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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巨人)直白》作者:花【完結】短篇。

《(巨人)直白》作者:花【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912個瀏覽者
文案:
     
對利威爾的愛源源不斷~

女主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所以慎入哦。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妲絲麗珂·布露曼,利威爾·阿克曼 ▏ 配角:埃爾文·史密斯 ▏ 其它:進擊的巨人,利威爾BG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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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避與得到

  我愛利威爾·阿克曼。

  我更愛利威爾。

  我對他的愛從上一世起,從未停歇。

  我深愛他,卻不能說愛著。

  即使是醜陋如我,我也想要能愛他的身份,我也想要,有他的未來。

  所以我站在了這裡。

  現在的我,是妲絲麗珂·布露曼。

  現在的我,是凱尼·阿克曼從花叢中撿到的跟班。

  雖然我不姓阿克曼,雖然我沒有那般身體能力,我的優勢只是我上一世不堪一擊的閱歷,和無論經歷什麼依舊澄澈透明的眼睛。

  但因為我想做陪伴利威爾一生的人,所以我——

  站在了這裡。

  *****

  凱尼也是個不需同情的可憐人。還記得他把我從花叢中撿起的那般孑然模樣,他竟是小心翼翼地把我捧了起來。細心的樣子和他棱角分明的銳氣臉龐不符,也許他想,在遇到他想追隨的人之前,照顧個棄子也不錯,既可以打發時間,又可以方便自己。

  故而他完全沒有把我當作一個正常的嬰兒去養。我想,還好他遇到的是我。若是個真的不諳世事的嬰兒落入他手裡,想必早就被他覺得煩人就扔了,亦或是殺了。

  他是個多麼冷酷的人。

  他發現我的日子是815年12月25日,就當做是我的生日。當然,他才不會介意這些事情,只是我後來自己問的而已。

  在對我使喚不停的日子之後,我知道,終於要到他去暗殺烏利·雷斯的那天了。

  同往常一樣,他什麼都沒說就出門了。他和我從沒有不必要的言語交流,對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關於他信仰暴力一事吧。

  這個名字是他給我取的,他說,「當初看到你時,先看到的是你瞪得無比大的眼睛,那眼裡,不含一絲雜質,讓我想起了與我不可能會有聯系的那詞。」

  ——光明。

  至於姓氏,是我要求的。既然從花叢中開始的人生,那就依從命運,以天為父,以花為母,故隨母姓,就叫布露曼。

  凱尼聽到我的解釋之後,則是略帶驚訝地看了下我。他是否在想,『這個小孩實在難能可貴』呢。

  在他身邊待了幾年的我,僅需一個表情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需要什麼,和他的默契已是情同手足,只是我和他之間不存在『情』這個字。

  他教我怎麼保護自己,但可能還沒到合適的時機,他至今沒有拋下我離開。

  今夜將是他找到那個人的時分。在順服烏利之後,就將是他知曉庫謝爾已死之事,就將是他去尋找利威爾之時,就將是我真正開始我的人生之刻。

  我在他的臨時落腳點想著這些,愣是想了一夜。金黃劃破黎明之際,他遍體鱗傷地回來了。第一次看他這副慘樣,雖早有心理准備,但還是禁不住呆了一秒。他看著我眼下濃厚的黑眼圈,沒有說話。

  我感覺到,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若是在昨晚之前,還可以說帶了絲年輕人尚未褪去的稚氣,現在只能說是擁有了目標之後的堅定與不悔。

  冷不防的,我笑了。或許是笑我終於可以看到那個男孩,或許是笑眼前人凌亂不堪的模樣。

  凱尼略帶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繼而伸出他的大手,揉了揉我純白的發頂。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做,可能是我剛表現得終於像個孩子了。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這麼做。

  *****

  他帶我到了地下街,到了熟悉的廣場,駐足於一間石屋前。他敲了敲半掩著的大門,「請問這裡是庫謝爾的家嗎?」只聽他有禮貌地問候。

  無人回應。

  他頓了頓,接著毫不猶豫地伸手推門進去。

  我跟著他踏進了心心念念的這座屋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朽的氣味。面對著門的床上,女人已是死屍了。我穿過凱尼,似乎余光看到他愣了一下,其一是看到了親人的屍體,其二是我第一次自作主張地行動。

  徑直走向角落裡畏縮著的小男孩,我蹲下身,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輕顫著干瘦的身軀,雜草般凌亂干枯的發絲,那襤褸的衣褲只能算是遮掩身體的破布,落入我的眼裡,硬是分分秒秒都刺激著我的淚腺。

  只見他抬起頭,干裂的嘴唇,髒兮兮的小臉,重重的黑眼袋,沒有淚痕。不是悲傷到眼淚都流不出來,就是已經缺水到連哭都哭不出了。只有那個警惕疏離的眼神,讓我覺得他還活著。

  只聽他勉強撐開粘合在一起的嘴唇,吃力地說:「你們是她的客人嗎?媽媽已經不能動了,你們還是走吧。」

  心疼地擁住他,他在我靠近的時候眼神散發著強烈的抵抗和恐懼情緒,我騰出一只手遮住他的眼,只需另一只手就足以環住他。

  輕輕地在他耳邊說:「我是妲絲麗珂·布露曼,叫我麗珂就好。我向你承諾,永不離開,永不背叛,除非死亡將我們分離。」

  他沒有說話,不管他聽沒聽進去,我繼續說下去,用稍大的聲音,「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我會一直陪伴的人。」

  放開禁錮住他的手,我看向他灰藍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復我剛才的問題,「吶,你叫什麼名字?」

  他回答了,他說:

  「利威爾,只叫利威爾,而已。」

  身後的凱尼走了過來,也蹲下身仔細地打量這破小孩。我向旁邊退了一步,讓他看得更清楚些。

  「利威爾,我會收養你一段時間,也會教你怎麼保護自己。」說著,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兩把小刀,一把扔給了我,另一把塞進利威爾的右手裡,再用他的大手將之緊緊包裹住他握著刀柄的小手。

  「拿好了,這是你就算丟了一切都不能弄丟的東西。」

  語畢,他走到床邊,把床上的女屍抱起來,向外走去。

  「媽媽!」利威爾急促地叫了聲,拿著小刀匆忙站起身追出去。我把小刀收好,也跟他一起追了出去。

  看他磕磕絆絆地跑著,我也只能默不作聲。雖然我會陪在他身邊,但不代表就能參與他成長的必經之路。

  英雄的成長,不能存在雜質。

  跟著凱尼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地方,他把庫謝爾輕輕放在一旁,徒手挖起泥坑。

  看到媽媽被放下了,利威爾立馬跑了過去。他糾結了會兒要不要把小刀放在地上,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右手持著刀柄,左手緊緊地握著庫謝爾的右手。

  *****

  我們三個挖了很久,這個坑終於足夠深了。庫謝爾也是消瘦的,所以對她來說綽綽有余了。

  毫不費力地把她放進泥坑裡,利威爾突然問:「為什麼要把媽媽放在裡面?她會高興嗎?」

  我點點頭,卻發現他一直盯著庫謝爾,只得開口道:「是的,她會高興的。」

  利威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吱聲了。

  我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們倆,輕輕地笑了。利威爾不解地抬頭望過來,我說:「你看,我們三個都好髒。」

  他更加奇怪地望著我,凱尼也抬起頭瞥了我一眼。

  我不作理會,低下頭在他耳邊繼續說道:「吶利威爾,我和你一天生日,可我比你大一歲呢。」

  他疑惑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他的生日。ヾ

  我笑著,用手臂蹭了蹭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嗯,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過生日了。」

  答非所問。

  「說起來,利威爾你比妲絲麗珂矮啊。」凱尼忙完手頭的事,站起身悠悠地提了一句。

  剎那間,我看到利威爾瞬間黑下來的小臉,和他瞳孔裡倒映著的我有向下趨勢的嘴角。

  我想,利威爾那時候應該不是很在意他的身高,而是凱尼說的話讓他覺得他就是差了這點,頭一次被人拿他和女孩比較,還被那個男人『不經意間』點了出來,便心有不甘,認為凱尼是在侮辱他。

  唔。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身高梗。

  ヾ此文假設利威爾誕辰816年12月25日。                        

作者有話要說:

  妲絲麗珂·布露曼,Das Licht德語光明的意思,Blume德語花朵、美麗的意思。


☆、生存的法則

  我和凱尼在利威爾家住了下來。大多數時間凱尼只是出去和那些酒肉朋友喝酒,留下我們兩個小孩在家,閑著就和對方對打,訓練格鬥術。

  說起來,那把小刀,利威爾真是不離身,睡覺都握著它,洗澡也巴不得帶著它。從凱尼到了這裡後,利威爾的日子稍微過得好了點,有像模像樣的衣服鞋子,有滾燙的熱水,有暖和的被窩。

  日子就在啃面包、休息、對打、睡覺中度過。直到有一天,凱尼出去了就沒再回來。

  他不吭一聲走了。

  我看著利威爾倔強的神情,止不住地點頭稱好。

  孩子終究是會長大的。我欣慰地想著。

  凱尼走了之後,我和利威爾的食物問題就落到了我們自己的身上。於是我們每天都要出門,我和他說:「利威爾,我們分頭行動,比賽誰在回家之前獲得的面包更多。」他也點頭同意了。

  我說是這麼說,哪裡舍得真的讓他一個人單打獨鬥,於是偷偷跟在他的後面。我知道,可能某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戴著頂紳士帽也跟在我後面。

  看到利威爾闖入了一條暗巷,一頭扎進人群裡,那些人對他又是罵又是吐口水,我強壓下要衝出去的衝動,默默地在原地看著局勢發展。結果我認為還沒到好時機,我身後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比我先一步跨進了那條小巷。

  沉穩的腳步和成熟的嗓音僅憑一句話就讓那些人嚇得瑟瑟發抖,落荒而逃。

  我好笑地看著那個抬手壓下帽檐的男人,果然對親人還是有感情的。

  就這樣,凱尼又和我們生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他帶我們去覓食,教導我們用自己的力量掠奪。

  在地下街這種地方,「想要的就用自己的力量奪過來。」他這麼說道。

  一個晚上凱尼突然把我叫上屋頂,他對我說著不曾說過的話,他說:「在這待久了,我竟有些懷念地上的陽光。」

  我笑著回答他:「只要有利威爾,我在哪都無所謂。」這也是我第一次對他說這麼直白的心裡話。

  凱尼躺倒下去,把紳士帽扣在自己的臉上,沉默。

  我眨了眨眼,看他沒什麼反應就又說了一句:「只是一直沒有沐浴陽光,你說利威爾會不會一直這麼矮?」

  只聽他「噗」的一聲沒有形像地噴笑出聲,坐起身,帽子也掉在了一邊。

  見此,我也笑了。

  825年的某一天,那是我印像裡凱尼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麼爽朗真心地笑。在結束這個夜晚之後,我發現不小心在屋頂睡著的我被凱尼抱到了床上,還幫我蓋好了被子。

  再然後,他就又消失了。

  *****

  利威爾最近一直用他骨骼分明的小手牽著我的手,對於此行為,他給出的解釋是:「我怕你在外面走丟了。」

  真是個傻孩子。

  在之後不久,他第一次殺了人,還是個壯漢。我揉揉他不再那麼干枯的發頂,再而就是決定搬家了。不管怎麼說,憲兵在你死之前是不會理會你的,只有在死了之後,才發揮一下作為憲兵的身份。

  利威爾沒有恐慌或者難受,他只是稍稍蹙眉,盯著沾染了污血的小刀看了很久。

  我看到了,在人群後面,有個戴帽子的身影正慢慢離去。

  這下,是真的走了吧。

  我拉起利威爾十分有骨感的手跑起來,在地下街找了好久,繞了好幾個區,才在一座石屋前停下。

  隱隱有熟悉的感覺,二話不說我直接踢開了門,把利威爾擋在身後,很有氣勢地拿起小刀指著裡面吼道:「識相的就趕緊給我滾!」

  結果空無一人。

  我尷尬地收手,利威爾從我身後探出頭來,一臉無奈地看著我問:「人呢?」

  「嘿嘿,他們看到我就走了,爬窗逃的。」一本正經地扯著謊,微紅的臉頰卻出賣了我。

  利威爾也不戳穿。我聳聳肩,隨意地說:「說不定是剛才那個大叔的家呢,我們豈不是撿到寶了?」走進屋裡打開燈,繼續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還要感謝利威爾呢。你說是吧?」

  利威爾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說:「說的也是。」

  ……這孩子什麼時候這麼耿直了,可不能把他養歪了。

  我揉揉他的腦袋,邊看著屋裡的布局邊語重心長地和他說:「利威爾,這時候你應該不回答,這才是你。」

  對著門口的長沙發,側面的單人沙發,前面的長桌,最左側的廚房。再往裡看去,桌子椅子臥室廁所。可惜的是,臥室只有一個。

  這樣的屋子在地下街來說是豪華的了,雖然只有一個臥室。嗯,不滿的地方一定要重復一遍。

  看來睡沙發的日子要開始了。想到老房子裡的床——早知道就搬過來了。

  「算了,好麻煩。」嘆著氣,我走到沙發前重重地坐下。

  睨了眼利威爾,他早就安然地在椅子上入座,擦拭著他剛洗好的小刀。

  「其實這沙發的柔軟度不錯。」利威爾冷不丁冒出一句。

  我略茫然地看向他,只看到他嘲笑的眼神。再審視一番自己,「你是指……我重?」

  「嗯,看來腦子還在。」他看似心不在焉地檢查著小刀。

  我故作惱怒地噔噔噔走到他面前,手肘一勾,他的小腦袋就被我禁錮住了,我威脅道:「你還想不想要你的小腦袋了?」看著他毫不在意地看著小刀,我又輕飄飄地補上一句:「死矮子。」然後急速地後退。

  我迅速擺出架勢,他果然『騰』地一聲站起身,收好小刀就撲了上來。

  不大的客廳裡,兩個敏捷的身影閃來閃去,都不像是人類間的格鬥了。

  膝蓋停在眼前一釐米處,我感到自己的瞳孔驟縮,一滴冷汗從額角滴下。心裡不禁感嘆:果然不愧是利威爾,人類的極限他根本不放在眼裡,從今天開始大概就贏不了他一局了吧。

  突然覺得有些焉了,一屁股坐地板上,也沒看髒不髒。我深知,現在的我的強度,可能是正常人類身體能力的極限了。

  利威爾放下腿,略帶挑釁的死魚眼看過來,又是狠狠地蹙眉,「髒死了,快起來。」

  我盯著他,心想他現在這麼強,日後是怎麼栽到埃爾文手裡的?越想越不對勁,於是暗暗下定決心,如果到時候他實在太強了我就幫他一把,無論怎麼樣,都要讓他歸屬埃爾文!

  一只手把我粗魯地撈了起來,扔到沙發上。然後清潔工具一套都被扔了過來,附上的是一句話:「太髒了,今天要把這裡弄干淨,麗珂。」

  我看到他系上頭巾和口罩,說起來自從我有一次無意間提起初見他時他那雜草般的頭發,他就特別注重頭發的保養了,連帶著我。要不是今□□服已經髒了,我想他都不會坐在那椅子上吧。

  等等,他剛才叫了我的名字?

  激動得不能自已,我跳下沙發,撲到他身上。才發現,這小男孩竟是長得比自己高了。難道因為沒有曬太陽了我就沒再長高過了?

  「利威爾,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戀戀不舍地放開他,扯下他的頭巾揉亂他的發,看到他氣極卻又隱忍著的表情,我開心地笑了。

  我從眯著的眼睛縫裡看到他愣了一下。

  迅速轉過身去,我也系好頭巾和口罩,順帶幫他把頭巾重新系上。仔細地盯著他的眼睛,灰藍色的瞳孔裡已經不再是當初的疏離和警惕,我滿足地笑了。

  隨後,勞動就開始了。

  *****

  忙了一天,我和他爭先恐後地洗完澡,就一齊坐在沙發上,我醞釀著要說什麼的時候,視角移到了沙發上,指著凹陷處脫口而出:「利威爾,你看你明明比我重。」

  「啊?」利威爾不耐地轉過頭,三七分劉海還一晃一晃的。他用『你是白痴嗎』的眼神看著我,「我是男的。」所以骨骼比較重。

  我沒再說話,腦海裡一閃而過他起初干瘦的模樣,打了個冷顫,還是現在這樣好多了。算了算日子,初見時是822年,我7歲,他6歲。現在是827年,凱尼在他印像裡走了兩年,我12歲,他11歲。ヾ

  對於他是個小大人的事實我也勉為其難地接受了。經過了五年,我深信了他是天性孤僻的孩子。

  再等等,既然這樣的話,我們生理年齡還是孩子,那豈不是可以……

  我陰陰地瞄了他一眼,裝作不在意地開口:「吶利威爾,我們現在還是小孩子,不會有什麼男女有別的歧視吧?」

  只見他的三七分又晃了晃,說:「所以呢?」

  「咳。所以我們晚上能睡一張床嗎?」小心翼翼地開口。

  他看向我,灰藍色的瞳似是把我望穿了,看得有點久,久到我以為過了一個世紀,緊張得心裡癢癢的。

  「我以為你想睡沙發呢?」他低下頭把玩著手裡的小刀,「可惜我也不想睡沙發,還好那床不小,你記得要洗干淨再上床。」

  一時間心花怒放,這是同意了?我的臉不爭氣地開始發燙。

  夜晚躺在床上,兩個小孩背對背,我愣是睡不著,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也要控制住,動靜不能太大。

  等到實在是撐不住了,兩只眼皮開始下塌,只記得我嘴裡喃喃著「明天一定要搶床被子來……」就睡著了。

  ヾ重申一遍,此文裡絕大部分情節純屬猜想,時間線索也是。


☆、青梅與竹馬

  「利威爾,今天輪到你去找吃的了。」我慵懶地躺在床上,對身邊做著仰臥起坐的男孩說。

  他停下動作,快速地回了聲「嗯」,再繼續之前的動作。

  我偷偷瞄了眼他的腹部,八塊腹肌已經在成形了。再摸摸自己的腹部,只有隱隱六塊腹肌的輪廓。

  比利威爾年長一歲的我表示不甘心,於是在他做仰臥起坐的時候自告奮勇:「我去找吃的好了!你記得做完了洗床單!」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去廁所洗漱換衣服,再怎麼說現在已13歲的我已經開始發育了,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糾結要不要練胸肌了。

  穿戴整齊後,我把頭探進臥室,又提醒了一遍:「別忘了!」誰知這一出門,我就惹了一身禍。

  我挺著胸筆直地站在貨商會經過的小巷,由於白發太過張揚,我出門都會把頭發綁起來放進帽子,至今除了利威爾還沒人知道我是女孩。白色的睫毛和眉毛襯著海綠色的瞳,就算面容姣好,大家也已經把我當成怪物不敢靠近了。

  所以雖然利威爾在外面莫名其妙多了很多跟班,我卻沒有;利威爾被稱作『最強混混』,而我則是『怪物』。好在我從不在意除了利威爾之外的人。

  可這導致了我只能憑借一己之力去搶貨物。

  正了正帽檐,我緊盯著正走來的商人和馬車。憲兵五個,小主人一個。琢磨著這六個人的戰鬥力,我在他們經過的瞬間現身了,直接跳到馬車上,一記回旋踢踹飛了三個憲兵。

  看到小主人驚恐地張大嘴巴正欲尖叫,我連忙捂住他的嘴,抱歉地笑著彎下身在他耳邊說:「孩子你可別叫,叫了我就……」頭也不回地抬腳踢走一個想靠近的憲兵,我站起身,用稍大的聲音說:「謝謝你了小主人!」

  腳底發力,我扛起一箱貨物跳下馬車,踩到了一個不知名憲兵,舒服地又跳了一下再逃。

  輕快地扛著箱子跑回家,踢開門之後一看,果然利威爾已經坐在他的椅子上把玩著小刀了。

  關上門,我把箱子放在門口處,一邊在毯子上蹭著鞋底,一邊打開箱子想看個究竟。

  「讓我看看……紅茶?」猶如一個晴天霹靂擊中了我。好小子,吃的沒搶到,這一箱都是紅茶。

  利威爾走過來,俯視著箱子裡的東西,頓了一會兒,俯下身伸出手拿出一包就往廚房走去。我跟著他進去,看他燒好熱水,看他慢悠悠地泡起了紅茶,看他抿了一口。

  我在一旁明知故問:「好喝嗎?」

  然後,那個男孩淺淺地笑了。

  我一臉驚喜地說:「利威爾你喜歡的話我以後看到了那小孩的貨就幫你搶過來!」

  「嗯,那你現在再去搶吃的回來。」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恍然大悟自己沒有搶到吃的就回來了。

  只得噔噔噔又跑出去。

  之後的日子裡利威爾出去覓食,我出去覓紅茶,然後我發現那個小主人出現的頻率從一個月一次變成了天天路過,沒有馬車也會路過。

  他還向地下街的人打聽白眉毛白睫毛海綠瞳的人是誰,得到的答案不是『怪物』就是『不知道』。

  每次去搶劫他,看到他看向我的驚喜表情,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埋頭絞盡腦汁這小主人怎麼知道我是女生的,實在是只有那一句話是我們間的聯系。難道就是因為聽聲音發現的?

  其實比起被小鬼看上,更痛苦的是要天天出門找紅茶的蹤跡,不過在看到利威爾捏著杯沿專心致志喝茶的模樣,心底溢出的幸福又將一天累積的疲倦擊倒了。

  到頭來的總結就是:因一箱紅茶觸發的禍根。

  *****

  在那個小鬼為期一年的攻勢下,我終於叫了他的名字:「裡希小主人,你到底想干什麼?」這一年裡,我幾乎每天都碰得到他,偶然?必然?有時候我專挑我一般不走的路線散步他都能從前方拐角『不經意』轉彎,『無意間』和我碰上。

  看到他因為我叫他名字而瞬間放大的瞳孔,我在想當初我在利威爾面前是不是也這麼蠢。

  「你叫什麼名字?」小主人在一年裡拔高不少,竟已比我高了。讓我再次感嘆曬得到太陽的好處。

  挑眉,「你就想知道這個?那我告訴你了你會放棄找我嗎?」

  小主人橫眉豎眼,一雙大眼睛瞪著我,氣勢洶洶:「不可能!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滿足不了我!我都問了你一年,你居然連個名字都不告訴我!我說你,別待在這臭氣熏天的地下街了!跟我走吃得好住得好,你有什麼不滿的?」

  我聞言皺起川字眉,「我的名字只有一個人知道,小主人你還不配!我在這地下街活得好好的,不勞煩小主人花心思把我接出去了!」

  「別廢話!我知道你14歲,也知道你住哪,更知道你和誰住!這樣還不夠格嗎?」裡希把頭仰得高高的,褐色的發絲柔順地垂在耳邊,透藍的瞳向下睨。

  「哦?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怕告訴你,和我同住的就是我要陪伴一生的人!而且你休想打他的主意,否則我會讓你死無全屍。」我沉下臉用詭異的語氣威脅道。

  *****

  傍晚到了家,就看到利威爾一反常態慵懶地倚在沙發上,他看到我進門,奇怪地看著我:「今天怎麼不是踹門進來了?」

  我沒理他,轉身關好門後蹭了蹭鞋底,這才走到沙發前,他往旁邊挪了挪讓我坐下。

  「那個小豬玀跟了你一年?」入座後,我猝不及防地聽到利威爾的『審問』。

  我怔了怔,「啊,被你發現了。」

  「不管怎麼說,不要惹出紛爭就好,畢竟是商人的孩子。出事了就很麻煩。」

  我狠狠地盯著他,13歲的小孩也太早熟了點吧!

  「這些我都知道!」憤憤地轉過頭,我不打算再開口了。

  不料利威爾骨骼分明的小手蓋住了我放在膝上的雙手,我聽他說:「不過你更不能離開我。」那清澈的嗓音裡透出的分明是悵然若失。

  我愣愣地看向他,望進他堅定的灰藍瞳,著了魔似的嚅動著嘴唇:「嗯,我可是個一言九鼎的女人。」

  他聽聞霎時抽了抽眼角,收回手不屑地開口:「就你那身板,女人是不可能了。」說完他就去廁所洗澡了。

  我掂量著分開睡這件事,現在14歲的我已經不算小孩了,男女有別的意識要更強烈些才是,之前一直拖著沒有去找新床,如今還能這樣無慮地一起睡下去嗎?

  剛來這住的第一晚我記得我迷迷糊糊喊著「一定要搶條被子回來」,結果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利威爾扛著一床被子打開大門走了進來。說心裡不暖是假的,如果我想要新床,他肯定也會同意的吧。

  洗好澡躺在床上,我靠近他,嗅著他出浴後的香味,迷戀地說:「利威爾,我覺得我們不能再睡一張床了,我已經是青少年了,你說呢?」

  他懶懶地睜開雙眼,望著天花板,良久才悶悶地回答說:「嗯。」

  我有些不舍地轉過身背對他睡了,心下止不住地去幻想明天一早會不會看到利威爾搬著一個床進門。

  第二天睜眼後真的看到了。我有些難以置信又覺得果不其然地揉了揉眼睛,利威爾真的扛了個床進來!

  只見他皺著眉把床搬進臥室,和原來的床拼在了一起。我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怎麼拼一起?」

  他不耐煩地走到一邊把清潔工具扔向我,嫌棄地說:「不是你說要床的嗎?你睡這床我睡那床,有什麼問題嗎?」

  我尷尬地想,好像確實是這樣的,這也算『分床』了,的確不是睡在『一張床』而是『兩張床』了。自己挖的坑,自己跳下去了。

  「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大掃除了。」利威爾系上頭巾和口罩,露出一雙死魚眼看著我說。

  「啊、哦。」我連忙爬起來,去廁所簡單地洗漱一番,又開始了例行的掃除。

  清掃完畢,我疲乏地癱在沙發上,無聊地找話題和利威爾說話:「利威爾,我們一起長大,現在是829年,已經過了7年了,所以就是青梅竹馬誒。」

  「青梅竹馬?」走到沙發坐下的男孩疑惑地看著我。

  我微紅著臉點點頭,「嗯,我們就是青梅竹馬。」

  「哦。」他表示記下了,「說起來,真的只有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呆了呆,「嗯。所以你要多叫叫我的名字啊,不然我都要忘了我叫什麼了。」

  「沒事,我有腦子。」聽聞,我氣急,這廝又在損我了!

  然而下一秒他笑了,他笑著對我說:「妲絲麗珂·布露曼,我好好地記得。」

  【天。這個笑容真的犯規了。比你大掃除結束後笑得還要好看。】

  我羞澀地捂住紅透的臉,猛地站起身逃進廁所。


☆、禍根與了然

  我本就不是個無私的人,想要霸占利威爾的全部。

  可是……

  看著突然從旁邊暗巷走出的利威爾,我深刻地意識到,他早已不是當時的孩童了。鬢角分明,深陷的眼眶,一成不變的死魚眼,永遠存在的黑眼圈,改不掉的皺眉習慣……每樣都讓我迷失沉淪。苦戀了一世,迷戀了19年。

  可是這些都不是我的,都是屬於他自己的。

  現在是834年,我19歲,利威爾18歲。

  6年前遇到的那個裡希小主人在此期間也不曾放棄過說服我,令我不得不欽佩他的毅力。

  利威爾長大了呢,雖然還是一米六。不知不覺就看了他12年了。我也停留在一米五七就再也沒長過。

  還有十年,距離加入調查兵團。我曾不安地假設萬一埃爾文沒有讓我也加入怎麼辦,轉念一想,我溜也要溜進去,他們哪攔得住我。我不會離開利威爾。

  「你在發什麼呆?」利威爾睨了我一眼,繼而對我面前的裡希說:「不好意思了,這個人是我的,豬玀就繼續做符合身份的美夢去吧。」說完就往另一邊走去,見我磨磨蹭蹭還在原地,他又回頭不爽地叫我:「你還呆著干什麼?」

  我沒回話,無視剛才跟我例行告白的裡希,朝他奔了過去。

  「這麼少根筋的人很罕見。」看我跑到身邊,利威爾冷冷地『表揚』裡希。

  我尷尬地笑笑,「我也很無奈。這6年我還是沒有告訴他名字,沒想到他這麼執迷不悟。」

  利威爾抬手壓了壓我的帽檐,被壓下的帽檐擋住了我的眼睛。我失笑,「怎麼了?」

  「擋住你的眼睛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的事了。」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背影發呆,看著他回過身挑眉,看著他比我高三釐米的身高,看著他手插在褲袋裡的模樣,看著他這一身完好無損的服裝鞋履,看著他嚅動嘴唇欲要說話……

  我突然很想哭。這一世陪伴了他19個年頭了,再也忍不住地撲到他懷裡,對著他嚅動的唇印了上去。帽子在我撲過去的那刻已掉落在地上,白色的長發瀑布般瀉了下來。

  我閉著眼流著淚對他說:「利威爾,我真的好愛你。」鹹澀的淚滑落到貼合的唇間,也不顧利威爾現在是什麼表情,只是這樣唇與唇之間的觸碰而已,恍若過了兩個世紀之久。

  紅著臉放開利威爾,慌亂地抹了抹臉,我匆忙去撿落在地上的帽子,一手把頭發盤起來,一手把帽子扣好。

  正欲站起身,余光看到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腳,我轉過頭順著目光往上移,利威爾還是一如既往面無表情。

  迅速站好,我低著頭說:「走吧!」

  直到到家,一路沉默。

  沉默得讓我有些恐慌,暗暗自責是不是不應該太衝動順應自己的內心。

  *****

  無聲持續到了夜晚,我和他躺在兩張床上,蓋著兩條被子,我依舊背對著他睡。快要睡著的頃刻間我突然感覺到身後靠近的氣息,一驚之下睡意全無。

  呆呆地滯在床緣,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心裡依然藏了幾分期待,這份期待持續了19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也打敗不了。

  他鑽進我的被窩,男人溫熱的體溫貼著我的後背。是了,他是不穿上衣只穿一條褲子睡覺的。

  只覺得貼合處異常得燙,我紅著臉控制著雜亂的氣息靜靜地等待他下一步動作。

  等了好久,我都覺得要天亮了,聽著身後綿長的呼吸聲我抱著僥幸的心理,盡量不吵醒他,悄悄地轉過身。

  只是他一感到身前傳入了冷氣就醒了,我怔怔地看進他灰藍色的瞳,裡頭閃過一瞬的慌亂,隨後他伸手把我禁錮在懷裡,用沙啞的聲音急促地說:「快睡覺。」

  我心裡在咆哮:這要讓我怎麼睡著啊!

  不敢抬頭看他,我把臉埋進他的胸膛,止不住甜蜜地幻想著他是否也在害羞呢?

  我還是情難自禁地把腦袋露了出來,深深地望進他因為我的動作睜開的雙眼裡,我說:

  「利威爾,你不知道,我愛了你一世,又愛了你19年。可是你會知道,我會一直愛你。」

  如此直白。

  此刻的他沒有蹙著眉,只剩下一邊倒的三七分、重重的黑眼圈、略迷茫的灰藍瞳、棱角分明的鼻、薄薄的唇……

  色心大起,欲求不滿的我半眯著迷蒙的雙眼,貼上朝思暮想的他的唇。

  他縱然疑惑,也從不問我原因,更不會去探究,只會等我自己開口。

  這就是他的溫柔與強大。

  這就是我痴迷於他之由。

  所以我主動,所以我直白,一切都是為了得到他,一切都是為了陪伴他。我不會想『我離開了怎麼辦』這種假設,因為我也很強,我會站在他身邊,永不背離。

  我相信我不會離開他,他也相信著。

  所以他接受了我的存在,所以他滿足了我的需求。

  「謝謝你,利威爾。」纏綿過後,我依偎在他的懷裡。他沒有說話,把我從我的床上抱起來,徑直走向浴室。

  床上的處子之血讓我羞紅了臉,接觸到冷氣的皮膚不禁一顫。他把我放在浴室的小椅子上,動作輕柔地幫我洗著身子。

  他是這麼的溫柔,讓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從第一次遇到你,」他琢磨著怎麼說,嘆了口氣,干澀地開口,「我就知道你是怎麼都趕不走的。」

  他磕磕絆絆地說完了整句話,聲音不是很響,卻異常有力。

  這是他第一次和我說他的心裡話。

  我只記得那時我痛哭流涕,最醜陋的樣子都被他看了去,嘴裡不清不楚地哭著喊著說出誓言:「不管多危險,不管多難熬,再等多少年多少世,我都會參與有你的未來。」吻住他,兩具胴體□□相擁,「不管你同不同意。」

  只聽他輕笑出聲,嘴裡吐出的氣惹得我癢癢的。

  我哭著笑了,一世又19年,不可能的戀情終是開花了。

  我和他洗完身子之後,他又把我抱起,抱到了他的床上。天已蒙蒙亮了,只見他穿好衣服收拾了我床上的被褥,打算去清洗。

  觸手可及的溫柔,情真意切。

  看來對待感情問題,我和他都是那麼的直白。只是一個是話語,一個是行動。


☆、怪物與最強

  835年,我20歲,利威爾19歲。

  裡希依舊日復一日永不灰心地向我告白,縱使我說了再多遍「我是利威爾的人」,他都不予理會。

  此番死纏爛打之術令我煩悶不已。

  「憑什麼?你和我住個19年20年你也會愛上我的!」竟是如此理不清事實。

  無腦追求令我無語,解釋再多都會被他反駁,我看他也不懂到底什麼是情愛,也就懶得和他爭執。

  只是利威爾那邊遇到的越來越多的打手讓我感到厭惡,語氣不好地告訴他:「裡希小主人,你煩我我沒意見,只是你能不要派遣這麼多無用的雜碎去打擾利威爾嗎?錢多用不完?施舍給地下街的人們如何?那樣我一定會感激你的。」

  說完我自己點了點頭,對自己的想法和可實施性很滿意。

  「那你成為我的人,我就同意不去招惹利威爾,也同意把我的財產一部分分給地下街,你同意嗎?」

  「不可能。」低沉的男聲比我快一步回答。利威爾早已經過了變聲期,成熟的嗓音讓我欲罷不能。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裡希驚訝地看著來人。

  利威爾不屑地擦著手走過來,「如果你說那群廢物的話,只能用來熱身。」

  裡希眼裡劃過狠戾,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心頭上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我皺了皺眉,走到利威爾的身邊,不安地說:「我覺得他要做件不好的事。」

  利威爾淡淡地說:「在我看來他一直在做不好的事。」

  「不是指這個……」擔憂地看了看裡希離去的地方,小巷蜿蜒至黑洞,似是要將活人吸干。他臨走前的眼神不像是一直以來的他,總覺得那個單純地男孩已經不復存在了。

  利威爾把手帕塞到口袋裡,說:「這幾天一起行動。」

  我側過頭看向他的鬢角,「嗯。」

  *****

  不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我和利威爾去黑市的時候,人流把我們分散了,像是故意的一樣,平時黑市不會有這麼多人,而且他們硬是把我們往相反的方向推搡著。

  我相信利威爾,可又不禁為他那邊擔憂。沒錯的話,這黑市裡的人都是被人指使的,而那個幕後就是裡希。

  變質的占有欲讓我感到反胃,我掙開周圍的人,尋找一個人少的地帶。還沒踏出去幾步,身後就有一只手向我襲來,我險險地躲過,一只手壓著帽子,彎下身在人群裡穿梭。

  一個小女孩拉住了我的袖子,我面無表情地看向她:「有事嗎?」

  她似要被我嚇哭,委屈地瞪著大眼睛,晃著我的袖子說:「大姐姐,我找不到媽媽了。」

  我無奈,隨手抓起一個人:「喂你去幫這小孩子找媽媽去!」那人一陣哆嗦,然後逃了。

  我又抓了好幾個人,都是這個結果。

  臉色鐵青地扯起小女孩,我有些不耐地說:「在哪走失的。」

  她又被我嚇了一跳,大眼裡的晶瑩就要落下,顫抖地伸出右手指向一條小巷,「那裡……」

  我二話不說直接一只手把她扛了過去,放在巷子裡,蹲下身語重心長地和她說:「你就在這等你媽媽,她會來找你的。」天知道我最拿小孩子沒轍。

  正欲站起身,小女孩趁我不注意把我拉了過去,我重心不穩地前傾,只看到小女孩流下的淚滴,顫巍的嘴唇說著「對不起」,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手帕,整個人撲上來捂住我的嘴鼻。

  然後我暈了。不知道利威爾有沒有事。

  另一邊,利威爾渾身散發著冷氣,黑著臉把他周圍的『路人』嚇了個半死,他在人堆裡找尋著我的身影。在把黑市翻了個底朝天之後,還是沒找到我的他冷氣更甚,這時一個小女孩牽著她的媽媽走了過來,她說:「姐姐被一個商人抓走了,哥哥你快去找她吧。」

  嗯,這小女孩還是有良心。

  利威爾叫了他的跟班,直闖裡希在地下街的大本營。

  一臉煞氣的利威爾光是氣勢就嚇倒了裡希的保鏢和打手,他也不顧憲兵會不會找他麻煩,就這麼光明正大地抄了裡希的大本營。

  在他來的時候,我的身體主控權已經漸漸恢復了,打量了一下四周,真是奢華的屋子,連關人的地方都金碧輝煌,讓我又厭惡了裡希一分。掙脫開手銬和腳銬,我注意到不離身的帽子不見了。只得披著一頭顯眼的白發從地下室一路走上來,沿路打的人就當是練手。

  聽著身後倒地的人叫著我「怪物」,我表示全然不在乎。轉了轉許久不運動發酸的手腳,我站在了通往大廳的門口。那門半開著,我聽到肢體與肢體碰撞的聲音。

  有很多人在打架。意識到這個,我快步穿過那扇門。我想,肯定是利威爾來了。

  然後我看到,利威爾黑著臉,他的腳踩在裡希的臉上,冷冷地質問腳下的人:「她在哪?!」那駭人模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不平靜的語氣,我也是第一次聽到。

  這時候我才知曉,這個男人也是真真切切明明確確地愛著我的。

  我走向一旁拿起不知被誰扔在椅子上的我的帽子,戴好後就這麼坐下來看著眼前那個記憶中熟悉又陌生的裡希。

  裡希那瑟瑟發抖的模樣仍讓我記憶猶新。我想,這個『痴情』的男孩這下肯定不會再來找我了。事實也確實是的。

  東躲西藏地逃過憲兵團的追蹤,全程利威爾都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我都想笑他何必這麼擔心,畢竟我也是很強的,藥效過了之後也可以弄他們個雞犬不寧,更別提對我做什麼了。

  可他轉過頭的一剎那,眼裡的恐慌和自責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髒。麗珂啊麗珂,你怎麼會讓這麼愛你的男人為你操心。

  緊了緊他握著我的手,「對不起。」被陷害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他用力把我圈在懷裡,那力道似是要將我融入他的身體。三七分此刻顯得那麼無神,疲倦的臉龐,深陷的眼圈,緊抿著的雙唇,依舊很有骨感的雙手,我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他對我的在意。

  一路上他沒有說話,回到家後將一切言語化作行動,激烈的攻勢讓我第二日愣是下不了床。

  我愛的利威爾,原來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可是為什麼呢?就是難以言說的幸福。


☆、法蘭與小弟

  837年

  我22歲,利威爾21歲。

  我和利威爾照常去搶商人的貨物,那條道上早已不見了裡希的身影,幾年來一直堅持的孩子,經過歲月的洗滌,也印刻在了我的腦海裡。僅僅是當年那個孩童而已。

  在我們各扛著兩個箱子往家走的時候,被一群人圍住了。我認出來,帶頭的是法蘭·徹奇。半垂眼簾,我把兩個箱子放到地上,示意利威爾也把他肩上的給我看著。

  至於這些人,我負責來搶貨物的,他負責全部。

  在最後只剩下傻站著的法蘭了,我重新扛起我那兩個箱子,等著法蘭的『拜師宣言』。

  果不其然,只見法蘭跪了下去,眼裡充溢著欽佩,「大哥!請讓我做你的小弟吧!」

  唔。我默默地撇過頭,無視他走過去,接下來就讓利威爾收場了。抵達家中的下一秒,利威爾也一身輕地到家了,我看了看後面的高個子法蘭,正吃力地扛著兩個箱子,面色鐵青。

  不禁笑出聲,「有這麼重嗎?」我蹲下身打開箱子看個究竟。

  沒想到是立體機動裝置!

  利威爾走過來,蹲下身拿起來看了一眼,說:「這是那群憲兵身上佩戴的裝置嗎。」

  我點點頭,得來全不費勁,「這應該是要給調查兵團的貨物。」

  意識到惹上麻煩事的利威爾不爽地「嘖」了聲,隨後說:「就這樣吧,反正搶來的就是我們的了。」

  我從另一個箱子裡拿出一套扔給法蘭,再從第三個箱子裡拿出自己的那套。因為占空間,所以一個箱子只有一套,我知道,第四個箱子就是日後伊莎貝爾的。

  法蘭強烈要求和我們一起訓練,然後看著我和利威爾對打在旁邊傻眼了,呆若木雞。索性就在一旁自己做著現階段能做的訓練,做到體能的補充。

  「大姐!大哥說該練習怎麼用立體機動了!」法蘭跑過來,看著在空地上亂踢的我。

  我停下動作,拿起毛巾擦了擦汗,示意我知道了,跟著他進了屋子。實在忍不了身上的汗味,我在利威爾皺眉前閃身進了浴室。

  練習立體裝置的使用,出乎意料的是,剛起步時法蘭是做得最好的。我和利威爾的協調性都不是很好,特別是利威爾。

  不服輸的利威爾和我在之後的日子裡,瘋狂地訓練立體機動裝置。法蘭則在一邊練習體能。

  利威爾進步神速,花費的努力也是常人的一倍,沒幾天他的速度就比我和法蘭都快了。

  還覺得練習的不夠,我們專挑憲兵在的地方鬧事,然後使喚利威爾的跟班們搶奪貨物,再和憲兵玩你追我趕的游戲。

  日子天天這麼過,愣是我也覺得無趣。「憲兵真的很菜,沒有挑戰性,都是群在地下街喝酒撒瘋的家伙,想必他們在訓練兵團的前十的能力早就遺忘了。」

  「他們不一直這樣麼,過著安逸的生活,錢就可以拿到了。」利威爾嘲諷。

  「真是腐朽的社會啊。」法蘭感嘆。

  我們三人坐在屋頂上,喝著我搶來的酒,一瓶又一瓶地喝,一箱酒很快就見底了。我的酒量始終比不上兩個男人,閉著眼難受地捂著嘴把酒嗝咽下去,一股難聞的酒味充斥在鼻間。不禁皺眉,仰起頭大口地吸了一口空氣,睜開環繞著霧氣的海綠瞳,左手扶著利威爾就這麼倒了下去。

  雖然難受得很,但沒到吐的地步。迷迷糊糊感受到身旁男人示意法蘭回去的動作,我便沉沉地靠在他身上睡了去。

  夜晚我躺在床上,撐開厚重的眼皮,頭疼地掙扎著想起來,嗓子干澀得難以出聲,咳了幾聲,驚動了淺眠的利威爾。他很久沒說話的嗓子此刻很沙啞,在我聽來分外魅惑。

  「我去拿水,你在這待著。」

  等他拿了杯水過來,我一大口全喝了下去,從沒一次性喝過這麼多水,有點想往外吐的感覺。拼命把這衝動咽了下去,又聽到他說:「下次別喝這麼多。」

  我知道,他指的是酒。

  他把空了的水杯拿走,問我還要嗎。我搖搖頭,兩只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淺淺地揚起笑意,我支支吾吾地出聲,愣是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半眯著眼睛仔細地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久,淚腺一刺激,酸澀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有些慌張地噙住他的唇,摩擦著他有些冷意的唇瓣,終於說出一句話來:「太醜了,不要看。」

  用手揮舞著把他手裡的水杯打飛,清脆的碎玻璃聲沒有讓我清醒,整個人癱軟地貼著他,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把他使勁地往下扯。

  只聽『嘭』的一聲,我和他倒在了床上,不過他手撐著床,沒有壓在我身上。我閉著眼有些不滿,說出的話竟帶了絲撒嬌的口吻:「嗯~你又不重~」

  空氣中彌漫著燥熱,隱約聽到利威爾「嗯」了聲,我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我想,利威爾肯定很無奈……

  翌日早晨,我緩緩睜眼,想著昨晚的種種,羞恥感爆棚,一天都沒看過利威爾的正臉。

  法蘭覺著奇怪,鼓足勇氣跑過來偷偷問我怎麼了。我哪能說,只留下一個跑得飛快的背影給他。

  話說起先法蘭看到我一頭白發的時候,是異常驚艷的表情,接著就閃爍著仰慕的眼睛跪了下來,對我說:「大姐!請允許我做你的小弟!」

  記得當時我看了眼利威爾,他只是挑了挑眉,沒說什麼。我便默認了他叫我大姐。

  想到以後進了調查兵團怎麼辦,他專屬的我的真名要暴露於全世界了。為難地看了眼利威爾,那時候我以為,不想暴露我真名給除了他以外的人的,只是我而已。

  在遇到法蘭之後,組織利威爾那群跟班的任務自然落到了他的頭上。看他布置得井然有序,我不吝嗇地給予了表揚。法蘭的氣息和地下街也算格格不入,善良,很為他人著想。

  反正他這份善良不會害了他,我便沒有多做表示。最終害了他和伊莎貝爾的,是人類。


☆、女孩與自由

  839年

  我24歲,利威爾23歲。

  當法蘭無意間知道我比利威爾大一歲的時候,那表情難以置信得,利威爾都可以用冷氣凍了他。

  至於怎麼知道的,有次我挑釁利威爾,大聲地叫著:「我可你比大一歲呢利威爾,你別忘了,我沒讓你叫我姐姐已經不客氣了!」

  結果法蘭推門的動作就停滯在那了。後來練習格鬥的時候,利威爾不要說手下留情了,更是狠了幾分。

  一天法蘭來家裡做客,給利威爾的跟班們發薪水,待發完之後跟班們就各回各家,剩下法蘭坐在沙發上休息。

  我坐在單人沙發上,利威爾坐在椅子上一成不變地擦著他視如珍寶的小刀。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我戴好帽子站起身去開了門,一個女孩扎著兩條小辮跌跌撞撞地推開我闖了進來。

  是伊莎貝爾。我下意識地看了眼利威爾,他的眉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我看到追上來的雜碎們,左腳一蹬,直直地站在門口,自以為把門後的場景擋住了。

  「你們想做什麼?」我明知故問。

  領頭人有些諂媚地說:「這位小哥,我找你後面那個女孩有點事。」

  「她怎麼了?」

  「她想逃出這個地下街!」領頭人的臉漲得通紅,氣得一發不可收拾。

  我笑了,「她這不是沒逃出去嗎?這樣你也要發揮你那一身贅肉來教訓她麼?況且她只是想放飛那只小鳥,你們耳朵是多久沒清洗了?」

  嘲諷的話語把他們說得一愣一愣的,氣極又不敢反駁的樣子猶如小醜,我繼續笑著:「沒事的話請回吧,」眼神慢慢變冷,「不然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呢。」

  他們推搡著逃了,都快跑出我視野了還不忘回頭吼一聲:「我不會放過你的!」

  無語。我需要你放過嗎?

  關上門,還未轉過身就聽到清晰的一聲「大哥」。

  她繼續問道:「我是伊莎貝爾·馬格諾利亞!你是利威爾嗎?」

  我無奈地撇嘴,說:「叫我大姐,利威爾是他。」指了指悠閑地翹著二郎腿倚在椅背上的男人。

  「是!大哥!」伊莎貝爾對著利威爾敬畏地喊了聲。

  勾起嘴角,我揉了揉她的頭,開玩笑地說:「叫我大嫂我也不介意的喲?」

  「誒?!大、大姐你是大哥的……」伊莎貝爾轉過身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法蘭一臉果然如此。就連利威爾都挑了挑眉,眼神在問我。

  「唔。開玩笑的你也信。」心虛地看向別處,我拍了拍伊莎貝爾的腦袋,「話說回來,小鳥給我看看,我來幫它包扎。」明顯是轉移話題。

  在我包扎小鳥的時候,法蘭和伊莎貝爾已經聊起來了。待我結束手上的動作,就看到伊莎貝爾一臉堅毅地說:「大姐!請讓我做你的小弟!」

  我瞥了法蘭一眼,對伊莎貝爾說:「你是女孩,不要和法蘭學這些有的沒的。放心吧,你以後就和法蘭一起跟著我們就好了。是吧利威爾。」

  三七分晃了過來,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伊莎貝爾,嫌棄地說:「先去洗澡,把你這一身髒衣服換下來。」

  我笑了,「利威爾這是同意了喲。」

  女孩驚喜地瞪大了眼,連忙道謝。然後在利威爾的眼刀下,匆匆跑進浴室。

  我去臥室裡找了套我的衣服也進了浴室。

  伊莎貝爾換好衣服出浴後,就急急地向我們引薦她自己學習立體機動裝置的運用。

  我理所當然地應下了,走到角落裡把很久以前的第四個箱子搬了出來。

  她欣喜地接過,感謝之情不言而喻。

  因為伊莎貝爾沒地方住,我就把她安排給了法蘭,讓她和法蘭一起住。在之後的訓練中,伊莎貝爾很快就適應了立體機動的使用,成功地將那只小鳥送往了地面。

  有了她的加入,氣氛總是愉悅的。

  等到立體機動的使用已經熟練了,法蘭提議四個人分兩組搶貨物。

  伊莎貝爾和法蘭的關系異常好,在玩耍一般的逃亡中經常是他們兩個一組,我和利威爾一組。

  對吧,這分組理所當然,兩個協調性好的,兩個協調性差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況且我的利威爾怎麼能離開我呢~

  對於故意為之的分組,我對法蘭和伊莎貝爾表示大大的贊賞。

  伊莎貝爾說:「我的夢想就是飛出這個地下街,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

  她的夢想是自由。法蘭的夢想是一輩子追隨利威爾。我的夢想是陪伴利威爾一生。利威爾的夢想,我想,是找尋自己的目標吧。

  我們此刻都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只是為了自己而活著。

  利威爾也不是不憧憬著外面的世界的,他沒有見過陽光,等見到了肯定會愛上的。這麼想著,我不禁抱緊了他。

  他睜開分外明亮的灰藍瞳,疑惑地看著我。

  這一夜,我們都因為伊莎貝爾的話而思考了許多。

  翌日,伊莎貝爾莽撞地推開臥室的門,身後的法蘭表示攔都攔不出。好在我和利威爾早已穿戴完畢,只見門口的伊莎貝爾一臉尷尬地看著我們。

  我沒好氣地問:「怎麼了?別進臥室,法蘭沒和你說嗎?」

  她唯唯諾諾地站在門口,往後退了一步,深深地鞠了個躬:「是!我什麼都沒看見!」

  我好笑地看著她,示意法蘭把她帶去沙發那,利威爾陰沉著臉徑直去洗漱。反手關上臥室的門,我也進了廁所洗漱。伸出食指調皮地蹭了蹭利威爾滿是白沫的嘴,再將之蹭到他的鼻尖上。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隨即漱了漱口,洗了把臉,然後就靠在廁所的門上一臉笑意地看著我。

  我白了他一眼,把嘴裡的白沫狠狠地吐掉,迅速地漱好口洗好臉。我拿毛巾擦著臉,看向他,「你干什麼還不出去。」

  聲音響在毛巾裡,悶悶的。

  他一把扯開我手裡的毛巾,我輕呼一聲,他竟霸道地噙住我的嘴。兩個人的嘴裡充斥著相同的牙膏味,我輕輕推開他說:「他們還在外面等著呢。」

  他不滿地看著我,頭又湊了過來。

  我輕笑出聲,便把客廳的二人拋在腦後,勾住男人的肩膀,加深這個綿長的吻。

  分開後的銀絲讓我羞紅了臉,伸舌舔了舔嘴上的黏液,他又侵襲了上來。

  他今天是怎麼了?

  等出了這扇門,法蘭一臉揶揄地看著我們,調笑道:「刷個牙洗個臉我怎麼不知道要這麼久啊?」

  我狠狠地瞪他一眼,紅腫的嘴唇卻出賣了一切。


☆、男人與命運

  843年

  我28歲,利威爾27歲。

  今年總是能見到一個金發男人的身影。

  我知道,那是埃爾文·史密斯。如果不是我知道他,甚至都不會察覺他其實一直無處不在。

  酒吧的角落,巷尾的隱蔽處,矮樓的屋頂……

  就是明年,他來帶我們離開這裡。

  這幾天我異常主動,經常拉著他們三人在地下街散步搜索『新大陸』,他們覺得奇怪卻也沒問什麼。可能是我眉梢的一絲難過被他們偷窺了去。

  金發男人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我的心裡也越發覺得空落落的。雖然地下街實在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可是在這裡我遇到了利威爾,在這裡我陪伴了他21年。

  埃爾文隨意一瞥,冷意就不自覺從我腳上湧出,多麼冷酷的男人。但就是這樣的男人,才能收服住利威爾,才能讓利威爾甘願臣服。我想,如果沒有利威爾,我也會是他的跟隨者之一。

  他此刻坐在酒吧的角落裡,金發蹭亮,一齊梳到了耳後,穿戴整齊,在這地下街的酒吧顯得格格不入。他托起酒杯,緩緩抿了一口,看上去只是在專心喝酒,並沒有看向我們四個。

  「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地下街來了個新人啊?喏就是在角落裡喝酒的那個金發男人。」伊莎貝爾一向記憶力不錯,於是她在意地提了一句。

  法蘭倒認為正常。也是,在地下街這種地方,指不定哪個人就因為惹了貴族而被扔下來。

  我和利威爾喝著酒,沉默不語。

  844年

  我29歲,利威爾28歲。

  就是今年,我們要加入調查兵團了。我們四個搶奪貨物的行為越來越頻繁,憲兵也開始正視我們的猖狂了。

  這天我們還是分兩批去搶奪,先是擾亂馬車,引起騷動,再叫那群跟班們一人一個箱子扛走。商人看了只能痛心疾首地在原地呼喊,憲兵立刻追了上來。

  不,那不是憲兵。我回頭看了眼他們的制服和操控立體機動裝置的上等技術,那是調查兵團!

  這一天終於來了。

  我聽著利威爾安排每個人應該怎麼走,法蘭和伊莎貝爾一路,我和他一路。

  「果然。」他回頭看了眼追兵數,同時提升速度,「這些人衝著我們來的。」

  又回頭瞟了眼,他意識到不對勁了,喃喃道:「不對,這不是憲兵……是調查兵團嗎。」

  「是的。」我也加快速度,可身後的三個追兵窮追不舍,比憲兵難纏多了。

  綠色的披風張揚地飛舞著,自由之翼就像是真的翅膀般,寄宿在他們的背後。從生死邊緣連滾帶爬過來的士兵果然和壁內的不是一個檔次。

  感慨著,我和利威爾也沒太差,至少不會被他們追上。只是一直跟在我們身後也是很煩人,所以我們一致決定下去用武力干掉對方。

  快速找了個落腳點,我和利威爾往相反的地方跑去。

  不出所料,一個在我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另外兩個在利威爾那。雖然知道了結果,可我還是想拼一把,看看自己的水平到底算怎麼樣。

  我欺身衝了上去,只看到帽子下的對方的嘴嘲諷地笑了笑。可我沒這麼弱,雖然是調查兵團的,但我要是連一個人都打不過,那我和利威爾這21年的特訓算是付諸東流了。

  看著他敗於我的腳下,我輕蔑地笑了聲,俯身在他耳邊說:「想抓我,你還不夠格。」

  正欲回頭看看利威爾的情況,身後赫然出現的埃爾文把我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不是應該去利威爾那的嗎?

  我看著他的手刀向我襲來,我迎面而上,直視他的雙眼。只聽空氣中傳來輕不可聞的一句話:「觀察了這麼久,我知道你是利威爾的軟肋。」

  軟肋?那你就錯了。我是可以站在他身邊的人,他不是我的軟肋,我也不是他的軟肋。從一開始,這就像是約定俗成一般,我們不會因為某一方危險就慌了陣腳。因為,我很強,他更強。

  配合地吃下他那記手刀,「愚蠢……」在暈倒前吐出了這兩個字,我感到我的帽子被吹到了地上,長長的白發又散了開。

  我是被人踹醒的。

  瞬間睜眼充滿敵意地把視線投向始作俑者,在觸到埃爾文冷漠的視線以後,我眨了眨眼,把所有的負面情緒強壓了下去。

  利威爾他們三人果然也跪在我附近,我側頭看了眼利威爾,他不屈的眼神直直地望進埃爾文冰冷的眼裡。

  臉上有髒水。利威爾已經被……

  他其實不怕髒,因為不是沒髒過。但他足夠潔癖,因為他不想再回到小時候那樣無用。

  用潔癖鞭撻自己,讓自己始終清楚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手無寸鐵的小男孩。

  只是他何曾受過這般屈辱!

  難受的心情如藤蔓一般糾纏著我的心髒,弄得生疼。

  「他可是我的利威爾啊……你怎麼能這麼對他!」我低下頭,沉悶地說著,白發恰好擋住了我的臉。

  沒有人回我話。

  我猛地直起身,用膝蓋朝利威爾挪了過去。一步……兩步……「嘭」的一聲,埃爾文命令他的手下把我踢倒在地。倒了,我再起來,反正這點疼痛都沒利威爾打我來得疼。

  一次又一次地爬起,伊莎貝爾在後面似乎快要哭出來了,她勸我別再過去了。

  不行。不可能的。就憑他是利威爾!

  等終於到了他身邊,我這才抬起頭直視埃爾文的雙眼,聲音低沉地都不像是我說出口的:「埃爾文,你何德何能?就憑你是埃爾文·史密斯,所以我就必須原諒你!」

  我恨,卻不能。

  利威爾開口了,說著我清醒前最後的話題:「我答應你的要求吧,埃爾文·史密斯。」

  我用臉蹭了蹭利威爾的臉,兩個髒臉湊在一起,更是污濁了幾分。我想讓他看向我,我想讓他的視線裡只有我,為什麼陪伴了21年都換不到他注視埃爾文的一分一毫?

  我低低地抽泣著:「利威爾……你是我的……你看看我啊……」

  而他只是低下了頭,三七分遮住了他的眼。那一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像是我這21年,我這一世又21年,都活在名為「我」的夢裡啊。

  自作主張地出現在6歲的利威爾面前,自說自話地陪在他身邊……可這是我早就做好的選擇啊,無論再難受我也會在他身邊,除非死亡將我們分離!

  堅定了眼神,我把腦海裡剛才晃過的奇怪情緒拋到腦後。不管他對我怎麼想,我都不會離開他的!

  我忘了的是,利威爾他們三個趁我不在的時候,答應了一個富商,幫他除去埃爾文。


☆、太陽與地面

  我29歲這年,正式進入了調查兵團。

  「這四位是利威爾,妲絲麗珂·布露曼,伊莎貝爾·瑪格諾利亞和法蘭·徹奇,從今天起他們就是我們調查兵團的成員。」埃爾文向兵團成員介紹新入伍的我們。

  未通過正常步驟,直接進入兵團的我們被大家理所應當地排擠。

  我發現這幾日他們三個一直跟著埃爾文,而且都不怎麼搭理我的樣子。我以為是他們三個都被埃爾文的魅力所折服,心下縱使有不快也只能咽下去。

  但這個情況就持續了幾天,在壁外調查的通知下來後,他們又和往常一樣和我聊著天,練習著格鬥術。

  只是這個『他們』不包括利威爾。他總是面無表情地望著遠處發呆,我也懶得去猜測他的心理了。像是泄憤一樣,我沒主動找他說過話,其它都照常。

  從什麼時候起,我的自我意識這麼強烈了?也許從一開始起。

  但是利威爾,他還是我的命。

  他們有事瞞著我,我早就發現了。不然不會偷偷聚在一起商量著什麼,不然不會三個人坐在屋頂而不叫上我。

  我站在窗口邊,看著窗外的樹。他們在我這幢房的頂上,看著天空。

  我不會去問,就像利威爾從不會問我一樣。

  有一天,我隱約想起來他們似乎要去刺殺誰……可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直到壁外調查開始後,我們四個在最中間,因為是第一次出牆,新人總是被保護的。

  詭異的霧氣突然從地面升了起來,漸漸看不清四周的人。我感覺到身旁的利威爾突然加快了速度,朝前方衝過去。

  我也跟了上去。就在我回頭想看看法蘭他們的時候,迷霧中只看到一個巨人的身影!

  「利威爾!有巨人!」我先他一步調轉馬頭,「法蘭他們還在後面!」

  尖銳的嗓音刺得我自己耳朵生疼,我一手扣著韁繩,慢慢蹲伏到馬背上。

  就是現在!

  我射出鋼索,想固定到巨人身上。可這巨人很敏捷也很聰明!它竟是蹲了下來!愣是躲過了我的鋼索。

  我不清楚它蹲下身的原因和它前方有什麼,但我覺得我知道,它身前的就是法蘭和伊莎貝爾!

  雖然這是命,我也要拼一把!再次射出鋼索,這次固定在它的胸上了。我慶幸了一下,利用氣體從馬背上跳起。

  承受著習慣的失重感,我憑借著勢能想繞到那個巨人的身後。可眼看就要繞過它的肩膀了,一只大手擋在了我的眼前,險險地變換方向,眼睛不可控制地看向巨人的腳下。

  法蘭……和伊莎貝爾?

  「終究是晚了啊。」握緊刀柄,我正欲繼續攻擊這巨人,就聽到另一聲鋼索出鞘的聲音。

  他的身影像一陣風一般飛過了我,「利威爾!」我下意識叫了聲。

  只聽到他瘋了一般地嚎叫。可惜這匹受傷的狼連舔舐自己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只得向前、再向前。

  我落在地上,略顯落寞地握著雙刃,仰起頭看著這個失去了兩位友人的男人。

  「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埃爾文……」他們要刺殺的對像。

  他們什麼時候接下那個富商的委托的?為什麼他們要瞞著我?他們怪異的舉動都得到了說明,只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要瞞著我。

  法蘭和伊莎貝爾死了。可我沒有很大的感觸。我把手附在了心髒的位置,它還在有序地跳動著。

  為什麼,我沒有感覺呢?

  哦,我為利威爾而來,我的所有情緒都和他有關,除了他以外的人——我甚至都沒把他們當作真實存在的人來看待。

  是啊,這就是我。

  利威爾,我還是配不上你啊。

  看著那個非人類般的身形,我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利威爾,原來我才是最冷血的那個。

  伊莎貝爾的頭顱在我的腳前,我只需低下頭就可以看到她驚恐的雙眼,無神的瞳孔中倒映著的是我。

  是的,我的一切都是為了利威爾而存在的。

  再喟嘆一聲,命運始終是無法改變的。

  這個世界只是多了個我罷了,其他的人事物統統都沒變化。

  只是多了個我,自以為是地站在利威爾身邊,今後也會一直站下去。

  利威爾的哀嚎聲聽得我很是揪心,我多想抱緊他說我還在,你能不能不要這樣……

  可那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無法被篡改。

  *****

  利威爾,這樣的我,還有愛你的資格嗎?

  我摸著黑走到利威爾的房門口,沒由來地想依偎在他的身旁。推開門,他卻不在裡面。

  我並沒有感到驚訝,關上門,下一秒就往屋頂走去。

  果然在這。我看到他不怕髒地躺著,看到他盯著夜空出神。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在數星星嗎?」很沒營養地問了這句話。可我不想去體恤犧牲的他們,因為這種情感是無用的。

  「麗珂……」他的嗓子干得有些沙啞,「對不起……」

  我更不能理解了。要道歉也是我道歉才對。

  「你在說什麼利威爾?你沒必要和我說這個,我不喜歡。」利威爾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還是癱倒在地上,「我想我活不成你心中的模樣。」

  我只聽到自己腦中一根弦斷了的聲音。

  原來、原來他……

  他一語中的地射穿了我的偽裝,我苦笑著說:「原來是這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啊,利威爾。可是我愛你,是真的啊。我對你說的,都是真的啊,利威爾。」

  他合上了眼。

  我害怕起來,哽咽地請求他的原諒。我從一開始,就在逼他成為我心裡的那個利威爾啊。

  「利威爾,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求你了!求你了!」我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袖口。

  只聽到他充滿疲倦的聲音響起:「我不會離開你,麗珂。」

  可是他的話並沒有讓我空缺的心髒感到圓滿,反而更怕了。現在就像是我在硬扯著他一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利威爾……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突然坐起身,我還沒看清他的表情,他就把我扯過去,用力地圈在懷裡,似魔咒一般念著:「我愛你,麗珂。你不能離開我。」

  我靠在他的肩頭,苦澀的淚水破殼而出,「嗯。」然後變成嚎啕大哭。

  我的肩上也有潮濕的感覺,這讓我更是抱緊了這個我無法釋懷的男人。

  也許是從這一刻起吧,我真正地愛上了,這個世界,真正存在著的利威爾。

  


☆、離開與最強

  法蘭和伊莎貝爾的離開讓利威爾最大限度地用自己的速度和力量對戰巨人,我記得那時他整個人都和風火輪似的轉動起來,這個動作我想我是做不到的。

  他又發現了和巨人單獨作戰時用刀片刺傷巨人眼睛的可行性。這樣效率是高了,就是對刀片的耗損量比一般人的大,回收起來也會麻煩。

  他強大的以一敵百的作戰方式成為了軍團的神話,『人類最強』的稱號在這狹窄的牆壁內開始流傳。

  與此同時,和利威爾能力差不多的我,雖然學習不了他的旋轉和扔刀片技能,但他的反手持刀的方式我是極為支持的。加上我體型也是嬌小,風火輪其實是可以考慮的,可是與利威爾相當的力量要我維持的話還是很困難的。

  而這樣的我因為在一次壁外作戰中帽子被吹走,白發零零散散地披在了身後,在周圍人看來我就是戰場上的『怪物』。不得不簡單地把長發捆一下以免礙我視野,帽子我卻是沒那個時間去撿了。

  『人類最強』和『怪物』的稱號一時間廣為人知。埃爾文最近心情不錯地話多了起來,看著我倆的眼神也耐人尋味。

  然後他大手一揮,安排我和利威爾入住一個更大的房間,變相讓我們同住。對此他給出的解釋是:你們兩個在一起可以研究下應對巨人的作戰技巧,特別是妲絲麗珂,利威爾你幫她也想一個作戰方式,不要浪費了她的才華,雖然她比你差了點。

  「最後一句不加上的話我會感謝你的埃爾文……」我無力地反駁,不過這是事實……

  埃爾文的眼神告訴我,他知道我幾乎每晚都跑去利威爾房間,為了不讓我深夜摸賊一樣過去,不讓我天還未亮就回我的寢室,總之就是不讓我勞累奔波,故出此下策。

  這眼神太露骨了,我的老臉也禁不住得一紅。

  *****

  我側身窩在利威爾的懷裡,貪婪地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他左手枕著我,身體微傾,右手揉著我的發頂。我把他的右手抓下來,指腹摩挲著他的手心。

  他的掌心紋路沒有想像中那麼粗糙,反而保養得不錯。再戳戳他手臂上的肌肉,不突出但也很緊實,腹部也還是姣好的八塊腹肌,他的一切都沒有那些肌肉男那麼粗獷。

  「呀~我真是太愛你了利威爾~」我花痴地捂住臉,不停把頭埋在利威爾胸口蹭蹭蹭。

  「喂……」男人磁性誘人的嗓音在我頭上響起,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好好睡覺在做什麼?」

  我鼓起臉,把頭更貼近他的身體,雖然真的非常悶熱,可我不想抬頭讓他看到我紅透了的臉。

  「在想利威爾!」悶悶的聲音響在自己耳邊。

  可能是吐出的氣體讓男人癢癢的,他硬是把我從懷裡扯了起來。欺身壓上我,「快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訓練。」

  「利威爾你真的會在意這些嗎~」我知道他其實真的很在意這些問題,但還是忍不住挑逗他,「如果我想~你會做嗎?」

  我也不退縮,直視他的幽深的死魚眼。只看他挑了挑眉,俯下頭直襲我的唇。氤氳霧氣又騰起,但他只是舔了舔我的唇線,就附到我耳邊輕聲說:「我怕明早某個笨蛋又因為站著睡著而被埃爾文懲罰跑圈……」

  為、為了我?他在意早睡早起是為了我嗎?

  不過……「哼,那些懲罰都不算什麼!」

  記憶追溯至某一個早晨,我由於一夜未睡,做了劇烈運動,又精疲力盡,在他們跑圈的時候我傻站著沒動,埃爾文正好路過,湊近一看,原來我是站著睡著了。

  利威爾跑在最後等我追上去,那嘲笑的眼神□□裸地挑釁著我的視神經。只能憋屈拼死拼活地比他們多跑了五十圈。

  真、真是惡魔。我指埃爾文。

  再回到現在,利威爾□□著上半身撐在我上方,死魚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眼神認真得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飄忽著視線,隨意地揮舞著雙手,想把他扯下來,然而他跟我狠了勁,硬是扯不動他。我瞪他一眼,也不理他直接轉過身閉上眼睡覺了。

  「呵。」他低低笑了聲,也側躺下來,一手穿過我的脖頸,一手環住我的腰間,淺淺睡去。

  *****

  「報告利威爾兵長!我是佩特拉·拉魯!」

  「報告利威爾兵長!我是奧路歐·博札特!」

  「報告利威爾兵長!我是根塔·舒爾茨!」

  「報告利威爾兵長!我是埃爾德·金!」

  「現在隸屬利威爾兵長帶領的特別作戰班!」

  四個新兵臉上洋溢著憧憬和愉悅,尤其是佩特拉和奧路歐。

  我下意識地握住利威爾的袖口。話說他們為什麼無視我啊!

  「咳。我是妲絲麗珂·布露曼,你們利威爾兵長的副手。」我強調了下自己的存在感,「你們和其他人一樣叫我『怪物』也行,因為我挺喜歡這個稱呼的。」正色附上大拇指。利威爾見狀拍了拍我的腦袋。

  就在今天,調查兵團特別作戰班正式成立。

  *****

  845年,超大型巨人和鎧之巨人破牆,無數的無腦巨人進入希干希納區,Wall·Maria淪陷。

  就像是一個警鐘,在壁內安逸生活的人們耳邊敲響。人們這才意識到,牆外,遍布著巨人。他們才意識到,調查兵團已是必不可缺的了。

  此刻已是埃爾文作為團長率領著調查兵團。

  847年

  基斯瞪著眼前的男孩。

  「報告!我叫艾倫·耶格爾!來自希干希納區!」

  然後,命運的一年到來了,850年,104期訓練兵即將畢業。

  而在此時,超大型巨人出現了。

  托羅斯特區處在危險中!

  正在希干希納區的埃爾文看向牆壁,直覺有種不好的預感,下令讓利威爾和我速回Wall·Rose,他帶著大部隊隨後跟上。

  等利威爾和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巨人扛著塊大石頭,用它堵上了被攻破的牆壁。

  眼看周邊的巨人逐漸圍向那些新兵和那個巨人,利威爾利落地砍掉那些無腦巨人的後頸,回過頭就看到我和愛爾敏把艾倫從那個巨人後頸處拖出來。

  他皺眉:「喂,誰來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情況?」

  直覺卻告訴他,他看到了人類的希望。

  托羅斯特區,奪還成功!

  


☆、新兵與希望

  監獄

  埃爾文獲得了去看望艾倫的許可,於是他帶著我和利威爾同去。

  利威爾問他:「你想要什麼?」

  我看到艾倫的眼裡充溢著對巨人的怨恨,純粹的恨意並沒有將他湛藍的瞳染黑,這個眼神讓我這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都覺得心驚。

  顯然利威爾也很中意這個眼神,我能感覺到他心情不錯。他走到艾倫面前,「埃爾文,這個家伙由我來負責,你就對上面這麼說吧。如果他威脅到人類,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這樣就沒有意見了吧。反正除了我,也沒人能勝任。」

  我沉默地看著利威爾愉悅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嘴角。

  審議所

  艾倫被押了上來,他驚恐地環視著四周,在看到三笠和愛爾敏的那一刻稍微安了下心。

  我站在利威爾右邊,他左邊站著埃爾文。對面是證人區域,我對三笠他們輕輕點了點頭。

  扎克雷入座,總統隨意地翻閱艾倫的資料,說著:「那就開始吧。」

  審議所的氣氛很肅穆,讓我覺得有些不適,輕輕皺起了眉。

  憲兵團的奈爾德克先發話了:「我們認為應當在徹底調查艾倫的身體之後,盡快將其處決!」說到最後,他表示要讓艾倫成為人類的英靈。

  壁教的尼克神父一臉驚慌地指著場中央的艾倫,他認為應該當即處決艾倫。

  扎克雷示意尼克神父安靜,並讓調查兵團做發言。

  埃爾文站得筆直,他冷靜地說:「調查兵團第13任團長在此提議:我們將把艾倫·耶格爾正式收納為調查兵團的成員,與我們一起奪回Wall·Maria。報告完畢。」

  簡短得讓扎克雷不禁發出疑問:「就這些?」

  「是!」

  商會的人開始大聲喧嘩:「等等!難道不應該封鎖所有的牆壁嗎?外面巨人這麼多!」

  有人開始反駁他:「閉嘴!如果作戰成功了我們就可以回到Wall·Maria!」

  利威爾一直看商會的人不爽:「還真敢說啊,你們這群豬玀。你憑什麼保證巨人會乖乖等我們強化大門?你們嘴上掛著的『我們』,不就是那些能保障你們生活優越的朋友嗎。沒有土地,衣食不保的民眾,想必你們這些豬玀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商會的人見到利威爾也要退讓一分,無力地反駁:「我、我們只是認為把大門封鎖起來能夠得救而已……」

  這時站在他旁邊的尼克神父低下頭,恐嚇道:「牆壁是神明授予的!豈能是區區人類能夠動的!」

  原本肅穆的審議所變成了鬧哄哄的集市,扎克雷不耐地拍了拍桌子:「肅靜。」然後對艾倫說:「耶格爾,有件事情要向你確認。你能夠在日後以兵士的身份為人類奉獻,自由運用『巨人之力』嗎?」

  「是!可以做到!」

  扎克雷又用托羅斯特區的報告作出了質疑。

  在艾倫聽到自己變成巨人失控傷害了三笠的時候,也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成為人類最強的兵器。

  三笠舉出了前兩次被巨人化艾倫所救的例子。

  奈爾德克打斷她:「三笠·阿克曼,自幼父母雙亡,被耶格爾一家收養。另外根據我們的調查,在當時的一起事件中,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艾倫·耶格爾和三笠·阿克曼當時年僅9歲,卻殺死了三個強盜及誘拐犯。」

  聽了這些,審議所又開始議論紛紛。

  我嘲諷地笑了出聲,「不是我說,請問憲兵團團長,如果你面前的人要殺你,你會乖乖地讓他殺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商會的人指著三笠說:「這個人是不是巨人也說不准!應該去解剖一下!」

  艾倫沉不住氣了,「等一下!我的確有可能是怪物!但是這會和她無關!」

  「嘁。怪物的話,我也是哦。」我小聲地吐槽。因為審議所不能戴帽子,所以我的白發一直披在身後。

  利威爾涼涼地瞥了我一眼。艾倫又說了一大串話,至少在我聽來,是事實的話。

  整個審議所又一片寂靜,身旁的利威爾突然翻身過去,開始對艾倫慘絕人寰的暴打。奈爾德克慌了,他怕艾倫變成巨人實施報復。

  只見利威爾抓起艾倫的頭發,反問要解剖艾倫的奈爾德克,並說起了無比自大的話。

  「聽說他變成巨人能夠殺20頭,就算這樣,也不是我的對手啊。」

  埃爾文見機提案:「總統。我提議將艾倫交給利威爾士兵長來看管,陪同著利威爾士兵長的,還有我們的怪物小姐妲絲麗珂。在此基礎上,讓艾倫和我們一起進行壁外調查。」

  我聽到對我的稱呼後,不免怔了下,疑惑的是埃爾文為什麼要提到我。隨即想了想,應該是雙重保障的意思。

  人群又開始喧囂:「怪物,就是那個怪物啊,你看那頭白發!」

  扎克雷敲了敲桌子,看向利威爾和我:「利威爾,妲絲麗珂,你們能勝任這個工作嗎?」

  利威爾轉過身:「如果是指殺了他的話,完全沒問題。倒不如說沒有中間的選項。」我也點點頭。

  對面的三笠從利威爾開始踹艾倫時,就不可抑制地想要衝到場中央把利威爾揍一頓。幸虧愛爾敏攔住了她。利威爾說完以上的話,轉動眼珠看向蠢蠢欲動的三笠。

  扎克雷一錘定音:「此次審議的結果是:將艾倫交給調查兵團。」

  *****

  埃爾文向坐在沙發上擦拭傷口的艾倫表示敬意,利威爾大步走到艾倫旁邊,霸氣地坐下,「艾倫,你恨我嗎?」

  我看到艾倫明顯一顫:「不!我可以將之認作必要的演出……」

  韓吉拿著顆牙齒走了過來:「利威爾你下手也太重了些。你看,人家牙都掉了啊。」

  我附和著說:「就是就是,第一下就被踢掉牙了,真可憐啊艾倫。我都覺得疼。被利威爾這家伙從小打到大我都沒被打掉牙呢,最多就斷斷骨頭。」啊。可能利威爾沒舍得打我的臉?這麼一想整個人都舒暢了啊。

  艾倫聽了,更是寒顫。

  我走到艾倫和利威爾中間的空位坐下,「沒事的艾倫,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吶艾倫,張開嘴讓我看看。」韓吉蹲下來。

  「肯定已經長出來了吧。」我也俯下身,用食指扒開艾倫的嘴,看了看他的嘴內構造。嗯,牙不錯。

  韓吉驚喜地叫:「真的誒!」

  利威爾用擱在沙發背上的右手把我撈了過去,在我耳邊低聲威脅:「麗珂。別那麼靠近別的男人。」

  我笑著推開他:「艾倫還是小孩子,你和孩子爭什麼。」

  灰藍色的瞳孔涼涼地睨了我一眼。

  我只好悻悻地撅起嘴,「好嘛,我知道了。」

  回過頭,發現艾倫一臉奇怪地看著我們,韓吉解釋道:「不用在意他們兩個高齡老人,他們一直這樣的。來來比起這個,艾倫你要不要參觀我的實驗室?」


☆、女型的巨人

  利威爾和我,還有奧路歐他們帶著艾倫策馬前往古堡。

  我抬頭看著這髒兮兮的古堡外牆,有預感利威爾的第一句話會是——

  「嘖。全員,准備掃除工作。」

  果然。畢竟髒得我都難以忍受。我和利威爾很快就清潔完了一層,看到艾倫走下來,我問:「艾倫你三層清掃完畢了?」

  我和利威爾兩個人也才剛剛搞完一層,他一個人怎麼這麼快。

  艾倫敬了個禮:「是!」我看到利威爾皺了皺眉,我想他肯定是覺得不放心。

  「那個……利威爾兵長……」

  正欲出門上樓檢查的利威爾停下腳步,一臉不耐地問:「什麼?」

  「沒、沒什麼!」艾倫嚇得不輕。

  「利威爾你去吧,我和艾倫聊聊。」我催促著利威爾走。

  男人挑了挑眉,眼裡散發著警告的意味。我抽了抽嘴角,點點頭,表示不會做出格的事。

  「你是想問為什麼人類最強這麼矮小,看起來弱不禁風?」頓了頓,我又加上一句,「唔。還有我這個怪物也是。」

  艾倫尷尬地看著我。

  「別用第一印像判斷一個人啊少年!」我大力地拍上他的肩膀,只見他一個踉蹌,差點被我拍倒在地。

  我繼續說道:「調查兵團的士兵們都會砍殺巨人吧?這是我們人人都必備的一項技能。但是在我們都能夠做到的這件事上,利威爾是不可否認的人類最強。就算你變成巨人能討伐其它的巨人,可是利威爾能殺的巨人,遠比你多,效率也比你高。比起你的不安定性,他是人類最穩妥的選擇,所以任何人都要敬他一分。」

  艾倫若有所思地點頭。

  「而且坐到他這個位子,就算他想做壞事也大可去做,我想也不會有人怪罪他,更沒人敢得罪他。可是他沒有。你說,以他的強大到底還會怕誰?艾倫,這就是你該知道的他真正的強大。身為強者,卻一心一意服從命令。他對我們來說,就是人類的希望。」

  看著艾倫愈發堅定的眼神,我欣慰地揉了揉他的頭發,踮腳湊到他耳邊,沒注意他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我悄悄地說:「不過現在利威爾的眼裡,你是人類的希望哦。」

  「麗珂。」男人低沉憤怒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完了。這兩個字出現在我腦海裡。我故作鎮靜地退到艾倫一米開外,委屈地瞟了眼艾倫,表達『你怎麼不告訴我』的意思。艾倫用眼神告訴我『我想告訴你的可是來不及了』。

  我只得尷尬地回頭,偷偷瞄了眼利威爾的臉色,好可怕。

  利威爾扔下一句:「三層沒有清掃干淨,重新再弄一遍!」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艾倫欲哭無淚。

  我連忙追上利威爾,「利威爾……」這種被捉奸了的感覺是怎樣啊,明明沒有什麼啊!

  於是我理直氣壯地又叫了一遍:「利威爾!」

  男人停住腳步,只聽他說:「我知道。我聽到了你說的話,不過只聽到了最後一點。」

  然後他轉過身,把我壓到牆邊,抵著我的嘴說:「告訴過你,離、別、的、男、人、遠點。」

  余音淹沒在唇齒交融裡,我的視線穿過利威爾,看到正在上樓的佩特拉紅著臉慌張地跑了下去。

  「唔唔唔。」被看到了啊啊。

  我害羞地推開他,捂住紅紅的臉。

  「你真是活了這麼多年還像個小孩一樣。」利威爾挑眉看著我。

  我瞪他一眼:「我可不像某個妖怪,臉皮一年長10層這麼厚!」

  他從鼻間發出笑聲,摟過我往地下走,「繼續掃除了。」

  *****

  傍晚,韓吉突破大門闖了進來,一臉興奮地扯著艾倫聊這聊那,我和利威爾他們早就逃之夭夭,徒留艾倫一個對付興奮狀態的韓吉。

  在他們『暢談』了一晚上之後,有個士兵來報告韓吉的兩頭實驗體巨人被殺的事件。韓吉一陣鬼哭狼嚎,又快馬加鞭衝回了他那兩頭心愛的巨人身旁。

  而在我們趕到的時候,巨人的身影早就不見了。

  韓吉跪在一旁哭天喊地,埃爾文開始找人一個個地問著問題。

  又是夜。埃爾文作為調查兵團的團長,前往訓練兵團接納新兵,他說得非常直白:「調查兵團是去牆外送死的兵團,生還率極低,如果你們不怕死的話,調查兵團會把你當作家人,必當非常歡迎你的到來!」

  埃爾文召集了我們幾個老成員開了一個會議,得出了奸細藏在訓練兵裡,並計劃關於下一次壁外調查。

  艾倫還是跟著我們,筆直前往巨木之森,中途犧牲了多少人,犧牲了誰都要無視,而最終的目的是捕捉女巨人。

  埃爾文要求此次會議內容必須保密,不用說我們也知道,為了引出藏在訓練兵裡的凶手,此次調查兵團將與有智慧的速度型女巨人作戰,其傷亡率肯定是非常大的!

  擔憂地拉住利威爾的左手,我心裡有些不安。他轉過頭看向我,他知道我是在擔心此次壁外調查,但他不知道,我擔心的遠遠不止這些。

  想著奧路歐、佩特拉、根塔、埃爾德,想著與女巨人那戰他得到的腿傷,我擔心的其實是你啊,利威爾。

  *****

  艾倫看著在他們身後不斷被巨人吃掉的同伴,開始對利威爾提出質疑。

  「艾倫,我說過了。相信利威爾,還有我,還有他們。」我攥緊韁繩,心裡也不是什麼好滋味。

  「如果你想變成巨人幫他們,我沒有意見。只是你要對你此刻做出的選擇負責,如果你失控了,我會毫不猶豫殺掉你。」利威爾回頭對艾倫說道。

  艾倫掙扎了一番,咬咬牙還是放下了左手。

  待到達目標地點之後,佩特拉他們聽到埃爾文一聲令下的時候,一臉驚喜地對艾倫說:「看到沒!這就是調查兵團的實力!」

  艾倫也跟著興奮起來。

  「麗珂,你先帶著他們繼續向前,到一定距離之後再停下來把馬拴在樹上,用立體機動上樹。我先去埃爾文那裡,你先看一下我的馬。」利威爾匆匆交代完就飛走了。

  我右手拉著他的馬,對後面的人說:「你們都聽到了,再去前面一點就停下來休息等待命令。」

  我也沒去聽他們有沒有回答,心如亂麻地想著等會兒怎麼辦。為了利威爾,人我是肯定要救的,只是……真的會成功救下來嗎?

  從到這裡開始,我就沒有阻礙過劇情的發展,一是怕對未來有更不好的影響,二是怕利威爾變得不再是利威爾。

  但是這次,就讓我試試吧,用我的雙手,阻礙一下這既定的命運。


☆、刺骨的冷意

  「團長他們成功了嗎?」埃爾德看向那個捕捉女巨人的方向。

  奧路歐叼著根草:「成功了吧!女巨人不是沒有追過來了嗎?」

  「是啊!成功了吧!」佩特拉應著,「艾倫,調查兵團很厲害吧?」

  「是!」

  「不要放松警惕,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我皺著眉看著遠處。

  一聲嚎叫聲傳入我們的耳朵,我立刻說道:「快上樹!」

  「是!可是……我們要往哪走呢?」佩特拉疑惑。

  不遠處,綠色的信號彈破入天空。

  「啊!肯定是利威爾兵長!」佩特拉看向那個方向。

  奧路歐附和道:「沒錯!我們快趕過去吧!不能讓兵長等急了!」

  「不行!」我指著藍色信號彈的方向,「我們應該跟著那個走!」

  「可是!」佩特拉想反駁。

  「沒有可是,你們不信我嗎?」我冷漠地看著他們。

  佩特拉咬唇,「我要去找利威爾兵長!埃爾德你們呢?」

  「我們和你一起去!」

  他們不信我。

  艾倫一頭霧水地看著我們。

  「好吧!我跟你們一起去。」我只好出此下策。我本來在兵團裡就沒什麼存在感,也沒有什麼地位,更不會和兵團的成員有過多交流。所以他們不信我,也情有可原。

  說著,就帶頭往那個綠色信號彈的地方飛去。

  「你們看!那是利威爾兵長嗎?」根塔指著前方看似矮小的身影。

  艾倫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對!利威爾兵長沒有這麼高啊!」可惜根塔沒有聽他的話,直接衝了過去。

  接近了那個身影之後,根塔一瞬間頭和身體就分離了。

  我感覺到自己瞳孔不受控制地縮小了,是的,我忘記根塔是先他們一步死的了!

  「快走!那是女巨人的真身!」因為記憶的不清晰,我有些慌了。

  「什麼!根塔!」埃爾德一臉驚愕地怔在原地。

  我一急,直接扛起他就走,「別發呆了!你們不想活了嗎?!」

  埃爾德稍微鎮靜下來的聲音從我頭上傳來:「我沒事了,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

  我二話不說把他扔了下來。

  身後的那個人已經變成了女巨人向我們追來,我咬牙心一狠,「你們先走!我來墊後!」

  能真的放我一個人和女巨人對戰的倒真的不像是他們了。

  所以我轉過身的時候又加了一句:「僅此一次!相信我!你們保護好艾倫!否則我要和利威爾說你們壞話哦……」

  最後那句話隨風飄散。

  奧路歐一急,也催促著佩特拉他們趕緊走。

  「終於走了。」我聽著裝置的聲音越來越遠。眼看女巨人想繞過我直接追過去,我連忙跳到她面前的樹上說,「別急啊亞妮,先過我這關吧。」

  她聽到自己的名字,也停下了腳步。沒錯,我就是要讓她意識到,她不得不鏟除我這個威脅!

  我雖然沒有利威爾的速度與力量,但是我也能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就在和它戰了幾個回合之後,埃爾德帶著奧路歐和佩特拉又折了回來。

  我很生氣:「你們在干什麼!艾倫呢!」

  佩特拉一臉歉意:「我們讓艾倫一個人先走了,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請讓我們為根塔報仇吧!」

  我愣了一秒。這一秒的時間足夠女巨人反擊我了。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的大手就向我揮來。

  我還瞪著那只手,埃爾德就把我推開了。

  什麼?

  我不能理解地看著埃爾德代替我被拍倒在地上,當場死亡。

  我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要救我,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人。

  「你還在發什麼呆!」佩特拉朝我吼道。

  我茫然地看著她。對了,女巨人還在眼前。迅速調整過來,可我無法再專心和它對敵了……

  腦海裡一直循環著埃爾德推開我的場景,我感覺自己已處於崩潰邊緣了。

  「啊!」佩特拉突然叫出聲,把我的心神喚了回來。

  她的立體機動裝置卡住了!

  我抿緊唇,希望自己能趕在她撞到樹上之前擋住她。

  可是事與願違。

  又有一個人在我面前死了。我不是有恩不報的人,欠了埃爾德一條命,我想至少他們兩個我要保護好……

  我第一次面對巨人的時候不在狀態,還是個高危巨人。它有智慧,它會格鬥術。

  凝視了佩特拉一秒,我朝女巨人飛去。奧路歐看佩特拉陣亡後,像瘋了一樣毫無章法地砍著女巨人,速度已經和我差不多了,但是他這麼砍,我根本不能靠近女巨人。

  我也做不到讓他冷靜下來,喊了好幾聲他的名字都倘若未聞。

  那一刻我真的急得想哭。

  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最後一個人我一定要救!看准奧路歐的動作後,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扛到樹上。

  「你冷靜點。你想他們死得毫無意義嗎?」雖然都是我的錯。

  「不想的話你就給我冷靜下來!」雖然都是我的錯。

  「艾倫應該已經走遠了,我們也差不多撤退了。」雖然都是我的錯。

  「從一開始就只是在拖延時間,目的不是打倒它!」雖然都是我的錯。

  「我們要……活下去。」呵……真是虛偽啊,我。

  奧路歐漸漸平靜下來,一反常態沉默地凝視著我的雙眼,我想他肯定看穿了我瞳孔深處的慌張。

  良久,他移開了視線。

  早衰臉嚴肅的樣子顯得無比滑稽,只看他點了點頭。

  我們正准備撤退,突然聽到艾倫叫喊的聲音。接著,他也變成巨人了。

  「那個小鬼……」奧路歐咬牙切齒,「把我們的犧牲當成什麼了!」

  「……」這回全亂了。果然還是不要插手劇情了。

  兩個巨人扭打在一起,我和奧路歐完全插不進去,一旦進去了不是你傷就是我亡。

  遠處又傳來鋼索出鞘的聲音,應該是利威爾和三笠。

  回頭一看,果然。

  沒有保護好利威爾的部下,一想到他,我就不免臉色發白。所以我直接無視了停在我後面那棵樹上的利威爾。

  「艾倫!」三笠想衝過去幫艾倫。

  利威爾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他掃視了一眼周圍,埃爾德和佩特拉的屍體醒目得刺眼。

  灰藍色的瞳孔此刻只有黑暗,但他還是保持著冷靜的頭腦。

  我背對著他,右手緊緊地攥著胸口的衣服,嘴唇也開始發白。

  「不想死的話就等著。」他對三笠說。

  奧路歐奇怪地瞅了我一眼,就繼續死死地盯著兩個巨人的戰鬥。

  艾倫開始處於下風了,果然格鬥術還是打不過亞妮。我身子稍稍前傾,隨時准備去幫艾倫脫困。

  女巨人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艾倫身上,只見它的兩只腳和一只手被艾倫控制住,另一只手正欲往艾倫的後頸處打去。

  就是現在!

  我利用立體機動飛到女巨人的身後,從未覺得自己的注意力如此集中過。

  能贏!

  我用最快的速度割除女巨人四肢的肌腱,落到樹上,作俯衝狀,打算在它復原之前再次摧毀它的肌腱。

  如果眼睛也弄瞎了就好了。

  像是聽到我說的一般,利威爾雙手一擲,兩個刀刃准確無誤地戳瞎了女巨人的雙眼。

  我勾起嘴角,「亞妮,現在的你毫無勝算。」

  我看著亞妮快速恢復的身體蹙眉,身後的三笠卻突然動了起來,「我要殺了你!」

  驚。亞妮的一只手和一只眼睛已經快恢復了。

  「你在做什麼!」我尖聲失措地喊道,咒罵一聲。

  眼看亞妮抬手就要將三笠拍下去,我衝到三笠的前面,替她擋住這次的攻擊。可能是因為我覺得我身子足夠硬朗,這麼拍一下不足以死吧。

  我感到內髒狠狠地被擠壓,我不受控制地朝著三笠飛去。

  可惡。這樣的話三笠和被拍到地上有什麼區別!既然救了就要讓她毫發無損!

  這麼想著,我拼盡力氣用右手把她拽到我的身前,死死地抱在懷裡。

  「噗!」嗆了一口血。整個人摔在地上並不好受,背部火辣辣地疼,我暈了過去。

  *****

  醒過來的時候,在運傷員的車上。

  利威爾策馬在我旁邊,「利威爾……你沒事吧?」好想知道他的腿有沒有受傷。好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改變一點點的劇情。

  艱難地轉了轉頭,「奧路歐呢?」

  利威爾聽到我的聲音,怔了一下看向我,「我沒事。奧路歐他死了。」

  什麼?怎麼還是死了?

  「利威爾你真的沒事嗎?」我執拗地看著他,「你的腿沒事?」

  他顯然晃了下神,也不問我怎麼知道他的腿受傷了,深深地看進我海綠色的瞳裡,「小傷,沒事。」

  「嘶——」我忍不住吸了口涼氣,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結果想改變命運,既沒能改變,還給自己落下一身傷。

  他把韁繩隨意地扔給了旁邊的愛爾敏,跳上馬車,坐在我旁邊。

  「對不起,利威爾。」我哽咽著說,「埃爾德是因為救我死的,佩特拉也是因為我分心了才死的,根塔因為我沒能攔住他……」

  「真的對不起。」嘴角不受控制地下撇,張著嘴哭泣的樣子肯定很醜,可我沒力氣抬手遮住了。

  哭紅了眼,把頭撇向另一邊,不去看利威爾,不讓他看我。

  利威爾什麼也沒說,只是俯下身輕柔地托起我的腦袋,把我抱在懷裡。

  我的臉貼著他熾熱的胸膛,我感受到那裡有很多人的兵團徽章。

  「利威爾,你太溫柔了……」

  真是的,愛你的心情從來都只增不減啊。

  女巨人捕捉作戰,失敗。

  


☆、到危機邊緣

  「上次檢查立體機動裝置的時候我看到,亞妮拿了馬爾科的那套……」

  ……

  我坐在馬車裡,對面是利威爾,旁邊是假扮艾倫的讓。

  「你的傷確定沒事了?」利威爾先開了口。

  「嗯。」我看向窗外。

  他也看向窗外,「你就是這點令我稱奇。」每次被打得半死但是過一兩天就好了,正常人至少要幾個月,說是巨人的話又愈合得太慢了。

  「所以以後我代替利威爾去受傷就好了,你不能再傷到自己了。」我半垂著眼簾,馬車停下了。

  利威爾故作沒聽到,「我去找埃爾文。」說完他徑自下去了。

  車內氣氛一度尷尬。

  讓是多話的人,受不了這麼沉默的氣氛,於是他開口打破沉寂:「那個……妲絲麗珂小姐……」

  「叫我怪物就好,我喜歡這稱呼。」我打斷他。

  然後他的表情一時間無法自已,內心世界應該是這樣的:我去怎麼還有人喜歡別人叫自己怪物我還頭一次碰到這種變態。

  我看著他變來變去擰巴在一起的臉,不自覺勾起了嘴角,「怎麼了?讓。」

  「不……」一陣巨響打斷了他的余音。

  我跟著他跳下車,看著他扔掉頭上的假發,聽著他和埃爾文說他要去幫艾倫。我向埃爾文示意我也去,他准許了。

  全程沒敢看利威爾一眼。

  到達艾倫那的時候,就看到被壓在廢墟底下浴血的艾倫,渾身是血卻變不成巨人。

  讓氣急,「艾倫!你不變巨人怎麼跟它打!你想讓更多的人死嗎?!」

  我知道,艾倫是因為女巨人的真身是亞妮但不肯相信,一味逃避,才會變不成巨人。

  「是啊……我在做什麼呢……」艾倫緩緩開口,渙散的眼神逐漸凝聚在一起。

  「問你啊!」讓拽起他的領口。

  「讓快離開那裡!」我扯開讓,艾倫要巨人化了。

  「走,我們跟上艾倫。」我先他一步飛上屋頂。

  *****

  看著兩個巨人激烈地打鬥在一起,我多想坐在屋頂上嗑嗑瓜子。

  誒終於要到我出場的時候了,我是絕對不會讓有傷的利威爾去『英雄救美』的!

  伸舌舔舔干裂的唇,我衝向發瘋完畢喪失機動性的巨人化艾倫,看准後頸的一處大力地戳了下去。

  撥開外皮,我皺著眉把艾倫拉了出來,他的一部分已經融進巨人身體了,近看還真的惡心。

  ……

  「報告!Rose壁內出現巨人!」

  埃爾文放下手中的筆,下令讓手頭沒事做的新兵們組成一隊,和駐屯兵團的人馬從相反的方向前進,找出洞口。

  新兵中還有可以巨人化的人類,埃爾文確信。

  「麗珂你陪著利威爾,帶隊讓米凱去就好。米凱,你帶著你的班和薩沙、康尼、萊納、胡弗、赫裡斯塔、尤彌爾同去。」

  「明白了。」米凱說完就走了。

  與此同時。

  「可以請你們說明一下嗎,」韓吉難得嚴肅地抱著胸,「牆壁裡為什麼會有巨人……還有你們為什麼隱瞞這件事。」

  「我很忙的,都是因為你們調查兵團的錯!你們要怎麼賠償我!」尼克神父拍拍褲子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站起身命令韓吉他們送他下去。

  韓吉一反常態。這是當然的吧,任誰知道自己和同伴們的性命犧牲的背後,有著這麼大的秘密居然還不被允許知道,「開什麼玩笑,你以為我們調查兵團這麼多士兵的喪生都是白白送死的嗎!我們是為了人類的自由!被囚禁在牆壁內人類的自由!」

  她拎著尼克神父的衣領,推到城牆邊緣,讓他只有腳尖落地。

  尼克神父臉上深深的恐懼顯露無疑,卻還是誓死不說牆壁的秘密。

  事後將他帶到了利威爾和我這裡,尼克神父看著被巨人吞食的人類,終是說出了一個提示:104期新兵裡,有一個人,她有權利知道巨人的秘密,也有權利選擇公開還是隱藏。

  ……

  「米凱班,全滅。」希斯特利亞他們被韓吉接回來後,康尼無力地說,「出現了一個全身是毛的巨人。」

  「還有,目前知道了尤彌爾是巨人。」韓吉補充。

  他們用立體機動飛上Wall·Rose,駐屯兵團的人正好回來了,他們也說沒有發現任何洞口。

  韓吉意識到更嚴重的事實:巨人也許真的都是人類變的,而倒在康尼家的那個巨人應該就是他的母親沒錯。

  現在的我無法做到和利威爾獨處,於是我跑出那個臨時基地,也上了牆壁。

  「你們在說什麼?」

  「哦麗珂!怎麼?和利威爾和好了嗎?」是韓吉。

  「……」我看向愛爾敏。

  「現在已經知道了尤彌爾是巨人,牆壁沒有洞,赫裡斯塔是尼克神父口中的那個人,出現了全身是毛的巨人。」愛爾敏簡潔地概括了一下。

  我點點頭。

  一邊的萊納和胡弗不知在說些什麼。

  只是,在我正欲走過去的那一刻,他們兩個變成了巨人。

  「是超大型巨人和鎧之巨人!」薩沙驚叫。

  三笠黑著臉直接衝向了鎧之巨人,艾倫也變成了巨人,和萊納正拼個你死我活。

  「這可不妙了啊……」我看向城牆上只有一半身體,冒著熱氣的超大型巨人。

  最後艾倫還是被帶走了,連帶著尤彌爾一起。由於我們沒有馬匹,只能等待牆內馬匹的運輸和埃爾文的命令。

  埃爾文帶著人馬很快就趕來了,韓吉趴在地上,指著一處巨木之森說:「他們肯定在這裡!」

  於是埃爾文帶著我們一群人趁著天黑趕往目標地點。

  「無論做出多少犧牲,都要把艾倫帶回來!」他這麼說。

  臨走前,我看到利威爾站在稍遠些的空地上,黑夜裡他的灰藍瞳依舊明亮,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我,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我慌忙移開視線,輕聲地說:「利威爾,你好好養傷,在這期間我會代替你。等你傷好了,就又能一起行動了……」他肯定聽不到。

  利威爾,我還是那麼愛你,我還是越來越愛你。

  奪取艾倫的作戰,成功了。代價是無數人的犧牲,埃爾文的右手,得到的是艾倫和他的坐標之力。尤彌爾跟著萊納他們走了。


☆、悲傷的決意

  利威爾倚在窗邊,埃爾文坐在床上,我坐在床邊削著梨子。

  「利威爾你的傷怎麼樣了?」埃爾文先開口。

  男人把視線從窗外移向埃爾文,「啊。已經差不多了。」看了一眼,他愣住,「你在笑什麼?埃爾文。」

  「我在想巨人的秘密,都是人類……你不覺得,我們接近了目標一大步嗎。」埃爾文詭異地揚著嘴角。

  一個梨子削完,我用刀插著直接送進埃爾文的嘴裡,他眼帶疑問地看過來,我挑眉,順便用眼神告訴他我很嫌棄他那麼笑的樣子。

  利威爾移開視線,看著自己掌心,「我已經殺了無數的人了。」

  「是巨人。」這是我這幾天第一次和他說話,「人類是人類,巨人是巨人。不管巨人是不是人類變的,他既然變了,那就是巨人。」起身擦了擦濕漉漉的手。

  埃爾文咽下最後一口梨子,擦了擦嘴後說:「你們還沒和好嗎?」

  「不用你管。」我站起身向利威爾走去,「根本就沒吵架啊。」我挽上他的手臂。

  他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沉默地看向埃爾文並點點頭。

  「埃爾文你休息吧,利威爾我先借走了!」我拉起利威爾,踢開門跑了出去。

  「你搞什麼?」利威爾不滿地蹙眉。

  我放慢腳步,低下頭看著一起一落的腳尖,甚是懷念地說:「利威爾,上一世的時候,我看著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你哭了又哭,你失去庫謝爾,失去法蘭,失去伊莎貝爾,失去奧路歐,失去佩特拉,失去埃爾德,失去根塔……」還會失去兩個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感覺到他有些僵硬。

  我釋懷地勾起嘴角,「我很殘忍吧,和你說這些。」

  他良久之後才回答:「沒有,這就是你,麗珂。」

  「利威爾,我記憶裡你得到的,只有『人類最強』這個稱號。」我開始哽咽,「但是現在不同了。」我松開他的手,停住腳步掩面,「我希望你能夠知道,你還得到了我。」

  「我得到的也只有你和『怪物』這個稱號而已。」我繼續說著。

  他走上前,把我遮著臉的頭發撩開,抓住我的手,不是很用力但足夠把我的手拽下來。他看著我紅腫的海綠瞳說:「麗珂,我一直都知道。」

  我大哭著撲向他,斷斷續續地問他:「我、我把……眼淚、鼻涕都擦……你、你身上……你會不會、嫌、嫌棄我……」

  他把我抱得更緊了,在我耳邊輕聲說:「無所謂。」

  「嗚……你真是太溫柔了……利威爾……」就算此刻世界毀滅,我也覺得好幸福。

  就這樣,我和利威爾又過回了美好的同居生活。

  ……

  「利威爾,幫我拿一下那個~」我指著書架最上方的一本書,「你踩著我上去拿好不好?」

  男人黑著臉走近我,我只覺得身體一輕,他抱著我的兩條腿,把我托了起來。

  我抽搐著眼角,「加油,還差一丟丟!」我感覺到我又高了點,可能是利威爾踮起了腳吧。

  拿到之後他直接松開手後退一步,我就掉在了地上。腳底傳上來一陣震顫,我猛地抖了一下,可憐兮兮地回頭盯著若無其事的利威爾說:「利、利威爾,你、你太狠了……」

  他手一指旁邊的椅子,意思是叫我下次搬個椅子自己拿。我鼓起臉「哼」了一聲,嘴裡念叨著「死矮子就是死矮子」。

  他一聽,當即把我拉出去和我開打。

  圖書館門口被我們倆鬧騰得雞犬不寧,店員急得焦頭爛額,看客也靜不下心來看書了,紛紛扔下書逃走。

  最後埃爾文來了。真是辛苦他了,斷了只手還要為我們操心。雖然他操心的可能是經費。

  埃爾文的臉非常得黑,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怒氣。還是店長對埃爾文一見鐘情,擺擺手表示原諒我們,埃爾文的臉色才緩和一些。

  他嘆了口氣,「唉,不能再有下次了。」

  我和利威爾青一塊紫一塊,支支吾吾地表示知錯了。

  跟著埃爾文回到他的房間後,他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著這樣的他,我不禁笑出了聲。

  他隨即看了過來,無感情的眼神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我被看得有些不適,吞吞吐吐地說:「感覺埃爾文沒多老就像當爸爸了一樣。」

  「呵。」利威爾心情不錯地勾起嘴角。

  埃爾文無奈地扶額。

  「不過,這次我們的目標是王庭,人類與人類間的戰爭遠比打巨人難,你們倆依舊是我部下裡最強的,這次作戰一定要成功。」埃爾文走到書桌前坐下。

  可惜做不了他那個撐著下巴的招牌動作了。

  「還有,上次康尼他們說的全身是毛的巨人也要注意。」他補充。

  我點點頭,「說不定他偽裝成誰已經潛入人類中了。」

  利威爾抱著胸倚在牆上,我走過去,手背在身後,也靠著牆站在他旁邊,蹭蹭他的肩膀。

  「利威爾,你就帶著新利威爾班行動。麗珂,你跟著韓吉。」

  「哈?」我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埃爾文說:「新利威爾班的成員可沒有你的名字。」

  「啊?!」我一下挺直了背,「怎麼會!」

  「你已經是分隊長了。」埃爾文說著自己點了點頭。

  「……」

  「如果這次行動我出了什麼意外,就讓韓吉做第14任調查兵團的團長。」

  「……我知道了。」

  「很好。你們兩個今後要好好輔佐團長。」埃爾文釋懷地笑了,像是放下了自己的生命,像是他終於可以拼死去完成一件大事了。

  我們倆沒說話,氣氛有點悲傷有點壓抑。

  「利威爾,對於把你帶離地下街這件事,我沒有後悔。」埃爾文看向利威爾。

  「啊。加入調查兵團是我自己選擇的,我也不會後悔。」利威爾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妲絲麗珂,也謝謝你一直陪著他。希望你們兩個能一直走下去。我相信,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現在的利威爾。」

  我眼裡突然有些濕潤:「什麼啊。團長你別這麼說啊。又不是一定會死……不要交代遺言一樣地對我們說啊。」雖然真的會死。

  但是這次我還想嘗試挽救。

  其實猿巨人的話有我和利威爾就夠了。不需要再有這麼多人無謂的犧牲了。

  埃爾文閉上眼睛故作輕松地笑著,「說的也是。」


☆、重逢與親情

  「凱尼……」利威爾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

  我看著神情如常的凱尼依舊戴著那頂紳士帽,留著小胡須,右手持著槍,那槍口還冒著煙,對著的是除了我和利威爾之外的三名調查兵團成員。

  「喲,利威爾,麗珂,好久不見。」男人輕佻的語氣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點點頭。

  「利威爾,烏利對我來說就像埃爾文對你來說一樣,你懂了吧。」凱尼壓了壓帽檐,「雖然你是她的孩子,但是抱歉了,我們是敵人。」

  利威爾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直接衝了上去。我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們。凱尼剛才用眼神警告我不要插手,利威爾的背影也表示了這個意思。

  兩個人的戰鬥沒有持續多久。利威爾險險地躲過房屋崩塌的碎塊,翻身滾了出來。

  「凱尼!」他叫著。我和他在廢墟裡不停搜尋那個紳士的身影。

  一股微弱的咳嗽聲傳來,我立馬叫上利威爾跑去聲源處。搬開重重的石塊,此刻的凱尼已是渾身浴血。

  我心頭湧上一絲苦澀,僵硬地扯起嘴角:「我以為我這一生只對利威爾有情,沒想到你這模樣竟讓我,這裡,感到十分難受。」我撫上胸口。

  利威爾顧不上從額上流進眼裡的鮮血,沉默地盯著凱尼。

  「咳。」凱尼虛弱地吸了口氣,「利威爾,庫謝爾是我的姐姐,你既然不知道父親是誰,那就和你母親姓吧,利威爾·阿克曼。」再顫著手拿出口袋裡的針劑交給利威爾,「這是巨人針劑,關鍵時候可以救……」

  話音未落,針劑從他的手中脫落滾至一旁,而他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不受控制地滑落一行淚,我掩飾著站起身,走到針劑旁,將之拾起,再交至利威爾手中。

  他輕輕合上抓著針劑的手,一分鐘內再無動作。我單膝跪下,拿出手帕擦拭著他染血的臉龐,可是越擦越髒,濃濃的血腥味讓我難受。

  悻悻地收回手,「走吧利威爾,我們還要去埃爾文那裡。」

  *****

  「我埃爾文,作為調查兵團第13任團長,將在此為了人類的大義作出以下發言!」

  埃爾文昂首挺胸,絲毫不畏懼地看著前方人類陣營的最高指揮者——羅德·雷斯。

  「放肆!國王陛下是讓你說遺言!」憲兵團團長奈爾皺起眉,沒有形像地大聲叫著。

  埃爾文看也沒有看他,雙目直直地盯著羅德。

  「想必你們也很好奇吧,關於牆壁的秘密……」

  ……

  人類陣營被感化,埃爾文政變成功,王政被控制,軍團接管了人類事務。

  難以預料的是,羅德變成了比超大型巨人還要龐大惡心的巨人。埃爾文率領新的政府以及聯合三軍的軍隊對抗,利威爾和我騎著馬和他並肩。

  「埃爾文,人類的大義不是只有你在背負,偶爾也讓自己站到幕後不行嗎?」我蹙眉說著明知會被拒絕的話。

  埃爾文滿是發蠟的黃金頭轉了過來,「沒事,還有你們在,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還是說你嫌棄我只剩下一只手了?」

  畫風有些不對。我扯起嘴角不去看他,含糊地回道:「嗯,說的也是。」

  「喂,別在我面前兩個人嘰嘰歪歪。」利威爾不爽地透過我右邊的埃爾文看過來。

  回以微笑,順帶眨巴了幾下不大的眼睛。利威爾睜著死魚眼,看了我一秒後毫不留情地撇回頭。

  這是利威爾康復後第一場戰鬥,說實話這個醜陋無比的巨人根本不用帶這麼多人,埃爾文和他率領的人在後面看著我和利威爾的表演,還時不時點點頭。

  我似乎還聽到埃爾文身後的無名氏對著別的軍團一群人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調查兵團的兩大怪物,今次帶你們前來,你們就要好好把握機會,看清楚他們是怎麼戰鬥的!努力讓自己在接下來的戰鬥中活下去!」

  羅德巨人始終敵不過利威爾的非人類速度與力道,也顧不上我的小動作,在掙扎幾個回合之後很快就被打敗了。

  我和利威爾站在羅德逐漸消失的肉體上,聽著背後的各種贊揚聲敬佩聲,我不禁抽了抽眼角。

  「什麼時候和巨人的戰鬥變成舞台劇了?」我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滿意地看到他們被我嚇得噤聲。

  同時跳下羅德的殘骸,我不適地咳了一聲。

  利威爾睜著死魚眼看過來,問我怎麼了。我隨意地擺擺頭,右手勾著制服的帶子把玩著。我余光看到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藏在衣服下的針劑,黯下眼眸裝作沒看到繼續用食指彈著帶子。

  *****

  「埃爾文,你不是開玩笑吧?」利威爾皺著眉抱著胸倚在牆邊。

  「啊。我要親自參加——Wall·Maria奪回戰。」埃爾文像是聊家常一樣輕松地笑著。

  「埃爾文,只有一只手的你能做什麼?你知道利威爾討厭什麼——去送死的家伙。」我站在埃爾文的書桌前,雙手撐著桌面。

  埃爾文聽聞,更加堅定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我:「我要帶你們奪回Wall·Maria。」眼裡一塵不染的直白把我逼得節節後退。

  有些無助摻雜無奈地看向利威爾,額上開始冒出汗滴。

  去的話埃爾文怕是這次肯定九死一生了。絕對不能讓他去!絕對不能讓利威爾再失去誰了!

  咬牙,我把話吼了出來:「反正這次你不能去!你如果去了我就離開調查兵團!」天吶,我在說什麼。這種理由也能成為他不去的理由嗎?

  簡直像個無知的小孩子在叫囂吵鬧。

  兩個男人都皺起了眉,他們都在想為什麼我會這麼反對埃爾文去。雖然利威爾也表示反對。

  最終埃爾文還是決定要去。

  我突然覺得很委屈。那晚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利威爾也是沉默地躺在一邊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利威爾,埃爾文這次真的不能去!」我極為無力地想讓利威爾和我一起把埃爾文搞暈扔在他房間鎖上門窗,拿掉立體機動裝置,不讓他逃出去。

  「麗珂,這是埃爾文的決定。我們只能相信他。」利威爾還是盯著天花板,伸出枕在腦後的左手把我摟進他懷裡。

  我依偎著他,微微嘆了口氣,閉上雙眼。


☆、當成最終日

  在大部隊到達Wall·Maria之後,我們遇到了之前康尼所說的長得像猴子一樣的巨人。它給大部隊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使活著的人不得不對這個猿巨人心有余悸。

  「埃爾文,你腦子裡現在想的計劃我不會同意的。我和新利威爾班的人足夠對付它。」我瞥了眼眉頭緊鎖的埃爾文。

  他聞聲轉過頭凝視了我許久,繼而對另一側的利威爾說:「利威爾,這個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知道了。」利威爾淡淡地回答。

  「小鬼們,別死了!」他首當其衝,我緊隨其後。先後蹲到馬背上,猶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過去!

  總之,埃爾文不參戰就好!

  我靜下心來細細打量這猿猴一般的巨人,艾倫的哥哥是吧?照樣讓利威爾把你削成皮皮猿!

  「小的們!你們配合我擾亂這死猴子!給利威爾制造削它的機會!」我落在屋頂上,俯下身,「還有就是別死了!」

  「是!」

  利威爾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說發號施令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我吐吐舌頭,盯著猿巨人的一舉一動,看准空隙就帶著艾倫他們衝了過去!

  ……

  無奈僅憑幾個人的力量還是無法和猿巨人匹敵。經過了幾個輪回,艾倫他們也開始覺得有些乏累,而猿巨人竟是連一絲縫隙都沒露出!我咬著牙候在屋頂上,就聽到埃爾文一聲令下,帶著剩余的士兵衝了過來!

  「什麼?!」我無意識地放大瞳孔,「埃爾文你別來!」

  還是來了。

  我呆呆地看著埃爾文帶領一大波人送死一般地去殺猿巨人,利威爾雖然還是高度集中於猿巨人的舉動,但他黑下來的臉色彰顯了他的不爽。

  「你們是人類的希望!利威爾,我現在告訴你我的選擇——我就是放棄夢想,也要讓你們活下去!」埃爾文沉重的誓言回響在Maria壁內,每個士兵的臉上都堅毅地流淌出赴死的決心。

  韓吉降落到我身邊,看著跪倒在地的我,她的鏡片反著光,她對我說:「妲絲麗珂,我們要活下去,繼承埃爾文的夢想!」

  現下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為什麼?明明有我這個變數在——我的存在還是不夠強大到影響命運嗎。

  我是個普通人,雖然活了第二次,但也只是個活生生的普通人。我的腦子沒有聰明到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沒有理智到能看著這一切發生還無動於衷。

  「可是……我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啊……」低聲喃喃著,控制自己的手指收緊。

  卻無力收緊。

  到頭來,我也始終是個只會逃避、膽小懦弱的人而已。這麼想的我,肯定會被利威爾唾棄的吧。

  緩緩抬起頭,我看向站在猿巨人殘骸上的男人——他看著屋頂上奄奄一息的金發男人——此刻的金發是那麼無神,沾染著血跡黏答答地貼在臉上,眼裡的焦距卻還沒有渙散。

  利威爾站得那麼高,顯得有些無助。

  我看到他跳了下來,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埃爾文身邊,右手把懷裡的巨人針劑掏了出來。

  「這是什麼?」希斯特利亞眼尖地看到利威爾手裡的東西。

  「這是可以救活埃爾文的東西。」利威爾淡淡地回答,下一秒針頭就要刺入埃爾文的皮膚。

  「等一下!愛爾敏、求你救救愛爾敏!」艾倫在另一個屋頂上大聲吼叫著。

  利威爾的手一頓,此刻的他有些狼狽,「如果沒有了埃爾文,誰來帶領調查兵團!」

  我聽到艾倫的話,感覺心髒猛地一抽,為什麼人可以這麼自私。明明我也能知道對於現在的人類陣營來說,留住埃爾文才是上上策啊……

  三笠欲要過去搶利威爾手中的針劑。

  利威爾也不是神,體力也有界線點,難堪地躲過三笠的搶奪,用手臂粗略地抹了抹臉上的血跡。

  「你們在干什麼!為什麼你們可以這麼自私!利威爾已經被奪去了奧路歐他們!還被奪去了你們意想不到的很多人!現在你們還要奪去他決定追隨的人嗎!」我忍不住吼了出來。

  但我的話也只能讓他們暫停一秒的動作,在短暫的停滯之後,三笠又開始和利威爾拳腳相向。

  「利威爾,不用在意我。」終究是埃爾文也抵不過死亡,眼神開始渙散,「我剛說過的話,你知道的。利威爾,要替我,完成我的夢想……」

  最後,再讓他也自私一下,給了利威爾下一個牢籠。

  利威爾用手撫上埃爾文的雙眼,針劑早就被三笠拿去給愛爾敏注射了。新利威爾班的人圍繞在愛爾敏的身邊,埃爾文的身邊只有利威爾、韓吉、我。

  真是刺眼的對比。

  我們三人都流下了痛苦的淚水,而愛爾敏那邊是喜極而泣。

  我抱住跪在埃爾文身邊的利威爾,顫抖著說:「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利威爾用另一只手附上我交叉在他腰間的雙手,「等這一切結束。」等他完成埃爾文的夢想。

  他的後背很快就被我的眼淚浸濕,「嗯。」我知道,你還要完成埃爾文的夢想。

  Wall·Maria內的風徐徐吹著,這邊是那麼冷,那邊卻是復蘇之風。

  「艾倫!三笠!大家!」


☆、那對龍鳳胎

  855年

  利威爾39歲,我40歲。

  現在的我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他們都五歲了。

  男孩叫祖琨夫特·阿克曼(Zukunftヾ·Ackerman),女孩叫赫芙濃·阿克曼(Hoffnungゝ·Ackerman)。

  懷孕初期利威爾問起為什麼以前沒有能懷孕,這樣的話我就不用陪他參加調查兵團,不用和他一起見證這麼多人的離開。

  我當時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瞅見他越來越不耐煩的樣子,只好拿出床頭櫃抽屜裡的一小瓶藥物給他看。還記得他看到『避孕』這二字時,那臉黑得堪比在太陽下暴曬了一天。

  知道此時的他氣火攻心,我攥著衣角低著頭說:「利威爾,我現在可是個孕婦哦!如果我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哦!你、你也不想讓我肚子裡的孩子不好過吧!」

  他無奈地走到沙發邊坐下,右手撐著靠背,翹起二郎腿,死魚眼看向我,「過來。」

  我乖乖地挪了過去,端正地在他右邊坐下,只見他輕輕地用右手拍了拍我的頭,清明卻磁性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就這一瓶?」

  我咽了口口水,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沒收了。」頓了頓,他俯下腦袋,「不要再讓我知道你還吃這藥。」

  我紅著臉點點頭,竟覺得此刻的他有幾分邪魅。但是,不吃藥?那生了孩子以後又懷孕怎麼辦啊?不行的不行的,藥不能停的。

  不過,等生了這小寶寶再說吧。我慈愛地摸了摸自己微鼓的腹部,把別的事拋在了九霄雲外。

  ……

  孩子生下來了,居然是龍鳳胎。我和利威爾這才琢磨起他們的名字。

  「就未來和希望吧!」我伸出食指點了點兩個小寶貝的額頭,「反正他們都跟你姓,名字我來取哦!但是誰叫未來誰叫希望呢?」

  利威爾抱著兩個『剛出爐』的嬰兒,挑眉看了看我,意思是讓我選擇。

  我眨了眨眼,「那就點利威爾好了。點點點利威爾……」男人寵溺地看著我。

  「男孩是未來,女孩是希望!」我勾起嘴角,闔上眼簾回憶著過去的種種,「就像利威爾一樣,你是我的未來,也是我的希望。」

  *****

  「爸爸!媽媽凶我!」祖琨夫特和他爸爸一樣,黑發留著三七分劉海,頭上還多了根呆毛,一跳一跳的,眼睛也是死魚眼,和他爸爸簡直一個模樣。

  只是這孩子真是太淘氣了,性子一點也不像利威爾。我惱火地看著被捆在一起的換洗衣物,剛剛洗好的東西又被弄髒了!

  「媽媽媽媽,陪我玩~」赫芙濃墊著腳,小手拽著我的袖口,黑色瀑布般的直發傾瀉而下,柳眉微蹙,扁著小嘴期待地看著我。

  我的孩子們都是黑發真是太好了,男孩是灰藍瞳,女孩是和我一樣的海綠瞳。眉毛不是和我一樣的白色也太好了,男孩是黑色眉毛,女孩是褐色。

  「媽媽你真的是我們的媽媽嗎?」祖琨夫特鼓著臉扯著利威爾的袖口,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小鬼,你手洗干淨了嗎?」只見利威爾黑著臉蹲下身,「去給我把那些玩意收拾好!」手一指那坨衣物,「還有,下次再質疑你母親問題我就把你丟出去。」

  來自利威爾的威脅是可怕的,祖琨夫特連連後退幾步,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沫,不住地點頭,「我、我知道錯了爸爸!」

  我無奈地聳聳肩,牽起赫芙濃的小手就往外走去,身後的爛攤子就讓祖琨夫特那個小鬼自己解決吧。

  在戰爭結束後,人們都紛紛往牆外遷移,只有少數人還留在牆內。而我和利威爾就是其中的一員。我們生活在調查兵團的舊古堡裡,除了一些回憶,更重要的是埃爾文他被葬在了這附近。

  對了,韓吉也沒有走。她做起了別的莫須有的研究,還經常駐足於埃爾文墳前。

  我想她是放不下埃爾文。

  其余認識的人都已經離開了,調查兵團不復存在,衣櫃裡最深處疊得整整齊齊的制服也孤零零地被遺留在黑暗中。

  只剩下幾個抽屜裡那寫堆滿了的軍團徽章,時不時還會經受陽光的洗滌。

  「爸爸媽媽,今晚吃什麼?」

  *****

  「爸爸,媽媽,希望你們在那個世界也過得幸福。」

  兩個20出頭的年輕人各拿著一束花,低垂著頭,輕輕地把手中的花擱置於墓碑前。

  Levi·Ackerman,DasLicht·Blume.

  墓碑立於花叢中,這是我的遺願。

  


☆、她說利威爾

  6歲的利威爾第一次見到她——是個非常古怪的女孩,第一次見面就直白地宣誓著什麼永遠不離開他。

  她和凱尼幫他做了個簡單的墓碑,下面藏著庫謝爾的孱弱屍體。

  他心裡對她依舊警惕,什麼時候放下那份警戒心的呢?

  或許是在他叫她名字之後看到她喜形於色的愚蠢表情,或許是在他與她日日夜夜同床共枕之後,或許是她被裡希抓走的時候……

  那個畜生裡希,最好別讓他再看到。

  和她相處了那麼多年,也許她真的是個眼裡只有他的蠢貨。

  她從未為別人哭過,在他面前卻是個愛哭鬼。

  他真的覺得她很奇怪,像是會知道發生什麼一般,像是除了對他有情緒波動以外對別人無感一般,像是她在讓他往她心目中的那個人活一般。

  可是他不是,他不是她心裡的那個人。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自嘲。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會預言什麼,所以利威爾決定和法蘭、伊莎貝爾對她保密——同意那個富商的要求——抹殺埃爾文·史密斯。

  他忍受著屈辱跪在地上,忍著殺了埃爾文的衝動,忍住看她的想法。忍著忍著,他卻聽到她,異常不安的話語。

  為什麼呢?他不會去問。

  他真的充斥了她整個心髒。

  最後他似乎錯了,她好像一點都不知道他們的任務。但他更錯的地方是,他沒有保護好法蘭和伊莎貝爾。

  那是他長大後第一次哭,但是對於法蘭和伊莎貝爾的死,她卻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感到心煩,難道她真的是個這麼冷血的人?

  那也是第一次,她蹩腳地想安慰他,可是說著說著卻因為他而哭了。

  利威爾那時想,一定要讓她知道,他是活生生地在她面前,陪她長大的人。一定要讓她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利威爾。

  又發生了很多事。佩特拉、奧路歐、根塔、埃爾德的慘死,她卻歸咎於她自己的錯,利威爾不知道該怎麼做,伸出手想拍拍她的頭,近在咫尺卻無力垂下。

  她哭了,她自責沒有能起到作用。只是,她是為了她哭,還是為了他們哭,還是為了他哭,他無從得知。

  隱隱覺得,她是因為沒能保護好他的部下,才哭的。

  一直生活在一起,他想,她哭的原因從來只有他,這次也不例外,日後也是如此。

  凱尼死了。

  他似乎看到她落淚了。這次是為了誰呢?

  原來他叫利威爾·阿克曼,原來凱尼是庫謝爾的弟弟。

  不知不覺間,他似乎把她也看得非常重要了。

  之後埃爾文戰死。執拗如他,利威爾都勸不住,還和埃爾文動了氣。她也很激動地反對,結果埃爾文還是帶兵衝了過來——自殺式前進。

  他拿出從凱尼那拿到的針劑,想救回埃爾文,那時的他裝作不知道愛爾敏也生命垂危,他也自私了一回。

  「為什麼人類都這麼自私?」

  利威爾聽到她發了瘋地在嚎叫,但她說的是艾倫他們。因為她衝過來抱著他說,要和他離開這裡。

  自私,誰不是呢?

  最終他們還是沒離開牆壁,牆內所剩的人寥寥無幾。

  生了兩個孩子,在安穩生活了二十幾年之後,他知道,死亡就在前方了。

  麗珂,慶幸有你。


☆、無悔的抉擇

  我從未後悔,選擇利威爾你。

  我比任何人都愛你。

  能夠站在你身邊就是我莫大的幸福。

  可是我一開始錯了,把你當做我記憶裡的那個利威爾,把你的未來當作既定命運一般來熏陶。

  你終於忍不住了,在你28歲這年,在法蘭和伊莎貝爾走後,你還是落寞地把頭埋在了我的頸窩,沾濕了我的肩膀,說著愛我。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他是我陪了整整22年,活生生的人類。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也變成了愛哭鬼。

  他也不會安慰人,只是沉默地陪在一旁。

  現在想想,我有什麼資格哭的呢?

  承受的遠不及你多,你是『人類最強』,你是利威爾兵長,你肩上負擔著牆壁內全人類的希望,你包攬了所有士兵的死亡。

  也許我是為你哭泣?

  你不知道父親,6歲失去母親,9歲凱尼離開,28歲失去法蘭和伊莎貝爾,34歲失去奧路歐、佩特拉、根塔、埃爾德,同年失去凱尼,埃爾文。

  知曉他的溫柔的人,除了我,都不在了。

  我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嗎?

  誰知道呢。

  我盼著能伴你到老,這個夢想竟是實現了。我想,還是有神的吧,聽到了我日日夜夜的禱告,給了我機會——去追尋你。

  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我太愛你了,利威爾·阿克曼,所以我想一直陪著你。

  無論多少個輪回。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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