兩側的雙子，我不知第幾次做起了無謂的道德教育。趁這會兒他倆精神不穩定，說不定可以趁熱打鐵蹬鼻子上臉讓他們接受我的價值觀。

　　「不行啊，真知，這個不行。」

　　「我們不會放手的。放手的話，真知也許會討厭我們然後離開的。」

　　「不不，你們現在的行為更惹人討厭……達姆，你在摸哪裡？！你的手還在流血吧！」

　　盡管遭受了我的爆栗攻擊，雙胞胎還是沒有松開環住我肩膀的手。

　　「沒法放心啊……我們喜歡的人，總是會討厭我們。」

　　「嗯嗯，一直是這樣……會討厭我們。因為我們是壞孩子吧？」

　　「姐姐和真知居然沒有討厭我們，說實話我們覺得很意外……好像做夢一樣。睜開眼睛的話，姐姐不會消失嗎？真知也不會嗎？」

　　「不這樣緊緊抓住的話，就沒有『這是我們的東西』的實感了……」

　　兩個孩子看起來都困得不行了，耷拉著眼皮迷迷糊糊地嘀咕著半夢半醒之間的囈語。達姆小聲囁嚅著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像是代替了他眼角最終沒能滾下的眼淚一般，有種直刺入骨……明媚到見鬼的悲傷。

　　雖然早就從布萊德那裡聽說，這兩個孩子是因為被周圍的人畏懼才寄住於此——

　　看來，他們天生有雲雀級別的武力，卻還沒培養出那朵中二浮雲的精神力。

　　「真要命，我對背負陰暗過去的苦逼角色沒抵抗力……你們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粉貓是機械狂……把游樂園改造成了戰鬥機！【才怪

　　3P什麼的才不寫，我還要維護社會的公序良俗【滾】……理解成友情姐弟什麼都好，乃們自由的。以前跟人討論雙子對愛麗絲的執著從何而來，除了「全世界都愛愛麗絲」這個前提之外，還有就是愛麗絲會把他們當做普通小孩關心吧。最後那段話一部分是故意撒嬌讓真知心軟，還有一半是真話，他們的確一直被周圍人討厭，「說我們是惡心的小孩什麼的」<<<<<三葉草之國原話

　　作者爆字數了。

　　作者一寫到雙子就剎不住了。

　　作者發現本命是無法違抗的。

　　作者說：雙子黨你們贏了。


第十五章 拿出點年輕人的樣子 ...

　　「……我說，真的非坐不可嗎？」

　　「嗯，非坐不可。我們是朋友吧？」

　　「雖說是朋友……那個，這個是最新型吧，速度很快的。安全保障真的很完善嗎？零件上會不會偷工減料？」

　　「……魯魯修。」

　　「怎、怎麼了？朱雀。」

　　「你在害怕嗎？」

　　「沒那回事！我怎麼可能會害怕……區區一輛跑車…………」

　　「不，你就是在害怕吧。」

　　眼前兩位學生會骨干已經持續了近十分鐘的爭執，我不禁扶著額頭加入了這場無果的論戰。

　　自從被黑色跑車團成功營救之後，樞木朱雀就全身心投入了賽季前的跑車訓練之中。為了讓我們親身感受他特訓的成功，朱雀同學熱情地邀請學生會同伴們搭乘這輛新型白色跑車——Lancelot。

　　米蕾會長似乎正忙於祭典（其實只是我的生日）的准備工作，夏莉要參加游泳部訓練，妮娜也照慣例埋頭於理科實驗，沒有參加這場足以冠上「生死時速」之名的試車活動。

　　至於C.C和卡蓮，她們從肉體到精神都經受了充分的強化，面不改色搭上Lancelot狂飆一番後平安無事地返回了。而我在昨天的游樂園約會中——約會對像不是柴郡貓，是死神——由內而外Level up了，兜風三圈後仍大呼不過癮。

　　照理說，我們三員女將的輕松反應該給魯魯修塞了一顆定心丸，但之後上車的利瓦爾實在不怎麼給力，剛一從副駕駛座上滾下來就五體投地了。真想給他OTL狀僕街的圖景配上字幕：為什麼我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

　　一見哥們慘遭毒手，魯魯修臉色刷一下變得比羅伊德老師的白大褂還白。

　　他原本就不怎麼擅長運動，駕車能力也只是學生中的平均水平，根本無法和朱雀變態一般的身體素質相提並論。搭乘Lancelot有害心髒還在其次，關鍵是如果他也呈OTL狀僕街一回，黑色王子正義同伴ZERO的形像就徹底幻滅了。

　　倘若是以往的我，還會出於對主角的憐憫心拉他一把，但鑒於我心中聖母黑手黨的形像也幻滅了，我果斷決定推黑王子一起幻滅……

　　「連女人都不如，真丟臉吶，魯魯修。」

　　和我一同圍觀了十分鐘兩人間的你來我往欲拒還迎，C.C.終於忍不住開口諷刺自己的共犯。

　　「我和真知都沒事哦。你難道和倒在那邊的男人一樣沒出息嗎？」

　　「什麼倒在那邊的男人……太傷人了，我有名字的！！」

　　利瓦爾四肢發硬地躺倒在牆邊的長椅上，卡蓮正擰著濕毛巾為他冷敷額頭。

　　「唔，倒在那邊的男人就是倒在那邊的男人。你沒有倒下嗎？還是說你不是男人？」

　　「嗚……！！嗚嗚嗚……我在肉體傷害之外還遭受了精神創傷！我要去向會長投訴你們！！」

　　「米蕾會長還要和婚約者羅伊德先生會面，沒時間管你這點芝麻大的少年心傷。」

　　或許是利瓦爾對會長的一往情深執著到有些煩人，我不由自主地開口捅了他傷疤。

　　「嗚………………」

　　每次論及米蕾會長的婚約，這位純情少年就會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那樣嗚咽著縮成一團。我原本就不是奈奈媽媽那種寬大為懷的大空型女性，更何況從今天一早起我就進入了無差別攻擊所有生物的遷怒模式……尤其是懷抱單戀情結的少年。

　　——如果澤田綱吉抱得單戀對像歸的前提是踩我當踏腳石，那麼世上不需要單戀這種危害和平的東西！

　　……啊啊，不對，我自己也一直單戀乙女游戲Bloody Call中的該隱，至今九死不悔。為了打擊報復連自身存在都否定了，未免有點兒得不償失。

　　那麼倒帶重新喊一次：這世上不需要單戀女人的男人！！

　　……還是不對，我好像把單戀愛麗絲的雙胞胎也否定了。

　　「總而言之，魯魯修，搭乘這輛車或是每天給我供應三份披薩，你可以自己選擇。當然，即使你搭了車，我也會刷你的卡去買披薩的。」

　　「那搭不搭有什麼兩樣？還有，不要把什麼事都和披薩扯在一起，我現在一聽見那糊滿乳酪的面餅就想吐。你挑食過頭了。」

　　「哼，小鬼怎麼可能理解披薩的美妙，那可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

　　「不要再踐踏人類歷史了，魔女。」

　　魯魯修俊美的面孔原本被利瓦爾的反應搞得血色盡失，此時又被C.C.無理的挑釁激得隱隱泛紅。盡管遭到學生會成員的輪番帶刺攻擊，他還是咬定青山堅決不上朱雀的賊車。

　　見ZERO先生與平行世界裡一樣意志剛強滴水不進，我和披薩協會盟友C.C.朝彼此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逼上前去一把按住魯魯修單薄的肩膀。

　　「認命吧魯魯修。以前真知教過我一句中國諺語，用在你身上再好不過了。」

　　「什、什麼……」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不要自比為牡丹，你們這兩個自戀的女人！再說，真正動手弄死我的是朱雀！！」

　　「唔，對哦……朱雀的話不是牡丹花，是白蓮花才對。」

　　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作為總結，然後猛一用力把魯魯修摔到了副駕駛座上，C.C.立刻手腳麻利地給他綁好安全帶。

　　「歡迎踏上地獄之旅，小鬼。你被整到行動不能的話，你的卡就由我接受了。」

　　「！！！！」

　　「哈哈，沒必要搞得這麼大張旗鼓吧，只是試車而已。」

　　朱雀完全游離於我們慘無人道的對話之外，熟練地鑽進了駕駛座，邊調試設備邊撓著天然卷的褐色頭發爽朗地笑了。

　　「魯魯修也是，不用那麼緊張也可以嘛。我們是朋友吧？我不會害你的。」

　　「朱雀，可能的話我真的很想信任你，我知道你沒有加害我的主觀意圖……但你造成的客觀結果可能會殺了我……」

　　—————————————————————————————————————————

　　魯魯修從朱雀車上下來之後，就捂著胃部和利瓦爾一起去了醫務室。

　　我返回教室途中遇到了米蕾會長，從她那兒聽說夏莉游泳時突然小腿抽筋，也被社友們送去了醫務室休息。

　　這麼說來，前些天夏莉與我聊天時神色有異，似乎她已發現了魯魯修=ZERO這一秘密，正飽受「ZERO和朱雀有地下戀情」之類八卦新聞的困擾。

　　……好吧，讓我們祝魯魯修好運。

　　感謝白色騎士，他變態一般的試車活動給我帶來了莫大的心理安慰。這次飆車充分證明我的心理素質已更上一層樓，從此無論黑手黨還是殺人網球、戰鬥機還是載人飛船都沒法打敗我了！

　　很好，向著不一樣的光輝未來奔跑吧升級版真知棒……不對，這又不是我的名字。

　　為了激勵自己對少年漫畫重燃信心，我決定去小區附近的書店買新一期JUMP。

　　但是……穿越者的古怪氣場仍然鍥而不舍地追隨著我。

　　否則，我要怎麼解釋【店裡最後一本JUMP恰好落到某個銀發天然卷手裡】這種神展開……

　　「下午好，阪田老師。」

　　只是看到這個外貌比實際年齡老成十歲、周身散發出草莓牛奶甜味的男人，連重視形像的我都忍不住翻起了死魚眼。

　　「唷，下午好啊……你是誰來著？」

　　「是布裡塔尼亞學園的海野，老師。這是我第八次在書店裡見到您並向您自我介紹，如果還有第九次，我就會用拳頭來向您介紹自己了。」

　　「女孩子這麼暴力，以後敢追你的就只有猩猩了唷……而且你不知道嗎？初次見面對主角出拳的女性，還從來沒有逃脫過被主角征服的套路呢。」

　　叼著煙卷——不，看上去很像煙卷的棒棒糖——銀發男人悠悠地翻著JUMP轉向我。

　　「為什麼老師能夠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主角啊？而且我們不是初次見面，是第八次。」

　　「嗯，Nice吐槽。你真的不考慮轉來我們學校嗎？新八正渴望著找到合作伙伴哦，由他一個人負責吐全班的槽實在太辛苦了。」

　　「我認為您作為班主任的義務不是拉吐槽系學生轉學，而是把班級建設得不那麼讓人想吐槽，這樣新八君的負擔才能從根本上減輕。」

　　漫畫《銀魂》及其小說版《三年Z組銀八老師》的主人公，阪田銀時……在這裡應該稱呼他為阪田銀八。平日慵懶邋遢又毫無干勁，卻總能在關鍵時刻一發制敵扭轉絕境的男人。

　　同時，也是我唯一可以用上帝視角自由交談的男人。

　　銀魂系人物區別於其他漫畫的最大特征，就在於他們大多有「我是二次元人物」的自知之明，甚至還會為人氣投票的結果自相殘殺。

　　而「銀魂高校·3年Z組」正是集中了銀魂主要角色的凶殘班級，在班主任銀八老師的統領之下，基本上每個學生都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破壞力……

　　「第八次啊……可能的話我也不想再在這家書店看到你了，『流落異鄉的少女』這種麻煩設定，不是明擺著想激發我同情心讓我把JUMP讓給你嗎？太天真了，這招早就被我看破了，死心吧。」

　　「我又不是自己把自己設定成這樣的，只是一直回不去三次元罷了。所以，為了慰藉流落異鄉的少女讓她早日歸家，請把JUMP讓給我。」

　　「不行，尊敬師長的少女給我努力把愛好轉變成Magazine。」

　　「……這種時候不該是愛護學生的老師讓步嗎？算了，我不指望阪田老師有道德心這種東西。」

　　不知是不是我暴躁的情緒感染了銀八，他從嘴裡抽出冒著白煙的棒棒糖，抓了抓那頭亂蓬蓬的銀色卷毛。

　　「心情不好嗎？愛護學生的老師可以聽你傾訴心事哦，畢竟你的心事比3Z的家伙正常多了。比起猩猩的戀愛煩惱，還是少女的思鄉情愁比較治愈啊。」

　　「您能別把我和猩猩作比較麼，能麼？」

　　一面吐槽銀八老師內涵惡劣的說話方式，我還是像過去七次那樣把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最新見聞告訴了他。

　　擁有上帝視角的銀八思維縱橫兩個次元，說不定能提出什麼合理的建議。

　　不過，先前的心理座談七有五六都轉變成了對這個世界的吐槽大會，這一次我也不抱期待。

　　本次座談會的交流情報，包括我化身浴血鳳凰的未來、對門雙胞胎的黑手黨本質以及我與指路明燈柴郡貓的相遇。由宇未必樂意自己的存在為人所知，因此我沒有向銀八提及自己與故友的重逢。

　　「哦哦，三年了，你終於知道對門住的是黑手黨了？了不起啊，偉大偉大。」

　　「……老師一直知道麼，他們是游戲人物的事情。」

　　「嗯，因為這個游戲發售時小姑娘都吵吵嚷嚷去買，時代一進步就把陪伴我們度過童年的馬裡奧拋棄了……」

　　「那是多久遠的童年伙伴啊？！」

　　銀八完全沒留心我的抗議，自顧自咬著棒棒糖抱怨起來。

　　「游戲裡的家伙也好，並盛中那幫小鬼也好，還真是一群悠閑的家伙啊……不用知道人氣排名真是輕松，我那邊可是為了搶人氣順位鬧翻天呢。六位的團子頭中國女孩暗殺二位的超S風紀委員，二位又成天扛著火箭炮轟三位的狗糧愛好者……幸好四位的高杉還在停學期，七位的神威讀了夜兔工高，否則我們的學校就完全戰場化了。學校被破壞的話，我的工資就……」

　　「歸根到底，您這不是只關心自己的工資麼。說到人氣投票，老師知道愛麗絲的人氣順位麼？」

　　見我一本正經地嚴肅發問，銀八也擺出認真的神色低頭沉思起來。

　　「嗯？啊……我想想，日本第一位是你新認識的柴郡貓吧……然後是你對門的黑手黨老大，第三是緋紅學園高等部的體育老師，在那邊世界擔任紅心騎士的ACE。啊，順便一提我不知道你喜歡的那對門衛雙子的排名，太靠後的我記不住。沒辦法，3P外加煩人小鬼的設定不討喜吧？海野你的口味還真是特殊呢，跟猩猩一樣……」

　　「………………」

　　不需要第九次心理座談會了，就在這裡殺掉他吧。

　　—————————————————————————————————————————

　　「嗯嗯？我們，不在意人氣的事情哦。」

　　「是啊是啊，反正也習慣了不受歡迎。只要姐姐看著我們就足夠了。」

　　傍晚拜訪布萊德宅邸時，我按捺不住心頭的悲憤之情，旁敲側擊地向雙胞胎詢問起了關於人氣的話題，得到了預料之中的干脆回答。

　　與銀魂那幫為人氣殺得你死我活的貨相比，這些家伙要超然得多，同時也扭曲得更加厲害，把對於人氣的執念集中於某一特定對像之上。被他們寄予如此厚望的愛麗絲倘若不是精神力過硬，早就被沉重的責任感壓垮了。

　　愛麗絲你果然是守護世界的精靈，Perfect job！

　　「對了對了，真知說晚上帶我們去茶會是真的嗎？好高興！姐姐說我們會添亂，一直都不肯帶我們去……」

　　「我們對紅茶不怎麼感興趣，但是和姐姐一起喝茶最棒了。」

　　「雖然要見到海帶頭讓人有點不爽，不過如果姐姐和真知在的話，這點事我們會好好忍耐的！」

　　「嗯嗯，不會殺了她的……暫時。」

　　「……永·遠都不可以殺了由宇。」

　　揉著銀八口中煩人小鬼的腦袋，我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

　　雖然游戲戀愛線路愛麗絲選擇了放棄道德留在他們身邊，但這邊的世界怎麼看也不像在朝3P方向發展，愛麗絲只是把兩人當作弟弟疼愛而已。

　　當然，在這方面我認同愛麗絲的觀點——我們堅持身為正常人類的道德觀是明智的，哪能在人生大事方面被這種三觀不正的小鬼牽著鼻子走。

　　「吶吶，真知真知。真知見到了十年後的我們吧？」

　　「我們有長高嗎？有變得像大人嗎？」

　　同以往一般天真無邪地仰望著我的，赤色與青色的清澈瞳眸。

　　沒有像十年後那般被黑色西裝緊緊拘束，呈現於我眼前的只是純粹的孩童身姿。

　　「嗯，變得很成熟帥氣了。」

　　挺拔的身形，沉穩的語聲，流暢的外交言辭，是一眼便讓人聯想到他們職業的危險模樣。

　　但是，就好像母親不會嫌棄孩子的成長一般，我認為長大的雙胞胎很帥氣。

　　「達姆的臉變化不大，迪留長了頭發所以感覺不一樣了呢。改變發型之後很好認啊。」

　　「欸欸？十年後的我們把自己區別開來了嗎？」

　　「真意外，我們明明不希望別人分辨出我們的……」

　　「嗯，不過姐姐和真知都因為認不出我們而困擾，讓她們認清也不錯。」

　　「對哦，那麼兄弟從現在就開始留頭發……」

　　「欸~~~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就挺好啊，反正只要區別開來就行了吧？兄弟留也可以嘛。」

　　「你們都不用留啦——」

　　【嘛，對於一心回家單身主義的你來說，3P外加小鬼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還是黑手黨。】

　　【我是懶得阻止你啦，但比起為了回家接近黑手黨最後掛掉，還是好好在這個世界生活來得輕松吧？帽子屋和並盛的小鬼們，都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走不出那個圈子的，你可不是啊。】

　　【海野你還很年輕，拿出點年輕人的樣子來，多珍惜一下自己的性命。】

　　第八次與銀八的對話，並非一無所獲。至少，他向我傳達了「黑手黨設定沒有被和諧」這一令人喜憂摻半的事實。他也向我提出了理智的建議：珍愛生命，遠離黑手黨。

　　「不想留長頭發的話，兄弟把劉海剪平就好了，我來幫你剪吧？」

　　「兄弟自己去剪啊！真知不是常常誇我們的劉海很可愛嗎，我才不要剪掉。」

　　指尖傳來發絲拂動的細微感觸，迪和達姆還在就如何改變形像而爭論不休。見他倆沒有抄起斧子把誰砍短一截的意思，我也只是苦笑著撫摸兩人的頭。

　　——即使明知這兩個孩子終將成為平行世界中冷血無情的黑手黨，我也會堅稱「此刻的他們無罪」吧。

　　依此類推，此刻的澤田綱吉也不應為未來的悲劇負責。

　　下周末，還是帶著雙胞胎一起去品嘗奈奈媽媽的愛心料理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魯魯修部分繼續惡搞朱雀同學好心辦壞事的種種……【喂

　　恭喜銀八老師打醬油……銀魂人物的優點就是知道三次元！【不對

　　雖然被建議遠離黑手黨，真知還是決定再賭一把，她還是想相信黑手黨的人品，賭這次她不會和270玩虐戀情深。

　　俺最後說一次，游戲已經3P了，我再寫3P多沒建設性多不好玩。想體驗3P的自己下載游戲，甜美可口的雙子門衛在等著你，他們的聲優和魯魯修一樣是福山潤，不會讓乃們失望的【廣告自重！！

　　因為電腦上沒有小醜國存檔，花半天重跑一次收集了雙子全CG，繼續推廣中~~~小醜國以大人雙子為主，請自動代入此文中的十年後。BGM是巡音和神威合唱的番凩，悲壯而美麗著……


第十六章 平行世界理論靠不住 ...

　　「哦呀，我是不是打擾了什麼……？」

　　門口傳來門把旋轉的輕響，伴隨著一陣幾不可聞的悠閑步聲，夜行性家主大人像與他同屬性的吸血鬼一樣悄無聲息地飄了進來。

　　——按照我與由宇的約定，今晚我要和緋紅學園喝茶同好會一起在學校頂樓品嘗紅茶。雖然在紅茶方面造詣不深，但我也不想錯過夜半茶會這種富有怪談……不不，羅曼蒂克氣息的活動。

　　我隱約記得，由宇遞給我邀請函時警告我「不想看到有兩個長得一樣的小鬼出現」，不過布萊德先生打算帶三月兔艾利歐特同行，只把雙胞胎孤零零扔在家裡實在太殘忍了，我才不忍心對小孩做出這種類似放置PLAY的過分舉動。

　　雙子互砍造成的傷勢尚未痊愈，為了防止他們再次遭到由宇的精神摧殘，我督促他倆換過繃帶後用長袖襯衫遮掩好手臂上的砍傷。到底是小孩子的生物鐘，兩人還沒等到出發時間就已昏昏欲睡了，又不肯老老實實躺到床上去——他們神志不清地抱著我的胳膊一個勁嘟囔「我們去睡覺的話，真知拋下我們走掉怎麼辦」，我只好按照兩人的要求坐到長沙發上，把膝蓋借給他們枕。

　　這麼一來，我稍有動作，敏感的雙胞胎立即會被驚醒，根據我的反應他們會決定要不要砍了我。

　　布萊德先生進屋時看見的，正是這麼一幅乍看其樂融融實則危機四伏的景像。

　　「該怎麼說小姐你呢……是你天性善良，還是母愛泛濫過度？還是說，小姐你的趣味……」

　　「哪個都不是，我只喜歡喜歡我的小孩子。」

　　我沒有停下撫摸雙胞胎頭發的手，冷靜地應對著紳士括號偽先生的嘲諷。由宇每次見面都會給我貼戀童癖標簽，我已經厭倦向別人一次次解釋自己的品味了。布萊德先生這種程度的質疑，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牛毛細雨，還不至於讓我感覺動搖。

　　「話是這麼說，你的興趣似乎只局限於小孩和動物呢。前段時間迪和達姆常常跑去並盛蹭飯，你和艾利歐特不也聊得不錯嗎？居然還和他分享橘黃色的物體，小姐你對動物的愛真是博大……」

　　「胡蘿蔔有什麼問題嗎？富含胡蘿蔔素，是營養的蔬菜啊。」

　　「拜托了，如果小姐也迷上胡蘿蔔的話……」

　　「我只是從營養學角度提出客觀的建議，布萊德先生一直拒絕艾利歐特進貢的胡蘿蔔，他會受傷哦。」

　　由宇是個刀槍不入的硬派姑娘，而這位紳士先生卻有著再明顯不過的嚴重軟肋——胡蘿蔔恐懼症。

　　三月兔艾利歐特對收留自己的布萊德先生一向敬重有加，為了表達對他的感激之情，他總是忍痛割愛將自己最愛的胡蘿蔔敬奉給布萊德。一次兩次還好，天天遭受橘色物體的攻擊，布萊德已經對胡蘿蔔這種無辜的營養蔬菜產生了強烈到反胃的生理性厭惡。

　　見紳士先生一提及橘色物體便臉色劇變風度盡失，我得意洋洋地衝他擠了擠眼睛。

　　——就算我很喜歡雙胞胎和動物（們），這一愛好也不是誰都可以嘲笑的。確切來說，我原本就很討厭不熟悉的人同我開這種質疑人格的玩笑。

　　「哈啊…………」

　　布萊德先生撫著胸口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從橘黃色物體攻擊中回復過來，無奈地抬手撐住了前額。

　　「只對小孩和動物溫柔，這可真是令人絕望的偏愛……如果是其他方面我倒可以努力彌補，只有年齡和種族是無法修改的根本特質啊。」

　　「我承認我有偏愛，但我不需要布萊德先生彌補什麼。不如說，您就算變成小孩或動物也一定不會可愛，會是百分百的性騷擾小孩或動物的。」

　　我沉著一張陰慘慘的面孔，繼續對紳士先生的心進行冷酷無情的鞭撻。

　　布萊德·迪普爾時不時隨口拋出的下限台詞，不僅是我，宅邸的佣人們也早已習以為常了。據說這在樂於與他調情的貴婦們眼中，正是最為魅惑誘人的花花公子標志。

　　沒錯，這個品行完全不值得信任的男人在異性間意外地受歡迎，恰好應了那句「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老掉牙諺語。單從外貌來看，這只夜行生物確有不輸黑主學園那群正牌吸血鬼的姣好皮相，也頗具黑手黨Boss運籌帷幄的風度。

　　最大的問題……果然還是下限。

　　盡管布萊德再三強調他不是雙子的「教育者」，我還是把兩人口無遮攔的原因統統歸結到他身上，對這個作為教育榜樣來說糟糕透頂的大人冷眼相待。

　　「說什麼性騷擾小孩，這太過分了小姐……你的膝上不是有兩個真正的性騷擾小孩嗎？」

　　「那也是某個性騷擾大人教育失敗的結果。書上這麼寫過，小孩的錯都是大人的錯。」

　　自從決定站在雙胞胎這邊為他們辯護，我的臉皮漸漸被磨出了像他們那麼厚的繭子，用斧子刮都刮不下來。

　　「都說了，我可教不出這麼能干的小孩。我跟他們一樣大的時候，可是和小姐一樣單純哦……」

　　布萊德先生仍堅持捍衛他（根本不存在）的名節。正當他用一貫懶洋洋的語氣辯解時，達姆或許是被我倆的談話聲驚擾了好夢，皺著眉頭在沙發上打了個滾，邊揉眼睛邊慢慢支起上身。

　　「好吵……Boss？」

　　「『好吵』什麼的……還有，不要邊打哈欠邊跟人打招呼，所以說小孩真是不懂禮貌……」

　　「有什麼關系，反正是小孩嘛。」

　　我咕噥了一聲「注意細菌」便拍下達姆揉著眼睛的手，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他。

　　「所以說，小姐的偏心實在太厲害了。你那麼喜歡讀書一定會知道，成年男子也是需要少女愛心滋潤的。」

　　「所以說，那是什麼糟糕書籍啊？」

　　「糟、糟糕……小姐，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怎樣的形像……」

　　「嗯，是糟糕的大人哦？」

　　達姆對我們唇槍舌劍的爭論充耳不聞，用手帕揩了揩臉後似乎還沒完全清醒，睡眼惺忪地從一旁撲上來抱住我的肩膀。

　　「真知……早安。」

　　說著犯迷糊孩子一般的可愛台詞，少年半眯著眼睛輕輕啄上了我的面頰。

　　「…………」

　　我還沒來得及發話，布萊德先生已經沉痛地搖著頭單手捂住了臉。

　　「居然被小孩子搶先出手……啊啊，這絕對會成為我一生的敗筆。真知，你還真是位容易給人帶來挫敗感的小姐。」

　　「那真是太榮幸了，我認為布萊德先生最缺少的就是挫敗感——情場上的。對了，請您一生都不要向我出手，我會祈禱您死後不因花心下地獄的。」

　　被少年親吻過的面頰微微發燙，但還沒有到火熱的程度，至多是被冬日陽光觸碰的輕暖感觸。

　　這再一次確證了，雙胞胎對我懷抱的是不帶戀心的純粹感情。雖說他們常把「真知讓人安心」掛在嘴邊，其實真正讓我感到安心的是他們。

　　即使各自喜歡上其他的人，也可以一直在一起——這樣牢不可破的約束。

　　與之相對的……

　　眼前這位黑發碧眼的英俊紳士，實·在不太讓人放心。

　　「迪，你也起床吧，茶會要開始了哦？」

　　一手攬著仍處於昏聵狀態的達姆，我伸出另一手去推藍衣少年的腦袋。

　　「唔……真知……」

　　神智模糊地低喃著我的名字，迪直起身子從另一側把臉頰貼過來——這一次，他被布萊德先生死死扳住了肩膀。

　　「……真是的，我可不想落後小孩子第二次啊。」

　　「所以說，先生你到底在跟小孩鬧什麼別扭？！」

　　—————————————————————————————————————————

　　「欸欸~~~~兄弟有親到嗎？Boss居然只攔著我，偏心、這絕對是偏心啦！兄弟也好過分，自己醒了都不叫醒我！仗著自己睡迷糊一起占便宜，這不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嗎？！」

　　「誰知道Boss會突然出現在那裡啊……是兄弟太遲鈍了。」

　　「吶吶，是什麼味道？很甜嗎？因為真知很天真所以肯定很甜吧！」

　　（注：日語裡「天真」和「甜」發音類似）

　　「嗯~~？我真的睡迷糊了所以不記得了，兄弟等下次機會吧。」

　　「切，下次兄弟肯定又會趁我睡著先下手，我再也不相信兄弟了！兄弟這個笨蛋！」

　　「什……兄弟才是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

　　……好丟臉。

　　自從布萊德先生沒品地和小孩鬧開別扭，雙胞胎就開始為兩人間的不公平待遇吵鬧不休。兩人一致對外時口齒非常犀利，內部矛盾卻表現得格外低級。

　　如果這是游戲畫面，字幕一定被「笨蛋笨蛋」刷屏了……

　　不出我所料，見我帶著雙胞胎——還是互相噴笨蛋笨蛋的雙胞胎——去參加茶會，由宇一臉鄙視地朝我比了個中指。我知道她在內心噴我是戀童癖，她凶殘的腦電波不需要超直感都能捕捉到。

　　戀童癖就戀童癖吧，總比把寂寞的小鬼們扔在空蕩蕩的宅邸要好。

　　不一會兒，柴郡貓波利斯也帶著一聲叮當作響的朋克風鎖鏈加入進來，親切地向我們打了招呼。迪和達姆——不對，這一次只有達姆立刻開心地湊上前去，向好友兼學長炫耀自己剛剛的成果。

　　「欸……名字都叫真知棒了，肯定很好吃嘛。真好，真羨慕小鬼。」

　　「過分！明明我也是小孩子，卻只有兄弟得到特殊待遇……」

　　波利斯竟然稱贊達姆的舉動，這本身就足夠有問題了，而問題更嚴重的是迪看見兄弟得意模樣之後的反應——他抄起擱在桌子邊的斧頭朝兄弟的腦袋砍了過去。

　　「嗚啊？！兄弟打算殺了我嗎……正好，沒有兄弟的話我就可以獨占真知和姐姐了，去死吧！」

　　「你們兩個都給我把斧子放下！！我倒是習慣你們對砍了，會嚇到愛麗絲不是嗎？！」

　　剛一搬出單戀對像的名號，雙胞胎立刻乖乖收回了斧頭。他們想必也很清楚，向愛麗絲學姐打小報告這種區區小事，我一點都不會遲疑。

　　說愛麗絲愛麗絲到，茶金色長發藍色系服裝的少女有些慌張地從不遠處匆匆跑來，一邊為遲到道歉一邊接受雙子愛的擁抱。

　　她身後還跟著一位棕色短發、滿面笑容的高個紅衣青年，我轉過頭去正對上由宇一臉吃到變質烤魷魚的苦逼表情，心下已知來者不善。

　　果然，由宇保持著那副剛被瘋狗咬過的苦逼臉，向我介紹說這位青年是她和愛麗絲的班導——體育老師A·C·E。

　　「ACE？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第三名？！」

　　我險些把一口茶噴到由宇臉上，那樣她一定會把我從樓頂推下去。

　　根據由宇和銀八老師的科普，日本人氣排名第三位的ACE是個名副其實的卑猥騎士，在游戲中上演了（在我眼中已是色氣滿滿的）布萊德和雙子都望塵莫及的廚房PLAY鬼屋PLAY泳池PLAY噴水池PLAY……花樣翻新絕無重復，充分滿足玩家的各種需求。

　　呸，我到底在妄想些什麼……【這個世界】的ACE才不是什麼紅心騎士，只是個普通普~通的體育老師而已。

　　情知自己一時失言，正拼命琢磨如何挽回，由宇已好心替我做出了解釋，把第三名歪成了校內人氣排名的第三名。看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很擅長同ACE打交道了。

　　勉強從紅心騎士眼皮底下逃過一劫，我慶幸地松了口氣把注意力轉回到紅茶上。

　　ACE爽朗地與由宇調侃著她的新發型，看上去確實只是個與學生打成一片的年輕老師。除了那副明媚燦爛到讓人懷疑他年齡的笑容，這個人似乎沒有什麼突出的特質。

　　意外的…………普通？

　　難道說，他是對感興趣的對像才會表現出本性的體質……

　　倘若真是這樣就太好了，我背轉身去在胸前劃了個十字，祈禱ACE先生在我反穿成功之前都只對愛麗絲和由宇感興趣。

　　耶穌佑我，阿門。

　　—————————————————————————————————————————

　　屋頂茶會期間發生了一系列靈異事件，譬如由宇成功召喚出大吉嶺紅茶精靈還捂面喜極而泣……這讓我確信屋頂茶會更有怪談而非羅曼蒂克氣息。

　　「小姐，能留步一下嗎？」

　　茶會結束後，我拖著一心想追隨姐姐而去的雙胞胎，跟隨布萊德和艾利歐特回到了帽子屋宅邸。本打算把雙胞胎摜進門便轉身離去，趕在天亮前打上幾小時的盹兒，布萊德卻從身後慢悠悠地叫住了我。

　　我不解地轉過臉，映入眼簾的是黑發青年修長的身影和唇角一絲玩味的笑容。在門口透出的屋舍燈光映照下，布萊德·迪普爾那對細長的翠綠眼瞳像是被人驚醒的狡黠郊狼。

　　一對招風兔耳的金發大哥大概是覺察到了之後談話的內容，難得也滿面嚴肅地凝視著我。

　　雙胞胎原本叫嚷著「Boss不要擅自出手啊」想摻和進來，卻被我們之間驟然沉重的空氣壓制住，乖乖閉上嘴退到家主大人兩側。

　　「你最近……似乎很喜歡造訪並盛的黑手黨呢。對這方面有興趣嗎？」

　　「也不算喜歡，只是彭格列十代目對我來說是有必要的。」

　　「那就好，若是小姐當真只對小孩和動物感興趣，我可就要為錯過向你出手的機會而悔恨終生了。」

　　從我口中得到半肯定的答復，布萊德滿意地挑起唇梢。

　　這一回就連雙胞胎也讀出了家主的話外之音，白皙的臉蛋上頓時寫滿了喜色。

　　「……什麼意思？」

　　我隱隱覺察出狀況有些不對勁，但一時還無法對眼前的高中教師采取防範態度。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徹底擊碎了我天真的平行世界理論。

　　「小姐那麼聰明，應該早就猜到了吧？」

　　氣勢恢宏的富麗宅邸前，黑發青年在深夜習習涼風的吹拂下逆光而立。

　　他優雅地摘下裝飾薔薇的花哨禮帽，微笑著向我悠然伸出手的瞬間，不知為什麼給人一種神祇救贖迷途羔羊般的錯覺——

　　「你已經得到了黑手黨首領充分的信任。現在，我代表帽子屋家族向你發出邀請，真知小姐。」

　　Boss，帽子屋布萊德·迪普爾。

　　No.2，三月兔艾利歐特·馬奇。

　　門衛雙子，崔德·迪，崔德·達姆。

　　——布萊德向我伸出手的瞬間，全部都對上了號。

　　他們並非「即將成為」黑手黨，而是「已經成為了」。

　　我覺察了這個世界無可轉圜的冷酷真相，唯一搞錯的只是時態。

　　我立刻想起那個血染的未來，獄寺隼人看背叛者一般冷漠而疏遠的眼神——

　　他的態度是正確的。

　　十年後的我，是彭格列敵對家族的成員。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卷內會慢慢揭示出十年後真知壯烈的真相……

　　錯的不在270，也不在真知棒，而在世界！【不對

　　鑒於粉貓心靈導師化，270虐戀情深化，把布萊德先生補進候補……沒錯，他是真.黑手黨BOSS，經驗豐富足智多謀只是情商低得嚇人【滾

　　補充帽子屋家族CG，之前視頻裡也有，特別突出一下BOSS的臉【喂！


第十七章 當外星人進攻校園 ...

　　如果說，不知帽子屋本體而輕率與他們交往的我是個胸無城府的蠢女人，那麼知曉「他們在平行世界是黑手黨」之後仍頻繁造訪的我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小聖母，被告知「他們在這個世界還是黑手黨」之後仍然無法與之一刀兩斷的我…………

　　……是鬼吧。

　　布萊德先生寬容地告訴我不必當場作出答復，但我不認為自己有拒絕權。既然對方在觀察我三年之後才從容挑明身份，顯然已經把我裡裡外外剝洗干淨用放大鏡仔細研究過，確認了我是棵適合殺人放火的歪脖子小苗。

　　況且，雙胞胎必定會把我被十年火箭炮擊中後的情景彙報給Boss，那位先生早就知道我與黑手黨之間有扯不斷的孽緣了。

　　「真知，如果不想加入家族的話，拒絕Boss也可以哦？」

　　「嗯嗯，是啊，原本應該由我們邀請你的，被Boss搶先這點實在讓人很不愉快。拒絕吧拒絕吧？」

　　次日傍晚，我依照昨夜告別時的約定來到帽子屋宅邸參加茶會。一旦了解這是黑手黨家族的晚宴，原本平和的景像立時凶險了幾分。

　　雙子還是老樣子一左一右擠坐在我身邊，而他們口中吐出的話語卻令我大跌眼鏡。

　　這兩個孩子對於中意的事物抱持有強烈的獨占欲和束縛心，真難以想像他們會反對布萊德把我拖入家族。昨晚兩人明明是一副夙願得償的表情，現在卻不知怎麼懊喪得要命。

　　「因為、因為，我和兄弟想了一晚上，十年後真知是因為和我們扯上關系才會出事的吧？雖然不能說黑手黨是好人啦，但傷害平民的事情還是很少做的。如果真知一直是平民，不就可以一直好好的了嗎？」

　　「是啊是啊，就算不加入家族，也可以像以前那樣常常見面。我們的職役只是門衛，不是像Boss那樣了不起的人物，真知被人綁架當成交易籌碼的可能性也很低。」

　　「反正我們也不打算放真知上前線，只是做些文書整理工作的話，不用特意來當黑手黨也可以啊。隨便找個正當的工作會安全得多。」

　　「可能的話，是想要讓真知一直留在我們身邊……但是如果真知因為加入家族而死掉的話，那就本末倒置了。真知和我們不同，我們本來就只擅長使用刃具……」

　　（這些小鬼，考慮得真多啊……）

　　雖說先前也曾經注意到兩人對金錢、休假之類成人話題的執念，但在他們身份揭曉之後再次對話，便越發見出雙胞胎與平時印像不符、成人般沉穩縝密的一面。

　　從左右兩側仰視我的面龐，也不像以往那般堆滿奶油一樣甜得發膩的笑容。

　　黑手黨雙子稚氣未脫的臉上，面無表情。

　　他們對於自己的工作並不熱衷，也無嫌惡，只是除了工作外毫無目的罷了。工作的話可以得到薪金，表現好就可以休假，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人生全部的意義。

　　機械而冷酷，但又容易激起人泛濫母愛的存在方式。

　　「我說你們啊——！！搶布萊德台詞是想哪樣？真是的，你們搶在前面把好話說盡了，布萊德不就只能扮演惡人了嗎！！」

　　一直旁聽我們對話的金發兔子終於無法保持沉默，惡狠狠地握緊拳頭捶打了兩人的腦門。

　　「嗚哇好痛！你在做什麼啊笨蛋兔子？！想要虐待兒童嗎！」

　　「什麼搶Boss的台詞啊，我們只是對真知說自己想說的話而已……」

　　「誰是兔子啊混蛋小鬼？！！你們稍微注意點空氣再講話，『不加入也沒關系』當然是寬大的布萊德的台詞啊！！」

　　一言不合而陷入爭吵的艾利歐特和雙子，各自將手伸向了隨身攜帶的槍和斧頭，眼看杯中的紅茶就要被鮮血染上更混濁的紅色。

　　「迪、達姆，給我坐好。」

　　「住手吧，艾利歐特……」

　　我和端坐首席的布萊德，同時開口喝止了鬥毆雙方。

　　慈和地摸了摸雙胞胎的頭，我竭力把鎮定的表情貼在自己臉上，克制住嘴角些微的抽動轉向黑手黨首領。

　　「我很抱歉，布萊德先生……」

　　黑發青年眼底有失望的神色劃過，但他很快便重拾了不為外物所拘的自在風度：

　　「唔？不必在意，我原本就做好了被你拒絕的准備。因為你是位時常給我挫敗感的小姐啊。」

　　「……以後就多多打擾了。我接受你的邀請。」

　　「……………………」

　　不僅是布萊德，互相怒目而視的三月兔和雙子也瞬間張大嘴僵在了原地。

　　艾利歐特嘴裡的胡蘿蔔蛋糕啪嗒一聲掉進了紅茶杯子裡，而最珍愛紅茶的布萊德完全沒有留意。如果是平時，他這會兒已經用玫瑰機關槍掃射全屋了。

　　「……什麼啊，是那麼意外的事情嗎。你們發出了邀請，結果壓根不相信我會接受……？」

　　總覺得和我認知中的黑手黨截然相反。彭格列那位頂級殺手Reborn，似乎對於自己看中學生的殺手資質和混黑之路深信不疑，態度堅定得讓人以為他也開了銀時那樣的上帝視角外掛。

　　「咳咳、咳……不，怎麼說呢，我是很希望小姐能夠接受……但是以小姐的性格，不接受才是情理之中……啊也不是，我不是說我早料到小姐會拒絕還邀請你……」

　　「是試探我嗎？」

　　我挑起下巴，生硬地打斷了布萊德語無倫次的辯解。

　　這位先生熱愛九曲回腸的文字游戲，但似乎不太善於和人打直球。打個比方，他可以面不改色搬出幾十套令人臉紅心跳的調情話語，卻無法發自肺腑地吐露一聲我愛你，是個意外不坦率的男人。

　　就連這一點也和某處的鳳梨妖怪相似度爆棚，真是讓人不愉快……

　　「虧我還下定決心答應你們……啊啊，果然還是算了。」

　　「噗——咳咳，小姐，我沒有試探你的意思……是、是呢，你答應了嗎？我很高興哦，小姐。」

　　「別高興太早，看到你們的反應，我很想改變主意呢。」

　　「那可不行，黑手黨是言出必行的，真知。」

　　「我還不是黑手黨所以無所謂吧？」

　　…………

　　—————————————————————————————————————————

　　決定接受布萊德的邀請，並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或意氣用事。

　　從十年後雙胞胎對我的態度來看，我與帽子屋的關系明顯比彭格列方更加親密。這也難怪，我畢竟把他們當作三次元友人相處多年，比起一直當少年漫主角仰視的家教眾要熱絡得多。

　　我的目標是涉及空間穿越的瑪雷指環，也就是與彭格列對立的白蘭·傑索所有之物。既然如此，比起按照原計劃接近彭格列，尋找可能和密路菲奧雷結盟的其他家族說不定是一條更便利的捷徑。

　　至於那個血染的未來……日後自己小心行事就是。在這個擁有無限可能性的亂來世界裡，一兩個悲劇未來怎麼可能輕易動搖我的行動指南。

　　然而，萬幸中的不幸——我過分關注各種黑手黨，忽略了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鏘鏘~~~~~~接下來我宣布，學生會成員海野真知的生日慶典正式開始！！下面由會長我米蕾·阿什佛德，宣布本次慶典的游戲規則……」

　　生·日·慶·典·個·頭·啊——————！！！！！！

　　讓我們暫時把時間回溯到一天前，米蕾會長親切地向我解說了今年我生日典禮的活動流程。

　　我嘴歪眼斜苦大仇深地瞪著那條印有「祝小真知生日快樂」的七彩橫幅，眼前隱隱浮現出了幻覺，橫看豎看都覺得上面寫的是「祝小真知安息」…………

　　根據惡作劇女神的描述，為了給即將開展的全市跑車大賽助威，她決定在我的生日典禮上召開全校跑車大賽，同時歡迎校外人士踊躍報名參加。具體參賽規則將在我生日當天公布，「當然，是有懲罰游戲的哦~~」——這是她唯一向我提供的可靠信息。

　　摔！！！

　　「……本場賽車的規則是，找到海野真知，並帶著她繞校一周到達設置的終點~~~！！當然，如果小真知不願意的話，我以會長名義許可合理範圍內的強制手段。在繞校途中小真知被人奪走就算作不合格，請大家多多注意防範對手哦！」

　　「啊啊，對了。本次優勝者的獎品，除了慣例的獎金之外，還可以得到和小真知約會一天的權利！以上，請諸君加油！！」

　　…………………………

　　果然，那條橫幅上寫的是「祝小真知安息」吧……

　　宣布賽程開始的發令槍響起之時，我正在坐在庭院樹蔭下的草地上翻閱從布萊德處借來的書籍。既然決心跟著他們踏入地下世界，學習混黑必須的知識就成了刻不容緩的要務。

　　怎、怎麼辦，這個位置實在太容易被發現了……聽魯魯修說，這次比賽有不少大叔級別的老師報名參加，光是腦補地中海大叔飆車的獵奇光景就令人寒毛倒豎……

　　戰戰兢兢地這麼想著，我一邊向灌木叢中縮去一邊警惕地四下環顧。

　　——然後，我就看到一個標准的地中海大叔老當益壯活力四射地朝這邊飆了過來。

　　「呵啊啊啊啊啊————為了拿到獎金給女兒買醋昆布，衝啊！！！」

　　………………

　　嗯，幻覺，是幻覺吧。

　　星海坊主什麼的，小神樂她爹什麼的，佣兵部隊夜兔什麼的，宇宙最強異形獵人什麼的，我才不認識呢……

　　——的確，米蕾會長說過，為了發揚學園兼容並包的寬大精神，允許校外人士參賽……可這是怎樣誇張的校外人士啊？！

　　「他們壓根兒不是來比賽的，是來毀滅學校的外星人吧……」

　　我在樹叢中沒出息地蜷成一團，直到星海坊主亮閃閃的地中海消失得沒了影子，這才小聲嘀咕著抱怨起來。

　　「——呵呵，不會做那麼過分的事情哦？」

　　身後響起的輕快聲音，帶著快要滿溢而出的笑意，在我聽來卻不啻驚雷。

　　「……？！」

　　我打了個激靈猛轉過身去，正對上朱紅色長發麻花辮少年眯成月牙的眼睛。

　　……毀滅學校的外星人，降臨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自己每章的字數都爆的太不正常了……開始削減一章字數加入3000黨||||

　　帽子屋先生是個和骸姐由內而外有很多相似點的家伙，雖然他服裝品位比骸姐還糟XD

　　下章開始瘋狂的暴力跑車JUMP大亂鬥……請保佑真知活下來吧。【不過活下來要被迫約會也挺慘的

　　最後出場的是誰，我相信看過銀魂的都懂www

　　球留言！留言多的話我明天雙更XD


第十八章 賽車要注意安全哦 ...

　　不知是不是校園生態保障過分良好，充斥耳鼓的蟬聲聒噪得讓人以為自己誤闖了建築工地。盛夏灼熱的日光與其說是驟雨傾盆，不如說是必殺技暴雨梨花針，刺得皮膚一陣熱辣辣的疼。唯一能夠彌補炎炎烈日的，只有跑車疾馳卷起的撲面涼風。

　　「小姑娘，需要傘的話座位底下有。真是的，大熱天的被拖出來玩賽車……如果不是番長命令，我一點都不想做這麼麻煩的事啊。你也怪可憐的，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吧？」

　　以毫無干勁的語調向我開口搭話的，是保持一定距離行駛的另一輛跑車上的年長男性。這位阿伏兔先生長著一張怎麼看都已完全告別高中時代的面孔，不過考慮到他留級八年的客觀事實，他的臉比草壁還老成持重一點也不奇怪。

　　這麼說來，草壁君到底是留級了多少年啊。

　　向留級八年的阿伏兔先生道過謝，我彎腰從副駕駛座下抽出了一柄中國風雨傘，用以遮擋頭頂毒辣的陽光。居然連這種東西都准備好了，他們對獲勝顯然十分自信。

　　不過，如果是現在駕駛座上這個少年的話，的確有充分自信的資本。

　　「這麼說來，比賽的消息早已流傳到其他學校了啊……」

　　「嗯嗯，聽說附近的學校都有人報名參賽，因為布裡塔尼亞學園的獎金很豐富啊。銀魂高校都傾巢出動了，夜兔工高落後的話不是會被嘲笑嗎？」

　　保持著面具一般連嘴角弧度都固定不變的笑容，少年用開心的口吻向我說道。

　　「那個，小哥，我跟你打個商量……萬一你優勝的話，那個獎勵……」

　　「啊啊，那個。」

　　少年可愛地歪了歪頸子，眯著眼睛截斷了我的話頭：

　　「沒關系哦，約會權什麼的我放棄就好。反正也不是為了那個來的。像這樣載著你亂晃的話，很快就有人過來找茬吧？要是能遇上很強的家伙就好啦。」

　　就他的性格而言，這是正常到有點枯燥無趣的回答。

　　「對了對了，還沒自我介紹呢。剛才也說了，我們是夜兔工高的，我叫神威。那邊車上的是留級生阿伏兔。」

　　「為什麼每次介紹我都需要加上前綴啊，番長？你不多嘴的話小姑娘說不定會認為我是老師耶。」

　　——不不，我穿越前就知道你是留級生。

　　「哈哈，那可不行。有阿伏兔那樣的老師的話，夜兔工高的師資會被懷疑的……雖然本來也不怎麼樣就是了。」

　　確實，夜兔工高在周邊地區可說是惡名遠揚的混混學校，治安秩序比以不良收容所聞名的黑曜中學還糟糕。不過，自從我身邊這位麻花辮少年稱霸校園一舉上位之後，內部鬥毆現像倒是漸漸平息了下來。

　　因為誰都不想被神威殺掉。

　　夜兔神威。

　　為了與不同動漫各種各樣的神威們區別開來，在三次元世界這個少年通常被這麼稱呼。

　　以中國風的麻花辮和功夫裝為特征，只從可愛的臉蛋和呆毛上來看，是個徹頭徹尾的陽光好少年。然而，他在平行世界曾試圖手刃父親也是事實。

　　按照他的親生妹妹、銀魂女主角小神樂的評價，這家伙是個無論何時何地都滿腦子打架的強大戰鬥宅。

　　簡明扼要地形容……和雲雀恭彌一個類型。

　　幸好兩人求同存異，這個人對於欺凌群聚的草食動物似乎興趣不大，這是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地方。

　　我在肉搏方面一點兒都不強，換句話說就是處在神威的狩獵範圍外。

　　即使被對方當作誘餌也無所謂，只要他保證我不被撕碎也無需和陌生人約會，我這個生日就過得心滿意足了。

　　只有在這種生死關頭，我才覺得年紀輕輕就對異性毫無興趣的神威小哥是個救世主。

　　「唔，真的非常感謝……」

　　我正打算向救世主表達自己的感動，有顆火箭彈「轟」的一聲在距車身一米遠處爆炸了。

　　「哦哦，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啊？抓穩哦，海野——」

　　神威笑著提醒了一聲，便猛地將方向盤向一邊打去。

　　「嗚哇啊！」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得差點咬到舌頭，連忙雙手扳住座椅以免被甩出車外。

　　阿伏兔也敏捷地左右閃躲著後方襲來的炮彈，努力向我們靠近。和興致高昂的神威不同，他完全是一副麻煩透頂的表情。

　　「番長，是銀魂高校風紀委員會的人哦？真受不了，那些以暴制暴的家伙……」

　　「不是很好嗎？對手越強大比賽就越有趣啊，這是常識……嘿咻！」

　　這一次，火箭彈擦著車身飛了過去，在車身上留下了一道燒灼的黑痕。

　　……這、這真的只是跑車大賽而不是天下第一武道會？！

　　我緊緊抱住椅背回轉身去，只見風紀委員土方十四郎君和（扛著火箭筒的）衝田總悟君從左右兩側包抄了上來。

　　「我說，副長啊——我們的目標是不是錯了，不是說要趁亂解決掉高杉一伙的嗎，找那種小姑娘沒事啦——」

　　一頭松軟的栗色秀發和澄清的圓眼睛，這位臉上仿佛寫有「純良」兩個大字的少年實質上是個不折不扣的鬼畜超S。這一點，在他充滿危險與惡劣的台詞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竟然明目張膽利用比賽襲擊同班同學，這樣的風紀委員真的能夠好好維護風紀嗎……

　　算了，反正還有最凶風紀委員長黑雀恭彌墊底，再糟糕的風紀委員和他一比統統都是天邊的火燒雲。

　　「切，既然遇上了哪有不打的道理？最近委員會缺活動經費，獎金也是必要的。再說——那兩個不是一直找我們茬的夜兔工高的嗎？！給我瞄准點啊，總悟！！」

　　眼神銳利的黑短發青年——雖說在這裡的設定是高三生，但副委員長土方十四郎也早已超過被稱作「少年」的年紀了——一邊高聲呵斥懶洋洋發射炮彈的衝田，一邊猛踩油門衝刺了過來。

　　「不行啊土方先生，目標不是你的話我完全沒有干勁，可以把炮口對准你嗎？」

　　「干嘛對准我啊喂！！」

　　神威和阿伏兔不愧是宇宙最強戰鬥種族的子民，在槍林彈雨中威猛地左衝右突，很快就把風紀委員（內訌中的）兩台車甩到了十米開外。可惜好景不長，在下一個路口，又有幾輛同樣裝備火箭筒的跑車攔住了前路。

　　「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啊，番長……我們沒裝備熱兵器，很不利唷？一直逃也不是辦法……」

　　「嗯……是這樣呢。」

　　麻花辮少年完全沒有陷入困境的窘迫感，用手指抵住嘴唇怡然自得地笑了。

　　「的確，要一邊駕車一邊還擊，有點困擾啊。」

　　下一個分鏡，他一把拽過我的胳膊把我扔到了駕駛座上。

　　「那麼，我出差的時候車就拜托你了，海野。」

　　「什…………」

　　神威立刻用實際行動解釋了他這句意義不明的話——他蹭地從座位上一躍而起，重重落到了其中一輛攔路的跑車上，笑眯眯地朝向引擎部位一拳砸了下去。

　　然後，那輛車的引擎就爆炸了。

　　「………………」

　　我勉強把握住方向盤避免車毀人亡的慘劇，瞠目結舌地凝視著眼前如魔似幻的一幕。

　　剛才，是不是有個高三生在我眼前毆爆了一輛跑車……？

　　不等我說服自己相信這不是夢境，又有幾輛跑車接二連三地爆炸了。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阿伏兔學長……不會造成死傷嗎？」

　　「沒辦法啦，番長正在興頭上，我可不敢去撞他槍口。還是說，小姑娘你能阻止暴走的番長嗎？」

　　「…………」

　　面對阿伏兔無奈的調侃，我呆滯半晌後迅速將手伸入坤包，摸出了布萊德交給我備用的小型手槍。

　　自然，黑手黨用品不是柴郡貓改造過的鉛彈槍，而是貨真價實一擊爆頭的玩意。

　　「喂喂，小姑娘，你玩真的？！」

　　見我一腳踩下剎車，騰出手來舉槍瞄准，饒是老於世故的阿伏兔也驚訝地大喊起來。

　　「嗯，跟你家番長一樣，玩真的。」

　　就目前的狀況推斷，神威獲得優勝的可能性很高。他也清楚說明了沒有拖我約會的打算，對我來說，幫助他取勝是眼下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既然確定了這一目標，現在急需回避的就是無意義地消耗時間——

　　第一次使用真槍，指尖並沒有傳來想像中那麼劇烈的顫抖。

　　波利斯說的很對，開槍這種事與信念無關，只是舉槍、瞄准、扣動扳機而已。人會因各種瑣事而困擾重重，槍卻是再單純不過的機械。

　　我體力有限，也不喜歡錯綜復雜的事物，所以槍械很適合我。

　　砰！！

　　隨著這聲尖銳的鳴響，一輛尚且完好的風紀委員用車爆胎了。

　　一回生二回熟，我毫不遲疑地連續射爆了好幾輛車的輪胎，所幸對方因為神威的突然襲擊都減緩了車速，沒有造成翻車或撞樹事故。

　　「……海野你啊，想妨礙我嗎？」

　　麻花辮少年見供他蹂躪的玩具斷了電，便微笑著回轉身，一步一跳節奏輕快地朝我小跑了過來。

　　「不，我只想快點到終點然後回去洗澡，今天天氣超熱的。」

　　「再說，學長對雜魚沒興趣吧？」

　　我發泄似的狠狠拉上保險栓，試圖用語言和表情向神威傳達這麼一個信息——

　　……我受夠了，求求小爺您快讓這場鬧劇結束吧……

　　「嗯……要怎麼辦好呢。海野一直礙事的話，我會運動不足啊。」

　　仿佛當真感到困擾一般，神威轉動著滾圓的藍眼睛扳了扳指關節。

　　從自家老大的表情中察覺出了不安的訊號，阿伏兔干笑著打起了圓場：

　　「番長，還是別鬧太厲害比較好吧？這裡到底是別人的地盤，我們也不想和布裡塔尼亞學園的人結怨啊……」

　　「那種復雜的事情，阿伏兔去處理就好了。不要打擾我享樂為好哦。」

　　微笑著的麻花辮少年，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了富含威脅意味的台詞。

　　——雖然後半句是注視著阿伏兔說出的，但他打算警告的毫無疑問是開槍爆胎的我。

　　【爆胎比爆引擎好多了】——我開槍時只抱持著如此簡單的念頭，但後果似乎比我預期的還要嚴重得多。

　　正當我猶豫著是否要放棄無謂的聖母情懷妥協的時候，後方又傳來了一陣跑車全速行駛時特有的引擎轟鳴。

　　「哈哈哈，目標發現！開始捕捉，伊麗莎白！！」

　　等等，這該不是……

　　猛一回頭，以雷霆之勢朝我們俯衝而至的……是企鵝形狀的白色跑車。

　　駕駛座上毋庸置疑是銀魂高校三年Z組的企鵝飼主桂小太郎，副駕駛座上還端坐著一只碩大無比的白色企鵝。仔細一看，它的短翅膀還捧著個抓蝴蝶用的大型網兜。

　　嗯，沒錯。

　　搭乘著企鵝的企鵝車。

　　「桂君到底有多喜歡伊麗莎白啊啊啊啊啊————？！！」

　　終於忍不住把內心的吐槽一口氣哀嚎出來，我猛地打過方向盤朝一側讓去。

　　衝刺過頭剎不住的企鵝跑車，就這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砰零哐啷撞上了林蔭道盡頭的垃圾桶。

　　………………

　　「我說，出場十秒鐘就退場了耶，這個人。他是來干嘛的啊？」

　　阿伏兔抓了抓頭皮，淡然看向企鵝車和企鵝和企鵝飼主的殘骸。

　　「來表達他對伊麗莎白的愛吧，大概。」

　　「怎麼辦啊番長——參加這次比賽的看起來除了白痴還是白痴，我們放了小姑娘棄權回去吧？」

　　我幾乎感動得當場淚水決堤，我就知道兔叔你是個好人……！！

　　然而，不等神威作出答復，又是一陣響亮的引擎聲從後方逼近，似乎還混合著什麼奇怪的叫喊聲……

　　「十代目！！我一定會幫十代目把獎金拿到手的！那個女人隨她怎麼樣好啦！！！」

　　「咦啊啊啊……獄寺君你開得太快了！頭好暈！好、好想吐……」

　　「蠢綱，這點速度都承受不了，看來特訓的程度還不夠。」

　　「哦裡包恩，我心愛的人……為了你，我一定會得到優勝的。如果可以順便殺了澤田綱吉就再好不過……」

　　「捏哈哈哈！笨蛋綱沒用沒用真沒用！藍波大人最喜歡碰碰車了！！！」

　　……………………

　　媽媽，我想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第一彈。

　　真知快要徹底壞掉了……她終於相信這個世界是沒有明天的，還是毀滅掉比較好【喂

　　下章帽子屋的諸位會PIKAPIKA登場……【毆爛

　　銀魂寫得好爽……果然下次去嫖銀魂好了【喂！


第十九章 這世上真有救世主 ...

　　「太慢了，蠢綱，再加點速。」

　　「嗚哇哇！不要用槍對著我啊裡包恩……說什麼加速，開車的又不是我！！」

　　「請你們不要在車上上演這種無聊的師生互動，我說不定會腳一滑把車子踩進人工湖裡哦。」

　　家教VS銀魂，披著熱血漫皮的搞笑漫VS披著搞笑漫皮的熱血漫。

　　最終的戰鬥結果是……我駕駛著綱吉的跑車在裡包恩鞭策下一路飆向終點。

　　要說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情況，用手指甲都能想像得到——戰鬥宅神威哥哥不知是不是內置戰鬥力測評器，立刻把矛頭轉向了澤田家一干戰將中比較能打的獄寺和碧洋琪。

　　至於為什麼他沒有看准綱吉……風太都說綱吉這孩子在黑手黨BOSS之中戰鬥力墊底，前提是不使用特殊彈。威哥又不開上帝視角外掛，怎麼知道這一臉廢柴相的倒霉孩子是個即將拯救世界的少年漫主角。

　　「嗯，這麼一來就決定海野和蠢綱約會了。」

　　坐在淚流滿面的綱吉肩膀上，裡包恩蹺起二郎腿悠閑地說道。

　　「等、等等……不要擅自決定啊！京子會誤會的不是嗎？！」

　　不等我敲打方向盤表示抗議，綱吉搶先揮舞著手臂大喊起來。

　　「……」

　　雖然我也完全沒有和他約會的打算，但被對方先拒絕未免太傷人自尊心了。即使在已知綱吉對京子一往情深的前提之下，我依然有種倍受打擊的悲壯感。戰鬥狂熱者神威小哥不把我放在眼中就算了，被廢柴拒絕實在是……

　　綱吉全然沒有在意我抽風般高頻震動的嘴角，繼續手舞足蹈地向裡包恩表達「太過分了，你這個擅自給我敲定對像的斯巴達教師」之類的怨憤之情。再加上連續高溫積累的疲勞和煩躁，我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腳邊生，猛踩油門直奔一旁的人工湖——

　　親愛的綱吉，反正十年後我們要玩一出虐戀情深，不如就在這裡一起死吧。

　　……才怪呢。

　　我會游泳。

　　「真知你玩真的啊嗚哇哇哇哇哇哇！！！！」

　　——因跑車落水而造成的溺水者，一名。

　　同裡包恩和睦地坐在湖岸上旁觀了近五分鐘的廢柴撲水（並一起分享了裡包恩不知從什麼儲物空間裡搞出的黑咖啡），我才抱著僅存的一絲良心跳下湖去把只剩一口氣的綱吉撈了上來。正困惑著裡包恩為何不射一發死氣彈輕松解決問題，只聽他壓低帽檐不快地冷哼一聲：

　　「切，逼迫蠢綱學會游泳的計劃又失敗了。」

　　——你早就知道我會暴走把車開進湖裡啊？！

　　撤回「趁綱吉弱要他命」的前言。我懷疑無需我拋棄良心下手，那只沒良心的鬼畜教師就能幫我處理掉他……當然，可能的話我希望我和綱吉都不用死，要是我能順道回家就更好了。

　　—————————————————————————————————————————

　　「明明比賽才剛開始，我已經有種中彈身亡的錯覺了……」

　　撥打了求助電話把善後工作扔給校方，我和垂死的綱吉一起慢騰騰地朝終點走去。

　　「要是能夠這樣結束就好了……」

　　「一點都不好啊真知，我得到優勝的消息傳回並盛的話，京子絕對會誤會的……啊啊，說不定還會笑著說『祝福你和海野同學』呢！我才不要那樣！」

　　「……綱吉君，想再去水裡玩一圈麼？我可以送你一程哦。」

　　「欸欸欸欸——！！？」

　　「或者說切腹比較好嗎？請務必讓我來擔任介錯。」

　　「欸欸欸欸？！不要說這麼恐怖的話啊真知，我還想活下去呢——」

　　「是啊，活下去然後和京子小姐結婚呢~~~~真棒呢~~~~」

　　所謂散發出濃郁黑氣的笑容，大概就是現在我臉上這副險惡的表情。雖然不能及黑洞騎士先生的萬分之一，但要威懾眼前的廢柴少年已是綽綽有余了。

　　「——等等、等等啊真知，不要帶著那副笑容把手伸進包裡掏槍啊……話說那是玩具吧？」

　　「你覺得是玩具也沒問題，要挨一槍試試嗎？」

　　「咦咦！真貨？是真貨嗎？！裡包恩快告訴我那是玩具啊！！」

　　綱吉一把抓起腳邊的小嬰兒，撥浪鼓一樣拼命搖晃他玩偶一樣小小的身體。話音未落，小嬰兒便面無表情抬起穿著锃亮黑皮鞋的腳，狠狠踹上了綱吉的側臉。

　　「……別搖我，蠢綱。告訴你也可以唷，那是真貨。貨真價實的黑手黨專用手槍。」

　　「咦咦咦咦？為什麼真知會有那種東西啊，太不正常了吧！！」

　　綱吉被踹得一連滑出好幾米，面朝下撲倒在滾燙的水泥路面上，立刻被烤得漲紅著臉跳了起來。

　　「我倒是覺得很正常，她家對門就是人稱『帽子屋家族』的黑手黨據點嘛。」

　　「…………哈？」

　　聽到裡包恩這句嚴肅的說明，綱吉的神智徹底被一記全壘打擊飛出了身體。他那張神采全失的娃娃臉上，只剩下了「坑爹啊怎麼又是黑手黨」這一悲憤的心聲。

　　確實，一聯想到綱吉被黑手黨們扭曲的人生軌跡，即使是以天性涼薄自居的我也忍不住同情起他來。作為廢柴飽受欺凌的澤田綱吉，雖說處處碰壁、對生活毫無信心，但他平庸一生的同時也擁有了安逸一生的可能性。

　　然而，自從這位一心把他培育成黑手黨老大的小嬰兒出現，綱吉的人生就套上了傳說中那頭脫韁的三倍速草泥馬，朝向莫名其妙的陰暗方向一路狂奔。

　　家庭教師名義上是「廢柴少年一步步成長為優秀黑手黨BOSS」的勵志少年漫畫，但我親眼所見的場景卻怎麼也沒法和「勵志校園輕喜劇」聯系在一起。

　　說到底，不就是一個打著聖母旗號的黑道組織誘拐正直少年混黑麼……就算綱吉披荊斬棘歷盡九九八十一難終成一代教父，也未必談得上是他人生的Happy End。

　　明明內在如此陰沉，還能用一連串日常式喜劇裝飾成引人發笑的熱血少年漫，說不定也是這部漫畫的過人之處——只可惜對於這個世界的綱吉來說，【安穩平靜的日常】只是虛假的自我安穩罷了。

　　哪怕把天野明的想像力借給我，我也不相信彭格列最終會成為普渡眾生的慈善機構。

　　……為什麼不相信？

　　廢話，十年後的我還屍骨未寒呢。

　　「別發呆了，阿綱，你差不多也給我習慣點黑手黨吧。快看，再發呆的話，搶奪公主的惡黨就要來了哦。」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對我來說公主是京子……」

　　哢噠一聲，我掛著盛夏烈日般燦爛耀眼的笑容亮出八顆白牙，手下發力拉開了手槍的保險。

　　「綱·吉·君~~」

　　「咦咦！不、不要過來啦真知，很危險不是嗎——？！！」

　　「綱吉的教父修行之路看上去還很長，光是等待太讓人焦躁了，不如我來推你一把吧。不過，我是個不懂得控制力道的野蠻女人，沒准會用力過度把你一直推到三途川哦……」

　　「——說得對唷真知！要送金槍魚去三途川游泳的話，我們可是非常樂意無償勞動的！！」

　　「嗯嗯，就算Boss不發我們獎金，也可以免費幫你處理掉他。啊，不過這個人是彭格列十代目首領，多少能拿到賞金吧？」

　　………………

　　這一次，輪到我的神智飛離身體了。

　　不知何時，方才話題中心的帽子屋家族已經站到了我們身後，雙胞胎正一左一右親熱地挽上我的胳膊。

　　顯然，裡包恩意味深長提及的「搶奪公主的惡黨」正是指這群亂來的家伙。

　　比起他們突然現身這一事實，更令人驚悚的是雙胞胎手中寒光閃爍的長斧。

　　「吶，真知。十年後的真知會出事，跟這家伙有關吧？」

　　「有關吧有關吧？既然這樣，在這裡把他干掉就一切OK了。」

　　威脅地向綱吉輕輕晃動著斧子，雙子無表情的冷淡面孔上浮現出了愉快的笑容。

　　並不是我一貫所見的、天真可愛的笑容，而是在槍林彈雨中玩過捉鬼游戲的小孩特有的——

　　漫畫裡10+雲雀恭彌那種【回眸一笑山崩地裂】式的笑容。

　　「我沒有教育過你們嗎？不可以欺負弱者。」

　　我嘆著氣收起手槍，雙手按住兩人的肩膀把他們向後拖去。

　　「……嘛，最近我們家的小鬼多有打擾了。請你見諒，這位小姐作為我們家族的一員，要由我們帶回去。」

　　這邊雙胞胎氣勢洶洶逼向綱吉，那邊布萊德已經儀態優雅地同裡包恩打起了招呼。不愧都是自詡為紳士的男人，他們之間的交流互動看上去進展良好。

　　「哦哦，那就沒辦法了呢。蠢綱這家伙對女孩子出手很慢，作為教師我都覺得丟臉了。」

　　「哦呀哦呀，裡包恩先生完全沒有感覺羞恥的必要。我倒是認為年輕的十代目對心儀的少女一心一意，是十分值得欽佩的事情。在如今腐朽的黑手黨群體之中，這樣潔身自好的純情少年幾乎已經絕跡了不是嗎？」

　　「這怎麼行，身為黑手黨的首領，沒有三四個情婦可是會被人懷疑缺乏男性魄力的。」

　　「呵呵，還真像是你風格的發言……不過，對於這位少年來說稍許有些勉強呢。」

　　就這樣，兩個腐朽的黑手黨當著澤田綱吉本人的面，圍繞他未來的情婦（們）旁若無人地談笑風生起來。

　　而我只是保持著那副散發出黑氣的微笑，默默加大了按住雙子肩膀的力道，用眼神向他倆示意：

　　——你們真不用殺綱吉，他已經生不如死了。

　　—————————————————————————————————————————

　　最終，本次生日派對……不對，跑車大賽的優勝者，就是以布萊德先生為首的帽子屋家族。

　　當然，他的參賽名義只是個普通的高中國語老師。

　　布萊德先生在頒獎典禮上謙遜地表示，自己只是來帶困擾的鄰居小女孩回家而已。至於那筆豐厚的獎金，他也慷慨地讓給了因收留小孩過多而陷入經濟危機的澤田家。

　　而最關鍵的約會權——

　　「小姐，這次的優勝者是我們全員。也就是說…………下周末家族野餐，你樂意賞光麼？」

　　布萊德先生風度翩翩地向我伸出戴著白手套的左手。

　　那一刻，我差點在全校學生的注目禮下握住他的手，跪倒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啊啊，這就是拯救我於水火之中的慈悲神明嗎……

　　——這場幾乎變成葬禮的生日盛宴結束之後，我的生活暫時恢復了一成不變的日常。

　　每天在學生會和魯魯修一干人等拌嘴亂鬥，時不時用會長的未婚夫刺激單戀少年的幼小心靈，放學後定時去帽子屋宅邸參加茶會，順便接受雙胞胎毫無自覺的性騷擾。由於布萊德先生對小孩受到的特殊待遇十分不滿，近來他時常表現出加入騷擾的意圖，但每次都被我義正辭嚴地拒絕了。三月兔不啃胡蘿蔔時堪稱黑手黨的良心，時常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幫我把身上到處亂摸的雙子拎走，拖到花園開展槍與斧子的熱血決鬥。

　　雖然未來的景像時時在噩夢中陰魂不散地纏繞著我，但是總體來說，我對眼下扭曲卻不失溫馨的生活相當滿足。

　　距離黑曜篇綱吉覺醒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差，我可以優哉游哉地享受這段平穩的日常時光。

　　……怎麼可能呢。

　　當我再一次揮手驅散嗆人的粉色煙霧時，不由暗暗在心中立誓道：一定要找個茬兒把小藍波按進浴缸裡溺死。

　　他亂射十年火箭炮也就算了……亂射剛被他從二樓扔下去砸壞了的十年炮是想哪樣！！

　　我、我該不會因為系統錯誤被丟進了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後，從此一去不返吧……

　　「……這裡是……」

　　煙霧散盡時，我意識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張松軟的大床上，一股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微微扭轉脖頸，只見床邊的架子上吊著輸液瓶，各色瓶瓶罐罐小山似的堆滿了床頭櫃。

　　……醫院？

　　「啊啊，這是……又見面了呢，小小的真知。」

　　令我陡然懸起的心再度落回原地的，是一個我曾經在未來聽過、略帶些鼻音的柔和聲音。

　　而與這個聲音相對應的，是一張端正而嘴角含笑的青年面孔。

　　青墨色的發絲用發卡向一側別起，暗紅的眼瞳有種凝固血跡一般奇妙懾人的色澤。

　　——是Bloody twins之一，十年後的達姆。

　　「達姆……太好了，這裡是普通的十年後。」

　　我安心地松了一口氣，隨手掀開蓋在身上的雪白被單，用手肘撐住枕頭直起身來。

　　腳尖還沒挨上地面，我只覺身體一輕，自己已經被達姆騰空抱起來原地轉了兩圈。

　　「等等，就算是好久不見的再會，也不需要這樣……」

　　「……是啊。這麼精神的真知，真是好久不見了呢。十年前的真知果然好輕，兄弟說得沒錯……只有兄弟抱到的話太狡猾了。」

　　奇異的違和感。

　　十年前的雙胞胎語調有著明顯的差異，聽上去是截然不同的二人，尤其達姆拖沓拉長的稚氣聲音令人過耳不忘。然而長大成人後的雙子聲音相似度極高，至多是達姆的語氣……更嫵媚了些。

　　這讓我不禁回想起初次在宅邸中遇上他們的景像——兩人用一模一樣的冷靜口吻談論著當代學生功課負擔的問題，毫無孩子氣的淡漠聲音令我後背漫開一片冰涼。

　　難道說，他們會變得「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樣撒嬌耍蠻，是因為……

　　「……而且，小小的真知，這裡可不是『普通的十年後』哦。」

　　達姆仍然沒有放我下地的打算，他一手托起我的後頸，笑容滿面地將臉龐湊了上來。

　　與我共度了十載光陰、已從少年長成青年的男人將臉埋在我的肩膀上，用被怒火與恨意扭曲的嗓音輕聲說道：

　　「這裡是真知差點被澤田綱吉害死的未來。不報仇可不行啊。」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不是CP……雙子作為真男主搶戲毫無壓力【你滾

　　布萊德先生是個自稱壞人的好人無誤XD，骸姐屬性什麼的可美【喂！

　　10+真知生存確認。十年後的真相什麼的……我才不劇透！還是那句話，錯的不在綱吉而在世界……

　　PS：一刷留言發現綱吉被噴爛了……都說只是雙子遷怒綱吉了【默默錘桌】在我抖包袱之前不要都急著噴他啊，他其實還是個被時代所迫的苦逼的娃……寬容一點，我們心中要有大空|||||


第二十章 穿越者一點不好做 ...

　　在之後的五分鐘內，達姆以「偶爾也想獨占一回真知」為名阻止我走出房間。遺憾的是，十年火箭炮果然發生了故障，五分鐘後我的身體照樣有手有腳，沒有一點兒抽回十年前的跡像。

　　「哈……這樣的話，不就不得不把真知送去BOSS那裡了嗎。」

　　青年輕輕吐了口氣，有些失望地用手指叩擊著桌面。雖然容顏成熟了許多，他皺著眉毛的懊惱模樣仍像個十足的小孩子。

　　「也沒必要啊？如果達姆可以解釋清我受傷的原因的話，我就待在這裡也沒關系。」

　　我偷偷掃了一眼桌上堆積如山的藥瓶，腦海中立即浮現出雙胞胎往我嘴裡大把塞藥片的凶殘畫面，忍不住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

　　「還有，你說『要向澤田綱吉報仇』……」

　　「啊啊，只要提到那個人的名字就火大，那個XXXXXXXXX……」

　　「達姆！」

　　「對不起。」

　　見我扁起嘴一掌拍上床沿，達姆立刻像是做錯事怕大人責備的小孩一般，條件發射似的垂下了眼簾。

　　就連這副低頭等訓的年幼弟弟姿態，也與十年前並無二致。

　　「但是，真知，那個人的確是XXXX…………

　　「達姆！！！」

　　「……對不起，真知。」

　　青年將雙手舉過頭頂擺出投降的姿勢，拘謹地向後退開幾步靠近門邊。

　　「抱歉，我忘記了。十年前的你，還不知道他是個XXXX……」

　　「………………」

　　邁入污穢的成人世界之後，雙胞胎的惡口指數似乎一連翻了好幾倍。盡管他們爆粗的內容常常令我意識到自己在黑道就是個文盲……但我至少能判斷出那不是什麼能登大雅之堂的發言。

　　以往我還能用「小孩子不要說粗話」這一名頭教訓兩人，可這會兒我拿比我高出一頭的達姆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已經是在黑手黨領域獨當一面的成年人了，再固執地和他糾結綱吉是不是XXXXX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反而會顯得我像個胡攪蠻纏的小孩子。

　　「關於真知受傷的事，還有澤田綱吉的事，都由BOSS來解釋比較好哦。」

　　或許是注意到我對他措辭的不滿，達姆放緩口氣重又走上前來，再次安靜地張開雙臂擁抱了我。

　　眼前的青年已生出寬闊的肩膀和頎長的身材，嗓音失了童年時期的稚嫩尖細，手臂也比十年前更加強健有力。但是，從臂彎間傳達過來的溫度卻是相同的。

　　那是從十年前開始便一直照耀著我的，跳躍的小小的爐火。不至於灼傷皮膚的柔和熱度。

　　——啊啊，的確是那個孩子。

　　「如果由我來說明……說不定會在談話途中哭出來呢。那樣實在太遜了，我想盡可能避免啊。」

　　眼下上演的場景，與十年前兩個孩子因我受傷而動搖時的景像巧妙地重疊了。仿佛當時的我把那一幕按在復寫紙上，一筆一劃細細描畫出了此時重逢的模樣。

　　盡管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臥床療養的對像也由這些孩子轉為了十年後的我，達姆的聲音中卻透出了與年幼時分毫無異的哭腔。直到現在我才能說服自己確信——在這被快進掉的十年之間，有什麼珍貴的寶物已悄然崩碎。

　　—————————————————————————————————————————

　　達姆引領我來到的，是一間門廊上裝飾有撲克牌紋樣的私室。只看飛滿天花板和牆壁的黑桃草花就足夠刺激視網膜了，不成想，整塊門板四周都雕刻著一圈鮮艷欲滴的紅色薔薇……

　　……十年了，布萊德先生的品味非但沒有轉好，反而還進化了。

　　不知為什麼，我在看到那扇門的一瞬間萌生了落荒而逃的衝動。達姆的反應證實了某些重要之物的崩壞，但倘若我放任自己跨入如此品味扭曲的門，自己的存在本身似乎也會崩壞。

　　「達姆，你你你沒有覺得這扇門很奇怪嗎……不不不覺得很像傳說中的地獄之門嗎……」

　　「唔？和黃毛兔子比起來，BOSS的房門算是很正常了。那只兔子可是在門上掛胡蘿蔔哦？」

　　「…………」

　　你們這些黑手黨的恥辱……

　　我暗自在內心對自己狂射死氣彈以培育出必死的決心，然後一手扶牆，跟著對薔薇和撲克牌習以為常、一臉雲淡風輕的達姆慢慢挪進了地獄之門。

　　布萊德的私室一如既往二十四小時拉著布簾，還沒來得及讓眼睛適應室內昏暗的環境，就有一個爽朗的聲音勾走了我的注意力。

　　「啊……是海野嗎？等等，為什麼還活著……怨靈？鬼怪？」

　　「我可從來沒說過小姐死了哦，不要在腦內隨意殺掉我們的成員啊，山本君。」

　　「……但是，你們的門衛說什麼『要為真知報仇』……」

　　「我們的門衛啊，只要真知擦破一點皮就會把施害者當作不共戴天的仇人唷？」

　　白晝期間的布萊德先生不出所料懶洋洋倚在扶手椅上，還是十年前那副將醒未醒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或許是保養良好的緣故，這位先生俊美的臉龐上全無歲月磨蝕的痕跡，照樣散發著花花公子特有的吸引異性用荷爾蒙。

　　而吸血鬼先生括號偽面前，一位背有長刀、站姿如蒼松般堅毅挺直的黑發青年與他形成了格外鮮明的對比。見我們推門而入，青年神情訝異地轉過臉來。

　　「哈哈，不管怎樣，海野還活著比什麼都好……嗯嗯，真好啊，啊哈哈。」

　　彭格列現任雨之守護者——山本武揉著後腦爽朗地笑個不停，看起來是發自心底地為我的生還感到高興。

　　他親切的態度與先前的獄寺隼人和澤田綱吉大相徑庭，讓我一時如墜九裡雲霧摸不著頭腦。

　　「嘖，被你這麼說，我們可一點都不高興啊！話說回來，差點害死真知的不就是你們嗎？」

　　和達姆一樣手握長斧的迪站在布萊德身後，聞言立刻暴戾地用斧柄咚咚錘起了地板。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與山本周身都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擦傷，顯然是剛經歷過一番慘烈的肉搏。

　　仿佛被他的話戳中痛點，山本明亮如夏日晴空的眼神驀地黯淡了下去。

　　「……啊啊。這次的事，抱歉。」

　　「所以我才討厭你們彭格列哦。只有台面上的姿態擺得光鮮好看，道歉比誰都誠懇，下手卻是六親不認毫不留情呢。雖說山本先生事前不知道澤田綱吉下達的命令，但就算當時你身在日本，也不會阻止他的決定吧。」

　　達姆從身後環住我的肩膀，像是要把我拖離火坑一般拉開我和山本間的距離，冷冷地開腔道。

　　「我說，在你們自顧自地開始辯論之前，能不能先向我這個穿越時空的旅人解說一下……為什麼這個時代的我被打成了篩子？」

　　…………

　　冷場了。

　　屋內這一干個性迥異的各色人等，像是事先約好一塊兒無視我一般齊刷刷地合上了嘴。

　　氣氛霎時急轉直下，壓抑得能從人胸腔裡擠出血來。

　　見布萊德先生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眼看就要端坐在椅子上化身沉睡小五郎（而且還是絕對揭露不出真相的小五郎），我只得清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們不想說，我只好自己胡亂猜測了哦？譬如說，我和綱吉京子陷入糾結不清的三角關系……」

　　「不是那樣的，海野不會做第三者那種事……！！」

　　我一句話未完，山本已經急衝衝地喊了出來。

　　「……果然這個時代他們是一對啊。」

　　我小聲恭喜了一句綱吉夙願得償，又陰下臉以平板的語調繼續追問：

　　「那麼是怎樣，難道是綱吉用我當女友替身致使……」

　　「海野，阿綱也不會做那種事的……」

　　「那到底是怎樣啦？女人心海底針，少女的腦補能力可是很豐富的，別逼我把這個時代的綱吉腦補成個玩弄女人的渣。」

　　厭倦了一個勁套用小說裡虐戀情深模式的常用劇情，我翻起死魚眼利落地下達了最後通牒。

　　無論這個世界擁有多麼扭曲的內核，我都想要知道降臨於自己身上的【真相】。

　　「好了，山本君，你就別再為你們BOSS打掩護了。再這樣下去，你和小姐的友情也會徹底崩毀哦……十年前的小姐會把你當作同謀打入冷宮的。如果山本君不忍心說出口，就請你留在這裡旁聽，由我向小姐傳達她想知道的事情。」

　　一直向四周發散頹廢氣息的布萊德，這會兒終於振作精神端正態度，一本正經地開口為左右為難的山本武解圍。

　　「那麼，小姐……你先看看這個吧。山本君今天正是為此而來的。」

　　布萊德淡笑著從抽屜裡捧出的，是一個刻有彭格列金色紋章的長方形匣子。

　　他揭開匣子時的動作，輕柔小心得像是抱起初生的嬰孩。

　　看到匣中物事的一刻，我不由狠吸了一口涼氣。

　　——七枚銀光閃爍的彭格列指環，靜靜躺在匣內柔軟的黑絲絨墊子上。

　　「山本君，彭格列的寶物，我現在就物歸原主了。只可惜，我們帽子屋的寶物已經無法奪回了呢。」

　　布萊德用一臉「今晚有工作沒法開茶會」似的遺憾表情伸出手合上匣蓋，修長的指尖搭上匣子邊緣緩緩向辦公桌對面推去。

　　「意外的有種罪惡感……這明明是小姐樂意付出生命去守護的東西，就這樣斷送在我手上了。」

　　「為什麼綱吉家的東西需要我去守護……」

　　我剛悶聲發出疑問，布萊德的下一句話便解決了我的困惑。

　　同時，也順手把我推入了萬劫不復的黑暗深淵。

　　「這是十年後的小姐，從澤田綱吉手中偷來的東西。」

　　…………

　　啥？

　　我嗎？

　　偷指環？

　　吃錯藥了？

　　精神病發作？

　　因愛生恨成仇？

　　苦情八點檔中毒？

　　那一刻，我面上的表情想必是姹紫嫣紅五光十色，比水果鋪子還好看上幾分。

　　山本同情地盯著我色彩紛呈的臉看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開口續道：

　　「……海野之所以會遭到襲擊，也是因為偷走指環的事。」

　　「等等，那不是彭格列派人把我……？！」

　　大腦不及消化上一條訊息，更加具有衝擊性的消息便迎面砸中了我的鼻梁。

　　「可是，我上一次穿越到襲擊現場的時候，迪和達姆的口吻……」

　　——怎麼看都只是在責備彭格列援救不力啊。

　　「根本不可能說出真相吧，那種熱鬧的場合。所以才說彭格列工於心計，為了堵住我們的嘴特意帶那麼多人來……」

　　「兄弟說得對啊。我們也想向小小的真知揭示彭格列的真面目，可惜當時的事態不容許我們那麼做呢。」

　　山本別開視線陷入了沉默，取而代之的，雙胞胎冷著臉喋喋不休起來。

　　人很多。無法說出真相。只能把我當作彭格列的朋友。只能責怪對方救援不力。

　　雙子口中的零散碎片，一塊塊都有著尖銳鋒利的邊角，一面切割神經一面緩慢拼湊出完整的圖形——我從綱吉處偷走彭格列指環交給了帽子屋，但帽子屋家族的成員卻無法堂堂正正公布此事。也就是說，彭格列方用上了什麼封人口舌的公關伎倆。

　　「就連我也不得不佩服彭格列的高明啊，小姐。如果他們宣布指環遭竊並對帽子屋家族宣戰，就意味著必須與多年故友的你反目成仇，那麼一來彭格列的信譽也會動搖吧——再說，我們的干部真知小姐和彭格列十世素來交好，以『小姐偷走指環為名』剿滅我們，只怕難以服眾。」

　　「所以呢？他們怎麼做了？」

　　我顫巍巍地搖晃了幾下，煞白著一張臉追問下去。

　　一直站在布萊德身後的迪忽然繞過寫字台走到我身邊，身後的達姆也上前一步，兩人不動聲色地搭住我的手臂。

　　「彭格列在黑手黨中散布了這樣的消息——彭格列指環現由十代首領的友人，海野真知保管。」

　　「……」

　　我腳踝一軟就朝地上癱倒下去，雙胞胎立刻從左右兩側一把挽起我的胳膊。

　　或許是我天生就有點混黑的潛質，這句乍看之下十分和諧聖母白蓮花的聲明，內蘊的尖利不和諧音險些直直穿透鼓膜。

　　海野真知是十代目的朋友。指環在海野真知手上，不在彭格列內部。

　　如果海野真知死於其他家族爭奪指環的行動，那麼這與彭格列一點關系都沒有。相反，彭格列還可以以首領友人遇襲的名義，名正言順地踏平施害者奪回指環。

　　海野真知和澤田綱吉是【朋友】哦。

　　來吧，一起愉快地狩獵真知吧——

　　彭格列向地下世界放出的信息之中，正包含著如此耐人尋味的深意。

　　「在海野看來這大概只是掩飾，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句，下達這條命令的不是阿綱，而是裡包恩先生。當阿綱知道的時候，『指環在海野那裡』的消息已經流傳開來了……阿綱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你。」

　　山本抬手想拍我的肩膀，但立刻被雙胞胎以斧刃擋了回去。

　　「那種自我開脫的話，我們怎麼可能會相……」

　　「……夠了，迪、達姆。我相信山本君。」

　　——嗯，我想也不會是澤田綱吉干的。

　　——我依然相信著那個人烙於心口的良知，哪怕相隔十年。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擺出怎樣的表情，只能抽動著嘴角虛弱地提出了最後一個疑問：

　　「布萊德先生，十年後的我到底為什麼要偷走彭格列指環？我想我應該沒有熱愛家族到不惜性命的程度。」

　　「噗、呵呵……機靈如小姐你，都無法猜透未來自己的想法嗎？」

　　嘴上油滑地打著趣，布萊德卻移開視線細細打量起了自己白手套上的一道褶皺，神情專注得仿佛那只手套上會長出一枝紅薔薇。

　　「身為【穿越者】的小姐，偷走指環當然是為了改變彭格列全滅的【劇情】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十年真相篇第一彈。

　　十年後帽子屋家族已經知道了真知的穿越者身份。真知和綱吉一直都是朋友。

　　270為了避免爭端打算銷毀彭格列指環，10+真知知道未來會出現千花家族，認為這個時代不存在時空旅行必定會團滅，又沒法向綱吉他們預言（絕對會被當成瘋子）……所以抱著賭一賭的心態偷走指環，想試試改變了【綱吉銷毀指環】這個重要劇情之後能否帶來不同的結局。

　　很可惜……她失敗了。

　　PS：關於留言中提到的問題：

　　1、真知的確木有那麼高尚，她原計劃是等27團滅了投奔一統江湖的白蘭想辦法穿回去……可惜她被告知那是不可能的<<<<<<此乃梗，暫不劇透

　　2、關於270假死，根據入江的說法，除了27假死的世界其他世界都被白蘭占領了，所以八兆世界的270應該都是真死……

　　
第三步 君問歸期未有期

第二十一章 如果你看到紫茉莉花 ...

　　我記不清自己是怎樣渾渾噩噩地告別眾人離開房間的，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站在寬敞明亮的大廳中央，四周光滑的牆面上人影幢幢。

　　無數個自己，就像無數未來的可能性一般，從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視著我。

　　要往哪個方向邁步，我心裡一點主意都沒有。不僅是此時此刻，在宅邸中向何處前進……

　　而是更久遠的以後。

　　——我要去哪裡？

　　原本我一門心思把賭注押在澤田綱吉身上，希望他成長為出色的首領，打敗白蘭再研發出跳躍空間的裝置。萬一他辜負我的期望，我也可以毫不留戀地轉頭投靠白蘭。

　　然而，未來的山本卻不無悲憫地說出了十年後我如此孤注一擲的原因：這個時代的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為了自私的目的、一直對澤田綱吉命運冷眼旁觀的我，一旦希望破滅，會自暴自棄踏入怎樣的絕境，即使是現在的我也不難想像。

　　決定用「偷走指環」這種被視作背叛的偏激行徑改變命運之時，未來的我或許就沒打算要活下去。說不定，十年後的我只是想以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把自己十年來「利用澤田綱吉」的重罪一次清償。

　　如果未來的我確信自己無法回去，那麼現在的我呢？

　　現在的我也無法回去嗎——為什麼？

　　山本武不知道其中緣由，布萊德先生知道而不肯開口，只是讓我回到自己的時代繼續探索。

　　探索你妹。

　　對於把反穿越當作人生來規劃的我來說，沒有比剛才幾十分鐘內降臨的噩耗更沉重的打擊了。

　　多年來我一直心心念念把「回去」掛在嘴邊，目光所及之處，卻已沒有通往歸處的道路。

　　說什麼回去……現在，我要回到哪裡去啊？

　　「真知——！！」

　　「真知、真知！」

　　把彷徨於岔路口的我從迷茫中拉回現實的，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少年聲音。

　　我剛一本能地回轉頭，便被某股熟悉的衝擊力撞飛出去，腳底一滑仰面翻倒在了大廳中央。

　　「……迪、達姆……為什麼是十年前的模樣……？」

　　兩個孩子以前所未有的強勁力道按住我的身體。他們曾經多次當街把我迎面掀翻，仿佛都是在為了這一刻反復預演。

　　我還沉浸在方才的絕望情緒之中，一時忘了要推開他們起身，只是拍打著兩人的肩膀追問：

　　「……怎麼回事？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

　　「討厭啦，那種事根本不需要問吧？因為真知在這裡啊。」

　　「真知一直沒有回來。我們，想要接我們時代的真知回去……」

　　他倆看上去都受了相當大的刺激，還未迎來變聲期的童音顫抖如風中葦葉，異色的兩對眼睛淚汪汪地看向我。

　　「什麼啊，你們對十年後的我有不滿嗎？」

　　「不是那樣啦。十年後的真知雖然也是真知，但畢竟不是屬於我們的真知，而是屬於未來的我們。」

　　「我們很害怕啊，要是我們的真知一直停留在未來……」

　　「等等，為什麼可以斷言未來的我還是你們的東西？不對不對，現在的我也不是你們的東西吧？！」

　　面對我與往常無異的抗議，雙子罕見地沒有立刻反駁，而是放松了手臂上的力道把我從地面上拖起來，從左右兩側分別環抱上我的肩膀和腰間。

　　「……太好了，松了一口氣。真知還是老樣子呢，兄弟。」

　　「是啊，果然我們來到這裡是正確的啊，兄弟。」

　　「未來的真知也好、剛才站在這裡發呆的真知也好，都一點也不像是我們認識的真知呢。」

　　「當然了，因為真知很弱小，沒有我們在可不行……誇獎我們誇獎我們！」

　　牛皮糖一樣緊緊緊~~緊地粘過來，唧唧喳喳嘮叨個不休的雙生子。

　　確實，只有和他們在一起時，我才能真正拋開身為穿越者的顧忌盡情嬉笑怒罵，而不必擔心他們轉頭把我卷入什麼陰謀宅鬥血雨腥風。

　　在這個由紙片人構成的虛幻世界裡，與雙胞胎一同度過的時間構成了唯一的真實。

　　像是弟弟一樣全身心依賴自己的存在，比起收支難以平衡的戀情可靠得多的羈絆……不如說是孽緣。雙胞胎在忠實於欲望的同時又有種近乎無雜質的單純，只要投入純度足夠的關心，就必定會收到他們回饋而來的純粹感情。

　　作為這個年紀的小鬼，他們展現出的成人面比少兒面多得多，任性倔強又冷漠無趣，簡直像是什麼暗黑系漫畫裡無知覺的殺人娃娃。

　　但是，只對重視的人非常溫柔。

　　「……啊，你在這裡啊，海野？差不多要動身了哦。阿綱說想見一見你。」

　　青年山本從大廳周圍的一道門中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出來，用一貫開朗的聲音向我打招呼，自動無視了考拉一樣掛在我身上的雙子。

　　不，與其說是無視……

　　「啊哈哈，十年前的海野和雙子君關系就這麼好了呢，真讓人羨慕啊。」

　　……是「熟視無睹」吧，這個。

　　——————————————————————————————————————————

　　我與澤田綱吉見面的地點，定在彭格列勢力範圍內某處郊外的荒地。黑手黨的車輛無法通行，需要步行前往。

　　起先我還困惑綱吉為何選定了這種荒郊野外殺人地，直到一腳踏上盛夏毛茸茸的草毯，我才意識到了對方關注的風物。

　　——從腳下一直無限綿延向地平線彼端的，是一片未遭人群踐踏、欣欣向榮的野生花田。

　　夏季正是天然植物生長旺盛的時節，各色野花紛紛從溫潤的泥土中探出頭來吸一口沾滿水汽的熾熱空氣。只是看著它們不管不顧拼命噴芽吐葉的模樣，仿佛就能理解「生命」這個詞所包含的堅韌與執著。

　　「十年後的真知，非常中意這裡哦。」

　　只聽過一次的，黑手黨年輕教父的溫和嗓音。

　　我向聲音的發源處轉過頭去。映入眼簾的人影，並沒有想像中的疏離與陌生感。

　　穿越之前我就時常和小魷魚猜測綱吉十年後的樣貌，每每被前輩教訓說「猜什麼猜，肯定和Giotto一張臉」。

　　只從五官來說，確實極為相似。至多是澤田綱吉的外貌多了些東方人的特質，沒有意大利人那樣深的面部輪廓和筆挺的鼻梁，因而更顯出撫慰人心的春風似的恬靜與柔和。

　　依舊是一張不失童稚之氣的娃娃臉，暖褐色的頭發和瞳孔，唇角線條略向上彎一點，在那張曾屬於廢柴綱的臉上勾勒出與廢柴無緣的職業化笑容。

　　他沒有穿西裝外套，像十年前熱衷於用最簡潔的衣服渲染出古典美的雲雀恭彌那樣，一身單薄的純白襯衫，領帶結松松拉到胸前，很是漫不經心的樣子。

　　「山本君說，我們十年後還是朋友。」

　　我迎著他走上前去，用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嘀咕道。

　　「啊啊，一直都是。真知認為我們有可能不再是朋友嗎？」

　　敏銳地聽出我語帶不信任，二十三歲的澤田綱吉露出苦澀的表情抿了抿嘴。

　　「即使我偷了你們的彭格列指環？」

　　「彭格列指環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如果對真知有所助益的話，就算你拿走也無所謂……更何況，真知並不是為了自己才拿走的。」

　　「你相信嗎？【穿越】這種扯淡一樣的術語。」

　　對方接受得過於坦率，我反而被他唬了一跳。

　　對於我的錯愕反應，澤田綱吉依然保持著那副職業性的和藹笑容。

　　「噗，布萊德先生告訴我的時候，我確實吃驚不小。不過，這個世界原本就足夠扯了……從天而降的嬰兒黑手黨，特殊彈，死氣之炎，彭格列指環，匣兵器，十年火箭炮，哪一樣是能用一般人類的常識解釋的？如果我連空間跳躍這種設定都無法接受，現在我也無法活在你面前了，真知。」

　　「十年前明明是個看到槍都會嚇到腿軟的廢柴……」

　　「嗯，是那樣沒錯。我現在也覺得，一直作為廢柴活著會比較輕松。」

　　年輕的十代首領背著雙手在花田中來回踱了幾步，忽然調頭向我的方向快步走來。

　　「所以，我才必須見十年前的真知一面。」

　　「……什麼？」

　　隱隱預料到了他將要說出的話，我連忙警覺地避開他的視線向後退去。

　　「——如果真知當真能預見到我的命運，我希望你能回到過去阻止十年前的我繼承。」

　　「別開玩笑了！綱吉君，你想讓我更早被裡包恩打爛嗎？」

　　他語聲未落，我便提高嗓門淹沒了他的尾音。

　　別開玩笑了。現在的我可沒有十年後那份為君玉碎的苦逼覺悟，我一點都不想死。

　　「當然不是那樣。只是，我想只有真知能夠阻止我……在我還是個徹底的廢柴的時候，真知就一直在我身邊支持我——即使你是懷著『利用』的目的，這一點也不會改變。十年前的我，真的非常信賴真知。」

　　日語的語法很有趣，同一句話只要句尾加上不同的詞組，時態就會截然不同。澤田綱吉最後那句「非常信賴真知」乍聽之下很暖人心窩，卻微妙地用上了過去時。

　　——那麼，現在呢。

　　「現在，我說不定有點恨你啊。雖然理解真知想要回家的心情……早知道根本不可能毀掉『這種彭格列』的話，為什麼那時不攔住我呢？」

　　苦笑著向我傾吐悔恨之心的青年，身上依稀還帶著當年高喊「我會毀掉彭格列」的熱血男孩樣子。可以想見，他依然對年少時天真的理想心懷追戀，卻被殘酷繁雜的現實糾纏到力不從心。

　　他會變成這副模樣，十年間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自私地袖手旁觀。

　　所以，十年後的我才會抱著沉重的贖罪心，做出這種近似瘋狂的舉動。最先采取錯誤手段的是自己，因此即使遭到怨恨甚至報復也是自作自受。

　　「沒有阻止你我很抱歉。但是，我也不認為自己真能阻止什麼。十年後的我，除了白痴一樣偷指環什麼都不能做，更別提是十年前……」

　　「這個時代的真知沒問題的。你和當時的我一樣，都還沒有完全放棄。」

　　綱吉褐色的瞳孔中滿是誠懇，一瞬間讓我回想起了十年前求我輔導功課的廢柴男生。

　　「……好吧，我會盡力。你說當時『還沒完全放棄』，那麼現在呢？你已經放棄了嗎？」

　　綱吉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抬起下巴定定仰望著被落照染作一片血紅的天空。

　　「有些事情是不得不放棄的，我也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理想化的世界裡。打個比方，我沒法把世界改造得像頭頂的天空一樣干淨明亮……但我至少可以一直看著那片天空。」

　　隨後，他微笑著將目光轉投向我，似乎在催促我解讀出他的潛台詞。

　　這種被他人洞察心緒的感覺很不愉快，但對方畢竟是青梅竹馬的好友，我終究無力對他發作。

　　「你是說，即使沒辦法把彭格列改造得和你一樣白蓮花，你也會繼續做白蓮花嗎？」

　　「……請不要用那種描述方式，有種糟糕的感覺……」

　　「實質就這麼糟糕啊，哥們。」

　　我好氣又好笑地看著他一手扶住額頭連聲嘆氣的無奈模樣，心道這下總算在未來扳回一局。

　　相隔十年的經驗距離，我和澤田綱吉之間的共同語言已所剩不多。不過，由我主導的交談模式依然沒有改變。青年綱吉雖說已培養出了不怒自威的凌厲氣勢，在尖酸刻薄的拌嘴功底上似乎還遠遠修行未夠——當然，作為BOSS他完全不需要這種修行，罵街噴人有獄寺代勞就夠了。

　　「真知。」

　　和以往一樣親切地呼喚著我的名字，綱吉像是要告別似的伸出手來懸在我面前。

　　「你絕對不要……再來到這種未來啊。」

　　「當然，我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我故作冷淡地移開視線和他握了握手。

　　「為了避免這種未來，也許加入彭格列跟你混比較明智——不過，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我扯起一邊嘴角掛上抽風似的扭曲笑容，向自己來時走過的小徑望去。

　　以天邊那輪飽滿的火紅夕陽為背景，少年姿態的雙胞胎正高一腳低一腳興衝衝地跑過來。

　　「真知、真知，看這個看這個！！」

　　「喜不喜歡、喜不喜歡？」

　　開心地連聲叫嚷著，雙胞胎猛地將澤田綱吉撞到一邊，強行把一頂寬大的草帽扣到我腦袋上。

　　「啊，果然很適合！我的眼光沒錯啊，兄弟。真知還是適合這種風格。」

　　「嗯嗯，我也覺得這樣是最棒的。不過，不要忘記我的創意哦，搶功勞可不好，兄弟。」

　　「……什麼啊，這是……」

　　我忙不迭地揮開兩人的手，笨拙地摘下頭頂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過大草帽。草帽的編織式樣很普通，帽檐裝飾著一圈不知名的紫色野花，並無特別值得炫耀之處。

　　「來的路上在集市上看到的，覺得很適合真知就買了。因為兄弟很看重薪水，所以是我付的錢。」

　　「嗚……不要把我說得那麼吝嗇，兄弟，想到要裝飾花的是我啊。」

　　「嗯嗯，也對，花是很重要的。真知，快點戴好這個跟我們回去吧。」

　　「所以說，這些花和『回去』有什麼必然聯系……」

　　那種野花隨處可見，此時我們腳邊便盛放著星星點點的紫紅色小花。

　　「欸~~~真知不知道嘛？這種花，總是在黃昏時開花哦。黃昏啦黃昏，是真知每天來宅邸參加茶會的時間。」

　　「你在說什麼啊，兄弟。真知才不是來參加茶會，是來陪我們玩才對。」

　　「對對，是真知來陪我們玩的時間！所以真知，戴上這個然後回來吧。」

　　「回來吧，真知。讓小孩子等太久的話，我們會鬧別扭唷。」

　　式樣簡單的草帽上，嬌小的花朵在夕陽映照下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邊。

　　仿佛像征了送出它的兩個孩子一般，楚楚可憐的柔弱花朵。當然，那兩個孩子這輩子都不會與柔弱沾邊，小小年紀就強勢過頭，而且本質上壓根兒沒半點孩子氣，可以說成熟到了狡猾的地步。

　　冷靜地狡猾地，一次又一次牽絆著我想要離開這個世界的腳步。

　　「真知……關於這個時代的事，你……」

　　綱吉似乎也已對緊粘著我的雙胞胎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繼續剛才的話題。

　　「沒關系！我完全沒關系。」

　　心知他要提起我無法回到原來世界一事，我連忙打斷了他——十年前的雙胞胎，尚且不知道我的穿越者身份。

　　見綱吉有些困惑，我雙手擎起插滿紫色小花的草帽在他眼前揚了揚。

　　「——現在的我，在這裡也有容身之所。我有值得回去的地方了，所以沒關系。」

　　這句話中究竟包含了幾分真心，我自己都難以分辨。

　　我並未完全放棄回家的希望，但是這邊的世界也有同樣難以割舍的重要之物。至少，在我找出自己無法回家的原因之前，我要和雙胞胎一起回到帽子屋宅邸去。

　　即使與他們告別的一日終會來臨——

　　「現在，我得回宅邸去應付茶會了。」

　　左右兩側緊抱住我的冷血殺人娃娃，笑得像普通鄰家男孩那樣單純可愛。

　　現在比任何事物都更加切實的，是我珍視他們的心情。

　　「……果然，我很羨慕真知啊。雖然你面對選擇的時候也會迷茫，但一旦作出決定就不會後悔。」

　　澤田綱吉彎下腰從草叢中拈起一朵黃昏開放的紫色野花，面上再次浮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

　　「十年後的真知常常說我是天生能救贖別人的人，其實我才是一直被你救贖著呢。」

　　「不可能，你幻覺了，我只會把你推下人生的墳墓。說起來，恭喜你實現攻克京子的願望。」

　　「有墳墓總比死無葬身之地要好……還有，真知，收起你那些糟糕的詞彙。」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文中的紫色小花是紫茉莉，黃昏時開放。不清楚日本叫法，所以未提及。

　　這個未來是綱吉和真知一直是損友……綱吉得知穿越的事情後一方面很同情回不了家的真知，一方面還是有怨念的，因為真知沒有阻止他混黑。

　　我突然覺得這文才不需要CP呢有雙子治愈就夠了！【你滾

　　偽·十年篇苦逼結束，下章回到過去日常。很多姑娘說這文裡彭格列黑，其實只是換了個視角。從彭格列視角來看，他們神馬壞事都沒做，只是保障組織安全的必要措施。但是從炮灰視角一看，就會覺得他們好渣……【撓牆】其實很簡單，立場不同感受會完全不同。

　　PS：文案視頻改成了愛麗絲劇場版PV，有雙子、布萊德和騎士ACE的語音，可惜粉貓沒說上話……

　
第二十二章 試試尋找新的可能 ...

　　十年火箭炮的效果持續三天後終於消失，我和雙胞胎相繼回到了過去。勉強混過磨人的期末考試，暑假就在小鬼們望眼欲穿的期盼之中和我哭爹喊娘的哀嘆之中開始了。

　　暑假期間，市中心游樂園的兒童泳池如預計一樣爆滿，營業員收錢收到手軟——這本該是與我毫無瓜葛的事情。

　　本該是……

　　「我說，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狀況啊？」

　　我坐在兒童泳池邊緣的瓷磚上，一手搭在額前遮擋毒辣的日光，雙腳啪嗒啪嗒百無聊賴地踢打著水花。

　　雖然這具身體的生理年齡被歸入「兒童」也無可厚非，但我成年人的矜持心實在不允許我跳入池中和一群小鬼玩兒潑水游戲。

　　事實上，我會忍辱負重坐在這個位置，本身就足夠富有獵奇色彩了。

　　「開心點嘛，好不容易都來游樂園了。」

　　柴郡貓波利斯端著兩碗刨冰從我身後走來，悠閑地盤起雙腿在池邊坐下。

　　「貓是很怕熱氣的，只能呆在水池邊啊。」

　　「我還以為貓會怕水呢……」

　　「一般的貓大概會吧？不過我可是柴郡貓啊，是很強大的貓。夏天的泳池很涼爽，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了。」

　　「哈啊……那麼就去陪他們玩如何？」

　　我看著泳池中孩子們熱火朝天的場景只覺渾身無力，懶懶抬起一條胳膊指向正忙於用水槍互射的雙胞胎。無需多問，那兩把水槍顯然也是波利斯改裝過的強化產品，否則他們怎麼可能一連射爆了好幾個游泳圈……

　　「雖然那樣也不錯，但是真知你會寂寞吧？我在這裡看著就好。」

　　善良可親的柴郡貓輕輕搖晃尾巴，那副模樣不知第幾次讓我想起叼著老鼠討賞的粘人貓咪。

　　「……不，我一點也不寂寞，我現在已經煩躁得膩歪了。」

　　真想把那兩個有意無意用水槍射擊我面部的小鬼臉朝下按進水裡溺死溺死溺死……可惜有心無力。

　　為了發泄屢次中槍的怨憤，我用勺子有節奏地反復鑿著碗中的刨冰，還沒來得及朝嘴裡塞一口就再次被噴了一臉泳池水。

　　「…………」

　　「啊！兄弟，好好瞄准啊，這不是又打中真知了嘛？！」

　　「怎麼可能呢，兄弟，你一定是看錯了。我才不會打中真知，是你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對。」

　　「不對的明明是兄弟使用腦子的方式！太狡猾了兄弟，居然搶在我前面對真知出手！可惡，下次我也要……」

　　不知為何發起火來的迪，果斷把槍口從達姆轉向了我。

　　我一見苗頭不對，立刻把幸免於難的刨冰塞回波利斯手裡，自己一個猛子扎進水池躲開了這一波掃射。然而雙子並不因這一擊落空而氣餒，相反的，我剛一入水他們便加倍興奮地圍攻了過來。前一秒兩人還盡情演繹著充滿兄弟之愛的壯烈廝殺，這一秒就變成了友好的2P打豆豆……不對，我不是豆豆……

　　「真知，接著！！」

　　柴郡貓見戰況一邊倒，立即兩手持槍跳入水中，把其中一把水槍朝我扔過來。

　　……正好命中了來不及回頭的我的後腦勺。

　　「波利斯，你和他們是一伙的嗎？！」

　　痛苦地抱住頭半蹲□子，我一邊在池底摸索水槍一邊面目猙獰地朝柴郡貓嘶吼。

　　「抱歉抱歉，手滑了一下！」

　　「別來礙事啊波利斯，沒看見我們玩真知玩得很陶醉嘛？」

　　「噗噗，你說漏嘴了，兄弟。是『和真知玩』才對吧，和真知玩。」

　　「啊哈哈，的確是說錯了呢。抱歉，兄弟，我嘴滑了一下。」

　　「——那麼，把你們兩個的嘴都縫上好了。」

　　聽到這個（或許是被ACE老師感染的）爽朗萬分的聲音，我只感到一股陰風掠過心頭，頓時揚起一地飛舞的雞毛。

　　大魔王·最討厭小鬼·遠阪由宇同學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雙胞胎身後冒了出來，一手一個按住兩人的腦袋，猛一發力把他們痛痛快快按進了泳池裡。

　　「死吧，小鬼。」

　　「噗、咳……咕嗚嗚嗚…………」

　　由宇手下用足了致命的力道，兩只小鬼在水裡好一番掙扎撲騰，掀起的滔天巨浪險些把不遠處的我也淹沒了。

　　我木然注視著這起發生在眼前的虐待兒童（？）案件，最終只是用標准面癱臉向由宇說了一句話：

　　「……多謝。」

　　…………

　　一時鬼迷心竅應允了帶雙子來游樂園的我，真是個不懂得吸取教訓的蠢貨。

　　倘若不是由宇及時登場，今晚泳池上一定會漂起一具頗有靈異氣息的銀發浮屍……

　　「唷，真知，泳池很涼爽吧？果然夏天就是要泡在泳池裡啊，喵哈哈。」

　　柴郡貓似乎已完全沉浸在水槍大戰中了，頭頂濕漉漉的尖耳朵興奮地晃個不停。

　　慢慢品嘗完刨冰後，我向泳池四周環顧了一圈，只見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迪和達姆正罵罵咧咧追著由宇繞圈跑，不過有危險的怎麼看都是雙胞胎而不是由宇魔王。

　　暫且放下心來，我總算回憶起了今天找貓先生的真正目的。

　　「波利斯，可以請教你一件事嗎？」

　　「嗯？只要我知道的，什麼都可以，盡管問。」

　　波利斯一邊興味盎然地發射水槍，一邊爽快地一口應承下來。

　　「……如果是來自不同世界的我，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人們的『命運』嗎？」

　　「那要看你想改變誰了。不同的人會遵循著不同的軌跡運轉，就像我們頭頂的過山車那樣。」

　　仿佛對我的問題早有准備一般，波利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答案。

　　說是答案……這種謎語一樣的回答，根本無法起到導航作用。

　　「譬如說，想讓命中注定要混黑的家伙不當黑手黨……這種事有可能實現嗎？」

　　我一咬牙，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向他坦白了自己對未來綱吉立下的承諾。

　　——我會阻止你成為黑手黨。

　　根據澤田綱吉對這一請求的闡釋，他並無讓我回到過去單挑裡包恩帶他玩私奔的意思，只是希望我在少年綱吉躊躇不決時推他一把，對他說一聲「你不用成為黑手黨也可以。」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用同樣的聲音向我呼吁：繼承吧，繼承吧，繼承的話才能保護同伴。】

　　【這個時代的我已經喪失了其他可能性，所以我不知道事實是否當真如此——如果我不繼承彭格列，真的就無法保護大家嗎？真的會有很多人因為我放棄繼承而不幸嗎？】

　　【拜托了，真知。只要一句話就好，對過去的我說「不要繼承」……那是當年我最想聽到的話。】

　　【請為那個充滿無限可能性的我，開拓出新的可能吧。】

　　【不用整日面對殺人和被殺，也能好好活下去的可能——】

　　「唔嗯……澤田綱吉啊……如果是那個人，我想應該是可以改變的哦。」

　　抓著耳朵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粉紅貓才安撫似的微笑著肯定了我的疑問。

　　「假如他真心抗拒黑手黨，是可以作為普通人活下去的。他身上有這樣的可能性。」

　　「真……真的嗎？那太棒了波利斯！我愛你！！」

　　「咳、咳咳，謝謝。不過你這樣沒關系嗎？你不是一直等待他成為了不起的黑手黨然後送你回去麼？」

　　「一言難盡，也許我該換個方法……」

　　——我可不想再去往那個自暴自棄偷指環以至被打成篩子的未來了。

　　「是嗎？那樣也好，利用黑手黨什麼的太亂來了。你剛才說想改變黑手黨的命運，我還以為你要說迪和達姆呢，拼命考慮怎麼解釋才能不傷你的心…………呼。」

　　「我沒那麼容易傷心，迪和達姆怎麼了嗎？」

　　柴郡貓難得神色有異，我立刻憑著一股好奇心抓住話柄不依不饒地追問下去。

　　意識到自己口快失言，波利斯為難地甩了甩尾巴，但並沒有拒絕進一步說明。

　　「迪和達姆屬於無法改變的那一類人啦，跟我一樣。而且『雙子門衛』是既不需要腦力也不需要感情、以虐殺為唯一工作的職位，最容易造成性格扭曲了……嘛，在我們之中也不是什麼受人喜歡的家伙啊。一般不會有人親近滿身血腥味和火藥味的恐怖小鬼吧？所以說，你能和他們成為朋友實在是太奇怪了。」

　　「我唯獨不想被波利斯說奇怪。你不也是他們的朋友嗎？」

　　波利斯並未點破這個世界的機關，但已多多少少描繪出了些模糊的雛形。

　　這個世界存在著擁有可能性之人和喪失可能性之人，與邏輯無關，只是簡單到極點的隨機編排。家教群眾屬於前者，而雙子和貓屬於後者。

　　我在腦內把雙子比作殺人娃娃只是隨口吐槽，這一比喻卻不巧命中本質成了更改不能的讖言。

　　「我可是貓啊，貓是隨和又寬容的。」

　　被他用到爛大街的萬能應答，生生填住了我的嘴。

　　泳池中雙子與由宇的纏鬥已告一段落，他們回過頭正好瞥見我和波利斯談笑的場景，立時嘩啦啦揚起水花朝岸邊飛奔而來。

　　我心中暗叫不妙，剛以手撐地直起腰板，兩雙小手就抓住我的腳踝把我猛地朝下拉去。

　　「嗚哇哇——」

　　我被他們拉扯得重心不穩，就這麼面朝下一頭栽進了水池裡。

　　貨真價實的殺人娃娃們一前一後飛撲上來，嬉鬧著壓上我的背把我往水裡按。我努力撲打手臂想探出腦袋，卻被雙胞胎之一——我眼裡進了池水看不清兩人瞳孔的顏色——緊緊吊住脖子，整張臉都沒入了水面以下，徒勞地吐出了一長串透明氣泡。

　　「噗哈……！！」

　　就在我差點以為自己會嗆水而死時，從身後壓住我的少年終於良心發現（也可能是玩膩了）抱住我的腰把我拖了起來。

　　我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不停吐水，雙胞胎在一旁乖巧地輕拍我的背部，怎麼看都只是溫順的鄰家好男孩。

　　……是才有鬼咧。

　　「真知真知真知，在和波利斯說什麼啊？」

　　「不要和波利斯那麼親密啦，真知是我們的玩具，只跟我們親密就足夠了嘛。」

　　「咳咳，我我我……我居然還沒從玩具晉級嗎……」

　　我在吐水間隙費力地擠出一句反駁，但對能夠大大方方在人前說出「玩真知」的雙子完全造不成殺傷。擦去眼角水漬後我才認清了兩人——吊在我脖子上的那一只有著閃爍葡萄酒光澤的血紅雙瞳，是喜歡捏細喉嚨拖腔拖調賣萌的達姆無誤。

　　（雖然和綱吉同年，但他們好像相當享受這種扭曲的童年啊……）

　　看著兩人無憂無慮的自在樣子，明明打定主意不去關注難以捉摸的未來，波利斯對雙子「命運」的斷言依然唐突地湧到了嘴邊。

　　「……迪和達姆，有想過不做黑手黨嗎？」

　　不知不覺，就在泛濫母愛的驅使下提出了愚不可及的問題。

　　正恨不得痛扇自己兩記耳光收回前言，雙胞胎出人意料地認真回答了。

　　「想過哦，很久以前……久到快要忘記了呢。」

　　「我們除了黑手黨之外，想不出其他能從事的職業。之前也說過吧？我們和真知不一樣，除了使用刃物之外，沒有特別擅長的事情。」

　　「再說，黑手黨也不是那麼危險的工作啊？對我們來說只是在玩而已啦，在玩。」

　　「反正家族薪水不錯，我們又很討厭失業……」

　　「明明長著這麼可愛的臉，如果不從事這種工作，說不定能成為電影童星呢……」

　　我無意義地長吁一聲，抬手捏住兩人圓鼓鼓的面頰扯了扯。

　　「……真知討厭黑手黨嗎？」

　　冷不防地，伸出的手腕被迪用力握住了。

　　「討厭我們？」

　　「討厭嗎？想要離開了嗎？」

　　「連真知都討厭我們的話，會很困擾啊。」

　　據說小孩子喜歡不厭其煩地重復同一句話，這對雙子可以說是其中翹楚。

　　反復質問著「討厭嗎討厭嗎」，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強，我幾乎可以聽見骨骼咯吱咯吱碎裂的脆響。比疼痛更真切地滲入心底的，是雙胞胎微笑中彌漫開的陣陣寒意。藍與紅的瞳孔像剛開采出的稀有礦藏一樣，在日照下反射出冷漠的金屬光芒。

　　「討厭我們嗎？」

　　怎麼看都是不加掩飾的威脅……好可怕。

　　雖然好可怕……

　　「不用問那麼多遍也可以，我不討厭你們。哪可能帶討厭的小孩出來玩啊？自虐是病，得治。」

　　「——哈哈哈，不過海野你怎麼看都是標准的自虐狂哦？」

　　岸上傳來爽朗到令人反胃的聲音，瞬間打破了我苦心制造出的溫情氣氛。

　　棕發紅眼，明亮到讓人想一拳搗爛的笑容。

　　「……ACE老師？！」

　　雖說認識我的人基本習慣了這幅獵奇光景，我多少還保有一些面對陌生人的警戒心，立即手忙腳亂地把粘在身上的兩個孩子往下扒。

　　自然，剛剛因為我說「不討厭」而甚為滿足、正打算再一次撲過來的雙胞胎對這位攪局者極其反感，不顧橫亙於ACE和他們之間的巨大實力差叫罵起來：

　　「干什麼啊路痴騎士，想找架打嗎？開口前也考慮一下場合啦，剛才明明氣氛正好……！」

　　「兄弟、兄弟，在這裡要叫路痴老師啦，真知不是說過要尊敬師長嗎？算了，怎樣都好，打斷我們玩真知……和真知玩的人，不管是騎士還是老師都去死吧。」

　　「剛才說了玩真知？！達姆你說了玩真知吧，絕對說出來了！不要當著本人的面這麼說！！」

　　「真知你……比起騎士先生的死活更計較自己是不是被玩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也很可怕。啊，騎士先生，對你有不滿的是迪和達姆，我和你應該沒有任何恩怨吧？請不要誤傷這邊啊。」

　　大概是被三人間的險惡空氣逼退，波利斯三步並作兩步從泳池邊逃開了。

　　——不對……在他眼裡似乎我也很險惡？

　　「哈哈哈，貓君真是的，說什麼誤傷……我根本沒想要和雙子君動手啊。我再怎麼說也是個騎士，不能對小孩子做殘忍的事情啊~~~~不過，太過纏人的話，說不定會一時衝動砍了他們哦。」

　　帶著爽朗到叫人看不下去的表情，騎士先生毫無自覺地說出了比雙子危險度更高的台詞。

　　對，高·潔·正·直的騎士大人。

　　「能做到的話就來試試看啊！誰會輸給你這種每次上課都迷路到中等部的白痴騎士！！」

　　「就是就是，每次迷路過來都正好打斷我們翹課，現在居然打斷我們玩真知……和真知玩，罪不可恕！！」

　　「都讓你們不要再說玩真知了混蛋小鬼——啊啊，騎士先生，我也是無辜的，請不要誤傷這邊。」

　　「連你都要拋棄迪和達姆？！剛才還說自己是他們的朋友？！！」

　　已經飛速逃出一段距離的柴郡貓回過頭來放聲大叫。

　　「輪不到波利斯說！！」

　　雖然越在危難關頭就越該團結協助，但眼前號稱「不對小孩動手」的騎士先生好像隨時可能從泳褲中抄出一把劍來，還是不要與他交惡為好。

　　「哈哈哈哈，都說了我不會誤傷的，我可是個值得信賴的好騎士哦！說起來，海野你……明明身材那麼好，卻穿這種古板的一件式校園泳裝真是浪費啊~~~~~」

　　「ACE先生，無論作為騎士還是教師你都失格了吧？！」

　　撤回前言，我寧可和他交惡也勝過被性騷擾。

　　一邊高聲還擊卑猥騎士爽朗的騷擾，我有些窘迫地低下頭審視身上這件與女人味無緣的連身泳裝。由宇也碎碎念著「有料的話還是比基尼比較好嘛」嘲笑了我好多次，但我身邊有不容忽視的危險家伙在……

　　「——迪和達姆也在這裡，不穿這種泳裝的話後果根本不可估量。」

　　「唔，說得也是啊。雙子君經常說著『大人又肮髒又醜陋』什麼的，其實他們不用變成大人就足夠XXXXXXXXX啦。哈哈哈，這點程度的防範是必要的呢，海野。」

　　「……為什麼你這種人會是騎士外加教師啊，難以理解。」

　　「是啊，我也經常疑惑為什麼雙子君這樣多嘴的小孩會是黑手黨呢？沉默禁規什麼的，他們能好好遵守嘛？真讓人擔心啊——」

　　「你們不管哪邊都OOC了好吧，不管騎士還是黑手黨都徹底失格了好吧？不要繼續褻瀆你們的職業了……」

　　不知何時回到我們身邊的由宇，干脆地吐槽著同時攻擊了雙方。

　　「切，多余的擔心。我們和笨蛋騎士才不一樣，關於家族的事情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

　　「與其說是不說……我們基本也不知道什麼啦。管理事務的都是BOSS和笨蛋兔子，我們只要負責把上門找茬的家伙砍了就好。」

　　正如波利斯描述的那般，所謂「雙子門衛」是無需腦子和心、只管砍人的職位。

　　會對不需要心的小孩產生關心的我，腦中一定有哪個零件崩壞了。只不過這個世界整體過分扭曲，反而映襯得我格外正常。

　　但是，這個世界能夠掌握的軌跡，確確實實存在於我身邊。

　　比起一門心思苦攻七的三次方，現在我更希望一路看著眼前足夠XXXXXXX的小鬼們成長為他們最鄙視的肮髒大人。

　　然後，順便去對澤田綱吉說「那句話」吧——

　　作者有話要說：

　　只是個人認為……綱吉一直是希望有人阻止自己混黑的。繼承篇炎真對他說「討厭的話逃走也可以」的時候，他頓時就感覺找到了心靈之友。270知道真知是理解自己心情的正常人，所以希望她回到過去對他說出「逃走也可以」，那樣自己說不得就能鼓起勇氣拒絕繼承。

　　並不是讓她帶自己私奔那麼亂來的事情啦……270也不至於把這種重擔交給朋友。

　　貓啊雙子啊騎士啊都可歡樂（？）雖然他們都很OOC……下章開始是暑假以後發生的黑曜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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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夢與現實的狹間 ...

　　在暑假臨近尾聲的某個清涼夏夜，我做了穿越三年多以來最糟糕的明晰夢。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獨自坐在一片漆黑的電影院放映廳中，偌大的空間裡寂靜無聲，反射著淡白熒光的幕布成了唯一的光源。

　　雖然我並沒有閉塞空間恐懼症之類棘手的心理疾病，但環繞著我的空氣沉重到森冷，像是有條冰涼的蛇蜿蜒著爬上脊背。盡管清楚自己身處夢中，我仍然下意識地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回轉身四下尋找影院的出口。

　　然而目之所及，盡是熒屏微光無法照亮的、電影院特有的人造黑暗。

　　令人呼吸困難的死寂中，投映在雪白幕布上的圖像靜靜發生了變化。

　　本是空無一物的一片純白，此時由下而上漸漸暈染上了黯淡的灰。

　　伴隨著畫面的改變，揚聲器中也流出了極具真實感的立體聲。

　　最先響起的，是水聲。

　　一滴兩滴，水滴敲擊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響。無數水滴聲彙聚在一起，最終織成了耳鳴般的暴雨傾盆之音。

　　「……開場就是雨天嗎？文藝電影吧，這是。」

　　我自言自語著轉向熒幕，卻立刻被那團混濁濃灰幻化出的景像轟了頂。

　　死氣沉沉的鐵灰色公寓樓，沿途栽滿高大玉蘭樹的街道。時節似乎正是早春，驟雨無情地從樹上撕下了一地殘花。不時一陣狂風席卷而過，便有無數潔白花朵如紙錢般迎風飄散。

　　——是原本的三次元世界，我所生活的城市。

　　而且，這條街……似乎是我小姨家的所在地。

　　我一向喜歡小孩子，時常去小姨家陪年幼的表弟玩，因此對周圍的環境十分熟悉。即使距離穿越已過了好幾年，也不至於對這條街道毫無印像。

　　在鋪天蓋地的瓢潑大雨之中，忽然響起了一聲炸雷般的尖叫。

　　「夠了！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

　　——等等…………這不是？！

　　哐當一聲，公寓樓底的鐵門被重重推開，一個身著黑色長風衣、看不清面貌的瘦高少女撐著傘快步走了出來。跨出兩步後，她又停下腳步扭頭向身後喊道：「別跟著我！」

　　「可是，姐姐……外面雨很大，媽媽說最好等雨停了再走……」

　　從微茫天光照不到的樓道陰影裡，傳來了怯生生的男孩嗓音。

　　「不用你操心。」

　　冷冷擲下這麼一句話，少女加緊步伐衝進了混淆天地界限的雨幕之中。

　　而站在觀眾席上的我，早已被這記天雷劈成了一塊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木炭。

　　「Kufufufu……原來如此，那就是以前的你嗎。」

　　在本該只有我一人的影院中，響起了意料之外的男聲。

　　而且，還用上了我熟悉到想要作嘔的笑法。

　　他是正確的，熒屏上一身文藝派頭衝進雨地的少女，正是生活在原本世界的我——而且，還正好是我穿越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和表弟因雞毛蒜皮的瑣事發生了爭執，怒氣衝衝地冒雨離開了小姨家。那以後，我就只剩下了身穿水手服站在小學教室門口的記憶。

　　說不定，這個夢境反映了我潛藏於腦海中的深層意識。

　　我正想把那個男聲當作背後靈忽視掉、專心探求自己穿越的真相，熒幕前突然擴散開一大片朦朧的霧氣，瞬間阻擋了我的視線。

　　「……哦呀哦呀，看來你的意識拒絕了之後的記憶呢。真看不出來，你是那種封閉著自我內心的陰暗孩子，小女孩。」

　　背後靈輕輕哼了一聲，以譏諷的口吻繼續說道。

　　他依然是正確的。我無法知曉自己穿越的真正途徑，很可能只是因為我沒有足夠勇氣面對埋藏在潛意識裡的真實。

　　但是——

　　「不知為什麼我對你很火大啊六道骸————！！！！」

　　我以夢境中能夠達到的最大分貝高喊著，甩起一記回旋踢狠狠命中了背後人影的下半身。

　　「嗚？！」

　　不等對方還擊，我便撐著椅背縱身一躍繞到他身後，雙手下狠勁勒住了男人的脖子。

　　在實施這一系列動作的過程中，我清楚無誤地看見了男人後腦勺幾撮呈鳳梨葉狀四下亂翹的短毛。

　　很好，看來我沒有揍錯人。

　　反正對方也能讀取我穿越前的記憶，那麼我就無需掩飾自己的身份和上帝視角了。

　　「書上說『明晰夢』是根據做夢者的意志變化的，也就是說我在自己的夢境裡可以為所欲為……喂，可以踩你的臉嗎？擅自侵入他人內心，就要做好被人在內心蹂躪至死的覺悟。」

　　「ku、kufufufu……我只是找到了有趣的精神世界，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哦，小姐。」

　　「我管你什麼意思，別以為只有自己才能偷窺別人的精神……我認識你唷？認識你很久了唷？我知道你喜歡把人類當玩具，不過把我當玩具的有迪和達姆就足夠了，你要做和小孩子搶玩具這種不人道的事情嗎？！」

　　「哦呀，居然昂首挺胸地說出自己是玩具，你還真有自覺……」

　　家教第一站被綱吉收服的練級用苦情小BOSS——六道骸很快從最初的錯愕中恢復過來，被我制住的男人身體登時幻化作了一團縹緲的霧氣。

　　緊接著，霧氣在幾米開外重新集聚為人形。

　　「呼……真是有趣的小姐呢。如你所言，這次似乎找到了有趣的玩具啊。」

　　這個男人，名副其實地「從頭到腳」都讓我不爽。

　　——從他的鳳梨發型和閃電中分高發際線，到他萬年不變的迷彩襯衫，再到他長度過膝的高筒皮靴……我一點都不反感他仇視人間的陰暗心理，因為我本身也持續否定著這個世界，和六道骸半斤八兩各有人渣之處。我所不能忍受的不是他人格上的中二，而是他服裝和發型品味上的非主流。

　　雖然他此時一副簡樸的囚人裝扮，但是穿越前根深蒂固植於腦內的不良印像是無法改變的。

　　我沒有被人當做玩具的愛好，更沒有被自己不爽的對像當做玩具的愛好。

　　至於迪和達姆……我自從和表弟吵架以來，就發誓要以大空的胸懷包容天下兒童了。

　　六道骸對自己不請自來的入侵毫無歉疚，微笑著朝我步步逼近。

　　「雖然這裡是小姐你的夢境，不過既然你認識我，就應該知道憑你的意志要反抗我是不可……」

　　「沒問題，我的理想是做個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女人。」

　　我連忙向後退開兩步，順口抄襲了高達SEED的名台詞。

　　「……沒人問你的理想哦。」

　　「也沒人想幫你實現毀滅黑手黨的理想，找別人吧。」

　　我一面以與他尖酸度不相上下的語句反擊，一面四處尋找能夠用於防狼的有力道具。然而，不等我同他拉開安全距離，手腳忽然如同灌了鉛水一般動彈不得。

　　糟糕，一時隱性S欲望發作忘記了家庭教師的人設……在精神世界為所欲為的是六道骸才對。就算要一對一拼精神力，我也沒自信勝過這個去地獄觀光過的男人。

　　「很遺憾，是否要協助我不是由小姐來決定的。你似乎知道許多有趣的事情呢，如果試試讀取你深層精神的話……」

　　「——適可而止吧，六道骸。繼續在我的職場搗亂，我可是會很難辦啊。」

　　僵持不下的口舌戰局之中，新的聲音插話了。

　　但是，並非素未聽聞的陌生嗓音。

　　（這個聲音不是……阪田銀八老師？）

　　「誰是阪田銀八啊？！不要擅自抹殺別人的存在……咳咳，真是過分的小姑娘。」

　　邊沙啞著喉嚨連聲咳嗽邊從黑暗中浮現的，是一位身穿體面的黑色滾金邊西裝、左眼戴有眼罩的銀發青年。

　　借著電影院昏暗的光線，能看出此人的確不是阪田銀時或銀八。面貌體態還在其次，最關鍵的區別性特征是——他有一頭阿銀夢寐以求的柔順直發。

　　不僅如此，青年看上去孱弱得隨時都會昏倒，臉色像剛從水裡打撈出來似的白裡透青，整個人只是站在原地就如風中殘燭般搖晃個不住，與某位血糖過高的白夜叉有著天壤之別。

　　可是，他千真萬確在用阪田銀時的聲音開口說話。

　　不知是不是銀時聲音的威懾力，原本穩操勝券的六道骸突然變了臉色，猛地收回了快要觸到我下頜的手。

　　「什麼『銀時聲音的威懾力』啊？！都說我不是銀時了好不好！！咳咳咳咳……過分、好過分，感覺好惡心，快要吐了……」

　　銀發青年再一次憤慨地吐槽了我的內心想法，我終於從剛才的混亂中回過神來。

　　這家伙確實不是阪田銀時。雖然開了上帝視角，但阿銀還沒裝上「讀心」這種麻倉好專用的BOSS級別外掛。

　　「咳咳，我很感謝你說這是BOSS級別的能力……但是麻倉好專屬是怎麼回事，麻倉好？我才不是那種想要毀滅人類的戀母少年！是偉大的夢魔大人！！」

　　夢魔。

　　充滿神秘感與恐怖感的名詞，可惜完全無法與眼前的病弱青年聯系在一起。就在青年挺胸報出這一名號的同時，他再次痛苦地大聲咳嗽起來，我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夢魔先生吐出了一大口殷紅的鮮血。

　　英雄救美的夢魔先生……怎麼看都已經病危了啊？！

　　「我、我才沒有病危……咳咳、嗚咳咳咳咳！！我只是稍微吐點血而已……」

　　「不要一句一句反駁我的心聲，很煩啊。銀時括號偽。」

　　「銀時括號偽是什麼啦？！都、都說了我不是那種開上帝視角的混蛋！好好聽人說話啊小姑娘！！」

　　「你這不也開了上帝視角麼……」

　　見亂入攪局的青年還沒參戰就快吐血陣亡，六道骸輕蔑地撇著嘴冷笑起來：

　　「Kufufufu……夢魔會出現在這裡，就意味著這個小女孩果然有值得侵占的價值。越來越感興趣了……難得夢境的領主親自出來阻止我下手，不過看來你光是對付這個小女孩的內心就夠嗆了。」

　　「和這女孩沒關系，我只是單純看你坐個牢還不安分、到處撒網尋找同類的無聊行徑不順眼而已。」

　　自稱「夢魔」的青年立刻換下方才那副氣急敗壞的扭曲表情，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咳出的血絲，冷眼瞥向讓到一邊看熱鬧的六道骸。

　　「你也別太得意了，六道骸。沒有讀心能力的無知人類真是幸福啊……這個小姑娘，從剛才開始就在心裡對你說了許多過分的話哦。『非主流』什麼的，『人渣』什麼的，『鳳梨妖怪』什麼的。」

　　「最後那個我沒說！！」

　　………………

　　哢嚓。

　　——就在我放聲大喊的一剎那，眼前無邊的黑暗像是被音波震碎一般浮現了幾道裂痕，然後悉數崩作漫天飛舞的黑色玻璃碎屑。

　　黑幕崩碎之後，飛快流轉的彩色光芒瞬間刺痛眼瞼，滿滿當當占據了我狹窄視野的是……

　　「……真知，做噩夢了？」

　　「…………」

　　沒有任何迷惘或猶疑，我使勁全身力氣猛地抱住了眼前一臉茫然的少年。

　　「沒什麼……只是個不怎麼開心的夢。」

　　是迪。

　　想起來了。在我進入夢鄉以前，我和雙胞胎、綱吉一行一起前往並盛舉辦的夏日祭游玩，途中我不知怎麼犯起困來，便一個人離隊去蔭涼處打了個小盹。沒想到抵達祭典時還是日薄西山，神游一圈回來已是華燈初上了。

　　三年後再次回顧當初意氣用事的自己，真是個幼稚可笑的小孩子。

　　如果早知那一走就再沒了回頭道歉的機會，我應該好好撫摸著表弟的頭跟他聲說對不起的，應該一直陪他玩到月沉日升雨過天晴的。

　　表弟明明是討人憐愛的乖巧小孩，為什麼我沒能從一開始就做個溫柔寬容的好姐姐呢？

　　口口聲聲討伐著擅自侵入我內心的六道骸，但真正吸引他的，說不定正是我內心陰暗的懺悔念頭。因為對曾被自己粗暴對待的小孩心懷懺悔，所以無差別地對任何孩子表露溫柔。

　　這種天真的彌補方式，其實根本無濟於事。

　　「真知、真知。我在這裡哦？」

　　不知所以然的迪並沒有驚詫地推開我，只是頗有小大人模樣地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在夢裡被什麼人欺負了嗎？如果是廢柴夢魔的話，我可以幫你偷偷去炸他的辦公室，所以別害怕了。」

　　「…………啊？！」

　　少年簡單的一句話，立時把我從青春期少女的傷感情懷中炸醒了。

　　「嗯？我和兄弟經常對夢魔搞惡作劇的，不用擔心，會漂~~亮地把他解決掉的。」

　　「不不不不不……你等等，為什麼你會認識夢魔啊？」

　　「欸~~~~夢魔可是我們學校的行政部首腦哦，雖然愛翹班又沒用，但名氣好歹還是有的。不知道才奇怪吧？」

　　「能夠面無表情說出炸夢魔辦公室這種話的你才奇怪。什麼啊，為什麼夢魔這種童話生物會是學校行政部首腦，再加上那些長著獸耳的老師和學生，你們的學校其實是神奇生物研究所嗎？嘖，雖然你和達姆也夠奇怪了……」

　　「我們才不奇怪呢，是普通的人類哦。既不是兔子也不是貓，也不像夢魔的助理蜥蜴一樣是爬蟲類，更不像夢魔本人一樣是青蟲……」

　　「本體是青蟲嗎？！夢裡那麼拉風的夢魔先生是青蟲嗎？！！」

　　「嗯，如假包換的毛毛蟲。」

　　在我近乎歇斯底裡的一連串追問下，迪熱心而鎮靜地把夢魔先生的個人資料向我科普了一遍。

　　他在現實世界的身份是緋紅學園行政部頭兒，但大多數時間為了逃避工作都會躲入夢境——和丟□體放任精神游移三界的六道骸不同，夢魔先生擁有把肉體一起拖入夢境的特殊能力。雖然在夢之領域中是BOSS級別的存在，但一回到現實夢魔就會變得判若兩人。不僅體弱多病天天徘徊在死亡邊緣，經常大口咳血把辦公室搞成凶殺現場，還養成了把工作推給部下的壞毛病。

　　總之，在工作方面是個不靠譜的廢柴上司。

　　「……六道骸居然會忌憚這種XXXXXXXX……」

　　一想到夢中六道骸對夢魔無限鄙視卻不敢貿然出手的糾結表情，我忍不住為他掬起一捧……不是同情淚，是黃土。

　　我只想快點把這個覬覦我深層心理的偷窺犯埋進輪回彼端。

　　「六道骸？」

　　也許是黑手黨獨有的職業直覺，迪青藍的瞳孔中驀地閃過了一點紅光。

　　「真知，不止是夢魔，還見到了六道骸嗎？」

　　「……啊啊，不愉快的記憶。說起來，你們從小就在干黑手黨這一行，會知道那個人也不奇怪。」

　　「嗯，北意大利殘殺事件直到現在還很有名，我有印像。可是，根據BOSS的說法，那個六道骸現在應該還在復仇者監獄服刑才對，為什麼會……」

　　迪一貫笑得沒心沒肺的面孔上難得顯出幾分焦慮之色，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讓他寬心，便被身後傳來的轟然巨響吸引了注意力——

　　「女王狩獵歸來了阿魯！！」

　　從天而降砸爛了我們頭頂遮陽傘的，是一頭足有數人之大、搖頭晃腦的白色珍獸。

　　……當然，這不是什麼瀕臨滅絕的稀有動物，只是只體型龐大的狗而已。人稱（？）銀魂高校的鎮校吉祥物，名為定春。

　　從巨犬定春背上，探出了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少女腦袋。

　　以女王自命的銀魂女主角、神威的親生妹妹小神樂敏捷地從大狗背上一躍而下，抱著滿滿一捧令人眼花繚亂的祭典獎品朝我們走來。

　　「墨鏡大叔實在太弱了，本來還想把他的墨鏡一起贏過來，但是那樣他連角色特征都沒有就太可憐了阿魯。」

　　「欸欸~~~~看上去能賣個好價錢的啊，那副墨鏡。再說墨鏡不是那個大叔的角色特征，而是本體哦。沒有墨鏡的大叔只是個空殼而已，根本不值得同情。」

　　緊跟著中國女孩神樂，達姆也慢悠悠地沿著定春的尾巴滑到了地上。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神樂和柴郡貓波利斯一樣，也是雙胞胎為數不多相愛相殺的熟識玩伴。這麼一想倒也合理，雙方的暴力程度、性格惡劣程度和腦崩程度都相似得可怕，簡直是殺人放火最佳拍檔。

　　「迪，六道骸的事……」

　　「嗚啊！玩具玩具玩具！！！兄弟你果然是天才——相信著你留在這裡陪真知是正確的！我就知道兄弟一定會弄到獎品！！」

　　兩眼放光地開心叫喊著，迪連蹦帶跳地朝自己滿載而歸的雙胞胎兄弟撲了過去，老成持重的黑手黨少年在玩具面前立馬被打回了天真無邪鄰家男孩的原型。

　　……看來，暫時是沒法指望兩人給我說明北意大利殘殺事件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六道骸還木有越獄，正在四處撒網布置眼線，結果撞到了真知。

　　真知心理的陰暗面意外的合他口味，他本來打算長住，但是被夢魔先生打斷了……夢魔先生聲優和阪田銀時一樣，是心國愛麗絲的隱藏攻略人物，一直藏在夢中指引愛麗絲，不過之後兩作就變成一般攻略對像了。雖然病弱廢柴沒出息，但和阿銀一樣是個真·BOSS·大好人……【總覺得沒說服力


第二十四章 不要亂埋死亡伏筆 ...

　　「小姐你啊……還真是頻繁被卷入非日常事件呢。」

　　黑色半長發的青年眯細眼睛閑閑吐了口氣，修長的手指勾起盛滿紅茶的瓷杯，在我眼前輕輕震蕩著。

　　「雖然有趣的經歷能增添紅茶的風味，但如果小姐因此而沒法回到宅邸參加茶會，那就得不償失了。」

　　「說什麼非日常……布萊德先生，你們的生活才是最非日常的吧？」

　　在夢中誤撞上六道骸之後，我見迪和達姆沉溺於廟會獎品狩獵不可自拔，便識趣地詐稱自己需要回家休息，率先離開了夏日祭現場。雖然錯過了期待已久的煙花大會，但祭典煙花年年都會定時盛放，目前我生命之花的安危比較要緊。

　　布萊德先生一向不喜廟會一類人聲鼎沸的群聚之處，今晚自然也關起門來獨自飲茶賞月，靜靜享受沒有小鬼和兔子打擾的清涼夜色。對於我的到來和隨後陳述的夢中情景，這位身經百戰的黑手黨首領並未表現出多少詫異之色，只是保持著那副花花公子式的閑散淺笑為我沏上紅茶，一言不發地聽我復述完了六道骸在夢中的不祥發言。

　　「啊啊，他說『小姐封閉了過去的記憶』嗎……原來如此，真是耐人尋味的話呢。小姐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想不起來。」

　　我壓緊一跳一跳疼痛的太陽穴，簡短地答道。

　　「那麼，我換個問題。小姐希望自己想起來嗎？」

　　當然希望——本該這麼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我卻莫名地遲疑了。

　　就算知曉了自己穿越的原因和經過，也未必有助於我開拓出回家的道路。而且，倘若封閉這段記憶是我自己的意志，那麼妄加觸及或許會給我造成難以想像的精神創傷。

　　「暫時不想起來也無所謂，我的直覺告訴我那不是什麼好事。眼下讓我困擾的事夠多了，就算現在恢復那段記憶，大概也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嗯嗯，賢明的回答。小姐你果然很特別呢，大多數人都無法容忍自己的記憶有殘缺吧？」

　　「大多數人也都有寧可忘記的事情。」

　　我小聲嘀咕著垂下眼簾，用小叉子戳起面前碟子上的蛋糕塞進嘴裡——不用提，蛋糕也是紅茶口味的。

　　紅茶的確是極有貴族風情的飲品，這一點在某位惡魔執事和他家正太少爺身上表現得再完美不過，但像布萊德一般成日成夜灌涼白開那樣灌紅茶，再高檔的貴族飲品也會被他灌成王老吉。

　　我不禁隱隱為帽子屋家族的前景擔心——如果綱吉成長之後稍微有了些謀略，用幾座茶園來賄賂我們這位紅茶控BOSS，他說不定會飄飄然簽訂下什麼不平等同盟條約，從此轉職為彭格列的門下走狗……

　　不僅是BOSS布萊德，二把手艾利歐特迷戀胡蘿蔔點心，雙子門衛迪和達姆更是忠實於自身欲望、熱愛休息和金錢的單細胞生物。和他們相處時間一長，就會發覺沒有比收買這些人更輕松的事情了。

　　……果然，【基本上無欲無求】的我是個必要的存在啊。

　　身處這個盛行不正之風的家族，忍不住就冒出了這般自戀過度的念頭。

　　「呼，果然工作疲勞的時候就要用紅茶治愈……咳，好了。既然小姐說眼下讓你困擾的事情很多，我再為你添一件應當也無妨吧？」

　　布萊德唇角浮起了黑毛狐狸一樣輕佻而狡獪的笑意，一瞬間我只覺自己仍然身處夢中，鳳梨妖怪在我身後捏著嗓子哼哼嘿嘿笑得妖嬈無比。

　　「……你想說什麼事？太危險的我不能奉陪。」

　　「嗯，這次是不太危險的工作……也許。」

　　「請把那個『也許』去掉，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不危險。」

　　「呵呵，小姐你對於自身安全還真是執著呢，單純可愛的反應啊。放心吧，這一次艾利歐特和雙胞胎也會跟去，應該沒有小姐戎裝出場的機會。——小姐，你知道暑假後即將開展的教學參觀活動麼？」

　　「……咦？！」

　　布萊德提出的議題出人意料的正常普通，我一愣之下差點把紅茶澆進鼻子裡。

　　「教學參觀的事，我知道啊。樞木君擔心得不得了呢，尤菲米婭小姐作為布裡塔尼亞家的三小姐，這次也要代表校方外出訪問其他學校。她又不能帶著一群便衣保鏢去驚擾校園，安全措施什麼的快把樞木君折磨到失眠了。」

　　朱雀會擔心尤菲遇襲並不是杞人憂天，最近市內風傳夏魯魯校長罹患重病時日無多，他旗下數量可觀的子女親戚早已盯著老校長龐大的家產望穿了眼睛。

　　而二小姐柯內莉亞和三小姐尤菲米婭，都屬於比起物質財富更珍惜兄弟情誼的溫柔女性，因此在這場爭奪戰中成為了首當其衝的遇害對像。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天朝俗話誠不欺我。

　　「嗯~~~小姐真是博識又有預見性。你口中的那位尤菲米婭小姐，向我們提出了保護請求哦。確切來說，是她的姐姐柯內莉亞委托我們保護尤菲小姐。」

　　「——欸欸？！」

　　又是一道驚雷劈落九重天，幾乎當場把我的天靈蓋砸個粉碎。

　　布裡塔尼亞家的小姐……雇佣黑手黨當保鏢？

　　不過，震驚過後沉下心來冷靜思考，柯內莉亞的考慮也不無道理。布萊德·迪普爾在表世界的身份只是高中老師，雙胞胎和我更是裝備了「國中生」這一欺騙性十足的純良盾牌，就算是以尤菲米婭友人的名義隨同參觀，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那麼，尤菲小姐的護衛工作就交給你們了……即使到了秋天，晴朗的天空還是讓人心情焦躁。我討厭在白晝期間外出，你知道的。」

　　……果然是黑手黨的恥辱啊，我們家的BOSS。

　　——————————————————————————————————————————

　　「我們完~~~全不介意BOSS在不在場哦！不如說，BOSS不在真是太好啦。」

　　「兄弟說得對。BOSS總是讓我們下手節制，自己卻對真知動手動腳……成年人真是污穢不堪的生物。」

　　「你們不用長大也夠污穢了……把手從那裡拿開！！」

　　——不出所料，教學參觀團隊出行之時，我剛一向雙子問起兩人對布萊德偷懶翹班的看法，他倆立刻歡天喜地地纏上來東摸西摸。好像我這句問話按下了他們腦內某處的開關，讓他們意識到今天沒有BOSS的阻撓，可以肆無忌憚地盡興玩真知。

　　同行的艾利歐特原本還會制止幾句，但自從他發現我開槍連射時「能干得不像個姑娘」之後，就對我的武力值和承受力抱以充分信任，對雙子的舉動放任自流了。

　　「嗚咳……咳咳咳！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大白天就這麼亢奮，真是了不起的精力……」

　　正如先前迪對我描述的一般，百病纏身、時常吐血不止的夢魔先生確實是緋紅學園高層領導，這次也代表學園方參加了教學參觀活動。難得夢魔先生對雙子公然性騷擾的下限行為看不過眼，清清嗓子打算開口阻止，結果一句話未完又是一大口血噴到了西裝前襟上。

　　幸好阪田銀八沒有參加這次活動，否則他看到自己的同宗兄弟（？）丟臉成這副德性，還不知要擺出怎樣扭曲的叫獸臉呢。

　　「誰、誰是阪田銀八的兄弟啊？！我跟那個髒兮兮的天然卷沒有血緣關系哦，一點都沒有！你看我這頭飄逸的直發就知道了！！再說，我也不丟臉，我是偉大的夢魔大人！！」

　　再次不經允許讀取了我的內心，廢柴青蟲……哦不夢魔先生邊噗噗吐個不停邊在吐血間隙艱難地開口反駁。

　　「嗚……太過分了，你太過分了小姑娘，我明明是擔心你體力不足以對付那兩人才……」

　　「不·用·你·擔·心。」

　　「欸？！真知這是在邀請我們嘛？體力沒問題的話，今天要和我們一起睡嗎？」

　　「我們是怕寂寞的小孩子啊，來我們那邊一起睡嘛。不會拒絕吧？可以的吧？」

　　「可以個頭啊！陪小孩子睡覺很正常，陪笑得像你們這麼下流的小孩睡覺根本是找死吧。」

　　我猛地把緊貼在身上的兩人推開，加緊步子跟上走在前面的尤菲米婭和朱雀。

　　「……是叫海野吧？你也夠辛苦呢。」

　　一直緘默不語緊跟在夢魔身後的黑發男子放慢腳步，面無表情地出聲向我搭了句話。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好像大多陌生人都喜歡以「你真辛苦」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此處值得一提的是，這位擔任夢魔先生助手一職的格雷先生（就如迪所言，他的本體是蜥蜴），聲音和隔壁銀魂高校的土方十四郎一模一樣。

　　剛一在今天的參觀地點來良學園門口集合，我就無法從這對充滿穿越感的上下級組合身上移開視線，腦內不斷循環著播放「為什麼土方在照顧銀時為什麼土方在照顧銀時」……

　　「都說我不是那個死魚眼天然卷了，不是！！格雷也不是那個狗糧愛好者，是我可靠的部下！！」

　　「……拜托了，請您不要自言自語吐槽別人的內心活動。尤菲米婭小姐正用好奇的眼光看著這邊，絕對是把您當做妄想症患者了。」

　　蜥蜴先生依舊一副超然物外的淡然面孔，叼著香煙用冷靜到極點的眼神和台詞示意自家上司閉嘴。

　　的確，雖然我和雙胞胎都知道夢魔的讀心能力，但尤菲米婭和朱雀是不知情的局外者。對著空氣喋喋不休嬉笑怒罵的只有夢魔一個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正兒八經的妄想症患者。

　　作為身處高位的學校領導，真是……太丟臉了。

　　所幸，這種獨特而丟臉的交流方式沒有持續多久，進入學園內部後，我們就和其他學校的代表分散開來各自參觀。

　　一路上的風景平淡無奇，來良學園雖然為池袋小社會貢獻了以折原臨也和岸谷新羅為代表的一干奇葩，但這一屆的學生格外安分守己，見了來客都禮貌地鞠躬問好甚至熱情引路。我遺憾地發現人群中不見一張熟面孔，或許今年龍之峰小弟還沒有來到這座燈紅酒綠的現代都市。

　　概括來說，撇開雙胞胎時不時讓我舉步維艱的騷擾行動不談，這是一次平穩而祥和、幾乎可以用波瀾不驚來形容的參觀活動——我能這麼想，也只是在我們告別其他代表踏上歸途以前。

　　狀況是在我們拐入一條僻靜街巷時發生的。

　　從某棟廢棄大樓破碎的窗玻璃處，突然射出了一梭來勢洶洶的子彈，直奔尤菲米婭而去。

　　「——尤菲！！」

　　朱雀出眾的反射神經在這種場合充分發揮了效用，他飛也似的撲過去抱住尤菲米婭，將她整個人護進懷裡滾倒在地，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第一梭子彈。

　　不等我們擺出防衛架勢，街道兩側的民宅中便呼啦啦湧出了一大片身穿軍裝的持槍男子，有計劃有組織地從前後兩頭掐斷了退路。

　　形成甕中捉鱉之勢後，兩名領隊模樣的男性撥開隊伍慢慢走上前來。

　　令我吃驚的並非襲擊者的數量，而是為首兩名領隊的容貌——其中一人虎背熊腰，活像一座小山擋在面前，眼裡滿是殘虐好鬥的凶光；另一人身材高挑修長、銀發及肩，容顏清秀姣好如女性，左半張臉上覆蓋著詭異的灰黑色面具，露出的細長右眼略微眯起，仿佛細細打量捕獲獵物的野獸。

　　即使掏出我的腦子我也知道，這兩人是前來刺殺尤菲米婭的敵人。

　　但另一方面，即使挖出我的眼珠我也知道——

　　那位銀發青年，正是出自乙女游戲Bloody Call、我當年一見鐘情且暗戀至今的該隱。

　　本人。（重讀）

　　「Good afternoon，美麗的小姐。我們的來意，不需要再特別說明了吧？你也雇佣了帽子屋家族的保鏢，應該早已預料到了這種狀況。」

　　銀發青年頗有紳士風度地微笑著，彬彬有禮地注視著尤菲米婭開了口。

　　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種有劇毒之蠱的甜美聲線。

　　（——我、我可以衝上去要簽名嗎？！）

　　……開玩笑的，我腦子被掏了也不會這麼做。穿越前再怎麼迷戀他的英姿，眼前的該隱畢竟是威脅我生命安全的大敵。我完全不想被他身後虎視眈眈的部下們打成篩子，這種經歷一生有一次都嫌多了。

　　「帽子屋的艾利歐特·馬奇，還有崔德兄弟——這還真是強手雲集啊，我都要興奮起來了。」

　　另一位領頭干部卡布拉坎顯得欣喜異常，兩眼熠熠生輝，哢吧哢吧掰起了粗大的指關節。

　　戰鬥狂這個屬性擱在雲雀恭彌身上是萌點，但擱在五大三粗的肌肉男身上就有點……

　　「切，是Nede的人嗎……對方也真是下了大手筆啊。」

　　憤憤咒罵著的艾利歐特口中，流出了我所熟悉的組織名稱。

　　Nede。

　　按照那個乙女游戲的設定，Nede是可以擴寫為「殲滅人類小分隊」的邪惡組織，除BOSS之外全員都是戰鬥力強悍的非人生物——【半綺】。傳說【半綺】是來自其他星球的天人種族，不僅身體素質和容貌超人一等，而且擁有無法為任何人類兵器所傷的不死之身，只有紋刻於半綺身上的特殊武器能夠對他們造成傷害。

　　簡單來說，Nede就是個以消滅人類為終極目標、全員刀槍不入的鐵人軍團。

　　……問題是，為什麼這種志向遠大的邪惡組織會被雇佣來襲擊一個學生妹？

　　無論身份多麼尊貴，這個世界的尤菲都只是一位普通富家千金，並沒有掌握什麼拯救世界的鑰匙。

　　艾利歐特和雙胞胎隨後的交談，立即打消了我的疑惑。

　　「早該想到的吧？既然這邊能雇佣我們，對方會雇佣黑手黨也不奇怪啊，笨蛋兔子。」

　　「我們和Nede的糾紛也持續很久了，能在這裡做個了斷不是很好嘛？這附近沒什麼人經過，把他們統統砍掉就是了。」

　　「兄弟，這算是額外勞動呢，回去之後向BOSS申請帶薪休假吧。」

　　「對哦兄弟，要是能順便提高薪水就更棒了。我好想要獎金……」

　　——黑手黨……？

　　——這個世界的Nede，是處於帽子屋家族敵對側的……黑手黨？！

　　「哪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混蛋小鬼！！看來對方也沒什麼交涉的意思，快給我把實彈換成麻醉彈，沒時間讓你們耍嘴皮子！！！」

　　我先是一愣，隨即想起自己勉強也算家族一員，立刻慌慌張張從挎包裡掏出預備彈匣裝填。由於半綺可以高速治愈刀傷和槍傷，人類對抗半綺的唯一方式就是使用麻醉彈。從艾利歐特下達命令時的熟練口吻來看，他們與Nede確已有過多次衝突，積累了充分的抗半綺經驗。

　　不等我裝填完畢，其他幾人已縱身攻向了那堵一眼看去牢不可破的人牆。

　　只是眨眼之間，和平的街道上便槍聲迭起，子彈橫飛；再眨一眨眼，就由子彈橫飛切換為了血肉橫飛。

　　先不提職業出身的三個黑手黨，朱雀的表現不可謂不驚人——我頭一回親眼目睹人類赤手空拳砸碎機槍踢爛刀劍…………我說，這家伙真的是人類？！！

　　我顯然不適合扮演衝鋒陷陣的招槍角色，便識趣地留守後方，配合著他們一面掩護尤菲一面朝某一方向集中連射開一條血路。帽子屋家族配置的麻醉彈效果立竿見影，中槍的半綺雖不至斷手斷腳，但大多痛苦地捂著傷處蹲地不起，立即遭到了樞木朱雀一踢爆頭的制裁。

　　尤菲米婭雖然是生活條件優越的千金小姐，但到底接受過家族嚴格的體能訓練，在我們的簇擁之下一連跑出幾條街仍然面色如常。不愧是敢從陽台往下跳的行動派王女，她的堅韌也多少減輕了保鏢們的負擔。

　　「分頭跑吧，艾利歐特！他們肯定打算把目擊者全部滅口，不會只追尤菲小姐一個人，引開一部分戰力對我們來說有好處。」

　　「哦哦，就這麼辦吧！我跟著樞木他們往那邊跑，海野你別離開小鬼們——喂，要是不小心讓海野受傷的話，回去之後就給你們減薪哦？！」

　　「艾利歐特，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是成員又不是保護對像……」

　　我剛苦著臉出聲，緊握我雙手的雙胞胎已經怒衝衝地吼了回去：

　　「這種事誰要你提醒啊，笨蛋兔子！！」

　　「就是就是。就算是無償勞動，我們也不會丟下真知的。」

　　丟下如此不友善的告別語之後，雙胞胎和艾利歐特在下一個岔路口分別拐入了兩條街巷。

　　逃亡途中匆匆向後一瞥，只見卡布拉坎帶著大多數部下追向尤菲，而該隱朝我們的方向跟來。

　　被多年以來的單戀對像追擊——聽上去是一次痛並快樂著的經歷，可惜我此時心中只有痛沒有快樂。

　　連放幾槍暫時擊退了逼近的人群，迪和達姆熟門熟路地拐過幾個彎，冷不防把我拖進一條隱僻的窄巷。這招在小說和電視劇裡特別常見，伴隨著一陣亂哄哄的槍聲和怒罵，追兵朝錯誤的方向一路追趕了過去。

　　「哈啊……一下子對付這麼大群的半綺，真有點吃力呢，兄弟。」

　　「不過他們雖然體能很好，腦袋卻沒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很容易就騙過去了。要是在這裡挖個陷阱就更好啦。」

　　然而，不等兩人喘息著說完——

　　「腦袋不好的，是誰啊？」

　　笑容在雙胞胎的面孔上凝滯了。

　　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該隱譏誚的笑聲有如惡魔耳語般動聽而殘酷。

　　從迪和達姆緊繃的表情來看，他們並無勝過該隱的把握。

　　不足二十歲便登上干部一職的該隱，在組織內部擁有「同族劊子手」之名，專門負責處決叛變及逃跑的成員，對於女人小孩一律不懷悲憫之心，身手高超且冷酷無情。更何況半綺天生有人類武器無效這一特性，雙胞胎無法使用慣用的長斧，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

　　明明已身陷困局，雙子突然綻開笑顏朝我粘過來。

　　「真知，沿著這條巷子一直跑，左拐再左拐就能到人多的街道。到時候隨便找個店躲進去，Nede的笨蛋們絕對找不到。」

　　「等他們撤退了，真知直接回宅邸去就好。今晚記得陪我們一起睡哦？」

　　「把最後那句話給我忘了。這是吹的什麼風，要讓我丟下你們先跑？」

　　這種舍己為人的高尚行為，與眼前凶暴又沒下限的瘋孩子們一點都不相稱，無法想像是他們會做出的舉動。如果對像是愛麗絲倒還可以理解，但我的角色只是個用壞了就可以扔掉的玩具。

　　「嗯嗯。真知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珍貴玩具，在這裡弄壞太可惜了。」

　　迪燦笑著撲上來抱住我的脖子。我注意到他的肩膀在槍戰之中被彈片劃破了，滲出的鮮血染紅了天藍色的衣料。而一旁同樣笑嘻嘻的達姆，腹部和小臂處也洇開了大片暗紅的血漬。

　　「因為我們是壞孩子，所以之前給真知添過很多麻煩……這點自覺我們還是有的。」

　　「這一次，讓真知給我們添些麻煩吧，真知說不定會心懷歉疚而一輩子不離開我們呢。」

　　「只是想想就很興奮不是嗎，兄弟？真知一輩子都記住我們的話——」

　　「——別給我埋這種死亡伏筆！」

　　我狠狠摟住雙胞胎的脖子，把他們的腦門咚地撞到一起。

　　自我犧牲的英雄式劇情，一點都不適合迪和達姆這樣自我中心的任性小孩。雖然能改善他們的性格是我的榮幸，但我不需要他們發揚奉獻精神為我開辟生路。

　　退一萬步講，熟記游戲劇情的我對該隱了如指掌，留在戰場也絕非一廂情願地拖他們後腿。

　　退一百萬步講……

　　「比我還年輕的小鬼，不許隨隨便便比我先去死！！」

　　作者有話要說：

　　Bloody Call，前文提過的乙女游戲，具體信息可百度一下。該隱是……深得我心的男人【喂】，表嘴花裡毒舌，再裡弟控苦逼深情，因為生病的弟弟被當作人質為組織承擔了各種肮髒的工作。聲優浪川大輔……沒錯就是Giotto和270！【你夠

　　雙子各種不把人命當事，他們能出於獨占欲殺了你也能出於獨占欲為你死。如果愛麗絲說討厭3P，他們的回答都是「那我殺了兄弟和你1V1」……認真的OTL

　　今天是暑假最後一更，字數爆充分一點……今晚我坐火車去帝都明天大學報道大後天開始軍訓，有大半個月要在帝都烈日下曬人干。

　　默默轉身，希望我活著回來的時候能看到留言最好是長評……【滾！

　　PS一下，曳姑娘給我和隔壁聯文畫的同人圖www

　　果然雙子是這文的吉祥物！還有真知胸部真有料……【喂


第二十五章 假面落下之時 ...

　　「比我還年輕的小鬼，不許隨隨便便比我先去死！！」

　　三十秒之後，我就為這句Out of Character的熱血台詞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其間的風雲突變可以簡要概括為：起因——該隱閃入窄巷，手中的長鞭如毒蛇一般向達姆的喉頭發起突刺；發展——我以肘部撞開了因失血而有一瞬間行動遲緩的達姆；□——我的小臂被長鞭纏住朝反方向擰去；結果——我清晰地聽見了關節錯位時好比掰斷甘蔗的哢嚓脆響。

　　「嘶——……」

　　「「真知！！」」

　　雙胞胎確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練黑手黨，即使喊聲因焦急而微微變調，兩人依然保持著緊繃的備戰姿勢，雙眼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收回長鞭准備再度揮出的該隱。

　　「兄弟，我需要一分鐘。」

　　達姆一手捂著仍然流血不止的腹部，迅速退後一步在我身側蹲下，單手扶住我以詭異角度彎折著的胳膊。

　　「別動，真知。我幫你把胳膊接回去。」

　　「真是的，兄弟太會挑便宜差事了……下次要交換哦！」

　　「什麼啊兄弟，你希望真知的胳膊再脫臼一次嗎？那樣真知會很痛，我才不要。」

　　「說的也是……啊啊，就是說只有這一次機會嗎？真是狡猾呢，兄弟。」

　　迪嘴上不滿地抱怨著，凜然揮出的長斧卻絲毫不顯遲疑。斧刃無法傷及半綺之身，顯然他不求取勝，只是想為兄弟拖延出把我手臂復位的時間。而達姆自然心領神會，立刻一手按肩一手捏腕做好了治療准備。

　　達姆的指尖剛一觸及脫臼部位，我就感覺似有白熱的刀片從我手肘穿刺而過，超乎我語言描述能力的劇痛電流般導遍全身，激得每一條神經都抽搐起來。

　　「看來『女人留在這種場合只會礙事』不是大男子主義者的危言聳聽啊。」

　　我苦笑著咬緊下唇，竭力控制住自己放聲慘叫的衝動。

　　「沒那回事，如果不是真知，現在扭轉一百八十度的就是我的脖子了。」

　　達姆簡短而平靜地應了一句，隨後便低下頭聚精會神地擺弄起我扭曲的手臂。然後，他冷不防握住我手肘快速一按一推。

　　我一聲尖叫剛到嗓子眼兒，臂上的疼痛感已經消失了，自然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呼……這樣就好啦。」

　　少年草草揩了把額上的汗珠，順手挽住我另一條完好無損的胳膊，以大得驚人的力道將我穩穩從地上拖了起來。他一邊嫻熟地更換手槍彈夾，一邊以只有我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開口：

　　「BOSS告訴過我們，有些事不能在喜歡的人面前做。我們還是小孩子，不太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我們打算按照這句話試試看……有些事情，不能讓真知看見。」

　　少年暗紅的眼瞳沒有像往常一樣熱切地迎上我的視線，而是略顯凝重地向下垂去。從他一反常態的低落情緒中，我隱約捕捉到了兩人催促我離開的真意。

　　不是嫌棄我礙手礙腳，甚至也不是自我犧牲為我開辟生路。

　　他們只是「不想讓我看見」而已。就好像兩人不願愛麗絲看見自己流血受傷那樣，無論是自己殺人還是被殺的姿態，他們都想遠遠藏匿於我的視野之外。

　　著實是天真到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的孩子氣念頭。

　　正因雙胞胎對我懷抱著如此純粹的好意，我才更無法舍棄他倆獨善其身。

　　盡管從理性角度考慮，聽從他們的指示獨自逃離是最佳策略，但我已在那個純理性主義宣告破產的悲壯未來中吸取了教訓——即便不能像綱吉那種少年漫主角一樣視朋友高於一切，我也再不會輕易棄之他人於不顧，更不可能再重蹈覆轍做出利用旁人的下作勾當。

　　我自認沒有脆弱到不敢正視槍彈交錯的凶殺現場，但也沒有堅強到背負了重要之人的十字架還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沒事的。我會跟你們一起離開。」

　　我抬起未受傷的手臂，輕柔地搭在達姆沾滿汗水的前額上，把他散落到眼前的劉海撥向耳後。一手輕按上少年的太陽穴，就能感覺到他突突跳動的急促脈搏和炙熱的體溫，像是尖叫著提醒我這個孩子尚且活生生存在於我眼前，而任何一個不當的決定都可能讓我失去他……不對，他們。

　　該隱留給我的猶豫時間並不多，他的實戰經驗畢竟處於上風，很快趁隙以鞭梢卷住迪的斧柄向後一扯。迪或許是由於肩膀受傷而使不上勁，手上一滑，長斧便被鞭子拽著脫手飛出，哐當一聲滾落在十米開外的街道上。

　　「嗚……！」

　　緊捂住被鞭尾擦出一道血痕的手背，迪從齒縫間泄出了不甘的低鳴。

　　眼見該隱猛逼上前再次瞄准咽喉要害，我來不及擇取得體的措辭，也來不及推理這個男人可能作出的反應，甚至無暇顧及「要給暗戀對像留下良好的第一印像」，直接一吊嗓子把最大的殺手锏炸了出來：

　　「亞伯不會樂意看見你做這種事的！！」

　　…………

　　——當我看見該隱猛然收回長鞭，面色鐵青地緩緩向我轉過頭來時，我知道我贏了。

　　同時我也知道，為了這兩個孩子，我算是把我多年來的暗戀對像得罪透了。

　　沒錯，我就是在賭這個世界的構造機關，賭【亞伯】其人在這裡同樣存在。

　　按照Bloody Call的人設，【亞伯】是該隱的同胞弟弟、亦是他唯一在世親人的名字。「那個世界」裡的該隱為了保護弟弟的安全，心甘情願為組織承擔著各種肮髒的工作，將亞伯之外的一切生物都視若草芥，無論男女老少都能毫不留情地統統抹殺。

　　雖說該隱深陷泥沼無法抽身，注定要踏著屍山血海一步步沉入地獄底層，但他卻執拗地把亞伯從泥濘裡托了出來。他總是殫精竭慮地維持著弟弟內心的無垢純潔，自然也向亞伯隱瞞了自己工作的實情，甚至沒有告訴他自己曾殺過人。因此，亞伯始終對大哥手上的鮮血一無所知。

　　我拿捏於手中的底牌，正是他偏執到有些神經質的弟控情結。

　　「這可真讓人沒法置之不理啊，小姐……你剛才的發言。」

　　銀發青年冷冷擰起眉，薄唇抿作一條細線，翠得透明的瞳孔中閃過一星危險的寒光。他轉過身大步朝我走來，威脅地把長鞭扯得啪啪作響。

　　達姆立刻以斧子為支柱強撐起上半身，似乎要抬手擋在我身前，但我當即按住他的手腕制止了這一無謀的抵抗。

　　「我想，你也不會樂意讓亞伯知道你做了什麼。據我所知，你一直是他引以為豪的出色兄長。」

　　我一邊連珠炮似的以言語戳向他的最大軟肋，一邊用余光緊張地打量著青年的面部表情。

　　「我不喜歡破壞少年的憧憬，所以我希望你弟弟能繼續以你為豪，至少不會對親生哥哥的行徑感到恐懼。——先生你覺得呢？」

　　「真是多余的操心……不過，為了不讓你對亞伯說多余的話，就請你死在這裡吧。Baby girl。」

　　青年沉聲打斷了我的挑釁，手中的鞭子如響尾蛇般在地面炸出一聲脆響，直逼我面門破空而來。

　　「……！！」

　　我剛本能地架起雙臂護住頭部，忽覺有什麼黑影自眼前一閃而過，快穩准狠地將鞭子末梢釘死在了路面上。

　　我從手臂下方偷瞥向鞭子落地的方向，只見一把短刀的鋒刃命中鞭身，刀尖扎入地面寸許有余，足見這一擊力道驚人。

　　循著短刀投擲的軌跡扭頭看去，攫取了我視線的是黑發飄動英姿颯爽的格雷先生……以及他身後上氣不接下氣、跌跌撞撞朝這邊跑來的阪田銀——不對，夢魔。

　　「你剛才差點把我叫成銀八那家伙吧？！嗚嗚，太過分了……我可是特意跑來拯救你的英雄夢魔大人，你居然還是堅持抹殺我的存在……」

　　夢魔氣喘吁吁地單手扶牆穩住身體，像個被幼兒園教師訓斥的小孩一樣，就這麼用阪田銀八被扣工資的憋屈聲音抽噎了起來。

　　不管從哪個視角看，這位病弱的夢魔先生都沒有半點英雄氣概的影子。別說是銀八或銀時了，連白血球王都比他有男兒本色……

　　「說什麼來救我的英雄，實際救了我的明明是土……格雷先生才對。」

　　「你連格雷的名字都說錯了吧？！連真正的救命恩人都打算抹殺嗎！！」

　　「啊。承認了，承認格雷是真正的英雄了。」

　　「嗚……！嗚嗚…………」

　　格雷先生對我和夢魔先生的交談無動於衷，只是鎮定地側頭提醒正拼命跳腳的廢柴上司：

　　「雖然您為我生氣很讓人高興，但請不要繼續在敵人面前丟人現眼了……啊啊，實在太丟人了，比你暈倒在路上被人抬回學校還要丟人……為什麼您每天都能開發出一種新的丟人方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很了不起啊，夢魔大人。」

　　這句話下的料太猛了，夢魔後腦頓時嗖嗖戳上了好幾支箭，整個人貼著牆面直往下滑。

　　「嗚咳咳！！不、不要當著你上司的面說丟人！咳、咳咳……胸口又開始痛了，好難過，好想吐……嘔…………」

　　「請您也不要當著敵人的面吐啊！您不是來拯救女孩的偉大英雄嗎，振作點啊夢魔大人！！」

　　……

　　我一手一個緊拽著劫後余生的雙胞胎，以又驚又喜又敬佩又鄙夷的眼神注視著眼前陶醉於相聲藝術中的主僕二人。

　　至於該隱，他貌似十分忌憚新加入戰局的蜥蜴先生，已抽回長鞭退到了巷子的另一頭，或許是見了蜥蜴先生使用的短刀後決定拉開距離戰鬥。

　　夢魔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意圖，當他站直身子向該隱轉過臉去時，已經飛速換上了他當初把六道骸趕出我的夢境時那副幕後BOSS式森冷表情，其變臉速度讓我禁不住懷疑他是否在中原拜過師。

　　「剛才小姑娘說得很對呢……你不想讓弟弟知道自己的工作本質吧？不過小姑娘她雖然聰明，下口還是有點不夠狠，比她的內心世界溫和多了。我們可以把這句話換個說法。」

　　明明是個日夜徘徊於死亡邊緣的病弱廢柴，夢魔身上卻偶爾會散發出漫畫裡強者特有的濃重威壓感，這一點即使是神經遲鈍的我也能感覺到。

　　而夢魔接下來說出的話語，猶如狂暴的颶風般頃刻席卷了這個狹小的空間。

　　「——如果你不馬上消失，我保證明天之內亞伯會知道你做過的所有事情，包括你曾殺了多少他認識的人。」

　　——————————————————————————————————————————

　　一小時後，我們和同樣大難不死的三月兔艾利歐特會合後，平安回到了宅邸——據說他遇上了布萊德先生指派來的增援部隊，勉強擊退了Nede的大肆進攻。

　　整整一路上，我幾乎無心顧及其他，一個勁地拽著夢魔的領子來回搖晃試圖逼出他的裡人格。

　　「銀……不是，夢魔先生，你的廢柴其實是裝出來的吧？！是吧，絕對是吧？！！」

　　「咳咳咳……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條病弱的青蟲，而且我不叫銀八……」

　　「扯淡吧你，你威脅該隱的時候語氣比正牌黑手黨還黑！」

　　「此一時彼一時嘛，咳咳咳……嗚哇！血、吐血了！！」

　　……天可憐見，我再也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任何人留給我的第一印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學不許新生帶電腦，於是我進入了苦逼的寫手稿——機房打字發文的循環，之後更新速度會非常苦逼，望大家諒解……

　　不要問為何我的大學如此苦逼，如果乃們不相信我的狀況大可以去百度她神一樣的高要求，她有個美麗的名字叫清華，她自稱她的軍訓是全國第一……我相信這是真的，我現在渾身就沒有一個地方不疼啊……！！

　　這文估計是木有CP了，我考慮早點完結寫有CP的第二部。

　　不要問我為什麼突然不想寫長篇了，姑娘們你們要懂，長篇是很可能被要求開V的……


第二十六章 連接來路的鬼牌 ...

　　與Nede的狹路相逢因夢魔和蜥蜴的介入而暫時告一段落，可惜這次事件帶來的後遺症卻沒能到此為止。

　　當那位一身紅黑相間古怪裝束的男子出現在帽子屋宅邸時，我剛受艾利歐特之托為他烘制了胡蘿蔔蛋糕（這一舉動招來了布萊德數不盡的白眼），正和女佣們一同在餐桌上鋪開桌布擺上茶具，完全沒意識到那個男人的來訪與自己有什麼關系。

　　布萊德難得對客人表現出如此明顯的厭惡之色，他冷得可以冰西瓜的面孔上籠罩著一層少見的陰翳，瞳孔緊縮，永遠保持上揚弧度的唇角此時扁平得像是剛用熨鬥熨過那樣。

　　我對激起首領強烈排斥的來客深感好奇，便趁端紅茶的間隙悄悄朝那名男子瞟了兩眼。他頭戴一頂有些滑稽的小醜帽子，左臉覆蓋著半塊奇詭的黑色面具——這多少讓我聯想起該隱，但這個人周身環繞著某種全然不同的氣質。他看上去比布萊德還要年輕，略長的酒紅色發絲從臉頰兩側披垂下來，襯出一張五官端秀、堆滿友好笑意的白淨臉龐。與布萊德隨時可能下逐客令的厭煩態度相反，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溫良而謙恭，仿佛一位聆聽導師諄諄教誨的勤懇大學生。

　　——當然，經過多次教訓，我是不可能相信這個良好的第一印像的。

　　「啊啊……小姐，請你去忙自己的事吧，這位客人由我招待就好。」

　　見我熱情地張羅茶水點心，布萊德挑起眉毛冷淡地吩咐道。在我的記憶中，這位滿嘴甜言蜜語的紳士先生從未用如此不近人情的口吻對女性說過話。

　　我並不介意布萊德異常的態度，原本他就是位脾氣陰晴不定的古怪上司。引發我求知欲的是那位疑點重重的陌生男子，在他之前，還不曾有人僅憑存在便能惹得布萊德如此不快。

　　「哦呀，那可不行，畢竟我是為了真知小姐才專門來這一趟的。」

　　小醜打扮的紅發男子微笑著伸出手，一把扣住我的腕部。他的手指乍看纖細柔軟，掐在皮膚上卻像鷹爪一樣勒得人生疼。

　　不顧布萊德愈加險惡的眼神，男子保持著溫文爾雅的笑臉，湊近前來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頜。他手上力道極大，我被迫仰起臉與他對視。青年的眼瞳是與他發色相似的濃郁深紅，閃爍著興趣十足的玩味光芒，看起來像是一再凝結而干涸的陳年血跡。

　　「果然如傳聞所說，是位可愛的小姐呢。長大後一定會是風華絕代的美人吧……真可惜啊，這麼年輕就成了罪人。倘若能平安活到長大就好了。」

　　「不用你為小姐的前途擔憂。她現在是帽子屋家族的所有物，我自認為有能力保障部下的安全。」

　　布萊德邊懶洋洋地這麼說著，邊提起桌邊的手杖「啪」地一聲打開了男子的手。

　　「誰是你們的所有物啊……？」

　　「哎呀呀，真是自信呢……我該說不愧是叱吒風雲的黑手黨BOSS嗎？不過，以你的聰明頭腦，想必不會為了這個小女孩跟我過不去。安心吧，【反省室】的物質條件很不錯，對少女就更人性化了。」

　　說到這裡，男子狡猾地衝我眨了眨眼。

　　「但是，精神會變成怎樣就很難說了……」

　　「Joker，你……」

　　「我說，你們能改用我聽得懂的說話方式麼？！」

　　兩人文縐縐的交談實在過於晦澀難懂，還夾雜著【反省室】之類聞所未聞的生詞，以至於我不一會兒就完全被拋到了狀況外。然而他倆的爭論矛頭不知為何句句都指向我，還大模大樣地朝我比劃個不停。我在按捺近兩分鐘之後終於無法忍受這種現狀，大聲打斷了他們。

　　而從紅發男子驚異的表情來看，他似乎根本沒預料到我會提出疑議，好像在他眼中我只是個任人擺布的玩偶娃娃。

　　「啊啊，這還真是失禮了，小姐。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Joker。」

　　他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帶著謙和的笑容侃侃說下去：

　　「——開門見山地說，我是來送你進監獄的。」

　　「……哈？」

　　這一次，我是加倍的狀況外了。

　　眼前男子的裝束怎麼看都與「警察」沾不上邊，說是「便衣」也未免太過醒目了。

　　再者說，警察也不可能大搖大擺坐在黑手黨府邸的沙發上品嘗紅茶——除非他是個為黑手黨工作的腐敗警察。

　　「說什麼監獄……我可不記得你是那麼偉大的人物啊，Joker。不必擔心，小姐，只是緋紅學園的【反省室】罷了。」

　　「『不必擔心』個頭啊！我做了什麼嗎？做了什麼必須進反省室的事嗎？做了什麼必須進緋·紅·學·園反省室的事嗎？我又不是那裡的學生……嗚！」

　　布萊德先生猛捂住我的嘴，壓住了我滔滔不絕的質疑與抗議。

　　Joker攤開兩手聳了聳肩膀，露出真誠的遺憾表情。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小姐。之前與Nede的火拼中，小姐射出的流彈誤傷了途經的學生，破壞了『不得傷害一般平民』的規定。雖然非我所願，但小姐的過失已被判定為『對力量的濫用』，必須在反省室度過一段時間了。」

　　「……」

　　我以未經人事的無知少女特有的懵懂表情直勾勾盯著布萊德，期待他能作出只言片語的反駁，而他只是以無奈的眼神回應我。

　　「我很遺憾，小姐。雖然Joker生性喜好欺騙他人，但他這次說的是真的。流彈傷人是新人常犯的失誤，我也有過那樣生疏的時代，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且你的刑期並不長，很快就會被釋放的。」

　　……我的子彈，誤傷了普通人？

　　我——這個十八年來兢兢業業安分守己的良好公民——會被逮捕、會去蹲不見天日的班房？

　　我一時間無法處理這些信息，只覺脊背陣陣寒意上湧，嘴唇發干，胸腔越來越急劇地起伏著。但Joker冰涼的手掌再次搭上我的手腕，無情地將我拉回了現實之中。

　　「走吧，小姐，我的工作也是很忙的。」

　　我仍然處於神游九天的半昏迷狀態，就這樣像夢游先生似的任由他拖著走出了房間。

　　在房門關上前的最後一瞬，我看見布萊德姿態優雅地用絲帕拭了拭唇角，沒有抬頭朝我看一眼。

　　——————————————————————————————————————————

　　「你看上去精神得一點也不像罪人啊，真知。」

　　把我送進狹小的單人反省室之後，Joker鎖上鐵門，不無遺憾地咂咂嘴道。

　　「嘛，你確實沒有做什麼需要反省的事就是了……不對，應該說你『還沒有做出需要反省的事』才對吧？小姐。」

　　我沒有理會他話裡密布的棘刺，自顧自地打量起了反省室的陳設。這個長方形房間的布置非常簡單，從中間由鐵條一分為二，四壁空空蕩蕩，沒有裝電燈，只在牆面上開了一扇裝有粗硬鐵條的小窗，唯一的家具是一張光看都叫人硌得慌的硬板床。我大喇喇地走上前撫平床單，迎著Joker略顯驚詫的視線，跟回自己家一樣坦然坐了下來。

　　顯而易見，這位獄長先生內心對我懷抱的善意並不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多。他注視我的眼神裡有種我再熟悉不過的東西——那是我剛結識迪和達姆時，曾無數次在他們眼中看到過的東西。

　　——那是看待新奇玩具時的眼神。

　　我知道，此時此刻Joker正專心致志地觀察著我的一舉一動。他在耐心等待我由從容不迫轉向煩躁不安、最後在負罪感的重壓之下瀕於崩潰，就像科學家等待注射了藥劑的小白鼠發狂那樣。

　　理所當然的，我一點都不想讓這位居心叵測的小醜稱心如意。盡管不清楚緣由，但他確實呈現出了在我身上找點樂子的企圖，我不由暗中為沒有相信他和善外表的自己鼓掌喝彩。我並非對自己誤傷無辜者一事不存歉疚，只是硬撐著不願把這份心情給人當笑話看罷了。此外，比起對現狀毫無助益的負疚感，我更關心傷者的傷情以及目前的恢復情況、我該如何作出補償。Joker試探性的言辭反而洗去了我的惶恐迷惑，讓我清醒意識到自己不能老實當個提線木偶，應該把著眼點挪到腳步前方的道路上去。

　　Joker見我像焊鐵軌一樣緊合雙唇，便也不再以言語挑撥，簡要囑咐幾句後便徑直走出了反省室，留下我枯燥地點數著鐵柵欄消磨時間。

　　…………

　　反省室裡沒有時鐘，我的手機和電子表也早已被沒收，囚徒時光因此而顯得更為漫長難熬。

　　也不知在這座單調的囚牢裡蹲了多久，正當我探手試圖確認自己腦袋上是否長出了苔蘚時，一串軍靴敲擊地面時才能砸出的有力腳步聲由遠及近。令我倍感不安的是，那串腳步聲接近的過程中，不斷響起人體被鈍物擊中的悶響，其間還夾雜著疑似囚人的痛呼慘叫聲。

　　最終，充滿暴力感的腳步聲在我的反省室前停了下來。

　　「喂，新來的。」

　　我頭頂響起這個不屑男聲的同時，一個不鏽鋼餐盤被人粗暴地從柵欄底下推了進來。

　　看來這是Joker之外的另一名看守，而且性格遠不及那個男人和氣（如果表面的和氣也能叫做和氣的話）。我盡量回避與此人目光相接，強迫自己把視線膠著在他那雙锃亮的長靴上，嘟囔著道了聲謝，便弓著身子低眉頷首地蹭過去接餐盤。

　　「我說你啊。」

　　「……什麼事？」

　　「別這麼一副唯唯諾諾的丟臉樣子。我指望看到一個有膽子開槍殺人的女人，而不是這種沒出息的窩囊廢。」

　　比方才惡毒幾倍的言辭從我頭頂傾瀉而下，讓我有種被惡作劇男孩潑了一頭髒水的受辱感，霎時激起了我一直極力壓抑的叛逆心理。

　　咣地摔下餐盤，我猛然昂起頭直視他的面孔，卻被眼前的景像驚得目瞪口呆——身著獄警制服、一臉嫌惡立於鐵門外側的男子，白皮膚、細長眼睛、酒紅色的鬢發幾乎垂及肩頭，與先前將我鎖入反省室的Joker分毫無差。

　　只不過，他近乎無禮的言行與那位Joker迥然相異，讓人在畏懼、反感的同時又生出幾分安心之感——我並不擔心這個舉止粗魯卻簡單的人會以文字游戲玩弄我的智商和情商。

　　「冒昧問一句，你和Joker是……」

　　「我也是Joker，這種事看不就知道了嗎？真是失禮的女人。」

　　酷似Joker的男人白了我一眼，不耐煩地罵道。

　　「開口閉口女人的你比較沒禮貌吧……」

　　我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立場，沒頭沒腦地搶白開來。

　　「切，沒多少實力嘴還不饒人，難怪生了一張短命臉。送到我們這裡算是便宜你的，被那些人類警察逮到可就麻煩大了。要懷著感恩戴德的心情對我說話啊，你這個不識相的XXXXXX……」

　　「所以說，嘴不饒人的也是你吧？你那是對女士應有的態度嗎，XXXXXX！」

　　「你還說上癮了？留著那張嘴吃你的飯吧，我可沒有和犯人聊天的興趣。」

　　男人提起一條腿來回晃了晃，作勢要朝我踢過來。雖說他與Joker容貌如出一轍，但那身筆挺的黑制服和仿佛總是凝著怒氣的緊蹙眉峰，為這位Joker平添了一分威嚴凌厲的霸氣。

　　我抬起眼瞼飛快地掃了一眼男人的神色，心下斷定再頂撞就不是陪個笑臉能了事的範疇之內了。正當我把注意力轉向盤中樸素的飯菜時，先前那位Joker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Joker，對小女孩要友善一點啊，使用暴力威懾是不好的哦？」

　　「你閉嘴，Joker！這女人太欠管教，跟帽子屋那個XXXXXX沒什麼兩樣……」

　　「嘛嘛，不要動氣啦Joker，這些話讓女孩子聽見多不好。」

　　「誰管她啊，我只是說了XXXXXX而已吧？又不是XXX或者XXXXXXX之類的。這種還沒長開的小姑娘，真虧你能對她產生興趣啊，Joker。」

　　「哦呀哦呀，這可是誤解。我只是個希望所有人都能享受快樂的小醜，和年齡性別沒有任何關系。」

　　……

　　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在我面前唇槍舌劍地大肆爭執。

　　而且，他們的名字似乎都叫做【Joker】。

　　——撲克牌中的鬼牌。

　　……等一下，撲克？

　　我冷不丁想起，「撲克」是愛麗絲系列的基本設定之一。從心之國的「紅心」，到三葉草之國的「草花」，再到……

　　再到………………等等，第三部不就叫做《Joker之國的愛麗絲》嗎？！

　　難怪他倆和布萊德關系惡劣到了谷底，看來在另一個世界（或許在這裡也是）必然結下過什麼血海深仇。

　　「怎麼了，小姐，突然發起呆來？啊呀呀，該不會是我和Joker讓你聯想起帽子屋的門衛們了？愛麗絲就曾問過我們是不是雙胞胎，那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回憶啊……事實上，我們不僅不是雙子，而且沒有一點血緣關系，是完完全全獨立的不同存在哦。」

　　我對Joker的調笑一律不予理睬，默然扒起了餐盤裡的米飯。

　　見在我這兒碰了個軟釘子，Joker有些沒趣地轉向自己暴躁的同僚：

　　「我被她討厭了嗎，Joker？少女的忠貞感情真是催人淚下……可惜那些門衛為了愛麗絲能夠毫不遲疑地去死，這孩子只是單相思吶。」

　　「什……！！」

　　單相思、戀童癖是由宇時常用來形容我的字眼，我早已見怪不怪；然而，「雙子願意為愛麗絲去死」這點卻正中紅心，洶湧地衝擊了我的心房。

　　——姐姐，好像沒法接受三個人在一起啊。

　　——那樣的話，我們只好互相廝殺了呢。

　　——是啊兄弟。放心吧，我會連你的份一並好好去愛姐姐的。

　　——別說得我好像已經被兄弟殺了一樣！兄弟才是，不要怨恨我安心成佛吧。

　　…………

　　諸如此類的對話，對那兩個孩子來說已經成了每月數次的必修課程。每次都以我怒斥著「不要開這種玩笑」推開兩人而告終，但不知何時他們便會付諸實踐。

　　為了愛麗絲，雙胞胎中的一人很可能會殺死另一人——表面安穩的日子裡，沒有比這更讓我提心吊膽的事情了。

　　在那些扭曲的對談之中，我漸漸地漸漸地意識到，即使懷著同樣甚至更勝於彼的溫情，我也無法接替雙子心中那個少女的角色。

　　毋庸置疑，這也正是一肚子黑水的Joker希望我注意到的。

　　嘴上說著希望給所有人帶來快樂，其實Joker只是想要自己取樂而已。

　　「真是可悲的小姐……明明傾注了那麼多愛情，卻完全得不到回應……」

　　「……欸欸欸？不對不對，我對迪和達姆又不是……」

　　「省省吧Joker，不是誰都跟你一樣趣味廣泛，誰會對那種小鬼單相思啊？那是女人的母性啦母性。」

　　另一位Joker的一席話似是破除了某種催眠，讓我立時從莫名其妙的消沉心境中蘇醒過來。

　　Joker先生——我是說滿口XXXX的這位——說得沒錯。

　　盡管偶爾對愛麗絲享有的特殊地位忿忿不平，但我卻從未對那個少女產生過分毫惡意。愛麗絲·裡德爾是最初把那兩個孩子當做普通少年看待的異性，她能夠給予雙胞胎他們一直渴望的歸屬感與安心感，也是他們全部的幸福所在。

　　看著喋喋不休把愛麗絲叫做初戀的迪和達姆，我非但無法憎恨厭棄他們，反而會生出強烈的悲憫與祝福的願望。就好像母親看到吾家有兒初長成，縱然會笑罵幾句「有了媳婦就不要娘了」，最終還是會噙著淚花目送他們踏上紅地毯漸行遠去，在袖中交叉十指祝福他們家庭美滿琴瑟和諧。

　　我對雙胞胎的感情，興許也可以劃分入這一類。

　　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圓滿。很少有戀人能踐行永恆相愛的誓言，但我相信我將會一直一直站在母親或長姊的位置上，深愛著那兩個孩子。

　　然後，就像《文學少女》裡那位善良天使對琴吹七瀨的祝福那樣——

　　【我衷心祈禱你（們）的戀情能夠實現。】

　　「喂，我說你。別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我不是為了給你解圍才那麼說的，只是Joker那些話太傷耳朵了。」

　　見我直愣愣盯著他的眼睛，言行粗魯的那位Joker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臉。

　　「不是你說要『用感恩戴德的態度』對你說話嗎？」

　　「不要一句句復述我的話！嘖，麻煩死了……喂Joker，我還要回去工作，你少對短期犯人說些XXXXX的話，我打賭布萊德那家伙很快就會把她搞出去，我不想再領教一次黑手黨劫獄！」

　　這一位Joker，其實意外的……是個好人？

　　作者有話要說：

　　Joker是小醜國愛麗絲的隱藏人物，基本屬於這一作的幕後BOSS，在每條成功戀愛線中都有砸監獄斃小醜的救美劇情。在這裡小醜是反省室的看守【在隔壁聯文中已經出場過了】，職責是看押有意無意破壞規則傷害弱者的人。

　　Joker有兩只，可以簡單理解成撲克牌裡的兩張鬼牌，是相互獨立的不同存在，愛麗絲把他們分別稱為黑Joker和白Joker。黑小醜經常爆粗口但心地不壞，白小醜文質彬彬但一肚子壞水……之後會慢慢看出來的。由於他們涉及了某些十分內涵的東西，也許會上升為第二部的主線，順便一提，兩人的聲優是由石田彰一人精分……【聲控滾吧！】

　　小醜國OP


第二十七章 黑不一定是腹黑的黑 ...

　　也許是因疲累和恐懼而無暇胡思亂想的緣故，在陌生的囚牢之中，我奇跡般地享受了幾夜無夢的安眠。

　　在此期間，兩位Joker輪流在反省室裡進行巡視，通常黑Joker——據說愛麗絲一直這麼稱呼那位粗暴的Joker，相對的，另一位面善嘴甜的就是白Joker——出現的頻率更高些。

　　我很快就掌握了區分兩人的方法：白Joker有一雙帶笑的、溫柔的紅眼睛，而黑Joker緊鎖的眉頭似乎從未松開過。相比於時常友好地給我帶來書和報紙的白Joker，黑Joker的態度就算說是惡劣到了谷底也不為過。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毫無同囚人聊天的興趣，就連偶爾給我送飯也總擺出一副我欠他錢不還的煩躁表情，以至於我時時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不小心得罪過他。

　　大約一周後的清晨時分，我在窗外鳥雀此起彼伏的嘹亮歌聲中緩緩撐開了眼皮。

　　視野依舊局限於狹小的囚室，鐵窗縫隙間漏進的熹微光線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灰塵飛舞的軌跡，碎碎灑在水泥地上，那些明亮的光斑活像是一排金燦燦的眼睛。

　　人對時間的感覺就有如沙漏一般，越接近漏完之時沙子的流速便越快。當我隱約嗅到空氣中青澀果實的甜香時，我霎時有些驚惶地察覺到，夏天的尾巴已漸漸從我手中滑脫開去了。這意味著我即將在這個世界迎來（心理上的）二十二歲生日，而回家之路尚且漫漫無盡頭。

　　「哦呀？小姐，需要我抱你起來嗎？」

　　鐵門外飄來了白Joker獨有的溫和聲調。大約是見我踮著腳尖向窗外探頭探腦，他熱心地伸出了援手。

　　「……不必了，謝謝。」

　　對於這位慈眉善目的小醜先生，我始終不敢放下戒心。我依然記得他握住我手腕時那種冰涼徹骨的觸感，幾乎讓我在一瞬間想起了旁人對大蛇丸的評價：「他不是人，而是披著人皮的什麼東西。」

　　Joker識趣地轉身離去之後，我繼續站在窗前望著一小方碧藍的晴空浮想聯翩。我有點兒想念囚牢外頭的世界，但如果只能借助Joker的胳臂，我寧可像只被遺棄的小狗一樣天天趴在這扇窗戶底下。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突然發覺眼前的牆壁下降了……騙你的。

　　是我的身體上升了。

　　「Joker，我說過你不用……」

　　「吵死了！閉嘴安靜朝外看！」

　　耳邊炸響的蠻橫聲音揭示了這個男人的身份。連頭都不用回就能斷言，他是另一位Joker。

　　不知為什麼，一意識到把我舉到窗邊的是以惡口為標志的黑Joker，我緊繃的神經突然一下子放松開來，掙扎踢打的動作也戛然而止。

　　從魯魯修系列一干神奇生物到黑手黨界爭妍鬥艷的各色奇葩，這個世界的人們大多把謊言當做日常的一部分。無論惡意欺騙還是善意隱瞞，都把我這個真相愛好者拽得離真實越來越遠，因此為數不多的「不擅長說謊的角色」才顯得格外有吸引力。

　　黑Joker雖然自稱喜歡說謊，但沒有一次發話不是直率露骨得讓人冒火。也許正因為他坦率到無禮的說話方式，我反而很難對這個人提高警惕，比起白Joker也更樂意親近他。唯一困擾我的問題是，這些天他幾乎把我身上裡裡外外每一個犄角旮旯批了個遍，可能的話我倒很希望他是在說謊。

　　「雖然不知道這是在吹什麼風，但還是謝謝你。」

　　我邊道謝邊扒住鐵條向外看去。其實窗外也沒什麼奪人眼球的亮麗風景，只是一根不知名樹木的青翠枝條伸到了窗前，幾只灰喜鵲喜滋滋地蹦跶著交頭接耳。然而，這麼一派平凡的熱鬧景像多少喚醒了我心頭的生氣。

　　「我也不是自己喜歡才這麼干的，是你跳蚤一樣上竄下跳的樣子太煩人了。犯人就給我拿出點犯人的安分勁兒來，想要被XXXX嗎？」

　　與他托舉著我的親切（？）動作相反，Joker一如既往地對我惡語相加。

　　——你這不是在幫助不安分的犯人嗎……

　　我心裡這麼吐槽著，嘴上卻換了句與之風馬牛不相及的台詞。

　　「為什麼要比喻成跳蚤，松鼠或者兔子不是更可愛嗎？」

　　「重點不在那裡！再說，就算我把你比喻成其他東西，你讓人火大的程度也不會降低……不如說，兔子更讓人火大！」

　　持續著主題飛到外太空去的對話，Joker以穩健得令人意外的動作把我放回了地面上。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皺著眉頭以古怪的眼神掃了我一眼，忽然嘴角一勾扯出一抹讓人不寒而栗的怪笑。

　　「……嘁。帽子屋的門衛也好那個路痴也好，說什麼『那女孩特別有料』……果然都沒有親手試過啊。現在看來，有料的也只是前面嘛？這種程度，離『女人』還差得遠呢。」

　　「是嗎，那太好了。我也不想再被亂摸更多地方。」

　　我雙臂交叉橫在胸前，冷冷砍過去一記眼刀。

　　從這些天的接觸中我逐漸得知，黑Joker在「某些方面」的粗俗程度和他的爆粗頻率成正比。再加上他極討厭白Joker或布萊德那樣九曲回腸的委婉腔調，一開口便肆無忌憚地直奔主題瞄准紅心，從他嘴裡跳出帶顏色的玩笑一點也不奇怪。在這一方面，我早已從帽子屋宅邸處累積了足夠的經驗值——面對這個世界男人的性騷擾，輸的永遠是跟他們認真的妹子。

　　「啊哈哈，討厭啦Joker，我怎麼可能對不熟悉的女孩做出這種事呢？」

　　突然從身後冒出的爽朗聲線驚得我腳下一崴，而Joker只是面不改色地沉下臉回轉身去，惡聲惡氣地喊道：

　　「少扯淡了，你是用哪張嘴說出這種話的？給我稍微拿出點身為XXXXX的自覺來，別在那兒扮正面角色！話說回來，你也只是對這·女·孩沒做什麼吧？」

　　「哈哈，我不太明白Joker在說什麼呢。我一直都是正直的騎士唷？」

　　爽朗爽朗爽朗非常爽朗，爽朗得像夏日晴空一般惡心的棕發男人身穿獄警制服站在鐵柵欄外，笑容可掬地衝我們揮手。倘若單看他的笑容會讓人聯想起陽光少年山本武，可惜笑容裡藏有一個無邊黑洞的山本武……只會讓人想把他直直塞進富士山口裡，頭朝下。

　　「如果連你都算正直的話，這世上大概就沒有長歪的人了。ACE老師。」

　　代替懶得開口還擊的Joker，我誠實地舉手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雖然先前對ACE錯綜復雜的多重身份有所耳聞，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他身著黑色正裝的模樣，多少有種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啊咧，海野你也在這裡啊？哈哈哈，真是巧遇呢，早上好~~」

　　「嗯嗯，的確是巧遇唷，巧得都在監·獄裡遇上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應了一聲，下意識地朝黑Joker身後躲了躲。

　　「哈哈，不是說人類一出生就背負著原罪嗎？我和海野一定是因為背負同樣的罪孽才會在同一座監獄裡相遇，不覺得很有命運邂逅的感覺嗎？」

　　「完全沒有，我只有『你去精神病院更合適』的感覺。」

　　「好過分啊海野——吶，Joker你也說兩句啊？」

　　ACE就像受欺負的小孩子一樣委屈兮兮地哭喪著臉，推開沒上鎖的鐵門湊近前來，格外自來熟地朝Joker身上粘過去，還試圖伸手勾他的脖子。

　　「……喂、你干什麼，XXX！離我遠點！別靠過來，你是狗嗎？！XXXXX了你啊！！」

　　「不要這麼冷淡嘛Joker——幫我說點什麼啦，你的小朋友在欺負誠實無辜的騎士哦？」

　　「那家伙的監護人又不是我，再說你也不是什麼誠實的騎士！上次打牌的時候你出老千了吧，別以為我沒看見！！」

　　Joker端正俊秀的面孔上五官都氣得移了位，手忙腳亂把黏在肩膀上的ACE往下撕。

　　見這位平日態度不可一世的獄長大人也有手足無措的時候，我不禁生出了「一物降一物」的惡毒念頭，幸災樂禍地捂著嘴噗噗暗笑起來。

　　「喂海野，不要給我那樣笑，太難看了！」

　　「Joker，不要只把臉對著那孩子嘛，稍微照顧一下我這個不幸的騎士啊……難得我都沒有遲到哦？」

　　「滾！約定的時間是昨天早上，你已經遲到整整一天了蠢貨！！」

　　「噗……噗噗噗，請不用在意我，我什麼都沒有看見。基友這個詞，我還是會寫的。」

　　我充分利用了從雙胞胎那兒學來的嬉皮笑臉技巧，裝模作樣地抬起雙手掩著眼睛，從指縫間愉快觀賞兩人推推搡搡一進一退的奇妙景像。

　　「誰跟這種XXX關系好啊！那些詞快點給我從腦袋裡清理掉，要我撬開你的腦袋幫你清理嗎？！」

　　「啊~~~啊，真是的，尤尼烏斯害羞也就算了，連Joker都被傳染的話我會很寂寞啊——」

　　「不要把我和時計屋相提並論，誰會被那種弱小的男人傳染啊？！你給我隨便迷路去什麼地方一個人寂寞而死吧，XXXX！」

　　「哈哈哈，Joker真是嘴硬啊，明明就是在害羞嘛~~~」

　　「XXXXXXXX！！！」

　　…………

　　這兩個人，關系真是……要好得嚇人啊。

　　一番針鋒相對的拌嘴之後，ACE最終以「命運的相會要好好珍惜」為由賴在反省室裡拖著我和Joker打起了撲克。

　　他和Joker玩兒21點的時候，我便托著下巴坐在一旁觀戰。這是個隨機取牌湊21點的簡單紙牌游戲，在這個世界——尤其是愛麗絲相關人士中非常流行，我也不例外地接受了布萊德的普及。

　　比起一本正經摸著牌的Joker，ACE顯得輕松自在得多。他摘下與制服配套的警帽擱在膝蓋上，不時用食指挑起來轉上幾圈，怎麼看都不像是來反省室執行任務的【處刑人】。不知他是故意分散Joker注意力還是無意為之，在玩牌過程中他的嘴幾乎沒有合上過，不停歇地拋出外界各種聳人聽聞的消息。

　　「聽說了嗎Joker？意大利復仇者監獄裡好像發生了騷動，規模還不小哦。」

　　他嘴裡叫著Joker的名字，目光卻朝我身上閃過來，而我也當即很沒定力地豎起了耳朵。

　　「……哈？那邊沒有傳來消息。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我想Joker先生應該已經聽說了才對，不過他大概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暫時沒有告訴Joker吧？」

　　「嘁，那家伙總愛策劃些麻煩的事……話說你剛才偷偷翻牌了吧，我看見了！！」

　　「啊哈哈哈……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啦。對了對了，帶頭引發騷動的男人好像叫做『六道骸』來著。Joker肯定也知道咯？就是那個北意大利殘殺事件的主犯。」

　　「那個男人根本不是六道骸，也不是罪人！」

　　明知兩人在討論嚴肅的工作話題，我還是忍不住大聲插開了嘴。黑Joker朝我投來不耐煩的眼色，我也只是端出大義凜然的神態地回瞪過去。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差錯，目前在復仇者監獄服刑的「六道骸」應該是他的替死鬼蘭奇亞。那位貫徹仁義之道的純爺們一直被骸玩弄於股掌之上，卻在找回自我後選擇了默默償還本不屬於自己的罪孽，甚至對滅他滿門的六道骸也逐漸放棄恨意，只剩下了無盡的悲憫之心。

　　蘭奇亞先生的心胸乾坤朗朗日月昭昭，不幫這種好男人說話，我還留著良心做什麼用！

　　「哼，反正六道骸就是那種人了。每回他想捅點簍子，都絕對不會用自己的身體。」

　　Joker眯細瞳孔輕蔑地哼了一聲，竟是含蓄地認同了我的話，讓我既意外又大受鼓舞。

　　「啊，Joker不喜歡六道骸嗎？明明不是你負責的犯人耶。你居然會討厭和自己工作無關的人，真是少見。」

　　「我在復仇者那邊見過他一次，只不過不是以人形。Joker倒是和他相見恨晚談得很歡，我只覺得想吐就是了。」

　　Joker冷冰冰地截斷了話頭，再次投入到緊張的紙牌游戲中去。

　　也許是我緊盯著他看而產生了幻覺，他提及「白Joker與六道骸關系不錯」的時候，似乎意味深長地朝我瞟了一眼。Joker濃雲密布的陰郁表情隱約傳遞出某種不祥的信號，仿佛在警告泰坦尼克前方有座毀滅性的大冰山。

　　——————————————————————————————————————————

　　我的刑期共計半個月——原本應該更長些，但據說由於布萊德的奔走努力而大幅縮減了。

　　某個秋高氣爽的明朗早晨，黑Joker把我送到監獄……確切來說，是監獄風格的反省室門口。在那裡等候我的，是幾位一襲白底撲克花色制服的帽子屋佣人和女僕。

　　「帽子屋還算識相嘛。要是他或者兔子過來，我絕對會把他們一起塞進反省室……」

　　Joker有點遺憾地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便用力推搡著我的背把我趕出了牢門。

　　冷不防置身於久未謀面的燦爛陽光之下，我抬起一手護住頭臉，轉身朝滿臉不快的Joker淺淺鞠了一躬，然後鄭重地伸出另一只手。

　　「這些天來多謝你的關照。再見，Joker。」

　　「這是吹的什麼風？」

　　他諷刺地干笑一聲，生硬地伸出手來和我握了握。

　　「我可是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你了。很礙眼。」

　　「我也一樣。以後我會盡可能檢點些的，至少不會讓你們抓到把柄。」

　　「少自以為是了。你這種人就算不被逮捕，只要留在黑手黨那潭渾水裡，早晚會被自己的罪惡感塞進囚牢的。」

　　他隨手把一綹垂到額前的紅頭發塞回帽子裡，依然掛著那副譏誚而不近人情的帶刺笑容，說話間卻像是個對無知頑童感到好氣又好笑的長輩。

　　Joker說得沒錯。即使加入了毀滅價值觀的黑手黨，我仍然無法舍棄從原本世界帶來的道德心和向善的欲念。我的確算不上什麼品行端正心地純潔的好姑娘，但也不打算成為玩世不恭的輕佻女人；我做不出舍生取義的高尚舉動，但也不至於淪落到去和那批黑幫大老爺們玩兒鉤心鬥角。只要保存著這份累贅的良知，我就逃避不了畫地為牢的苦逼未來。

　　這沒有什麼不好。如果我扭曲到了對自己的過錯麻木不仁、對損人利己習以為常的地步，那麼我也就不能算是個人了。D·斯佩多似乎說過強者必須化身為鬼，我這樣的軟弱家伙還是暫且留在「人」的一邊好了。

　　「喂，提防著點六道骸。」

　　Joker從身後叫住我，提高嗓音喊了一句。

　　「……因為他和另一位Joker關系好，你吃醋了？」

　　「見鬼去吧！我才不想加入他們策劃的麻煩事情，開心取樂不在我的轄域內。」

　　Joker齜著牙罵了一聲，又恢復了那副對一切都毫無興趣的焦躁神情。

　　「雖然不知道你所指的事情是什麼，但是謝謝忠告。」

　　我以一種連自己都感到吃驚的客氣口吻再次道了謝，然後慢悠悠地轉身向帽子屋的佣人們走去。

　　「別磨磨蹭蹭的，也別再來這種地方轉悠了！」

　　這是獄長先生送給我的最後一句話。當我扭過臉想要應答的時候，Joker包裹在黑制服裡的修長身影已經隱沒在了光線昏暗的門洞中，我只看見他鮮亮的深紅色頭發一閃而過。

　　山雨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剛看過小醜國漫畫黑Joker霸氣側漏的場景，所以寫到哪兒都是對他滿滿的愛了【眼神死

　　裝委屈的ACE你傷不起，請為隔壁喜歡上這貨的小魷魚默哀。他跟Joker們是同事無誤,黑Joker和他關系過得去，但白Joker就和他不合……兩只鬼對人的愛好差不多是反的。所以白鬼和骸姐關系不錯，黑鬼估計能跟雲雀合得來。【？

　　PS：越發覺得真知比起愛心理折磨女主的我，真是個好妹子啊【不對！

　　今天找到了小醜國Joker全CG分享，有興趣的姑娘可以自行下載觀看

　　[url]http://u.115.com/file/cl7wz94r#[/url]

　　
第四步 綠陰不減來時路

第二十八章 不被告白的人生不完整 ...

　　「我舉雙手雙腳反對。」

　　坐在布萊德·迪普爾對面的沙發上，我以刻意作出的莊嚴腔調開口說道。

　　彭格列九代首領向帽子屋家族提出了結盟請求——剛一回到帽子屋宅邸，我就從家主口中聽到了這個不愉快的消息，好不容易放晴的臉色頓時比剛進監獄那會兒還要陰暗。

　　與我毫無積極性的態度相反，布萊德對於這一消息顯得興趣十足，把彭格列家族寄來的信箋捏在指間反復端詳把玩著。

　　「呼……真知，你還真是位不讓人無趣的小姐。你會是這種反應，多少有點超出我的意料呢……你和彭格列的年輕人們關系不錯，我本以為你會很開心的。」

　　「那是因為你太不了解我了，先生。」

　　我立刻硬邦邦地頂回去：「正因和他們關系不錯，我才不想眼睜睜看著他們上賊船。九代目之所以會提出結盟請求，大概是指望你輔佐一把年輕的十代首領吧？要不要接受是BOSS的自由，但我不會做這件事的幫凶。」

　　別開玩笑了。

　　我不能容忍自己兩次在同一條陰溝裡嗆死，就算沒有挺身而出與裡包恩魔王作對的勇氣，至少我也不能加入鼓動綱吉混黑的那一方。我並沒有「犧牲自己改變劇情」那麼悲壯而偉大的覺悟，但我希望綱吉混黑也好做小市民也罷，都能遵從他發自內心的自主選擇。

　　我從來就不是個機靈的姑娘，推斷不出家教這部漫畫背後隱藏著多麼博大精深的內涵，也懶得去探索彩虹之子的詛咒之謎或是各個家族間繁雜的恩怨糾葛。我掌握的絕對真相只有兩點：澤田綱吉是我的朋友；我不願意做讓朋友痛苦悲傷的事情。

　　僅僅這般簡單的兩句話，也是我親手傷害朋友之後才意識到的。

　　【真知，我說不定有點恨你啊。】

　　直到在未來的花田裡聽見這句話，我才開始關注自己以外的人們——那些原本被我當做「動漫角色」而輕視的人們。

　　十年後的綱吉會這麼說，也許只是損友間的無心玩笑。我很難想像他那樣溫柔的少年會去怨恨某個人，即使未來的我對他做出了世上最可恥的背叛。

　　但是，綱吉以大空的胸懷包容寬恕了我，難道我就能輕易寬恕自己嗎……？

　　「我答應過十年後的綱吉，要阻止他成為黑手黨。雖然不知能不能做到，但是我總要試試看。好女人不能違背和朋友的約定。」

　　我連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一口氣把這句話說完，隨後便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直視布萊德難辨真意的笑臉。

　　以這個男人喜好謀劃、討厭無聊的性格，想必會一口應承下教導澤田綱吉的工作，與他談什麼都是白費口舌。我對於扭轉上司的意願絲毫不抱希望，只是倔強地向他表明立場罷了。

　　「……如果真知反對的話，那我也反對好了，BOSS。」

　　一直站在沙發後沉默不語的達姆忽然開了腔。他按著沙發背的雙手微微顫抖，與發薪水的上司作對似乎嚴重挑戰了這位早熟少年金錢本位的價值觀。

　　「兄弟和真知反對的話，我也反對。欺負金槍魚確實很有趣，但是我可不想因為這點玩樂惹真知生氣。」

　　迪也以自己的方式直截了當地表示了聲援。

　　「啰嗦，小鬼都給我閉嘴！！」

　　不等我對雙子投去感激的目光，三月兔艾利歐特便搖晃著一對招風耳插進了我們中間。

　　「啊啊，我不是說你啦海野……我理解你想要幫助朋友的心情，真的！黑手黨的確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職業……」

　　「……你在諷刺我這個黑手黨BOSS嗎，艾利歐特？」

　　「欸？欸欸？！！怎、怎麼可能啊布萊德，布萊德永遠都是偉大又正確的！」

　　「那就好。那麼，偉大而正確的我決定與彭格列結盟，你有什麼意見嗎？」

　　「當然沒有！…………………………欸欸欸？！！！」

　　一向對所有女性恭謹有加的布萊德竟然如此高調地無視我的意見，自從我們結識以來還是破天荒頭一回。盡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備，我還是有種被刺傷的凄涼感。在這個強者掌握話語權的世界，【海野真知】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女，連時代洪流卷起的浪花都觸碰不到，只能鑽進被窩做些力挽狂瀾的幻夢而已。

　　即使想依靠磨嘴皮子說動持有力量的人，也根本不可……

　　「小姐覺得我這個當權者很蠻橫無理嗎？」

　　仿佛看穿了我心底的糾結懊惱一般，布萊德抿起嘴唇微微笑了。

　　「安心吧，小姐。我並不是為了把澤田綱吉培養成黑手黨首領才答應結盟。恰恰相反，我對於『毀掉彭格列的養成計劃』產生了一點興趣。」

　　「……什麼？」

　　我不敢相信剛剛撞擊鼓膜的字眼，猛地提高嗓門一疊聲問了好幾遍。

　　「什麼？您剛才說了什麼嗎，布萊德先生？」

　　「哦呀哦呀，我在你心中的信用度就這麼低嗎，真知？我是說，我想遵照你的願望，試著為那位可憐的首領候補開辟一條新的道路。」

　　明明是抒情散文或史詩裡才有的華美語句，用這個男人特有的輕佻口吻念出來卻一點也沒有說服力。然而，從他以往言出必行的紳士風度來看，我也沒法斷言布萊德是在說謊逗我玩兒。

　　正當我猶豫著是否要坦率表示感謝的時候，布萊德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把一張色彩斑斕的打印紙推到我面前。

　　「總而言之……作為帽子屋和彭格列年輕人的首次聯誼活動，一起去看馬戲吧，真知。我不怎麼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但對你來說或許值得一看。」

　　「好……呃？！」

　　我剛要開口作答，注意力就被傳單上匪夷所思的圖像擄去了。

　　——燈光彙聚的舞台中央，身穿奇異服飾的紅發男人優雅地躬身而立。

　　「那是……Joker？」

　　「沒錯，那家伙不僅是反省室的看守，還兼任著馬戲團團長的職務。從你的表情來看，你和他相處得不錯？」

　　「算是吧，沒有預想的那麼糟糕。」

　　想起黑Joker曾在我面前毫不避諱地對布萊德和艾利歐特口出惡言，我不禁為自己和他「相處不錯」感到幾分抱歉。

　　……是帽子屋家族的敵人吧，那個人。

　　「別露出那麼沮喪的表情啊，小姐。看來你多少也聽聞我們和Joker間的恩怨了，不過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不是值得小姐操心的事情。」

　　布萊德和往常一樣好言好語地寬慰著我，忽然藏起笑容話鋒一轉：

　　「不過……小姐你，還是不要和Joker過於親密比較好哦。不覺得很異常嗎？你剛一失手傷人，身為獄長的Joker立刻親自來抓你入獄，這可不是什麼樂觀的信號……對小姐來說太危險了啊，那個男人。」

　　「居然有人被你評價為『危險』……」

　　「你認為呢？小姐頭腦很靈活，會產生自己的見解也不奇怪。」

　　「作為非法組織，我覺得黑手黨更危險；作為男人，我覺得您和您家的小鬼們更危險。」

　　連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出言反駁的理由。我對《Joker之國的愛麗絲》這款游戲除了名字便一無所知，對Joker這個神秘的幕後存在更是沒有半點發言權。但撇開與六道骸過從密切、很可能不懷好意的白Joker不提，我實在不樂意把那位將我舉到窗前、對我說「不想再看見你」的Joker劃入警戒範圍內。

　　布萊德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垂下眼簾低聲自語道：

　　「……出手還真快，小醜。」

　　「快醒醒真知，跟那種XXXX的家伙是沒有未來的！特別是嘴壞的那個，他可是口口聲聲把我叫做兔子啊！！」

　　艾利歐特一看到傳單上Joker的臉就原地石化了，這會兒也附和著首領高喊起來。

　　不過……你本來就是兔子好吧？！

　　雙胞胎見狀自然不甘受冷落，一左一右撲上前把我按倒在沙發上，吵吵嚷嚷地大聲質問著：

　　「Joker對真知做了什麼？做到哪一步了？！」

　　「XXXXX嗎？還是XXXX或者XXXXX？」

　　「真知被弄壞了嗎？？已經是Joker的東西了嗎？！」

　　「雖然Joker對我們很親切，但是要搶走真知的話絕對不會放過他！」

　　「你們都滾去把腦子洗一洗，肮髒的黑手黨！！」

　　——————————————————————————————————————————

　　最終，我還是和這群肮髒的黑手黨一同前往了馬戲團的表演現場。

　　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之中，我們很快就放棄了團隊行動。雙胞胎拖著我和（被布萊德哄來打醬油順便穩定軍心的）愛麗絲嘰嘰喳喳四處探險，而我順手把同行的澤田綱吉拽下水同舟共濟。這次探險的結果不難猜測：我和綱吉被精力旺盛的小鬼們甩下，和諧友好地一塊兒在會場周遭的各色街市裡迷路了。

　　「哦呀？真是奇遇啊，小姐，沒想到這麼快又能再見。哎呀呀，你身邊的這位是……」

　　叫住無頭蒼蠅一樣四下亂撞的我和綱吉的，是身穿花哨小醜服飾的Joker——從他親切和善的口氣來看，是白色的那一位。

　　忙碌指揮著員工搬運道具的Joker看上去心情很好，笑吟吟地和我打過招呼之後，瑪瑙一樣熠熠發光的紅眼睛便盯著綱吉滴溜溜打起了轉。

　　「嗯嗯，並盛的澤田綱吉君……是嗎？你就是小姐的……原來如此。」

　　（綱吉是我的……什麼？）

　　「咦咦咦？那、那個，請問你認識我嗎？」

　　綱吉被這個陌生的青年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抓住我的胳膊磕磕絆絆地向後躲去。

　　Joker露出不含嘲弄意味的友善微笑，溫厚純良得像是扮演好少年樺根的六道骸。

　　「唔，我嗎？呵呵，我當然知道你了……因為是和小姐有關的人嘛。我能和小姐結緣，也多虧了少年你呢。我得對你表示感謝才行，綱吉君。」

　　「可是我什麼都沒……」

　　「我才沒有和你結緣，最好以後也不要。」

　　我和綱吉同時作出了消極的答復。

　　「真是干脆利落的甩人方式……明明沒怎麼被人告白過，卻好像經驗豐富的老手一樣啊，真知。」

　　Joker輕嘆著將注意力轉向了我，面上那副從容的笑顏隱約有些掛不住。

　　「真抱歉吶，我缺乏被告白的經驗。因為我身邊除了同學和哥們，盡是些連告白的覺悟都沒有、滿足於性騷擾的輕薄男人，包括你在內。」

　　白Joker苦笑著低下頭，輕輕捶了捶腰間懸掛的某個硬質物件。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可以看出那是一個造型獵奇的裝飾用小面具。

　　「你怎麼想，Joker？我似乎是被她甩了，要換你試試看嘛？」

　　——然後，我就看見了穿越以來最靈異的景像。

　　「你太多事了，Joker！都說我對這種沒長開的小丫頭沒興趣了，我才不像你那麼品味怪異，你聽不懂人話嗎？」

　　………………

　　在說話。

　　白Joker腰間的面具，在用尖利的男聲破口大罵。

　　「你這女人也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麼回事？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了吧，你是腦袋裡塞滿了XXXX，還是壓根就沒有腦袋？」

　　「…………」

　　被噴了，被面具用不堪入耳的台詞噴了。

　　就算要脫口反駁，面對一個連腦袋在哪兒都看不出的面具也無從下口。話說回來，為什麼我會被沒有腦袋的玩意質疑有沒有腦袋……

　　我保持著囧字臉瞥了一眼不知第幾次被我護在身後的綱吉，發現他整個人已經五體投地擺出了標准的OTL造型，決定放棄指望他出面解圍。

　　所幸白Joker對面具出口傷人的冒犯舉動看不過眼，朝我們露出充滿歉意的微笑，很是好脾氣地開口打起了圓場：

　　「抱歉抱歉，Joker這家伙嘴巴很過分，不過他不是什麼壞人啦。真知的話，應該已經習慣他的說話方式了吧？雖然你和我們在外面是初次會面……」

　　「和她啰啰嗦嗦解釋那麼多干嘛，Joker？白痴就是白痴，聽再多說明也不會學乖的。」

　　「……是另一位Joker嗎？那個面具。」

　　盡管是個近乎瘋狂的設想，但面具粗野的口氣和措辭與黑Joker一模一樣，言談內容也完全對得上號，除此之外我很難作出其他猜想。

　　與我的謹慎小心相反，白Joker爽快地承認了這一靈異現像。

　　「嗯，因為我們兩人之一必須留在反省室看守，其中一個出來活動的時候，另一個就只能以這種形態觀察外界了。如果小姐難以理解，就把這當做通訊器一類的裝備吧。」

　　「通訊器是……面具？」

　　「哈哈，不用擺出那麼冥思苦想的表情啊，馬戲團可是盡情享樂的地方。要多微笑才能保持年輕唷？」

　　不遠處傳來員工們呼喚團長的聲音。留下這句逗趣的玩笑話，Joker伸出食指親昵地點了點我的前額作為告辭。

　　「抱歉，我得先去工作了。離演出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在那之前請一定要到後台來，我有給小姐准備慰問品。」

　　Joker還沒來得及合上嘴，他腰間的面具便不友好地尖聲叫喊起來：

　　「別把Joker的台面話當真啊呆子，要是真厚著臉皮跑來礙事就XXXXX了你！」

　　「哈、哈哈……真知，不要把Joker的話當真哦。我作為團長，無論何時都是歡迎你的。」

　　Joker忙不迭地用手掌蓋住了擁有黑Joker人格的面具，尷尬地陪著笑臉試圖對同事的失禮言行做出彌補，只可惜效果甚微。不管這位Joker的態度多麼熱切，我都不打算挺身去撞另一位的槍口。

　　在這一決心的驅使下，我以堪比X手套機動力的速度完成了推辭——道謝——告別這一社交流程，一聲再會還沒喊完就拖起綱吉大步朝人群中擠去。

　　「——那麼，誠心期待您的光臨。尚未負罪的小姐……以及小姐的【罪】。」

　　「什……」

　　耳際和腦內同時響起了Joker的聲音。

　　模糊卻富有穿透力，聽上去像是被風從遙遠的地方吹來的、來自另一個次元的聲音。

　　當我轉頭在人群中尋找Joker的身影時，卻已分辨不出那道紅黑相間的鮮艷影子。他最後的話語總算解開了「綱吉是我的什麼」這一謎題，卻把我推入了更加深不可測的疑惑漩渦。

　　澤田綱吉是我的【罪】……？

　　倘若他是在譴責我先前對綱吉見死不救（？）的小人行徑倒也合理，但Joker看上去並沒有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我的意思。當他把我稱作「尚未負罪的小姐」時，他的語調幾乎可以說是溫柔和藹、滿懷體貼和憐愛的。

　　……完全無法理解這個人的言行。下次有機會與直率的黑Joker見面，再冒著被噴成渣的巨大風險向他提問吧。

　　「聽不懂Joker的話嗎，大姐姐？」

　　「欸？」

　　驟然拽住衣角的強勁力道讓我吃了一驚，我只得不情願地從自己的沉思裡回過神來。

　　強行阻止我腳步的，是一個身高剛與我腰部平齊的年幼女孩。她身穿與Joker類似的馬戲團演出服，頭戴尖頂帽子，齊劉海襯得紅撲撲的蘋果臉愈發飽滿可愛。女孩緊緊揪住我的衣角，仰起臉蛋以天真無邪的眼神凝視著我。

　　然而，她嬌嫩唇瓣中吐出的話語卻與「天真可愛」無緣。

　　「這個世界的大姐姐還沒有成為罪人，所以理解不了Joker。但是Joker一直都喜歡你，為什麼這個世界的你不來Joker身邊呢？」

　　【這個世界】的我沒有成為罪人……是指我並未對綱吉的命運袖手旁觀麼？

　　如此一來，Joker先前古怪的親密言行就可以理解了。說不定我曾經去往的那個未來裡，我因為對綱吉犯下罪行而受到了那家伙的制裁，從此各種監禁PLAY各種斯德哥爾摩情結各種相愛相殺……個頭啊！

　　快打住，再這樣下去真要變成虐戀情深標簽下的言情小說了，還是三流的。

　　「Joker和我剛認識半個月，談不上喜歡什麼的。」

　　我努力打消腦海中五花八門的腦補，蹲□耐心地向她解釋道。這孩子看上去比雙胞胎還要幼小，會誤解「喜歡」的含義也是理所當然。

　　「不止半個月啦！Joker從更早、更早開始就一直注視著大姐姐，從你剛來到這個世界、和這個哥哥剛認識的時候開始就……嗚嗚！」

　　不等女孩義憤填膺地嚷完，一個同樣打扮的男孩就從她身後猛撲過來，伶俐地伸手掩住了她的嘴。

　　「不行不行，Joker不是關照過我們不能亂說的嗎？好啦，我們還要回去練習，大姐姐再見！」

　　「喂，你們……」

　　我下意識地出聲呼喊，卻在喊到一半時硬生生地收了聲。

　　止住我呼聲的是意料之外的家伙——澤田綱吉忽然像馬戲團男孩一樣從我身後猛撞過來，一把掐住了我的胳膊。盡管他從頭到腳都劇烈地顫抖個不停，開口時的語聲卻是認真而堅定的。

　　「不、不可以聽那孩子的話啊，真知。真知絕對不是什麼罪人，是我重要的朋友！那孩子身上有種很異常的感覺，我也不知怎麼形容……」

　　下一秒，我就百分之百理解了他體會到的異樣感觸。

　　——女孩回過頭衝我揮手告別的時候，信手撫過自己的前額，撩起了她遮住雙眼的長長劉海。

　　「雖然Joker喜歡你，但是我最討厭你了，海野真知。」

　　——馬戲團少女猩紅的右眼裡，「六」字紋樣像是靈異故事裡從血海中浮上來的文字一樣，妖異地閃著光。

　　「……你不必勉強自己形容了，綱吉君。我想我知道那孩子是誰。」

　　「呃呃，是誰？」

　　「一個追求你的身體追了十年的男人。」

　　「啥？！！！！！」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Joker的設定，沒玩過小醜國的姑娘大概都不清楚，在這裡簡單說明一下：

　　白Joker說過，他們的監獄只收容內心有罪惡感的人，沒有罪惡感的真·惡人由處刑人ACE直接執行死刑。小醜國主線就是一個「白Joker不斷誘發愛麗絲內心罪惡感企圖把她拐入監獄」的扭曲故事。

　　這章真知的虐戀情深腦補是真相：她只在這個世界看到了未來決定掉頭幫助綱吉，其他世界她都想利用綱吉，之後陷入罪惡感被引誘進了監獄。可惜這個世界真知懸崖勒馬，沒有產生對綱吉的負罪感，所以Joker出面誘拐她。至於六道骸，他是白Joker的合謀犯無誤。

　　PS：這段不是黑曜篇，只是骸姐（必然會失敗的）脫獄嘗試。這文會在交代完剩下的包袱後暫時收尾，全部家教原著劇情在第二部開始，和第一部有一年的時間差【你們都沒注意到綱吉才初一……】

　　PPS：從我現在對Joker一發不可收的熱情來看，第二部CP應該是Joker了。至於是哪一個，這要取決於你們想看虐戀情深還是歡喜冤家……


第二十九章 命懸一線 ...

　　盡管已打定主意不去後台見Joker，和綱吉一起在看台落座之後，我卻像是被怨靈附體似的芒刺在背坐立不安。那種感覺讓人聯想起影視小說裡的女主人公與一見鐘情的男主角擦身而過，遲疑著是否要上前搭訕時的焦躁心情。

　　遺憾的是，我猶豫著是否去見的並不是富有羅曼蒂克氣息的男主角，而是被諸多人稱為「必須敬而遠之的」監獄所長大人。

　　一番翻天覆地的思想鬥爭之後，我狠捶兩下自己的腦門，下定決心從椅子上嗖地彈跳了起來。

　　「咦？真知，表演就快開始了哦？」

　　坐在我們身後的愛麗絲不解地出聲叫住了我。她的聲音驚動了興致勃勃研究著節目單的雙子，兩人頓時察覺到我的意圖，就像巢穴被人發現的野獸一般警覺地瞪大了眼睛。

　　而我深諳這兩個孩子獨占心極強的扭曲性格，對即將上演的苦情劇已經有了預見，因此只是高抬下巴面無表情地回瞪過去。

　　關於我無緣無故穿越的幕後真相，Joker一定知道其中內情。雖然很對不起迪和達姆，但我必須把握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這可能是我十年間唯一的機會。

　　雙子似乎顧慮著什麼，互相用斧柄輕撞對方的肩膀催促兄弟開口，最後由達姆朝我打出了第一梭質問的子彈。

　　「……真知，要去見Joker嗎。」

　　以天真嬉笑為標志的少年面容上，此時分辨不出一絲笑意。與我們初次相見時一般，那是黑手黨繼承人才會呈現出的冷靜模樣。

　　從那副嚴肅的表情來看，我迫不及待想從Joker處得知的【真相】，他們或許都已隱隱意識到了。

　　「沒錯。我有必須找他問清楚的事情。」

　　我保持著木然的神情，以程度不相上下的冷靜回敬道。大概是被我強作出的冷淡語氣觸動，兩個孩子一時咽了聲，呆坐在椅子上彼此交換著錯愕的眼神。

　　「這樣啊……要去Joker那裡啊，真知。」

　　「對我們厭煩了嗎？不想再做我們的東西了嗎？」

　　「我沒承認過自己是你們的東西啦，不要說得別人好像瞞著丈夫搞外遇的妻子一樣。」

　　我像往常一樣干脆地否定了兩人容易造成誤解的台詞，一抬眼迎上他們彌漫開層層水汽的清澈眼瞳，卻鬼使神差地改了口：

　　「……迪、達姆，對不起。」

　　「啊~啊，干嘛擺出那麼消沉的臉啊？就是因為這種遇事馬上道歉的性格，你才會輕易被Joker先生抓住啊。」

　　從情緒低迷的雙胞胎身後，滿面春風的粉紅色大貓探出頭來，笑眯眯地朝我晃了晃尾巴。

　　柴郡貓波利斯·艾雷——與周遭大多數壞心眼的家伙不同，總是清醒地給我指出方向，卻不加以強制或誘導，每個路口都把一切交由我自己決定。親切又善解人意，是讓人覺得他來照顧我這種家伙簡直暴殄天物的溫柔貓咪。

　　「迪和達姆的話，肯定馬上就會和Joker先生爭吵起來。看你們不大放心的樣子，我跟著真知去就行了吧？依靠我連通空間的能力，就算發生變故也能很快逃離。」

　　在柴郡貓長兄般溫和理智的勸慰下，雙胞胎多少恢復了鎮定，但仍然沒有將手從斧柄上撤開。

　　「既然真知和波利斯都這麼說，那就沒辦法了……要好好看住真知啊。」

　　「如果不留神把真知弄丟了，就算是波利斯，我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把你XXXXXXX的。」

　　「是是，不會弄丟你們的玩具啦~~~好了好了，趕在表演開始前快去找團長先生吧。」

　　波利斯輕快地應對著兩人份的威脅，翻過座椅跳到我身邊，雙手按住我的肩膀把我向通往出口的走道推去。

　　我滿心感激地緊跟著波利斯輕捷的步伐，一路走到了安全出口處緊閉的房門前。他的小叮當牌任意門是我早就見識過的，只要推開門就能到達世上任何想去的場所，作為異地戀的交通工具再方便不過了。

　　「嗯，這樣就好。已經連接上馬戲團後台了哦，真知。」

　　柴郡貓邊拉門邊心情愉快地小幅度抽動耳朵，像是在極力遏制向我炫耀的衝動一般。我朝他投去充滿崇拜和謝意的一瞥，便急匆匆地從門縫裡閃身鑽了進去。

　　然而，門後的情景令我大為驚訝，還未踏出的腳步生生僵在了半空，比大學軍訓端正步那會兒還穩。

　　——那並不是想像中堆滿道具的馬戲團後台，而是一條蜿蜒曲折、看不見盡頭的林間小道。

　　「……？」

　　我的第一反應是自己一腳踏進了夢中，趕緊狠狠扭了把自己的面頰。可惜我疼得齜牙咧嘴，眼前的景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濃密陰翳的樹林。從葉片間層層滲透下來的微弱天光。混合著泥土味兒的清新空氣。頭頂脆亮歡快的鳥鳴。

　　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派滿溢自然氣息的叢林風光。

　　——難道說……柴郡貓的任意門出了故障？

　　「波利斯，這是怎……」

　　我帶點譴責意味地嘟囔著轉過身去，卻更加驚異地發現，身後本該是門的場所已經空無一物。自然，昏暗蓊郁的樹林中也不見粉紅貓的身影。

　　與穿越那時一樣，我霎時有種胃酸上湧的惡心感覺。

　　被熟悉的世界拋棄、在陌生的空間裡孤身一人……沒有比這更折磨人的感觸了。

　　干站在原地等待援助不符合我的作風，我決定沿著眼前的小道逛逛看，權當是與小醜會面前的有氧鍛煉。但我剛邁出兩步，更令人寒毛倒立的異像就發生了。

　　「怎麼會……！！」

　　腳剛一離開地面，方才還清晰呈現出的道路立刻隱沒在了茂盛的草葉中。我沿著小徑走出多遠，身後的路便會消失多長。無論多麼賣力地向後張望，都分辨不出絲毫來時路的痕跡。

　　後退無門，前方的道路又綿延不絕，我立時陷入了近乎絕望的兩難境地。

　　果然，這個空間很不正常。

　　我中斷了前進的腳步，佇立在原地認真觀察起周遭的景像來。陽光、鳥鳴、花草的芬芳，一切景物都是那樣賞心悅目，美好得讓最苛刻的游客也挑不出一絲瑕疵。如果非要雞蛋裡剔骨頭，對這番景致作出些負面評價的話……

　　——那就是，這一切都【太完美了】。

　　完美得仿佛是人為塑造的景觀一般。

　　等等，人為塑造……？！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周圍的空間像是被一只巨手揉捏過一般，古怪地歪曲變形了。

　　取代了靜謐林間景致的，是某個了無人聲、空曠而寬闊的所在。

　　「這就是……馬戲團的後台？」

　　我自言自語著環顧四周，無意間衝腳下掃了一眼，登時被驚得狠吸一口寒氣——

　　我、我我……我距離泛著冰冷光澤的堅實地面，至少有十幾米高！！

　　從我所站的位置，可以將整個後台的景像盡收眼底。演出或許已經開始，偌大的房間內空無一人，更不見團長Joker的蹤影，只有我孤零零地杵在這個居高臨下的狹窄平台上。

　　我雙腳的正前方橫著一道細而結實的鋼絲，另一頭被牢牢固定在對面的另一座平台上，看起來是團員們練習走鋼絲的道具。假如我方才再向前跨出一步，肯定會在纖細的鋼絲上一腳踏空摔落地面，紅紅白白爛成一鍋枸杞粥。

　　只是這麼想像著，作嘔的衝動便愈發強烈起來，恐怖的厭惡感充斥了五髒六腑。

　　剛才看見的森林景像，毫無疑問是幻術的傑作。這麼說，處心積慮算計我的不就是……

　　——正當我拍打胸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時，背後猛然受到了灌注全身力道的一推。

　　「呀啊？！！！」

　　我驟然失去了勉強保持的平衡，整個人像僵屍一樣直挺挺地朝前倒去。

　　視野前方，是足以擊穿我腦袋十次的堅硬大地。

　　「嗚……！」

　　在身體完全墜落之前，我憑本能騰出手去胡亂揮舞，歪打正著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細鋼絲。一剎那間，全身的重量都被壓在掌心與鋼絲接觸的一小塊肌膚上，幾乎撕裂神經的疼痛感刺得我小聲呻吟起來。

　　「那個……混帳東西！！」

　　「你在罵誰呢，大姐姐？」

　　頭頂傳來充斥著惡毒喜悅的稚嫩童音，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是誰。

　　我一手死死攀住鋼絲，艱難而痛苦地仰起臉去，不出所料對上了馬戲團少女血紅的右眼。

　　「……罵的就是你，人渣。」

　　我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言過其實之處，接受綱吉偉大情操陶冶前的六道骸做過啥傷天害理的事兒，只有天野和他自己知道。退二百五十步講，管他有什麼心理陰影還是苦逼童年，但凡算計我的都是人渣！

　　「哦呀哦呀，大姐姐好像不清楚自己的立場啊。」

　　（女童模樣的）六道骸全不受我斥罵的干擾，就像真正活潑好動的小孩子一樣坐在平台上交替晃蕩著雙腿。更惡質的是，他和著踢腿的拍子有節奏地搖晃起了鋼絲。

　　「嗚哇啊！你這XXXXX、哇！！」

　　我掛在鋼絲上被六道骸來回搖晃的同時，進一步體會了天朝文化的廣泛應用性——「命懸一線」這個成語用在此處簡直契合得天衣無縫。

　　話說回來，現在好像不是感慨成語適用性的時候……

　　誰來幫我干掉頭上那個混球啊啊啊啊啊————！！！！

　　「XXX，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就因為我知道你是個覬覦同性身體的XXXX？！還是因為我知道你早晚會被XXXX再XXXXX掉，所以想拖我陪葬？！！」

　　面對觸手可及的死亡，我果斷把淑女風度從鋼絲上甩了下去，口不擇言地放聲大罵起來。

　　「……喂，別隨便搶我的台詞啊，小姑娘。」

　　原本令人心生反感的傲慢嗓音，此刻落在我耳中卻是再美妙不過的寬大恩赦。我只覺快要破碎的心房迅速停止了恐懼的抽搐，幾乎能夠想像自己朝地面望去時臉上狂喜的神情。

　　「Joker！！」

　　「嗯？什麼啊，被你用這麼熱情的聲音叫還是第一次。」

　　一身小醜裝束的紅發青年不知何時站在了平台下方，像是觀看表演似的興味盎然地仰著頭，微吊的嘴角勾出一道事不關己的壞笑。

　　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是將我約到這裡的白Joker。

　　「白~~痴，都叫你不要跑來後台了。活該你倒霉，不聽人勸的白痴女人。果然腦子裡都是XXXXX吧？」

　　「你那才不是勸說的方式！」

　　我被六道骸搖得血漿直衝腦門，只能提著最後一口氣聲嘶力竭地衝他大喊。

　　「你這也不是求人的方式嘛？至少要說『Joker大人~~~請救救我』之類的啦，呆子。」

　　黑Joker看上去一點也不驚訝或焦急，甚至嘻嘻訕笑著抱起了雙臂。

　　「……鬼才說啊！」

　　「不說的話就會真變成鬼了唷？」

　　「讓它變去！在這種場合還以為你會做什麼好事，結果還是和六道骸一樣的XXXXX！」

　　盡管被六道骸越來越快的搖晃頻率折騰得幾近崩潰，我依然硬著頭皮把最倔強的語氣和最粗劣的用詞朝Joker砸過去。

　　「……切，沒勁。真是個不肯服軟的女人，難怪一副早死相。」

　　Joker放下交疊的雙臂，煩悶地吐了口氣。正當我以為他會轉身離去的時候，Joker忽然上前幾步在我正下方站定，仰起面孔提高了嗓音：

　　「跳下來。」

　　「哈？！」

　　「本大爺讓你跳你就跳，廢話那麼多干嘛。不會死的。」

　　「不不不不，這個、這個怎麼看都會死啊？！會死得很難看啊！！！」

　　「開什麼玩笑，刑務所長Joker大人可是站在下面哦？怎麼會讓沒犯死罪的家伙死掉啊。」

　　「但、但是萬一你手滑……」

　　「會手滑打傷平民的只有你這種菜鳥，別啰啰嗦嗦的快給我跳！被晃下來的話我可不保證你能平安著陸！」

　　像是與Joker的話相應和一般，六道骸又是猛烈地一晃鋼絲。她（？）似乎不甘被排斥在對話之外，笑嘻嘻地從我嘴裡搶過了話茬：

　　「哦呀，這不太好吧，Joker？隨便礙人事什麼的，說不定會遭天罰哦。」

　　「輪不到你來說。如果這個世界真有天罰，你的天靈蓋上早該被燒出九個香疤了……啊，難道說，你的發型就是天罰劈出來的？」

　　Joker掛著假面一般諷刺滿滿的笑容，一邊刻薄地奚落著六道骸，一邊轉向我以不容置喙的堅定口吻喝令道：

　　「不會讓你死的。跳！」

　　【不會讓你死。】

　　——明明對眼前境況恐懼得不行，卻莫名其妙地安心了。

　　——如果是那個人，應該不會對人許無法實現的承諾……毫無緣由產生了這樣的微妙信念。

　　「嗯。」

　　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微弱語聲應答著，我松開了被鋼絲磨得慘不忍睹的手，任由身體直直向地面墜落下去。

　　猶如搭乘游樂園的改造過山車時一般，腦子裡脹滿了呼號的風聲，除此之外什麼也捕捉不到，什麼也感受不到。四肢仿佛已不是自己的，如同壞掉的人偶娃娃般無力地垂落下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閉上眼睛祈禱這段地獄之旅早些結束：沒事的，過山車很快就停了——

　　「哎呀呀。」

　　過山車戛然剎車的同時，我感覺到肩膀和腰際傳來了不至於使人疼痛的溫和力道。

　　試著將緊閉的雙眼打開一條細縫，最先映入視界的是Joker若無其事壞笑著的臉。從以前就認為這兩人雖然性格各種崩壞皮相卻異常俊美，現在看來他微笑的面容更是像天使一樣。

　　「喂喂，別把臉扭曲得那麼厲害啦。本來就長得不怎麼樣了，再扭曲的話可就有礙觀瞻咯？

　　Joker保持著接住我的姿勢，隨口吐出了同以往毫無差別的尖刻評價。盡管言辭尖銳，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厭憎或鄙夷的表情，似乎並未當真討厭我到這種程度，只是習慣性的惡口噴人而已。

　　「我又不是自己想扭曲才扭的，是因為六道骸那個XXXX……」

　　我氣若游絲地頂嘴道。本想盡力使自己的語氣強硬一些，但我經過方才與死神的親密接觸已全身發軟，如果不是Joker支撐著，壓根連站都站不穩。

　　「都叫你別搶我的台詞了，我才想說那家伙是XXXXX呢。」

　　這一次，Joker眼裡流露出了貨真價實的厭煩之色。

　　當我應聲向平台頂端看去時，被六道骸附體的少女已經不在那裡了。空蕩蕩的平台一側，鋼絲依舊懸在空中險惡地來回震顫，像是條被人拉扯過的脆弱神經。

　　「……為什麼？」

　　「哼嗯？」

　　Joker見六道骸腳底抹油開溜了，一腔怨氣無處發泄，沒好氣地把視線扔到我臉上。

　　「為什麼那家伙想殺我？我不記得有得罪過他。雖然之前在夢中相處得不怎麼和睦，但也沒到刀鋒相向的程度吧。」

　　按照六道骸的行事風格，比起直接下手滅口，他更偏好控制人的精神然後化為己用。我的精神力應當沒有強韌到足以抵抗他的入侵，又與他心心念念的彭格列十世交往甚密，本該是個極對他胃口的附身對像。雖說被熟悉的人討厭更讓我沮喪，但被只有數面之緣的家伙討厭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Joker皺起眉頭思忖了兩秒鐘，隨後不慌不忙以嘲弄的口吻說道：

　　「誰知道，也許因為你是帽子屋的部下吧？那家伙超~~~~~~討厭黑手黨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找其他人的麻煩？說什麼『雖然Joker喜歡你，但我最討厭你了』，把氣氛弄得像是Joker腳踏兩條船一樣……」

　　見Joker突然一手掩嘴嗤嗤噴笑起來，我冷著臉補上了一句：

　　「再者說，我也不覺得你和Joker有多中意我，不管哪一個。」

　　「噗、噗咳！說出來了啊，那家伙……噗哈哈哈！哈哈、說Joker喜歡你……是嘛是嘛，喜歡你嘛？什麼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盡管我竭力擺出嚴肅的台面表情，Joker還是自顧自笑得合不攏嘴，甚至捂著肚子彎下腰去，好像看到了某場趣味橫生的滑稽戲表演。

　　「這又不是我說的，別笑得那麼過分。很抱歉玷污了你們的品味。」

　　「我怎樣笑都無所謂吧，反正也沒在取笑你。放心好了，那個XXXX口中的Joker應該是除我以外的另一個。想想就知道，對你這種小鬼有興趣的，也只有那個品味怪異的Joker了吧？」

　　「……你剛才這句話，就叫做取笑。而且是相當過分的挖苦。」

　　「哈？這是真話啦。我雖然喜歡撒謊，但不像Joker那麼得意，沒法違心恭維你是Lady。」

　　「XXXX……」

　　Joker沒有理會我的回擊，心情極好地咧嘴笑著把我放到了地面上。掛在嘴邊的分明盡是些刻毒的挖苦，手頭的動作卻穩重而輕柔，即使去抱嬰兒也不會顯得粗魯。

　　雖然他本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黑色的Joker似乎和白色那位一樣，是個極度【表裡不一】的男人。

　　「所以說，骸到底是吃錯什麼東西損傷了腦髓？另一個Joker和我認識也沒多久，怎麼可能會喜歡……」

　　迎著我頭頂無數跳躍的疑問泡泡，表裡不一的Joker斜拉起一側嘴角，有點無可奈何地笑了。

　　「真該讓Joker聽聽『這個世界』的你對他的看法啊。你不用知道他為什麼喜歡你，只要把他當成六道骸那種對澤田懷有執念的XXXX，像澤田綱吉躲六道骸那樣躲著Joker走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大多數人都好黑先生這口，目前就朝他的方向發展吧……

　　骸姐說看上真知的是白Joker，原因上章作者有話說解釋過了，都是些虐戀情深的事兒，俺就不寫出來虐你們了。骸姐只是單純想作弄黑手黨玩，倒不是真想玩死她，不過白Joker的性質就惡劣多了。

　　這是真知唯一沒有利用綱吉的世界，也就是她唯一有可能逃脫Joker監獄的世界，所以黑先生希望她不要再接近監獄，才會一直態度糟糕地趕她走。最後一句話算是雙關，既讓她躲著白Joker，又希望她遠離自己……黑鬼就是這種面惡心善的大苦逼【錘地

　　PS：下章拖隔壁的迷子騎士和小魷魚客串www


第三十章 和親愛的你告別 ...

　　「Joker……不是說我，那家伙很喜歡你。從你盯上澤田綱吉那會兒開始，他也盯上了你。」

　　黑Joker彎腰捧腹笑夠之後，總算開始認真解說起了六道骸留下的謎題。

　　「那家伙雖然殘酷又下品，但很有看人的眼光。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沒法心安理得地利用澤田，最後肯定會不自覺地接近監獄。……就像其他世界的愛麗絲·裡德爾一樣。」

　　愛麗絲的名字出現在此處並不令我意外，她畢竟是系列游戲當之無愧的女主角，作為幕後BOSS的Joker倘若不以奪取她為目標，那這BOSS當得也太水了。

　　但我畢竟和愛麗絲不同，由於一直抱著返回原來世界的決心，盡管認識許多來自不同世界觀的家伙，卻與每個人都只是無關痛癢的泛泛之交。在這種人際關系疏離的大前提下，我實在很難把自己想像成某人關注的焦點。

　　「我可沒法和愛麗絲學姐相……」

　　「——不過，你和愛麗絲不同呢。」

　　「……？」

　　「雖然都是沒救的傻瓜，但你是個更加薄情的女人。無論被人怎樣溫柔對待，都不肯放棄自己所認同的東西，搞得那些想要嬌慣你的家伙都無從下手……明明老實待在帽子屋那裡就好了，居然還像白痴一樣跑來見Joker。」

　　Joker低聲喃喃著我聽不懂的詞句。正當我打算進一步追問時，他忽然又露出一貫不耐煩的暴躁表情，一把拽過我的胳膊把我向門外拖去。

　　「你是和帽子屋的門衛小鬼一起來的吧？別讓小鬼等太久啊，他們的腦袋裡都裝滿了果凍，比你想像得脆弱多了，一捏就爛。」

　　「等、等等？！我還有話……」

　　「哪來那麼多話，想被關進牢房慢慢聊嗎？」

　　不顧我激烈的掙扎與抗議，Joker像送我出獄那時一樣把我生拉硬拽趕出了馬戲團後台，在我身後重重甩上了門。

　　——你是個更加薄情的女人。

　　——無論被人怎樣溫柔對待，都不肯放棄自己所認同的東西。

　　Joker的語氣裡並未包含譴責之意，反而顯得有些無可奈何，似乎想說「如果你不是這副德性就好了」。然而正如他所說，我是個很難被他人的溫柔言行動搖的無趣女人，甚至有點兒偏執狂的陰暗傾向。無論受到這個世界人們怎樣的優待，我總會不自覺地靠近能將我帶往過去的那一方——即使是另一位居心不良的Joker。

　　「真不好意思啊，小姐。被Joker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嗎？」

　　就在我想起另一位Joker的同時，他恭敬有禮的聲音也恰好在我耳後響了起來。我一時難以判別他究竟是現實存在的人，還是我腦海中制造出的幻像。

　　白Joker笑容可掬地靠在門對面的牆上，同樣一身色彩艷麗的小醜行頭。他懷中捧著個鼓鼓囊囊的紙袋，一陣刺激人消化系統的溫暖香氣從中幽幽發散出來。

　　「來，這是慰問品。開心一點嘛，不要把Joker說的話放在心上，那家伙只是嘴壞而已。」

　　Joker擺著好好先生的臉孔將紙袋遞到我手裡，順勢用空出的手溫和地撫上了我的頭。

　　袋中裝滿了熱乎乎香噴噴的炒栗子，只是看著就感覺胃袋迫切而欣喜地蠕動起來。但我努力克制住迅速高漲的食欲，以冷淡的視線斜睨向一臉親切的Joker。

　　「……真體貼呢。以防萬一問一聲，這是安全食品嗎？」

　　「哈哈，好傷人的『以防萬一』啊，真知。只對我這麼嚴加防備，不覺得有點不公平嗎？」

　　雖然言語苦惱，但他的表情中不見一絲被刺傷的樣子。與沸點極低、稍受冒犯便立即發作的黑先生不同，白先生似乎不管遭到多少挑釁都能保持那副平靜無波的笑顏。

　　——正因為缺乏人類必需的感情波動，一直微笑的他才更讓人感到恐懼。

　　「如果真知不信任我，就算我解釋說『沒有下毒哦』，你也不會相信的吧？這是個無意義的提問啊。」

　　「我不是說了嗎？只是以防萬一，根本沒指望你承認。」

　　冷冷打斷他的詭辯，我隨手剝開一個栗子塞進嘴裡，像是賭氣似的用力咀嚼起來。這一魯莽的行動大概出乎了Joker的意料，他有些意外地瞪大眼睛注視著我。

　　「哦呀，這樣好嗎，小姐？」

　　「栗子趁熱吃比較好。」

　　「不是說那方面，你不是擔心我會對食物做什麼手腳……」

　　「因為我很弱。」

　　我用牛頭不對馬嘴的台詞回過去，成功讓這個愛端先知架子的男人眼神中顯出了一線迷惘。每次都是我被他曖昧不清的話語誘導得一頭霧水，偶爾也要試著對他賣賣關子才算扯平。

　　「——因為我很弱，所以Joker先生不需要用對食物做手腳這種沒品的手段。換句話說，我是只非~~常容易被正面衝突放倒的肉雞，對我動用心機是種極大的資源浪費。再有就是，Joker先生也不像會做那種事的人，太掉價了。」

　　Joker盯著我的臉微怔了片刻，突然心情極好地輕笑起來。他的笑聲也與粗野的黑先生相異，仿佛竭力壓抑著情感一般顯得謹慎而有節制。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單純歸單純，這的確是種有效的思考模式。小姐的腦回路果然無論何時都能超出我的預期，你身上的不確定性真是太讓人愉快了……當然，明明擁有如此多不確定性卻總是走往相同結局的小姐，更讓人移不開眼啊。」

　　「Joker先生，我說——」

　　——差不多也該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事情了吧。

　　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到底要如何回去……

　　「啊哈哈，在這裡偷偷摸摸幽會是不好的哦，Joker先生。這孩子和Joker感情更好啦。」

　　我鼓起勇氣提到嘴邊的疑問，就這麼被擁有山本武式明亮笑容的青年砸回了肚子裡。

　　啊啊，真想把這個陽光一樣爽朗的家伙拖去陽光下曬成肉干……

　　我朝傳來聲音的方向惡狠狠瞪過去，卻驚愕萬分地在ACE身邊發現了另一道熟悉的人影。

　　「由、由宇？！」

　　「不是『由、由宇？！』吧，真知棒。你專注於和那種男人調情，把我的臉都忘了嗎？」

　　黑色長卷發的少女皺起雙眉，順口噴出了與ACE有異曲同工之妙的XXXXX台詞。

　　……嗯，千真萬確，是遠阪由宇本人。

　　「『那種男人』什麼的……好過分啊，這個說法。我可沒做什麼失禮的事情哦。」

　　Joker嘴上提出了異議，表情卻還是一成不變的溫柔笑容，簡直像是父母滿懷愛憐地責備不聽話的孩子似的。

　　「哈哈哈，說的也是呢，Joker先生還什麼都沒做。不過在我看來，Joker先生的存在本身就足~~~~夠失禮了啊，哈哈哈哈！」

　　突然出現在後台附近的ACE和小魷魚，以各自的方式對白Joker作出了刻薄的評價。而對我的惡言置若罔聞的Joker，聽到ACE發話的瞬間也露出了與他不搭調的表情——他總是滿盈笑意的紅眼睛裡一剎那閃出了嫌惡的光。

　　「這還真是彼此彼此，我也有點想否定你的存在啊，處刑人。現在沒什麼工作找你，想要和遠阪小姐約會的話，能麻煩你從我的領域出去嗎？」

　　依舊是恭謹禮貌的措辭，語氣卻充滿惡意。

　　「我不是自己樂意才跑到Joker先生的領地來的，也沒有在這種地方約會的惡趣味。我迷路了嘛，這是沒辦法的事啊~~~」

　　熱愛旅行的騎士先生笑得格外明快奔放，但他和Joker間的氣氛已明顯浮起了殺機。我不停對由宇拋飛眼示意她制止身邊那個武瘋子，而她只是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附和道：

　　「我可以作證，ACE的確是迷路到這裡來的，約會那麼美好的詞彙哪可能出現在他身上。我只是在去洗手間的路上撞見他，結果就被拉著一起迷路了。Joker先生，你能不能把自己廢物利用一下，告訴我們怎麼出去？」

　　廢物……你們到底有多討厭Joker啊？！

　　「真知你也是，對Joker先生稍微提高點警戒心比較好。雖然我知道你是石田彰的腦殘粉……」

　　「我才不想被平川大輔的腦殘粉說教！」

　　我面無表情地插嘴道。完全無視眼前的凶險環境，當著兩只妖孽的面跟談天氣一樣談論他倆的聲優，也只有我這位閨中密友干得出來了。

　　不過她並非信口開河，我確實是石田先生的腦殘粉——只不過沒像她那樣招惹一世界平子而已。

　　從這一方面來說，Joker清朗含笑的聲音對我非常有吸引力。

　　此外，我不得不承認……臉也很有吸引力。因為這些外在的硬件設施，即使我對這個人抱有敬而遠之的抵觸心理，也無法輕易討厭他。

　　由宇不愧是我多年的閨蜜，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真知，假如你看中了這家伙的臉和聲音，不是還有另一個嗎？」

　　「……能不能別說得那麼輕率啊。遠阪小姐應該知道，我和Joker可是無法相互替代的。雖然都叫做Joker，但Joker是Joker，我是我。」

　　「沒錯，那家伙比你好太多了。」

　　由宇干脆而無情地下了定論。她身旁的ACE似乎嫌她下嘴不夠狠，又笑呵呵地追加了一句：

　　「嗯，我也更喜歡那位強大的Joker哦。如果海野喜歡這種故弄玄虛的類型，帽子屋先生也是不錯的對像。你們住得比較近，又是同一個家族的人，各種方面都很方便……嘛，不管是誰，都比Joker先生好太多啦。」

　　「是是是，我會好好考慮的…………不對，我根本沒打算在這個世界戀愛！！」

　　被這兩個大腦開洞的家伙一通胡攪蠻纏，我居然有那麼一會兒認真思考起了他們的提案。為了防止對話口角升級為武力衝突，我把栗子袋塞進兜裡，用力扳住兩人的肩膀把他們向外推去。

　　兼任獄長職務的Joker先生沒有試圖阻止我們離開，只是饒有興味地目送著我對ACE和由宇連推帶拱，一度緊抿的嘴唇再次微微揚了起來。

　　「不希望我和處刑人起衝突嗎……呵呵，小姐是在擔心哪一邊呢？」

　　「哪一邊都去死好了，但不要找我做謀殺事件的見證人。」

　　「還在嘴硬啊？算了，小姐這樣倔強的地方我也很喜歡。」

　　心情愉快地這麼說著，小醜冷不防湊過臉來將嘴唇貼到我耳邊，呼吸拂動了我撥到耳後的頭發。

　　「喂，你……」

　　——然後，我耳中和腦海裡同時響起了石田先生……不對，小醜的聲音。

　　【………………………………………………………】

　　【………………………………今晚午夜，我在馬戲團恭候您的光臨。】

　　——————————————————————————————————————————

　　當日深夜。

　　我像加入帽子屋家族之後的每一天那樣，坐在雙胞胎床邊聲情並茂地朗誦童話故事哄他們入睡。其間，我三次拒絕了兩人「留下一起睡嘛」的提案，五次拍下了他們探向不該摸地方的手，一次用門板撂翻了鬼鬼祟祟趴在門外竊笑的布萊德。

　　眼看兩個孩子的眼皮越來越重直至漏不出一絲光亮，我輕手輕腳地將童話書收進抽屜，弓身為兩人掖好被角，把他們甩到枕頭上的胳膊塞回被窩裡。

　　在馬戲團會場買回的爆米花等零食還剩下不少，我連同Joker送的炒栗子一起收拾整齊，然後從背包裡翻出他倆在十年後送給我的草帽。帽檐上裝飾的紫茉莉花早已枯干萎縮成小而皺的一團，只有那一抹越發濃郁的深紫讓我回憶起雙子說「回去吧」時滿足的笑臉。

　　【回去吧，真知。】

　　【真知不討厭我們，是讓人安心的玩具。】

　　迪和達姆各自朝向一邊屈著身體，背靠背蜷在大床上，小小的手掌握成拳狀護在胸前，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才會呈現出的嬰兒姿態。默默凝視著他們安詳的睡臉，猝不及防地，心底某個母性情懷泛濫的角落劇烈牽痛起來。

　　——明明老實待在帽子屋那裡就好了。

　　——薄情的女人。

　　Joker的話語像是某種不容置辯的審判，伴隨著法官敲下制裁之錘的重音砸在我頭頂。

　　我全身都因這一擊而控制不住地微顫起來，但我沒有停下手頭麻利而機械的動作。我把零食一股腦裝進草帽裡擱到床頭櫃上，又將剛洗過的學園制服整整齊齊疊好擺到一邊，長柄斧靠在他們伸手可及的衣櫃旁。一切拾掇停當後，我以自己從未想像過的留戀眼光環顧了一圈這個布滿刀光劍影的房間。

　　最近一段時間的訓練極大鍛煉了我的手腳，這一系列動作完全沒有驚擾雙胞胎的安眠。幸好他們沒再要求我把膝蓋貢獻給他們枕，否則我能否無聲無息溜出宅邸還是個問題。

　　確信自己沒有落下一個忘記收拾的地方，我像捏新生兒的小手一樣輕輕擰滅了台燈。刀劍明晃晃的反光立刻一並消失了，在撲面而來的黑暗浪潮之中，我俯□挨個親吻了兩個孩子光潔而溫熱的額頭。

　　「晚安。迪，達姆。」

　　我用雙手撐住床沿，緩緩直起喀拉作響的僵硬脊背。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想要搖醒他們，摟住兩人的脖子放聲大哭一場。但我知道，這種愚蠢幼稚的行為除了給孩子們帶來不安外，什麼都無法改變。距離我出生已經足足二十二年，我要對得起那些把我喂養到這個年紀的白米飯，不能再耍小女生脾氣了。

　　至少至少，在這些全心信賴我的孩子們面前，到最後都要拿出個靠譜姐姐的樣子。

　　「晚安。」

　　我竭力把語聲的顫抖頻率控制在最小值。

　　「……我真的是，很喜歡你們啊。」

　　即使沒有血脈相連，某種超越血緣的東西也緊密聯結在一起。與由宇重逢之前，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他們天真的笑顏一直是使我不至於崩潰絕望的溫暖光芒。

　　有那麼一點點，只是一點點——想要在這裡活下去。

　　想要幫你們試著追愛麗絲，即使是扮演言情劇裡苦逼女配的角色。想要看著迪蓄長馬尾，想要陪達姆去商場挑發卡。想要再和你們一起去游樂場搭魔鬼過山車，想在盛夏的泳池裡用水槍互射，想要結伴去看夏夜祭典上盛放的璀璨花火。

　　那些無法計數的分和秒，都是你們賜予我的快樂時間。

　　可能的話，還想要看你們長大，變成十年後英挺帥氣的樣子。

　　但是……

　　永遠不會損壞的玩具，其實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也許不能再陪你們了，對不起。」

　　………………

　　我最終沒有喚醒美夢正酣的兩個孩子，而是一個人跨出了帽子屋宅邸高聳的鐵門。

　　少了喧嘩不休的門衛，這扇大門顯得前所未有的寥落。

　　天空已被黑暗浸透，月亮不知藏去了那片浮雲身後，幾顆慘白的孤星零零散散綴在漆黑的天幕上。在杳無人聲的道路兩邊，草叢裡命不久矣的秋蟲一聲接一聲凄厲地呼喊著。

　　我本想沿著常走的路線再溜上一趟，去看看游樂場、綱吉家、布裡塔尼亞學園和雙胞胎就讀的緋紅學園，甚至還有銀八老師就職的銀魂高校。但我最後哪裡都沒有去，筆直地朝馬戲團的方向邁動了步子。

　　——聽到Joker在我耳邊說出【真相】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口氣」。

　　三年多來我一直對父母親友的情形牽腸掛肚，我無數次想像母親發瘋般地到處找我，想像同學在人人上狂刷「XXX失蹤了」的狀態，回家的渴望就如雨後春筍在心底不斷滋長蔓延。

　　但是Joker溫柔而慈愛地告訴我，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不需要擔心的不止是我。母親不用再翻箱倒櫃給我找參加派對的正裝，不用苦口婆心教我化妝和戀愛只換來我一句「煩死了」；父親不用再為專業和選課同我爭得面紅耳赤，以至於拍桌子大喊我怎麼養出你這種不聽話的女兒。他們不用考察我找的男友是不是可靠，不用擔心我被人拎包摸手機，不用再一邊為我操碎了心一邊口口聲聲罵我是討債鬼。

　　我的債已經討完了，他們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我使勁扯了扯嘴角，嘗試在臉上擠出一分開心的樣子，但大顆熾熱的淚珠卻順著面具一樣高高翹起的嘴角滑了下來。

　　【原來世界的小姐，早在您十八歲那年就已死亡。】

　　【如果小姐有興趣一睹自己的死狀……今晚午夜，我在馬戲團恭候您的光臨。】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部最後一個包袱，也是貫穿全篇的現實。之前有很多暗示和線索，我想不少姑娘都該猜到了。

　　真知是死後穿，但她忘記自己已經死了。在她曾經看到的未來裡，真知十年後才知道真相，之後由於悔恨和自暴自棄選擇了偷彭格列指環，其實不一定是為了改變劇情，只是想讓綱吉干掉自己。

　　如果是白Joker的虐戀情深到這兒就可以END了，但你們要相信這文是HE勵志向，這章只是抵達HE必須經歷的一部分……

　　PS：雖然因為沒電腦導致回復不及時，但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用手機一遍遍刷，我現在不V不要榜貼錢上機碼字，除了愛和留言俺真是別無所求了。所以，乃們別霸王了行不行……

　　PPS：之所以這麼設定也是想告訴姑娘們，千萬不要以為死後穿很好玩（各種死後穿的文真是多爆了）。人的生命很脆弱，好好珍惜活著的每一天，好好珍惜身邊愛你你愛的人。真心認為沒有啥比這更重要。


第三十一章 破滅然後復活 ...

　　與白天演出時的喧嘩場景相比，夜晚的馬戲團安靜到不可思議。沒有聚光燈的舞台、沒有看客的觀眾席，為這個總是充滿歡聲笑語的場所披上了一層神秘寂寞的氣息。

　　我推開未上鎖的大門，在入口處站了約摸半分鐘，讓眼睛適應場內無星無月的絕對黑暗。然後，我一手扶著看台座位的一排排椅背，邊留意腳下的台階邊緩慢而警惕地一步步向舞台挪去。

　　我剛收住腳步在舞台下方站定，台上的燈光頃刻亮如白晝，無數道光柱齊刷刷彙聚在舞台中央——手提帽子站在那兒衝我彎腰行禮的，正是如白天相見時一樣著裝滑稽的小醜先生。

　　「歡迎您的大駕光臨，真知小姐。」

　　他沉穩清澈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馬戲團會場中放大了幾倍，明明沒有任何威懾之意，卻浸染著讓人心旌搖曳的神聖和莊嚴。那一刻，我差點把這座空曠的舞台當做了教堂的聖壇，而小醜是聽取我懺罪詞的神父。

　　我更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人的身份不可能僅僅是馬戲團團長或監獄看守那麼簡單。就算他只是個單純的團長，十有八九也是庫洛洛那種級別的團長。

　　「Joker先生，你讓我午夜來這裡看自己的死狀，我已經准時到了。接下來請你兌現你的話。」

　　我感到自己的膝蓋在顫抖，開口時聲音卻出奇的平靜，平靜到了有點麻木不仁的程度。在對死的厭憎恐懼與不想在Joker面前服軟的強勁兒之間，後者明顯占了上風。

　　「哦呀，真是性急的小姐呢。你確信自己做好心理准備了嗎？那可能是有點倒胃口的情景哦。」

　　大概對方察覺到了我露骨的抵觸情緒，便也不再擺（很可能從來不存在的）紳士風度，將帽子戴回頭上向前走了兩步，緊挨著舞台邊緣蹲□來。由於距離的突然縮短，我得以分辨出他語氣中一種既非同情也不溫柔的情緒——那是一種毫無人類悲憫心的、冷冰冰的幸災樂禍。

　　小醜在等待著。等待我在驟然降臨的死亡通告前崩潰癱倒，變成一灘任人踩踏的軟泥。

　　事實上，我也確實一度如他所願地崩潰了——但我寧可再死一次，也不會讓他看到那副沒出息的蠢樣。他可以在這裡用他玩飛刀表演的匕首割開我的喉嚨，但他休想逼出我一聲哀嚎或一滴眼淚。

　　我以近乎無禮的尖銳目光直直瞪視Joker的紅眼睛，用來代替回話的言語。他終於放棄了從我鐵板一樣的臉上讀出動搖，重又悠閑地背著雙手站起身來。

　　「既然這是小姐的期望，那麼我就實現它吧。再怎麼說，我可是為了取悅他人而存在的小醜，不能拒絕女孩子的請求啊。」

　　——從一開始不就是你來招惹我的嗎！

　　我沒有來得及朝他罵出這句話，就被室內毫無征兆炸響的雷鳴聲驚呆了。

　　轟隆隆，轟隆隆。

　　緊接著，那個未竟的噩夢再一次洶湧地衝撞過來。鋪天蓋地的暴雨之聲吞沒了整個空間，我瞬間仿佛置身於一片汪洋。

　　在瓢潑大雨和電閃雷鳴之中，周圍的黑暗漸漸融化消散。我發現自己正懸浮在鐵灰色的天空中，腳下是穿越那天我最後跑過的小鎮街道。

　　正當我緊張地四下搜尋制造幻像的Joker，一道小小的人影從我視野中咻地竄了過去。

　　黑發黑眼黃皮膚，鵝蛋臉，身材高而瘦，肩膀稍稍嫌窄，像是發育期沒補充夠營養的樣子。沒有閃閃發亮的銀毛和牛奶色肌膚，也沒有錐子臉和違背生物學的身材比例，肩上背著雙肩書包而非自動步槍，是再正常不過的天朝學生妹形像。

　　我不由屏住呼吸，雙眼眨也不眨地死死盯住在雨中疾走的少女。那是我原本的模樣，是我幾年來日思夜想渴望奪回的真實模樣。少女迅疾穩健的步伐看上去那麼生機勃勃，頭腦中像所有年輕人那樣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期望。

　　——「她」怎麼可能會死？

　　我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當少女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時，一輛歪歪扭扭行駛著的小汽車從另一條岔道上猛衝出來。司機顯然是喝醉了，狠踩油門直愣愣地朝牆壁撞過去，這使得他的座駕酷似一台大無畏的推土機。「我」一向自豪的反射神經發揮了作用，只見少女立刻條件性地向後跳開，試圖避開這架推土機的行進路線。

　　然後，不幸的一幕發生了。

　　推土機司機在最後一刻恢復了短暫的神智。他在全力以赴衝向鬼門關的途中改變了主意，決定在人間多呆上一會兒。於是，他作出了無疑非常正確的判斷，朝少女避讓的方向猛打了一記方向盤。

　　………………

　　那一幕的慘烈程度可以同少年漫的尺度相媲美。我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一個急轉彎直奔「我」而來，下一秒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悶響，其間夾雜著令人作嘔的骨頭碎裂的聲音。「我」的身體就這麼掙脫地心引力高高飛了起來，黑色的頭發和風衣像烏鴉翅膀一樣在身後舞動。

　　仿佛經過了一個世紀的時間，隨著另一聲沉悶的撞擊，那具殘破的身體好像一個被扯壞的布娃娃似的，仰面躺在了被暴雨衝刷得干干淨淨的柏油路面上。

　　我看見自己的脖子朝一側扭著，四肢歪曲成瑜伽愛好者才能擺出的姿勢，口角掛著一線粘稠的血絲，看起來和演員含的紅糖水沒什麼差別。黑幽幽的眼睛還大睜著，隱隱透出震驚和不解的神情，就像我剛穿越時震驚不解的神情一樣。

　　（啊啊……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這是一出每天都在上演的平凡意外，只不過我恰好成了這出意外裡的主角。除去自然的生老病死，大概很難找出比這更加默默無聞的死亡了。

　　我生前是個凡人，死時也是個凡人，死後卻為不可能的重生而變成了一個利用朋友的人渣。活該我進監獄，我真對不起把我教育成文明人的爸爸媽媽。

　　看到自己的死狀並未讓我產生多少痛苦，因為我早已發揮想像力構造出了十幾種千奇百怪的死法，其中包括被隕石砸死和被喜之郎噎死，甚至包括從過山車上翻下來摔爛——這個荒誕的聯想，必須向把過山車改造成殺人武器的柴郡貓致敬。

　　真正讓我痛苦的，是Joker之後放映的幻像：我看到了自己的屍體被推向殯儀館的焚屍爐時，媽媽追著棺木跑、扒住門縫尖叫哭喊著讓工作人員住手的樣子。

　　我無法把那個畫面准確轉換為語言，因為我連思考都做不到了。

　　………………

　　「如何，小姐。對於我告訴你的真相，你有何感想？」

　　彈指間，一切恐怖的幻像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舞台上微笑的小醜。

　　（如果這一切都是你捏造的幻術，那該有多好啊。）

　　——這麼軟弱的話，就算嘴被撞裂都不能說出來。

　　「我有兩句話對你說。」

　　我用食指關節狠狠蹭了蹭發涼的嘴唇，盡力令自己像機器一樣不帶感情地發聲：

　　「謝謝。再見。」

　　「哦~~~呀呀。」

　　見我果決地轉身便走，Joker立即輕快地從舞台上跳下來，一把勾住了我的胳膊。

　　「我可是花大手筆給你搭建了這個機關箱，不多表示一點謝意嗎，小姐？」

　　就在他觸碰我的一霎間，我跳過一貫的理性推斷，全憑憤怒衝動從挎包中抽出手槍抵住了Joker的太陽穴。

　　真相已是一目了然。我的死亡是一出意外，和這個男人半點關系都沒有。

　　但是，我無法容忍他用看相聲的表情看待我的死。我看得很清楚，媽媽嘶啞著嗓子叫我小名的時候，爸爸把布滿淚痕的臉埋進手掌裡的時候，這個男人高高在上地、愉快地笑了。

　　「放手，Joker先生。你也可以選擇在腦袋上多開一個洞，反正你和ACE一樣腦子裡全是黑洞，多一個不多。可能的話我不想這麼早變成殺人犯，所以請你放手。」

　　「……！」

　　從Joker閃爍不定的瞳孔裡，我看見了一絲罕見的措手不及的神色。

　　由宇曾經向我強調過，正牌女主角愛麗絲·裡德爾一直拒絕使用武器自衛，更沒有用槍對准過人。Joker吃准愛麗絲的良知不會容許她殺死自己，才能對她肆無忌憚地百加調唆。

　　由宇之所以告訴我這些話，或許是不希望我為了回家涉足黑手黨事業，進而像布萊德、艾利歐特和雙胞胎那樣染髒雙手。如果我有選擇權的話，我也樂意支持愛麗絲學姐的價值觀。但在如今的場合，這份遠不及愛麗絲完好的良心成了我取勝的最大砝碼。

　　深吸一口氣，我以平緩的語氣繼續說下去。

　　「——雖然想這麼裝逼，但我這種肉雞是不可能贏過你的，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不過，再死一次的心理准備，我也還是有的。」

　　「……比起接受我的好意，小姐選擇再一次死亡嗎？真浪費吶，明明好不容易延長了壽命。」

　　「請原諒我理解不了你的好意，再說這不是壽命，是苦刑。但是，如果Joker先生不再來招惹我，我將非常願意繼續受刑。……現在我無法回去某個地方的話，這個世界也會有人哭的。」

　　看出Joker只是以言語相誘，並無使用暴力逼迫我屈服的打算，我內心本已接近消滅的求生欲再度迅猛滋長。也許我有可能不墮入Joker的囚籠，憑借自己的意志活著離開這裡——

　　「呵呵，這可真是……讓人感動得五髒六腑都發暖了的話啊。」

　　「？！！」

　　本該緊閉的大門不知何時已悄然洞開，布萊德·迪普爾修長的身影與他身後迷離的夜色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他穿著一身幾乎稱得上「得體」的正式西裝，松散的黑發如同黑夜本身一般包裹著他英俊端正的面容，使這位一直因古怪裝扮而顯得老氣橫秋的青年突然恢復了自己的本來年歲。

　　（說起來，布萊德先生明明只和迪諾先生年紀相仿，卻不知怎麼有種裡包恩的氣質……）

　　Joker認清來人之後，有些無奈地吐出一長串嘆息。

　　「又是你嗎，帽子屋……布萊德·迪普爾。我和你之間似乎真有些切不斷的因緣呢，三月兔的時候也是……」

　　「那些陳年舊賬就不必再提了吧，小醜。我是來帶我家族的小姑娘回去的，這孩子太好動了，好像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呢。」

　　布萊德依然是一副不友善的冷淡神情，看來他和Joker之間確實有段剪不斷理還亂的久遠孽緣。

　　「我知道你很中意這女孩，也承認她確實是個能勾起人逗弄興趣的有趣孩子。但是你的做法對少女來說太缺乏品味了，與我的美學有天壤之別。我尊重小姐『想要知道真相』的願望，但沒有理由支持你為了把她扣在身邊而對她隨意施加精神折磨。」

　　「哈哈，都說這是誤會了。因為苦苦追尋真相的小姐太可憐了，我才忍不住想要拉她一把，想好好讓她開心啊。」

　　「你這句話才是了不得的誤會，不如說，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該被解開的誤會……不對，在這裡該用『解決』嗎。」

　　趁Joker與布萊德僵持之際，我猛一用力掙開了他禁錮住我的手臂，頭也不回地沿著長長的走道向門口狂奔過去。

　　布萊德起初被我近乎自滅的行動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一手架起自己的槍瞄准有所動作的Joker，另一手伸向跌跌撞撞朝他衝去的我——

　　「……呼。」

　　當我一把握住布萊德伸出的手掌時，他如釋重負地緩緩舒了口氣。

　　「感謝你選擇了這邊，小姐。」

　　——————————————————————————————————————————

　　今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還要涼得快一些，沿街枝葉稀疏的行道樹竟已模糊透出些冬意，難免讓人心境蒼涼。布萊德堅持攬著我的肩膀走過秋風颯颯的夜路，因為我的身體自從離開馬戲團以來就像癲癇患者似的抽顫個不停。

　　「雖然預料到你會去找小醜，但我沒猜到你不打算活著回來。讓你帶著絕望的心情孤身離去，這完全是我的失誤……真知是位寬大的小姐，會原諒我的吧？」

　　「是我小說連續劇看多了，以為Joker先生也是『得不到就要毀掉』的那一型，和布萊德先生沒有關系。」

　　布萊德總是坦率地把責任包攬到自己身上，用其實不屬於自己的惡行偽造出惡者的假面。但我沒有把責任推給旁人的愛好，更何況這個人一直寬宏地包容且嬌慣著我，事到如今我更不能把自己的無知粉飾成他的失職。

　　三月兔說得沒錯，帽子屋先生是位優秀溫柔的上司，他從來不會辜負部下，所以也很少有部下忍心辜負他。

　　「呵，Joker是哪一型的男人嗎……這倒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他很少動殺機，因為人只有在活著的時候才能供他玩樂。比起處刑，看守大人更喜歡抓捕，把中意的對像關進監獄裡，變成只取悅他自己的東西……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人，Joker。」

　　將目光投在我身上，黑手黨首領興味濃厚而又滿懷慈愛地笑了。

　　「現在，小姐應該知道自己為何討小醜歡心了吧？」

　　「因為我是個忘記自己已死、還白痴一樣想要還魂的幽靈。換做是我，也會認為這是種值得解剖研究的稀有生物——不，現在已經不是『生物』了，是死物。」

　　我用冷漠生硬的口吻在面前築起了防衛壁，預感自己只要說句軟話就會忍不住再次眼淚決堤。

　　然而，布萊德毫不在意我倔強的態度，用溫熱寬大的手掌覆蓋上了我的手背。

　　「你還活著啊，小姐。」

　　「……」

　　「而且，小姐自己不也說了嗎？如果小姐拒絕承認自己還活著，選擇自取滅亡或是投入Joker的監獄等待腐爛……我們的宅邸，可要被小鬼的眼淚淹沒咯。那不是鬧著玩的，會給我的工作添麻煩啊。」

　　漫不經心地隨口說著，堆出一臉嫌麻煩的表情來掩蓋關心。

　　正因為帽子屋先生是這樣的人，才能馴服三月兔和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也正因為有這樣的家主在，我才確信那座宅邸能夠成為我的容身之處。

　　「布萊德先生，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啊啊，只要我能回答的話。」

　　「你早就知道……我已經死了麼？」

　　隨著時間推移，夜色中的景物漸漸明晰起來，能夠看見布萊德碧色的瞳孔滲透出一絲洞察人心的寒意。我已經暗自下了決心，無論對方作出怎樣的回答，都絕對不會去指責或記恨他。

　　然後，年輕的黑手黨BOSS開口了。

　　「——我不知道哦，小姐。黑手黨並不是主宰世界的神明，我對小姐來到這個世界前的經歷一無所知。在今晚之前，我雖然知道你必定背負著什麼吸引小醜興趣的隱情，但我無意親手去發掘這個秘密。我和小醜不一樣，不願意做讓女性痛苦的事情。」

　　「…………是嗎。」

　　安心了。

　　我並沒有被謊言保護著。如果周遭的人都早已知曉我的死卻刻意隱瞞，我真不知道要怎樣面對他們這份善意。

　　我沒有再向布萊德刨根究底地詢問什麼，這幾日來我已經多少猜出他的用意：是他安排我參加護衛尤菲米婭的任務，進而失手打破規則與Joker相見；是他建議我和綱吉一行同去馬戲團；也是他明知我半夜溜出宅邸與Joker見面，卻不加阻止而只是默默從旁守護。

　　布萊德為我制造了和Joker接觸的機會，或許正是希望我了解真相後憑自身意志作出選擇。倘若我徹底幻滅決定留在監獄和Joker虐戀情深，沒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與游戲中他作為攻略對像對待愛麗絲的態度大相徑庭——那時他和所有角色一樣想方設法阻止Joker接近愛麗絲，喚醒愛麗絲心中的悲傷真相。

　　我並不認為這是所謂的偏心。正如黑Joker所說，我是個比愛麗絲更薄情的女人，無論被如何寵溺都不會舍棄回到原來世界的希望。假如愛麗絲帶著偽造的記憶下定決心留在心之國，我相信她是能夠得到幸福的，其他住人一定也都這麼相信。但是，倘若我不知實情而勉強定居在這個沒有父母親朋的世界，一定永遠都不可能真正幸福。

　　所以，布萊德·迪普爾放手讓我去找自己想要的真相。至於揭開真相之後的路，他也全權交由我自己選擇。

　　【感謝你選擇了這邊，小姐。】

　　（我才應該感謝你啊，BOSS。）

　　（不止是你，還有迪和達姆、艾利歐特、柴郡貓、綱吉……接受了我這種偏執任性的家伙，真的很感謝你們。）

　　不能再哭泣，不能再撒嬌，不能再讓更多人為我操心了。

　　我要在這個世界，作為雙子的長姊、布萊德的部下以及許多人的朋友——最重要的是，作為爸媽引以為豪的女兒活下去。

　　回握住上司先生扶著我的手，我挺直腰板抬高下頜邁開了步子。

　　在夜路前方的帽子屋宅邸，我們即將迎接升起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愛麗絲的附注——只玩三葉草國一般不會發現【真相】：愛麗絲穿越前的記憶是被夢魔修改過的，掩蓋掉了最悲傷的部分，而Joker一直試圖讓她回憶起來，所以會被各位攻略角色一次次斃掉（喂！）至於這個真相，由我說出來會減少玩的樂趣，歡迎大家去看漫畫或者心國真相END。

　　今天看到一句很有意思的日本諺語，挺適合真知的生死觀：【當死神找到你的時候，希望它看到你還活著。】

　　這是句好話XD。第一部快要完結了，第二部從一年後的黑曜篇開始。祝姑娘們國慶快樂，國慶後也快樂wwww


第三十二章 不該注意到的事 ...

　　「真知，快點過來啦，快點快點！那邊的紅葉超~~~~漂亮的！！」

　　「不要光顧著拍照了，真知，快跟我們走嘛——！」

　　秋日的晴空看上去比其他季節更為遼遠空闊，幾縷薄紗似的浮雲悠閑地飄動著。然而，一連串雀鳥的啁啾和比鳥鳴更聒噪的男孩嬉鬧聲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寂靜。

　　「是是是，我馬上就過去……」

　　我正試圖用掛在脖子上的相機拍下路邊一叢新開的月季，聽見不遠處傳來雙胞胎急切的呼喊，只得隨手按下快門便顛顛地追了過去。

　　這個日子同過往的三年毫無區別，平穩、祥和，充滿了濃厚的過家家氛圍。迪和達姆也沒有絲毫改變，仍然精力旺盛地衝在我前頭，時常跑出半裡地才想起身後還有個氣喘如牛的老姐姐。

　　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是我的心境。

　　當我知曉自己永遠無法回到原來世界的同時，我也意識到了另一件事：我不需要繼續對這兩個孩子撒謊了。

　　在此之前，每當迪和達姆向我強調「要一直留在我們身邊哦」，我就沒來由地感覺手腳冰涼、血液上湧、腦後直冒虛汗——這是我被迫說謊時的一貫表現。我心中自然清楚，自己終有一天會拋下孩子們返回三次元，所謂永不分離的約定不過是大人的搪塞之詞。對於全心信賴我的迪和達姆，棄他們而去或許是最殘忍的回報方式。

　　無法回去，也就意味著永遠不必舍棄這兩個孩子。

　　我不能不承認，在某種意義上我又一次收到了他倆的贈予。正因為還能注視著他們生龍活虎的模樣，我才有「被這個世界接受了」的自覺。

　　「真知，從剛才開始就呆呆的哦？不舒服嗎？」

　　「啊，難道說是感冒了？！最近天越來越涼了，很容易就……」

　　「……你們，把我當成病弱的毛毛蟲嗎。」

　　我不耐煩地快步向前走著，順手推開從兩側湊近的少年面孔。

　　如果不及早采取措施，他倆說不定會自說自話用臉頰來貼我的額頭。這些天雙胞胎身高拔長很快，能夠輕易做出些以往因身高差而難以得手的XXXXXX舉動。

　　雖然我發自心底地喜歡這兩個孩子，但道德教育依然是必須落實到家的重要課題。既然早知他們十年後會成長為布萊德那樣姿容出眾的青年，就更不能縱容他們變成布萊德那樣的禍水。

　　無視我缺乏熱情的態度，兩人再次沉浸在了小孩子特有的瑰麗幻想之中。

　　「學校裡的紅葉，總覺得有點氣勢不夠呢。你說是吧，兄弟？」

　　「嗯，我也這麼認為，兄弟。那麼，下次帶真知去郊區的山上看好了。」

　　「嗯嗯，好主意！漫山遍野的紅葉，一定非常適合『藝術之秋』的主題！」

　　「是啊，不管攝影還是繪畫，好像都能創造出名作……而且，遍地的紅葉也很適合布置陷阱。」

　　「……只有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我冷冰冰地亮出了自己的觀點，內心堅信這就是事實。

　　「你們就不能稍·微做點更適合小孩子的事情麼？」

　　雙子沒有理會我委婉的勸阻，停在一株楓樹下研討起了如何掩藏陷阱才不至於被發現。我起初還按捺著毆打兩人頭部（為了把瘋狂的念頭從他們腦子裡驅趕出去）的衝動耐心旁聽，但當他們提及安插怎樣的刃具、那些刃具會如何利索地切開人體時，我終於按捺不住……不是衝動，而是胃裡翻湧而起的酸液，灰溜溜地轉到一邊去了。

　　面對他們超凡入聖的大腦，我輸了。

　　我相信一個優秀的腦科醫生也會輸的，雙胞胎的大腦壓根就沒救。

　　不幸的是，我懷著逃過一劫的心態轉到另一條小徑上時，恰巧目擊了另一場不同意義上的劫難。

　　「喂，你這家伙，之前說過NEDE的壞話吧？『那種惡黨有什麼好怕』之類的，還真是說了很囂張的話啊！」

　　「發話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啊，小哥。發表這種自己負不起責的言論，對你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NEDE可是很可怕的哦？」

　　——那句老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是靠人品。

　　……好像有哪兒不對，算了不用在意。

　　自從與NEDE交火以來，我就念念不忘當時蒙受的屈辱和隨之而來的橫禍，下定決心見一只就送一只進監獄，用以填補那一個月刑期給我帶來的精神空白。可惜這些家伙平日活動極為低調，一時很難抓到定罪的把柄，日子一長我都快把這茬給忘了。

　　眼前這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大概是NEDE的基層嘍啰，正揪著一個斯文男生的衣領來回推搡。而男生只是像溫順的羔羊一般唯唯諾諾地應著，不敢表現出半點反抗意識，想必是畏懼NEDE滲透到校內的強大勢力。

　　我藏在一叢枝葉茂密的常綠灌木後面，雙手因難以遏制的興奮——確切來說是報復的快感——而微微顫動著，但我還是盡可能迅速地在手槍中裝填上了麻醉彈。

　　然而，不等我像故事中的英雄般大喝一聲衝上前去，其中一個背對我的小兵就慘叫著朝我的方向倒了下來。

　　「怎麼會……！！」

　　我被驚得從樹叢中一躍而起，這才看見倒地小兵的面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第一眼看去，我猜測那是個路見不平的無名英雄，但當我定神細看他緩緩抬起的面孔時，不由發出了一聲困惑的驚呼：

　　「Joker？！」

　　對於這（兩）個謎團重重的男人，我只能用神出鬼沒或者陰魂不散來形容。由於他身穿既非獄警制服又非小醜行頭的普通便裝，我一時很難把這個穿著黑色長外套和銀灰襯衫的青年跟以奇裝異服為標志Joker聯系在一起。

　　「別吵，看不到別人在工作嗎？」

　　Joker一面煩躁地喊著，一面隨手劈上身後襲來男子的頸部，又一腳掃中對方的小腿脛骨，直接把那家伙小山樣的龐大軀體撂倒在地。他的動作流暢嫻熟到難以言表的地步，顯然是更習慣暴力行為的那位Joker——這讓我莫名地放下心來。

　　我不無同情地上前瞥了眼兩個爛成一灘的炮灰，扶住額頭感嘆道：

　　「你就算分心聊天也能輕松完成工作啊……」

　　「我不喜歡在工作的時候分心。」

　　黑Joker朝地上某個試圖掙扎爬起的男人補了一腳，然後好像怕冷似的緊了緊衣領。

　　「秋天的風真讓人不爽……嘖，不管哪個季節都有讓人不爽的地方。」

　　我剛想開口嘲笑他不適應季節變化，自己忽然也覺得鼻子癢了起來：

　　「阿、阿嚏——！」

　　「哈，這麼輕易就感冒了？真是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啊，你這家伙。」

　　「還不是Joker提到秋風什麼的……阿嚏！！嗚……」

　　「喂喂，不至於打噴嚏打出眼淚吧？要去醫務室嗎？」

　　海野真知這姑娘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唯一的生理缺陷是患有輕度的鼻炎，導致我一旦受涼便很沒形像地噴嚏不止。剛穿越時我只當是小病也沒放在心上，不成想這幾年病情越發變本加厲了。難受還在其次，關鍵是一犯病就鼻涕眼淚一大把……很糟蹋這張臉。

　　見我眼淚汪汪地拼命捂住口鼻別開臉去，Joker有點好笑地哼了一聲，手腳麻利地解開衣扣把外套扔到我肩上。

　　「真麻煩，所以才說你是沒長開的小鬼。只有小鬼才會因為不適應天氣變化而感冒哦？走啦，趁你的兒子們還沒發現，跟我去醫務室。」

　　「我沒有兒子……阿嚏！等等，為什麼要丟下迪和達姆？」

　　「他倆健康過頭從沒去過醫務室，一旦進去可就麻煩大了。」

　　………………

　　推開醫務室房門的瞬間，我立刻再透徹不過地理解了Joker口中「麻煩大了」的含義。

　　身披白大褂坐在寫字台前的轉椅上，一臉漠然地轉向我們的男人，有著淺棕色的柔順頭發和隱藏在茶色鏡片後的、清秀細長的雙眼。

　　石田彰——不對，是由石田彰先生出任聲優的久神夾老師，表情冷淡地輪番掃視著我和Joker的臉。

　　與我暗戀多年的該隱一樣，久神老師出自乙女游戲Bloody Call，且同樣是企圖毀滅人類的邪惡組織（在這個世界是黑手黨）NEDE中的一員，還肩負著首領第一部下的重任。游戲中他為了接近女主角聖雙葉而來到雙葉的學校擔任校醫，在這個世界也不太可能是出於什麼安全的目的。

　　NEDE和帽子屋家族由於利益衝突一向關系惡劣，倘若雙胞胎和久神夾這種級別的干部狹路相逢，必然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想到自己可能面臨的慘況，我扭頭向幫我回避這一危險局面的Joker感激地笑了笑。不過，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好意，和以往一樣有些蠻橫地拽起我的胳膊把我向久神老師推去。

　　「這家伙好像感冒了，隨便給她開點什麼藥，不死就行。」

　　久神老師自然沒有按照他的說法「隨便開點什麼藥」，他一邊很有職業道德地認真進行檢查，一邊以不含個人感情的平板聲調回應道：

　　「……真意外，Joker。你不是對工作之外的事情毫無興趣嗎？」

　　雖然對由宇而言已是習以為常的景像，但我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石田和石田的對話。兩個一樣的嗓音在兩人間擲來擲去，還真虧他們沒察覺出違和感……

　　「那是說你自己吧？我才沒那麼閑去找事，正好碰上而已。」

　　即使是面對就職於同一所學校的保健醫，Joker也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無禮樣子。與他相反，久神老師全無針鋒相對的熱情，只是聳了聳肩便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對於久神老師的評價，我也有些微弱的共鳴——和沉迷於捉弄囚人找樂子的白Joker相比，黑Joker無疑是個更熱衷於工作的獄長，除了收押管理犯人外少有其他愛好，也不會變著法子引誘人墮入監獄。這樣的他會丟下本該收監的NEDE成員不理，徑直把我拖來醫務室，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狀況。

　　也許在他眼中，那種程度的雜魚根本沒有收監價值……？

　　「Joker，我認為你出去比較好。」

　　不知是不是由於我盯著Joker發愣的時間過長，久神老師在檢查我脈搏的過程中有些不快地抬起了頭。

　　「哈啊？為什麼我要出去，我身上可沒有病原體。」

　　面對語氣毫不友善的Joker，久神老師扶了扶鼻梁上的茶色眼鏡，氣定神閑地發話道：

　　「這女孩脈搏跳得很快。你在旁邊站著，我怎麼知道她心跳快的原因是因為感冒還是因為你？」

　　…………

　　室溫一霎間驟降了十來度，我幾乎聽見了空氣結冰的聲音。

　　就算這只是個玩笑……這玩笑也開得太冷了。

　　「那、那個啊，老師，我想大概是因為感……」

　　我結結巴巴地試圖分辯幾句打個圓場，卻被Joker猛甩過臉的誇張動作打斷了。

　　「XXXX，你是醫生吧久神，連小鬼為什麼心跳快都區分不清嗎？」

　　「和我們相比這孩子的確很年輕，但也不是能被叫做小鬼的年紀了。少女心事不在我的職業範圍內，檢查不出是很正常的。」

　　操著石田獨有的古板嚴肅腔調，久神老師一本正經地向Joker解釋起來。看上去他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圖，完完全全是從職業角度上科學地闡釋這個問題。

　　……這就更冷了。

　　所幸久神老師沒有過多追究心頻過快的問題，很快根據我的症狀開出了治療鼻炎的藥物，叮囑幾句服藥方法後便不再搭理我們。

　　如果是同他初次見面，我或許會認為這個人傲慢失禮又不關心學生，但上帝視角外掛又一次親切地指教了我——我知道，盡管對表達感情很笨拙，久神老師卻是位內心充滿熱情、喜歡靜靜旁觀學生成長的溫柔長輩。

　　（有這樣的人擔任校醫，緋紅學園的學生真是太幸福了……）

　　向久神老師告辭離開之後，Joker一路上都板著臉一言不發，對於數日前另一位小醜以幻像折磨我的事也只字未提。眼看就要走出緋紅學園的校門，我終究還是抑制不住強烈的好奇心，向他提出了這些天一直困擾我的問題：

　　「那個時候，Joker為什麼不在？」

　　他被我突兀的問題梗了幾秒，但很快理解了這句問話的含義。

　　「這還用問嗎，因為沒興趣啊。欺負小鬼什麼的無聊透了，為什麼我要陪Joker做這種事……」

　　「……明明都是獄長，我以為你們鐵定是同謀呢。」

　　「才沒那回事……嘁。算了，說是同謀也沒什麼不對。」

　　Joker本打算干脆地否認（不知為什麼，我打心底裡希望他否認自己是白Joker的同謀），卻中途生硬地改了口。

　　「他是他，我是我，但他和我都是Joker。有多相同就有多不同，反過來說，我們有多不同就有多相同。至少，『都是過分的家伙』這點是一致的，所以別光憑小孩子的好奇心來接近我們。」

　　「我不認為Joker是過分的人，雖然你態度真的很差。」

　　我拉緊肩上他丟給我的外套，誠懇地提出異議。

　　這個人的毛病至多不過是惡口和暴力傾向，與白Joker相較之下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再說，這個世界也很少有性格平和安定的家伙，他的缺點說穿了只是我身邊大多數人的通病。

　　就在這時，黑Joker先前惡毒的冷言冷語再度一齊衝上我的心頭，卻帶上了與當時不同的意味。

　　【別再來這種地方轉悠了。】

　　【要是真厚著臉皮跑來礙事就XXXXX了你。】

　　【白~~痴，都叫你不要跑來後台了。活該你倒霉，不聽人勸的白痴女人。】

　　【像澤田綱吉躲六道骸那樣躲著Joker走就行了。】

　　【你是和帽子屋的門衛小鬼一起來的吧？別讓小鬼等太久啊。】

　　話說回來，這個男人一直不遺余力地把我趕離監獄和馬戲團，我也一直以為自己曾經不小心得罪過他……

　　等一下，該不會是——

　　「Joker，你之前那麼強硬地趕我走……是因為不想讓我看到那些畫面嗎？」

　　他矯健如飛的腳步猛然剎住了。

　　保持著背向我的姿勢，Joker像是根筆直的人形雕柱般紋絲不動。在長時間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只有他比楓葉更鮮艷的深紅發絲在腦後隨風飄拂。

　　以黑Joker容易動怒的急躁性格，如果這個推測只是我自作多情的妄想，他一定早已嘻嘻笑著大聲諷刺起我來了。

　　但是，Joker什麼都沒有反駁。

　　「……等、等等，難道還真是？！」

　　（快噴幾句啊，你怎麼可能會是這種苦逼的好人，怎麼看都是雲雀那一型的混世魔王好不好！）

　　（你這樣滿口XXXXX的家伙，怎麼可能會是那麼用心良苦的溫柔的人啊……）

　　不顧我內心殷切的懇求，Joker氣勢洶洶地回轉身來，皺著眉毛衝我罵開了：

　　「白痴啊你……那種毫無意義的事，干嘛意識到啊？把我當做Joker的同謀，從此不要再扯上關系不就好了……啊啊，這種狀況下連說謊都很麻煩……所以說，從一開始就別意識到啊呆子！」

　　「什……我也不是自己喜歡才意識到的啊！不如說，意識到了更讓人心情低落……」

　　原本以為這次沒有虧欠任何人的恩情，沒想到還是被某人保護著，自己卻一直茫然不知。更難堪的是，明明是我被Joker保護了，可一旦挑明事實似乎雙方都變得不自在起來。

　　總是惡語相向，用家庭主婦看蟑螂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怎麼想，這家伙都該是討厭我的吧？

　　「呃，這個，我是說，為什麼Joker不希望我進監獄呢？因為太煩人了？」

　　「你還可以更蠢一點。」

　　Joker抬起眼角尖刻地回嘴道，澄清明淨的紅色瞳孔在劉海的陰影下閃閃發亮。

　　「海野，你問問你自己，想進監獄嗎？」

　　「當然不想。」

　　「那不就好了？對Joker來說，『他想讓你進監獄』這點更重要；對我來說，『你不想進監獄』這點更重要。監獄是只留下悔恨、不存在贖罪機會的地方，但你好像還保留著改善的希望。」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我不想在鐵窗裡用懺悔消耗自己的生命。比起懺悔，我更想要贖清自己犯下的罪過。所以我才會回到這個時代，加入帽子屋家族、努力變強，以期成為改變我的【罪】——澤田綱吉人生軌跡的力量。

　　「……原來如此，是因為價值觀差異嗎。之前誤會你們是同伙，很對不……唔？！」

　　剛從嗓子眼裡磨出一聲道歉，身體忽然迎著一股拉力不受控制地倒向前去。等我遲鈍地回過神來，側臉已經緊緊靠在了Joker溫暖的胸口上。

　　「嘛，也不完全是那樣。」

　　他十分用力地抱住我的肩膀，以平常那副漠不關心的口吻說道，但聲音裡明顯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強烈情感。

　　那是幾乎讓人分辨不出黑與白的、柔和的聲音。

　　「已經看過成千上百次了。一次也好，我不想再多看了……小鬼哭著喊媽媽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終於在結局前兩章把CP定下來了，撒花！【原來之前沒定嗎？！】

　　黑Joker看到過無數次平行世界真知的慘劇，已經看厭了，但白Joker就是玩不厭……

　　和監獄END裡夙願得償的白Joker相比，馬戲團END的黑先生苦逼到無以復加。他最後對愛麗絲近似告白的話大意是這樣：1、我喜歡你。2、我不希望你被Joker抓到。3、所以我不想再見你了。

　　結果……這段話愛麗絲一半風太大沒聽見，還有一半沒聽懂啊摔！

　　黑Joker的苦逼之處不是他放下愛麗絲走了，而是愛麗絲到最後都不敢相信他喜歡她，更沒發覺他想保護她。馬戲團END就是【愛麗絲一頭霧水，玩家死去活來】啊有木有！我要寫歡樂向要寫HE……QAQ

　　小醜國漫畫裡的黑Joker。第四話最後一頁初登場，一登場霸氣橫掃全場不解釋……


第三十三章 銀八老師的總結 ...

　　我從來不曾料想到，與雙胞胎的秋游會成為我穿越生活的又一個巨大轉折點。

　　感冒剛稍有好轉，我就不厭其煩地天天往緋紅學園或馬戲團跑——我過分活躍的腦子裡積壓了一大堆關於平行世界的問題，迫不及待地希望求得解答。自從向我坦言他確實曾打算出手相助之後，黑Joker的口風松了很多，見到我時也不像從前那樣白眼相加，這讓談話的緊張程度大大降低了。

　　「真知，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上帝當真存在的話。我知道你心情愉快，但你能不能不要把這份愉悅那麼明顯地表現在臉上？雖說我沒有權力禁止你外出與小醜見面，但長此以往下去，我就難以遏制抹殺掉他們的衝動了。」

　　布萊德起初只是像守著待嫁閨女的父親那樣，偶爾露出寂寞的表情感慨揶揄一兩句，但一周後他就按捺不住口吻裡彌漫開的酸味兒了。

　　這也難怪，一周來我除了照管雙胞胎外幾乎不和家族成員聊天扯淡，陪他享用紅茶的時間就更少了。倘若是以往的我，對於這種半玩笑半威脅的台詞或許會尖刻還擊，不過現在我和三月兔一樣由衷地尊敬布萊德·迪普爾，甚至已經把他同雙子一起看作了自己的「家人」。

　　「只要不表現在臉上就行了嗎，BOSS？這可能有點困難，不過我會照辦的。」

　　我一邊摘下外出時穿戴的圍巾和帽子，一邊轉向他竭力擠出一本正經的表情。

　　布萊德被我溫馴的舉動驚得愣了片刻，然後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道：

　　「……哎呀呀，不用這麼認真啊，小姐。你真的認為我是那麼小心眼的男人嗎？盡管『給你帶來笑容的不是我』這一點讓人火大，但只要看到你精神飽滿的樣子，我就很知足了。」

　　「這麼說，只要精神飽滿，我明天再去見Joker也無所謂咯？馬戲團馬上就要搬走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咳咳，太遺憾了。」

　　我裝作沒看見布萊德面上抑制不住的欣喜神色，自顧自地續道：

　　「——但我總覺得還沒問夠。你知道，天野……咳，別人沒法告訴我這麼多關於平行世界的理論。如果我幾年後能夠在這個世界考上大學，這對我那時的研究會非常有幫助，說不定可以開發出空間跳躍裝置什麼的……」

　　「……你已經在考慮那麼久遠的事情了嗎！而且，你不是因為迷戀Joker才去找他的嗎？！」

　　饒是老謀深算性格穩重的布萊德，也被我的宏圖大志嚇了一大跳，險些把手中的紅茶杯摔在桌上。

　　我倒不是存心拿他打趣，探究關於時空的科學知識確實是我的目的之一。畢竟穿越前我是個立志成為科研工作者的理科生，既然回歸原本世界的大學無望，那至少要在這裡實現人生理想——即使我已經死了。

　　如果冥冥之中真有所謂命運的存在，那麼我就必須挺起胸膛讓它看清：十八歲那年的早夭對我的靈魂沒有絲毫磨損，充其量只是給它添了一層老繭和瘡痂，讓它更為剛硬頑強。人類肉體的脆弱性不言自明，但人總可以在肉體中寄托上某些永不折斷的東西。

　　……嘛，其實這些話都是從阪田銀時那兒抄來的。

　　「總而言之，不管小姐是找Joker談情說愛還是談學術問題……你要不要先聽聽我的消息？」

　　布萊德強作鎮定抿了幾口紅茶後慢慢緩過氣來，不等我點頭便急匆匆地敘述下去：

　　「彭格列家族最近要送幾個日本年輕人去意大利本部實習，為了增進信任關系，我們也打算派些新人同行。實習期是一年左右，真知，你對這次旅行有興趣嗎？」

　　…………

　　這個消息實在太具有爆炸性和誘惑性，我一時牢牢釘在原地開不了口。

　　必須承認，那一瞬間我幾乎什麼也沒想，幾排大字瘋狂旋轉著充斥了我的腦海：

　　出國旅游！意大利！羅馬！米蘭！威尼斯！佛羅倫薩！撒丁島！Oh My Lady Gaga！！

　　……我承認，我穿越前是個最遠只去過鄰省的宅貨。書上說，如果你想去某個地方就要讓心先到達那裡，可惜我把歐洲地圖背得滾瓜爛熟，這麼多年來也只有心到達了。

　　一個願送一個願滾，在布萊德的有意促成和我的探險欲作祟下，這次意大利實習旅行順利敲定了。

　　——————————————————————————————————————————

　　之所以同意離開日本，一方面是源於我對西方風情的好奇心，另一方面是因為我想在轉換風景的同時轉換心情。

　　若說我完全放下了身為穿越者的芥蒂和心結，那是謊話；若說我至今未對這個世界產生一絲眷戀之心，那是瘋話。

　　客觀公正地評價，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活條件遠比生前（我還有點忌諱采用這個詞，但它是不可回避的事實）優越，原本薄弱的人際關系也有了明顯的改善。倚仗海野真知的富庶家庭、帽子屋家族的武力後盾和穿越者的上帝視角，我完全可以規避一切坎坷歧途，無憂無慮地度過之後漫長的人生。

　　但是，我終究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新生給我帶來的安逸，也無法忘記自己為換得這份安逸而失去的東西。

　　根據由宇的說法，愛麗絲在心之國的<真相END>中回憶起了悲傷絕望的過往，最終下定決心放棄心之國、放棄喜歡著她的親切人們，獨自回到了原來的世界。不是像我一樣尋求家庭朋友的溫暖，而是去領取她認為自己應得的責任、懺悔和磨難。

　　【在這個世界，我是孤獨的。正因為知道這一點，我才回到這裡。】

　　【我，生活在沒有槍也要戰鬥的世界。】

　　第一次從由宇口中聽到愛麗絲的自白，我差點感動得哭了出來。

　　為了讓自己徹底獨立起來，我也必須暫時舍棄他人賜予我的友好和寵愛，離開日本一段時間——離開這個有樂意嬌慣我的人在的地方。在地中海碧波包圍的小島上，即使是這樣任性不成熟的我，也總有一日能成長為俯仰無愧、不給任何人添麻煩的能干姑娘吧。

　　總有一日，能夠堂堂正正回到這座接納了我的城市。

　　懷抱著如此充滿希望的願景，我決定——

　　……臨行前再去買本《JUMP》好了。

　　「………………」

　　「………………」

　　為什麼每次我都需要和人大眼瞪小眼地爭搶店裡最後一本《JUMP》？！！

　　「假發……我是說桂君，我記得你似乎不是JUMP派啊……」

　　我以柔弱少女面對色狼時的姿勢雙手交叉，將僅剩的JUMP緊抱在胸前，不無訝異地打量著眼前身著銀魂高校制服的男生……以及他身後極富個性色彩的謎之宇宙生物。

　　如果再撞見銀八老師也就算了，為什麼是這家伙來買JUMP？最近是石田彰特賣周麼？！

　　桂小太郎，全名「不是假發是桂小太郎」。

　　……當然是騙你的。

　　就如姓名所顯示的那樣，這家伙是惡搞明治維新三傑之一木戶孝允即桂小五郎的角色。不知是不是由於歷史上的桂先生卒於腦疾，我眼前這位桂君的腦部也微妙地……異於常人。

　　「抱歉請問一下，你為什麼會認識我？」

　　桂君似乎已完全忘記了他在我生日派對（不如說是跑車大賽或天下第一武道會）上為期十秒的精彩表現，支著下頜困惑地冥思苦想起來。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提醒他那次丟人的撞車事故時，體型碩大的白色企鵝伊麗莎白為我解了圍。它輕輕扯了扯桂的衣角，朝他豎起一塊寫有文字的白板。

　　出於好奇，我也湊近前去細看伊麗莎白對撞車事件的描述，結果險些抱著JUMP向後跌坐在地上。

　　它寫的是：

　　【這是你之前在電車上一見鐘情的女孩。】

　　……哦不，伊麗莎白你最近看了些什麼！日在校園？！你看了日在校園嗎！！不要隨便把這個世界不存在的情節代入到我身上啊，根本沒那回事！話說我根本不坐電車好不好！！

　　我酣暢淋漓地一口氣把這些槽點向桂君噴了出來，並且以斬釘截鐵的「絕對沒有這種設定」作為結束語。

　　令我倍感驚悚的是，深愛伊麗莎白的桂君對我的抗辯半信半疑，他維持著迷惑的表情轉向宇宙企鵝：

　　「她說沒那回事哦，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敏捷地收回白板，再次筆走龍蛇往上面寫滿了字。

　　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麼，這就是你受魔力蠱惑強行占有過的女孩。】

　　——是才怪啦！！！

　　這、這這到底是哪部18X片裡的情節……伊麗莎白的內在果然是大叔嘛？！！

　　「不是大叔，是伊麗莎白！」

　　對於我新一波的怒吼，桂君終於找到了對話突破口，義正詞嚴地高聲反駁道。

　　「我的意思是，伊麗莎白和大叔可能是同一物種……呃，不對，伊麗莎白可能是大叔的一種，企鵝形狀的大叔之類……」

　　「不是大叔，是伊麗莎白！！」

　　「不是伊麗莎白，是JUMP啊你這白痴！！！」

　　伴隨著桂君身後一聲狼嗥般的悲憤咆哮，一把輕便折疊椅從天而降。

　　怨氣滿滿地拳打腳踢著被椅子砸翻在地的桂君的，赫然正是屢屢與我爭奪《JUMP》的阪田銀八老師本人。

　　「為什麼放下JUMP不管和她爭論伊麗莎白的種族問題啊！為什麼從血腥的JUMP爭奪戰轉變成了『欸？你也喜歡這本書麼？』『哈哈，只是隨便看看而已啦』『啊啦，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的青春偶像劇啊！沒人想看啦這種老套劇情——！！」

　　「是啊，我也不想看。可能的話，我希望換男主。」

　　我冷靜地附和了一句，果斷轉身快步走向櫃台付錢。

　　確定最後一本《JUMP》的所屬權後，我慢騰騰地挪回到血流成河的凶殺現場。血泊中桂君的後腦勺冒出了一縷裊裊而上的青煙，使這幅生氣衰微的畫面充滿了殘酷的詩意……才怪咧。

　　「假發這家伙真派不上用場，難得讓他幫我跑腿買一次JUMP……有和女生搭訕的功夫，還不如好好往腦子裡上點機油呢。」

　　銀八老師叼著卷煙站在一旁，余怒未消地俯視著腳邊生死不明的學生。

　　深知出生銀魂的家伙即使被剝下背上的皮、腦袋上扎滿苦無、在極近距離下卷入爆炸事故都能在一周內恢復毫發無傷，我並不擔心桂君的生命安全，只是隨口向銀八問了句：

　　「為什麼桂君會答應給你跑腿？就算『在這裡』是學生，他也沒那麼好差遣啊。」

　　「哦，他昨晚又和伊麗莎白去音樂教室練習鋼琴二重奏，被我逮個正著。我答應不上報校方，作為報答……」

　　「……」

　　喂，這茬要從哪兒開始吐槽。

　　見我像脫水的金魚一樣半張著嘴發愣，銀八撓了撓頭發生硬地試圖轉換話題：

　　「……說起來，真沒想到還會在這裡看到你。在異次元流連太久的話，遠在家鄉的老媽可是會哭的啊，小姑娘。我說你啊，就不想念媽媽做的豬排飯嗎？」

　　「嗯啊。我知道她在哭，也很想念媽媽做的蛋炒飯。但是……」

　　我幾乎沒有片刻遲疑，就向銀八老師和盤托出了從Joker處了解到的全部來龍去脈。

　　…………

　　敘述過程中，我動用全部意志力使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靜安詳，但從銀八老師的神情間我可以看出自己面色有多麼慘白。讓我慶幸的是，無論銀八還是從血泊中搖搖晃晃爬起來的桂君，都沒有朝我流露出絲毫悲哀憐憫之色——那只會無端增添場景的悲劇氣息。

　　「總而言之，你以後就要一直在這個世界生活了，是這個意思吧？」

　　我的講述告一段落之後，銀八簡短地總結道。

　　不概括成「回不去」而說「要在這裡生活」，也是這個男人隱晦的溫柔吧。

　　我沉默地點點頭，銀八吐了口白煙繼續懶洋洋地說道：

　　「那不是很好嘛。這個世界好像有很多喜歡你的家伙，你要是一走了之，他們肯定會唧唧哇哇吵個不停，超——煩人的。怎麼樣，既然決定留在這裡了，要不要轉來我們學校？你在布裡塔尼亞那種貴族學校都是優等生，到我們Z組來說不定能拉起整個班級的平均分哦。」

　　「……你的真實意圖泄露出來了，銀八老師。」

　　我勉強苦笑了一下，讓表情不至於過分沉痛。

　　「我之後要去意大利實……留學一年，回國後大概不會再去布裡塔尼亞就讀了。不過，我還沒有決定要去哪所高中。」

　　「是嗎，那就到時候再決定好了。照理說送行時我應該關照學生幾句，不過看你還有精神來跟人搶《JUMP》，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銀八老師掐滅卷煙，騰出手來頗有長輩範兒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今年也和我們的小神樂一起努力吧，中國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末更新最後一章，完結。

　　果然這種時候還是需要銀八老師的治愈【抹眼睛】……

　　第二部應該主要包括家教、銀魂、愛麗絲、BC和吸血鬼騎士【不要問我為什麼有這個，才不會告訴你們呢！（毆爛


終章 那是你們贈予我的奇跡 ...

　　數日後的清晨，我剛帶著感冒遺留的暈眩感一步三晃地走下樓梯，就被迎面飛來的兩只小動物撲倒在了最後一級台階上。

　　「「Surprise——真知！」」

　　「說什麼Surprise，我都已經Sitdown了啦。你們兩個好重，快點站起來。」

　　我面無表情地按住雙胞胎的肩膀，奮力把他們推到安全距離以外。令人驚訝的是，這次他們非但沒有再死皮賴臉地黏過來，反而干脆爽快地松開我，自顧自歡天喜地地在客廳中蹦跶起來。

　　「真知真知，快點來這邊！真是的，BOSS太會使喚人了……居然讓我們監督你『必須第一個拆開他給的禮物』什麼的。」

　　「話是這麼說，不過BOSS肯定是第二位啦。第一個是我們才對哦，兄弟。」

　　「啊哈哈，的確是這樣呢。BOSS不可能排在我們之前的嘛~~~因為我們要陪真知一起去意大利，所以我們自己就是最好的禮物啦！」

　　「等等，什麼禮物？」

　　他倆將與我同行、在意大利逗留一段時間的消息我早已從布萊德處聽說了，但我不記得自己有向布萊德索要餞別禮。我莫名其妙地來回掃視兩個少年，但他們只是以一臉惡作劇的嬉笑回應我。

　　被迪和達姆一人一邊強拽著，我暗自提防隨時可能彈出的陷阱，勉強保持住平衡高一腳低一腳地踏進了客廳。然後，我的視線立刻死死凝固在了沙發腳邊堆積成一座小丘的禮品包裹上。

　　「……今天是聖誕節嗎？」

　　明知現在距冬季還有很久，我還是下意識地吐出了毫無邏輯的蠢話。

　　「不是不是，那是給真知的送行禮物……嘛，各種各樣討厭的家伙送來的。」

　　達姆解釋之余，露出些許嫌惡的神色皺了皺鼻子。

　　討厭的家伙……難道是整蠱包裹？

　　「那些禮品盒，該不會是那個……打開瞬間會蹦出拳頭或者骷髏的那種……」

　　「不是啊，是非常普通的禮物，所以才讓人討厭。啊啊真煩人，BOSS就算了，一想到除我們之外還有別的家伙喜歡真知，就忍不住想要把他們殺——」

　　「——是這種意義上的討厭嘛？！！」

　　我用一聲怒喝和兩記爆栗打斷了雙胞胎喋喋不休的抱怨，甩開兩手坐到沙發上，埋頭興致高昂地拆起了包裹。

　　[海野真知]的父母忙於打理公司極少顧家，兩個姐姐都在其他城市的大學寄宿，每個節日寄給小姑娘的禮物就像例行發放的糧票一般，著實難以讓人產生興奮感。自從占據了這個陌生女孩的身體以來，我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收到別人送給「我」的東西，心情歡快得好像哈利·波特頭一回在霍格沃茨收到真正的禮物時那樣。

　　我不禁慶幸自己今早沒有屈服於溫暖被窩的誘惑，如果再多賴床一會兒的話，這兩位不請自來的小訪客說不定會自作主張將我的禮物統統衝進下水道。內含物品還在其次，一度丟失的心意可是找不回來的。

　　最先拆開的是布萊德·迪普爾的包裹——紙盒周圍裝飾了一圈沾滿清晨露珠的新鮮薔薇，幾乎讓人不忍動手撕包裝紙，一眼就能看出送禮者的強烈個性。

　　布萊德的禮物是一套禮服和一罐包裝得像化學武器一樣密不透風的茶葉，據雙胞胎說是為了防止在運送過程中損壞，毋庸置疑是稀罕的高檔品。我按捺住大聲吐槽「茶葉要怎樣碰撞才能損壞啊」的衝動，強笑著囑咐他們替我向布萊德道謝。

　　除此之外，禮品盒裡還有一小撮曬干的薔薇花，用漂亮的細紗袋子盛著。也不知他對干花做了怎樣的處理，剛打開盒蓋廳內便彌漫開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在我對著茶葉罐啼笑皆非的時候，雙胞胎已經手腳伶俐地拆開了其他包裹。無須多作猜測，柴郡貓波利斯·艾雷寄來的是新改造的衝鋒手槍，他在附於禮品盒的便條上詳細注明了調整過的機能，並特別強調自己改裝過了瞄准裝置，絕不會再造成流彈傷人的尷尬情況。

　　三月兔艾利歐特·瑪奇……這就更不必猜了，他送了滿滿一大包胡蘿蔔蛋糕、胡蘿蔔餅干以及胡蘿蔔布丁。雙胞胎一拆開包裹便捏著鼻子打算把它們往外扔，在我堅決強硬的制止下，兔子先生的一片好心才得以幸免於難。

　　澤田綱吉寄來的包裹大得驚人，裡面鼓鼓囊囊塞滿了五花八門的點心吃食，都是奈奈媽媽的拿手家常菜。從便當盒的數量和質量來看，奈奈媽媽大概以為我要在印度洋上漂流一個月。

　　不僅如此，綱吉的包裹中還有另一個紙盒，裡頭裝著CD、發卡、筆記本甚至U盤等等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全是三四年間我去他家做客時不知遺落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的雜貨。看來他得知我即將出國的消息之後，（很可能是在裡包恩和媽媽的督促下）對房間死角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把我粗心落在他家的紀念品全部擦得閃閃發亮送了回來。

　　假如不和黑手黨扯上關系，綱吉這孩子一定能成為一流的居家好男人。

　　我從心底堅信這一點，就像我堅信六道骸或雲雀恭彌永遠成不了居家好男人那樣……不如說，真成了才比較恐怖。

　　我接著撕開的是小魷魚寄來的禮物——其實這只是一個薄薄的信封，裡頭掉出了一幀照片和一頁便簽紙。我一眼瞥見紙片上瀟灑地寫著「不要哭哦真知棒，我會幫你看住Joker不讓他爬牆的」，當即想用腦袋猛撞布萊德的茶葉罐。

　　那張照片似乎有幾年歷史了，並排站著的四個男人的樣貌比我印像中要年輕一些，正是剛剛可以稱作青年的年紀。棕色短發的高個男子把眼睛眯作一條細縫，笑得如萬裡晴空般爽朗到讓人脊背發涼。紅心騎士ACE一手攬住身旁長發男人的脖子，他扭曲的姿勢活像是要把那個可憐的瘦長青年（也是他多年的心靈之友）時計屋尤利烏斯·蒙雷勒死。而在ACE和尤利烏斯的兩邊，那兩個面貌服裝都別無二致、筆直站立著的紅發青年是……

　　我無意識地狠狠倒抽了一口寒氣。

　　Joker。

　　從拍照那會兒起，就已經可以明顯區分出兩人的不同。

　　年輕的黑Joker站在ACE的另一側，ACE似乎試圖以空出的那只手去挽他的胳膊，但被Joker毫不留情地甩開了。不過黑Joker的眉目間並無厭惡之色，相反還有些損友間惺惺相惜的味道。

　　據說他曾經在游戲裡坦言自己「中意強大的ACE」，看來他倆的友誼在這個世界也沒有改變。

　　白Joker則親熱地靠近尤利烏斯站著，雖然不像ACE表現得那麼招搖，但他溫良的表情間也透露出了對時計屋先生的好意。

　　真虧由宇能搞到這張合影，瞧這一群相親相愛相愛相殺的好基友唷……

　　繼由宇之後，緋紅學園的愛麗絲·裡德爾學姐也寄來了禮物。我打開禮盒後見裡面裝著幾本厚厚的精裝書，不由隱隱擔心她會送我一套育兒手冊，所幸她挑選的只是《飄》和《簡·愛》之類適合年輕女生的讀物。

　　……不愧是心之國全員引以為傲的正常人，她簡直正常得讓我感覺不正常！

　　同樣送書的還有假發……哦不桂小太郎君，估計銀八老師向他轉達了我的通信地址。

　　令我欣慰的是，他終於想起了我們初次會面是跑車大賽上的驚鴻一瞥，隨包裹附贈了一篇言辭懇切的道歉信——要知道，當時他差十公分就把我一塊帶去西天觀光旅游了。我沒有一周後自動恢復健康的銀魂體質，說不定真會第二次死於車禍。

　　順便一提，他送的書是手抄版《伊麗莎白語錄》，封面上還逼真地畫著某謎之生物的肖像。

　　……鬼才要啦！！

　　布裡塔尼亞學生會成員的禮物打包在一起送了過來，我估摸這是米蕾會長的主意，像征我們永遠是一個團結的整體。

　　會長和布萊德一樣挑選了一身宴會禮服，而樞木朱雀送的是一本手制的校園野貓寫真集，其中大部分都是各種姿態的黑貓亞瑟。天可憐見，真不知他是被抓了多少道血印子才拍到這麼多珍貴的照片……

　　魯魯修和C.C.的趣味一度讓我非常擔心，結果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最實惠的告別方式。魯魯修的袋子裡裝著他記錄的意大利語學習心得（神才知道這個神掌握了多少門語言），C.C.則是一大沓披薩優惠券。

　　我愛死你們了，實惠的一對活寶。

　　還剩下幾個沒署名的包裹，其中一個剛拆開便引發了我一陣狂喜的尖叫——那是一身黑主學園的女生制服，我穿越前最想訂制的COSPLAY服裝之一。

　　如果說還有什麼更讓我驚喜的，就是這個包裹裡的便條了：

　　【真知姐：

　　之前交換的時候承蒙你多方照顧，我現在一切都好。

　　你以前提過很喜歡我們學校的制服，只是沒有膽量來穿。我能理解，畢竟真知姐知道樞學長他們的事，沒法心安理得地在這裡念書吧。聽說你打算出國留學，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我就拜托理事長給你送來了這身制服，權當是留作紀念了。為了讓黑主學園成為大家可以安心學習的地方，我今後也會作為風紀委員繼續努力。

　　又及：衣服尺寸如果不合適的話，請一定要聯系我哦！我會改好再寄給你的。這半年真知姐肯定長高了很多呢：）

　　黑主優姬】

　　「誰啊這女人，一口一個姐姐叫得這麼親熱，真是厚顏無恥。」

　　「就是嘛兄弟，我可不記得真知有妹妹……」

　　「我也不記得愛麗絲有弟·弟啊，孩子們。」

　　我再次輪番敲打了雙子的額頭，把制服折疊好放回盒子裡，比劃著向他們解釋起來：

　　「半年前左右，優姬曾經到我們學校做過交換生。雖然她養父既是學園理事長又是有名的吸血鬼獵人，但黑主學園不在本市，布裡塔尼亞的一般人壓根不知道世上有【半綺】和【吸血鬼】這些神奇生物，當然不知道她是哪棵名貴的蔥。同樣作為不被小姐們放在眼裡的灰姑娘，我們的交情就這麼建立起來了。優姬和你們還有綱吉同歲，都比我低一級，叫我一聲『姐姐』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盡管這番說明合情合理，雙胞胎依舊以憤然的眼神緊緊盯著優姬的短信。我拉下臉來再三強調不可以傷害同齡的女孩，他們才不甘心地打消了進攻黑主學園的念頭。

　　十三歲的黑主優姬是我在這個世界所能想像到的最溫順懂事的小孩，多半是托了她家裡脫線爸爸和自閉兄弟的福，這個小女孩從童年期就挑起了當母親的擔子。半年間我們幾乎中斷了聯系，前些天我也只是隨手給朋友們群發郵件說明自己留學一事，沒想到她還一直惦念著我當時信口開河的一句話。

　　真心希望這件制服不會如她所說變成「紀念」。只要我的穿越者氣場不失靈，一年之後總能在什麼地方再見的吧。

　　最後一份禮物上同樣沒有署名，但包裝紙上醒目的「糖分」二字使送禮者的身份昭然若揭。

　　包裝紙下藏有一個平凡無奇的便當盒，盒身還帶著飯菜的余溫。盒蓋上用油性筆寫了幾行小字，我把盒子湊到鼻尖下才勉強認清：

　　【你啊，說過想念老媽的蛋炒飯吧？】

　　【這是我拜托食堂八郎的老媽做的，雖然不是你的媽媽，但天下老媽都是一顆心。你就湊合著吃吧，中國姑娘。】

　　…………

　　讀罷留言，我用顫抖的左手輕輕掀開盒蓋。燦黃的炒雞蛋、翠綠的蔥絲、紅艷艷的胡蘿蔔丁和雪白的米飯映入眼簾，與我記憶中母親拿手的蛋炒飯一模一樣。

　　這一次，我是完完全全的吐槽無能了。

　　凝視著食盒發呆許久之後，我干澀的嗓子眼裡才蹦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

　　「謝謝……、銀八老師。謝謝……」

　　謝謝、謝謝、謝謝。

　　不僅是銀八，對於這些從城市四面八方飛至我身邊的善意，除了不停地道謝，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難以想像，生前的我是個那麼笨拙、那麼不討人喜歡的刻板姑娘，居然在陽壽終結之後收獲了這麼多人的友好與祝福。在這個世界經歷的一切，或喜或悲，此時盡皆歷歷在目，全都微笑著反復提醒我：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在這裡度過的時光，並且由衷渴望在這裡繼續生活。

　　謝謝，謝謝，謝謝……

　　這是我唯一能夠用來回應這個世界的話語。

　　倘若舉頭三尺確有掌管時空的神明，我也只能誠實地感謝他送我來到這裡。盡管一路泥濘遍布山路崎嶇，盡管前路或許仍有密布的棘刺與暗流，我終究、終究還是想要活下去。

　　我還記得那個自己被彭格列設計打成蜂窩的未來，十年後的我發現回家無望後一心求死，以圖從無盡的罪惡感折磨中獲得解脫。現在，未來毫無疑問已經改變了——這個世界的人們把一個一心求死的蠢貨變成了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想再死的……大蠢貨。

　　謝謝。謝謝。謝謝。

　　我騰出雙手緊緊緊緊緊~緊地摟住兩側雙胞胎的脖子，貼近他們溫暖而富有生命力的紅潤臉頰，然後穿越以來——或許是脫離兒童期以來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起來。

　　——與親愛的你們相遇，是我短暫人生中一場最盛大的奇跡。

　　——就此作別，彼此珍重，然後期待重逢吧。

　　——在這個摒棄常識、荒謬而又扭曲的世界上，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只要心懷念想，就必然能夠再度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部《來時路》全文完。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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