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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武俠)沒有人相信我是天下第一》作者:摘星怪【完結+番外】

《(綜武俠)沒有人相信我是天下第一》作者:摘星怪【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941個瀏覽者
文案:

#天下第一每天都在被迫用美色解決問題。#
#今天,我又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間絕色呢#
我是個寂寞的武學宗師,我做了一個讓我人生中數次流淚的決定。
——破碎虛空。
然後,我後悔了。
因為沒有人相信,我就是天下第一。

但是每天都有人問我「你就是那個天下第一美人?」
不,我不是。

我有把小木劍,隨身攜帶,日日擦拭,我做到了一個劍客所有的虔誠,可是所有人都以為那是——閨房玩具。
我有匹良駒大宛馬,是殺沙漠惡徒三百人搶來的。可日行千裡,性情生烈。
此乃我生平一大戰績。
——但大家都以為那匹馬是用來拉馬車的。

我內力深厚寒暑不侵,心如止水,不驕不躁。他們以為我肌膚如雪身懷異香,天生尤物,人間難得。
我不服。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下去了。
在面對前來刺殺的黑衣人,我拿出了宗師風範。
我伸手揮滅了燭光,准備一決勝負。
結果……
黑衣人羞澀地看了我一眼,跳窗而出。
我!
我特麼是天下第一啊!

內容標簽: 武俠 江湖恩怨 打臉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阮裳 ▏ 配角:男神們 ▏ 其它:蘇爽文

一句話簡介: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天下第一

立意:打破認知,展現自我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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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氣陰沉的小道上,阮裳獨自走著。

  這已經是她破碎虛空的第三天了。從一腳踏空後,她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個世界和她原來的世界並不一樣,沒有什麼十大劍尊,五大刀客之類的,只有寥寥幾個門派,和一些江湖後起之秀。

  阮裳了解到,最近武林中聲名鵲起的人叫陸小雞,是一個靠著朋友走天下的軟飯男。

  想到和自己說這話的穿著紅鞋子的美人表情,阮裳有些感慨世道混亂,人心不古。

  這年頭,居然已經不是實力說話了嗎?

  她莫名有些懷念自己民風淳樸的習武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大家習武就像貓遇見貓薄荷了似的,死命的來。沒有練到死,就往死裡練,就連八十歲的老奶奶做早飯時都能油鍋單滾鐵砂掌。

  哪像這個世界,惰性成風,居然讓一個小白臉成了武林天驕。

  阮裳一路走來,遇見好幾個自稱是江湖人的人。都沒有一個能看的。

  除了那個穿著紅鞋子讓自己加入貓頭鷹的姑娘,叫什麼薛冰。

  就她還能看點,哦,阮裳指的是長相。

  武功……一言難盡。

  放出來的針,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精.准的避開了敵人所有的要害。熊瞎子都比她刺的要准。

  回憶湧上心頭。

  那天晚上,走了一天一夜的路後,好不容易住了一回客棧的阮裳看著熱氣騰騰的水桶,剛放下簾子,就被一針挑起來。

  她瞬間意識到有人在這裡。

  有意思。

  阮裳目光閃了閃,在放出自己身懷絕世秘籍,願意通過比武來贈送秘籍的消息後,她以為是有人慕名前來挑戰,於是就合上衣服,將計就計踏進木桶裡。

  半個身體剛進去,這時一只銀針又飛了過來。

  阮裳眼睛一亮,剛准備起身,卻發現那支銀針徑直順著自己肩頭過去了。

  她難道是算准了自己會動?

  會預判,也許是個用針高手。

  阮裳耐下心來,重新回到水中等候。

  這一次,她規規矩矩,一動不動。

  准備看這位陌生世界的高手會怎麼對付自己。

  眼睛最脆弱,攻其不備可以從這兒來一下,太陽穴也不錯。

  再不行,後腦的穴位挨個兒來。

  她心中想著,屏氣凝神。

  然而在發出兩針後,對方卻並沒有再動。

  很好,有宗師氣度,敵不動我不動。

  阮裳尊重對手。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敵還是不動。阮裳腿不酸,就是身上有點冷。

  她清咳了聲,想著提醒對方。

  躲在簾子後的人影卻好像被驚醒了一樣,猛然回過神來。

  「不要臉的,記住姑奶奶叫薛冰。」

  「我這就讓你嘗嘗我神針山莊的厲害。」

  她話音落下,袖中飛針急射,七八個銀針同時穿過簾帳向著木桶中的人而去,氣勢驚人。接下來,就很尷尬了。

  因為阮裳一動不動。

  針也一動不動。

  桶也沒動。

  但是針扎在桶上了。

  阮裳覺得,幸虧桶不會說話,要不然更尷尬。

  她還從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不由轉頭看向薛冰。

  薛冰這時也看向了她。

  「你說你是神針山莊的?」

  阮裳皺眉。

  薛冰尷尬一咳,岔過話題:「聽說你就是那個天下第一美人?」

  不,我不是。

  阮裳再問:「你是神針山莊的?」

  薛冰面色由白變紅,結結巴巴:「聽、聽說你要嫁給陸小鳳?」

  不,我沒有。

  「你是神針山莊的?」

  薛冰似乎受不住打擊,後退了一步。過了很久,雙目盈淚,頹然嘆氣:「我承認,你長的確實比我美。」

  那些針還整整齊齊排列在浴桶上,像是在嘲笑剛才嚴陣以待的自己。

  阮裳微微皺眉。

  「可是,你還是不能嫁給陸小鳳!」薛冰糾結著看了她一眼道。

  阮裳終於回答她的話了:「陸小鳳是誰?」

  聽了這麼久,驢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後,阮裳這算是明白了。這姑娘以為她是要嫁給那個叫陸小鳳的男人所以才來偷襲她的。

  阮裳並不知道,除了薛冰,這江湖中很多人都以為她要嫁給陸小鳳。

  所有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而人人都知道,天下第一美人要嫁給江湖中最出名的人。

  她路上遇見一個易容的猴子,據說消息十分靈通,就順便讓他幫忙傳遞請天下英雄前來挑戰的拜貼了。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拜帖傳著傳著就變了味道。

  到薛冰耳中,就是阮裳要帶著大箱的嫁妝去嫁給陸小鳳了。

  這怎麼能忍!

  燭火幽幽照射下,站起身的美人容色清絕,身姿婀娜,她眼中微微透出些疑惑,卻叫人心頭更怔。

  膚如雪色極濃,面若芙蓉乍艷。

  這樣一看,居然更美了。

  薛冰心神巨震,說不出話來。似乎覺得自己還聞到了股淡淡的清香,入鼻馨然。

  她原本就貓兒似的眼睛瞪的更圓了。

  房間裡一片寂靜,薛冰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

  阮裳覺得她要不是遇見的是不想出手的自己,這樣的模樣,遲早要出事。也罷,自己再問一遍就是了。

  於是她又問了遍:「陸小鳳是誰?」

  不能被迷惑!

  薛冰從驚人美貌中回過神來,僵著手接過她遞來的茶。想要回答問題,微微頓了頓,這才意識到不對。

  「你不知道陸小鳳是誰?」

  阮裳反問:「我為什麼要知道他是誰?」

  「他可是……」

  薛冰著急解釋,可是看到阮裳即使是濕著衣服也我見猶憐的樣子,忽然停住了話風。

  也許她真的不知道?

  她試探著道:「陸小鳳其實不叫陸小鳳,他本名叫陸小雞,是個靠著朋友吃軟飯的江湖小白臉。」

  「你和他有仇?」

  阮裳聽了一大段後問。

  薛冰咬牙,想著天下所有女人應該都不喜歡說會女人壞話的男人,於是她道:「他說我武功陰毒,可當江湖四大母老虎之一。」

  她刻意強調了母老虎和陰.毒.兩個詞。

  阮裳卻想著,那刺了三次都沒有刺中的針,對木桶來說確實夠陰.毒.的。她心中頓了頓,許久才嘆道:「那他確實和你有仇。」

  江湖風險大,陸小鳳居然這樣騙一個小姑娘,讓她盲目自信,可見人品確實一般。

  薛冰噎住,後面接著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可對著那張臉又放不下狠話來,她最後只能將杯子扔在一邊道:「算了,這些你都沒必要知道,你只要記住以後不嫁給陸小鳳就行。」

  「好。」

  阮裳默默將陸小鳳列入挑戰名單,二話沒說點了點頭。

  沒想到這麼簡單,看著面前美人聽話的樣子,薛冰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無力。

  她瞪圓的眼睛比鞋子上繡的東西看起來更像一只暴躁的貓頭鷹。

  「你不騙人?」

  她猶疑道:

  「像你這樣的女人最會騙人了。」

  並不想回答這些問題,聽完想聽的東西,阮裳也該趕人了。

  「我要睡了。」

  於是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個晚上,阮裳扔出去了一只貓頭鷹。

  被扔出去後,本以為薛冰會消停。

  可是那個眼神水潤的姑娘在她門口踱步了一晚上後,卻灰頭土臉,十分氣憤:「你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

  阮裳一臉問號?

  姑娘,你難道不應該驚訝我為什麼可以單手提起你嗎?

  「你居然用美.色.誘.惑我投降!」

  算了……阮裳抽著嘴角關上門,只覺得這個江湖裡的人,好像都腦子有些問題。

  離開薛冰之後,這已經是第三天了,為了避免再遇到神奇的人,阮裳開始走山路。從杭州到蜀中,一路天險,讓她心血沸騰。

  天氣炎熱,她剛放下干糧。

  就看見前面有人勒住了馬,穿著藍衣錦帶的青年,身佩寶刀,語氣傲然,問出了再次叫她心頭一窒的話:「姑娘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不,我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會寫的預收文,喜歡的小可愛可以戳作者專欄收藏一下喲,愛你們~

  【預收文】

  《我與師門格格不入[穿書]》

  #說好的修無情道,怎麼只有我一個認真了?#

  大家好。

  我是一條穿書兩千年的白龍,在化形後我上岸了。

  然後我參加了一個性格分班測試。

  測試顯示我共情能力零分,對世界的愛意值零分,感悟能力——零分,應該修習無情道。

  於是我興高采烈的走了,可是等到我千辛萬苦考到無情道第一門派時。

  我發現我好像與師門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這個門派它——rua龍。

  貴為無情道宗師,一劍平山海的師父:「小白,過來給你磨角。」

  修了眾生道,萬法平等的大師兄:「大家都是一樣的,只是小白尤其可愛。」

  年輕時勇闖魔界,聲名赫赫的殺神二師兄:「屠龍哪有rua龍好。」

  心懷鬼胎的白瀧:瑟瑟發抖。

  沒有人知道白瀧其實是《求仙》這本書中隱藏最深的魔龍。

  她來到太清宗,就是為了探聽太清宗裡不為人知的飛升辛密。

  然而等到白瀧信心滿滿的帶著預知的劇情,想要在這裡大展身手時……

  她看著正道大佬們靈活的拿著小龍刷的手。

  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劇本?

  白瀧:被綁架你們就眨眨眼。

  師父師兄們寵溺的看著水潭裡閃閃發光的小白龍。

  白瀧:……

  算了,還是我眨眼吧。

  PS:這是一個常常因為過於無情而與整個宗門格格不入的萌龍,在假的無情道師門裡艱難保命(被rua)的故事~喜歡的小可愛就收藏一下嘛


第2章

  「敢問姑娘可是天下第一美人阮裳?」

  見人不回答,坐在馬上的佩刀青年又問了一遍。

  阮裳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改個名字。自從消息放出去後,她從來沒有遇見過來找她比武的,開口都是來找天下第一美人。

  「我不是什麼天下第一美人。」

  阮裳終於抬起頭來。

  她坐在樹蔭下,裙邊是山溪流水,也更加襯地身姿風流。可惜之前一直偏著頭,蘇少英一直沒有看清她容貌。

  直到阮裳抬起頭來。

  余蔭半遮美人面,越是在陰影下,便越是引的人要瞧的更仔細些。

  蘇少英心中微頓,又讓馬上前了幾步。隨著馬蹄聲響起,卻突然勒緊馬繩,神色僵住。

  許久,臉色微紅的轉過身去:「在下冒犯。」

  原來是阮裳因為歇息,褪去了外衣。

  石頭上鋪著外面的水紅長衫,她內裡只著了件素衣,素衣寬松,微微露出了些纖長雪頸襯著如畫眉眼,卻讓原本蔭蔽的地方無端多了幾分燥熱。

  蘇少英心中微頓,本來已覺得自家幾位師妹樣貌氣質已屬武林中上等,可這樣和阮裳一比,不知為何,竟然也變成了凡塵俗物。

  阮姑娘真不愧是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樣貌竟真宛若驚鴻天女一般。

  他眼中入了那抹雪色,不由後退了一步。猶豫了一下,翻身下馬,開口道:

  「在下蘇少英,姑娘可是需要幫助?」

  讓這樣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入蜀,著實危險,更何況他還有師命在身,就更不能叫阮裳一人了。

  蘇少英後面的語氣比起之前第一次問候可是要好上不少。阮裳並不知他怎麼突然變了語氣。

  她起身披上衣服,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去蜀中,你……」

  她本來是想要問路的,但看見那個自稱是蘇少英的青年轉過身和薛冰如出一轍腦子不太聰明的樣子。

  頓了頓,還是道:「你不要擋路就好。」

  阮裳將干糧和水裝好,用葉子輕吹了聲,不遠處一直跟著的紅馬就跑了過來。

  蘇少英這才注意到,這片林子裡居然還有一匹馬在。

  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那馬雖然看著品相不錯,但卻有些太瘦弱了,一看就只是觀賞性的馬駒。這樣想著,他看阮裳的目光就更像是看一個柔弱的大家閨秀了。

  也罷,她那樣的美人,出來游山玩水帶這些也是情由所原。

  而那匹「觀賞性」的馬則徑直跑到阮裳身邊停下,喘著氣打了個噴嚏,又撒嬌似的往前湊了湊。

  阮裳嫌棄地看了它一眼,有些頭疼。

  知道這馬又跟她討糧草來了。

  這馬是當初阮裳夜闖沙漠,大戰三百余惡徒搶來的。乃是千金難求的大宛馬,疾馳時可瀑汗如血。

  但就是有一點不好。

  挑食的很,非上等的糧草不吃。

  她當初破碎虛空也是喜愛極了這馬,所以才帶著的,誰知道來到這個世界後它竟然有些水土不服,口味更叼了。

  阮裳買了很多馬草,它都只看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阮裳無奈之下,只得帶著它去別的地方找。

  她這次去蜀中,也是為了這件事。

  聽說蜀中的馬草極好,雖然貴了些,但都是上等.精.品。阮裳咬牙拿出了一金,准備替這家伙買上許多。

  當然,前提是她能順利的到達蜀中。

  將外袍披好,阮裳拍了拍馬兒腦袋,剛要運氣翻身,就見蘇少英猶豫了一下,上前道:「姑娘且留步。」

  「在下有事要說。」

  阮裳停下動作,轉過身去,打算這人又說什麼天下第一美人之類的,自己就點了他穴道,扔下山。

  紅馬旁的美人颯然回過頭來。

  這次蘇少英雖然直視阮裳容貌還是有些失神,卻也清醒了過來。想起自己此行來的目的,微微皺了皺眉,行了一個文士禮才道:「姑娘若是往蜀中而去,倒也正是湊巧。」

  「湊巧什麼?」阮裳問。

  「湊巧在下師父也在蜀中,可請姑娘一同去見見。」蘇少英說到這兒神色凝重了下來,知道這一趟事關峨眉,必須勢在必得。

  「你師父為何找我?」

  阮裳眉頭皺起,有些疑惑。

  美人蹙眉也是好看的。

  蘇少英本就是少年風流心思,自然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

  他心中微動,語氣也沒那麼強勢了,只道:「現今江湖人人都知姑娘與陸小鳳的關系,家師為了見陸大俠,也只好命在下來尋姑娘。」

  阮裳在聽見「如今江湖人人都知你與陸小鳳關系」的時候,就微微眯了眯眼。

  又是陸小鳳。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是第二個因為陸小鳳來找她麻煩的人了。

  這個陸小鳳真那麼有名,可是他們怎麼能確定自己和他有關系的?

  阮裳心頭疑惑。

  這一點,其實蘇少英在來找阮裳之前也懷疑過。

  他與陸小鳳不算熟識,但也知道彼此,清楚這人是個情場浪子,江湖中無數美人都沒辦法讓其收心。

  這個只短短幾天憑空冒出的天下第一美人竟然能成為他未婚妻。蘇少英當時其實是有些懷疑其中真實性的。

  但是大智大通卻很堅定。他道:這天底下唯一能.逼.陸小鳳現身的就是那個叫阮裳的女人。

  大智大通一口咬定,事關師父清譽,蘇少英即使是半信半疑,也還是找來了。

  不過,當他見到阮裳時,這也才知道大智大通是什麼意思。

  有美人如此,也難怪陸小鳳願意浪子回頭。這樣的容色,便是日日捧在掌心嬌憐也罷。即使是擺設,也看著賞心悅目。

  蘇少英想到這兒心中頓了頓,竟然有些羨慕起陸小鳳來。

  阮裳並不知道蘇少英在想什麼。

  以她的武功若是真不想走,那誰也攔不住。不過想到陸小鳳,阮裳倒是真的有些好奇這個人了。

  而且蘇少英口中的師父,她也有些興趣。

  以阮裳的眼力,當然看的出蘇少英內力穩實,腳步輕便,算是這幾日她遇見的江湖人中還不錯的了。

  他口中的師父應當也更厲害才是。

  阮裳話在口中饒了一圈,看著蘇少英神色一會一變,忽然問:「你師父很厲害?」

  師父?

  提起自己師父,蘇少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頓時有了底氣。

  「自然厲害,家師乃是峨眉派掌門獨孤一鶴,所創的刀劍雙殺四十九式江湖中誰人不知。」

  「便連那西門吹雪也仰慕已久。」

  他說的眉飛色舞,阮裳聽到刀劍雙殺時眼神微微亮了亮,到西門吹雪時眸光更甚。

  她聽說過西門吹雪,是個不錯的劍客。

  可堪一戰。

  阮裳沒想到蜀中居然臥虎藏龍,她原本只打算買馬草的心思頓了頓,改了主意。眉梢放松對蘇少英道:

  「好,我跟你走。」

  「阮姑娘,你放心,師父雖然嚴肅……」

  蘇少英話沒說完,就被阮裳打斷:「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她答應的爽快,蘇少英卻皺起了眉。

  藍衣青年清俊面容有些猶豫,憋了半天,還是道:「阮姑娘,你一個姑娘家出門在外,還是不要太相信別人了好。」

  ……

  阮裳:所以你跟我說了半天都是騙人的?

  「不,不是。」看懂她的目光,在外人面前可以引經據典侃侃而談的蘇少英難得有些卡詞。

  他頓了頓,才一臉認真道:「阮姑娘,我絕不會騙你。」

  蘇少英鄭重其事保證。

  阮裳看了眼他武功,覺得以他這點沒學到家的功夫,說實話騙人都不知道是甕中捉鱉還是引狼入室呢。

  「哦,我相信你。」她假意拍了拍蘇少英肩膀,表示自己知道了。

  「所以,我們什麼時候走?」

  伴隨著清冽香氣拂過鼻尖,那只手已經離開了。蘇少英還是面色不由自主地微微紅了紅:「要等等才行。」

  「我剛才發了煙花彈,他們馬上就到了。」

  阮裳有些疑惑還要等誰,但看他語氣堅定,便也沒再多問。

  小紅馬看著她久不上馬,鼻子裡哼了聲氣,就跑進了山林裡。阮裳也不在意,這馬有靈性,無論跑多遠總會回來的。

  她重新坐回樹下等著蘇少英口中的人,結果一個時辰後,卻看見了幾個抬著轎子的車夫,磕磕絆絆地從上面下來。

  「這些都是我峨眉的腳夫,專程來接客人的。」蘇少英解釋道。

  「阮姑娘就坐這個上山吧。」

  他說的不清不楚,阮裳也誤以為這峨眉派規矩奇怪,入山必須要坐轎子才行。

  想到之前聽說西門吹雪出門必要焚香沐浴,連吃三顆水煮蛋,再憋著一口氣去找花魁剪指甲,這樣一對比。阮裳覺得峨眉派這規矩也不算什麼。

  坐轎子而已,入鄉隨俗算了。

  猶豫了一下,阮裳就坐了上去。

  蘇少英看著阮裳沒有逞強,心中不由松了口氣。

  像阮姑娘這般嬌弱,等會兒上山時若是受不住……蘇少英想到的不是其中麻煩,而是,阮姑娘皮膚若是磨破了怎麼辦?

  天色漸晚。

  峨眉後山卻一片寂靜。

  西門吹雪是來找獨孤一鶴決戰的,他們約定了今夜,他知道獨孤一鶴一定會來赴約。

  他雖然並非單純的劍道修習者,但卻有一副江湖人的傲骨,這樣的人,永遠不會不戰而退。

  西門吹雪對這一戰充滿了期待。

  他站在山上等了很久,就聽見了腳步聲。

  接著,一頂轎子落在了旁邊,從裡面走出來了一個紅衣美人。

  西門吹雪眉頭皺了起來。

  女人?

  看見西門吹雪後,蘇少英面色微變,擔心他對阮裳出手,連忙搶先解釋:「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等等。

  還沒來得及開口的阮裳一口氣堵在了心裡,在這種極致羞恥的介紹包圍中,只能掙扎著試圖反駁:「不,你聽我說,我真不是。」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良久,收回劍,眼神冷漠:「你不誠。」【引用】ヾ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ヾ「你不誠」。

  ——出自古龍先生《陸小鳳傳奇》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紫禁之巔決戰對話一段。


第3章

  西門吹雪等了很久都沒有看見獨孤一鶴,此時已近深夜,峨嵋山上燈火稀落,他眉頭微皺,看向蘇少英。

  也許是那白衣劍客臉上的表情實在太少,微微一點疑惑就能讓人看出來。

  阮裳剛想開口,就見蘇少英上前一步道:「家師今夜身體不適,提早便通知了峨眉弟子前去通傳,西門莊主並未收到嗎?」

  蘇少英確實沒有說謊。

  獨孤一鶴原本是准備今夜與西門吹雪比試的,但是卻在四個時辰前突然腹痛難忍,無奈之下只得讓弟子去尋西門吹雪,說是比試時間推遲。

  蘇少英本來以為西門吹雪知道,但是看他在這兒等了半夜,好像卻並未收到消息。

  聽說獨孤一鶴是因為身體不適所以才沒來,西門吹雪眉頭稍松了些。

  他身上氣質太冷,竟比冬日裡的寒冰還要讓人生畏,自從在山西珠光寶氣閣比試輸給西門吹雪後,蘇少英便對眼前的劍客生了些於劍道上的懼意,此刻見他神色稍緩,心中不由舒了口氣。

  阮裳在一旁聽了半天,這才明白眼前這個說自己不誠的人,居然是西門吹雪。

  她對劍客總是有天然的好感與包容心,於是便將那一絲被冒犯的不悅壓了下去。聽見話後,轉而去看西門吹雪的劍。

  而叫阮裳詫異的是,那是一柄無鞘的劍。

  那劍看似毫無工巧之處,其中劍意寒光卻並不微弱,讓人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蘇少英和西門吹雪的話已經說完了,這才注意到阮裳在盯著西門吹雪的劍看,不由皺了皺眉:「阮姑娘?」

  蘇少英當然知道西門吹雪毫不憐香惜玉的性格,想起自己師妹數次靠近慘遭無視的場面,心中頓了頓,不由提醒阮裳。

  劍客的劍是不能輕易冒犯的。

  西門吹雪也注意到了阮裳的目光。

  他已與劍相通,這劍就像是自己一樣,這樣被人看著,要想不注意也難。更何況,阮裳並不是一個容易叫人忽視的人。

  她一身紅衣立於星夜風宵之下,眉眼昳麗,竟是生生讓凄寒夜色也明亮了幾分。即便是西門吹雪這等並不在意女子相貌的人,在第一眼時也忍不住將目光移向她。

  這江湖中確實沒有比她容貌更出眾的了。

  也難怪陸小鳳會浪子收心。

  不過,那也和他沒什麼關系,他只是來幫陸小鳳一個忙而已。

  西門吹雪想到這兒,也不再關注兩人。收回目光來,向著蘇少英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

  阮裳想到剛才看見的劍,不由摩挲了一下自己袖中的小木劍。

  看來她之前是對這個世界有誤解了,原來臥虎藏龍的高手都在蜀中。見了西門吹雪後,阮裳覺得自己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

  不過聽兩人說,西門吹雪這幾日要與獨孤一鶴約戰,於是阮裳只能按捺下心底的不舍,看著他離開。

  等到他比試之後再下拜帖吧。

  她這樣想著,眼神亮了亮。

  見到同等級的高手,叫阮裳一掃之前興致缺缺的神色,整個人都容光煥發了起來。竟讓人一時不敢直視。

  蘇少英一直看著她,心中不由一頓。

  這時竟然想起了詩中所言,竟真有人如畫中天女一般,一日之間恍若有不同的氣韻。中午比早上美,下午比中午美,晚上又比下午更美一些。

  這一日三段,竟能時時怡人,叫人魂不守舍。

  他讀書多,也比旁人想的多些。

  蘇少英看著紅衣美人,語氣不自覺放溫和了些,開口解釋:「剛才那位是江湖中有名的劍客,平日說話便是如此,姑娘勿要見怪。」

  早在知道那人是西門吹雪後阮裳就不介意了,聽了他的話微微搖了搖頭:

  「不礙事,我們現在去哪兒?」

  她語言天真直率,蘇少英心中好感更甚,在阮裳轉過頭來時道:「此時天色已晚,家師今夜也不便見客,姑娘且隨在下來。先在峨眉客房裡歇息一日,明日再見也不遲。」

  夜色濃濃,阮裳並沒有看見蘇少英眼中柔和,只淡淡點了點頭。

  「勞煩。」

  峨眉所有客房俱是與弟子單獨分隔開的。

  一個在後山東面,一個在後山西面。

  蘇少英在將阮裳送到地方後,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看了眼隔壁已經熄了燈的院子,那句話還是沒有說出來。

  只是叮囑了幾句蠟燭茶杯在什麼地方,就只能在催促的鐘聲下離開了。

  阮裳看出他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卻沒有說出來。她並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於是便也沒有再問。只點了點頭就關上了門。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阮裳才明白蘇少英為何.欲.言又止。

  峨眉每日清晨有金鐘鳴響,聽著撞鐘聲,阮裳推開門准備去外面看看,結果一出門就遇見了拿著劍也要往外走的西門吹雪。

  這才知道,這人居然住在自己隔壁。

  想著日後要下拜帖,阮裳面上微怔了一下就放松下來,主動打招呼:「西門莊主,也要出去練劍?」

  阮裳學著昨夜蘇少英的稱呼問候。

  此時天色剛明,山上霧蒙蒙的一片,西門吹雪認出這就是昨天那個蘇少英護送過來的女人,眉頭微微皺了皺。

  她說的是也要出去練劍。

  「你習武?」他冷聲問。

  阮裳以為他也同自己一樣,遇見相同的劍客見獵心喜,於是拿出自己的小木劍,行了一禮,認真道:「我習劍已有數載。」

  在阮裳原來的世界裡,劍客互相介紹是要表明一下自己段位的。

  於是在行禮之後,阮裳舉著自己的劍,語氣鄭重:「時至今日,也算略有小成。」

  就破碎了一次虛空而已。

  西門吹雪原本在聽到她說習劍的時候神色就認真了起來。

  他昨夜見過阮裳,看她氣息與常人無異,甚至還要更弱些,不然短短幾裡路,也不會坐轎子上山。

  可是今日見她鄭重其事,西門吹雪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看走眼了。

  他握著手中的劍認真看向阮裳。

  ——直到看見她手中的小木劍。

  空氣似乎也安靜了下來。

  阮裳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沉默,還等著西門吹雪回復,誰知那白衣劍客只是神色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西門吹雪最後並沒有同意她一起練武的邀請。

  他在沉默著看了阮裳一會兒後,冷著臉像昨晚一樣轉身離開了。只留下阮裳一個人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他是什麼意思?

  阮裳拿著小木劍一個人留在原地有些疑惑。

  不過,對於這位愛吃水煮蛋的劍客的心思,阮裳只琢磨了會兒就放下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西門吹雪已經走了,阮裳的劍卻還是必須得練。想到昨夜上山之時見到的一處空曠福地,阮裳眸光頓了頓,提劍離開。

  蘇少英早起來找阮裳時,她人已經不在了。

  擔心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被人欺負,蘇少英不由皺了皺眉,吩咐周圍弟子們立即前去尋找。

  峨眉山上雖然戒備森嚴,但也並不完全安全。

  蘇少英眉頭緊皺,剛准備離開就看見了清晨練劍回來的西門吹雪。

  白衣劍客氣質冰冷,見了他後微微點了點頭。

  蘇少英猶豫了一下,想到兩人畢竟住在隔壁,說不定碰巧知道呢。於是就在西門吹雪開門時,低頭詢問:「西門莊主可有見過住在隔壁的阮姑娘。」

  擔心他想不起來是誰,蘇少英又微微提醒了一句:「就是昨夜那個天下第一美人。」

  空氣突然沉默了下來。

  蘇少英見他不說話,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問錯人了。

  說不定西門吹雪根本不記得昨晚的人是誰。

  他頓了頓正想著,就聽西門吹雪沉默了很久後道:「她去練劍了。」

  「什麼?」

  蘇少英沒聽清再問了一遍。

  想起那柄閨房木劍和阮裳今早鄭重其事地語氣。

  西門吹雪冷漠的臉上出現了抹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逝,幾乎叫人看不清。

  「她說她去練劍了。」

  他在說完後就回到了廂房關上門。

  蘇少英反應過來後,臉上的神色微微有些.精.彩。

  阮姑娘去練劍?

  要不是知道西門吹雪不開玩笑,他差點都以為自己今早沒睡醒。

  阮裳並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形像有多嬌弱。

  她拿著木劍屏氣凝神,整個人已陷入了沉思之中。在她的世界裡,修劍首先要修心。只有心劍修好,才能一發百應。

  因此,來到這個世界後,阮裳每日在清晨都會先捫心自問一遍:

  ——破碎虛空後,今天的你後悔了嗎?

  她這樣的模樣看著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在迎著日出賞花。

  正好路過的陸小鳳目光微頓,不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兩撇已經不見了的胡子。

  金鵬王朝的事情讓陸小鳳焦頭爛額,他好不容易擺脫丹鳳公主,驚覺自己之前的推斷可能是錯的,便連忙趕來阻止西門吹雪。

  從山西到蜀中,一路而來,陸小鳳整個人就像只泥水裡滾過的山雞。但好在他生的英俊,即使是狼狽也顯得風流可愛。

  在進峨眉山門前得知昨夜獨孤一鶴正好身體不適,所以沒有比武後陸小鳳放松了下來。這才慢悠悠地往山上走,時不時地欣賞一下峨眉山日出時的景色。

  卻沒想到,會看到比日出更加驚艷的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裳妹:破碎虛空後,今天我後悔了嗎?


第4章

  在陸小鳳靠近的時候,阮裳就發現了。以她的武功,完全不用擔心面前的人是否心懷不軌。也因此,阮裳在睜開眼睛時連氣息也沒有變。

  陸小鳳雖然早知道這位第一美人不會武功,卻也沒有想到她這麼不防備別人。

  是的,第一美人。

  早在看見花叢中的美人時陸小鳳就猜中她是誰了。

  ——這江湖中近來風頭最盛,人人口耳相傳的絕色佳人阮裳。

  外面傳言,她為了追自己,一路跟到了峨眉,甚至還讓蘇少英從山下拉來了一大馬車的嫁妝,想要送給自己。此刻就在峨嵋山守株待兔等著他。

  陸小鳳上山之前原本以為只是笑言,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陸小鳳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自覺自己雖然相貌英俊,為人風流有趣,但卻並不是一等一的美男,也不是一等一的富有。

  更不會讓天下人人都欽慕的第一美人如此不計名聲的跟在後面。

  他想到了夜半撒花出場的丹鳳公主,也是難得的美人,可在美人背後卻有無數的麻煩在等著他。

  阮裳是天下第一美人,肯定比丹鳳公主更美。

  那麼,她身後的麻煩也一定更大些。

  陸小鳳雖然愛美色卻並不喜歡麻煩。

  青衣樓的事尚未解決,陸小鳳此時已經不想再卷入其他事情中去了。因此他原本是想見見阮裳的,但走到面前時卻後悔了。

  他微微摸了摸唇角兩撇早已經被剃了的胡子,眼中興趣淡了些。

  可這時,草叢裡卻發生了一聲響動,一只兔子猛然躥了出來,打破了山坡上的平靜。

  叫阮裳想要忽視也忽視不了。

  屏氣凝神修煉中的阮裳被打斷,回過頭來,就看見那個鬼鬼祟祟在後面藏了很久的男人,收回摸著胡子的手,愣了一下,尷尬笑道:「姑娘,不好意思,打擾了。」

  陸小鳳也沒想到這時候會突然冒出一只掃興的兔子來。

  但這時已經暴露了,再躲未免也太不給人家姑娘面子,於是陸小鳳只能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阮裳原本對這偷窺了半天的人是沒什麼好感的,但見他一開口並沒有說什麼第一美人之類的,心底居然詭異的松了口氣。

  她這時已經對這個世界的人要求降低到只要能好好說話就行。

  於是在陸小鳳沒有加前綴稱呼她後,阮裳收回了敵意,淡淡點了點頭:「沒事。」

  「這裡不是我一個人的,你想要呆著可以隨意。」

  果然,.欲.擒故縱,她是來接近我的。

  陸小鳳心中哀嘆。

  但卻還是忍不住將目光駐足在她面上。

  這麼美,麻煩就麻煩吧。

  陸小鳳想到這兒,又覺得自己真是記吃不記打。

  阮裳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自我拷問被打斷,她看了眼地上的兔子,微微皺了皺眉。

  剛想看看這只躥到一半就停下來的兔子是怎麼回事,結果突然就見那只兔子猛然蹦了起來,轉頭向著她的方向衝來。

  中蠱了?

  阮裳握緊袖中小木劍,微微眯了眯眼,身上劍氣幾乎已經要凝聚成型。

  下一刻,那兔子卻被憑空一只手捉了回去。

  劍氣被強行壓下,阮裳皺眉看向對面青年,不知道他是想干什麼。

  陸小鳳看著發.情的兔子,眼疾手快的伸手按住,藏在紅披風裡。然後又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和阮裳對視。

  「烤兔子挺好吃的。」

  陸小鳳在按住兔子時就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

  不過一直發.情的兔子而已,其實也……沒什麼。

  算了,實在不怪他,而是因為阮裳長得實在太美,這種美和之前看見的薛冰和上官丹鳳不一樣,阮裳生的纖柔,讓人看著就感覺像是不通人事一樣,自有一股純然清透的氣質,叫人不忍將污.穢露給她看。

  就連陸小鳳這種情場浪子,見著她時也下意識地注意了些。

  那只發.情的兔子掙扎了幾下,就被陸小鳳強行用內力平復了下來,然後一臉絕望的被人握在手裡裝死。

  阮裳看著這一幕,心中微微抽了抽嘴角。

  覺得這只兔子大概後半生怕是要廢了。

  但兔子是旁人捉住的,她也不好插手,於是便只是神色奇異地看了披著紅披風的英俊青年一眼。

  兩人正在這兒看著一只兔子僵持著,就忽然聽見了不遠處峨眉金殿上傳來的鐘鳴聲。

  擊鐘三下是峨眉全部弟子集合的信號。

  峨眉山上內外總計要超過千余人,若非有緊急之事,平常絕不會三鳴金鐘。阮裳聽著鐘鳴聲轉過頭去。

  從山下而來的弟子紛紛趕往前殿,她正想著難道是西門吹雪與獨孤一鶴的比武開始了?就看見了匆匆而來的藍衣弟子。

  只有峨眉內門弟子才會著藍衣,陸小鳳當然也知道。

  只是他不清楚的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竟然會讓一個內門弟子親自匆忙來找人。

  在看到那弟子明顯怔愣後又松了口氣的神色時陸小鳳就知道他是來找阮裳的。心中略微有了些計較。

  那弟子在看到阮裳時目光鄭重了些。

  前殿發生大事,蘇師兄無暇顧及,便讓他來找貴客。但他從未見過那姑娘,峨眉面孔眾多,一時也有些擔心。

  但是蘇師兄卻說,你只管去找,只要在路上見到最美的那個就是了。

  他剛開始還有些不信,可在看見阮裳後就不得不信了。

  「阮姑娘。」藍衣弟子拱手道:「峨眉山上今日發生了大事,蘇師兄讓我來帶您先回客房。」

  「山上有什麼大事?」

  阮裳想起剛才見到的景像有些疑惑。

  那弟子猶豫了一下,見那雙秋水清瞳看過來,心裡的開關就像是漏水了一樣不自覺開口:「是掌門出事了。不過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陸小鳳從那弟子過來時就一直被忽視著。

  他訕訕地放下了手中的兔子,直到聽到獨孤一鶴出事,面上才微微嚴肅下來。

  不是說昨夜西門吹雪與獨孤一鶴並沒有比武嗎,怎麼今日還會出事?

  他神色微變,一直關注著兩人決戰的阮裳也表情凝重了起來。

  獨孤一鶴出事,決戰怎麼辦?

  那她與西門吹雪的比試豈不是又要推遲了?

  「阮姑娘,您先跟我走吧。」見阮裳出神,那弟子忍不住出聲又提醒了遍。

  一直被忽視的陸小鳳終於開口了:

  「這位小兄弟,還要麻煩你帶我們去正殿看一看。」

  那弟子這才注意到陸小鳳,微驚之下,不由睜大了雙眼。

  「你……」

  他頓了頓,想起江湖中傳言說天下第一美人和他的關系,不由又看了眼阮裳。

  阮裳一臉不明所以,還沒說什麼,就看見原本要帶她去客房的弟子改了想法。

  「罷了,你們跟我來吧。」

  從山坡往上到前殿,一路上都戒備森嚴,比起阮裳昨夜上山時還要更甚。陸小鳳瞳孔微縮,只覺的有絲風雨.欲.來的感覺。

  想到這位阮姑娘是因為他才牽扯進這件事裡的,陸小鳳難得升起了些歉意。

  連累一個不通武功的弱女子從不是他的本意。

  走了會兒,馬上就要到大殿了,阮裳跟在那弟子後面,下一刻卻忽然被人拉住手。

  「阮姑娘,是我連累了你,等會兒如果有事,你就站在我身後。」

  原本披著披風不怎麼正經的青年這時認真了起來,頗有種豁出去的架勢。

  阮裳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這人腦子有病吧?

  陸小鳳也認真與她對視了一眼,然後走在了她前面,英俊的面上微微有些凝重。

  在兩人過來時,殿內的弟子就變了臉色,尤其是認出來陸小鳳的人,更是怒目而視。

  「你還敢來?」

  脾氣火爆的石秀雪見陸小鳳要進殿內,立馬拔出了劍,卻被一旁師姐馬秀真攔下。

  「先等等,看他怎麼說。」

  周圍峨眉弟子臉上的怒氣讓雖然陸小鳳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心卻咯噔了一下。

  「這就是峨眉的待客之道?」

  陸小鳳挑眉笑道。

  蘇少英看了他一眼,淡淡開口:「陸大俠可知今日發生了何事?」

  馬秀真上前道.「家師昨夜身體不適,便將與西門莊主的比試推遲了。原本時間改在了今日中午,可是弟子去尋時卻發現家師身受重傷倒在地上。」

  寂靜的大殿上,馬秀真的話在眾人耳邊轟然炸開。

  這句話不止叫阮裳皺起了眉,也叫陸小鳳勃然變色。

  獨孤一鶴的武功已至半步宗師,這江湖中武功在他之上的,就陸小鳳所知不上五人,如今卻被人在峨眉刺傷……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蘇少英頓了頓補充道:「根據現場的痕跡來說,來人是趁著家師毫無防備下驟然發難,在座諸位中,能做到此事的寥寥無幾。」

  他話音落下,石秀雪就心直口快道:「一定是西門吹雪怕比試輸給我師父,所以才偷襲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西門吹雪抱劍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不是我。」

  他身上寒意更甚,那毫無感情的一句話叫石秀雪後退了一步,忍不住反駁。

  「不是你又能是誰?一定是你與陸小鳳串通好的。」

  石秀雪被人牢牢按住,才沒有衝出去。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陸小鳳微微皺了皺眉,只覺得此事有些太過巧合,像是在一直被人推著走一樣。

  一旁聽了半天也算明白的阮裳,這才知道他們在鬧什麼。

  獨孤一鶴出事,他們懷疑是西門吹雪干的。

  阮裳目光移向那個因為生氣而漲紅了臉的女弟子,有些震驚,第一次覺得原來還有比薛冰腦回路更神奇的人。

  你品品,什麼叫不是你又是誰?

  這裡難道只有西門吹雪一個人有本事嗎?

  姑娘,像你這樣說,是看不起誰?

  「在真相還沒有確定前,所有人都有嫌疑。」阮裳忍不住想要挽救一點石秀雪簡單粗暴的推斷。

  提醒她道。

  脾氣暴躁的石秀雪剛想看看是誰替西門吹雪說話,怒氣衝衝轉過頭去,看見阮裳後愣了一下。

  隨即臉紅了起來,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

  好在這時,主持大局的蘇少英終於再次開口了:

  「阮姑娘說的對,今日早晨在峨眉山上的只有我們這些人,一一排查總能找出凶手。」

  一一排查,每個人都有嫌疑。

  阮裳微微點了點頭。

  刺殺師父的必定是武藝高強,內力深厚之人。蘇少英這樣想著,心裡已經有了定奪。

  阮裳目光剛亮了些,就見藍衣青年俊眉微斂,轉而看向她:

  「首先,我們先排除掉阮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阮裳亮起小木劍,神色嚴肅:

  聽我的,人人都有嫌疑。

  下一秒蘇少英:阮姑娘這麼可愛,我們先排除阮姑娘。

  ……

  阮裳:這看臉的世界真tm叫人絕望


第5章

  阮裳沒想到蘇少英首先會排除自己。

  等等,怎麼回事?

  她表情微微有些詫異,但是還不等她說話,在場的幾人就都紛紛同意了蘇少英的話:

  「我認為蘇師兄說的有道理。」

  「先排除阮姑娘吧。」

  陸小鳳看見他們先排除阮裳,不由松了口氣。

  而一邊的西門吹雪也在沉默很久後道:「我沒有異議。」

  阮裳雖然知道自己真的沒有去偷襲獨孤一鶴,但是這麼輕易的被排除,還是有些無法適應。

  「不是,難道你們不應該詢問一下事發時我在什麼地方嗎?」

  她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

  這個世界大家查案都這麼草率的嗎?

  開口的是馬秀真,她看了眼低著頭的不敢看阮裳的石秀雪,再抬頭對著阮裳的語氣溫和了些。

  「阮姑娘不必擔心,我們大家都知道不是你。」

  阮姑娘生的孱弱清軟,連走路都會磨破皮膚,刺殺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和她扯上關系。

  在座的所有人中,不止馬秀真一個人有這種想法。

  石秀雪也是。

  她在看了眼阮裳後耳朵紅了紅,這時一改對著西門吹雪時的怒氣,猶豫開口道歉:

  「阮姑娘不要多慮,我知道你和他們不是一伙的。」

  她站在殿中,周圍是金像凜凜,就她一人纖衣楚楚,有誰忍心將劍對准她呢?

  就連石秀雪這樣的火爆脾氣,也不由生了些憐香惜玉的心思。

  大家都相信不是她,阮裳竟然也沒辦法反駁。

  氣氛有些奇怪,眼見著大家將奇奇怪怪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阮裳身上。陸小鳳這時開口:「所以下一個排除誰?」

  蘇少英清咳了聲:「我峨眉弟子自然不可能做得出刺殺師尊的事。」

  在場的外人中就只有西門吹雪與他。

  蘇少英這樣說便是將目標鎖定在了他們兩人之間。

  陸小鳳微微皺眉:「可否讓我們見見獨孤掌門?」

  「峨眉派就算是懷疑我與西門莊主,也總該讓我們見見傷口吧。」

  獨孤一鶴雖受傷危及性命,但是因為發現及時,所以此刻倒還只是昏迷。

  蘇少英目光頓了頓有些猶豫,卻見西門吹雪已經轉身往裡面走去。

  阮裳也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沒有說話。

  以馬秀真幾人的武功自然是攔不住西門吹雪的。

  在凜冽劍氣下,幾人互相看了眼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為了保證不再發生意外,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更安全些,獨孤一鶴受傷後,便被移到了峨眉正殿後的廂房裡,由蘇少英等人守著。

  此刻,西門吹雪進到殿內後幾人拔出劍來小心看著,生怕他突然發難。

  阮裳看了一眼,發現獨孤掌門唇色發白,竟然隱隱透出了些不正常的顏色。

  不像是受傷失血過多,倒像是氣血耗盡。

  阮裳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不過那時是在她接連挑戰三大高手後內力不濟,險些被廢了武功才有的。

  聽蘇少英的描述,這獨孤掌門只是被人從身後刺殺了一劍就倒下的,怎麼會有這種症狀?

  她抿了抿唇,想了想還是提醒了眾人一句。

  「獨孤掌門血氣不太對。」

  她聲音不小,一時間幾個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西門吹雪不僅武功好,醫術也是江湖上頂尖。

  聽了阮裳的話後微微轉移了目光。

  他上前了一步,無視孫秀青的.欲.言又止,彎腰撥開獨孤一鶴被遮掩的傷口,皺眉看了眼周圍痕跡。

  這樣的傷口確實不是普通情況就能刺出來的,即使是偷襲,以獨孤一鶴的功力,常年習劍的敏銳也該讓他有所反應掙扎才是。

  可這一劍不偏不倚,簡直就像是偷襲人徑直刺出。

  什麼情況下會讓一個武林高手無法反抗?

  西門吹雪目光移向了獨孤一鶴煞白的嘴唇,心底隱隱有了計較。

  「西門莊主可看出來了什麼?」

  蘇少英皺眉問。

  他本來只是質問,誰知道西門吹雪卻真的開口了:「獨孤一鶴在被偷襲前就已經內力耗盡了。」

  西門吹雪的話無異於在原本平靜的湖中頭下一顆石子。

  「內力耗盡,這不可能。」

  孫秀青喃喃重復,心中疑惑:「師父好端端的怎麼會內力耗盡?」

  眾人在西門吹雪的話後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該不該信。

  再開口的是馬秀真:

  「西門莊主這樣說可是有證據?」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們大可再找個大夫來看看。」

  他神色冷漠,說完後便站起了身,只是路過阮裳時神色卻有些奇怪。

  只憑一眼就看出了獨孤一鶴的傷勢,若非是隨便猜測,就引人深思了。

  但是這話他這時並沒有說出來。

  因為西門吹雪的話,峨眉眾人猶疑著沒有再立刻指責。

  陸小鳳於是趁機道:「看來獨孤掌門遇刺這件事另有隱情,各位怎麼看呢?」

  阮裳一直站在一旁,見狀眉頭微微放松了下來。

  蘇少英微微皺了皺眉:「此事事關重大,即便是有隱情,在查清楚之前我們也不能先行放人。如此便先勞煩幾位在峨眉住上一段時日,等到真相大白時,蘇少英必定會親率峨眉弟子前來賠罪。」

  他這話說的既漂亮也在理。

  陸小鳳看了西門吹雪一眼,見他沒有開口,於是也沒有再反駁。

  凶手的事暫時擱置,因為獨孤一鶴遇刺整個峨眉都被封鎖了起來。

  阮裳從金殿裡出來,就被帶到了客房裡。

  因為今天多了一個陸小鳳,左邊的房間就被收拾了出來。

  左邊陸小鳳右邊西門吹雪,中間卻夾著一個柔柔弱弱的阮裳。送阮裳回來的石秀雪一度十分擔心她的安全問題。

  「三師姐近日一直不回來,阮姑娘你要不晚上還是跟我住吧。」她提議道。

  阮裳搖了搖頭,在聽見石秀雪說葉秀珠晚上不回來時,微微頓了頓:「她晚上去哪兒了?」

  隨著石秀雪的話,她才慢慢想起三英四秀裡那位今天一直沒有說話的姑娘,不由有些奇怪。

  石秀雪也沒多想,道:「三師姐最近練武到了突破邊緣,便想著更認真些。已經有好幾天晚上不回來了。」

  聽見是練武,阮裳點了點頭也沒再多問。

  說著說著就到了客房,阮裳回頭看了眼石秀雪,還是道了聲謝:

  「勞煩石姑娘了。」

  眼見著她准備離開,石秀雪紅了紅臉,心中的話脫口而出:「阮姑娘,我今天白天只是針對西門吹雪那個冰塊臉而已,我,我平常其實沒那麼凶的。」

  夜色遮掩了石秀雪面上痕跡,阮裳並沒有看見她紅透了的臉。她雖不憐香惜玉,但也做不出打可愛的女孩子臉的事,於是在忽略這姑娘白天的激情發言後,才道:

  「我知道了,石姑娘,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你也早點睡吧。」

  阮姑娘關心我了?!

  石秀雪反應過來後激動的臉都紅了。

  阮裳抬眼看著她,在石秀雪帶著驚喜恍恍惚惚轉身離開後,關上了房門。

  算了,腦回路這事,還是下次再和石姑娘討論吧。

  房間裡一片漆黑。

  送走了石秀雪,阮裳也有些累了。

  客房服侍的弟子在她回來前就燒好了水,正是放松的好時候。

  阮裳拿出燭火點燃後才隔著屏風緩緩脫去衣物,准備梳洗一下,再將明天的凶手揪出來。

  熱水沒過身體,洗去一身疲憊。

  峨眉派的弟子還貼心的給她准備了花瓣,房間內香氣怡人,叫人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阮裳剛要閉上眼,就察覺到房間裡多了股陌生的氣息。想起第一次遇見的薛冰,她身體松懈了下來。

  准備看看又是何方高手偷襲。

  結果下一刻,就被一只手從後摟住,女人柔軟的手穿過她發絲,捂著她眼睛,柔聲嬌媚道:「陸小鳳,你猜猜我是誰?」

  ……

  阮裳額頭跳了跳,憋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憋住。

  在女人熟練的想要將手往下移時,面無表情:

  「我猜你是個智障。」


第6章

  女人的手僵在空中,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你不是陸小鳳?」

  上官飛燕驚悸之下聲音都變了。

  「你究竟是誰?」

  「你怎麼會在陸小鳳房間裡?」

  一連三個問題叫阮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吧?」

  「這是我房間,你怎麼會在這裡。」

  莫名被人夜襲,阮裳覺得,自己看看在她一個姑娘的份上沒有出手把她扔在樹上已經算好的了。

  聽聞這話後上官飛燕只覺得晴天霹靂。

  自己居然找錯人了。

  兩人擠在一個浴桶裡,她到這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底將打探消息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說好的陸小鳳就住在西門吹雪隔壁呢?

  怎麼是個女人?!

  她人生中第一次色.誘,居然對著了一個女人。

  而這時,被她摟住的人終於轉過身來和她四目相對。阮裳抽了抽嘴角,聲音微冷:「你要泡在我的桶裡到什麼時候?」

  肌膚接觸時感受到柔膩的觸感叫上官飛燕回過神來。

  臉色又變了。

  她自詡平日裡保養得當,身上所用無一不.精.,一身雪膚迷的那些蠢貨分不清東南西北,可是剛才,在觸碰到手下肌膚時,饒是她也一驚。

  阮裳的肌膚就像是上好的溫玉一般,叫人愛不釋手。尤其是在屏風燭火下,那柔柔雪色幾乎能化進人心底。

  而她的面容,更是神姿高徹,風骨天成。

  縱使是上官飛燕這等女子,也忍不住為其失神。

  等等,她居然誇贊了一個可能和陸小鳳有關系的女人?

  上官飛燕驚覺自己在想什麼,表情微微變的有些扭曲。

  「姑娘,陸小鳳就在隔壁。」

  你泡在我桶裡算是個怎麼回事兒?

  阮裳實在受不了這個姿勢,裹著紗衣站起身來,將外袍輕輕披在身上後,才皺眉看向那柔媚女子。

  她發上還有水珠。

  鴉羽似的迤邐而下,一身紅衣在回過頭來時,叫人情不自禁就要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阮裳已經准備了。

  如果她實在是賴著不走,那就武力鎮壓吧。

  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上官飛燕敏感的察覺到了一絲不妙。在阮裳皺眉時,迅速掩下表情,貌似羞愧的從浴桶裡站起來。

  「抱歉這位姑娘,我走錯房間了。」

  「我身上暫無無庇體衣物,還請勞煩姑娘給我一件衣服。」

  她說這話時語氣雖好,內容卻一點也不客氣。

  畢竟在外的時候,上官飛燕一直是將自己偽裝成上官丹鳳的。金鵬王朝的公主對於普通女子確實不需要客氣,即使那女子長的美麗無比。

  阮裳看了她一眼。從衣架上扔了件道袍過去。

  「我數三聲,立刻離開。」

  上官飛燕心底對她的態度有些牙癢,但目前尋找陸小鳳才是要緊事,只能按捺下不悅,披上了道袍。

  她本也是難得的美人,可是穿了道袍後,不知道為什麼,在阮裳面前就變成了一只灰撲撲的灰雀。

  上官飛燕都懶得看鏡子,離開從窗外跳了出去。

  在她離開後,門外才傳來一陣動靜。

  「阮姑娘你還好吧?」

  因為獨孤一鶴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陸小鳳一晚上沒有睡。正准備趁著夜深人靜時去探探峨眉,卻忽然聽到了隔壁衣架倒地的聲音。

  想到峨眉如今是多事之秋,那位阮姑娘又不會武功,萬一若是有事……

  陸小鳳這樣想著,便也過來看看。

  阮裳剛送走上官飛燕,就聽見了陸小鳳的聲音,一時間表情頓了頓。

  「你怎麼在這兒?」

  陸小鳳還沒來得及說好,就看見門被打開。

  阮裳濕發披散在肩上疑惑問他。

  她眸光在夜中恍若星子,聲音也是陸小鳳最喜歡的語調。陸小鳳微怔了一下,不由摸了摸唇邊小胡子。

  「我聽見阮姑娘這邊有動靜。」

  阮裳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你沒有遇上什麼人?」

  「什麼?」

  陸小鳳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維。

  在他話音剛落下時,忽然聽見「砰」的一聲從隔壁傳來。

  兩人情不自禁的轉頭去看。

  就見一道灰色的身影被毫不憐香惜玉的給扔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動靜實在太大,想叫人不注意都不行。

  陸小鳳艱難的看著從西門吹雪院子裡飛出來的人,表情有些愕然。

  阮裳沉默了會兒。

  三間客房,阮裳住在最中間,左邊是陸小鳳右邊是西門吹雪,已知陸小鳳來了她這裡,那麼把上官飛燕扔出去的是誰呢?

  阮裳忽然想到,她雖然告訴上官飛燕陸小鳳在隔壁了,但是忘了說究竟是哪個隔壁。

  在一晚上爬床兩次失敗,還有一次被扔出去後,上官飛燕現在已經灰頭土臉的了。在跳窗進西門吹雪院子時,她還沒來得及推開門,就被迎面而來的劍光給扇了出去。

  兩人武功相差太多,她這次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就挨了一頓。

  「鬼鬼祟祟,說,是誰指使你半夜潛入峨眉的?」

  西門吹雪面色微冷,在看到來人後眉頭皺了起來。毫不懷疑,如果上官飛燕不給出一個交代,他手中的劍絕對不會放過她。

  寒劍遙遙指著她,那個白衣劍客眼中只有冷然。

  一向被人哄著的上官飛燕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臉上劍印扇的面上紅腫,陸小鳳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看見熟悉的人,上官飛燕難得也松了口氣。

  「陸小鳳,你快跟西門莊主解釋,我是來找你的,不是什麼刺客。」

  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西門吹雪劍的人絕對不會想到它有多可怕。上官飛燕絕對不想再體會一次了。

  在被打之後,她心中原本是有怨恨的,可是在西門吹雪冰冷到毫無感情的目光下,還是害怕了。

  上官飛燕將口中的話識相的咽下去,這時候也顧不上阮裳之前騙她走錯門的事,轉而先向陸小鳳求救。

  小院中,穿著灰色道袍的女人雖然一身狼狽,但也不掩飾目光中的傾慕。看向陸小鳳時,卸去了往日高傲,只剩下屬於女人的依賴。

  因為上官飛燕的目光,西門吹雪也看向了他。

  「你認識她?」

  他語氣冷了些。

  陸小鳳有些尷尬。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來峨眉,但是這位是金鵬王朝的丹鳳公主,和獨孤掌門頗有些淵源。」

  上官飛燕這時候本來應該是接上之前自己准備的台詞的。

  但是她想了想自己現在的形像,還是詭異的沉默了下來。

  正在這時,遠處燈火閃動。

  因為晚上動靜太大,峨眉弟子也來了。

  蘇少英過來後看見眼前一幕微微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陸小鳳還不待回答,就見他又轉頭望向阮裳,聲音略微柔和了些:「阮姑娘沒受到驚嚇吧?」

  阮裳微微搖了搖頭:「我沒事,有事的是這位……姑娘?」

  阮裳看了眼上官飛燕現在泥不拉嘰的樣子,有些不確定。

  第一眼時,大家看見的都是阮裳,上官飛燕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無視。面上原本也還憤恨著,見眾人目光這時轉過來,又連忙收起了表情。

  「我是陸小鳳的朋友,此次來找陸小鳳,沒想到卻被西門莊主誤會,這才是這番模樣。」

  她語氣凄慘,想要盡力表現出自己的悲憤無辜,目光也不由自主的再次看向了陸小鳳。

  阮裳看了她一眼,心裡想著現在陸小鳳在峨眉自己也自身難保,恐怕替她說不上話啊。

  她正想著,就聽馬秀真發話道:「既然姑娘是陸小鳳的朋友,那我們峨眉也不能失了禮儀,不過現今乃多事之秋,姑娘闖進峨眉容易,現在想要走就得再等等了。」

  上官飛燕聽到這兒,心底咯噔了聲。

  果然,下一句馬秀真就接著道:

  「秀雪,你帶著這位……上官姑娘先去客房吧。」

  「私闖峨眉不是小事,上官姑娘即使是陸小鳳朋友,也得等到沒有嫌疑了才能出來。」

  她這時身上也有了些峨眉大師姐的風範,一番話叫人也反駁不出來。

  在上官飛燕雙目含淚時,陸小鳳只是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他並不是為美色衝昏頭腦的人,相處這麼久也算是了解了些這位丹鳳公主,做事目的.性.極強,這才深夜潛入峨眉,要說沒事情,就連他自己也不信。

  劍刃還抵在脖子上,周圍人沒有一個相信她。上官飛燕牙都快咬碎了。

  她目光轉向阮裳,想到自己現在這樣都是她害的,面色就一黑,在被石秀雪拉起來時,只能裝作誠懇的樣子垂眸感謝這些人叫她恨的咬牙的人。

  「我自然是接受峨眉的安排的,還望諸位能早日查清凶手。」

  說到這兒,上官飛燕目光微微一轉,語氣莫名:

  「對了,還沒謝謝阮姑娘送我道袍,待到有機會,丹鳳一定報答。」

  她這話本意是警告阮裳,叫她小心點。

  但是那人卻像是沒聽出來一樣。

  「上官姑娘不用客氣,這道袍是峨眉的,我不過是借花獻佛。上官姑娘要感謝的話,不如好好呆在客房裡,晚上不要出來亂跑就好。」

  提到道袍的事,石秀雪目光才注意到,那位丹鳳公主身上穿的是她給阮姑娘准備的衣物。

  「這道袍又是怎麼回事?」

  這上官丹鳳是去找陸小鳳的途中結果爬錯了西門吹雪的院子,怎麼又和阮姑娘扯上了關系?

  陸小鳳這才想起,自己最開始的時候,也是聽見阮姑娘這邊有動靜才過來的。

  上官飛燕去找過她?

  眾人目光都望向阮裳。

  氛圍過於嚴肅,上官飛燕心底忽然冒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等一下,她要說什麼?

  她不會……

  也許是周圍的目光太強烈,阮裳奇怪的看了大家一眼,在上官飛燕來不及阻止的神情下,淡淡道:「上官姑娘沒穿衣服跳進了我的浴桶,夜裡風寒,我怕她著涼,所以借了一件衣服給她。」

  空氣裡一片死寂。

  上官姑娘沒、穿、衣、服、跳、進、了、浴、桶、裡!

  這句話狠狠的印入峨眉眾人心底。

  原本公事公辦的幾人目光瞬時變了。

  心裡不約而同的想著:

  ——這綠茶.婊/心機女/不但勾引了陸小鳳和西門吹雪,竟然還特麼要.色.誘阮姑娘?!


第7章

  只短短一句話,上官飛燕就被安上了.色.誘的罪名。

  在她心底預感成真的情況下,周圍人看著她的目光果然變了。

  就連西門吹雪面色在古怪了一瞬,也更冷了些。

  「不知羞恥!」

  他寒聲道。

  上官飛燕下意識的想要解釋。

  但是石秀雪卻不給她這個機會暴怒道:「你一個姑娘家大晚上的闖別的姑娘的房子,真是好沒的教養。」

  她說話的重點放在了一個姑娘闖另一個姑娘的房間,而不是上官飛燕勾引男人。阮裳聽著,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好像上官飛燕出現在她浴桶裡比夜襲陸小鳳更加嚴重一點一樣。

  不只是她有這種感覺,就連陸小鳳也一樣。

  不過他多少也能感覺得到峨眉眾人的心思,因此面上表情雖然有些一言難盡。但心中也不由自主的想到:

  要是他也有阮姑娘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朋友被不懷好意的女孩子占了便宜,他估計也會生氣。

  然而,現在問題是,那個不懷好意的女孩子很大可能上是他不久前才溫存過的情人。

  這特麼就很尷尬了。

  陸小鳳嘆了口氣,莫名覺得自己頭上好像有點綠。

  尤其是在上官飛燕即使倒在地上,也不忘向阮姑娘暗送秋波的時候,她對著自己的時候可沒這麼積極。

  「我真的只是走錯門了。」

  上官飛燕見使眼色無果,只能苦口婆心為自己辯解。

  「走錯門能走錯兩次?」

  「我看你根本就是借著陸小鳳的名義來占阮姑娘便宜,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馬秀真毫不留情道。

  西門吹雪已經收了劍。

  一旁聽著的陸小鳳臉色卻越來越僵.硬.,要是司空摘星在,一定會當場笑死。

  陸小鳳一邊慶幸著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一邊輕咳了聲,想要叫她們停下來。

  他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或許情況會更加糟糕。看著石秀雪越來越黑的臉色,陸小鳳摸了摸唇角,及時插口道:「現在討論這件事情恐怕有些不妥當。」

  「此時畢竟天色已晚,有什麼事要不我們明天再說?」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院中清輝撒下,蘇少英這才注意到時間確實已經很晚了。再糾纏下去,恐怕會累的阮姑娘今晚也睡不好。

  他轉頭看向阮裳眼底略有些疲憊的神色,心底微微軟了軟,聲音放柔:「阮姑娘放心,這件事情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這個女」他本來是想說女采花賊的,但是想到阮姑娘好像對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並不怎麼了解一樣,擔心會適得其反,就道:「這位上官姑娘,我們一定會嚴加看管的。」

  被辯論十級的峨眉眾人懟了一頓,盡管心中憋屈不已,但是上官飛燕現在已經學會了閉上嘴。

  她之前說假話時人人都信,這還是第一次說真話,卻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一邊。

  這群瘋子真當她那麼飢不擇食嗎?

  就算西門吹雪那個萬年老處男喜歡阮裳,她也不會喜歡對方的!

  可惜這句話,她現在完全不敢說出來。

  引起爭論的阮裳即使身處在話題中心,也一臉清風明月的樣子。

  當真是美人風骨。

  其他峨眉弟子只要一想到這樣的仙人竟然被一個女采花賊占了便宜,心中就對上官飛燕愈加痛恨。

  連帶著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善起來。

  石秀雪與馬秀真動作更是迅速。

  兩人這時已經點了上官飛燕的穴道,在向阮裳告別之後,就強行拖了她離開,也不管上官飛燕難看的面色。

  燈光漸漸微弱,過了會兒,小院內又重新恢復了寂靜。

  一直到幾人離開,阮裳才微微皺了皺眉。

  西門吹雪這時已經離開了,她轉頭看向陸小鳳,發現他居然還在這裡。不由有些疑惑:「你怎麼還不走?」

  月色下,阮裳只披著紅袍立在庭院中,裙角在清露白花下徐徐綻開,白與紅,鴉色與迤邐,美的人心悸。

  陸小鳳嘆了口氣,在阮裳疑惑的目光下,終於問出了自己剛才一直想問卻沒敢當著眾人面問出來問題:「她……上官姑娘真的沒有對你做什麼?」

  兩人真的是清白的嗎?

  陸小鳳內心糾結。

  畢竟像阮裳這樣的絕色佳人,就是連女子也會忍不住。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他也認了,陸小鳳無奈的想著。

  你特麼到底在說什麼鬼?

  阮裳起先還是疑惑,反應過來後一口氣憋在了心底。第一次覺得這個原本看起來挺正常的陸小鳳腦回路也很神奇。

  「兩個女人在一起能做什麼?」

  她語氣古怪了些,在陸小鳳猶豫時,瞥了一眼他身體,真情實感的疑惑著:「你難道很期望被綠?」

  不,我不期望,謝謝。

  陸小鳳立馬閉緊了嘴。

  在阮裳若有所思的目光下,萬分後悔自己怎麼會突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被綠不被綠這時候重要嗎?

  重要的是,不能叫別人知道他被綠了啊!

  陸小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干了什麼蠢事。

  他只要一想到或許明天滿江湖都會知道他的情人和對他有好感的天下第一美人鴛鴦浴了,自己的名聲一定會更加.精.彩。

  他接連否認之後,再也不敢提起這個話題。和阮裳告別之後,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跑什麼?

  紅披風一閃而逝,阮裳疑惑的挑了挑眉,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今夜對於峨眉眾人都是一晚不眠之夜。

  在場眾人中,除了阮裳之外,沒有一個睡的好的。

  上官飛燕幾乎要被氣死,在被石秀雪帶走之後,她就像一個木頭一樣,被隨意扔進了柴房裡。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一路上,上官飛燕從未感覺那麼厭惡一個人。

  她腦海裡已經想了無數遍報復阮裳的方法,連霍休交代的事都忘在了一邊。

  外面的門被上了鎖。

  一個時辰過去了,上官飛燕坐在簡陋的客房裡,目光掃了一圈,臉色更黑了。

  那些人倒是說的好聽。

  這哪裡是什麼客房,分明是柴房改造的一間破屋子,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上官飛燕眼中戾氣一閃而逝,差點忍不下去。

  袖中.毒.針在指尖繞了一圈,以她的武功,外面那幾個峨眉弟子完全攔不住她。但是她此刻還沒有暴露身份,如果貿然撕破臉。那麼不僅是陸小鳳,花滿樓那裡她也糊弄不過去。

  上官飛燕想到這兒心中更加氣憤。

  都是那個阮裳!

  要不是她,她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刺花她的臉,剝了那身美人皮,看她還以後敢不敢囂張!

  懷著對阮裳的恨意,上官飛燕在發泄了一通後,為了不暴露身份,只能恨恨的閉眼躺在了柴房裡唯一一個硬板榻上。

  什麼天下第一美人,你等著!

  抱著這樣的心思,上官飛燕在入睡前都想著阮裳。

  然後……她就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上官飛燕又回到了自己剛剛跳錯窗的時候,只不過情景變得有些不太一樣。

  房間裡點著淡淡的熏香,香氣怡人。

  上官飛燕輕嗅了嗅,隱約覺得這香氣好像摻了什麼別的東西,好似在哪裡聞到過。

  等越靠近木桶時,那香味就越發吸引人。

  上官飛燕皺了皺眉,這才明白,那是阮裳的體香。淡淡的冷梅香氣,她確實聞到過,發現自己被阮裳體香迷住,上官飛燕臉色驟變。

  在那人背過身去後,迅速恢復了惡意的神情。

  夢中的阮裳好像並沒有發現她。

  背對著她將玉簪取了下來。

  那其實是一副很美的場景,煙霧繚繞下周圍的燭火都黯淡了不少,愈發襯的屏風上身影婀娜影綽。

  阮裳褪下衣物踏進了木桶中,鴉色發鬢順著蝴蝶骨旖旎而下,隱隱露出了些雪白的肌膚。

  呵,又來這一套。

  都是女人,她怎麼會上當。

  上官飛燕心中冷笑,在夢中她總不可能再重蹈覆轍吧。

  雖然,但是,即使這樣想著,上官飛燕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的黏在了對方身上。

  三個時辰後,上官飛燕從夢中驚醒。

  一身冷汗。

  看守她的峨眉弟子早上敲門一直沒有聽到回應,以為是上官飛燕出了什麼事,心中一頓,默念了聲得罪了,就一把推開了門。

  結果剛推開門,就看見上官飛燕怔怔的看著自己雙手,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不,這不可能!」

  上官飛燕聲音凄厲喃喃自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那峨眉弟子渾身一抖將手中飯菜放下時,就看見了對方轉過頭來,忽然洶湧而出的鼻血。

  上官飛燕絕對不信自己會做這樣的夢,這個阮裳身上一定是有什麼妖術才對。

  她不可能真的對對方……

  她心中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又想到夢裡的場景。

  鼻血流的更加厲害了。

  上、上官姑娘是瘋了嗎?

  弟子驚恐的看了她一眼,害怕連累到自己,轉身迅速跑了出去。

  雖然昨日睡的晚,但阮裳的練劍時間並沒有更改。

  在早上依舊和西門吹雪碰面之後,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去了自己找的場地練劍。

  整個客房就剩下了陸小鳳一個人。

  在強迫自己一夜沒有思考他究竟有沒有被綠這件事後,陸小鳳勉強將這件事壓在了心底,准備不再多想。

  結果剛一出門,就遇見了一個匆匆忙忙的峨眉弟子。

  他看見陸小鳳,眼神一亮,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著他的袖子:「陸大俠,不好了!」

  這個開頭……

  陸小鳳額頭一跳。

  正在這時,西門吹雪因為忘記拿了東西,剛折返回來,就聽見那弟子顫聲道:「上官姑娘不知道怎麼回事,早上起來一邊念著阮姑娘的名字,一邊流鼻血,整個人已經止不住了。」

  西門吹雪:……

  他腳步停了下來,用冰冷的眼神難以言喻的看了陸小鳳一眼。

  剛和對方眼神對上的陸小鳳心底咯噔一下,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我真的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官飛燕睡覺前: 阮裳這個小賤人,等到我出去……

  醒來後: 不……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不,這不可能……

  邊說邊鼻血狂流。

  陸小鳳:???

  頭上一道光,綠的我發亮~


第8章

  那一天的早上,峨眉掌門獨孤一鶴還沒有醒,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陸小鳳綠了!

  阮裳練完劍回來,發現一路上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男弟子們是偷偷摸摸的瞧,目光中隱隱有些敬佩。

  女弟子則含羞帶怯的暗送秋波,在她看過去後,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等等,大家這都是怎麼了?

  阮裳心底疑惑,她一路從山上走到客房,發現這並不是她的錯覺。

  她心底微微皺了皺眉,正巧遇見西門吹雪過來,不由問:「西門莊主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峨眉弟子今天都怪怪的。」

  她此時還丈二摸不著頭腦,西門吹雪微不可察的停下腳步。想到剛才陸小鳳的樣子,強忍住嘴角抽搐的衝動,瞥了她一眼,淡聲道:「並無事發生。」

  他說到這兒,表情有些古怪,還是提醒了句:「你以後可離一些……心懷不軌的女人遠些。」

  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對阮裳說出,大家都認為你把陸小鳳綠了的這句話的。只能委婉的提示了句。

  然而阮裳卻完全沒聽明白。

  西門吹雪這句話和往日的風格並沒有什麼不同,阮裳雖然總覺得對方看她的目光有些不一樣,可再看又看不出什麼了。

  「無事的話,那也許是我多心了。」她笑道。

  至於心懷不軌的女人?阮裳一來峨眉就聽眾人科普過西門吹雪的重度恐女症,因此對於這話完全不放在心上。

  見西門吹雪說完後就准備離開,阮裳道了聲謝。

  在收回目光後,壓下心底疑惑回了房間。

  峨眉吃飯時都是弟子聚集在一起吃的,但是像阮裳他們這種客人卻是可以將飯菜送到房間裡的。

  阮裳回房後剛將劍收好,就聽見了敲門聲。

  「阮姑娘起了嗎?」

  門外是石秀雪的聲音,和往常說話時火爆的語氣不同,她這時語調不自覺溫柔了下來。頗有幾分見心上人的意味。

  阮裳被自己這個比喻嚇到。

  微咳了聲,這才打開門。

  「石姑娘。」

  「這是早上廚房新做的雪花酥,還有清茶。想著阮姑娘昨晚吃的少,就特意拿來叫你嘗嘗。」石秀雪道。

  盤中糕點.精.致可愛。

  石秀雪目光游移不敢看阮裳一眼,但是在那人將目光放在她身上時,臉卻不自覺慢慢紅了。

  「石姑娘很熱?」

  阮裳不自覺看了眼外面剛下過小雨的天氣。薄霧籠罩著山頭,正是最為清爽之時,怎麼石秀雪臉卻這麼紅?

  「是不是生病了?」

  阮裳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發現果然有些燙。

  冰涼的手指貼在額頭上,指腹處的觸感柔軟溫柔,隨著阮裳袖衫盈動,隱隱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冷梅香氣,格外好聞。

  石秀雪平日裡練功的時候不是沒有與師姐妹們如此親近過,可阮姑娘靠近時,她心中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頓了頓。

  只覺得連那手指的觸感都被放大了不少。

  「要不要吃些藥?」阮裳皺眉問。

  「阮姑娘,我沒事的。」

  石秀雪回過神來,紅著臉搖了搖頭。

  「可能的一路走過來有些匆忙,所以出了些汗。」

  見她沒事,阮裳也不再說什麼,只淡淡收回了手。

  石秀雪不知為何,竟然感覺有些遺憾。

  等等,遺憾?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石秀雪不由暗罵了聲上官飛燕,她心思不正,對阮姑娘圖謀不軌,竟然差點也將她帶偏了。

  石秀雪一想到那個丹鳳公主一邊流鼻血一邊念著阮姑娘名字的樣子就來氣,鼻血都流出來了,可想而知腦子裡都想了些什麼!

  阮姑娘那樣的人也是她能夠肖想的?

  阮裳不知道她心裡都在想什麼,在接過石秀雪遞來的糕點後,原本是准備拿起來嘗一口的,但是卻在手指觸碰到糕點屑時微微頓了頓。

  她面色不變,不動聲色的將糕點放在一旁,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石秀雪。

  「這糕點是石姑娘做的?」

  石秀雪不知道阮裳沒有吃,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這是我三師姐做的,她做的糕點一向是峨眉一絕。」

  「不過三師姐原本都不怎麼下廚,今早也是湊巧,做了些。我就給阮姑娘拿來了。」

  「怎麼了?阮姑娘不喜歡吃嗎?」

  阮裳仔細看著石秀雪的神色,見她不像是真的知道的樣子,心底也有了些計較。

  在石秀雪疑惑的目光中,像之前一樣,拿起糕點嘗了口。

  嘖,好吃是挺好吃的。

  就是料放的有點多,感覺這種.毒.性從未見過,難道是什麼新配的.毒.藥?

  阮裳在原來江湖的時候,被無數人下過.毒.,上到喝的茶水,下到騎的馬,無數.毒.術大家紛紛使出看門絕技,就是為了拿下她。

  久而久之,阮裳和自己的小紅馬就都練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事。

  破碎虛空來到這個江湖後,阮裳原本以為這個世界的大家都不喜歡玩陰的那一套,正有些不自在。

  沒想到今天就有人送上了門。

  那糕點裡的.毒.性弱弱的,帶著一絲香味,從未見過。

  阮裳不動聲色吃了口,決定將計就計,將幕後人引出來。

  她身體是以身試.毒.試出來的,過往無數次的斷腸.毒.藥都沒能叫她如何,她倒要試試這新世界的.毒.會怎麼樣。

  這樣想著,阮裳不自覺摩挲著袖中的小木劍。當著石秀雪的面低頭又吃了口糕點。

  她神態自然,好像全然不知其中有問題。

  那對尋常人來說觸碰不得的藥在阮裳身上沒有任何反應,石秀雪也沒有察覺到不對。甚至被饞的也想吃一口。

  「好吃嗎?」

  她忍不住問。

  阮裳放下了糕點:「味道不錯。」

  「石姑娘下次可以再給我帶點。」

  她說話時正巧抬起頭來,石秀雪頓時被迷得七葷八素的,紅著臉扭扭捏捏道:

  「阮姑娘放心,我一定央求師姐下次再做一盤。」

  阮裳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還是道了句:「多謝。」

  一直到石秀雪離開,她都沒有透露出糕點有.毒.的事。

  而下藥的那個人卻等的有些焦急。

  她下的是最近江湖上新出的三日迷魂散。

  這迷魂散剛吃下時是沒有什麼表現的,但是到了晚上時,就會顯示出厲害來。叫人渾身酥軟,動彈不得。

  像阮裳這種不通武功的弱女子,就更加只能叫人為所.欲.為。

  雖然葉秀珠也不知道天青為何要她將這.毒.下給那位阮姑娘,但是她現在已經背叛了峨眉,加害師父的把柄握在他最愛的男人手中,也就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在下了藥後,葉秀珠焦急的等著,在看到石秀雪回來後,盡量克制著自己,不動聲色問:「秀雪,我廚房裡有幾塊糕點不見了,你可有見過?」

  她裝作不是因為知道石秀雪要去送飯,故意將糕點放在那兒的樣子,果然見石秀雪回過神來,拉著她的手道:「三師姐,不好意思,我剛才忘記跟你說了。」

  「你好久不做糕點了,我看見那兒還有一些,想著阮姑娘早上沒有吃飯,就給她送去了些。」

  果然,是送到了阮裳手中。

  葉秀珠心中微喜,卻維持著面上溫和的神色:「你這人,有了阮姑娘都忘了師姐們了。」

  在石秀雪羞愧撒嬌時,葉秀珠又問:「你將糕點送過去,阮姑娘可喜歡?」

  作為做這糕點的人,葉秀珠問這一句再自然不過。

  石秀雪也沒懷疑什麼,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三師姐的廚藝可是越來越好了,阮姑娘嘗完後不僅誇獎了三師姐,還說叫我以後有空多給她帶些呢。」

  這句話終於叫葉秀珠放下心來。

  吃了就好。

  這三日迷魂散雖然瞧著.毒.性不強,但是藥性卻極為強大,阮裳如果真的像石秀雪說的那樣吃了不少,那麼只待今夜……

  她這樣想著,慢慢斂下了眼。

  石秀雪不知道葉秀珠在想什麼,在隨意聊了幾句後,就聽見鐘聲去了正殿中。

  現在師父還沒有醒過來,為了防止出現什麼意外,每日正殿都要輪換峨眉弟子前去守著。

  蘇少英不放心其他人,因此大多是她們三英四秀輪著來。這時候多少也到了石秀雪的替換的時候了。

  眼看著石秀雪離開,葉秀珠掙扎了一下,在廚房空無一人的時候,還是咬了咬牙,打開窗戶放出了一只白鴿。

  陸小鳳本來是躺在院子裡的房梁上思考著被綠這件事的。但是一個時辰前,蘇少英來了,就變成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望著。

  「蘇少俠來此是為什麼?」

  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了很久,陸小鳳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他就算被綠了,但是這些人也不用這樣看著他吧。

  被陸小鳳的聲音驚醒,蘇少英輕咳了聲,收回目光來。

  「我只是聽說陸大俠身體出了些問題,所以過來看看。」

  「我身體出了問題?」陸小鳳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明白蘇少英在說什麼後,撫著胡子的手僵住,臉色瞬時就黑了。

  他綠了就說明他不行了嗎?!

  陸小鳳還沒開口,蘇少英就補救道:

  「陸大俠不必驚慌,我並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想著今日江湖上有名的宋神醫要上山替家師診療。」

  「聽聞宋神醫醫術.精.湛,於男科一事上也頗有心得,陸大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讓宋神醫幫忙看看。」

  他這時態度竟然和藹了幾分,目光在陸小鳳不可言說的地方掃了一眼,一副我懂的樣子鼓勵他:

  「陸大俠,你還年輕,不要忌諱求醫,有些病要早些看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蘇少英:陸大俠,你還年輕,還有機會,不要忌諱求醫

  陸小鳳:……

  我特麼沒病啊!

  蘇少英:陸大俠,我知道你沒病,你只是……不舉了而已。

  真的,我們都懂。

  哈哈哈哈,今天又是陸小鳳風評被害的一天呢~


第9章

  宋問草來到峨眉之後發現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整個峨眉戒備森嚴,就連領路的弟子都板著一張面色,讓他心中不由有了些猜測:難道真的像是外界猜測的那樣,獨孤一鶴不行了?

  他剛想著,就遇見了迎面走過來特來迎接的蘇少英。

  「閣下可是宋問草宋神醫?」

  宋問草的大名江湖中無人不知。據說當年在花七公子幼時,也曾替他診過脈。此次畢竟是有求於人,蘇少英態度也恭敬了些。

  「家師就在正殿中,宋神醫請跟我來。」

  「勞煩。」宋問草微微點了點頭。

  從山門到正殿的距離並不近,蘇少英作為峨眉首徒,自然也要招待幾句。兩人寒暄了幾句後,宋問草忽然問:「聽聞前些日子陸大俠上了山,怎麼今日不見?」

  他與陸小鳳不過是幾面之緣,但是陸小鳳作為江湖中公認的朋友廣天下,無論何時拿來銜接話題都是沒有問題的。

  宋問草本是隨口一問,誰知蘇少英卻突然沉默了下來。

  兩人已經走到了金殿門口,他嘆了口氣,看了眼宋問草,猶豫了下還是道:「其實不只是家師出現了問題,陸小鳳也是。」

  陸小鳳?

  還沒等宋問草反應過來,就聽他接著道:

  「唉,宋神醫如果有時間的話,在診斷完後也可去替陸小鳳看看。他怕是有些不太好。」

  「難道江湖中還有人能重傷陸小鳳?」

  宋問草心底咯噔一下,對於峨眉此時的危險等級評判又上了一些。

  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問:「蘇少俠,聽你這麼說陸大俠到底是如何了?」

  「傷勢有多嚴重?」

  能讓峨眉首徒都說不好了,宋問草不由有了些猜測。不過這麼大的事情,江湖中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提到。

  難道……宋問草正陰謀論著。

  下一刻就見蘇少英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在他提起來時終於嘆了口氣:「陸小鳳他……好像不舉了。」

  什麼情況下會讓一個有情人且相貌不錯的女人對另一個女人念念不忘?

  只有一個原因,那個情人他——不舉了。

  蘇少英想到那日在上官丹鳳發瘋後,他們趕過去的場景,不由皺了皺眉。

  「你是陸小鳳的情人,怎麼能對阮姑娘這樣呢?」

  他第一個想法就是不讓阮姑娘知道這件糟污事,所以開口就想要封住上官丹鳳的嘴。

  不止是他,所有峨眉弟子都是這個想法。

  誰知上官飛燕回過神後卻怔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反駁道:「不,我沒有,你不要亂說,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她說的斬釘截鐵極了。

  要不是知道事實,蘇少英差點就信了。

  蘇少英:……這渣女語錄。

  你特麼不是前一天還在說自己是來找陸小鳳的嗎?

  上官飛燕似乎意識到了不對,扭曲著臉,及時咬牙補救:「我和陸小鳳不是大家想的那樣的關系。」

  「我們只是知己。」

  「對,知己。」

  嘴好像不受控制一樣,上官飛燕只要一想到阮裳那雪白的肌膚,就不由自主的覺得,她和陸小鳳真的只是知己。

  蘇少英難以形容自己當時的表情。

  「所以你們沒有做過情人該做的事?」

  在一側的馬秀真忍不住質問。

  江湖中都在傳言陸小鳳艷福不淺,有丹鳳公主夜夜美人相伴,馬秀真有些不相信他們居然沒有在一起?

  氣氛沉默了一秒。

  上官飛燕面色僵了僵,尷尬道:「沒有。」

  她幾次爬床都爬錯了,一晚上的時間被人打了幾次,還能做什麼?

  這樣想著,似乎又回憶起了什麼。

  上官飛燕手指蜷縮著,眼中不經意閃過糾結,痛恨,絕望等等表情。

  如果不是陸小鳳,自己就不會做那樣的夢……

  她一開始就不應該來峨眉!

  上官飛燕痛恨的想著。

  在蘇少英目瞪口呆之下,忽然之間,鼻血又流了出來。

  等等。

  蘇少英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原來是陸小鳳……有問題的嗎?

  也是,阮姑娘冰肌玉骨,天生麗質,見過她沐浴的一面,這丹鳳公主將主意打到她身上再正常不過,畢竟那樣的美人,可比一個不舉的男人好多了。

  蘇少英還在兀自感慨著。

  宋問草滿腦子卻都沉浸在陸小鳳不舉了的這件事上。

  陸,陸小鳳不舉了?

  江湖上人人皆知風流浪子不舉了!

  宋問草握著藥包的手顫抖了一下,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然而蘇少英可惜的目光卻告訴他,沒錯,就是他想的那樣。

  宋問草嘴唇動了動,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一路上忽然寂靜無言。一直到走進殿內看見其余峨眉眾人這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來。

  陸小鳳也在殿內,在宋神醫來了之後,他本來是想上前打個招呼的,卻沒想到那位宋神醫忽然目光微轉,隱晦的在他下身看了眼。

  像是在可惜什麼。

  這眼神……

  陸小鳳深吸了口氣,第一次有種不想在這裡呆下去的衝動。

  阮裳沒有注意到幾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她目光轉向宋問草,有些好奇他的醫術。

  一柱香時間過後。

  「師父怎麼樣了?」

  馬秀真首先按捺不住問。

  宋問草皺了皺眉道:「獨孤掌門這病,外因是刺傷,內因卻是內力耗盡。」

  「以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來看,這手法絕不可能是一人所為。」

  「耗費內力那人武功不低,而行刺」他看了眼傷口:「必定是極為親近之人。」

  一個武功耗盡的江湖中人是不可能叫人隨便近身的。不只是宋問草知道這點,蘇少英也知道。

  「也就是說,峨眉很可能有內奸。」

  他眯了眯眼,語氣有些不太好。

  任誰忽然被告知自己師父遇刺可能是內奸所為,語氣都不會太好,即使是蘇少英這種自詡愛好風雅之人也無法無動於衷。

  宋問草搖了搖頭,對這件事並不發表意見。

  阮裳在聽到內奸時,眸中若有所思。不由想到了給自己下藥的那個人。她心中有種莫名的預感,峨眉的內奸一定是她。

  但是,她為什要殺害自己師父,又來給她這個素未謀面的人下.毒.呢?

  阮裳眉頭微動,覺得問題應該出在與那內奸同謀的另一個人身上。

  即使早有猜測,但為了引出背後真正的凶手,阮裳目前還不准備打草驚蛇。她看了眼那個低眉不語的峨眉三弟子,最終只是微微抿了抿唇。

  因為內奸的事,事情在此刻也不好再談論。

  峨眉還未解封,蘇少英只將幾人送到門口後,才開始排查門內弟子。

  陸小鳳不知道什麼原因,在一出門後就不見了。

  阮裳猜想或許是和那位宋神醫敘舊去了吧,也未曾關注他。

  經過宋神醫的診斷,整個山上的氛圍都很沉重,阮裳沒有了心情在山內亂逛。西門吹雪也不是多事的人,兩人就這樣並肩行了很久。

  本來白衣劍客與絕色美人應該是很和諧的一幕,然而一路上實在太沉默了。

  沉默到阮裳有些尷尬。

  她有些耐不住這過於沉寂的氛圍,在走了會兒後,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寂靜:「剛才的事,西門莊主可有猜測?」

  她聲音清軟,頗有幾分懵懂好奇的意味。

  西門吹雪只以為阮裳是初涉江湖,第一次見到這種門內齷齪,不由看了她一眼。

  「並無。」

  他聲音微淡,卻並不冷,面對對面人時多了幾分耐心。

  阮裳並沒有留意出其中區別,微微皺了皺眉又問:

  「那西門莊主可知江湖中有多少人內力可與獨孤掌門匹敵?」

  這問題並不好回答,但卻也是如今破局的關鍵。

  西門吹雪不喜歡廢話的人,雖然聽見這話後對於阮裳的好感更多了些。但卻只是沉聲道:「除去隱世高人,目前江湖中有名號的大概也不過十人之數。」

  十人,如果一一排查誰與峨眉弟子接觸過,也不是無法找到。

  到時候,凶手是誰就能真相大白。

  但,想到那隱藏在眾人中的凶手既然一開始就能讓獨孤一鶴這樣生死不明,也就絕對不可能任由他們這樣查下去。

  他一定會想辦法阻止。

  比如……那碟帶.毒.的糕點。

  幕後凶手居然一眼就看出了她是這些人中武功最高的,可見並不簡單。

  阮裳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恐怕沒有那麼輕易解決。

  在走到客房時,忽然開口:「西門莊主,我有一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需要告訴你們,或許會對此次的事有些幫助。」

  西門吹雪停下腳步,見她微微頓了頓,斟酌語句:

  「之前峨眉石姑娘說葉秀珠近日一直在後山練習晚歸,但是我早上去的時候,卻發現後山空無一人。」

  「而且,後山並無腳印。」

  今天清晨的時候下了些雨,如果葉秀珠一夜未歸,一直在後山練功的話,地上不可能沒有一絲痕跡。

  除非那人武功境界已經達到了她這種踏雪無痕。

  但是說實話,即使是踏雪無痕也要耗費內力的,誰沒事一個人呆著的時候這麼裝.逼.。

  再者因為糕點的事,阮裳已經有些確定這位葉師姐了。

  西門吹雪看了她一眼,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件事非同小可,在這種特殊時期,一個峨眉親傳弟子卻夜半失蹤,要想不叫人多想都難。

  他眼底神色微冷了些。

  「你可還有別的發現?」

  西門吹雪心中微微思索。

  別的發現。

  阮裳皺了皺眉:

  「還有,我今日吃食裡被人下了.毒.。那糕點至今仍舊在桌上,我不能確定到底是何種.毒.藥,西門莊主於此道上若是有涉獵,不如跟我前去一看。」

  「也好。」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

  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門口,阮裳剛推開自己院子的門。

  就看見西門吹雪腳步微頓。

  窗外杏花爛漫,阮裳不解的回過頭去,就看見陸小鳳坐在石桌上,手裡拿著正是阮裳擺在桌上的糕點,一派風流瀟灑。

  「阮姑娘……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

  陸小鳳等了很久,見兩人回來,放下茶杯摸了摸胡子。

  等等……那糕點。

  阮裳眼皮跳了跳:「你百.毒.不侵嗎?」

  陸小鳳茫然搖頭:「姑娘何出此言?」

  西門吹雪嘴角抽動,第一次覺得,陸小鳳著實倒霉。

  陸小鳳不太明白兩人的表情,剛要起身,卻忽然發現自己渾身酥軟,腹中湧出一股熱潮。

  他表情慢慢變得怪異了起來。

  阮裳嘆了口氣,看著他表情沉痛:「陸大俠,我們確實需要談談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鳳:阮姑娘,我們需要談談

  裳妹發出靈魂一擊:在談之前,首先你百.毒.不侵嗎?

  陸小雞腹中湧出一股熱流:

  ……

  有被冒犯到,謝謝。


第10章

  中了不可言說的.毒.是什麼一種體驗?

  陸小鳳從前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在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他面如灰色的坐在一邊。

  「現在怎麼辦?」

  陸小鳳無比想要扇死一炷香前的自己,然而這時候已經晚了。

  西門吹雪沉默著看了他一眼,心裡似乎想到了什麼,這才拿起桌上的桌上的糕點嗅了嗅。

  味道不重,幾乎可以說和普通糕點沒有任何區別,難怪陸小鳳江湖經驗不少也會中招。

  沒有問阮裳是怎麼發現糕點有問題的。

  西門吹雪直接看向了陸小鳳:「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一般中了.毒.,多少都會有些察覺。

  這也是他之所以選擇直接問陸小鳳的原因。

  然而,在他的話後,院子裡突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陸小鳳沉默了一會兒,在阮裳好奇的目光和西門吹雪冷淡的質疑中,頓了頓,吞吞吐吐道:「就是感覺,下腹一股熱流,渾身無力,有種想要……的衝動。」

  阮裳不太懂陸小鳳的違禁詞,直接問:「想要怎麼樣?」

  作為對.毒.藥毫無反應的人,阮裳著實是有些好奇這藥效。

  然後她就看著陸小鳳黑著臉,像是要拼命克制著什麼,然後再也克制不住,張嘴「嚶」了一聲。

  那一聲「嚶」氣息綿長,十分能體現陸小鳳武林高手的氣場。

  空氣中忽然更靜了。

  陸小鳳終於自暴自棄:「這下你們知道了吧!」

  而這一幕卻被另一個人看入了眼中。

  上官飛燕此時已經在柴房有些呆不住了。

  她這次來峨眉本就是有任務在身,但是還沒等她實施,就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給關進了柴房裡,導致連跟陸小鳳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眼見著峨眉眾人從外面請來了神醫宋問草,上官飛燕不由有些焦急。若是真的讓宋問草救醒了獨孤一鶴,那麼他們之前所作的布置不都全都作廢了嗎。

  她想到這兒,有些暗恨辦事不力的葉秀珠。至於害她的罪魁禍首阮裳,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上官飛燕下意識的將她略了過去。

  趁著峨眉眾人現在目光都在獨孤一鶴身上,上官飛燕利用沒有人看守的時間偷偷跑了出來。

  想要通過手段拖住陸小鳳這邊。

  她之前已經飛鴿傳書讓霍天青帶話給葉秀珠,午後的時候在獨孤一鶴的碗裡摻.毒.。只要獨孤一鶴一死,到時候葉秀珠畏罪自殺,這件事就會成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金鵬王朝的秘密也就不會再有人知道。

  上官飛燕打算的很好。

  她的溫柔鄉對於男人來說一向無往不利。這也是她一直引以為傲的事情。上次在阮裳那裡丟了面子,上官飛燕今日便一定要找回來。

  她自信滿滿的來到客房,剛要直接去找陸小鳳,可是卻發現她曾經跳過窗的某間房子門戶開著。

  這不是那個阮裳的住處?

  上官飛燕眸中閃過一絲猶疑。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放慢了步伐,在本已經走過的情況下忽然又折返了回來。

  「我只是有些好奇她在干什麼?」

  說不定能趁此捉住那個賤人的把柄呢。

  上官飛燕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收斂了氣息,悄悄靠近門邊。

  她倒要看看,大白天的不關門,那個阮裳到底要做什麼。

  然後她就看見了自己此生難忘的一幕。

  ——她的「知己」陸小鳳捂著肚子坐在石椅上,面色潮紅,恍惚中發出了「嚶」的一聲。

  這對上官飛燕來說,完全是致命一嚶。

  這一聲就像是晴天霹靂,叫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甚至腦海中也無法再正常思考。

  這,這是陸小鳳?

  發出那一聲的是陸小鳳?!

  上官飛燕不可置信。

  正在這時,她因為過於震驚,不小心泄露了氣息。

  阮裳立馬回過頭去:「誰?」

  這一聲不僅驚醒了被自己突變的聲音打擊的陸小鳳,也驚醒了門外的上官飛燕。

  她一激動,頓時手一抖推開了門。

  門後的氣息有些熟悉,阮裳正想著是誰,回過頭去,就看見了想要逃跑雙腿卻不聽使喚的上官飛燕。

  她正顫抖著,不可置信的,看著幾個人。

  仿佛發現了什麼罪惡團伙。

  「你怎麼在這兒?」阮裳皺眉問。

  如果沒有出意外的話,上官飛燕現在應該是在關禁閉吧,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隨意出入?還趴在門口?

  四目相對,院中一片寂靜。

  陸小鳳面色維持在了驚愕之上,還來不及做出更多解釋,就聽上官飛燕道:

  「你們繼續,當我不存在。」

  對於危險的敏銳,在上官飛燕意識到自己推開了門後,立馬覺醒。然而卻還是晚了一步。

  她想要裝作只是路過的樣子,但是下一刻,就被西門吹雪的劍抵在了脖子上。

  「等等,你們什麼意思?」

  「要走還是留下自己選。」

  見西門吹雪不說話,阮裳只得代他說出了台詞。

  ……

  不過半盞茶時間,上官飛燕就被五花大綁扔在了院子裡。

  陸小鳳沒想到會叫昔日的情人看見自己這一幕,大受打擊之下,面色已經徹底疲憊。

  他這時候已經一句話也不想說了。只覺得這研制毒藥的人真是歹.毒.無比。居然想得出用這種方法折磨人。

  雖然但是,阮裳雖然覺得,這只是因為這藥原本就是針對女性的,結果被男人誤食產生了副作用罷了。

  但這話……在看了眼陸小鳳面若死灰的模樣,她還是沒有說出來。

  西門吹雪在詢問了陸小鳳症狀之後已經開始試圖配解藥了。

  比較為難的是那.毒.藥江湖上之前從未見過,在此次因為男女身體不同誤食之後更是凶猛無比,即便是西門吹雪.精.通醫理一時之間也無法解開。

  上官飛燕還在盯著陸小鳳看,在聽到只是中.毒.了之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剛要松口氣,就聽阮裳忽然開口:「其實,我有一個想法。」

  這句話一出,不只是上官飛燕,陸小鳳心中也有了股不好的預感。

  「等等,你住嘴!」

  然而他們晚了一步,阮裳已經說出來了。

  「西門莊主,雖然目前不知道下藥人意圖何為,但很明顯她與謀害獨孤掌門的都是一人。如果我們將計就計,用中.毒.當誘餌,或許能直接吊出內奸幕後之人。」

  內奸是葉秀珠,那幕後之人只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不愁找不到。

  只是……

  「誘餌?」

  聽到這裡,西門吹雪微微皺了皺眉,阮裳不通武功,此次以身犯險實在危險。

  阮裳卻羞澀笑道:「我瞧著陸大俠就不錯,只要稍作打扮一番,以女子形貌以假亂真未嘗不可。」

  她說的太過淡定。

  西門吹雪沉默了會兒,竟然詭異的覺得也不錯。

  既不用一個弱女子舍身,又有了現成的誘餌。

  而另一邊,聽完全程的上官飛燕眼前一黑。

  只因為她忽然想到,葉秀珠給阮裳下藥一定是受了霍天青的指示。

  而霍天青之前說過,要將天下第一美人獻去給霍休,以慶祝得到全部寶藏。

  但是現在……

  上官飛燕脖子僵.硬.的看向椅子上的人。

  一想到今晚即將獻給霍休的人會變成陸小鳳,不由一片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即將擁有陸.第一美人.小鳳的霍休:

  這特麼是什麼人間疾苦?!

  正常劇情走向:

  主角團經歷種種誤會,期間死傷無數,歷經磨難,終於順藤摸瓜查到了凶手的影子。

  沙雕文:

  不是要綁架第一美人嗎?那就將計就計,把陸小鳳送進去就好了。

  有個成語叫什麼來著……

  哦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陸小鳳:??!

  掀開第一美人簾賬的霍休:……!!!


第11章

  遠在天邊的霍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收到這麼一份驚喜。

  在得知葉秀珠今日午時就要對獨孤一鶴下手之後,他就放下了心。因為他知道寶藏即將到手了。

  沒有一件事會比一個人將會擁有無盡的財富更令人愉悅。

  霍休放下手中酒杯,想到近來江湖中流傳的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上官飛燕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這位第一美人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無盡的財富或許也該配上絕色美人才是。

  霍休很多時候是不好美色的,但並不妨礙,他想將這傳的世間難得的第一美人收入囊中。

  美人,財富,地位,如若他統統擁有,那麼這一世才算是無憾了。

  霍休站起身來,看了眼樓外天色,對即將到來的一幕期待不已。布滿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微微叫人心驚的笑容。

  在察覺到葉秀珠有嫌疑之後,阮裳其實在宋問草問診完時就提醒了石秀雪等人。

  但是這畢竟是峨眉內部的事,所以她沒有將話說的太.露.骨。只是從側面隱晦提醒幾人,現今峨眉戒備森嚴,那行刺的內奸若想將事情瞞下去,必定不會讓獨孤掌門醒來。

  但以如今的情勢,繼續行刺必定是行不通的,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下.毒.。

  阮裳也是根據自己糕點裡的.毒.來推測的。

  如果內奸真的是她想的那一個的話,同一種方法用兩次也不是不可能。

  「阮姑娘的意思是?」

  蘇少英聽懂了她的話,微微皺了皺眉。

  阮裳道:「諸位還是要小心獨孤掌門近日喝的藥。如果內奸真是峨眉門內弟子,此時尚有機會接觸到獨孤掌門,那麼藥中摻.毒.並不是沒有可能。」

  這句話算是提醒了石秀雪與蘇少英。

  兩人心中俱是一震,一想到這個可能,瞬間不寒而栗。

  「從下.毒.處排查內奸確實是個好法子。」

  孫秀青沉吟道。

  在阮裳所見過的峨眉四秀中,她是性格比較冷靜的。見她一下子想到了關鍵處,阮裳不由點了點頭。

  畢竟涉及到葉秀珠,她也不好直接說出來,既然有人能用另一種方法佐證她的猜測,那便是再好不過。

  見阮裳點頭。

  孫秀青臉色微微紅了紅,她一直沒有和阮裳多說過幾句話,此時也不由道:「多謝阮姑娘提醒。」

  「如若不是阮姑娘心細想到這一層,只怕我們防護不嚴,到時候就晚了。」

  石秀雪也連連應聲。

  阮裳見幾人都聽進去了,不由搖了搖頭:「我只是也不願意見獨孤掌門死於宵小之手。」

  在她以前的世界裡,沒有一個大俠會死的這麼憋屈。

  阮裳雖然沒有見過獨孤一鶴,但這些日子觀峨眉眾人態度行事,也知道這位能和西門吹雪一戰的絕世高手絕不是什麼心思險惡的小人。

  既然這樣的話能幫一把,那就幫上一把吧。

  畢竟她以後還想著看決戰呢。

  阮裳這樣想著,卻不知道蘇少英又自行腦補了一番。

  聽了阮裳的話後,蘇少英心中感慨,阮姑娘雖然只是一位不通武功的弱女子,但卻有一顆純然之心,處處為人。

  他本就心悅於對方容貌,此刻聽了這番話,更是心中動容。

  只覺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之人,溫柔純善的叫人不忍心傷害一分。

  「阮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守好峨眉。」

  不只是峨眉,還有……

  蘇少英看了阮裳一眼,心中想到:既然是他將阮姑娘帶到山上的,那就一定要保護好她,不叫她受人叨擾。

  阮裳當然不知道因為她的話,一個青銅開始立志要保護王者。

  不過在她的叮囑之下,蘇少英幾人確實加強了峨眉的防護。殿內守著獨孤一鶴的都必須要兩個人同時在場才行。

  這樣的戒備森嚴一直持續到中午,葉秀珠端了藥進來。

  葉秀珠這些日子其實一直有些心虛。

  她本不是多麼狠.毒.的人。但是卻被情人威脅,偷襲了親手養大自己,待自己如親女的師父。

  在得知自己最後一劍並不致命,師父只是昏死過去後,葉秀珠當時其實是松了口氣的。但是她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師父遲早會醒過來,到時候,自己所做的事就再也瞞不住了。

  原本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拖著這件事,可是直到神醫宋問草到來。

  以宋問草的醫術,調養多日後,師父自會醒來。如果她這時再不下手,她與天青……

  葉秀珠已經很多天沒有睡覺了,和霍天青的通信是最後一根壓垮她的稻草。

  也正是霍天青最後的甜言蜜語,叫她終於下定決心來。

  葉秀珠想到這兒將藥藏在了袖中。

  她平常話很少,存在感並不高,是峨眉四秀中最容易被忽略的一個,也因此方便了她行事。

  在眾人都在前殿商量凶手的時候。葉秀珠將袖中致命的.毒.藥握緊了些,趁著廚房人不在,深吸了口氣,將藥粉倒了進去。

  她做這事時緊張極了。

  額頭汗珠都幾乎要掉到碗裡,在聽見門口動靜之後,手一抖,連忙將藥包收了起來。

  「三師姐,你怎麼在這兒?」

  石秀雪本來是來看看廚房的藥有沒有熬好的,結果一進來就看見葉秀珠站在廚台邊。她心底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只隨便問了句。

  葉秀珠勉強笑了笑,克制住心虛道:「我見廚房沒人,擔心師父的藥出問題,就過來看看。」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

  石秀雪雖然因為阮姑娘的話有了些警惕,但也沒有懷疑到自己師姐身上。

  眉頭放松下來道:「那師姐就端過去吧,正好這時候也到了喝藥的時間了。」

  她言語自然,見石秀雪沒有起疑心。葉秀珠不由松了口氣,像往常一樣笑著應了聲。

  蘇少英和孫秀青兩人就守在大殿上。

  已至午時,外面天氣正熱。殿內放了幾盆冰塊也不能叫人消了暑,孫秀青擦了擦額間汗珠,不由想到了阮姑娘。

  這麼熱的天,好像從沒有見她出過汗。

  果然不愧是天生絕色。

  一肌一骨都與常人不同。

  孫秀青心中有些羨慕,正這時,大殿門被敲了敲,葉秀珠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師父可有好些?」

  她先是試探了句,蘇少英微微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不過宋神醫說那藥要連續吃過九副才能起效,也是著急不得。」

  葉秀珠放下心來。

  「正好廚房的藥好了,現在便讓師父服下一副吧。」

  她將藥碗拿了下來,蘇少英剛要點頭,不由想起阮裳的話來。

  雖然不願意懷疑師妹,但總歸多一層保險也好。

  非常時期非常辦法,這樣也算是讓所有人都放心。他看向孫秀青,就見二師妹也是這樣想的。

  「秀珠,你將藥給我吧。」

  葉秀珠不知道他們要干什麼,以為是孫秀青親自要喂師父服藥,就將藥碗遞了過去,誰知下一刻,自己那位一向內斂的二師姐手中就多了枚銀針。

  「師妹莫怕,只是之前阮姑娘說,非常時期,還是要驗一驗.毒.的好。」

  以為葉秀珠不解,孫秀青特意解釋了句。

  「我們知道師妹是不會有嫌疑的。」

  然而孫秀青話音剛落下,手中的銀針就立馬黑了。

  銀針變黑不過是剎那的時候,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就連蘇少英也沒有想到,居然真的變黑了。

  「這、這是有.毒.?」

  他難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孫秀青這時已經回過神來,看向一旁面色慘白的葉秀珠。

  「三師妹可能解釋的清這藥是怎麼回事?」

  她深吸了口氣,雖然也是不想相信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會做出這種事來,但事實擺在眼前,竟然容不得人辯解。

  葉秀珠早在被發現的一刻就白了面色。

  「這一定是有人嫁禍我。師姐,你要相信我啊。」

  可惜她的辯解在蘇少英一劍斬斷她袖袍,露出其中藥粉時變得毫無說服力。

  「你還有什麼可說?」

  這時候終於確定了內奸是誰。

  兩人也不再廢話。孫秀青與蘇少英對視了一眼,雙雙出劍攔住葉秀珠退路。

  葉秀珠一人自然是敵不過他們兩人的,一時不察之下,就被點了穴道,卸去關節跪在了地上。

  一個時辰後,峨眉鐘聲響徹山頂。

  門內弟子聞聲急忙過來,在看到跪在地上神色狼狽的葉秀珠時,面色微變。

  石秀雪也不可置信。

  「怎麼會是三師姐?會不會搞錯了?」

  然而葉秀珠面上灰敗的神色卻打碎了她的幻想。

  「竟然真的是你!」

  石秀雪喃喃自語。

  卻聽葉秀珠握緊手羞愧道:「是我對不起師父。」

  「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孫秀青想到之前耗盡師父內力的人,知道葉秀珠定是有同謀,不由問:「是不是有人蠱惑了你?」

  這句話卻叫葉秀珠閉上了嘴。

  無論如何,她這時都是不可能說出霍天青的。直到這時,葉秀珠都堅信著霍天青愛她。

  她下意識的忽略了對方讓她給那個第一美人下藥的事,一心只想著那時霍天青許諾給她的日後生活。

  甚至想著,這時候自己的情人會來救她。

  然而下一刻,外面傳來的消息卻打碎了她的幻想。

  霍天青來了,不過卻沒有過來救她。

  「不好了!阮姑娘被一個黑衣人擄走了!」門外弟子闖進來匆匆道。

  另一邊,陸小鳳屏住呼吸,在裹上面紗之後,還沒閉上眼,就聽耳邊一道熟悉的聲音。

  「得罪了!」

  等等,這聲音,陸小鳳睜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套住了麻袋。

  霍天青雖然也有些好奇榻上人的真面目,不過他這時已有心悅之人,也不願意招三惹四,便想要在成事後直接帶著這位第一美人去找霍休換取寶藏。

  現在他只需要帶著人立刻離開峨眉便是。

  上官飛燕被迫蹲在床帳後,內心復雜的看著她的備胎情人,低頭抱起她的明面情人,要去找她的秘密情人……

  她第一次後悔自己亂搞了這麼多。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已知陸小鳳是上官飛燕的明面情人,霍天青是備胎情人,霍休是秘密情人。

  求問:當著你的面看著你的備胎情人溫柔的抱起你的明面情人,要去獻給你的秘密情人是什麼感受?

  上官飛燕疲憊且微笑:這三角關系真堅固啊,除了我好像沒有什麼多余的呢。

  ……

  心底:我tm再也不亂搞了!


第12章

  陸小鳳在被套住麻袋的時候就有些絕望。

  這和說好的第一美人的待遇不一樣啊。

  你見過誰家的第一美人是用麻袋套住抗走的?

  陸小鳳被十分粗糙的抱著,跳躍間手肘頂到胃部,如果不是沒有露陷,他都要懷疑是不是這黑衣人暗中報復。

  那麻袋被抗在肩上,行走間一搖一晃,重量看起來十分可觀。

  阮裳抽了抽嘴角,剛准備跟上去,下一刻忽然就感覺眼前一片陰影,緊接著腰部被一只手環住。

  「得罪。」

  白衣劍客低聲道。

  他那只握劍的手微微放在阮裳纖弱腰身之上,隔著衣裙也能感受到期間孱柳觸感。

  太瘦了。

  西門吹雪皺了皺眉。

  劍客骨節分明的手與那纖枝細腰形成鮮明對比,西門吹雪甚至有一種感覺,只要他輕輕用力,這樣不堪一握的溫軟就會被折斷一樣。

  西門吹雪從未接觸過如此孱弱到要人小心的東西。面上雖然仍舊是冰冷神色,眼底卻微微有了些鄭重。手掌不自覺收緊了些。

  「西門莊主?」

  阮裳回過頭去有些不解,不明白西門吹雪為什麼忽然將手放在她腰上。

  是看見陸小鳳被劫走,所以有些擔心?

  江湖傳言陸小鳳與西門吹雪關系不一般,原來是真的。

  對方只是消失了這麼一會兒,這位西門莊主就已經擔心的不像話了。

  「莊主若是擔心,那我們現在就跟上去吧。」

  考慮到西門吹雪在陸小鳳失蹤後的動作,阮裳難得出聲安慰他。

  可是下一刻,就感覺腰間被緊緊錮住。

  冷冽的氣息淡淡從發絲間拂過,阮裳被遮住雙眼,忽然之間騰空而起。

  普通人第一次被用輕功帶著,多少有些不適。

  西門吹雪只猶豫了一下,就拂住了她雙目。

  他並不是不細心之人,只是很多時候,不需要他如此。

  在平常人眼中,西門吹雪只是一個劍客而已。白衣劍客斂去面上神情,對懷中人動作輕柔了些,卻迅速的跟上了前面的麻袋。

  阮裳一直到騰空才反應過來。

  等等,所以她這是被抱了?

  「西門莊主,其實我……」

  阮裳是想要解釋自己其實是會輕功的。但是她剛開口,就見西門吹雪神色嚴肅忽然停了下來。

  她順著視線看過去,就見原本抱著陸小鳳疾馳的黑衣人也停了下來。但是對方好像並沒有發現他們。

  西門吹雪目光凜了凜,在那人扛走陸小鳳的時候,因為蒙著面,他沒有看清對方容貌,只是隱約覺得有一絲熟悉。

  可是現在,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

  那人在中途放下陸小鳳後,忽然摘下了黑色面具。

  ——霍天青。

  「竟然是他。」西門吹雪若有所思。沒有想到擄走陸小鳳的居然會是霍天青。

  他到這時也微微憶起了在珠光寶氣閣時,那人的不對勁來。

  只是觀霍天青的行跡,雖然頗為可疑,但幕後主使卻也不一定是他。

  西門吹雪剛要耐下心來。

  這時就感覺一縷鴉色發絲劃過他手腕。

  輕輕的,隱約帶著一絲癢意。叫他動作微微停滯了一下。

  阮裳不知道西門吹雪在想什麼,回過頭來有些好奇:「西門莊主認識那人?」

  耳邊聲音被刻意壓低,西門吹雪這才注意到,兩人離的太近了。

  但阮裳此時的注意力卻被別的吸引了。

  西門吹雪目光頓了頓。

  霍天青的武功不低,這時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被發覺。他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動作道:

  「他是天禽老人的獨子。」

  怕阮裳不理解。

  他又解釋了句:「也是之前死去的山西珠光寶氣閣老板閻鐵柵的管家。」

  阮裳這才點了點頭,大致明白了些。

  這人定是與那金鵬王朝有些關系的,只不過不知道她認不認識那位丹鳳公主。

  這些想法只一閃而過,阮裳最好奇的還是對方這時候停下來干什麼。

  ……

  原因其實很簡單。

  霍天青累了。

  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他以為抱著第一美人離開原本是一件很輕松的事,至少比他消耗掉獨孤一鶴的內力要簡單的多。

  但是他沒想到,他高估了自己。

  第一美人看著纖瘦,但抱起來卻必須得臂力驚人才是。

  霍天青只不過走了短短半個時辰,手就酸的不像話。

  無奈之下,只得將麻袋放下來,休息了會兒後,才費力的又扛起。

  因為重量的緣故,霍天青本來是對第一美人形貌不好奇的,但是這次心中卻湧出了一股難言的衝動。等到將人送給霍休之後,他一定要見見這位美人到底胖在了哪裡。

  陸小鳳並不知道自己的體重被嫌棄了。

  他被裝在麻袋裡伸手不見天日,剛好不容易休息了會兒,就又被重新扛了起來。

  劇烈的震蕩叫他面如土色,此刻只想將那幕後人暴打一頓。但還沒等到他這個想法升起,血氣就直充腦頂,再次體驗了一把倒頭升天的快感。

  西門吹雪這時候已經跟了上去。

  在霍天青走一段休息一段的時候,阮裳抽了抽嘴角,終於忍不住道:「他……好像把麻袋扛反了。」

  西門吹雪本來還沒發現這一點,經過阮裳的話後,看向不遠處的麻袋,果然見本來是頭的地方跑到了後面。

  而且……那麻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塊污穢。

  陸小鳳在袋子裡幾乎吐出來。

  然而西門吹雪只是沉默了會兒,才道:「無事,他堅持的住。」

  就這樣整整三個時辰,霍天青才扛著陸小鳳到了地方。

  那是山林後的一間小屋,從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

  霍天青走到小屋門口,似乎按動了什麼按鈕,林中樹木轉了轉,露出一扇門來。

  終於到了。

  不只是陸小鳳松了口氣,一直扛著他的霍天青也松了口氣。

  他此時面色漲紅,就像是剛干完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樣。

  在門被推開後,阮裳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等到人進去了沒有聲響後,才也按照剛才的方法推開了門。

  霍休此時早就備好了酒菜。

  在看到霍天青面上汗珠後,他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心中暗嘆,這第一美人果真名不虛傳,竟然連心有所屬的霍天青都能誘惑的了。

  作為一個活了很多年的男人,盡管霍休練的是童子功,但卻並不妨礙他了解霍天青的心思。

  對方此刻的表情霍休是再清楚不過。

  他曖昧的笑了笑:「看來霍總管此次收獲不小。」

  霍天青當然不會告訴對方他只是扛不動麻袋而已,深知江湖裝.逼.道理的他只是順著霍休的話承認。

  英俊青年眉宇舒展,微微笑道:「美人難得,樓主可別錯過良辰。」

  等等,良辰?

  陸小鳳壓下翻滾的胃剛反應過來,還沒等把路上顛簸下來的面紗戴好,麻袋就被人解了開來。

  「美人別怕。」

  霍休表情定格在溫柔慈愛上,他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在面對上官飛燕時如出一轍的蠱惑笑容。

  像他這樣財富,地位與武功都有的男人,即使已經老了,但卻也總會有很多人願意飛蛾撲火。

  他相信這位第一美人並不會是例外。

  他並不會碰她,但她會成為他名望的像征。

  霍休此時早已做好了准備。

  那美人會有多美?

  她的肌膚是否也如上官飛燕一樣細膩?五官是否秀麗柔美?性情是否溫順?

  無論如何她身上一定有股淡淡的幽香叫人沉迷不已。

  霍休這樣想著。

  隨著粗糙麻袋滑落,漸漸露出了其中紅色的衣袖,猶抱琵琶半遮面。

  霍天青曖昧的笑了笑。

  霍休卻搖頭輕輕扶住美人柔弱的身體。

  入手的觸感有些不妙。

  就像是握了一只男人的手一樣,霍休面色不變,語氣放柔了些:「孩子,你受苦了。放心,來了這裡,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待你。」

  陸小鳳從麻袋裡出來後剛透了口氣,就聽見了這句話。

  不由順口道:「謝了,兄弟。」

  他說完後才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

  陸小鳳僵.硬.的轉身回過頭去,就看見了一個無比熟悉的人。

  隨著他回頭,霍休嘴角笑意忽然也僵住。

  一張女生男相的臉出現在了眼前,還奇異地長的和陸小鳳一樣。

  一樣,一樣個鬼啊。那就是陸小鳳!

  四目相對,霍休表情一臉辣眼:

  ——「你特麼怎麼在這兒?!」

  胡茬還沒刮干淨全靠面紗擋著的陸小鳳同樣辣目:「我特麼還想問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

  霍休想像中的第一美人——她肌膚一定如雪,她多情的眉眼一定像星辰一樣,她笑起來梨渦醉人,身上一定有淡淡的幽香。

  她,她——有胡茬。

  霍休夢中驚醒,終於萎了。


第13章

  蘇少英在得知阮姑娘被劫走後,面色瞬時大變。

  連忙抓住報信的人問:「可有看清那人形貌?」

  弟子搖了搖頭:「只約莫看清是個身材勁瘦的年輕男子,其余便不知道了。」

  「怎麼會?」

  「阮姑娘不是江湖中人,又從未聽說過得罪誰,怎麼會突然被人劫走呢?」

  而且還是發生在有人向師父下.毒.,他們正好全都不在的情況下,這也太過巧合了些。

  不只是孫秀青一個人有這個想法,就連神經一向比較粗的石秀雪也想到了這一點。

  在這個時間發生這樣的事,他們就是想不懷疑葉秀珠都難。

  而此刻,對方聽聞這個消息卻好像比他們更受打擊一般。

  「被人劫走了?」

  葉秀珠本來還想安慰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霍天青並沒有見異思遷把她當成一個棋子拋下,或許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被抓了,或許劫走那位第一美人的是別人呢?

  可是這個想法卻在聽聞弟子描述那人形貌之後徹底幻滅。

  她的美夢驟然被打碎。

  這時忽然想起之前霍天青讓她將藥下給第一美人時的情態來,心中痛恨自己那時候竟居然還沒察覺。

  葉秀珠的反應太過不對勁。

  石秀雪不由看向對方,就見她似乎突然明悟了什麼,怔怔的落下淚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少英目光如炬看向自己這位三師妹。

  阮姑娘被抓,現在唯一的線索就在葉秀珠身上。如果對方還有悔改之心,就應該把事情都告訴他們。

  「三師妹,你已經鑄成大錯了,現在難道還要一錯就錯嗎?」

  「你幫著外人傷害師父,這件事暫且不談,但是阮姑娘與你無冤無仇,你難道真的要看著她陷入險境嗎?」

  他說這話時,目光緊緊盯著葉秀珠,不肯放過她面上一絲表情。

  葉秀珠此刻已經眾叛親離了。

  被心愛的情人背叛這件事叫她面上失去了所有神采。只有聽到師父的時候,目光才微微動了動。

  「是我對不起師父。」她收緊了手。

  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開口。

  葉秀珠渾身被束縛著,這樣的姿勢已叫她不能再逃跑。孫秀青見狀收了劍,心底嘆了口氣。

  「師父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

  「一切還沒有到最壞的地步,三師妹,現在醒悟還來得及。」

  殿內靜靜的,不知過了多久。

  葉秀珠抿了抿唇,最終還是道:「這件事確實和我有關。」

  「不久前,我做了盤糕點,在裡面下了三日迷魂散,設計讓四師妹送給了阮姑娘。」

  這句話叫所有人都面色大變。

  葉秀珠苦笑了聲。「你們不必這樣看著我,我和阮姑娘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做只是受人指使而已。」

  「而指使的那個人,你們想必也猜到了。就是與我合謀耗盡師父內力,叫我刺殺師父的人。」

  這信息量太過驚人,石秀雪面色變了變。

  在聽到是自己親手將有.毒.的糕點帶給阮姑娘後,表情更是愧疚憤恨。

  「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葉秀珠苦笑不語。

  還是蘇少英強壓下怒意,繼續問。

  「那人是誰?」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的盯著她,那個人的名字在心頭轉了一圈後,想到自己被拋棄的下場,葉秀珠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霍天青。」

  「——珠光寶氣閣的大總管霍天青。」

  「他此刻應該劫持了阮姑娘,正往一個叫小樓的地方去……」

  葉秀珠將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蘇少英等人對視了眼,還顧不得驚訝這幕後之人居然和霍天青有關,便為阮姑娘的處境更加擔心。

  她那樣柔弱不通武功的女子,被綁走後會遭遇什麼簡直不言而喻。

  「師兄,我這就帶領峨眉弟子去救阮姑娘。」石秀雪率先站起身來冷聲道。

  就連孫秀青也拔出了佩劍。

  蘇少英看了還在懊悔中的葉秀珠一眼,微微沉吟,做了決定:「那好,留下部分峨眉弟子看守山門,守著師父,我們幾人各自帶些人去救阮姑娘。」

  在他們商量著要救阮裳的時候。

  另一邊,空氣中也陷入了一片尷尬氛圍裡。

  霍休和陸小鳳四目相對,俱是不可置信。

  就連一旁旁觀了整場的霍天青也目瞪口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在確定是陸小鳳後,霍休迅速反應過來,一把丟開了還拉著的陸小鳳的手。只覺得一股惡寒從身上升起。他此刻不知道是該反應陸小鳳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還是該惡心自己剛才居然真的摸了一個男人的手那麼長時間。

  霍休縱橫江湖這麼多年,還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事。他第一次慶幸自己練的是童子功,沒有急色的把人帶到榻上。

  不過……

  他忽然又想起這一路過來時霍天青那明顯事後的情態,不由表情更加古怪。

  陸小鳳當然不知道霍休在想什麼事,他被甩開後也才意識到他們還拉著手。

  被霍休行為刺激,他也下意識的捂住自己被摸過的地方,神態震驚,好像被非禮了一樣。

  西門吹雪眼角抽了抽,第一次有些看不下去。

  那場景著實有些辣眼睛。

  他屏住呼吸,知道現在不是出去的時候,只能強行忍了下去。

  阮裳就站在他身側,看著對面的場景不由慢慢皺起了眉。

  說實話,在跟著找到凶手後,她就有些不太懂現在的發展了。

  這時候難道不是應該一劍挑飛凶手,.逼.問結果的嗎?

  但是她卻發現,陸小鳳似乎突然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打擊中。

  見阮裳目光費解的盯著對面因為熟識而陷入尷尬的三人。

  西門吹雪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解釋:「他們兩個都是陸小鳳的朋友。」

  陸小鳳這個人朋友很多,但是有時候質量卻不太好。

  「在特殊情況下,他的仇人有一部分都是由朋友演變而來的。」

  阮裳聽了這話,表卻情有些微妙。

  這聽起來怎麼那麼像因愛生恨啊?什麼我得不到你,但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那就做仇人好了,至少能讓你記住我。

  就在一瞬間,阮裳腦海裡就飆了一場大戲。

  「原來是這樣。」她若有所思。

  西門吹雪忽然覺得阮姑娘剛才那句話語氣好像有什麼不對。叫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引人誤會的話。

  然而細想了一遍,西門吹雪也沒發現自己話裡有什麼問題,他只能沉默了下來。

  好在這個話題現在已經結束了。

  還在和霍休對峙的陸小鳳只是恍惚了一瞬間,回過神來後,就迅速將自己的辣眼行為拋到了腦後。

  想起這次來的正事來。

  他此刻已經開始質問霍休了,雖然語氣有點…….雞.裡.雞.氣。

  「我從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

  陸小鳳苦笑了聲,聲音莫名。

  霍休此刻也恢復了神態,嘆了口氣,難分難舍回答他:「我也沒有想到我們再次見面會在這裡。」

  「陸小鳳,你實在太多事了。」

  他蒼老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以及對命運弄人的惋惜。

  兩人之間仿佛有一種特殊的磁場,讓第三者霍天青即使站在一旁,也插不上嘴來。

  霍天青:……

  他因為插不上話,此時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青,可是卻沒有人注意到他。

  霍休下意識的忽略了他剛才的行為。

  在意識到自己的話太曖昧之後,又瞬間將自己偽裝成了那個無.欲.無求的老頭,只剩一雙渾濁的雙眼中還閃著.精:光,他嘆了口氣道:

  「陸小鳳,事情到獨孤一鶴就該結束了,若不是你堅持要查下去,也不會讓我們兩個朋友如此。」

  陸小鳳卻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心軟,反而皺起了眉。

  你聽聽,這還是人說的話嗎?

  什麼叫若不是我堅持查下去,是我查的事嗎?

  分明是你見色起意主動綁架我吧?

  陸小鳳原本沉重的心情因為霍休的突然甩鍋,變得莫名憤怒了起來。他像一個被始亂終棄的黃花大閨女,怒聲道:

  「你到這時還想推卸責任,我早該想到的,第四個家臣就是你。」

  按照上官飛燕給出的信息來,只有霍休能對的上。霍天青太年輕了,在他替霍休綁人的時候,陸小鳳就知道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幫凶,而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那主謀會是他無比熟悉的朋友。

  他的忘年交——霍休。

  霍天青終於忍不住了:「你們夠了!」

  本來正常的責問,因為陸小鳳現在的形像變得有些詭異。

  霍休原本准備灑然一笑,萬事不縈繞於心的懟他的。但是卻在看到陸小鳳搖搖欲墜的面紗時僵.硬.了一瞬。

  好在他還有些自制力。

  霍休扯了扯僵.硬.的面部淡笑搖頭:「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筆足以富國的寶藏誰不想擁有呢?」

  「獨孤一鶴和閻鐵珊他們只是技不如人而已。」

  「陸小鳳,你或許已經猜到了為什麼他們會死,不是嗎?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騙局,這世上哪裡還有什麼金鵬王朝?」

  也許是之前被陸小鳳刺激到,霍休心中產生了一種報復心理。他說的實在太忘我,一不小心就將重要的事情說漏了嘴。

  不只是阮裳,陸小鳳也發現了漏洞。

  等等,沒有金鵬王朝的話。

  「那上官丹鳳是怎麼回事?」陸小鳳回過神來皺眉。

  ……

  霍休被打斷後卡了一下,面色微微扭曲。

  但是到現在,小屋中早已經布置妥當,這時候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他冷哼了聲道:「上官丹鳳早已經死了,一直以來誘惑你的都是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正因為不陌生,陸小鳳這時面色才真正冷了下來。

  霍休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見狀古怪的笑了下:「陸小鳳啊陸小鳳,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麼一天。不只是你還有花滿樓,就連我們這位霍總管都是上官飛燕的裙下之臣。」

  「不然,你以為霍總管為什麼替我效力?」

  上官飛燕,花滿樓,陸小鳳與霍天青。

  只短短一句話,將所有線索都連在了一起。

  從上官飛燕出現開始就是一個陰謀,阮裳嘆了口氣,覺得難怪自己有時候會認為那位丹鳳公主有些奇怪。

  披了一層人.皮面具,不違和才有鬼。

  事情發展到現在,真相大白。

  上官飛燕與霍休等人合謀殺了原本的丹鳳公主,又以金鵬王朝遺孤的身份招搖撞騙。設下陷阱,引誘陸小鳳去向所謂卷走寶藏的四大家臣討債。

  目的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獨吞財寶。

  「我猜霍休不會願意與別人分享的。」阮裳聽完事情全過程,不由道。

  像這種反派,一貫都是愛吃獨食的。

  果然,在她話音落下後,原本站在一邊並沒有說話的霍天青忽然感覺心頭一悸,面色白了下來。

  陸小鳳面色微變,似乎也想到了這一層。

  霍休不會留下活口。

  「霍總管小心!」

  可是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你,你給我下.毒.?」

  霍天青在心口疼痛時才反應過來,他手指緊緊抓著劍鞘,猛的吐了口血。

  脫口而出的血絲變成了黑色,他這時哪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霍休要他死。

  他准備卸磨殺驢!

  霍休聞言將目光從陸小鳳身上收回來,眯著眼冷笑:「霍總管,這不是與虎謀皮該有的下場嗎?」

  「你聰明一世,難道也沒料到這一點?」

  「不只是你,還有陸小鳳,不要擔心,我馬上就送你們下去做一對陰間鴛鴦。」

  他話中停頓太大,不只是阮裳,就連霍天青也以為霍休要送他和陸小鳳做一對陰間鴛鴦,不由面色大變。

  在他中.毒.之後,只是瞬息之間,霍天青心中就迅速思考利弊。

  求生的本能叫他看清了形式。這時候身中劇.毒.的自己要想活下來,就得與陸小鳳聯手。

  陸小鳳恰巧也是這樣想的。

  兩人對視一眼,暗中點頭,達成一致。

  誰知道原本剛結成的聯盟,卻因為這句話迅速破裂。

  霍天青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帶著些不可置信。

  「——霍休,你好.毒.的心,我死了你竟還要羞辱我?!」

  陸小鳳:???

  等等。

  到底是誰tm在羞辱誰?!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

  #論一句話引發的塑料兄弟情破裂。#

  本章宇宙最.毒.詛咒——送你們下去做一對陰間鴛鴦。

  一秒前,霍天青被下.毒.剛決定和陸小鳳兩人組成聯手對抗霍休聯盟。

  一秒後,霍休:送你們下去做一對陰間鴛鴦。

  聯盟迅速瓦解:

  霍天青面色扭曲氣到變形:——你特麼居然敢羞辱我?

  陸小鳳:???

  你說清楚,到底誰tm在羞辱誰?!


第14章

  阮裳聽到這兒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們什麼毛病?

  怎麼到這種時候還要磨磨唧唧,這個架到底還能不能打了?

  阮裳只覺得霍休這個反派實在太浪費時間。

  她袖中小木劍在手中滑了一圈,慢慢露出了一截。

  西門吹雪已經不是第一次目睹這把劍了,可是無論覺得看多少次,還是有些……難以言喻。

  人在危險的情況下,下意識的總會拿出利器來以尋求安慰。西門吹雪之前沒有考慮到她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此刻在這種情況下,面臨著一不小心被發現就會有生命危險的處境,其實也會害怕。

  他見過太多因為恐懼而醜態全出的人。

  但阮裳生的容色懾人,即使是害怕,也只叫人覺得可愛。

  她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著,鴉羽似的長發迤邐而下,分明是一副害怕的樣子,卻還是要強裝鎮定。緊緊的握住小劍。

  西門吹雪想到她一路上即使害怕也從未說過一句,面色難得柔和了下來。

  「莫怕。」

  阮裳正籌劃著出手的時機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冰冷的手指握在腕骨之上,微微有一絲涼意。也叫阮裳有些躁動的心冷靜了下來。

  此時身為陸小鳳朋友的西門吹雪都沒有出手,她出手會不會顯得奇怪一些?

  阮裳想起這已經不是她那個想打架隨時脫了衣服路上就能來的那個世界,大家好像都比較崇尚和平一點。

  她回過頭去,向著西門吹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克制低調的。

  兩個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卻詭異的思想共通了。

  不能嚇著西門吹雪/要保護好阮姑娘。

  在目光接觸的一刻,各自心底閃過這句話,西門吹雪收回了手,語氣平靜:「你站在我身後。」

  此刻外面已經進行到霍陸聯盟破裂,霍天青氣急攻心倒在地上。

  而陸小鳳穿著紅衣截然而立的場景。

  畫面一度十分凄美。

  霍休冷笑了聲,完全不把陸小鳳一個人放在眼裡:「陸小鳳,你便安心的閉上眼吧,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每年會去給你燒紙的。」

  他語氣陰沉,這時不再廢話,顯然已經動了殺意。

  這小屋中機關無數,但是只對付陸小鳳一個霍休還未曾拿出來看家本事。

  就在他以為陸小鳳必死無疑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你的對手是我。」

  這寂靜的小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第四個人。

  居然有一條漏網之魚。

  霍休目光一凜,想著小屋防護嚴密,應該只是一個意外。

  他心中安撫著自己,順著聲音方向看過去。

  ……卻又看見了第五個人。

  而且還是個女人。

  這就很尷尬了。

  霍休一瞬間有些難以回過神來。

  他不是沒有見過漂亮的女人,但他很會克制,因為童子功的緣故,他只將女人當成工具,從未對她們動心過。

  就連上官飛燕也是一樣。

  可是這個女人卻跟他之前見過的都不一樣。

  她太漂亮了,漂亮到幾乎叫人眩目。

  那是一種一眼就叫人心中容不下其他的美。

  或許是看見霍休的眼神,西門吹雪不動聲色上前了一步,擋住了他的目光。

  陸小鳳也終於松了口氣。

  他就知道西門吹雪跟了上來,不會見死不救的,只是他怎麼將阮姑娘也帶了過來?

  阮姑娘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在這裡著實有些危險。

  陸小鳳看過去,就見阮裳似有所覺,回過頭來衝他笑了笑。

  「陸大俠沒事吧?」阮裳問。

  她的聲音也是清澈如水,讓人只覺心頭一酥。

  這才是霍休想像中的天下第一美人。

  尤其是她與陸小鳳站在一起,更將紅衫辣眼的陸小鳳襯托的像個假冒偽劣品。到這時候,霍休哪裡不能知道這第一美人是怎麼回事。

  真正的阮裳被西門吹雪暗中保護著,他們是故意讓陸小鳳來惡心自己的。

  不過,那又怎麼樣。

  即使再怎麼算計,結果都是一樣的,現在這位第一美人不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嗎?

  霍休眯了眯眼,只一眼就對這位突然出現的阮姑娘勢在必得。

  不過她此時跟在西門吹雪身後,想必與那人關系不淺。

  霍休看著她,做了決定後,忽然笑道:「雖然來者是客,霍某很是歡迎姑娘來做客。但姑娘想必卻不知道,這小屋中機關遍地,進來容易出去難,就算是西門吹雪也是一樣的。」

  「哦,機關?」

  阮裳來了些興趣。

  霍休卻誤以為她是怕了,繼續道:「那機關如何破解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姑娘若是想要活下去,不若棄暗投明,來到我這兒來。」

  他語氣中滿是自得。

  像他這樣的年紀,已經不知道還會遇上什麼樣的美人了,像阮裳這樣人間難得一間的絕色佳人若是死了,難免有些可惜。

  他向對方拋出橄欖枝。

  在性命與金錢的誘惑下,沒有人會不答應,就連曾經的上官飛燕不也一樣嗎?

  在霍休自信的看著阮裳,猜測她會怎麼回答時,誰知道她只是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所以,你叫我過去干什麼?」

  「你不是修煉的是童子功嗎?」修煉童子功的人,要女人做什麼?

  給自己戴綠帽子嗎?

  阮裳是真的疑惑。

  但霍休卻是真的氣憤。

  他練的是童子功的事情自以為瞞的很好,幾乎沒有一個人知道,可是現在卻被一個女子大庭廣眾之下拆穿了。

  霍休在聽見這話後,表情微微僵.硬.了一瞬間,很快又恢復自然,冷哼了聲。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他表情陰鷙,似乎被觸到了怒點。

  西門吹雪的劍這時已經抬起來了,只待霍休一有動作就立刻出劍。

  他的劍是主殺之劍,一.拔.出來就寒氣驚人。

  陸小鳳情緒緊張,不知道霍休的後招到底是什麼。

  就在他暗自擔心阮姑娘,與西門吹雪二人想要從兩側將人密不透風的護住的時候。

  阮裳也默默的拔出了自己的小木劍。

  她的劍看起來像是桃木制作的,秀氣可愛,輕飄飄的宛如一個玩具一樣。就連面上已經沉下來的霍休也忍不住被吸引了視線。

  「記住這把劍,它將終結你的性命。」

  阮裳想起之前聽坊間話本時,西門吹雪每次殺人時的台詞,本著調節氣氛的想法念了出來。

  她原本是想要讓西門吹雪和陸小鳳不要那麼緊張的,一個中級菜雞而已,也不過是她一劍的事,誰知道自己這邊輕松的氛圍沒有調節起來,對面反而放松了下來。

  哈哈哈,霍休大笑了兩聲,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

  阮裳:……

  這怕不是有病?

  霍休:……這阮姑娘怕不是個傻子,人長得那麼美,腦子居然有問題,拿著個閨房玩具竟然還想殺我。

  他原本緊張的心態平復了下來,還沒等開口嘲笑幾人。

  就見阮裳深吸了口氣,轉頭對西門吹雪道:「西門莊主,讓我來吧。」

  然後下一刻,那把輕盈的小木劍就被隔空扔了過來。

  那是阮裳的成名劍式——泰山壓頂式。

  顧名思義,就是以最輕的木劍,打出最重的傷害,被擊中者宛如泰山壓頂一般,重擊之下,雙眼渙散,神智全無。

  那把木劍就像個笑話一樣飛了過來,沒有一絲劍氣。

  西門吹雪和陸小鳳都對阮姑娘產生了一絲憐惜。

  阮姑娘大概是被霍休氣瘋了吧。

  在場幾個人都這樣想著。

  可是全場只有霍休一人體會到了這種恐懼,在劍扔過來時,他原本還是笑著的,可是下一刻,當大山的陰影籠罩在身上時,他面上笑容終於僵.硬.了,等等,我為什麼會對把小木劍腿軟?

  還不等他得到答案。

  然後——那把木劍就砸在了他腦袋上。

  那分明是一塊手帕的重量,霍休卻被砸的腳下下陷,情不自禁的埋進了地裡,只剩下了半邊身子凄慘的露在外面。

  而早就布置好的機關按鈕,也被他一屁股坐的觸發,迅速動了起來。

  牢籠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一分為二困在了裡面。

  峨眉眾人剛趕進小屋,看見的就是這一幕。霍休上半身在籠子裡,下半身在地上,看起來就像是一顆老態龍鐘的人參。

  尤其是他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頭發炸開,擋住了面部。

  相似度之高,完全不會讓人想到那個老奸巨猾的青衣樓樓主。

  石秀雪就是沒有想到中的一員,她進來後看見阮裳沒事不由松了口氣,後來目光又被那蘿蔔吸引。

  怔愣之下,情不自禁的感慨了句:

  「這蘿蔔長的還挺.精.神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小劇場:

  沒有人知道。

  當小木劍飛出的一刻,霍休升華了,他體會到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體會到的恐懼。

  他感覺到自己與大地越來越近,就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一樣。

  他的屁股觸發到了什麼按鈕。

  他的耳邊嗡嗡嗡的,似乎有什麼破土發芽的聲音。

  哦,是他自己。

  他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身體,情不自禁的興奮起來。

  他長大了,他從土裡長出來啦!

  過了會兒。

  ……

  霍休花白的胡子還在舞動著,他與大地的接觸越來越深。

  霍休他……變成了蘿蔔。

  哦不,是人參。


第15章

  在石秀雪的話後,氣氛一時之間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氛圍中。

  陸小鳳抿了抿唇,過了很久才艱難道:「那不是什麼蘿蔔。」

  「那是霍休。」

  「哈哈哈,你在開什麼玩笑。」石秀雪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霍休怎麼會是這個樣子,這分明就是個蘿蔔嘛。

  誰沒事會把自己種到地上。

  她剛要反駁,就聽陸小鳳道:「在阮姑娘用劍砸中他後他就這樣了。」

  阮裳其實只用了六分之力,霍休就變成了這樣。她沒想到這個世界人人口中還挺厲害的武林高手居然這麼不經打。

  居然承受不住她簡單一劍。

  但想著還是要給大家留些面子,於是阮裳就沒有說出來霍休是個菜雞的話,以免傷到大家自尊心。

  可是,石秀雪卻誤會了。

  她看了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阮裳手中的小木劍,不可置信:「你是說阮姑娘用這柄劍砸了霍休?」

  陸小鳳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止是他,在座的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超出了認知。

  一個輕飄飄的小木劍,居然將霍休砸到了地上?

  阮姑娘那麼柔弱無助的人,平常說話時都溫溫柔柔的,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那樣的力氣?

  這完全就是碰瓷嘛。而且還是越級的那種。

  一定是霍休嫁禍給阮姑娘的,石秀雪心中這樣想著。

  還是蘇少英這時找出了合理的解釋。

  在阮裳擦拭小木劍的時候,他看了眼霍休身後的機關按鈕,小聲道:「應該是剛才霍休不小心坐到了機關上,所以才會這樣。」

  「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大概就是他了吧。」

  孫秀青也悄聲感慨了句。

  這其實也是最早陸小鳳和西門吹雪的想法,只不過當時阮姑娘已經把劍擲出去了,他們不好傷了阮姑娘一顆純然之心,所以才沒有說。

  見蘇少英幾人都懂了他的意思。

  他微微點了點頭,不自覺摸了摸自己唇邊胡子,在意識到早已經被剔掉後,陸小鳳尷尬的收回了被扎到的手。

  輕咳了聲道:「此次還多虧了阮姑娘這一劍。」

  成功笑到霍休,叫他一屁股坐在了機關上,才能叫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擒住了他。

  當然這話他並沒有說出來。

  阮裳只以為他是真的感謝自己,不由微微點了點頭。

  十分有深藏功與名的高手風範。

  因為陸小鳳的話,大家都回過神來紛紛開始誇獎阮裳。

  孫秀青道:「阮姑娘做的真棒,霍休這種人這樣的結局真是大快人心。」

  「阮姑娘好劍法,在下自愧不如。」

  「不過下次這種事情還是讓我來吧,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不適合你。」這是蘇少英。

  霍休???

  他剛醒過來就聽見這句話,不由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聽聽這話,這還是人說的話嗎?

  如果她都不適合打打殺殺,那誰還適合?

  可惜他血嗆在喉嚨裡說不出話來,只能嘴唇顫抖著發出嗡嗡的吶喊。

  這個第一美人有.毒.!

  霍休想要用盡全力說出這句話。

  可惜沒有人理他。

  還是孫秀青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瞥了霍休一眼,微微皺眉:「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

  陸小鳳嘆道:「他犯下如此大錯,雖說死有余辜,但是……」

  他話音微頓,還沒說完,就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小屋側方飛來一根銀針,直直穿插過霍休喉嚨,叫他掙扎著想要說的話生生斷在了口中。

  「她,她原來是……」

  霍休本來是想說,她原來是天下第一高手的,但是話沒說完就被強行咽了氣,眼中死不瞑目的流出了.毒.血。

  上官飛燕來的不早不晚,她並沒有聽到前面的事情,只是悄悄潛進來就看見了被機關困住的霍休。

  ……

  算了,這樣子,一定是被嚴刑.逼.供了。

  但是還沒死,應該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上官飛燕明白陸小鳳等人已經清楚霍休是凶手的事了,她有些擔心霍休在被抓後會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來,便想著在他開口前,讓他永遠閉上嘴。

  霍休已經沒救了,至少她還可以順利脫身。上官飛燕是這樣想的,可惜,事情卻有些出乎意料。

  在她出手後就被迅速發現了。

  「誰?」西門吹雪握緊了劍,目光冰冷回過頭去。

  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在這種時刻出手暗殺霍休。

  阮裳是早就知道後面有人了,並且她還知道後面藏著的人是上官飛燕那只假燕子。但是她也沒想到對方會在這種時候殺人。

  其實一般正常人都不會想到。

  ——畢竟,該爆的都已經爆出來了,在座的都知道你是假的,你在人家說完了才殺有什麼用?

  這邏輯就不通啊。

  但上官飛燕顯然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知道霍休早就失口將她給賣了,在座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她的馬甲。

  在眾人眼裡,被扒了馬甲的上官飛燕相當於裸奔,可惜她渾然不覺。

  上官飛燕在被叫破後就知道不能躲著了。

  但她也並不害怕。事已至此,她只要將事情推給其他人就行了。

  在出來後,上官飛燕心思一轉,想到自己這一路上的糾結擔心,目光首先看向了阮裳。

  「阮姑娘,好久不見。」

  她語氣復雜的嘆了口氣。

  「其實只五個時辰而已,算不得好久,可能是你在床底下的時間太過漫長了吧。」

  阮裳順口回答。她將木劍收進袖中,看向上官飛燕時語氣微頓,淡淡道:「你剛才殺了人。」

  重點不是她殺了人,而是她殺了阮裳的戰利品。

  上官飛燕:……

  等等,現在是關注這個的時候嗎?

  她一口氣噎在心底,心中竟有些埋怨起阮裳來。枉費她在對方走後,竟然有那麼一點擔心過她。霍休武功高強,陸小鳳又不靠譜,阮裳一個弱女子……別找凶手不行,到時候反被折辱。

  可惜她這番心思,那人卻完全不領情。

  阮裳在等著上官飛燕的解釋。

  她抬眼時特別美,桃花色的唇瓣微抿著,眉梢間有種蘊藉的風流柔軟。上官飛燕在出來前,本來還是在貶低阮裳容貌的,但是此刻一打個照面,心跳就又快了些。

  心底埋怨與復雜交織她面色微微紅了紅,眼中卻蓄著淚,委屈道:「我只是擔心那人傷害你。」

  她一貫會用美貌來達成目的,下意識的對阮裳也用出了這一套。上官飛燕這話說的旁若無人,甚至沒有往陸小鳳那邊看一眼。

  即使是知道一開始就是騙局,陸小鳳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頭上綠的發光。

  而此時,霍天青剛醒就聽見了這句話,臉色不由黑了黑。這時他心中竟然有一種預感,要不是他剛才暈著,上官飛燕也會像給霍休那樣,給他也來一根.毒.針。

  而他的預感在霍休給他下.毒.時就成真過一次。

  在上官飛燕對著阮裳欲言又止時,西門吹雪身上氣息微不可察的冷了些。

  「呸,不知檢點!」石秀雪立刻站出來,忍不住罵道。生怕阮姑娘相信了這心思深沉的壞女人。

  阮裳,阮裳當然不相信,她又不是個傻子。上官飛燕想要做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了。

  再者,這裡這麼多人,你老相好還在呢,你衝我撒什麼嬌?

  她微微皺了皺眉,在上官飛燕盯著自己看時,忽然開口:「上官飛燕?」

  她之前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上官飛燕下意識的應了句。

  「阮姑娘?」

  等她回了之後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等等,她應了什麼?

  上官飛燕應該是她表妹啊!

  上官飛燕美麗的臉龐微微扭曲了下,還不等她想好借口,就聽陸小鳳抽了抽嘴角,插刀道:「霍休早就把事情全都交代了。」

  在場的人中都沒有一個驚訝的,反而是一臉難以言喻的看著她。

  好像在說,她為什麼那麼蠢。

  氣氛更加尷尬了……

  比裸奔更要讓人難受的是上官飛燕被揭穿了。

  這tm的皇帝的新裝!

  極度刺激之下,她一秒變臉,陰狠望向阮裳:「你在看我笑話?!」

  「我是因為你才返回來的,要不是你我早就跑了……」

  她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關注著阮裳,而對方卻無動於衷。

  分明在夢裡那個晚上她們……

  不知道上官飛燕自己腦補了什麼。

  她看著阮裳的目光由不可置信,到難過,傷心欲絕,再到恨意,簡直完美的演出了一個被騙身騙心後拋棄的女人。

  「你怎麼能這樣做?!」

  阮裳:???

  「我怎麼不能這麼做?」

  她反問。

  上官飛燕恨恨地看了眼扶著霍天青站起來的陸小鳳,痛恨的罵了句「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越英俊的男人越會騙人。」

  「你不要被他們騙了!」

  「不是,這關我什麼事?」

  綠帽子還沒戴穩,就突然躺槍的陸小鳳&霍天青一臉問號。

  西門吹雪看了旁邊一言難盡的陸小鳳一眼,默默收回了劍。

  忽然說了句:

  「男人不全是壞的。」

  當然有些人除外。

  陸小鳳反應不過來西門吹雪這句話的意思,但是心底有預感告訴他。

  ——這句話是在說他。

  上官飛燕一連指責了陸小鳳和霍天青數條渣男罪狀。

  在最後告誡阮裳之後,還是氣的不行。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再呆下去了。

  她壓下心中的怨氣想要跳窗離開。

  可是剛要運功,忽然之間卻被人抓住了手。

  「你終於相信我了?」上官飛燕回過頭來,表情既復雜又驚喜。

  她以為阮裳終於醒悟了。

  阮裳:……

  醒醒姑娘,你在腦補什麼呢?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傻的人。

  阮裳抿了抿唇看著上官飛燕,語氣冷酷無情:「我只是想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殺了人的事?」

  她想了想,又道:「算了,金鵬王朝也算是個小國,這件事還是交給朝廷吧。」

  空氣忽然靜了下來,聽著她的話,上官飛燕身體僵.硬.了一下,聲音拔高,不可置信:「你要送我去官府?」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明明白白阮渣女,牢底坐穿上官燕。

  那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夜晚,殺了人臨走前,上官飛燕紅著眼依依不舍:

  阮姑娘,我是擔心你。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你要記住,男人的嘴就是騙人的鬼。

  他們裡面沒一個好東西,你千萬不要相信陸小鳳的話。

  只有我才是真的擔心你。

  阮裳:……好的。

  然後下一秒,轉身要逃的上官飛燕被抓住了手。

  「你要跟我一起走?」

  她驚喜之下,頓時回身。

  阮裳面無表情,冷酷無情道:你在想個屁吃。

  姑娘,牢底坐穿了解下。

  上官飛燕:???

  等等,我特麼把你當情人,你想送我去坐牢?!


第16章

  押送上官飛燕這件事,最終是由峨眉弟子來做的。

  事情水落石出,石秀雪自告奮勇。

  「我也覺得阮姑娘這個建議甚好。這件事就讓我來吧,我一定好好將上官飛燕送到官府。」

  一旁上官飛燕臉都綠了。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竟然無法掙脫阮裳握住她的手。

  難道我到這時候還是對她心存幻想?

  上官飛燕不可置信。

  可是無論她說什麼,此刻都已經改變不了要被送官的事實。

  陸小鳳摸了摸空蕩蕩的胡子,看著上官飛燕絕望的被蘇少英點了穴道,又拿出繩子來五花大綁,有些不忍直視。

  現在參與這件事的霍休死了,上官飛燕要去送官,但卻還有一人。

  孫秀青想到她那位為了一個男人背叛峨眉的師妹,心下嘆了口氣,目光轉向陸小鳳:「此次峨眉之事誤會陸大俠與西門莊主,是我們的不是。」

  「現在真相大白,峨眉弟子也該給兩位賠個不是。」

  在陸小鳳搖頭時,孫秀青道:

  「只是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那位霍總管……他與此事糾葛不小,又牽扯到了我三師妹,可否交由峨眉處置?」

  霍天青畢竟是陸小鳳他們擒下,他們要帶走自然也得問過當事人。

  她說的誠懇,要求也合情合理,陸小鳳自然不可能在這時去為難一個女人。

  雖然霍天青背景特殊,不過這也不是他該想的事。

  於是他只是搖了搖頭:「事發突然,你們警惕些也是應該的,此事便也任由獨孤掌門處置。」

  「不過」他話風一轉,笑道:

  「要賠罪的話,倒不如將峨眉珍藏的幾壇酒拿出來,好好招呼招呼我。」

  陸小鳳雖然沒了胡子,但卻依舊十分風流,眉毛微挑,頗有些之前的瀟灑英俊。這也是他之前紅顏知己眾多的原因。

  不過這次,他剛一笑起來,表情忽然就微微有些變了。

  那是一個十分微妙的表情,也很叫人熟悉,像是不久前在哪裡見過一樣。當然只有阮裳與西門吹雪熟悉。

  陸小鳳……陸小鳳他並不想熟悉。

  這見鬼的三日迷魂散,他在心底咒罵了聲。

  看陸小鳳那個樣子,阮裳一下就想到應該是之前好不容易抑制住的.毒.又發作了。

  果然,她所料不錯。

  在陸小鳳努力克制時,他的臉色一點一點的紅了起來,配合著那身紅衣妝容,顯得十分辣眼。

  若不是知道自己不是陸小鳳的菜,孫秀青都要以為對方在給自己拋媚眼呢。

  「你看!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一旁還沒來得及堵住嘴的上官飛燕立刻見縫插.針道。

  阮裳:……

  她還是第一次見踩前任踩的這麼開心的姑娘,算了,看在她牢底要坐穿的份上,她開心就好。

  另一邊,在孫秀青等人奇怪的目光下,那股熱流再次襲來,陸小鳳努力克制住自己嚶的衝動,緊緊閉上了嘴,再也不敢發出一個字。

  「他中了.毒.,這時不便說話。」還是阮裳牙疼的看不下去,出口解釋。

  陸小鳳頓時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只覺得阮姑娘人美心善,真是個好人。

  完全忘記了自己不久前是吃了誰遞給糕點才中.毒.的。

  「中.毒.?」

  離得最近的石秀雪大驚失色,面上難以抑制的出現了擔心的神情。

  陸小鳳心底好歹有點安慰。

  看來大家也都是很關心他的,對於他中.毒.這麼擔心,不愧是他陸小鳳認定的朋友!

  然而在他剛這樣想的時候,他「認定的朋友們」都將目光投向了阮裳。

  蘇少英等人這才想起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是聽聞阮姑娘中了.毒.才來的。

  「中.毒.,可是三日迷魂散?」

  他聲音落下。石秀雪就表情擔憂,情不自禁上前想要替阮姑娘檢查一下:「阮姑娘,你沒事吧?」

  「等等,中.毒.的不是我嗎?」

  原本相談甚歡,以為大家在知道他中.毒.之後會緊張的陸小鳳安慰的台詞都准備好了,可是卻只能孤零零的站在一邊,看著殿內眾人都關心的看向了阮姑娘。

  只有西門吹雪施舍般的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

  然後微微皺了皺眉,又收了回去。

  陸小鳳:……

  上次沒有證據,這次終於有了。

  西門吹雪這特麼絕對是在嫌棄他啊!

  然而西門吹雪在收回目光後已經不再看他了。

  而這時,大家終於弄清了事實。

  在得知阮姑娘沒有中.毒.,是陸小鳳中.毒.後,眾人都松了口氣,表情明顯到叫陸小鳳想要忽視都不行。

  不是,你們這個幸好是陸小鳳中.毒.的語氣詞能不能收斂一點?!

  然而沒有人會聽見他的吶喊。

  唯一能聽懂的西門吹雪並不在意。

  他此時已經收回了劍。

  這裡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但是獨孤一鶴現在還沒有醒來,比試的事情自然不能再繼續了。西門吹雪原本是准備回萬梅山莊的,但是陸小鳳又中了.毒.。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

  蘇少英這時道:「陸大俠不必擔心,我曾經盤問過葉秀珠,她說這三日迷魂散其實是有解藥的。」

  「什麼解藥?」

  陸小鳳終於把那句嚶咽了下去,可以說話了,連忙問。

  就連阮裳也有些好奇的看向了他。

  被阮裳一看,蘇少英臉上紅了紅,聲音更溫柔了些道:「我那師妹道,這藥需得以.毒.攻.毒.才能解。從即日起,只要你連吃三副七日斷腸散,那三日迷魂散自然就解了。」

  等等,連吃三副七日斷腸散,你確定是三日迷魂散解了,不是已經被.毒.死了?

  這解.毒.方法太過可怕。

  還沒活夠的陸小鳳身體僵.硬.了下,尷尬道:

  「算了,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

  他不抱希望的收回了目光,只能想著還是叫西門吹雪替他解.毒.吧,慢就慢了點,至少還能活命。

  蘇少英沒有察覺到自己哪裡說錯了,在陸小鳳表示拒絕後,只能有些遺憾的收回了目光。

  然後熱切的看向阮裳:「此間事了,阮姑娘可要同我們一起回峨眉?」

  想到現在獨孤一鶴還沒醒,比試自然是不能比試了。阮裳覺得自己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峨眉山上。

  或許高手遍布各地,她應該也去其他地方看看。

  於是她只是道:「多謝蘇少俠,只是峨眉現在事務頗多,我也不好再添亂,若是有時間,定會去拜訪的。」

  翻譯過來就是,你師父醒來你再來找我吧。

  可惜蘇少英並沒有聽出她話中的意思。

  在邀請阮裳來峨眉無果之後,他只能有些失望的暫且先抱臂告辭,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將心中的情愫微微埋了些。

  等到峨眉諸事已了,我一定會來找阮姑娘的!

  不只是他一人如此,石秀雪等人走時實在依依不舍。甚至她還大著膽子偷偷拉了阮裳的手。

  陸小鳳在一旁看的抽了抽嘴角。

  他莫名覺得,要不是峨眉現在實在是在多事之秋,她都不一定想走。

  可是再怎麼不舍得終究也得走。

  轉瞬間,原本熱鬧的小屋只剩了三個人。

  阮裳抿了抿唇,剛想著既然和獨孤一鶴的比試泡湯了,那麼她要不要出手邀請西門吹雪比試一番。

  還沒等她這個想法升起,就見陸小鳳在人走後憋不住打了個嗝,然後終於控制不住嚶了一聲。

  阮裳:……

  算了,還是暫且讓西門吹雪給陸小鳳先治病吧。

  不能比試,便也到了要與西門吹雪和陸小鳳告別的時候,阮裳目光頓了頓,向著屋外吹了聲口哨,她的小紅馬就噠噠的跑了過來。

  「此間事了,便就此與西門莊主喝陸大俠告別了。」

  屋外此時月光高懸,天不知不覺已經黑了。

  可是阮裳眉眼颯然,在說這話時,卻自有股清暉光和的姿韻,叫這黯淡小屋也明亮了幾分。

  西門吹雪心中微默,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告別,心中竟有些難言。

  「你要去往何處?」

  他其實是想說,阮裳一介弱女子,在江湖中實在太過危險,不若暫且先與他一起回萬梅山莊。

  但以他的性格,這話又說不出口來。

  還是陸小鳳在稍緩之後問:「阮姑娘不和我們一起走?」

  江湖中都傳言阮裳心悅他,但是這些日子陸小鳳可一點都沒感覺得到這一點。反倒是覺得這阮姑娘與上官飛燕不同,一顆赤子之心,十分可愛。不由起了交朋友的心思。

  陸小鳳道:「萬梅山莊雖在塞外,此時不到冬日風景最盛時,但夏天也別有一番風味。」

  「阮姑娘不若同我們一道去賞花?」

  一般的女生不都是喜歡花的嗎?

  這是陸小鳳最初的想法。

  然而阮裳卻拒絕了他。

  在她看來,自己剛一招打敗霍休,揚名天下。估計不出一天,江湖中就會傳出她的武功天下第一的名聲。

  阮裳將上次失敗的原因歸結於是因為之前名聲沒打出去,大家不知道自己的厲害,這次干掉了霍休,大家總會是知道了吧。

  聲望和木劍在手。

  這時候正是等人上門挑戰的好時機,怎麼能白白錯過呢。

  也因此,賞花這件事大可不必。

  「唉,既是這樣,那在下也不再勉強。」

  陸小鳳不清楚她的想法,只以為阮姑娘早有了別的安排,不由有些遺憾的收回了想法。

  西門吹雪離開的時候最後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才道了句:「有事便來萬梅山莊找我。」

  這句話西門吹雪幾乎從未對別人說過,陸小鳳有些驚訝,剛要說什麼,就見對方已經離開了。

  他只能回頭衝阮姑娘笑了笑,也趕緊跟上去治病。

  「等我解了這三日迷魂散,就來找阮姑娘。」他邊說邊發出奇怪的聲音,很快消失在了視線裡。

  別還是這樣就好。

  阮裳抽了抽嘴角。

  在告別西門吹雪後,她就牽著小紅馬下了山。

  只是一天時間,不出她所料,整個江湖都在說霍休是青衣樓樓主的事。蜀中鬧市裡人來人往,阮裳將馬寄在馬廄裡,走上茶樓要了杯清茶。

  正好聽見有人在討論。

  「聽說霍休被一個女人一招斃命了?」

  「是啊,兄弟,你也聽過嗎!」

  來了來了,她倒要聽聽大家是怎樣傳她這個天下第一高手的,有沒有學劍的少年少女們對她的成名劍式心生向往?

  阮裳心中正升起了些自豪之情,就聽另一人激動的仿佛見到了異父異母的兄弟,高聲道:

  「這個八卦我還是聽我大舅姥爺說的,他在峨眉有些門道。」

  「我聽說啊。」

  「——霍休是被一個絕世佳人給美死的。」

  霍休是被一個絕色佳人給、美、死、的……?

  阮裳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

  聽見對面道:

  「據說當時那姓阮的女子只微微一笑,霍休激動之下就踩中了陷阱,這才梟雄薄命。」

  「唉,也難怪,後來據說有人說當時出現在小屋那姓阮的姑娘就是盛傳已久的天下第一美人!」

  「霍休死的不冤。」

  阮.迷死霍休.第一美人.裳:???

  大兄弟,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這是哪個版本啊,我怎麼不知道!

  阮裳簡直心累極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討論她的美貌,沒有人討論她的戰績的時候。在她氣憤的摘下鬥笠後,遠遠的,一個年輕劍客走了過來。

  他看見阮裳先是雙目一亮,身上劍氣四溢。幾乎已經克制不住自己的戰意。

  劍客?

  阮裳雙眼也一亮。

  終於有人來挑戰了!

  她就知道江湖中不全是不識貨的人。

  她松了口氣,剛放下杯子,就見對方拔出劍,語氣冰冷:「——你就是那個」

  「對,我就是那個天下第一。」

  阮裳激動的剛准備接話,就見他眼中光亮更甚,與西門吹雪相似的劍氣節節攀升,眼中爆發出火熱的光芒:

  「——你就是那個天下第一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葉孤鴻:你就那個……

  裳妹:對!我就是那個天下第一!

  葉孤鴻:——你就是那個迷倒西門吹雪的天下第一美人?

  裳妹:……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

  在找到天下第一美人後,葉孤鴻此刻內心充滿激動:一個模仿者的終級素養是什麼?

  ——我們倆要像的像異父異母的孿生兄弟。

  我不僅要裝西門吹雪,還要搞他對像!

  西門吹雪有的,我絕不能沒有!

  迷倒.西門吹雪.依舊天下第一美的阮裳:???

  說好的一殺成名,名震四方呢?

  我特麼怎麼天下第一美人前面還加了個頭銜?


第17章

  這句話似乎像是打破了什麼。

  在葉孤鴻話音落下後,茶樓裡的人都將目光轉了過來。

  之前阮裳帶著鬥笠,還沒有人發覺,可是她此刻將那一層遮擋的東西去掉後,本來的面目就一覽無余。

  蒼雪之膚,天人之姿。

  所露出來的地方無一不.精.美,就連微皺的眉稍,也有股出塵的倦怠。

  這樣的人坐在茶館裡,似乎也能叫這普通的茶樓變的蒙上輝光。

  剛才還在談論天下第一美人的幾個人手中杯子不知不覺掉到了地上。

  「啪」的一聲清脆,才總算叫所有人恍然回過神來。

  「原來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

  「怪不得像霍休這樣的梟雄也會薄命。」

  這是茶樓裡所有人的心聲。

  不少人是真的明白霍休為什麼會死了。

  這樣的美人若是對著他笑了一笑,誰能不失魂落魄?

  就在大家浮想聯翩的時候,葉孤鴻身上冷意忽然濃郁了些。他不滿的皺眉看過去,冰冷充滿殺氣的眼神像是在看仇人一樣。

  再配合上他的打扮,這才算震懾住了不少人。

  原本熱鬧喧囂的茶樓裡變得很安靜,一絲聲音都會被放大。

  那些看過來的熱情目光雖然被收斂住了,只不過還是有些人忍不住偷偷探聽。猜測著那白衣劍客找阮裳什麼事。

  對於這些凡夫俗子,葉孤鴻自然是不屑的。

  在他心中,只有西門吹雪一個能看進眼中。至於阮裳……長的那麼美,也有資格算作一個例外。

  「我是葉孤鴻。」

  青年劍客首先開口。

  阮裳已經不想再聽見第一美人了。

  因為葉孤鴻的話。

  她第一次,對一個劍客的天然好感度那麼低。低到想一把小木劍送他上天。

  於是她用了十分到了力氣克制住毆打葉孤鴻的想法,語氣比他還冷漠:

  「我管你是綠還是紅,趁我還沒有生氣,你最好趕緊走。」

  可她這樣冷漠的表情看在葉孤鴻眼裡卻是另一個樣子。

  姑娘生氣一般都是傲嬌,等於要哄。

  「你不喜歡周圍的目光?」

  他問。

  這句式都與西門吹雪很像。

  阮裳深吸了口氣,木劍滑出來了半截:「我不喜歡話說第二遍。」

  誰料到葉孤鴻眼中竟出現了抹欣賞的情緒。淡淡的一閃而逝:「甚好,我也不喜歡話多的人。」

  阮裳:……

  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算了,這對話是進行不下去了。

  她將錠銀子放在桌上就要站起身來離開,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還盯著她。

  葉孤鴻腳步頓了頓,目光警告的看了周圍人一眼,然後才在阮裳離開前跟了上去。

  沒有想到葉孤鴻會纏上來。

  一直到阮裳去後面馬廄牽了小紅馬准備離開,見葉孤鴻還站起那兒,語氣才有些差:「你到底有什麼事?」

  葉孤鴻卻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說你為什麼突然說話。

  不過見阮裳眉頭慢慢皺起,在心中不好預感的驅使下,他才道:「我是來找你的。」

  「你找我做什麼?」

  阮裳看向他。

  葉孤鴻惜字如金:「培養感情。」

  他頓了頓,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不清楚,於是解釋了句:

  「聽說西門吹雪喜歡你,所有我來找你培養感情。」

  ???

  不是,西門吹雪喜歡我和你找我培養感情有關系嗎?

  不,呸,西門吹雪什麼時候喜歡我了?

  她眼底疑問太明顯,葉孤鴻看了眼,接著道:「他從不與人廢話。」

  「像我這樣,說話都不超過二十個字。」

  「你是例外。」

  所以,他喜歡你。

  葉孤鴻表情特別嚴肅。

  不,他臉上就沒有其他表情,要不是阮裳沒有察覺到葉孤鴻開玩笑的氣息,差點都要以為他冷幽默了。

  在了解他來的目的後,她這時總結了一下。

  ——這大概是一個西門吹雪的腦殘粉,因為過於追捧西門吹雪,在聽說西門吹雪對她不一般後,就來找她了。

  很好,邏輯很合理。

  可是,這個人判定特殊的標准居然就只是因為——西門吹雪多對她說了幾句話?

  阮裳抽了抽嘴角:

  「你,這樣說話,是,肺活量,不夠。」

  「西門吹雪——肺活量,很好。」

  所以,你明白你們的區別了嗎?

  不是一樣的白衣烏劍,冷臉厭世,你們就是同一個人啊!

  你特麼這樣說話我還以為你要斷氣了呢。

  「肺活量是什麼?」

  「是人的呼吸總量。」

  「這樣啊。」

  葉孤鴻恢復正常,微微皺了皺眉。

  就在阮裳以為葉孤鴻終於聽懂的時候,他忽然表情嚴肅問:「這麼說,你們是接過吻了?」

  「他肺活量真的有那麼好?」

  葉孤鴻從前只知道身為一個劍客,要有一顆好腎,沒想到肺也同樣重要。

  他這樣想著,看向阮裳的目光更加贊賞:「你竟能與他接吻時間如此之長,可見你也天賦異稟。」

  你特麼在說什麼?

  阮裳面上笑容忽然凝固。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誇天賦異稟居然是用在這種地方。

  阮裳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她剛才是得有多想不通才會和葉孤鴻說話。這種人果然還是要教訓一頓才好。

  這樣想著,她深吸了口氣,打了個響指示意小紅馬過來。看了葉孤鴻一眼,語氣微微變了變:

  「你知道該怎麼練肺活量嗎?」

  「每天揮劍一千下?」葉孤鴻皺眉。

  見阮裳搖頭,他等了會兒才頗有些嫌棄道:「接吻?」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葉孤鴻年輕英俊的面上還是微微紅了些。

  你在想個屁吃啊!

  阮裳衝他一言難盡的笑著。

  然後虛假地拍了拍馬頭,聲音溫柔:「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被馬追也行呢。」

  還沒等葉孤鴻反應過來。

  隨著阮裳的笑容,那頭原本看著溫順的小紅馬就像是忽然發了狂。鼻孔裡噴了口氣後,彈著馬蹄,猛的向葉孤鴻衝去。

  小紅馬嬌小玲瓏,跑起來也比一般的馬迅速些。

  葉孤鴻剛從那一笑裡回過神來,就看見那馬頭向著他不可言說的部位衝過來,一副要讓他當場殘疾的樣子。

  葉孤鴻身軀一震,沒想到這馬居然這麼烈性,然後下一秒就拿起劍擋住了身體。

  然而……小紅馬好像更加憤怒了。

  一個時辰後。

  阮裳靠在樹邊看著被馬追著屁股滿後院跑的白衣劍客,抽了抽嘴角。心底的郁氣總算是散了些。

  葉孤鴻此刻白衣上沾滿了泥塵,臉上為了像西門吹雪,抹的□□也掉光了,就連靴子也被馬咬掉了一只。

  卻還在堅強的維持著絕世高手的氣場,雙腳齊用競走著。

  在紅馬甩開他最後一只靴子的時候,葉孤鴻終於不用再一瘸一拐了。他擦了擦頭上的汗,趁著和小紅馬拉開距離時,語氣興奮:「阮姑娘,你說的不錯,這樣確實能提高肺活量。」

  「我此刻感覺好極了,比揮劍還要叫人提升。」

  「——我一定要將這個方法轉告給我兄長,讓他也每天來練!」

  「哦,那就讓你兄長也練練好了,你們兄弟一起來練。」

  阮裳隨口敷衍,本來只是隨便一句,說完後才忽然想起:

  「話說,你兄長是誰?」

  在她話音落下後,葉孤鴻此刻終於被馬追上了。他被馬嘴懟了一臉,半邊面容都僵.硬.了。

  只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掰開馬頭,口齒不清道:

  「我兄長是白雲城主。」

  「——葉孤城!」

  「等等,你說什麼?」

  葉孤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哈哈哈,阮姑娘,這個鍛煉肺活量的辦法太好了,我一定要推薦給我兄長,讓他一起練!」

  在被馬追了一個時辰後,葉孤鴻頂著他那張被馬嘴懟歪的臉,一臉興奮道。

  阮裳:……

  「你兄長是誰啊?」

  腦補了葉孤城和他一樣,被馬追著鍛煉的葉孤鴻:「白雲城主,葉孤城。」

  等等,你說是誰?

  在聽清名字後阮裳一秒變臉,猶豫了一下,神情嚴肅:

  「不,這套低級教學只適合入門者,你兄長還未入門,就大可不必了。」

  翻譯過來:你一個人練就挺好。


第18章

  「葉孤城?」

  是我想的那個葉孤城嗎?

  阮裳皺眉回過頭去,忍不住開口問。

  小紅馬終於折磨夠了葉孤鴻,將馬頭從他臉上移開。葉孤鴻抹開臉上的口水,完全不在意形像的坐在地上。

  「阮姑娘也知道我兄長?」

  「也是,他在江湖中鼎鼎大名,誰人不知。」

  原本葉孤鴻說這話時還頗有幾分嘲諷的意味,但是現在,嘲諷在他那面目全非的臉上根本顯示不出來。

  阮裳抽了抽嘴角。反而是小紅馬又嫌棄的打了個噴嚏。

  葉孤鴻喘過氣後,回過頭去,語氣有些遲疑:「我怎麼感覺馬兒在嫌棄我?」

  不你沒有感覺錯。

  小紅清澈的馬眼瞥了他一眼,露出了明晃晃的廢雞眼神。

  為了不讓葉孤鴻自信崩塌,阮裳在召回了小紅馬後才道:「你既是葉孤城的弟弟,那麼你可知葉孤城的劍道與西門吹雪的劍道有何不同?」

  「他們誰更厲害一些?」

  阮裳對於這一點,其實是有些好奇的。

  她是見過西門吹雪的道的,走的是一往無前,有去無回的路。那麼江湖上傳言劍道成就與西門吹雪相仿的葉孤城呢?

  他的劍道又是什麼?

  阮裳正等著葉孤鴻回答。

  就聽見耳邊忽然穿來了一道淡淡的聲音:「你既好奇,不妨來直接問我。」

  在後院樹下忽然走出來了一個人。

  白衣玉冠,眸若寒星。

  即使阮裳這麼多年來見了不少人,也不得不贊嘆一句好風骨。同是劍客,這人身上的氣勢與西門吹雪相似,卻隱隱有一絲不同。

  如若西門吹雪是寒冰之山,那此人就是雲外之鶴。

  冷淡中自有一分矜重。

  而最令阮裳詫異的是,在他說話之前,她竟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腳步聲。可見這位葉城主輕功內力著實不俗。

  在阮裳打量葉孤城的時候。

  葉孤城也在看阮裳。

  他此次前往蜀中本是有要事要辦,卻沒想到中途那位一心模仿西門吹雪的堂弟竟然失蹤了。

  葉孤城本來是不在意這些的。

  只是想到近來江湖上流傳的關於西門吹雪的謠言,有些擔心葉孤鴻會不自量力去找西門吹雪麻煩。

  可是他沒想到,在接到白雲城暗衛的稟告後,會看見這一幕。

  即使冷淡如葉孤城,也在一瞬間有些默然。

  他忽然明白了暗衛在稟告葉孤鴻行蹤時,臉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什麼了。

  葉孤鴻此刻回過神來,看見了自己堂兄後,身體僵了僵。

  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形像。

  他在葉孤城面前一直是西門吹雪式白衣不染,什麼時候這樣狼狽過?

  葉孤鴻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剛想要將這令人窒息的場面圓過去,就見葉孤城淡淡瞥了他一眼,語氣遲疑:「我未曾想你竟有如此愛好。」

  葉孤鴻:……

  「不,你聽我解釋。」

  「白雲城有段時間少了很多馬,原來是如此。」

  葉孤城若有所思。

  葉孤鴻還來不及說話,就又一次被小紅馬制霸,一口氣憋在了心中。

  阮裳抿了抿唇,對著這位葉城主印像好了很多。

  只覺得對方不僅武藝高強,還能不動聲色治服憨憨,實在厲害。

  她松了口氣後,漂亮的面容平和了下來。就連唇邊的小梨渦也隱隱露出了些許。

  「閣下就是白雲城主葉孤城?」

  雖然已經從對話中知道了對方是誰,但阮裳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再打個招呼的。

  葉孤城對於阮裳本人是沒有什麼惡感的,因為她與西門吹雪或許是朋友的緣故,他語氣中冷淡也散去了些。

  收起劍微微頷首。

  「我途徑此處,家中堂弟無意中打擾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這個堂弟自然指的是葉孤鴻。

  阮裳其實早已經整治過了葉孤鴻,此刻也不怎麼在意了。

  只是轉而道:「葉城主方才的話可還當真?」

  見葉孤城有些疑惑,阮裳便直接開口:「便是葉城主說可以直接問你。」

  你與西門吹雪的劍道。

  平常人當著葉孤城的面說這話自然是要忌諱些。當面議論當世兩大劍客的劍道,若是惹怒了其中一方……

  但阮裳卻並沒有顧忌。

  她清澈分明的眼睛看向葉孤城,也許是因為唇畔的梨渦,更顯出幾分不知世事的懵懂純然。

  若是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定然會心軟無比,只恨不得將她好好呵護。

  這江湖中很少有這樣的人。

  葉孤城摩挲著劍柄,抿了抿唇才道:「天下之道皆源於自我本心,我如此,西門吹雪亦是如此。」

  「至於不同,方要比試才知。」

  不同,是要比試才知。

  這句話,阮裳亦是贊成的。

  她當年為追尋劍道就是這樣一個人挑了一個山頭的,也因此才找到了自己的道。

  這樣想著,阮裳看向葉孤城的眼中不由多了些欣賞之意:「城主高義。」

  一旁回過神來的葉孤鴻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不通武功的美人與自己兄長議起了劍道,而江湖劍客榜上小有名氣的自己卻卑微的被馬踩在了地上。

  一時之間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只不過是練了個肺活量,怎麼短短一炷香時間什麼都變了?

  他堂兄平常甚至教徒弟的時候都只是叫他自行練劍,什麼時候竟然還會論道了?

  葉孤城也沒有想到他會與一位並非江湖中人的女子在茶樓馬廄裡論道。

  那位天下第一美人雖不通武功,但見識卻著實不凡。

  葉孤城在最初微微有些別扭後也平靜了下來。只將對方當成一個一心求學的人。對於這種因為先天原因不能練武,但好學之心不減的人,葉孤城還是有些好感的。

  至少比自己新收的那個徒弟強一些。

  葉孤城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已然十分嫌棄南王世子了。尤其是在有阮裳做對比後,更顯得南王世子不知上進,蠢鈍不堪。

  阮裳不知道葉孤城內心在想什麼,這還是她破碎虛空以來第一次與人論道。

  一時之間只覺酣暢淋漓,十分爽快。

  不由開口道:「葉城主所言不錯,一日有一日的寸進,雖准備漫長,但日積月累再往上,必定會有新的突破。」

  ……

  這話本來是葉孤城用來安慰阮裳的,阮裳卻以為對方也摸到了破碎虛空的門檻。只是苦於遲遲沒有突破。

  阮裳想到自己,她當時若有所感,卻始終不得寸進時就是這樣。

  於是她展顏一笑,更加把對方引以為知己,意有所指道:

  「城主放心,你既有此所感,不出三月,身邊必定會天翻地覆。」

  破碎虛空後,身邊的一切都會發生變化。

  不僅可以壽命延續,亦可青春永葆。

  「——我在這裡便先提前祝賀城主了。」

  暗地裡商量好,正准備尋機造反的葉孤城:……

  天翻地覆。

  他念著這幾個字。

  眸光微不可察的暗了暗,在聽見阮裳意有所指的話時,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對方也許是知道他的計劃。

  他看向對方眼神,就見阮裳眼中閃爍著篤定,坦然甚至還有……鼓勵?

  葉孤城抿了抿唇。

  看來這位阮姑娘,對於他的計劃知道的似乎不少。

  不過,他昨日才來蜀中,這其中隱秘究竟是誰泄露的?

  葉孤城直直盯了阮裳很久阮裳,卻見她一如既往地笑著。

  帶著幾分兩人都知道的意思。

  握在劍鞘上的手不由摩挲了幾下。對峙只發生在一瞬間,快的甚至叫人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收斂了起來。

  葉孤城氣勢外放,再一次查看阮裳,在始終察覺不到任何習武的氣息後,才放下心來。剛才的話或許是巧合,葉孤城想不通有什麼組織會派一個不通武功的弱女子來試探他。

  美人計?

  若是如此,或許後面應該試試才知道。

  他斂去身上寒氣,在葉孤鴻好不容易起來時,開口道:「如此,便借姑娘吉言。」

  「阮姑娘……」

  一直聽著兩人說話,葉孤鴻忍無可忍,終於要開口了。

  可是他剛開口就被打斷。

  然後就聽見他那位一向冷淡矜重的堂兄對著阮姑娘道:「今日與姑娘論道收獲頗豐,正好在下有事要停留蜀中幾日,阮姑娘若是不介意,我暫居之地正好還有處閑置的院子,我們不妨做個鄰居。」

  「也好再」他頓了頓,面不改色:「談論談論。」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他習劍多年,.情.欲.寡淡,自然是對美人計無動於衷的。但是若將這位阮姑娘邀到身邊,或許能順藤摸瓜,查到幕後人的身上。

  葉孤城氣質高華,自有絕世劍客的風姿。阮裳不清楚前因後果,自然不會將他與造反聯系在一起。

  不過恰巧的是,她這些日子給小紅馬買的馬草還沒有找好,原本就是准備停留在蜀中的。聽聞這話,也未曾多想,只以為葉孤城是與她一樣抱著比試的想法,於是便也點了點頭。

  「勞煩葉城主。」

  阮裳沒有拒絕,更是讓葉孤城懷疑她一定是知道些什麼。

  他眸光微微閃了閃,決定將計劃暫且按捺下,面上卻只是淡淡點頭。

  而葉孤鴻……葉孤鴻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他只聽見了他那個不近女色的兄長邀請阮姑娘住在他們隔壁。

  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

  沒什麼個鬼啊!

  那可是葉孤城!

  孤傲清高心中只有劍的葉孤城,他怎麼會邀請阮姑娘?!

  難道……

  葉孤鴻心中浮現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他堂兄其實准備綠了西門吹雪?

  因為這個猜測,葉孤鴻看向自己兄長時,目光頓時敬佩了起來。

  他以後再也不說葉孤城比不過西門吹雪了,他兄長都借著論道的名義略過其他步驟,直接給人戴綠帽子了。

  實在是……高啊!

  阮裳不用看,就知道葉孤鴻又在腦補什麼奇怪的東西,微微抽了抽唇角,想著下次葉孤城不在的時候,還是得讓他練練肺活量。

  不然每天這樣實在閑的腦子疼。

  葉孤城雖然並不知道自己弟弟都想了些什麼,但不妨礙他對對方一言難盡。

  「你……」

  「若想回來的話便跟著走吧。」

  他聲音淡淡,對葉孤鴻此刻的形像只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

  葉孤鴻:……還沉浸在要干大事的興奮中,自然沒有發覺他此時已經不配站在這兒了。

  就這樣,阮裳在葉孤城第一次開口邀請別人的情況下,住進了白雲城在蜀中的別苑。

  這件事並不是是隱秘。

  因為阮裳身上的第一美人光環,幾乎她前腳剛與葉孤城離開,後腳這個消息就傳滿了江湖。

  「——江湖新報!有人親眼所見,那天下第一美人與白雲城主一起走了。」

  「唉,美人配劍客,果真是天造地設。」

  不少少年劍客們傷心欲絕,只覺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不過隨著這條傳聞的傳開,也有人發現了盲點。

  只不過——葉城主與阮姑娘兩人在馬廄呆了一個時辰,為何出來時卻是葉孤鴻衣冠不整?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今日份江湖快報:

  第一美人阮裳與白雲城主葉孤城一見鐘情,兩人在馬廄相談甚歡。

  #清冷劍仙竟也動了凡心!#

  #究竟是美色惑人,還是愛的引力!#

  只不過——葉城主與阮姑娘兩人在馬廄呆了一個時辰,為何出來時卻是葉孤鴻衣冠不整?

  葉孤鴻:別問,問就是我不配。

  我只配和小紅馬一起練肺活量……


第19章

  在江湖中天下第一美人與白雲城主的傳言流傳甚廣之後。

  遠在塞外的西門吹雪也收到了消息。

  萬梅山莊裡,西門吹雪正面色嚴肅的替陸小鳳針灸。

  在聽到管家稟告的消息後,手中微微一頓,那銀針便插錯了地方。

  管家抽了抽眼角,光看著都替陸小鳳疼。

  那封.穴.一針下去,陸小鳳疼的差點跳起來,摸著剛蓄的胡子回過頭去:「西門,說真的,要不是知道我們是朋友,我會以為你是故意的。」

  他本來只是開個玩笑。

  誰知道在收了針之後,西門吹雪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語氣一如往常:「你的想法或許沒有錯,我就是故意的。」

  陸小鳳後面准備皮一下的話一下子噎住。目光頗有些驚奇的看著他。

  「這不像你啊。」

  「你竟然也能說出這麼開玩笑的話來?」

  陸小鳳是真的驚訝,要不是沒有人敢冒充西門吹雪,他都要懷疑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然而西門吹雪在用白布擦拭了手後,卻淡淡回道:「我刮你胡子的時候,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陸小鳳:……

  算了,他輸了。要問這世上誰最能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叫他無話可說,非西門吹雪莫屬。

  陸小鳳寶貝的護住剛從胡茬冒出來的小胡子,在看到西門吹雪已經對此沒有興趣後,才出聲道:「我猜你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與阮姑娘有關?」

  「你是在聽說她的名字與白雲城主放在一起時才不對勁的。」

  他這時候又恢復了那個破案時睿智的陸小鳳,將關注點放在了好友的不對勁上。

  在西門吹雪沉默不語時,他緊追著問:「你喜歡阮姑娘?」

  一個男人愛慕一個絕色美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即使西門吹雪是個劍客,可他並不是神,所以他也會動凡心。尤其是對像是阮姑娘那樣的人。

  這樣的極致的美貌沒有人會不動心。

  更何況,她的性格也很可愛。

  陸小鳳越想越覺得,西門吹雪會動心竟在意料之中。

  然而西門吹雪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語氣冷漠:「還有一日,你的.毒.就可以解了。」

  你這是什麼話?

  管家向來是懂主人的意思的,立馬上前道:「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陸大俠您明日針灸完後,就可以離開了。」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我要走了?

  我人還在浴桶裡,你東西都給我收拾好了?

  陸小鳳一言難盡地看向西門吹雪,對方卻站起了身。

  「我該去練劍了。」

  他走到門口時頓了頓,在陸小鳳燃起一絲希望時,沒有回頭冷漠道:

  「我不希望明天還看見你在萬梅山莊。」

  陸小鳳從前從不知道西門吹雪是這麼一個陰晴不定的人。

  他微微皺了皺眉,不明白他怎麼忽然間就下逐客令了。

  難道是他哪裡說的不對?

  這件事實在費解。

  陸小鳳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只好暫且放下,准備等到以後見了阮姑娘再向她討教。

  阮裳自然是不知道陸小鳳這裡的事的。

  她此刻正與葉孤城一道往別苑裡走。

  經過多日的相交,阮裳對於葉孤城這位絕世劍客欣賞不已,而最令她感動的是,在她提出比試之後,葉孤城雖然猶疑了一瞬,但還是答應了。

  葉孤鴻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堂兄撩妹的手段漸漸增長,竟然連睜著眼說瞎話都能做到了。

  這……

  一代劍仙和一個普通人怎麼比?

  葉孤城站著不動讓阮姑娘打嗎?

  就算是那樣,阮姑娘也打不動堂兄啊。

  葉孤鴻越想越多,在寂靜的夜裡,只有這幾天和他混熟的小紅馬打了個噴嚏,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馬嘴中的熱氣噴在臉上。

  葉孤鴻整理了下自己潔白的衣衫,本來是想要恢復自己惜字如金的人設的,但是想了想,卻還是溫柔的摸了摸馬頭。

  「小紅,別鬧,今天不練習肺活量了。」

  連續了好多天,再練他就真的要死了。

  然而小紅馬並不能體會到他的良苦用心,當那雙屬於劍客的粗糙的手碰到它柔軟的鬃毛時,它抖了抖馬蹄。

  在葉孤鴻盯著前面並肩而立的兩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一頭撞向了葉孤鴻的腰。

  一匹馬的力氣能有多大?

  在沒有見到阮姑娘的小紅馬時,葉孤鴻是不屑一顧的。

  然而,現實總是在教他做人。

  在哢嚓一聲後,葉孤鴻寵溺的眼神僵住。

  然後絕望的發現,自己的腰斷了……斷了。

  他的腰被一匹馬撞斷了。

  小紅馬似乎不懂他今天為什麼不跑,在踐踏了葉孤鴻的腎之後,頗有些無趣的彈了彈馬蹄。收回動作來,噠噠的愉快跑上前去,跟上了阮裳。

  「真乖。」

  阮裳已經許久不見小紅撒嬌了。它叼著自己袖子,微微搖著頭,看起來憨態可掬,實在可愛。

  就連葉孤城也多看了一眼,給出了評價。

  「此馬雖嬌小玲瓏,但也難得天性純然。」

  而這匹天性純然的馬,在剛剛還撞斷了他堂弟的腰。

  葉孤鴻剛直起腰就聽見這句話:……

  他恍惚中覺得,自己和堂兄的血緣關系一定是摻了水的,要不然哪有一個兄長會在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

  然而葉孤城的目光並沒有分給他一點。

  在去蜀中最大的馬草商那兒定了馬草之後,葉孤城就將人一路送到了別苑外。

  雖然他與阮裳是鄰居。但孤男寡女相處總歸是不好,葉孤城便也沒有進去。

  說著試探,可這些日子以來,他總還是恪守著禮節,不逾越半分。

  明月下白衣玉冠的劍客身姿湛然,當真是應了那句天外飛仙。

  劍客與美人,這樣的組合原本該是最和諧不過的。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卻忽然被一個對月長嘯的女人打破了氣氛。

  這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兒鬼哭狼嚎?

  不只是阮裳一人有這個疑問。

  就連葉孤城也皺起了眉。

  他將阮裳到門口後,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見房頂上站著一個穿著華麗的女人。

  她似乎已經在哪兒等了很久了。

  等到見到阮裳時,目光頓了頓,手中的雙劍才從身後亮了出來。

  這是……刺客?還是她原本身後的人?

  在這夜半之時,忽然出現在這裡是想做什麼?

  葉孤城目光眯了眯,正想著。

  下一刻,就見那站在房梁上打扮鄭重的女人拿起雙劍開始舞了起來。

  月下美人起舞本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但是如果那美人不是長嘯之後站在房梁上,葉孤城不是一個毫無感情還喜歡陰謀論的劍客,阮裳,阮裳她看不懂,葉孤鴻……腰斷了的話。

  一切都會很和諧。

  公孫蘭准備了很久,就是為了讓這一切顯得天時地利人和。

  為此她特意褪去了自己的偽裝。

  由一個夜半殺人的熊姥姥,變成了不亞於薛冰的絕色美人。

  只有這樣,才是對這一切的尊重。

  在看到阮裳後,她展顏一笑,開始舞動手中長劍。

  阮裳一開始以為她是來尋仇的。

  雖然思來想去,自己好像沒有得罪過這人,但是並不妨礙她嚴陣以待。

  想到不久之後就要和葉孤城對決。她知道對方的武功路數,對方不知道她的,這可不行。

  阮裳原本已經准備小露一手了,但誰知道那女子竟然拿著劍跳起了舞。

  「——此乃公孫劍舞。」

  公孫蘭在跳到高.潮的時候高聲道。

  「阮姑娘,看好了。」

  就是這把劍將要取你性命。

  等等,這台詞怎麼有些熟悉?

  阮裳原本准備出手的小木劍頓住,還不待她多想,就見公孫蘭扭腰旋轉之後,身上彩衣幾乎要飄上天,手中雙劍也愈發虎虎生威。

  葉孤城也聽見了公孫蘭的話。

  其實在看到劍舞時,他就已經知道了對方是誰,紅鞋子的首領,殺人不眨眼的江湖命犯。

  他原本以為她們認識。

  可現在看來,卻又是不太像。

  就在他心中暗思是否再觀察一下的時候,公孫蘭已經跳完了。

  下一刻,凌厲劍氣襲來,直衝而下。

  那一擊是直取性命而來。

  葉孤城微微皺眉,心中想到果然是刺殺。結果還沒等他念頭升起,就聽公孫蘭道:「我平生最恨薄情寡義的負心之人。」

  「今日便將命留下吧,也不枉我以公孫劍舞送你一程。」

  薄情寡義,負心。

  葉孤城面色冷凝,不明白江湖中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言,他不近女色多年,竟居然還有人造謠。

  他面色已經冷了下來,心中猜測著這些圍繞著他的造謠究竟是哪裡來的。

  會不會與那件事有關?

  只是一瞬間,葉孤城就已經做好了准備,等到公孫蘭雙劍刺過來的時候,擒住她問個明白。

  可是下一刻,那口口聲聲說著負心人的公孫蘭卻將劍對准了阮……姑娘。

  這反轉來的太快,一時之間竟叫人接受不了。

  這是怎麼回事?

  這人瞎了眼吧,還是刺錯了?

  不止遠遠看見這一幕還來不及阻止的葉孤鴻詫異,就連阮裳自己也詫異。

  刺殺歸刺殺,話得說清楚,她什麼時候薄情寡義負心無情了?

  阮裳的劍已經滑了出來,小木劍看起來毫無威勢可言,可見識過這柄劍的人卻完全不敢小看它的威力。

  就在她准備將公孫蘭反扇回去的時候。

  那雙劍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剛才在房梁上起舞,公孫蘭並沒有看清阮裳的容貌,只知道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而就是這個美人,害的她同為紅鞋子的姐妹有了牢獄之災。

  並且一度心如死灰,對世間女人絕望。

  這讓公孫蘭如何忍?

  在上官飛燕事發之前,公孫蘭對上官飛燕也算照顧有加。紅鞋子姐妹眾多,大家都是互相扶持走過來的。

  盡管上官飛燕很有野心,但這也不算什麼。

  相反,她還對於上官飛燕對陸小鳳的態度很是贊賞。

  女人就該如此,何必為了一個浪子要死要活。

  就在公孫蘭這樣想的時候,上官飛燕卻栽了。

  而且一栽就栽進了大牢裡讓她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姐妹如此,公孫蘭無論是出於紅鞋子組織首領的身份還是如何,都不能無動於衷。

  她原本是想找霍休報仇的,卻得知霍休已死,而真正害上官飛燕如此卻還叫她念念不忘的——竟然會是一個女人。

  一個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女人。

  公孫蘭從來沒想過上官飛燕有一天會因女色落到如此下場,盡管一言難盡,但公孫蘭還是秉持著組織友愛,前來報仇了。

  公孫劍舞一出,必定是要見血。

  只可惜了這麼一位美人。

  就在公孫蘭心中惋惜的時候,她看見了對方面容。

  因為是在晚上,阮裳也就沒有戴鬥笠。

  鴉羽青絲只松松挽了個雲鬢,像是天邊明月半墜著,清輝遙遙散開。

  只瞧著一眼,就叫人忍不住心中一頓。

  她似是不解,眉眼疑惑的看著她。

  似乎在問她為何這樣?

  從公孫蘭的角度就看見那位阮姑娘明明害怕的都忍不住蜷縮起了手指,可是在她的劍意下卻還是那樣眉頭微蹙站著。

  她害怕委屈時,整個夜色都會黯淡下來。

  被這樣一雙眸子看著,公孫蘭竟然發現自己的劍刺不下去了。

  她這時終於懂上官飛燕的感受了。

  ——這世上竟真有這般我見猶憐的女子。

  葉孤城其實早已以劍擋在了阮裳身前,雖然懷疑那位阮姑娘是紅鞋子的人,但若要真的見人在他眼前受傷,他也是做不到的。

  可是他的准備到底是多余了。

  公孫蘭握著劍的手松了松。

  許久才嘆了口氣:「你既有如此美貌,為何卻無自保之力。」

  這又是什麼鬼話?

  「不,我有自保之力。」阮裳道。

  若是你不先停下一步,此刻已經被我扇飛了,哪有時間在這裡廢話連篇。

  公孫蘭卻想著,可見上天著實不公。

  這樣阮裳這樣柔弱的女子,空有美貌,放在江湖中卻像溫順柔美的羊羔入了狼群一樣,就連上官飛燕這頭黑羊,也忍不住被對方吸引。

  也難怪……

  阮裳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喊她負心人的人,轉眼就用一副憐惜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她是什麼絕世小可憐一樣。

  她不由清咳了聲,打斷公孫蘭的腦補。

  「你是誰?」

  刺不刺一句話,不刺我回去睡覺了。

  葉孤城看了眼阮裳的表情,發現她果然是不認識這個人的。

  一個人的行為舉止可以騙人,眼神卻很難。

  無論是公孫蘭還是阮裳,表現出來的都像是第一次見面。葉孤城此刻心底的懷疑已經漸漸消了下去,只是依舊持劍護著那位阮姑娘。

  公孫蘭在看到阮裳樣貌時,其實就已經消了念頭,但礙於面子,此刻卻還是恢復了語氣。聲音傲然道:「我是公孫蘭,你或許沒有聽過我的名字,但你一定聽過另一個組織——紅鞋子。」

  「紅鞋子……」

  哦,那個叫薛冰的姑娘參加的那個垃圾邪教?

  公孫蘭原本還想著重介紹一下自己的組織,還沒張開口,就被阮裳打斷:「別廢話,說重點。」

  公孫蘭噎了噎。

  在葉孤城泛著寒氣的劍刃之下,還是道:「你害了上官飛燕,我原本是來替她報仇的。」

  葉孤鴻只聽說阮姑娘與西門吹雪有牽扯,還不知道她與那個坐了牢的金鵬王朝假公主有什麼關系。

  在這句話出來後,就連葉孤城也難得有些好奇。

  阮姑娘到底是做了什麼,值得這位紅鞋子的首領大半夜的前來刺殺。

  就在所有人都想著的時候,公孫蘭說到此處,慢慢道:「上官飛燕一心愛慕於你,卻不想她放棄了逃跑的機會折返回來看你,卻被狠心你送入了大牢。」

  「你這人瞧著美貌無比,未曾想竟是鐵石心腸。」

  她最後一句似怨似怒,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樣瞥著阮裳時,當真能讓人腦補一場愛恨情仇大戲。

  葉孤鴻從沒覺得自己腦子轉的這麼快過。

  他迅速將公孫蘭的話組織了一遍。

  也就是說——不只是西門吹雪愛慕阮姑娘,就連陸小鳳的紅顏知己也一樣?

  這個事實讓他心底感慨,不得不開始替自己的堂兄擔心起來。

  他之前覺得堂兄撩妹手段高超,但是與那位願意為了阮姑娘坐牢的上官飛燕比起來,竟然還差了那麼一些。

  這種心甘情願,只為你好的感情。葉孤鴻腦補到深處,渾身一震,不由看向阮姑娘。

  然後……阮裳面無表情。

  你特麼說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我什麼時候和上官飛燕有那麼多愛恨情仇?我們總共就見了三面不到好嗎!

  「我覺得你……需要去看看大夫。」

  看在對方是個比薛冰還要漂亮的大美人的份上,阮裳語氣委婉了一點:「宋問草就不錯,推薦你去他哪兒看看。」

  「開顱手術了解下。」

  「可以立刻叫你腦內一輕,神智清明。」

  葉孤城面上古怪,在看到阮裳一本正經的這樣說時,不知為何,握著劍的手微微頓了頓。

  而一旁葉孤鴻本來還在整理這混亂的人物關系,聽見這話後下意識的捂著腰問了句:「真的嗎?」

  「這個開顱手術真的有那麼神奇?」

  葉孤城身上的冷意散了些。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堂弟除了扮演西門吹雪時十分傻外,在其他方面也不可直視。

  阮裳嘆了口氣,轉眸對著他笑了笑:「特別神奇。」

  「只要打開腦袋,輕輕晃一晃,將你裡面的水倒出來就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讓我們總結一下這一章人物關系:

  薄情寡義阮姑娘,開顱手術宋問草,腦子有水公孫蘭,自覺躺.槍.葉孤鴻。

  哈哈哈,總是衝在躺.槍.第一線的葉孤鴻真的是鐵憨憨無疑了。


第20章

  這話一出,空氣頓時靜了下來。

  葉孤城冷淡的抿了抿唇,將眼底一絲笑意隱了下去。

  公孫蘭可沒葉孤鴻那麼傻,她當然聽出了阮裳是在諷刺她。

  她向來是江湖中聞風喪膽的人物,隨意一個馬甲都殺人無數,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什麼時候有人敢這樣說過她。

  但阮裳並不是江湖中人,並不知道這些。

  公孫蘭只能眯了眯眼,聲音雖然依舊溫柔,但卻暗含了一絲警告:「阮姑娘不知道江湖凶險,要知道有些話不能亂說。」

  「說出來就成真了嗎?」

  阮裳接著問。

  公孫蘭原本下意識的想要回答是,在意識到不對之後,磨了磨牙,語氣微沉:「若不是今日我心情好,亂說話可是會死人的。」

  「心情好?」

  此時葉孤鴻接過了話,雖然剛才若有所悟,但下意識的他又情不自禁開始用死人語氣模仿西門吹雪:「難道不是你看阮姑娘那張臉好看,下不去手嗎?」

  這話太過真實。

  公孫蘭噎了一下,緊緊閉上嘴,決定不再說這件事。

  葉孤城始終在阮裳身前站著。

  他眉眼清冷,只靜靜站在那兒就能叫人不敢再放肆。

  這世上誰敢在白雲城主面前放肆呢?即使是公孫蘭,在知道葉孤城在此後也不敢太過分。

  葉孤城並沒有在意她的動作,只是淡淡道:「阮姑娘是我白雲城的客人。若是紅鞋子想要與阮姑娘過不去,那麼便先來過我這一關。」

  一個劍客的話必然是言出必行的。

  但公孫蘭卻也是高傲的人。

  她在心底掂量著自己與葉孤城的差距,收起劍微微後退了一步。在阮裳挑眉時,也識相道:「既然葉城主開口,今夜便賣葉城主一個面子。」

  「不過」她話音一轉道:「阮姑娘葉城主可得看好了。」

  「我今日雖然帶不走她,但來日卻未必。」

  阮裳看著一開始要來殺她,結果殺著殺著就開始對著別人放狠話的公孫蘭,表情微微頓了頓。

  覺得還是把仇恨拉回自己身上。

  「你要帶走我做什麼?」

  也想讓我送你去坐牢嗎?

  然而公孫蘭卻只是意有所指的勾起唇:「這江湖中很多事並不是只有男人和女人可做。」

  「阮姑娘生了這張美人皮,可是要當心些。」

  她生的好看,連放狠話都帶了些妖嬈的滋味。

  葉孤城劍光微頓,卻忽然驀地冷下了臉,第一次升起了殺氣。

  阮裳有些無言,這還是她第一次遇見揚言要睡她的女人。

  很有膽量。

  她開口道:「說實話,既然你認識上官飛燕和薛冰,就該知道我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阮裳的好脾氣只針對於她打不過的人,但顯然,這世上並沒有她打不過的人。就連葉孤城,也只是她好奇對方的道,而非對方與她有一較高下之力。

  可惜公孫蘭並不知道她話中意思,在放下話之後,她沒有在意阮裳的警告,只是像來時一樣,跳下屋脊飄然離去。

  別苑外只剩了三個人。

  在公孫蘭離開後,葉孤城才收起了劍。微微皺眉道:「那公孫蘭為紅鞋子首領,惡貫滿盈,以熊姥姥的身份殺人無數,一手易容之法更是叫人防不勝防。」

  他頓了頓,才看看向阮裳:「她既說要來尋你,便得當心些。」

  葉孤鴻也頗有些擔心的看著阮裳。

  「不然我這幾日來保護阮姑娘?」

  阮裳:……

  別了,咱倆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並不明白阮姑娘的意思,葉孤鴻還疑惑著。就見小紅馬瞪著眼睛看了眼他的腰,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葉孤鴻頓了頓,立馬識趣的住了嘴。

  阮裳看了眼成功解決一出慘劇的小紅馬,愛撫的摸了摸馬頭。

  轉而問:

  「葉城主說那公孫大娘殺人無數,惡貫滿盈?」

  阮裳問這話自然有她的打算。

  葉孤城雖不知道她為何對這個好奇,還是淡聲道:「她喜月圓之夜殺人,死在她手中無辜百姓不下百人。」

  既是如此,那便該殺。

  阮裳心中有了計較,便將公孫蘭移到了死亡名單上。

  准備如果對方下一次再來,就不再客氣。

  然而葉孤城卻並不知道她的意思,以為阮裳聽見公孫蘭殺人不眨眼後害怕,便頓了頓,難得安慰了句:「阮姑娘放心,你既是我請來的,白雲城便不會讓客人在住處出事。」

  他說的鄭重。

  阮裳也被這種待客之道感染,不由也謹慎了些。

  「多謝城主。」

  這夜過的很快。

  公孫蘭在回去後,就看見了在客棧裡的青衣道姑。

  她身上沒有血腥味,也沒有往常殺了人後的快意感。

  江輕霞不由有些奇怪。

  「你沒有去殺那阮裳?」

  除了薛冰,她們都知道大娘今夜是去找那天下第一美人去了。可是罕見的是,大娘今晚卻空手而歸了。

  她回來時的表情很奇怪,似出神又似感慨。

  一直到江輕霞出聲才回過神來,將雙劍放在了櫃子上。

  「我見到她了。」

  她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江輕霞目光頓了頓:「有人攔著你殺了她?」

  大娘是特意挑了一個阮裳單獨出行的時候,能讓她沒有得手的原因,似乎也只剩下白雲城主中途回來了這個可能。

  這世上並沒有多少人的武功能超過公孫大娘。

  葉孤城就是其中之一。

  但公孫蘭卻握緊了杯子,微微搖了搖頭。

  她眼中微微出現一絲奇怪的情緒,聲音不變道:「葉孤城確實在。但是卻是我自己收了劍。」

  「她實在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沒有見過她的人永遠也不會懂這種美貌有多麼可怕。」

  在江輕霞詫異的目光下,公孫蘭抬起頭來:「我找到了比殺人更加有趣的事。」

  直覺告訴她這時候不應該問出聲,但是她實在太好奇了。

  公孫蘭雙眸中閃著異樣的色彩。

  「所以你不替飛燕報仇了?」江輕霞問。

  公孫蘭握著茶杯,忽然沉默了下來。

  江輕霞懂了。

  那位第一美人不僅讓大娘放棄了殺她,還叫她生出了別樣心思。

  雖然知道這樣想不好,但江輕霞卻還是忍不住想到,一向注重姐妹情的大娘難道是想與上官飛燕搶女人?

  這個猜想叫她臉色變了變。

  一時之間心情竟然有些復雜。

  薛冰回來時,大堂內的兩人還相對無言。

  她皺了皺眉,有些不解:「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大家都這麼安靜?」

  她神色張揚,顯然剛從什麼地方游玩回來,面上也無多少煩惱。江輕霞收起了面上的表情,在薛冰坐在一旁時,忽然問:「你回神針山莊了?」

  薛冰點了點頭:「我奶奶生辰快到了,便回去了一趟。怎麼了?」

  江輕霞猶豫的看了眼公孫蘭,最終還是微微搖了搖頭。

  「沒什麼。」

  她越是這樣,越是叫薛冰疑惑。

  平常大家都是有話直說的,這還是第一次這麼奇怪。

  還是公孫蘭在喝了口水後放下杯子。

  「你最近幾日好像再沒有提過陸小鳳?」

  她淡淡問。

  薛冰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反應過來後,微微皺了皺眉:「他之前與上官飛燕一起,我提起他做什麼?」

  這話聽著像是女人之間的賭氣話。可是由薛冰嘴裡說出來就顯得有些不對了。

  因為她從不是這樣沉得住氣的人。

  公孫蘭看出她的色裡內斂。抿了抿唇,忽然道:「我怎麼記得,好像自從你說遇見了那位天下第一美人之後,才不把陸小鳳掛在嘴邊的。」

  氣氛一時沉默了下來。

  薛冰是想反駁的。但是她卻發現自己這時候莫名有些反駁不出來了。按理來說,陸小鳳中.毒.她應該多少有些關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連薛冰自己也說不出來她有多久沒有關注過陸小鳳了。

  反而阮裳自己倒是時時關注著。

  甚至還知道她跟著葉孤城走了。

  這明顯不太對。

  江輕霞見著不說話的兩人,心中咯噔一下。

  難道薛冰也……

  上官飛燕,公孫蘭,還有薛冰……紅鞋子總共八個人,竟然三位都被那位第一美人給迷惑住了。

  若是真的,那著實有些可怕。

  現在江輕霞只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並沒有這麼一回事。

  因為公孫蘭的問題,薛冰這時候也沒有了談話的興趣。在抿了抿唇後,就轉身回了房間。

  大堂內重新又寂靜了下來。

  公孫蘭站起身來,看著窗外月亮,第一次沒有在月圓之夜去殺人。

  「阮裳。」

  她喃喃了句,聲音莫名有些其他意味。

  既有如此美貌,卻無自保之力,可真是忍不住叫人心中升起破壞之.欲.。那樣的美人,要是被拉到泥潭裡,會是什麼樣子呢?

  這是公孫蘭在看到她第一眼時就想到的問題。

  而她——也很期待。

  她哼笑了聲,.精.致的面容上閃過一抹奇異的色彩。

  阮裳並不知道因為自己,紅鞋子正在遭遇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塑料姐妹危機。

  她這一晚睡的很不錯。

  因為對即將到來的和葉孤城比試的期待,阮裳也拿出了自己的鄭重來,將個人狀態調整到了最好。

  她在原來世界的時候,一天只睡三個時辰,其余時間都在練劍。

  這些日子破碎虛空以來,雖然也沒有懈怠,但總歸沒有當初酣暢淋漓了。

  距離天亮只有一個時辰,阮裳看了眼外面蒙蒙天色,准備在凌晨下雨之前練完劍。於是便提早帶著劍出了門。

  葉孤城在小院中安排了不少下人。

  在阮裳走過時,一一低聲問好。

  「阮姑娘要去哪兒,阿雲可以帶阮姑娘去。」其中一位婢女見阮裳迷路,不由大著膽子上前。

  阮裳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後才道:「我想去這別苑中最幽靜的地方。」

  大約但凡練劍之人都不喜太過熱鬧,阮裳也是這樣。

  在峨眉山時,她就找的是無人的僻靜地方,這小苑中雖然安靜,但人卻不少。

  阮裳不想練劍時誤傷他人。

  婢女不知道阮姑娘的想法,以為她只是喜愛安靜。這別苑中倒是有一處無人的地方,只不過平常是不許人進去的。

  不過婢女想到阮姑娘是城主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帶回來的人,外面傳言不久之後,阮姑娘就要成為白雲城的主母了,那一直不對外人開放的地方,對阮姑娘來說,應該沒什麼吧?

  她這樣想著,心中微微定了些。

  在阮裳看向她時,笑道:「阮姑娘請跟我來。」

  那婢女在前面帶路,阮裳收了劍跟著她走過去。白雲城的別苑是典型的南方建築,穿過九曲回廊之後,便來到了一處桃林。

  婢女走到此處就停下了腳步。

  微微躬身示意:「前面的地方我不便過去,便勞煩阮姑娘一人了。」

  阮裳不知道是這處地方有禁忌,只以為是她手頭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想到自己臨時叫人帶她過來,定也是耽誤了那姑娘不少時間,於是便也表情柔和了些,微微笑道:「勞煩姑娘。」

  婢女臉色紅了紅,在搖頭之後,便不敢再看她,腳步匆忙的離開了。

  在那婢女離開後,阮裳才抿了抿唇,將小木劍拿出來,進了桃林。

  阮裳的別苑雖在葉孤城主苑的隔壁,但很少有人知道,兩方園子是相通的。

  那桃林中設了陣法機關,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破開陣法,來到中間間隔的假山後。為了不至秘密泄露,他們之前的商量秘事的時候都是在假山後的隔間裡商談的。

  這一日也是如此。

  葉孤城原是邀請了南王商議真假皇帝一事的,近來周圍疑雲遍布,總叫他有幾分多心,懷疑消息是不是泄露出去了。

  人此時還沒有到。

  葉孤城坐在陣後,微微抿了抿手中清茶。

  一直到聽見機關轉動的聲音後才淡淡抬起目光。他新收的那位不爭氣的弟子見到他,腿下一軟,立刻收斂了脾氣。

  「師父。」

  南王世子雖只是聯絡兩邊的一個工具,對武功要求並不高,但是不知道為何,每次見到葉孤城,他心中都是一顫。

  不自覺帶了幾分懼意。

  葉孤城瞥了他一眼,就見他滿身香粉氣,去了哪裡不言而喻,不由微微皺了皺眉。但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南王世子不由松了口氣,小心坐在了一旁石椅上。

  過了會兒,那假山石頭又轉動了幾下,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南王一身正裝,卻是剛辦完事回來,一進來就笑道:

  「葉城主,好消息。京城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

  「宮內執掌內廷的大太監也已經被我們收買,現在只需再等等,等到時機到了,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調換就行。」

  也許是剛收到了什麼消息,南王進來時十分意氣風發。

  葉孤城握著劍的手輕輕敲了兩下,眉頭終究是皺了起來:「王爺可確定是真的萬無一失?」

  這次是秘事本是容不得一絲疏忽的。

  但是在開始前,卻已經有人猜到了什麼。葉孤城到現在還對那天在馬廄旁阮裳說的話十分在意。

  他聲音微沉,看向南王。

  「葉城主的意思是?」

  南王笑意僵在臉上,面上笑意也漸漸消失了些。

  「此事難道出了岔子?」

  他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葉孤城並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因為他這句話,就連南王世子也換上了正色。

  「可是那皇帝的人私下裡有所察覺?」

  葉孤城抿了抿唇,想到阮裳的話,還是道:「是不是皇帝的人不知道,但消息卻有除了參與計劃的人外知道了。」

  「那人……如今態度不明。」

  「我們不得不謹慎些。」

  南王聽了這話,面色微微變了變。

  「城主此言當真?」

  葉孤城默然不語,但這樣的態度已然表明了什麼。

  南王心中思索了一下,忽然道:「此事事關重大,城主可有辦法叫那人閉上嘴。」

  他指的自然是殺了知道事情的人。

  但葉孤城卻想的是,阮裳一個普通女子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背後一定有人操控才是。這時候如果對她動手,難免不會打草驚蛇。

  於是他微微搖了搖頭,淡聲道:「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原本的計劃恐怕得延後一些了。」

  可是這句話卻並不是南王想聽的,他已經等了太久了。在一切都已經准備好的情況下,如果為了一件殺人就能解決的事叫他停下來,他自然是不願意的。

  在與一旁的南王世子互看了眼,交換眼神後,南王道:「城主既然不願意親自動手,那不如告訴我知情人的名字,我自會安排人處理。」

  「至於計劃的事,自然還是按照原來的來。」

  距離成功就只差一步,南王現在已經被未來能得到的權利衝昏了頭腦,絲毫不復之前的冷靜。

  葉孤城皺了皺眉,兩人意見第一次出現了分歧。

  隨著葉孤城沉默,氣氛這時僵.硬.了下來。

  南王還想要說什麼。

  但葉孤城決定是事是不會改變的。

  在沉默了會兒後,他只是站起身來淡淡道:「既然王爺手段靈通,那便自己去查吧。」

  雖然一起參與了造反。但葉孤城本質上卻還是那個白雲城主,沒有人能夠勉強他,更沒有人敢勉強一個絕世劍客。

  畢竟,天外飛仙並不只是一個傳言。

  在葉孤城轉身離開的時候,南王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麼不給面子,愣了愣後,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這個葉孤城!」

  假山已經合上。南王將手中的杯子重重摔在地上,顯然被這樣駁了面子後心中不痛快至極。

  世子連忙上前安撫:「這葉孤城就是這樣的脾氣,父王你也不是不知道。」

  「暫且先忍一忍,等到計劃成功,我當上皇帝……」

  「到時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還治不了一個葉孤城嗎?」

  這話微微安撫住了南王,他冷哼一聲,將心中的不滿壓了下去。看在自己兒子那張與當今皇上一模一樣的臉的份上,心中這才有了些安慰。

  兩人在這兒計劃著查出那個有可能泄密的人除掉。

  而這時葉孤城已經離開了假山。

  與南王不歡而散,他回主苑的腳步頓了頓,微微一轉便來到了前面桃林。

  那桃林一向是禁地,從未有人來過,葉孤城有時練劍時便會來這兒。

  可是他沒想到,在他過來時,那裡已經有一個人了。

  阮裳此時一套劍法已經練完,小木劍在手中滑了一下,在看見人時回過頭去,就看見了白衣持劍而立的葉孤城。

  「葉城主。」

  她語氣微微有些訝異。

  「阮姑娘。」

  葉孤城有些奇怪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是禁地,之前吩咐過那些下人們一般是不敢過來的。

  所以,果然是細作嗎?

  葉孤城眸光微微頓了頓,剛要想更多,就看見了阮裳手中的小木劍。

  這是……

  他忽然想到剛進來時,阮裳就是拿著那把木劍的。

  阮裳並沒有練劍被人偷看的忌諱。

  甚至因為之前相約了以劍會友的緣故,阮裳在此時見到葉孤城時還是有些驚喜的。

  這麼多天了,終於能打上一架了。難道葉城主今天來,也是因為手癢了想要比試?

  阮裳這樣想著,抬起了木劍。

  在葉孤城看向她時,握劍笑道:「葉城主今日來找我是來比試的嗎?」

  「正好我也有此意。」

  「——如今天氣明媚,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在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一問:裳妹今日邀請你練劍了嗎?

  謝邀:練了,死了,愛了。

  提前預警,下章有坑城主的神操作出沒~

  哈哈哈,最後快來買定離手,來賭賭下章城主和裳妹會不會真的打起來呀~


第21章 內含入V公告

  看著她手裡那把小木劍,葉孤城靜默了一瞬。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與南王之間不歡而散的疲倦感也微微消散了些。

  「葉城主?」

  阮裳不明白葉孤城為何是這種表情,抬著劍舉了半天之後,不由有些疑惑出聲。

  站在桃花樹下的女子雲鬢微墮,鴉羽烏發上還沾了幾瓣桃花,當真是交相輝映。她的眼神清澈依舊。

  看著他時,隱約帶了幾分疑惑。

  葉孤城微微抿了抿唇,摩挲著手中的劍。在與阮裳目光相對,聲音頓了頓,語氣不變道:「我今日身體不適,恐不能比試。」

  「不若我們以論劍來分勝負。」

  葉孤城其實是想借著論劍的名義試探她。

  這也是最後一次試探,他想看看上一次阮裳的話到底只是湊巧,還是真的知道。

  阮裳自然是不知道葉孤城內心的想法的。

  在知道葉孤城因為身體原因不能論劍之後,她心底失望了一瞬。但看著葉城主確實比平日裡略顯疲憊的神色,還是沒有強人所難。

  只收起了劍笑道:「此法亦是可行。」

  無論論什麼,阮裳都沒有在怕的,畢竟修為擺在那兒,她的心境怎麼也差不了。

  論劍,兩個字主要在劍字上。

  論的便是劍意,劍心,與劍道。

  只有境界愈深,道法愈高,才能講的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之前常有年輕劍客不能論道這一說法。因為劍法修為低的人劍性不定,與高深的人論劍,常常會被別人帶著走,從而迷失了自己本來的劍。

  但這對像阮裳與葉孤城這種境界的人已經不算什麼了。修為到如此,大家道心已定,自然不會被別人影響。

  在收起木劍之後,阮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表情嚴肅了下來。

  葉孤城眸底神色掩下,面上卻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持重矜冷的模樣。

  這樣的氣氛要是叫葉孤鴻來看,一定會大跌眼鏡。但也幸好,他此刻是不在這裡的。

  阮裳上次在馬廄與葉孤城論過劍。在知道這位葉城主已經摸到了破碎虛空的門檻後,她這次將談話的深度愈往深了一層。

  直接引到了如何突破大宗師境界。

  在談完之後,葉孤城沉默了會兒忽然問:

  「你的劍道是什麼?」

  這其實也只是例行反問。葉孤城並不期望能得出什麼答案來。

  但阮裳卻不知道,她反而認真思索起來。

  「我的劍道。」

  阮裳沉思了一下,想著自己為何會破碎虛空,大概是想要看看這世界之外的地方吧。

  這也是她一開始習武的原因。

  到如今已將近有二十載,這信念卻還是沒有落下去。

  於是她道:「道無止境,心中有道,一山之外便還有另一山。我於攀山處扶搖而起,只為另一方乾坤。」

  簡單點就是:別問,問就是,自從知道天還能碎之後,我一心就想著要把天捅破蹦出去看看。

  畢竟哪個劍客沒有個上天的心呢。

  不過當真的破碎虛空後,阮裳卻……後悔了。

  當然,最後一句話她沒有說出來。

  葉孤城在聽到阮裳的劍道後眼神微微頓了頓。

  「一山之外,另一方乾坤嗎?」

  這句話與之前的天翻地覆放在一起,叫他不得不多想。

  葉孤城心中微沉,看向阮裳的目光愈發莫測。

  「阮姑娘說進一步,是以什麼身份來說的呢?」

  局外人還是局內人?

  阮裳自然是以一個破碎虛空過的人的身份說的。

  但這種事情,沒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於是她只是道:「城主若是疑惑,不若便看此劍。」

  阮裳掏出小木劍來回頭看了眼葉孤城。

  想著自己破碎虛空時的劍意,便出了一招想要給對方引導。

  可在葉孤城眼中,就是阮姑娘在話音落下後,拿著小木劍神色鄭重的向前刺了一劍。

  真的是特別的——平平無奇。

  葉孤城試探的心陡然沉默了下來,氣氛一時陷入了奇怪的境地。

  然而阮裳卻並不知道,她蘊含了奧義的一劍在外表看起來就只是一個小孩子在玩玩具。

  兩個人雞同鴨講在這一劍之後徹底結束。

  一直到小紅馬突破禁制闖了進來,才打斷了尷尬。

  桃林中忽然多了另一道聲音。

  葉孤城道:「此時時候不早,今日論道不如就此打住。」

  那魔性一劍還在他腦海裡,葉孤城覺得,他或許需要一個人呆一會兒。

  阮裳也意識到已經從早上到下午了。

  在小紅馬拖著她的衣袖要往外走時,對著葉孤城點了點頭「也罷,今日就到這兒。」

  葉孤城此刻已經斂下了情緒,看了眼小紅馬淡淡道:「這馬該怕是餓了,阮姑娘若是有事,便先走吧。」

  正好阮裳今早劍也練了,道也論了,該干的事都已經干完了。

  這時便也神色舒緩告辭:「那我便先帶小紅去吃馬草了,葉城主保重。」

  一直到人離開,桃林中只剩了一人,葉孤城才收回了目光。

  他本能的覺得剛才的論道有些不對,但細思卻又想不出來什麼,只能暫且不做理會。

  事實證明,葉孤城所想不錯。

  這種不對勁的後遺症直到當天晚上才顯現出來。

  在處理完公務,與南王通信後,葉孤城將密函放在燭火上燒燼,確定不留下痕跡後才將目光移向了璧上長劍。

  今日事情眾多,他直到現在也沒有練劍。

  這對於一個日日不綴的劍客來說,無疑是難以忍受的。於是在夜半眾人都已安睡之時,葉孤城拿起了劍走出了院子。

  蜀中不比白雲城,他無法在海邊練劍,但他的心緒也不受影響。對於葉孤城來說,只有練劍能叫他暫且平靜下來。

  他閉著眼忘卻白日的事,心中慢慢只剩下了劍。

  冰冷的寒光在月色下閃過,就在他心緒漸定,想要出劍的時候,葉孤城卻猝不及防想起阮裳那一劍來。

  那魔性的一劍似乎有什麼魅力,叫他控制不住雙手。

  不自覺的跟著揮了一遍。

  白衣劍客飄然於月下,那些招式都化作了直白一刺。

  而葉孤城的思緒竟然被劍帶著走了。

  不對,他究竟在干什麼?

  葉孤城眉頭緊皺,就在他以為自己是今日心不靜,無法練劍才被阮姑娘影響後,他的劍卻發出了嗡嗡的錚鳴之音。

  似乎在與他情緒共鳴。

  還不等葉孤城反應過來,下一刻,衝天劍氣直衝雲霄。

  他被陌生的劍意震的後退一步,唇角滲出血跡來。

  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蜀中的庭院中了。

  面前是一座寺廟。

  遠遠望進去佛像莊嚴,叫他一時之間分不清是怎麼回事。就在他疑惑時,一位內力深厚的高僧從裡面走了進來。

  「施主,你已經想好了嗎?」

  葉孤城皺了皺眉,在無法分清情況前,沒有開口。

  那高僧見狀身上氣勢外泄,許久嘆了口氣:「既然施主心意已定,自此之後,你的法號便叫大德了。」

  「入我少林,需六根清淨,一心向佛。我觀施主殺意太重,今日便在此替施主斷了塵根吧。」

  雖然自身.欲.望寡淡,但畢竟是個男人的葉孤城:……

  這和尚是將他當成了誰?

  而這時,門被推開,在少林隱姓埋名很久,剛准備進去剃度的原.大德聖僧.石之軒聽見這話:……

  等等,這是什麼魔鬼少林?


第22章

  葉孤城從未想到自己一直半信半疑的破碎虛空會發生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

  在與那叫了空的和尚對話後, 他還來不及詫異自己只是在月下一劍就突然從大明來到了大唐,下一刻就被對方說到做到的動作.逼.的拔劍反抗。

  「我不叫什麼大德,禪師怕是認錯人了。」

  原本早定了法號為大德的石之軒在聽到裡面了空的話後, 就停下了腳步,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普通的灑掃弟子, 一點也沒有出來繼承那個法號的自覺。

  了空聽見這話淡淡看了他一眼, 語氣不變:「阿彌陀佛,相逢既是有緣, 既是如此, 那麼大德之號給誰都一樣。」

  「施主莫要妄自菲薄。」

  從不妄自菲薄的葉孤城:……

  這和尚怎麼竟聽不懂話?

  在看到了空主意絲毫不改後, 他只能拔出了劍,用動作表明自己並不想出家,可是……

  那一晚對葉孤城來說已經並不想再回想起來了。

  他生平第一次, 覺得自己或許並不夠強。

  他只在那佛院離呆了一夜,第二天就回來了。

  但那一晚對葉孤城來說,足以成為他年少成名獨挑海南群俠後的黑歷史。

  要不是他自己親身經歷, 無法忽視,葉孤城真的很想將這一切當成一場夢。可是昨晚與那和尚相鬥時所受的傷卻叫他只能皺了皺眉。

  想起阮裳的話, 葉孤城眸光微垂。原來這世上真的有破碎虛空一說, 武學到極致,便能去另一方世界。

  從前竟是他井底之蛙了。

  「城主?」這時候外面侍衛已經敲門了。

  「水已經讓下人備好了, 要給您送進來嗎?」

  葉孤城每次練完劍都會沐浴焚香,侍衛在天亮時就早早備好了,這時見城主久久沒有出來,便大著膽子上去低聲問詢了句。

  說來也奇怪。

  城主從來沒有起的這麼晚過, 即使昨夜是去練了劍,但往常第二日的時候城主依舊會早起, 這還是第一次見城主到現在還沒起。

  正在侍衛奇怪的時候,葉孤城出聲了。

  「將水備好放在外面就行,還有……」

  他微微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去找位大夫來,避開王府耳目,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侍衛在被告知要找大夫時還有些疑惑,可在聽出城主聲音不對時,面色不由大變。

  城主竟然受傷了。

  他這時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難道是昨夜別院裡來了刺客?可是這江湖中究竟有誰能叫城主受傷?

  一瞬間侍衛腦海裡閃過重重陰謀,可是那些冒出來的人名都在葉孤城的武力值下被一一被否認。

  只覺得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但葉孤城吩咐完,並沒有再說其他的意思,他雖心中好奇,但也只能連忙退下去找大夫。

  房間外重新恢復了安靜。

  等到人走後,葉孤城眸光閃了閃,才看向肩上的傷口。

  昨夜的時候,為了自保,他與那位了空禪師纏鬥在一起,受傷並不輕。

  那禪師用的是他從未見過的招數,年輕不深,內力卻不淺。一手掌法.精.妙無比,即便他自詡年少成名,在江湖中罕有敵手,竟然也只與那禪師戰了個平手。

  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事。

  他的劍法在此間已到頂峰,卻不想異世更有厲害之人。

  這個發現讓葉孤城目光頓了頓。

  雖然昨晚的事情他已不想提起,但無疑破碎虛空卻在他心底深深的印了上去,叫他不知何時,竟燃起另一種衝動來。

  「世界之外的世界。」

  葉孤城喃喃自語了一句,不禁又想起那魔性一劍來。

  那一劍到底有何神奇之處,還是只是湊巧?

  葉孤城抿了抿唇,始終沒有答案。

  正想著,侍衛很快便去而復返。

  為了不將城主受傷的事情傳出去,他特意找了蜀中普通醫館裡有些名氣的游醫,這類人居無定所,也不涉及江湖,自然不會走漏風聲。

  在敲門之後,他等了會兒才聽見一聲:「進來。」

  葉孤城輕咳了聲,銅鏡上印出他略有些蒼白的唇色,看著觸目驚心。

  大夫一進來就聞到了屋內的血腥味,心中不由微微頓了頓。

  然而葉孤城卻面不改色。

  「勞煩。」

  在說完後,他便送開了捂著肩頭傷口的手。

  那止著血的手一松開,就露出了其下掌印。

  佛印端端打在傷口處,雖然無.毒.,但卻從中截斷了葉孤城的內力,叫他此時想要運功都無法做到。

  猜想或許便是兩個世界內力體系的不同之處。

  葉孤城便也不再強行運功,准備讓大夫來看。

  佛印一出,房間裡氣氛就變了變。

  那佛印之前從未在江湖上看過,但只憑借這個,就能立馬叫人想到少林。

  難道昨夜有少林僧人來襲?可是城主與少林無冤無仇,怎麼會……

  就在侍衛暗自疑惑著的時候,大夫已經看完了。

  「城主是受了內傷,體內血氣郁結,這才如此。」

  「老朽開幾服藥,每日按時服藥。之後才能再看。」

  葉孤城此時無法運起內力,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需要多久才能好?」

  他身為白雲城主,又在這種緊要關頭,如若一直受傷……

  大夫搖頭道:「內傷痊愈慢,急不得,城主切記三個月內不得動武,不然到時候內傷復發,情況便要嚴重的多。」

  劍客留下暗傷有多嚴重,葉孤城不是不知道,更何況那傷是封截內力之用。

  在聽見這話後,他只是面色沉了些最終卻還是沒有說什麼。

  三個月不能動武。

  看來計劃又要往後再推推了,但是南王那邊……他眉梢微冷,在大夫離開後看了眼手中的劍。

  阮裳並不知道自己當時演練的蘊含了自己上天奧義的一劍在無意中坑了葉孤城一把。

  叫他強行破碎虛空之後又因為剃度的問題與另一個世界的少林高僧打了一晚上,導致三個月內不能動武。

  她在小木劍嗡嗡作鳴的時候就醒來了。

  奇怪,這木劍跟隨她多年,平常只有在劍意被催發時,才會嗡嗡的與她心意共鳴,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阮裳皺了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通。

  索性她並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在想不通後也就不再多想了。在起床洗漱沐浴之後便要出門。

  今日送東西來的是個從未見過面容的年輕女子,舉止大方,儀態也頗為好看。

  她身上有股莫名的氣質。

  即使阮裳從前並不關注旁人,卻還是忍不住被她吸引多看了兩眼。

  公孫蘭心中得意。

  她就知道這世間終逃不過美人與美人之間的互相吸引。即使是她易了容,改了衣衫,在人群中,那位阮姑娘卻還是會多注意她一眼。

  這樣想著,於是她身姿更曼妙了些。在彎腰倒水時,不經意露出修長的脖頸。

  一個美人如此大獻殷情本該是叫人愉悅的,尤其是那美人十分的知情識趣。

  但如果她獻殷勤的對像同樣不是一個女人就好了。

  阮裳對這種姬裡姬氣的感覺實在不感興趣。

  在看到陌生婢女的動作後,她沉默了一下,開始思考著自己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麼了,居然一個兩個的總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些女人。

  難道她自己其實也是姬裡姬氣的?

  不,阮裳是不會承認這件事的。

  她可是原本世界裡的一代宗師,人人敬仰的那種,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尬尬的氣質。

  在公孫蘭倒完水,抬起頭含情脈脈的准備看向阮裳的時候,卻發現對方這時好像看見什麼不能接受的東西一樣,忽然後退了一步,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怎、怎麼了阮姑娘?」

  「有什麼問題嗎?」

  公孫蘭心中咯噔一下,以為是自己露餡了,不由表情也微微收斂了些。她難道發現了自己的易容?

  可是不應該啊,她偽裝天衣無縫,比上官飛燕不知道厲害了多少倍。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阮裳清咳了聲,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禮貌後回過神來。

  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那紅鞋子一窩的神經病給帶歪了。

  她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她依舊是那個景仰值滿點的江湖大俠。

  於是目光恢復了正常。

  公孫蘭在倒水時,余光一直偷偷看著阮裳,在看到對方對著她若有所思時,心跳不由快了些。

  可是下一刻,阮裳就收回了目光。

  浴桶裡水已經滿了,她伸手進去試了試水溫。在覺得沒問題後,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沒什麼問題,多謝這位姑娘。」

  「不過勞煩你出去一下。我沐浴之時,不喜有人在旁伺候。」

  她頓了頓,看見公孫蘭扛著一大桶水過來的份上,還是從袖中拿出了一錠銀子給她。

  「不能再多了。」

  「我不需要多余的服務。」

  公孫蘭:?

  神特麼多余的服務,還有你給錢是幾個意思?

  原本准等阮裳進去沐浴,便在一旁引誘她的公孫蘭笑意僵在臉上。

  是誰說現在外面大家小姐沐浴都要人在一旁伺候的。

  怎麼這位阮姑娘就偏偏不一樣?

  然而阮裳……阮裳她就是這麼鐵石心腸,見公孫蘭不要錢,她甚至還收了回去,一臉可惜的樣子。

  公孫蘭,公孫蘭幾乎氣死。

  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解風情!早知道她就不扮做丫鬟了,直接過來偷人算了,白瞎了今日這一番鴛鴦浴的打扮。

  她眼中陰霾一閃而逝。再次抬起頭來時,又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阮姑娘說的是,奴婢這就退下。」

  她暗送秋波的眼神完全被阮裳隔絕在外,公孫蘭咬碎了一口銀牙,面上卻依舊道:「奴婢就在外面侯著,阮姑娘若是有需要,只管叫我。」

  這婢女還真是……百折不撓。

  阮裳看著她的眼神,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只淡淡道:「記得把門帶上 」

  已經站起來來維持著優雅背影走到門口的公孫蘭:……

  你tm用得著這麼防備我嗎?

  不僅如此,在她離開後,阮裳還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了把鎖子,直接掛在了門上。

  那鎖是她之前在原來世界的時候帶過來的,非世間能工巧匠不能解,一般的撬鎖方法懟它根本不頂用。

  在做完一切後,阮裳又吹了聲口哨,將小紅馬從外面召來,叫它守著,這才放心的踏入了浴桶。

  不怪她這麼謹慎。

  實在是阮裳發現,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就有了一種沐浴必出事的flag。無論什麼情況下,只要沐浴,總會出現一些意外。

  這也叫她養成了時刻保持警惕的性格。

  門口的公孫蘭在被趕出來後,微微皺了皺眉,趴在門邊聽著裡面的水聲動靜。在確定阮裳已經踏進了水中後,從頭上拔下發簪,眯了眯眼,便往鎖孔裡穿過去。

  她過去的那幾個馬甲裡,也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

  作為一個殺人如麻的女魔頭,公孫蘭一直堅信一定要什麼業務都.精.通一些。

  然後在她的努力下,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那鎖還是沒有被打開。

  簪子頭都已經被戳彎了,那鎖子還是堅強如初。

  「這不可能!」

  公孫蘭失聲道。

  但這時她已經沒有簪子可試了。

  算了,門打不開就想另一種方法,窗子總行吧?

  她目光移向了那邊關上的畫窗,准備用內力破開些許跳進去。結果這個念頭剛升起,就察覺到旁邊多了一個人。

  不,是一匹馬。

  嬌小玲瓏的小紅馬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在她回過頭來後,鼻孔裡微微噴了口氣,就那樣看著她。

  那雙比人類大很多的眼裡,可一點動物的自覺都沒有,赤.裸裸的嫌棄全都露了出來。

  公孫蘭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是哪裡的馬,怎麼會在這兒來?」

  她正想皺眉將馬趕跑,就見小紅馬收回了目光,向後退了一步。

  這是自己要走了?

  公孫蘭不確定的想著。

  在她這個念頭剛升起的時候,下一秒,小紅馬彈著蹄子,在泥土裡猛的踏了兩下,然後鼓足力氣向她衝來……

  要是葉孤鴻在這兒的話一定會很欣慰,因為他的小紅終於雨露均沾的開始□□起了別人。

  但是公孫蘭並不是葉孤鴻,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匹馬,所以並不知道被它支配的恐懼有多叫人難忘。

  就在她放松警惕用上內力想要避開的時候,那馬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她想要避戰的心態,然後一馬蹄踢到了她小腿上。

  公孫蘭首先沒來得及心疼自己好不容易縫制好,心愛無比的衣裙,就感覺小腿麻木,一瞬間竟然連動也不能動了。

  這……這tm怎麼可能?!

  不可能,這馬有.毒.吧!

  這已經是公孫蘭第二次被打擊到了,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她居然躲不開一匹馬的攻擊?

  事實證明,她是真的躲不開一匹馬。

  小紅馬可是在西域被稱為神馬中的血統最高的存在,就連阮裳當初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了一點點美色加成,才能將它哄騙為坐騎的。

  一般人在小紅眼裡就是個弱雞。

  並且,自大到連跑都不會的公孫蘭,在小紅眼中,弱雞程度已經比葉孤鴻還要低了。

  人類真是無趣。

  這世上只有主人能配的上與我馳騁。

  小紅這樣想著,在將公孫蘭踢了個半死不殘之後,收起了馬蹄,孤獨寂寞的站在了門外。

  公孫蘭……公孫蘭現在再也不敢靠近那扇門了。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被一匹馬如此羞辱。

  這對於紅鞋子的首領來說完全是黑歷史。

  她恨恨的瞪了眼還在那兒耀武揚威的小紅馬一眼,在外面忽然熱鬧起來時,眸光微轉。也許是被刺激的狠了,她頭腦轉的非常快,轉瞬間又一計上心頭。

  這個計策是目前為止最好的了,絕對能萬無一失。

  公孫蘭在定好計劃後就迅速做了決定。

  這一次一定要成功。

  「你等著,等我下次一定將你做成烤馬肉吃。」

  她臨走時低頭在小紅馬耳邊詛咒了句。轉身就收拾好衣物,將彎了的簪子重新插了回去,這才轉身離開。

  而另一邊,南王世子剛進入了城主府中。

  與南王商議要事時要避嫌,但是南王世子本人卻不必。他作為江湖中公認的劍仙葉孤城的徒弟,自然能夠隨意出入城主別苑。

  上次在假山後不歡而散之後,南王世子便有些不安,雖然嘴上安慰了父王幾句,但是他心中卻還是沒底。

  不知道葉孤城會不會幫他們。

  畢竟即使已經認那人做師父時間不短了,但是對於葉孤城的心思,南王世子卻是一分也沒有揣摩的到。

  不過,他唯一比較擅長的就是識時務。在走到別苑門口時,他心中頓了頓,想著要不還是服個軟,替父王向師父道個歉?

  現在大事未成,要是真的起內訌了,無異於自毀城牆。

  這點道理南王世子還是懂得。

  他站在門口猶豫了會兒,還是吩咐下人准備了些珍奇寶貝,帶進了城主府裡,准備獻給師父以緩和關系。

  誰知道剛一進門,就被遠遠看見一美人暗送秋波。

  白雲城的婢女見了他往常雖說畢恭畢敬,但是因為他風流名聲的緣故都是繞著走的,這還是第一次,南王世子見有人給他遞眼神。

  而且遞眼神的那婢女著實是長的不錯。

  竟然比怡紅樓裡的頭牌歐陽情還要好看幾分。

  南王世子被那婢女迷住了魂,只覺得心情又激蕩了起來,完全不記得自己入府來是要干什麼。

  還是旁邊的小廝清咳了聲才讓他回過神來:「你是何人,怎麼會在此處?」

  公孫蘭心中惡意,面上卻柔婉道:「奴婢乃是城主府新來的婢女,第一天入府,尚不清楚府中格局,無意衝撞了貴人,還望貴人不要責怪。」

  那美人不僅長的美,還會說話。

  南王世子更加心神蕩漾,面上卻問:「你要去哪邊當值?」

  他說到這兒又頓了頓,為了顯示身份似的道:「你也還算是有點眼力見。我是這城主府葉城主的弟子,南王世子。」

  「這府中除了葉城主外最尊貴的人,能讓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公孫蘭打斷:「奴婢要去隔壁的聞劍軒,勞煩世子送奴婢一程了。」

  公孫蘭實在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裝.逼.了。

  雖然是她自己要來引誘南王世子的,但是她害怕自己再忍下去就要反彈了。

  在打斷了面前誇誇其談的男人後,公孫蘭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委屈笑容。

  「那聞劍軒的貴人據說十分不好伺候,若是奴婢去遲了,恐怕一頓打罵是少不得了。」

  讓美人受委屈怎麼行!

  本就被美色衝昏頭腦的南王世子下意識的以為這美貌婢女是因為在主子那兒受了委屈,所以才來找他出頭的。

  這時候心中早已蕩漾了起來。

  哪裡還管什麼陷不陷阱,禮不禮物。

  在身邊隨從想要開口時,便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別煩我了。」

  「你去差人將珍寶送到我師父手中,我去與這美人往那聞劍軒看看。」

  「看到底是誰這麼大的排場。」

  一向只在畫舫混從不知道江湖事的南王世子自然不知道幾天前盛傳的天下第一美人住進了白雲城在蜀中的別苑的事。

  在小廝攔也攔不住的情況下滿心歡喜的就跟著公孫蘭走了。

  蠢貨。

  公孫蘭心中不屑,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分毫來,一路溫柔小意的與南王世子聊著。

  只說的南王世子恨不得將那不憐香惜玉的貴客給拉出來揍一頓。

  一直到兩人走到了別苑外。

  下人看見是南王世子,面色不由都變了變,這世子好色的名頭幾乎人人皆知,他這個時候來聞劍苑做什麼?

  莫不是知道阮姑娘在這裡?

  最早與阮裳有過接觸的婢女阿雲可是太清楚阮姑娘的魅力了,心中頓了頓,不由上前道:「世子,城主有吩咐,別苑中住了貴客,輕易不得打擾。」

  她本意是勸退南王世子。

  誰料這話聽在被吹了耳旁風的南王世子耳中,就是那個什麼勞什子貴客比他還要排場還大。已經提前將自己當成皇帝的世子心中不悅,示意身邊隨從攔住阿雲,轉身就帶著公孫蘭闖了進去。

  在進去時,公孫蘭還轉眸看了眼那樣貌不錯的婢女,心中冷哼了聲。

  怎麼跟主人一樣不解風情。

  那計劃在心中再走了一遍,公孫蘭這時已經做好了准備,就不信這次阮裳還是不上當。

  畢竟——同為女子,有誰會忍心看見對方真的被男人欺負呢?

  公孫蘭對於這些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的心理再清楚不過。心中冷笑了聲,在走到阮裳房門口時,忽然慢了一步。

  「美人別怕,我一定會為你出氣的。」

  南王世子以為她是走到了門口害怕,不由出聲安慰了句。

  誰知道下一刻,就看見美人收起面上委屈,對著他一秒變臉的嘲諷一笑,在他懷疑是錯覺的時候,就緊接著嚶嚶嚶的哭了起來,邊哭還邊道:

  「——不要啊,世子你放開我。」

  南王世子一只手還被公孫蘭抓著,就見對方另一只手十分靈活的將自己衣服往下拉了拉,然後瞬間哭的更加厲害了。

  等等,這是什麼.操.作?

  他疑惑不已還是出口安慰:

  「美人莫慌,光天化日之下你先放開我,再不行我們進去也行。」

  南王世子好歹還是個世子,一時之間也有些難以適應這種新的情.趣。但就在他想要推開公孫蘭的手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力氣竟然比他還大。

  他怎麼掙脫都掙不開。

  公孫蘭哭的梨花帶雨。

  邊哭邊死死抓住南王世子,似乎是想要將他臂上的皮肉也撕下來一塊。

  聲音也該更大了些。

  「救命啊,有沒有人能救救我。」

  「放開我,你這禽獸,不要碰我。」

  事實上是他被人抓著的世子:……

  不是,美人,這有些不對啊。

  說好的一起去找那位蠻橫貴客替你出氣,怎麼感覺聽你這麼一叫像是我欺負了你一樣?

  雖然我後面也的確是想欺負你,但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隨著公孫蘭聲音越叫越大。

  南王世子這時候終於察覺出了不對。

  難道這是江湖中新出的騙術——仙人跳?

  這個婢女和裡面的人是一伙的,就是為了將他騙到這裡來,然後再畫了他的裸.畫,來綁架勒索他?

  他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尤其是看到公孫蘭梨花帶雨的面上陰狠的神情時,心中更是一突。

  「你……」

  察覺到這蠢貨想要說話。

  公孫蘭毫不猶豫的出手點了他的.穴.道。

  然後繼續著她的表演。

  「有沒有人能救救我啊~」

  阮裳剛從浴桶出來擦拭著頭發,就聽見了這一聲,動作不由頓了頓。

  仔細又聽了遍,發現自己並沒有聽錯。

  是真的有人在喊救命。

  而且那聲音很熟悉,隱約有點像那個對著她暗送秋波的婢女。

  可是她怎麼會喊救命?

  阮裳原本是不准備管這些事的,但她對女孩子畢竟還是溫柔一些的,在放下手中絹布後,最終還是拿起小木劍打開了門。

  結果她一開門就看見了勁爆的一幕。

  一個穿著騷紫華服的青年正在光天化日之下撕扯那個婢女的衣物。並且一副凶狠的樣子,將那婢女搖的珠釵都掉到了地上。

  「你們……這是」

  門推開的聲音並不小,因為被點了.穴.道,南王世子本來是想轉過頭去用眼神示意對方「別多管閑事」的。

  誰知道抓著他死命搖的公孫蘭卻快了一步。

  「你這禽獸放開我,我寧死也不會從你的!」

  公孫蘭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是見過那些尋死覓活的女子的,因此扮起來也格外像。只有說不出話來的南王世子一人知道她抓著自己的力氣有多大。

  「你放開我……」

  公孫蘭此時已經完全沉迷在表演中了,她一雙美目哭的傷心無比,當真是聞者落淚。就連阮裳也差點被打動了。

  可是她——忽然看見了公孫蘭婢女服飾之下的紅色繡花鞋。

  因為搖的過於激動,在一瞬間連上面的貓頭鷹也露了出來。

  阮裳原本邁出去的腳步微微頓了頓,停在了門口。

  公孫蘭見她原本都要過來了,卻突然停下,不由有些委屈,卻還是出聲驚喜道:

  「阮姑娘,你來了?」

  她裝的很像,心裡卻嘀咕:不應該啊,阮裳的相貌一看就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傻白甜,怎麼可能遇見這種事情無動於衷。

  正在她想著的時候,被點住了.穴.道的南王世子終於因為搖晃的角度問題,看見了對方的臉。

  在看清阮裳面容的一瞬間,原本以為和這個惡.毒.婢女演仙人跳的是一個威武大漢的南王世子,唯一能動的眼睛驀然睜大,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阮裳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神情扭曲,似是抽搐一般,突然流出了鼻血。

  她抽了抽嘴角。

  手腕微翻,一道勁氣脫手而出,點在了那人喉間,替他解開了.穴.道。

  南王世子還沉浸在看見阮裳美貌的震撼中,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可以說話了。

  這世上竟有如此天人之姿……

  他心中震撼,只覺似乎被什麼狠狠敲擊了一下。

  倒是公孫蘭,抓著對方原本還想要說什麼,就感覺手上一濕,再抬起頭來時,就看見剛才還在她手上掙扎不停的廢物青年此刻雙眼發直的望著阮裳,鼻血流了滿臉都不知道。

  那情狀實在過於惡心。

  微微有些潔.癖.的公孫蘭深吸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兩劍削了對方的衝動。

  變了臉色,委委屈屈道:「世子,你快放手啊,現在阮姑娘出來了,她一定會替我做主的。」

  她邊說邊想要將被點了.穴.道的南王世子手掰開。

  但卻沒想到對方卻先了她一步,自己松開了。甚至在松手後嫌惡的甩了甩手,像是避嫌一樣。

  「姑娘不要誤會,我和她沒有關系。」

  南王世子立刻開口。

  公孫蘭:……

  是誰剛才一口一個要替她做主的,不對,你怎麼突然能說話了?

  不過現在這些也都不重要了,因為這時候阮裳開口了。

  「我這裡不歡迎外人。」

  她摩挲著袖中的劍道。

  所以兩位,不要再用這拙劣的表演來侮辱她的智商了。

  她頓了頓,語氣冷漠又道:「你們若是有事可以去找這裡真正的主人解決。」

  怕葉孤城怕的要死的南王世子頓時閉上了嘴,只是眼神卻還依舊依依不舍的看著阮姑娘。

  只覺得這位姑娘一出來,瞬間將他這幾十年見過的庸脂俗粉都襯了下去,叫人眼中再也看不見別的。

  這便是師父金屋藏嬌的美人嗎?

  他心中不覺有些可惜不甘。

  若是,若是他早些知道……

  就在他正想著時,阮裳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說過的話不想再說第二遍。」

  那一眼雖無甚其他表情,可卻端是冷然清艷,南王世子只覺心中一燃,剛想要說什麼時,耳邊就聽見了一道聲音:「你再多看一眼,我便將你的眼睛挖出來。」

  公孫蘭已經氣死。

  雖然想不通那廢物的.穴.道是怎麼解的,但她還是維持住了演技,用內力傳音.逼.迫對方。

  「現在按我說的來,我已經給你下了.毒.,若是你做的有一絲不滿意,我就讓你橫屍當場。」

  南王世子剛准備表白的話咽了下去,想到自己還是要當皇上的,只得心中暗恨的按照女魔頭的話來。

  至於阮裳。

  那位姑娘那麼美,怎麼可能是與這女魔頭一道的,一定是這女魔頭要暗中加害美人。

  他第一次暗嘆自己當初學武時學藝不.精.,要不然此時便是英雄救美的好時機。

  不過等她從這女魔頭手中脫身,他一定要對方好看!

  公孫蘭自然不在意南王世子是不是恨她。

  她只要達到目的就好。

  於是阮裳面無表情的看著公孫蘭將她當成傻子一樣,一句一句在她面前教那青年念台詞。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該不該表現出來,自己其實是能聽得到內力傳音的。

  剛才的「都是誤會」轉眼變成了「強搶民女」。

  還越演越激烈。

  阮裳算是看出來了,這公孫蘭今天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非得叫她英雄救美不行。要是她這次不上當,估計還有下一次。

  在內心極度不耐煩的情況下,阮裳決定滿足她的願望,只留下她一個人單獨暴揍。

  於是在劇情重新開始了一遍後,她順著公孫蘭的話往下道:「這裡是城主府,我是城主的貴客,誰人敢在這裡放肆?」

  「姑娘救救我……」公孫蘭又開始了。

  阮裳抽了抽嘴角,沉默了一下,繼續道:「既然不是誤會,那這位公子你要是再不離開,我便不客氣了。」

  再不走我就連你和公孫蘭一起揍。

  美人冷臉也是美的,更有一種欺霜傲雪的懾人之感。

  南王世子哪裡願意離開,但是小命握在那女魔頭手中,只能晦氣的先演戲退走,然後再去找師父搬救兵。

  他在公孫蘭威脅的目光下來冷哼了聲,似乎被那句話震懾住,只撂下了一句:「我還會回來的」,便匆忙離開。

  南王世子內心充滿著對美人安全的擔憂,在走時忍不住朝著阮裳使了個眼色,告訴她不用怕,他一定會救她出去的。

  然而阮裳卻看都沒看他一眼。

  公孫蘭心中得意。

  一直到人離開,她才切入了正題,斂下目光伸手擦去眼尾不知是真是假的眼淚,充滿感激道:「剛才多謝阮姑娘相救。」

  「若不是阮姑娘,我今日還不知道要遭遇什麼。」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妾蒲柳之身唯有做牛做馬的伺候阮姑娘才可報答一二。」

  她邊說著,邊起身靠近阮裳。

  不知是有意無意,腳下微軟,在衣服還沒穿好的情況下,一下跌進了阮裳懷裡。

  因為練習了很多遍。

  公孫蘭跌倒時的姿勢很優美,頗有她那日對月起舞的架勢。

  然而阮裳要是解風情,就不會是阮裳了。

  在伸手扶住公孫蘭後,她只是淡淡問:「你想要伺候我?」

  公孫蘭心中各種想法閃過,面上卻微微紅了紅。

  「——只要阮姑娘不嫌棄。」

  似乎覺得這句話太過明顯,她又補充了句:「阮姑娘救過我,想要我做什麼都行,妾……都願意的。」

  阮裳的手腕纖細,扶著人時有種蒼翠孑然的美感。

  而最令公孫蘭沉迷的是她身上的冷香。

  一如她整個人一樣疏離溫柔,像是懸在人心頭的月光,叫在仰視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要伸手拉下來。

  阮裳不知道公孫蘭已經腦補了這麼多了。

  在聽見她的話後忽然道:

  「若要伺候我,需得做好萬全准備。」

  在公孫蘭欣喜時,她語氣又是一變:

  「不過,上一個如此這樣說的人牢底都已經坐穿了,你呢,做好准備了嗎?」

  等等,牢底坐穿,這不是上官飛燕嗎?

  公孫蘭身體僵了僵,不明白為什麼會扯到她身上。

  阮裳靜靜的看著她表演,心底給了她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公孫蘭要是比上官飛燕還敢,那她倒敬她是條漢子。

  但顯然,公孫蘭沒有聽明白她的話,只以為阮裳是在開玩笑。

  她含情脈脈的抬頭,掩去了眸底流光:「阮姑娘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公孫蘭演技其實還是很好的,如果不是阮裳恰好看見了她的鞋子,還有能聽見她給南王世子傳的音的話,她說不定還會陪她玩玩。

  但顯然,阮裳現在並不想玩。

  這麼智障的劇情,再演下去阮裳都要覺得自己受到侮辱了。

  於是她垂眸收緊了手,再抬起頭時微微一笑:「很快你就能聽懂了。」

  什麼?

  公孫蘭沒聽清那句話,剛有些疑惑,下一刻就變了臉色。

  而另一邊,南王世子在出了聞劍軒之後就遇見了之前被他吩咐去給葉孤城送賠罪禮,剛從正門出來的小廝。

  連忙拉住他問:「我師父可在?」

  他神色緊急,與之前離開時候的春風蕩漾形了鮮明的對比,好像遭遇了什麼極為凄慘的事情。

  小廝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能讓什麼事都不上心的世子在短短一個時辰裡忽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但他還是盡職盡責的回答道:「葉城主在書房。」

  「不過今日不知道為何,葉城主閉門沒有見客,屬下只將禮物放在了外間。」

  「在就好,在就好。」

  南王世子壓根沒有在意後面的話。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立馬松開手,轉身向著書房走去。

  那女魔頭還在別苑,這時候再不請師父出手就完了。

  剛才那位美人那麼柔弱,要是再晚一步……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阮裳的身影,完全沒有理會身後小廝提醒城主不見客的消息。

  葉孤城剛處理完傷口吐了口淤血,就見門外侍衛去而復返,似乎有些為難。

  「怎麼了?」

  他接過手帕淡淡問。

  侍衛看了眼外面,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是世子來了,他在外面堅持說要見您。」

  「之前的賠罪東西不是已經收下了嗎?」

  因為受傷,葉孤城此刻不便見人,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道。

  侍衛為難道:「可是世子有急事,說是必須要見您。」

  此時還不到與南王撕破臉的時候,葉孤城動作停了一下,最終還是讓人進來了。

  南王世子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血腥味,但他向來不關注這些便也沒在意。在看到葉孤城後,問了句好,就立馬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師父,你再不過去,阮姑娘就要有危險了。」

  早在他說到一個穿著紅鞋的婢女時,葉孤城就已經猜到了人是誰。

  叫他沒想到的是,公孫蘭竟然真的敢來聞劍軒擄人。

  當然,葉孤城不知道公孫蘭這次的目的並不是擄人,而是勾引阮裳。要是知道……他可能並不會趕去。

  阮裳。

  在想到那個人時,葉孤城不由又想到了那奇怪的一劍。

  這件事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

  他昨晚突然破碎虛空,到底和那一劍有沒有關系?

  只瞬息間,葉孤城微微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城主您……」

  侍衛本來是想提醒他大夫說不能動武的,但是卻葉孤城抿了抿唇,拿起了劍:「無事」。

  南王世子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美人。擔心她在那女魔頭手中受什麼委屈。

  在得到葉孤城首肯後,便急忙在前面帶路了。

  葉孤城看著他匆忙的腳步微微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阮裳不是外面那些人,若是他真敢將主意打到對方身上……

  他們到時,別苑的門並沒有關。

  南王世子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

  那位阮姑娘不會已經……

  就連葉孤城也收回心思,目光頓了頓。

  就在他胡亂猜測的時候,一陣風將半開的門吹開。

  南王世子就看見,那個武功高強,一個時辰前還捏著他的命脈威脅他的假婢女被倒吊在了院子裡的樹上。

  公孫蘭的雙劍被小紅馬當成戰利品繳獲,整個人被打的如同一個膨脹的西紅柿,凄慘的不成樣子。

  而這時,柔弱的阮姑娘道:

  「——我一般不對弱小動手,但你實在是侮辱我的智商。」

  「我覺得我有必要把你腦子裡的水搖搖。」


第23章

  「這……這是怎麼回事?」

  南王世子僵.硬.了一瞬, 有些不可置信。

  「那女魔頭怎麼自己吊到樹上去了?」

  不,在話音落下後,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他是怎麼認出來樹上的大西紅柿就是剛才那雖然比不上阮姑娘但還算如花似玉的女人。

  公孫蘭一口氣憋在心底,因為被絹布堵住嘴, 這時候想說也說不出話來。

  剛才發生的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她以為手無縛雞之力的美人在按住她的肩頭之後, 甚至沒有做什麼,她就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就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一樣。

  可是那種感覺卻又和被點穴道不一樣。

  公孫蘭發現自己是可以動的, 可是她的腿卻不聽使喚。

  在她這個年紀自然是不可能老寒腿的, 於是她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是剛才那匹馬干的好事, 她踢傷了她。

  或許人在恐懼的時候總會下意識的忽略恐懼源頭,然後找到別的理由開脫。公孫蘭就是這樣的人。

  然後下一刻,就在她想著自己今天狀態不對, 要不先回去改天再來的時候。

  阮裳收回了手。

  咦,那股壓迫的叫她動也不能動的感覺又消失了?

  公孫蘭下意識的活動了下筋骨。

  她抬起頭來表情有些疑惑,還沒等面上的欣喜表現出來, 就見阮裳從袖中掏出了小木劍。

  然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讓公孫蘭想要懷疑人生。

  就像是被那匹馬鎖定住時她躲不開一樣,她同樣也躲不開阮裳的劍。

  那柄平平無奇的小木劍就像長了眼睛一眼, 無論她躲到哪兒都能找到她, 並且——把她抽上一頓。

  公孫蘭怎麼也想不通。

  阮裳分明沒有什麼劍招,身上也一點內力都沒有。為什麼自己會被抽的這麼慘?

  要不是她腦子還清醒著, 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愛阮裳愛的要死要活,所以才身體下意識不躲的。

  然而倒吊在倒出來一些水之後,只是讓公孫蘭的腦子愈發清醒了。

  她甚至有時間分析。

  就算是她因為疼惜阮裳身體,擔憂她丟了面子自動不躲, 但——光憑阮裳力氣這麼大都講不通啊。

  誰家柔柔弱弱的姑娘會這麼大力氣?!

  這件事不正常到,公孫蘭對自己腫成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奇怪。

  只有少林寺練了金鐘罩鐵頭功的無敵盾王才經得住這麼一抽吧?

  院內靜靜地, 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可是公孫蘭吊到樹上的樣子卻著實有些辣眼。

  葉孤城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來,然後把眼神轉向阮裳手中的木劍。

  他記得,就在不久前,這柄木劍讓他經過了難忘的一夜。

  因為阮裳揮舞著這柄劍的樣子在他腦海裡印像很深,然後他在練劍時忽然就變得無法控制,強行練出了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一招。

  就是那一劍,叫他立地破碎虛空。

  在今天,它又吊打了公孫蘭。

  公孫蘭的武功雖不及他,但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號的,能將公孫蘭打成這個樣子,一般人絕對做不到。

  如果第一次是意外,那麼第二次呢?

  葉孤城從不相信那些無緣無故的巧合。

  於是阮裳就看見葉孤城盯著她的劍看了很久,目光微微有些忌憚和若有所思。

  由於他的目光沒有遮掩,阮裳想要不發現都有些難。

  這是……什麼意思?

  葉城主看上她的劍了?

  她想要否定這個猜測,可是下一刻那位光風霽月的白雲城城主就開口了:「阮姑娘可否將此劍借與我一觀?」

  不是,這是真的看上她的劍了?

  阮裳面色難得有些為難。

  她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面對當做朋友的人時也會慷慨解囊,甚至不吝嗇的將破碎虛空的劍法都教了出去。

  可是劍客的劍就跟半個妻子一樣,怎麼能讓與他人。

  這把小木劍和阮裳感情極深,陪伴著她打遍江湖,一路從籍籍無名,到成為她的標志性武器,一共用了十年。

  要是真的割愛……

  阮裳光想想都不能接受。

  於是在葉孤城伸出手的時候,她淡定的將小木劍藏進了袖子裡。

  「哪有什麼劍,城主看錯了。」

  葉孤城和公孫蘭眼睜睜的看著阮裳私藏木劍之後又睜著眼說瞎話,不由沉默了下來。

  唯有南王世子一人十分舔狗:「師父,現在當務之急是看看阮姑娘有沒有受傷什麼的。」

  「至於劍,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什麼劍,你是不是看錯了?」

  一進門就看見阮裳執著劍威脅公孫蘭的葉孤城頓了頓,第一次覺得自己收的這個徒弟不僅武功不好,就連眼神也不好。

  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難得。

  阮裳本來收了劍想要岔過話題的,被南王世子這麼一說,也有些尷尬。

  袖子裡的劍忽然變的燙手起來。

  在葉孤城沉默的盯著她時,兩人對視了很久,阮裳最終還是拿了出來。

  算了,給你看看吧。

  「——此劍乃我心頭摯愛。」

  阮裳邊說邊有些依依不舍,嘆了口氣,還是遞了過去,只是一雙眼睛始終在劍身上。

  「等等,阮姑娘什麼時候多出來柄劍?」

  剛還睜眼瞎替阮裳開脫的南王世子臉上瞬間像是被什麼打了一巴掌,十分尷尬。

  尷尬的就和樹上的公孫蘭有一拼。

  只不過區別是,因為他之前提前先走了一步,所以才沒有被吊上去。

  因為南王世子的智商問題,葉孤城與阮裳都沒有理會他。

  阮裳的手還緊緊抓著自己的小木劍。

  葉孤城本來不懷疑這柄劍有問題的,但是阮裳的表現卻讓他心底微微有了些猜測。

  ——這劍或許有什麼神異之處。

  畢竟連破碎虛空這種超出認知的事情都是真的,那麼一把劍有劍靈也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木劍之所以看著平平無奇卻在關鍵時刻有神奇能力,就是因為劍靈在保護著自己的主人。

  要是葉孤鴻在這兒,又能腦補出一系列的人與劍靈生死相隨的愛恨情仇來。

  但葉孤城只是想著,這木劍或許大有來頭。

  至於為什麼不認為阮裳或許是個絕世高手?

  這一點葉孤城無數次確認過,對方是真的沒有一點內力。

  就連他破碎虛空後見到不同體系武功的禪師都能看出對方內力深淺。

  但阮姑娘體內平和,卻絲毫沒有一絲習武之人的跡像。要說是絕世高手,絕對不可能。

  這樣想著,在阮裳糾結的目光下,葉孤城拿過了劍。

  果然,那劍乍一入手,就一股凜冽劍氣鋪面而來。

  阮裳剛打完公孫蘭,上面的劍氣還殘留著,見狀不由道:「城主小心一些。」

  她是擔心自己余留的劍氣會傷人。

  但葉孤城卻將這當做劍上有靈的意思,不然一柄普通的木劍怎麼可能有這麼攝人的氣息。

  平平無奇的木劍在葉孤城手中震動著。

  在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握上劍的一刻,衝天劍氣爆發,就像是葉孤城破碎虛空那晚。

  南王世子在一旁疑惑的不知道自己師父為什麼忽然頓住了。

  只有葉孤城一人,想到那晚被強行揮劍支配的感覺。

  阮裳的劍當然沒有靈性。

  只不過她的劍意太過霸道,容不下與其他劍氣相和。在葉孤城身上的氣息觸碰到殘余劍意的時候。就像酒與火相遇,一下子就燃了起來。

  這才有了剛才的氣勢。

  那動靜並不小,畢竟不是任何時候都能看見葉孤城因為一把劍後退一步的。

  就連一直被迫面朝這裡看著的公孫蘭也停止了支吾聲。

  等等。

  看葉孤城的樣子,難道是這柄劍有問題?

  如果是劍的話……那她這樣也說的通了。

  這也是公孫蘭目前為止唯一能接受的答案了。

  她在看到葉孤城的反應後心中一松,竟然覺得唯心論比唯物論更叫她放心。想到此處,公孫蘭眼睛微轉,從打擊中慢慢鎮靜下來。

  在看到葉孤城的表情後,松了口氣。

  阮裳當然不知道葉孤城在握住劍時的想法,也不知道誤會了的公孫蘭又想要作妖了。

  見葉孤城停住,她皺了皺眉,有些疑惑:「葉城主?」

  這是有什麼不對嗎?怎麼抓住她的劍這麼長時間?

  葉孤城身上的暗傷還沒有好,剛才運用內力時,被劍氣一衝,只覺經脈處疼痛愈盛,勉強才咽下那一絲血跡。

  在阮裳疑惑的看著他時,他已經經過一番掙扎,運氣平靜下來。

  因此目光也略深了些。

  「無事。」

  他頓了頓,出聲道。

  見對方好像沒有被她的劍氣所傷,阮裳放下心來。

  可是還沒等她准備拿回劍,就聽葉孤城目光轉向她,似乎思考了一下後,才言語斟酌:「阮姑娘,我觀此劍甚是奇特,可否將劍借與我一晚,明日定當還回。」

  葉孤城只是想要弄清楚這柄劍究竟有什麼問題。

  他說這句話時微微頓了頓,在院內幾人的目光下解下了自己的佩劍。

  「這劍乃海外玄鐵所鑄,已跟隨我二十余載,今日便先寄放在阮姑娘這裡。」

  「我明日再來取走它。」

  為了避免阮裳誤會自己打她劍的主意,葉孤城將自己的佩劍遞了過去。

  阮裳原本以為葉孤城是看上了她的劍,但是在聽見只是借用一個晚上後才松了口氣。

  一個晚上而已,這她還是能接受的。

  於是她搖了搖頭道:「城主不必客氣,我相信城主的品性。」

  對於借自己的劍觀摩這件事,阮裳這時以為是自己上次對於破碎虛空的講解叫葉孤城若有所悟。

  所以才想從自己的劍意上揣摩揣摩。

  想通之後,她自然是不介意的。

  葉孤城越強,後面他們比試的時候就越能盡興不是嗎?

  在將自己的劍送出去後,阮裳就要收了手。

  誰知道葉孤城皺了皺眉。

  卻強行將自己的劍放在了阮裳手中。

  南王世子在一旁站著,宛如覺得自己是一個多余的人。

  這一幕……怎麼看著這麼像交換定情信物?

  不只是他一個有這種感覺,就連葉孤城自己在意識到交換的動作過於親密之後也微微頓了頓。

  但他既然做了便不是瞻前顧後的人,在垂眸之後,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見他表情堅定,阮裳也只能收下了。

  不過她還是第一次握到除了小木劍以外的劍,一時之間不由有些新奇。

  在她原本的世界裡,劍客的劍一經選定幾乎就不會改變。

  除非是劍死人亡,否則不會有人願意把劍給別人摸的。

  她像是第一次拿到劍一樣,輕輕撫了撫那閃著寒光的劍刃。

  在聽見上面清脆的低鳴之後,不由出聲贊嘆了句:「好劍。」

  葉孤城頓了頓,想想阮姑娘都開口了,自己要是不贊美一下她的劍好像也不太好。

  對劍靈本身沒什麼好感的葉孤城只能頓了頓,也說了句:「阮姑娘的劍……亦是好劍。」

  阮裳聽聞這話,以為自己終於遇見識貨的了,不由笑的更加甜蜜。

  她高興起來,那張本就出色無比的面容更像是明珠拂去塵土一樣,光輝散開,美的叫人窒息。

  小院中乍然生亮,便連庭中花蕊也失去了顏色。

  公孫蘭被堵住嘴後,在心底惡.毒.咒罵的聲音停了一下。

  而南王世子在這一笑之後,便已經痴了。

  阮裳卻只看向葉孤城:「城主好眼力。」

  「這劍雖只是木頭所作,但內裡卻並不比一般的玄鐵弱。」

  阮裳在每一次洗髓時,都會淬煉一次自己的劍,久而久之,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柄劍就與尋常木劍不一樣了。

  可以說它雖然看起來只是一柄木劍,但絕對是木劍中最頂尖的。

  聽出她語氣中的喜愛,葉孤城摩挲著劍的手頓了頓,看著阮裳眼中星光閃閃,不由眉梢略松了些。

  「我自會保存好它的。」

  這是一個劍客的承諾,更是一個惜劍人的承諾,阮裳當然相信。

  她收了笑容後,拱手執著葉孤城的劍,也鄭重道:「城主放心,這把飛仙劍我也一定會保護好的。」

  阮裳以為這是劍客之間的一次惺惺相惜。

  葉孤城心中卻第一次有些欺騙他人的愧疚,心中頓了頓,在對上她的眼神後,還是垂眸掩去了眸底暗光。

  因為阮裳這裡並沒有出事,葉孤城最終只停留了一會兒就離開。而一起離開的,還有在葉孤城冷淡視線下不得不走的南王世子。

  「師父,阮姑娘一個人在這兒有些不安全,不如我……」

  他本來是想毛遂自薦。

  但在葉孤城一言不發的注視下,還是閉上了嘴。

  果然,這個世界上他最害怕的還是白雲城主。

  南王世子灰溜溜的離開,臨走前還一步三回頭。阮裳當然不會挽留他。

  阮裳甚至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

  在葉孤城離開後,她剛關上門,剛准備研究一下葉孤城的劍,結果抬起頭就看見了在他們談話期間一直鬼鬼祟祟的公孫蘭。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用內力割破了繩子,重新又回到了地面上,面上表情和被打前一樣張揚。

  公孫蘭之前是因為那柄劍的才受制於阮裳的,現在她手裡沒有劍了。

  她自然不用再害怕了。

  這樣想著,她扭曲的面上出現一抹陰森森的笑意。

  「那會兒的事情只是個意外,這次我不會再輕敵了。」

  最重要的是,阮裳沒了劍保護,已經不具備任何殺傷力了。

  見阮裳不說話,只是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她,公孫蘭又得意道:

  「你剛才不求救,現在葉孤城已經走了,想要求救也已經晚了!」

  「你還是乖乖跟我走吧。」

  沒有人能在如此羞辱她之後還毫發無傷,就是阮裳也不行!

  公孫蘭心中狠意一閃而逝,就在她不想再廢話,准備以手代雙劍衝上去制服阮裳時。

  下一刻——就被寒光反扇糊了一臉。

  然後神志模糊的一腳踩中繩子,又重新被吊了起來。

  阮裳收了劍,站在樹下抽了抽嘴角。

  「你tm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想挨打就直說好嗎?我又不是不會成全你。

  等等?

  不,這不可能!

  公孫蘭不可置信地看著換了柄劍卻依舊能將她打成這樣的阮裳,一瞬間只覺得有什麼崩塌了……


第24章

  阮裳沒有想到公孫蘭會這麼的百折不撓。

  在成全了她之後, 為了以防萬一,她在回房間前腳步頓了頓,還是折回去點了她的.穴.道。

  等等, 這又是要干什麼?

  就在公孫蘭鼻青臉腫想要開口質問時,卻忽然發現自己半邊身子動不了了。然後緊接著, 她驚恐的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點了.穴.道。

  隔空點.穴., 這要多高深的內力才能做得到?

  就連那些隱居的老不死的都做不到吧。

  阮裳……阮裳怎麼可能?

  公孫蘭此刻思維已經混亂了。

  那隔空一點就像是最後擊垮她的一根稻草,叫她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阮裳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為什麼剛才被打的時候這人都好好的, 怎麼一點了她.穴.道, 只是叫她不能說話而已,這人就一副天塌了的樣子?

  不過手下敗將的想法她一向是不怎麼關注的,於是阮裳只是點了點頭道:「今日你犯在我手上, 不受點教訓是不可能的。」

  「我要回去睡午覺了,你就在這裡守著吧。」

  「好好將腦子裡的水倒干淨,小紅會監督你的。」

  在阮裳話音落下後, 一直溫順趴在她腿邊嚼馬草的小紅馬彈了彈蹄子站起身來,對著阮裳親昵的蹭了蹭之後, 又不屑地瞥了眼掛在樹上的公孫蘭。

  不知道為什麼, 還沉浸在不可置信的公孫蘭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很快,她的預感就成真了。

  外面慘叫連連, 阮裳卻關上了門開始研究葉孤城的劍。

  她對於公孫蘭的遭遇一點也不同情。

  畢竟就只是熊姥姥這一層身份,那位公孫大娘都死有余辜了。對於這種殘害無辜百姓的人,阮裳覺得自己能給她留一條命都已經算是不錯了。

  至於其他的?

  抱歉,她就是那個冷酷無情的阮裳。

  一直從中午到晚上, 外面的慘叫聲始終不斷。

  公孫蘭從一開始的大聲咒罵,到留下來了悔恨的淚水, 中間不過短短三個時辰。

  這三個時辰,放在平常還不夠她殺幾個人呢,可是現在卻換成了自己被吊在這裡受虐。

  公孫蘭甚至覺得,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來找阮裳。要不是想要為上官飛燕報仇,她也不會落到這個境地。

  她下意識的忽略了自己饞阮裳身子的事情,然後把鍋全推到了上官飛燕身上。開始悔恨自己的所作所為。

  房間裡阮裳握著手中的劍,剛准備閉眼冥想,就聽見一聲慘叫。手中的動作不由頓了頓。

  然後,那柄絕好的劍一瞬間光華就被嚇萎了。

  至於叫那麼慘嗎?

  阮裳抽了抽嘴角。

  冥想被打斷,她深吸了口氣,只能關上窗子又繼續。

  一炷香後,阮裳的劍意剛附到玄鐵劍上,就聽見了清脆的鳴音,劍與劍意開始共鳴起來。要是葉孤城在,就能看出來這就是他那晚破碎虛空時,忽然出現的劍意。

  霸道的劍意一瞬間籠罩在了劍身上。

  那鳴音越來越大。

  原本貼了素畫的窗扇在一瞬間破裂,衝天劍氣震的外面吊著公孫蘭的樹也搖了幾下。

  還在咒罵的公孫蘭不由自主的閉上了嘴。

  阮裳自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不過聒噪的人安靜下來,也確實叫她松了口氣。

  她收回心神來,專注的研究著這柄劍。

  就在剛才,阮裳已經捕捉到葉城主的劍意了,只要再來一次,就能完全摸清他的劍道。想到這兒,阮裳面色溫和了些。

  即使境界高於葉孤城,但阮裳對於對手也依舊是尊重的。

  當然,公孫蘭除外。

  她現在並不是對手,而是……俘虜。

  在被外面吊了一個晚上後,公孫蘭又餓又累,連叫罵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能用一雙美目注視著禁閉的房門,期待著阮裳能夠出來看一看她。

  然而,她等了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阮裳卻一點也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不得已,在餓的實在不行的時候,公孫蘭深吸了口氣道:「阮姑娘。」

  院子裡靜靜的,沒有人回應。

  公孫蘭忍著怒意,又叫了聲:「阮姑娘。」

  阮裳正好研究完劍意,准備出門練劍,就看見公孫蘭期盼的看見她,好像見到她是多麼令人高興的一件事一樣。

  可是叫她疑惑的是……她不是剛才打了對方嗎?

  「你又有什麼事?」

  她皺了皺眉問。

  阮裳這樣子時當真是具有迷惑性,但公孫蘭經過兩次毒打,已經再也不敢小看她了。

  在她不耐煩之前,忍氣吞聲連忙開口道:「阮姑娘,我知道錯了。」

  「我不該來打擾你。」

  她從一開始就應該好好在紅鞋子呆著。

  月夜閑著沒事殺殺人不好嗎?為什麼要自己作死!

  公孫蘭簡直後悔死了。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看在你我同為女子的份上,可否饒我一次?」

  「我保證下次再也不來打擾你。」

  這還是公孫蘭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

  自從成為紅鞋子首領以來,她什麼時候這樣過。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一點也不想再這樣像是懸屍一樣吊在樹上了。

  作為一個女人,公孫蘭即使有虐殺的愛好,但畢竟還是愛美的。

  她以為聽見這話後,阮裳多少會心軟一些,畢竟她們二人之間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自己只是無意中.騷.擾了一下她而已。

  不知者無罪嘛。

  就在公孫蘭寄希望於對方教訓了她之後,就會放了她時。阮裳將劍收回了劍鞘裡。

  被她提醒,似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

  「你不說我還忘了。」

  「將你一直掛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

  隨著她話音落下,公孫蘭眼底差點流下激動的淚水。

  「你終於要放了我嗎,阮姑娘?」

  然而阮裳只是看了她一眼。

  「你在想什麼屁吃。」

  「我怎麼可能會放了你,你好歹也是一個殺人無數馬甲眾多的反派,我放了你,你一激動又跑出去在月圓之夜賣栗子怎麼辦?」

  反派是什麼意思?

  等等,阮裳怎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公孫蘭不知道,在阮裳將她列入死亡名單時,早就大打聽清楚了她祖宗十八代。當然知道她喪心病狂的靠糖炒栗子殺人的事。

  這種需要重點安排的殺人狂魔,阮裳實在不放心讓她走。

  所以在公孫蘭期待的目光下,她只是放松了眉頭。

  「不過,你也不用過於擔心,我雖然不會放了你,但卻早已替你尋找到了好去處,你一定會喜歡的。」

  「什麼、好地方?」公孫蘭磕磕巴巴問,心中不好的預感幾乎要成真。

  阮裳在公孫蘭的注視下道:

  「蜀中的牢獄不錯,上官飛燕不久前才進去。你們姐妹情深,你也一起進去的話,在一塊兒也能互相照應。」

  「你覺得怎麼樣?」

  阮裳覺得她真是貼心極了,連這種辦法都想的出來。

  甚至還叫她們兩個閑時無聊可以嘮嘮嗑。

  也因此,她在看向公孫蘭的時候特別真情實感。

  公孫蘭剛開始還有一絲希望,到最後表情徹底凝固。

  「你說什麼?」

  她嘶聲問,不敢置信。

  「不過要送官的話,還得有個東西。」

  阮裳看都沒看她一眼。

  說完後進屋不知道找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就拿出來了一紙狀書。

  ——公孫蘭看清,上面全是她的罪狀,密密麻麻,列的特別清楚。

  公孫蘭:……

  她現在終於懂了上官飛燕被送進去時的感受。

  這特麼是魔鬼吧!

  她眼神中不可置信與絕望交織在一起,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因為阮裳說到做到,行動力很強的已經將她捆在了馬背上。

  「你真的要將我送官?」

  一炷香時間後,公孫蘭現在已經沒有力氣質疑了。

  她只能被迫躺在馬上有氣無力的問。

  阮裳,阮裳沒有理會她。

  因為她正在安撫不想馱人的小紅。

  小紅的背從來只有阮裳一人坐過,今天忽然要馱著一個陌生人,它當然不願意,好幾次鬧騰的就要將公孫蘭甩下來。

  公孫蘭被顛的一口老血洽在嗓子裡,還不能說。

  因為阮裳在盡力安撫著那匹暴躁紅馬。

  「將人馱到官府,回來獎勵你一籠新的馬草。」

  小紅一動不動。

  「那兩籠?」

  小紅大大的馬.眼裡猶豫了一瞬,彈了彈蹄子。

  「好了,三籠,不能再多了。」

  阮裳最後定下了數量,小紅馬只好任勞任怨的將公孫蘭往上顛了顛。

  見一人一馬終於商量好要將她送官,公孫蘭知道這時候已經改變不了命運了。

  但是就這樣將她交出去,未勉也太丟人。

  公孫蘭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地下世界裡的強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是被人綁在馬上大庭廣眾之下馱去衙門的,絕對會被恥笑死。

  一想到這個可能,公孫蘭就覺得自己寧願去死,也不要成為笑柄。

  於是她在阮裳綁好最後一下的時候,她咬唇道:「阮裳,你欺人太甚!」

  「你要不殺了我,要不……拿個東西把我罩住。」

  原本.硬.氣的「你要不殺了我,要不不要等我越獄報復」的話,在看到阮裳手中出鞘的冷劍時瞬間頓住,然後又拐了個彎。

  「你說什麼?」

  阮裳再問了遍。

  公孫蘭:……氣虛地勉強微笑道:「麻煩阮姑娘拿個東西把我罩住,我不想讓人看見我這樣。」

  沒想到一個經常易容,什麼模樣都扮的殺人狂魔竟然也會恥於別人視線。

  阮裳頗有些新奇的看了她一眼。

  最後在公孫蘭哽住的表情下,還是給她拿了一匹綢緞,做成罩子在了身上。

  桃紅色的綢緞非常喜慶,要不是提前知道,一定會有人以為這是送親的馬。

  為了防止公孫蘭求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阮裳又伸手點住了她的啞.穴.。

  這樣她就真的變成了一個掛在馬上的桃紅色的盒子。

  薛冰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這幾日,她日思夜想十分不安寧。那天大娘若有所指的話一直都在她耳邊,叫她就連玩也玩不盡興了。

  大娘是什麼意思?

  她見過阮裳了?

  薛冰想到大娘一向是最重視組織內部的團結問題的,擔心她將阮裳當做是破壞她們組織關系的源頭給掐滅。在輾轉反側了一晚上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薛冰在來的時候告訴自己,這跟阮裳長的美沒有關系,自己只不過是覺得她這個人不錯,才來提醒她的。

  然後,她一來就看見阮裳似乎在將一個東西綁在馬上,並沒有關注她。

  她腳步微微頓了頓,不由清咳了聲。

  阮裳當然是聽見了背後的聲音,不過以她的內力,在遇見薛冰那種級別的刺客時完全都不用躲的。

  她沒有理會對方,只是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薛冰卻不甘心被忽視。等了半天還不見阮裳開口,她不由咬牙道:「好久不見。」

  院子裡一片寂靜,還是沒有人說話。

  薛冰:……深吸了口氣,繼續道:

  「我今天是有事情來找你的。」

  這句話終於叫阮裳回過了頭去,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道:「陸小鳳不在這裡。」

  「眾所周知……我們在打完霍休之後就分開了。」

  阮裳實在是有些應付不來陸小鳳的風流賬。

  只能淡淡道:「你要找陸小鳳可以去萬梅山莊,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

  薛冰當然知道陸小鳳不在這兒。

  她話中頓了頓,想到也許是自己之前留給阮裳的印像太差,所以對方才以自己是來找陸小鳳的。

  薛冰忍下辯駁的話,還是頓了頓,直奔中心道:「我這次來是想要告訴你,你最近要小心一些,有人可能要害你。」

  公孫蘭早在聽出外面是她八妹的聲音時就僵住了。

  然而薛冰還嫌不夠似的道:「我大姐覺得你是紅顏禍水,也許……會來找你麻煩。」

  她猶豫著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紅鞋子的大姐,不就是公孫蘭嗎?

  阮裳有些疑惑薛冰的操作,她這是跑來舉報自己組織的老大了?

  而背景舉報的老大——公孫蘭,臉此刻已經徹底黑了。

  但是她被點了.穴.道,動不了也說不了話,只能僵.硬.的聽著。

  薛冰在說完後就有些煩躁:「算了,跟你說這些你也不明白,你既然住在白雲城主這裡,還是叫他派人保護一下你吧。」

  「你大姐」

  阮裳想說不用保護,你大姐已經伏誅了。

  但是薛冰卻打斷她道:「你不要以為我對你手軟,我大姐就會,她殺人不眨眼,害過的人亂葬崗裡都填不下,像你這樣的,她一次能殺三個。」

  連阮裳三分之一衣角都碰不到的公孫蘭一時之間心中復雜。

  她沒想到八妹心中自己居然那麼厲害。

  厲害個鬼。

  被人打成這個樣子,還要點了.穴.道在原地聽人無腦吹自己有多厲害,即便是公孫蘭也覺得羞恥且尷尬。

  心裡這時想到幸好她一開始就叫阮裳拿綢緞將她罩住了。

  當然沒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對於薛冰的話,阮裳本來是想反駁的,但是又想到上一次這姑娘選擇性失聰的事,還是沉默了下來。

  在她說完之後,才換了種角度頗有些贊同道:「既然你也覺得你大姐厲害,那麼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算了,既然你那麼崇拜你大姐,那我就讓你送她最後一程吧。

  「什麼事?」

  薛冰愣了一下,不明白話題為什麼跳的那麼快,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阮裳已經將手中的韁繩遞給她了。

  「我還有些事情,就麻煩薛姑娘替我將東西送到衙門去了。」

  衙、衙門?

  身為武林中人,薛冰幾乎從未接觸過什麼官府之類的,不由有些訝異。

  可是阮裳卻好似充滿著信任的看著她。

  相比於上一次被毫不留情的扔出房外,這一次的待遇可是好太多了。

  「我相信薛姑娘。」

  在這句話的迷惑下,薛冰暈暈乎乎的就答應了,完全不記得自己今天來是干什麼的了。

  「加油。」

  在對方轉身的時候,阮裳耐著性子又補充了句。

  沒有人能抵抗得住天下第一美人的笑容。

  她只需輕輕對你一笑,你就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薛冰雖然很快回過神來,但還是心跳如擂。

  為了避免自己出醜,她迅速接過韁繩,轉身還沒回應就拉著馬走了。

  薛冰絲毫不知道,自己被阮裳拜托送到衙門的就是她尊敬愛戴的——大姐。

  她甚至在走到門口後,還回頭別扭的囑咐阮裳小心公孫蘭。

  「我走了,你自己還是小心點兒吧。」

  阮裳想到她牽著的箱子,沉默了下,還是道:「我會的。」

  「謝謝你。」

  你真是個好人。

  聽著兩人對話,公孫蘭一口氣嘔在心底。

  對阮裳的.騷.操作也是服氣了!

  可恨她一動也不能動,剛才居然還自作聰明的蒙上了綢緞,現在鬼都認不出她來。只能眼睜睜的任由她八妹把她親手送進衙門。

  看著薛冰牽著馬背上的「貨物」離開,一直到背影消失,阮裳才收回目光來。

  紅鞋子的事情算是解決了。

  她這時也能松了口氣,至少有一段時間不會再有奇奇怪怪的人找上門了。這樣,阮裳也能更專心的練劍了。

  對於新劍的試用,阮裳期待無比。

  在看著天氣不錯後,她拿著葉孤城的劍就又去了之前經常去的桃花林裡。

  另一邊,葉孤城研究了那木劍一晚上。

  可是那柄曾經大發神威的木劍卻始終平平無奇,表現的就像它的表面一樣。要不是劍意曾經清楚的從上面傳來,葉孤城甚至有些懷疑是錯覺。

  不得已之下,他眸光頓了頓,想到破碎虛空的事,還是叫侍衛去附近找來了一位頗有些名氣的道士,想要將劍靈請出來。

  然而,整整一天,用盡各種辦法,那小木劍卻還是那個小木劍。

  那道士做法之後也許是有些尷尬,便以學藝不.精.的名義請辭,葉孤城抿了抿唇,也只能搖頭讓他先退下。

  劍始終沒有反應,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夜破碎虛空,難道是意外?

  不,不可能。

  這個想法剛一升起,就被葉孤城否定。

  他揮劍時突然出現的陌生劍意與破碎虛空都是真實的,怎麼可能是因為意外。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收到了一封來自塞外的信。

  「哪裡來的?」

  葉孤城收回目光後淡淡問。

  侍衛猶豫了一下道:「是萬梅山莊的。」

  「萬梅山莊,西門莊主的信。」

  葉孤城動作頓了頓。

  萬梅山莊,西門吹雪?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就是不陌生才顯得有些奇怪。

  就像這江湖中學劍之人都知道白雲城一樣,他們同樣也知道與之南北相隔的萬梅山莊。

  西門吹雪是近些年名聲最高的劍客,許多人都曾拿他來與葉孤城做對比。就連葉孤城自己有時也想過他們二人誰更厲害些。

  都是當代有名的劍客,雖然從未見過,但是卻神交已久,只是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通信。

  「給我吧。」葉孤城轉過頭來道。

  侍衛就知道城主會打開信,果然,在他說信的萬梅山莊的西門莊主寄來的時候,葉孤城便垂下了眼。

  他連忙上前,將信遞了過去。

  那信封還未打開就有一股凌厲的劍意。

  葉孤城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抿唇拆開信。

  正當他看著的時候,葉孤鴻走了進來。

  那日他扭到了腰,這幾天一直在醫館調養,今天才好些。

  在見到葉孤城在看信後,他不由有些好奇:「堂兄在看什麼?」

  葉孤城此時已看到了最後一句,目光微微頓了頓後,才瞥了一眼捂著腰的葉孤鴻,淡聲道:「我在看西門吹雪的來信。」

  等等,在看誰?

  「可是萬梅山莊,西門莊主?」

  葉孤鴻漫不經心的表情立刻收了起來。

  「他要約你比劍?」

  對葉孤鴻這種直球腦回路來說,一個劍客給另一個劍客來信,差不多就是比劍論道的事情。

  「一半。」

  葉孤城想到信上的話,沒有反駁葉孤鴻。

  西門吹雪確實說這幾日要來找他論劍,但是卻不止這些。

  還有一件事……

  葉孤城下意識的摩挲著手邊的小木劍,沒有說話。

  葉孤鴻卻沒有察覺到葉孤城的未盡之意。

  他到現在也還沉浸在興奮中。

  西門吹雪與他堂兄俱是當世絕頂劍客,他們的比試該如何引起江湖轟動?秉著能見到自己偶像出劍的興奮感,葉孤鴻顫抖著手拿起桌上被放下的信。

  「葉城主安。」

  嗯,剛開始很正常,在發出邀約前談論了一段劍道釋義。

  後面又問詢了葉孤城是否有時間。

  正常步驟。

  惜字如金一向是西門莊主的風格,只是最後為什麼會出現一個沾了墨的一點。

  還有一句:

  ——多日不見,不知……阮姑娘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會寫的預收文,喜歡的小可愛可以戳作者專欄收藏一下喲,愛你們~

  【預收文】

  《我與師門格格不入[穿書]》

  #說好的修無情道,怎麼只有我一個認真了?#

  大家好。

  我是一條穿書兩千年的白龍,在化形後我上岸了。

  然後我參加了一個性格分班測試。

  測試顯示我共情能力零分,對世界的愛意值零分,感悟能力——零分,應該修習無情道。

  於是我興高采烈的走了,可是等到我千辛萬苦考到無情道第一門派時。

  我發現我好像與師門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這個門派它——rua龍。

  貴為無情道宗師,一劍平山海的師父:「小白,過來給你磨角。」

  修了眾生道,萬法平等的大師兄:「大家都是一樣的,只是小白尤其可愛。」

  年輕時勇闖魔界,聲名赫赫的殺神二師兄:「屠龍哪有rua龍好。」

  心懷鬼胎的白瀧:瑟瑟發抖。

  沒有人知道白瀧其實是《求仙》這本書中隱藏最深的魔龍。

  她來到太清宗,就是為了探聽太清宗裡不為人知的飛升辛密。

  然而等到白瀧信心滿滿的帶著預知的劇情,想要在這裡大展身手時……

  她看著正道大佬們靈活的拿著小龍刷的手。

  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劇本?

  白瀧:被綁架你們就眨眨眼。

  師父師兄們寵溺的看著水潭裡閃閃發光的小白龍。

  白瀧:……

  算了,還是我眨眼吧。

  PS:這是一個常常因為過於無情而與整個宗門格格不入的萌龍,在假的無情道師門裡艱難保命(被rua)的故事~喜歡的小可愛就收藏一下嘛


第25章

  西門吹雪在寫這封信的時候, 是在將陸小鳳趕出去後。

  在管家說陸大俠已經下山了,他才停止練劍。

  「莊主,這次是像往年一樣閉莊嗎?」身後人問。

  西門吹雪一年只出去五次, 這次的人殺完了,並且又將陸小鳳陸大俠都趕了出去, 按理來說是應該和從前一樣的。

  管家本來也只是隨口一問, 都吩咐下人做好閉莊的打算了。但是西門吹雪卻在停下動作後,微微搖了搖頭。

  見管家不解, 他又道了句:「不必。」

  「我另有安排。」

  正這時, 送信的鴿子就回來了, 那鴿子上的標志很是顯眼,就連對江湖只是有些了解的管家也知道那是白雲城特有的標志。

  莊主什麼時候給白雲城主送了信?

  就在管家疑惑時,西門吹雪已經看完了信, 合上信函淡淡道:「你吩咐下人收拾一下行李,再備上一匹好馬。」

  他站在庭院中,好似並不意外信上的內容。

  管家忍不住問:「莊主是要出門?」

  西門吹雪的難請可是江湖中有名的, 就連認識多年的陸大俠平日裡都無法說動他出山,可是今日莊主竟然因為一封信就要出門。

  管家是真的驚奇了。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 西門吹雪淡淡道:「我與葉孤城神交已久, 卻一直無緣得見。近日他既然在蜀中,那便也值得出莊一次。」

  「還有……」

  西門吹雪說到這兒頓了頓, 忽然又止住了話題。

  阮裳最後拜別時的面容在眼前一閃而逝,他目光閃了閃,已經將劍歸鞘轉身離開。

  管家只聽了一半,不由滿臉茫然。

  可是他再想問時, 看見莊主的神情就知道他是不會說的。只好壓抑住內心的好奇,去按照吩咐准備東西。

  想著下一次要是陸大俠再來, 一定要好好問問他,莊主這些日子在外面發生了什麼,怎麼忽然之間竟然也學會了沉默這一套。

  就在管家想陸大俠的時候,苦.逼.的陸小鳳已經離開了萬梅山莊的山腳,來到了一家客棧裡。他被趕走時是晚上,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幸好由於來.騷.擾西門吹雪的次數多了,他對這附近的客棧酒館十分熟悉。

  在抖了抖自己的紅披風之後,陸小鳳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來為了解.毒.一直在戒酒,不由升起了股敞開大喝的衝動。

  而神奇的是,在他進客棧時,便發現一個空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香氣濃郁的酒。

  ——而且還有一個開了封的壇子擺在那裡。

  瘦小的店小二看見他,臉上出現了抹古怪的笑容。

  好像兩人早已經相識很久。

  陸小鳳當然知道這個看著陌生的店小二是誰,不由摸了摸唇邊新蓄的胡子,開玩笑道:

  「我從不知,你竟然也會這樣歡迎我。」

  「這酒中不會有.毒.吧?」

  想到自己剛才解了.毒.,陸小鳳面色就一苦。

  司空摘星新奇的看了他一眼。

  「你向來是要酒不要命的,什麼時候會在乎酒裡有沒有.毒.?」

  不久前剛在.毒.上栽了跟頭,被恐怖的嚶嚶聲支配了好多天的陸小鳳沉默了會兒。並不想告訴好友自己之前經歷了多麼恐怖的事情,好讓他嘲笑幾天幾夜。

  「所以你這次來找我是什麼事?」

  他岔過話題,坐在椅子上直接問。

  客棧裡此刻沒有什麼人,司空摘星也不再偽裝,笑道:「難道就不能是專門來迎接你。」

  「聽說這一次是你在萬梅山莊賴的次數最短的一次。我們都打賭你能堅持幾天,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被趕出來了。」

  聽完司空摘星的話,陸小鳳端著酒碗的手微微僵了僵。

  不是,你們打賭這些事情做什麼?

  還特麼專門來這裡看我笑話?!

  陸小鳳深深看了眼司空摘星,開始懷疑起自己在好友心目的形像來。怎麼會有人無聊到會打賭他到底多少天才會被西門吹雪趕出來這種事?

  雖然他確實是被趕出來了。

  於是他只能沒好氣道:「事實證明,你贏了。」

  要是司空摘星輸了的話,也不會在這裡擺下酒來等他。

  陸小鳳已經做好被嘲笑的准備了。然後就見司空摘星聽見這話後,古怪的笑了起來。

  難道不是來嘲笑他的?

  陸小鳳有些猶疑,可是這個想法剛升起,就被無情打碎:「不,你猜錯了,我也輸了。」

  「我本來打賭你還能再堅持兩天,我已經是幾個人裡賭的時間最短的了,卻沒想到你連這個最短也堅持不住。」

  陸小鳳:……

  我到底在浪費什麼感情?!

  所以你真的就只是為了來嘲笑我?

  到底是有多無聊的人才會干出這種事,陸小鳳這時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也很無聊的和司空摘星一起相約挖泥鰍的事。

  只回懟道:「此時已經到了萬梅山莊閉莊的時候,這種時間無論是誰去,西門吹雪都不會見客。」

  「即便是你,待遇也絕對不會比我好。」

  為了不讓司空摘星得意,在這種時候,他是絕對不能承認自己和西門吹雪的關系不夠鐵的。

  可是在他這句話出來之後,司空摘星看向他的眼神卻更奇怪了,好像還帶著一絲憐憫?

  「哦,可是如果有一個人是例外呢?」

  「她不但讓萬梅山莊沒有閉莊,而且還讓西門莊主備了馬出門。」

  「陸小雞,看起來被凄慘趕出莊的只有你一個呢。」

  司空摘星說這話時完全是幸災樂禍。

  這江湖中若要論消息靈通,除了大智大通外,就要數他了。陸小鳳不知道的事,他卻知道。

  這也叫難得看陸小鳳吃癟的司空摘星得意不已,

  「西門吹雪出莊了?死猴.精.,你別騙我。」

  「若要嘲笑我,我也不會說什麼的。」陸小鳳卻完全不信,只放下酒碗一副完全不信的樣子。

  他在莊裡的時候西門吹雪可沒有透露出一點要離開的意思,怎麼可能他剛一出莊,對方就要離開?

  而且有什麼事,是不能叫他這個朋友知道的呢?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司空摘星擠眉弄眼的指向了門口。

  「喏,你自己看啊。」

  這條官路是萬梅山莊下山時的必經之路,而客棧的位置也很好,就在路旁的小山上,完全能夠將官路上的場景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陸小鳳想問他叫自己看什麼鬼時,轉頭就看見了遠遠從山上策馬離開的白衣劍客。

  西門吹雪身上的特征很好辨認,而且在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人敢冒充萬梅山莊的莊主。

  所以,那只能是真的西門吹雪。

  ——他真的在把他趕下山之後,獨自離開了。

  看見這一幕,陸小鳳的臉被扇的生疼。

  見鬼的閉莊,都是騙人的。

  他居然還信了!

  陸小鳳表情僵.硬.,司空摘星卻幾乎快笑死。

  「想不到吧。在西門莊主心裡,阮姑娘可比你要重要多了。」

  他邊說邊嘲笑。

  陸小鳳這時候已經無法反駁了,只能看著那猴.精.看他的笑話。然後才問:

  「你提到阮姑娘做什麼?」

  他微微皺眉。

  司空摘星卻道:「西門莊主要去蜀中找阮姑娘,我可是第一個知道的。」

  等等。

  西門吹雪要去找阮姑娘。

  在陸小鳳不詳的預感下,司空摘星繼續作死道:「我偷偷打傷了萬梅山莊飛出去的鴿子,看了上面的信之後,才又換了只重新飛過去。」

  「這可是江湖中頭一手的消息,除了我們再沒有人知道。」

  他越說越得意。

  陸小鳳卻只感受到了司空摘星的作死。

  他甚至還不及懷疑阮姑娘和西門吹雪是否真的有什麼,就忍不住確認了一遍:

  「你說你偷看了信還換了只鴿子?」

  「你就沒有想過西門吹雪到了蜀中之後看見那只不一樣的鴿子會懷疑嗎?」陸小鳳第一次知道司空摘星是這麼作死的人,連西門吹雪的私信都敢偷看。

  然而司空摘星早就料到了。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這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秘密。」

  知道你還作死?

  陸小鳳想抓著猴.精.的肩膀搖一搖,讓他清醒一些,然而對方卻只是道:「不過,現在就不止是我一個人知道了。」

  「陸小鳳,我們是共犯。」

  陸小鳳……陸小鳳只恨自己為什麼要進這個客棧。

  睡路上不好嗎?還能多活些時間,為什麼要為了一時溫暖而搭上後半輩子幸福?!

  到了這時,他哪還能不知道那一桌酒是怎麼回事。

  這是他的斷頭酒啊!

  司空摘星就是故意的!

  可惜他就算知道也沒辦法。陸小鳳這時只能在西門吹雪離開後,揪著胡子,焦躁的踱步。

  過了很久才嘆道:「我就不應該進這個店來。」

  司空摘星聳了聳肩,十分沒心沒肺:「可惜已經晚了。」

  西門吹雪並不知道他的信是在被拆了後,二次轉手才到葉孤城手中的。

  也不知道,自己離開萬梅山莊的身影都被不遠處山上的司空摘星與陸小鳳收入了眼底。

  從塞外到蜀中的路程並不短。

  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是一段很長的路,可是對於像他這樣的武林高手,卻也不算很長。尤其是他因為潔.癖.不吃外面的飯的時候。

  時間就又縮短了些。

  江湖中兩大絕頂高手論劍的事情是瞞不住的。

  在西門吹雪在前往蜀中的路上路過面之後,傳言便再也沒有停止過。

  葉孤城,西門吹雪,這兩個名字光是放在一起便能叫人激動無比。可惜這兩人一南一北卻從未相見過,這無疑是武林中的一大憾事,多少劍客都在惋惜不能同見兩人風采。

  可是如今他們看見了什麼?

  西門吹雪在往蜀中的路上走!

  這代表了什麼?除了葉孤城外沒有人想到還能有什麼能叫一個絕世劍客如此。

  不對,還有一個可能——美人。

  天下第一的美人。

  不過,這天下第一美人好像也住在白雲城的別院裡啊。

  在發現了這個事實後,不少人目光就有些變了。

  好像在這之前他們就聽聞過天下第一美人和西門吹雪之間的緋聞,現在那位阮姑娘住在蜀中白雲城別院中,西門吹雪現在又出莊往蜀中趕去。

  這其中關聯,實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英雄難過美人關,難道是西門莊主害怕阮姑娘變心,所以才親自過去?」

  有對江湖與美人心懷向往的少年劍客不由對西門吹雪此行的目的進行猜測。

  熟知西門吹雪性格甚至曾經還見過他殺人的老江湖卻道:「你懂什麼,西門莊主怎麼會是那等沉溺於兒女情長之人。」

  也對,是我狹隘了。

  少年劍客剛要羞愧的收回心思,就聽那老江湖道:

  「他怎麼可能因為擔心阮姑娘變心就去蜀中,西門莊主分明是借著論劍的名義去殺情敵的。」

  眾所周知,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修的都是生死劍。

  出劍必死,這麼說倒也沒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就怪怪的。

  葉孤鴻就是這聽著怪怪的其中一員。

  他無意間在茶樓中聽見有人討論西門吹雪來蜀中的事情,本來也想一起加入其中的,可是卻在聽見上面討論的話後不由停了下來。

  怎麼說葉孤城也是他堂兄,這樣公然討論他會不會被情敵捅死不太好吧?

  於是葉孤鴻在穿著西門吹雪同款裝備坐在茶樓一天後,在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下,終於忍不住回家告訴堂兄這個消息。

  一邊是他血濃於水的堂兄,一邊是他劍道的啟蒙人,葉孤鴻也很糾結。

  他到底應該支持誰。

  如果他選擇其中一個,另一個就勢必要單身。

  那麼問題來了,這個單身狗到底應該由誰來當?

  他在冷著臉思考著走到小巷子裡後,就碰見了練完劍出來的阮裳。

  阮裳今天練劍結束後進度還不錯,便想著這時候出去在外面的食肆裡買些蜜餞什麼的犒勞自己,結果剛出門就看見了仿佛在思考什麼重大問題的葉孤鴻。

  ……

  因為過於認真,葉孤鴻抬起的腳已經在門口懸了一炷香了。

  「你是……在練金雞獨立嗎?」

  阮裳忍不住問。

  這又是什麼新的修煉方法?

  在她的話後,葉孤鴻的腳不由自主的往前滑了一下,好像是對這句話的回應一樣。

  一直到將出門的婢女嚇的東西掉在地上,才在阮裳奇怪的表情中回過神來。

  「阮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已經在這裡很久了的阮裳:……

  「你剛才一直沒有看見我?」

  她微微皺了皺眉,有些奇怪。

  美人無論做什麼表情都是好看的,在被阮裳溫柔多情的雙眼看著時,葉孤鴻心中頓了頓,油然而生一股傾訴.欲.,他開口解釋道:「我剛才在思考事情,所以過於認真了些。」

  我當然知道你在思考事情。

  阮裳點了點頭,原本只是路過卻被他弄得也有些好奇。

  「你在思考什麼?」

  葉孤鴻看了她一眼,想到自己想了這麼多,不如問一下當事人的意見。畢竟雖然都喜歡阮姑娘,但是阮姑娘自己喜歡誰,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他猶豫了一下,斟酌語言道:「我在思考應該選擇誰。」

  阮裳:???!!!

  這一開口,就讓阮裳有些驚訝。

  她沒想到平凡無奇如葉孤鴻,現在市場這麼好,居然也會有一天在糾結究竟要選哪位漂亮姑娘。

  不過這個問題也確實值得思考,畢竟是人生大事。

  鄭重一點也沒錯。

  阮裳今天沒事干,便想著替他參謀參謀。

  「那幾位都是什麼條件,在你心中如何?可有見過家長。」

  「家長倒是沒見過。」

  葉孤鴻想到阮姑娘才和自己兄長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事,微微皺了皺眉。

  「那他們在你心中誰更重要一些?」阮裳又問。

  這種話不是應該問你自己嗎。

  葉孤鴻心中道。

  不過他想到阮姑娘好像對自己堂兄和西門莊主都是一視同仁的樣子,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由又換了種說法:「如果是你呢?」

  「什麼?」

  阮裳有些疑惑,就聽葉孤鴻道:「如果有兩個人同時追求你,一個相貌冷峻,家中有商鋪無數,還能做糕點,就是為人乏悶了些。」

  「還有一人,氣質如仙,坐擁一城之力,可惜有時候會事業為重,不過也會對你很好的。」

  「如果是你,阮姑娘,你選哪個?」

  葉孤鴻覺得自己的提示已經給的夠明顯了吧。

  一個有糕點鋪,一個坐擁一城,這在江湖中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而且他都問了「如果是你」這種話,以阮姑娘的聰慧,不會猜不到的。

  然而,阮裳這次卻辜負了葉孤鴻的期望,一點也沒猜到他說的是誰。

  對於她這樣的外來人士來說,是完全想不到像西門吹雪這樣的劍客,家裡居然會有糕點鋪子開著的。

  而至於坐擁一城之力,由於阮裳帶入的是葉孤鴻的視角,所以下意識的以為是有個家中巨壕的姑娘要嫁給葉孤鴻。

  雖然她想不通這姑娘有什麼想不開的,但阮裳還是道:「如果是我的話。」

  「在兩人各方面都旗鼓相當的時候,我覺得還是武力值更重要一些。」

  畢竟武功夠高才能和她有話題,要不然阮裳覺得自己要和對方一直聊著聽不懂的話題實在是太難了。

  沒有共同語言,這樣的感情遲早都是要破裂的。

  當然,這也是她從葉孤鴻的角度出發做的選擇。

  然而這聽在葉孤鴻的耳中,就變了一個意味。

  武力值高的。

  果然,阮姑娘還是更看重安全感吧。

  只有能帶給別人安全感的情人才是好情人,這句話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阮裳看著葉孤鴻若有所悟的表情,不由皺了皺眉,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怎麼突然像是恍然大悟,打了雞血一樣。

  葉孤鴻在讀懂阮姑娘潛在的要求之後,長嘆了口氣,振奮道:「阮姑娘,你放心,我堂兄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等等,這又關你堂兄什麼事?

  阮裳雖然有些不明白葉孤鴻話題的跳躍度為什麼那麼大,一下子怎麼由搞對像跳到了葉孤城身就在上。

  不過她想到葉孤鴻應該也是對自己和葉孤城的一戰期待無比,所以才在這個時候說的吧。

  於是她鄭重的點了點頭,眉眼中盈出了些贊同:「我對葉城主的表現也很是期待。」

  剛好過來找阮裳還劍,然後正好聽完全程的葉孤城:……

  作為談話中的當事人葉孤城當然聽明白剛才其中的兩個人說的一個是西門吹雪一個是他。

  只是他沒想到葉孤鴻竟然會用這種問題來問阮姑娘。

  在最開始邀請阮姑娘來白雲城別苑小住的時候,葉孤城確實是沒有動任何心思的。他是一位劍客,但凡是劍客,大抵都很難被外物打動。

  也因此,在與阮裳相交幾日,他一直都是暗中試探,想要弄清楚她那天的話中含義。

  一直到後來破碎虛空。

  破碎虛空的事叫葉孤城知道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那晚的事情對他的影響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

  甚至這些日子,葉孤城已經開始思考,自己造反到底有沒有意義。

  他自覺已經在這個世界走到了頂峰,可對於別的世界來說,或許還不夠。可就在他思考劍道意義的時候,卻聽見了阮裳的話。

  「——我對葉城主的表現也很期待。」

  獨自習劍多年,因為年少成名又性子冷清的原因,從未被人在這種事情上期待過的葉孤城表情不由怔了怔。

  這還是第一次,他聽見有人這樣對他說。

  阮裳笑容溫柔,在蹲在台階上眼睛亮起來時,有種叫人無法忽視的柔軟,戳在人心上。好像是真的很真誠的,在相信他比別的劍客厲害。

  而令葉孤城自己也沒想到的是,對於阮裳的話,他並沒有什麼排斥的心理。

  白衣劍客握緊了手中的劍,在阮裳站起身時,微微停下了腳步。

  示意自己已經來了。

  當然,這個來了只有阮裳一人看見了。

  而葉孤鴻……無意中回過頭去的葉孤鴻在看到葉孤城時,嚇了一跳,差點又再次扭到腰。

  葉孤城怎麼在這兒?

  自己剛才談論堂兄的感情生活,不會被他聽到吧?

  葉孤鴻有些不太確定的想。

  不過他這時候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在剛才說話的時候,他克制住了替西門吹雪打氣的想法。

  他堂兄單身這麼久,還是給葉家一點希望吧。

  就在葉孤鴻這樣想的時候,阮裳已經站起了身來。

  「葉城主。」

  因為沒有代入自己,她倒是沒有覺得剛才有談論什麼敏感話題。反而覺得葉孤鴻大驚小怪的樣子很是神奇。

  穿著紅裙的少女坦坦蕩蕩的打了個招呼,在看到葉孤城時眉眼都舒展了些。

  這麼久不見,她的小木劍終於要回來了。從來沒有讓武器離開自己這麼久時間的阮裳不由松了口氣。

  而她這副樣子,在葉孤城看來就是對剛才的話的驗證。

  阮姑娘果真對自己……

  他心中頓了頓,面上卻不露分毫。在阮裳開口後道:「我今日是來還劍的。」

  這話一出,葉孤鴻這才注意到自己堂兄手中的劍。

  咦,這是……阮姑娘的劍?

  因為之前養傷錯過了公孫蘭挨打的事,所以葉孤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柄劍。

  不得不說,長的十分——有情.趣。

  不過這柄劍在阮姑娘手裡時就沒有什麼違和感,畢竟那樣可愛的小劍就和她發鬢上淡色的簪子一樣,美麗動人。

  可是在葉孤城手中……就有些辣眼了。

  尤其是他堂兄還像是在往常拿著自己的劍一樣拿著那柄木劍。

  等等,想到這兒葉孤鴻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阮姑娘手中好像拿的是他堂兄的劍?

  那是那柄削鐵如泥,以海外玄鐵練成的,葉孤城從不離手,連小時候他碰一下都要罰站的絕世寶劍,現在居然給了阮姑娘?

  不是,他們是什麼時候交換了定情信物的?

  葉孤鴻只覺得一時之間信息量太大,叫他幾乎無法接受。

  而他變幻莫測的臉色,卻完全沒有一個人在意。

  葉孤城在說完話後,回過頭來看著葉孤鴻,聲音冷淡了下去:「你怎麼還在這裡?」

  還沒從堂兄的劍給了阮姑娘這件魔幻的事情中回過神來的葉孤鴻也皺了皺眉,下意識回道:「明明是我先來的,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葉孤鴻今天依舊是一副西門吹雪式的裝扮,這樣冷著臉的樣子,也頗有些像對方。

  葉孤城微微頓了頓,眼底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嫌棄,過了許久,開口道:

  「你如果不想要治腰傷的話,可以繼續呆在這兒。」

  由於看病的大夫是白雲城請的,葉孤鴻要想蹭醫,就完全沒有話語權。

  在兩人對峙,不是,葉孤鴻單方面和葉孤城對峙了一盞茶時間後,他最終還是可恥的妥協了。

  西門吹雪要來蜀中,到時候自己要是托著腰去見對方有多不雅。

  對於每一絲每一毫都力爭要模仿到西門吹雪.精.髓的腦殘粉,這一點絕對是葉孤鴻的軟肋。

  於是阮裳就看著在葉城主提到腰之後,葉孤鴻就收起了模仿西門吹雪的表情,.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有些糾結的離開了。

  聽著兩人對話的阮裳一臉懵.逼.。

  這又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就在她疑惑時,葉孤城已經將劍遞了過來。

  寶貝武器回來,阮裳也就不再去想葉孤鴻的奇怪之處,反正自從她認識對方以來,他就沒有正常過。

  「多謝城主替我送過來。」

  她笑了笑道。

  葉孤城微微搖了搖頭:「是我該謝你才是,將這木劍借與我。」

  葉孤城一字也沒提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找出這木劍的奇特之處的事。他最後在請道士無果之後,又找了有名的木匠。

  最終確認,那真的只是一柄再普通不過的劍。

  甚至裝飾也是女子才喜愛的。

  劍中……並沒有靈。

  盡管他依舊想不通那晚的事,但到底也不再執著於劍上了,所以今天才來向阮裳還劍。

  在將劍遞過去後,葉孤城注意到阮裳准備出門,難得開口:「阮姑娘是要出去?」

  阮裳點了點頭,也不隱瞞。

  「實不相瞞,自從來到蜀中之後,我還未去城中好好看看,今日難得有閑余時間,便想著去熱鬧處瞧瞧。」

  阮裳表情大多是冷淡平靜的,這話之後才有了幾分同齡人的好奇來。

  葉孤城看著她眼底星光,不知怎的,心中微微頓了頓。

  在阮裳不解的目光下開口道:「正好我也有事外出,不如一起吧。」

  他說的自然,好像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握緊了劍後便轉過了身。

  阮裳聽聞之後愣了一下,沒想到葉孤城也要一起去,但想著不好拂去葉孤城的面子,便也道:「也好。」

  她完全沒有對這個舉動多想。

  在阮裳看來,她和葉孤城之間是沒有一點男女之情的。因為長期生存在一個以武為生的世界裡,對於葉孤城的話,阮裳也只將這當成了普通友人之間的相交。

  畢竟葉孤城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困與兒女情長的人。而且,朋友之間一起出門,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在葉孤城停下腳步等她之後,阮裳將小木劍收回了袖子裡。

  而另一邊,薛冰這幾日卻覺得有些不對。

  因為她已經連續好幾天沒有見到大娘了。不只是她,就連一向與大娘關系親近的江輕霞也沒有見到大娘。

  兩人原本只以為大娘是像之前一樣,出去發泄了,可是在等了很久之後卻發現不對。

  就算是發泄,也不應該一點消息也沒有啊。

  而且最近這幾天並沒有聽到附近有什麼人死亡的消息。

  所以,大娘就是是去做什麼了?

  「她在離開之前心底對阮姑娘怨氣不小,難道是去見了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江輕霞問道。

  可這話卻叫薛冰搖了搖頭。

  「我前日還去了白雲城別苑那裡,大娘並沒有在那兒。」

  「難道大娘出事了?」

  這個想法剛一升起就被薛冰否定,大娘那麼厲害怎麼可能在這幾天裡這麼悄無聲息的就出事。

  就連江輕霞也是這樣想著的。

  「大娘或許是有什麼急事去辦,沒有來得及告訴我們吧。」

  兩人剛這樣想著,出去打探消息的歐陽情就回來了。

  她面色有些難看,深深看了眼薛冰後,最終還是將一張告示放在了桌上。

  薛冰正有些疑惑那是什麼東西,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張衙門貼出來的告示。

  上面寫著前日「江湖大盜」熊姥姥被捉拿歸案,那告示正面畫了一張公孫大娘的畫像。

  等等,她大姐被捉了?

  而接下來叫薛冰臉上更加紅一陣綠一陣的是,衙門貼出了這張告示,是為了獎賞將江湖大盜捉拿歸案的好心俠士。

  而那個送公孫蘭投案的俠士名字就叫——薛冰。

  作者有話要說:

  【大寶們,以後更新都在晚上十一點了喲,劃重點,今天的三更來啦,快誇我!】

  今日份小劇場:

  紅鞋子:我們中間出現了一個叛徒。

  薛冰慌張臉立馬三連否認:不,我不是,我沒有!

  然後她就看見了衙門獎勵名單上忽然出現的自己。

  薛冰:等等,你們聽我解釋啊……

  我特麼怎麼知道我為什麼變成了正義俠士啊摔!

  哈哈哈哈,恭喜紅鞋子八妹薛冰俠士達成將殺人狂魔「熊姥姥」捉拿歸案成就~


第26章

  在看到獎賞的名字時, 空氣中一度陷入了沉寂。

  薛冰這時總算明白剛進來時歐陽情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了。

  見鬼的好心人薛冰,這是誰干的好事!

  她怎麼可能把自己大姐給捉拿歸案?

  簡直是無稽之談。

  這樣想著,薛冰抬頭看著兩人尬笑了聲:「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的誤會?」

  「我名字這麼大眾, 叫薛冰的人也多了去了。」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名字大眾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這時候還有話可以說。然而歐陽情面色卻並沒有松下來。

  她頓了頓, 有些難以言喻道:「我從怡紅樓裡出來時遇見了金九齡金捕頭, 他也同我說起了這事。」

  在薛冰不好的預感下,她抬起頭道:「衙門當差的人看見說, 是你親自將人送過去的。」

  「八妹, 你可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薛冰:……

  「這不可能!」薛冰下意識的反駁。

  她從小到大就沒有去過衙門, 怎麼可能有人親眼見她將大姐捉拿歸案。

  她反駁的太過堅定,神情也毫無破綻。原本懷疑薛冰已經背叛了紅鞋子的歐陽情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確定了。

  「如果不是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還有人冒充你, 要離間我們姐妹不成?」

  這也是歐陽情所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釋了。可是這個解釋,細思也十分站不住腳。就算是有人要離間她們幾人,首先也得知道紅鞋子內部人員的名單才行啊。

  而這些事情也只有紅鞋子裡的自己人才知道。

  已經坐牢的上官飛燕除外, 剩下的人裡……

  排除了一圈,還是薛冰嫌疑最大。

  氣氛又再一次陷入了僵持中, 江輕霞輕咳了聲, 開口打破了這氛圍。

  想著要解決事情還是要從事情的源頭出發,於是她看向薛冰問:「你好好想一想, 最近真的沒有去過衙門?」

  「或者你身邊近來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薛冰仔細想了想剛要搖頭,就忽然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曾幫助阮裳去衙門送東西的事。

  她表情一瞬間有些遲疑,不知道和這有沒有關系。

  最終還是有些不確定道:「我幾日前送了一匹馬去了六扇門。」

  「不過只是一匹馬而已,會有什麼事情?」

  一匹馬?

  歐陽情和江輕霞對視了一眼, 不約而同的覺得這或許是個突破點。

  「你怎麼會去六扇門送馬?」

  她們這些名聲不好的江湖人士,一向是能離六扇門有多遠, 就離六扇門有多遠,薛冰更是從來不去那個地方,怎麼會忽然去那裡送馬?

  不止是歐陽情奇怪,就連江輕霞也詫異不已。

  然後,在她們話音落下,就見薛冰眸光亂轉著,有些別扭道:「這是阮姑娘拜托我的事。」

  「我想著總歸也有些時間,就順路去送了。」

  不是,你家離六扇門那麼遠,你順的哪門子路?

  歐陽情聽見這話簡直無力吐槽。

  但現在重點卻是在那匹來路不明的馬身上。

  那匹馬究竟有什麼玄機?

  大娘被抓和那匹馬到底有沒有關系?

  事情就像是一團亂麻一樣,越理越亂。

  歐陽情幾人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發懵,最後還是江輕霞道:「牢裡這時候是進不去的,既然這件事情和那位阮姑娘有關,不若我們去她那兒一探究竟?」

  江輕霞想的是,如果真的和對方有關,像她那樣不通武功的弱女子,只要稍作恐嚇,說不定就會露出線索來。

  到時候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也是如今唯一的辦法了。

  歐陽情點了點頭,贊同道:「就按三娘說的做吧,我們現在只能從阮姑娘身上得到線索了。」

  至於薛冰。

  她作為被懷疑的待定對像,這時候自然是沒有發言權的,只能看著兩人決定從阮姑娘身上偵查。

  薛冰自然是不會懷疑阮裳的,她只是抿緊唇恨恨的暗自詛咒。

  那個陷害她的人,千萬不要讓她找到對方。要是叫她知道到底是誰陷害自己,一定非得剝了她的皮不可!

  然而薛冰的想法永遠不可能實現。

  就在紅鞋子眾人商量著去天下第一美人那裡一探究竟的時候,公孫蘭終於從牢裡醒來了。

  在被馱到馬上拉進牢裡之後,她就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上官飛燕剛看見對面來了個新獄友,想著最近江湖裡又有誰犯了事兒,結果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這不是……公孫蘭嗎?

  要不是那標志的紅鞋子,上官飛燕也有些不敢確認。

  她大姐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粗獷的樣子?

  在上官飛燕印像中,雖然公孫蘭愛殺人了些,愛好也與尋常女子有那麼一些不同,但她至少還是愛美的。

  上官飛燕雖然偶爾也會嫉妒那張臉,但是因為武力值上的差距,她從來沒有敢表現出來。

  在被抓進牢裡後,上官飛燕更是心如死灰。

  只是……她卻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看見她大姐,而且還是以這種形式。

  公孫蘭那張臉,到底是遭遇了什麼?

  上官飛燕滿肚子疑惑,只是公孫蘭現在昏迷著,只能等她醒來再說了。

  當然,她最在意的是,以公孫蘭的武功,要是等她醒了,她們兩人未必不能聯合越獄。

  就在上官飛燕一等等了一天,開始懷疑她大姐是不是已經死了的時候,公孫蘭終於醒了。她睜開眼後,才想起自己在什麼地方。

  牢裡。

  想不到她公孫蘭居然也有這麼一天。

  她一想起這件事,心中就更堵的厲害。只不過她這次沒有被氣暈,而是掙扎著起身靠在旁邊欄杆上,努力想要舒緩心情,結果卻還是猛的吐了口血。

  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見對方沒有注意到自己,不由頓了頓,小心開口:「大娘,你怎麼……在這兒?」她本來是想問你怎麼也進來了的,但是想到公孫大娘的脾氣還是換了種委婉的說法。

  公孫蘭一口瘀血吐出,緩過來後才注意到對面的上官飛燕。

  表情微微僵.硬.了一瞬。

  因為她想到阮裳說要將她和上官飛燕安排到一起,沒想到竟然真的在一起。

  當然,這種奇妙的緣分公孫蘭寧願不要。

  瘀血吐出,她氣順了些,才啞聲道:「我是被人算計進來的。」

  自尊心叫公孫蘭不允許自己在小妹面前承認自己是被打進來的,她用了算計兩個字,含義就很深遠了。

  上官飛燕果然在她的話後腦補了一系列的陰謀詭計。

  比如紅鞋子內訌,公孫大娘被人出賣,甚至是朝廷對江湖出手等等。

  她越腦補越覺得心驚。只覺得在她不在的日子裡江湖中居然發現了那麼多大事。

  公孫蘭看著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由松了口氣。叫上官飛燕知道自己被阮裳打成這樣這件事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牢裡靜靜的,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

  還是上官飛燕先開口:「大娘,你准備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

  在上官飛燕心底,公孫大娘武功之高,只在西門吹雪葉孤城等人之下,是絕對不可能一直屈居在牢裡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會在這裡呆多久而已。

  然而公孫蘭聽見這話卻只是沉默了會兒。

  事實上她的武功已經被封住了,但是在這種時候,她只能強作鎮定道:「等外面局勢再安全些吧。」

  「出去的事情,風聲過去再想。」

  公孫蘭想,阮裳總不能在蜀中住一輩子吧,等到她一離開,自己就悄悄往外面遞信,讓紅鞋子其他姐妹來救她。

  至於武功被封的事,出去後總能解決。

  她聽出了上官飛燕的言外之意,還特意安慰了句:「你也莫怕,不會讓你在這裡呆很久的,既然我進來了,自然也會將你一起帶出去的。」

  聽見這話,上官飛燕這才放下心來,微微松了口氣。

  能出去當然好。

  說實話,在牢裡呆久了誰不想出去?

  這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好嗎!上官飛燕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已經不錯了,所以她一定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努力逃出去。

  好在上天還是憐憫她的。

  上官飛燕原本以為自己真的要在這裡被關一輩子了,沒想到峰回路轉,大姐居然也進來了。

  有了公孫大娘在,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她們出去的機率都會更大一些。

  自以為又可以重見光明,上官飛燕心情好了很多。

  見公孫大娘似乎有些虛弱,在心中定了後,連忙將自己牢房裡的水遞了過去。

  「大姐剛進來想必不太適應這裡的環境,先喝些水吧。」

  「這裡要到午飯之時,獄卒才會來的。」

  「有勞你了。」

  公孫蘭點了點頭,費力的接過了水。絲毫沒有提到自己在上官飛燕坐牢的時候還想過撬她牆角這件事。

  冰涼的水進入口中,總算化解了一些干渴。

  可是公孫蘭卻從水中聞到了一股怪味,在意識到這是牢裡的水,難免有些髒後,她心中又將阮裳千刀萬剛了好多遍。

  這種心態一直持續到中午的時候,獄卒過來送飯。

  似乎是因為抓到熊姥姥立了大功,兩個獄卒看起來心情還不錯,邊走還邊聊著。

  「你聽說了嗎?怡紅樓頭牌歐陽情姑娘在畫筋擺下了夜宴,邀請那位近來風頭最盛的天下第一美人一敘。」

  「真的嗎?真有這回事?我怎麼不知道。」

  另一個獄卒有些詫異。

  說話的那人卻聲音小了些,想到這裡是大牢,消息也不會傳出去,這才道:「我也是偶爾才聽說的,就在一個時辰前,這個小道消息才傳出來的。」

  對面人似是信了他的話,感慨道:

  「歐陽情艷名在外,也算是一代風華佳人,她與那位第一美人同台,也不知究竟是誰更美些。」

  「廢話,當然是第一美人啊……」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阮裳的名字便傳進了公孫蘭與上官飛燕耳中。

  上官飛燕是征愣了一下,似被觸到了傷心事。隨即又苦笑了聲,轉眸看向公孫蘭想要說些什麼。

  結果卻看見公孫蘭忽然面色大變。

  「怎麼了大姐?」

  上官飛燕原本還傷心著,看見她的模樣後都變成了不解。

  公孫蘭現在腦海裡想的卻都是——歐陽情擺下鴻門宴款待阮裳。

  鴻門宴。

  這種主意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出的。

  她面色灰白,心中一片頹然。

  難道紅鞋子真的就要就此全軍覆沒了嗎?

  不,絕不可能,她絕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生!

  對,她提前知道了這件事,她還能阻止她們!

  公孫蘭這樣想著,心中微微定了定。轉過頭去看著不明所以的上官飛燕道:「我們一定要阻止她們。」

  「阻、阻止誰?」

  上官飛燕有些疑惑問。

  就聽公孫蘭道:「我們一定要阻止歐陽情她們對阮裳擺鴻門宴。」

  如果真的成功了。

  那不是阮裳一去不回。

  而是她們幾個一去不回啊!

  作為唯一知道阮裳有多厲害的人,公孫蘭簡直能預想到那可怕的後果。到時候,整個牢獄都蹲不下人。

  「大娘,你在擔心歐陽情她們?」

  上官飛燕覺得有些奇怪。

  歐陽情幾個都是紅鞋子骨干,武功不低,無論怎麼樣,應該擔心的都是阮裳吧,怎麼公孫大娘反而擔心起了歐陽情?

  這難道不是應該反了嗎?

  她眼底的疑惑太明顯了。

  公孫蘭原本是想要將自己與阮裳的恩怨遮掩過去,但是在知道鴻門宴這事兒後,就知道瞞不住了。

  於是抿了抿唇。在上官飛燕的目光下,還是道:「我剛才的話沒說全,我確實是被人算計進來的。」

  「但是在算計之前……我還挨了頓打。」

  「打我的那個人,就是阮裳。」

  「你被打成這樣是阮姑娘干的?」上官飛燕先是沒聽明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卻睜大了眼睛。

  剛見對方時,她當時還想著以大娘那愛惜臉面的性格,能把她打成這樣,武功該得有多厲害?

  可是沒想到大娘居然會說那人是阮姑娘。

  公孫蘭也知道這件事實在不可思議。

  她在說完後苦笑了聲:「我們都被她的臉迷惑了。」

  「我原本只以為她是一個不通武功的弱女子,現在看來,她的武功絕不在葉孤城和西門吹雪之下,甚至可能……還要更高些。」

  公孫蘭雖然不願意承認江湖中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位年輕的絕世高手,但在這種時候,為了紅鞋子的安危還是選擇說了出來。

  上官飛燕恍恍惚惚的聽著,只覺得三觀盡碎。

  她眼中柔弱不堪的阮裳居然是這個樣子?

  她這時終於想起來自己當時想要跳窗逃跑的時候為什麼掙脫不開她的手了。

  誰他媽能從西門吹雪這樣同等武力值的人手下掙脫?

  所以,她這些日子的糾結都是不存在的,她怎麼可能因為愛對方就放棄了逃跑的機會,她純粹就是跑不了啊!

  一得到這個結論,上官飛燕不由松了口氣。

  而這時,門外的鎖已經開始響動了。

  「先別想這麼多,我們這時得把消息傳遞出去。」公孫蘭道。

  耳邊傳來的聲音叫剛消化完事實的上官飛燕終於反應過來。

  在獄卒來時,立馬換了另一副表情。

  一炷香後……

  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損失了一個金鐲子和上官飛燕的金簪之後,公孫蘭終於把給紅鞋子的衣信讓獄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帶了出去。

  她們平常接頭的時候都有一個接頭點。

  只要獄卒將她謊稱是帶給家人的物件放在那兒就會有人看見。為此公孫蘭還特意以血為書,撕了一片衣料藏在了裡面。

  只要其中有一個人看見,就能阻止這場災難。

  想到這兒,公孫蘭收緊了手,不由忐忑的等著消息。

  而另一邊,阮裳和葉孤城在坊市裡逛了會兒,正巧就遇見了舞獅的。阮裳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活動,不由有些新奇。在買了根糖葫蘆後,回頭多看了兩眼。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可是站在一起時卻出奇的和諧。葉孤城也是第一次和一位姑娘一起逛街。

  在看到她目光望向的地方後頓了頓道:「此地應該是有什麼風俗吧。」

  「這舞獅倒也新奇。」

  幾個人鑽在獅身皮裡,在熱鬧的敲鑼聲下跳了起來。

  阮裳抿了抿唇,莫名想到了自己之前世界裡練獅吼功的一位高手,不知道二者有沒有關系。

  她邊想邊吃著。

  酸甜的山楂化入口中,叫阮裳略微眯了下眼。

  葉孤城發現,阮姑娘吃到微微帶些酸的的時候就會這樣,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卻十分可愛。

  河邊紅色的燈籠下,兩人並肩站著看著。

  不遠處人群熱鬧。

  葉孤城本是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氛圍的,但是卻在阮裳彎起的眼睛中慢慢安定了下來。

  「那個人跳錯了。」

  在舞獅的隊伍走遠之後,她才恢復了表情開口。

  葉孤城也發現了。

  不過剛才最後一個人站在最後面,從他們這邊站的角度根本發現不了。如若不是葉孤城習慣用氣息識人,也發現不了。

  不過阮姑娘竟然也發現了?

  還不等葉孤城詫異。

  就在這時,他們面前忽然久出現了一個灰衣奴僕。

  那奴僕從對面河中的畫舫上下來,似乎在岸邊找什麼,在看到阮裳與葉孤城後,眼睛亮了亮,快步走了過來。

  「這位可是阮姑娘?」

  他一見阮裳就連忙開口問。

  阮裳微微點了點頭,有些奇怪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接著就聽那奴僕道:「小人主子乃是船上的歐陽情小姐,在得知阮姑娘在此,特意譴小人來邀姑娘上船一敘。」

  「歐陽情?」

  阮裳有些疑惑。

  她從未聽過這個名字,這個人怎麼會突然邀請她?

  她看向葉孤城,卻見葉孤城皺了皺眉道:「這個人出身怡紅樓,是坊間名妓,與江湖中不少俠士都有些糾葛。」

  作為白雲城主的葉孤城自然是不喜這些煙花之地的,因此開口的評價也並不好。

  「既是名妓,又怎麼會邀請我?」

  阮裳抿了抿唇,葉孤城也想不出原因來。

  只是在她考慮要不要去的時候,忽然出聲道:「無論你決定如何,我都與你一起。」

  葉孤城是不放心阮裳一人上那不知原由的畫舫。而這話聽在別人而中,便是另一種意思了。

  果然,就連白雲城主也拜倒在了阮姑娘的裙角之下。

  不過要是他也自然會如此,畢竟像阮姑娘那樣的美人又有誰能忍心叫她一人涉足危險中呢?

  灰衣奴僕這樣想著,在悄悄看了眼阮裳後,又低下了頭。

  阮裳思索了一瞬就決定去。

  她從不是遇事不決的人,既然不解,那便過去看看,看那花魁到底要做什麼。反正以她的能力,無論何時都是足以自保的。

  在看了眼葉孤城,見他點頭後。

  阮裳開口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帶我們走一趟吧。」

  灰衣奴僕連忙低下了頭。

  在他們離開後,那舞獅的人才摘下了頭套。

  司空摘星看了眼陸小鳳,擠眉弄眼。

  「怎麼樣?要不要跟上去一起看看?」

  作為被人一路連夜從萬梅山莊拉來看熱鬧的人,陸小鳳其實內心很是絕望。西門吹雪的熱鬧他是一點也不想看,但是死猴.精.卻非要扒著他。

  眼看著葉孤城與阮姑娘已經走了。

  他也只能摸了摸唇邊兩撇胡子,無奈道:「走吧。」

  「已經到這兒了,便也去看看吧。」

  名妓歐陽情宴請阮姑娘,這事兒直覺上陸小鳳就覺得有些不對。但到底是什麼事,還得一探究竟才知道。

  到了夜裡,河堤兩岸的燈都亮了起來,也更襯的中間畫舫煙粉朦朧。

  歐陽情在將人派出去後,便示意江輕霞幾人藏起來,不要打草驚蛇。至於公孫大娘的信,現在還孤零零的在接頭的地方扔著,沒有一個人發現。

  而她用血書寫的阮裳武功深不可測,叫她們不要去招惹阮裳的話,自然也沒有被看見。

  在人上來前,她對著銅鏡理了理妝容,微微舒了口氣。隨即想了想,在覺得缺了什麼後,又別了根簪子在頭上。

  阮裳隨著奴僕走進畫舫裡就聞見一股脂粉香氣,她有些不適應的微微皺眉,但到底沒有表現出來。

  葉孤城看在眼底,面色不變。但在進船艙之前,卻停下腳步去淡聲道:「我不喜船上味道,你們開窗後,點上一根檀香吧。」

  白衣劍客氣質清冷如仙,在說這話時語氣再自然不過。

  想到傳說中劍客都有潔.癖.。

  灰衣人愣了一下,連忙應是。

  兩人停下腳步,不一會兒,那股積攢已久的香氣就散了。

  阮裳有些詫異地看了葉孤城一眼,卻見對方只是抿了抿唇,什麼也沒有說。好像剛才的行為只是無意一樣。

  她心中思索,還是開口道了句:「剛才多謝城主。」

  葉孤城搖了搖頭,目光轉向裡面。

  「待會兒若是有事,也無需怕。」

  這句話若是放在一個普通女子身上定然是會使她增添許多安全感的。再不行,至少也會小鹿亂撞。

  畢竟像葉孤城這樣的人難得露出些許溫柔來,很難有人能抵擋得住。

  但是阮裳卻完全沒有這種自覺。

  她以為葉孤城說的是,自己如果動手的話,不用擔心會連累他。

  阮裳一向是一人做事一人當的人,原本還以為葉孤城在,她會需要束手束腳一些,但是聽見這話也就放下心來。

  既然不用擔心連累葉孤城的話。那麼就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劍解決不了的了。

  是的,劍。

  早在上船的時候,阮裳就做好了來者不善的准備。

  這時候自然也不怕麻煩。

  畫舫裡的歐陽情早已等候多時了。

  在聽到腳步聲後,她從內艙裡緩緩出來。

  然而她之前費盡心思營造的畫舫氣息卻被一根檀香破壞了個干淨。

  溫情款款走出來的歐陽情在看到香爐裡的檀香後,一瞬間以為自己其實是在寺廟裡,表情不由僵.硬.了一下。

  好在她臨場經驗豐富,這時候雖然出了些意外,卻還是立刻回過神來。

  將僵.硬.的臉色調整好後,微微勾起了笑容。

  「葉城主好。」

  「這位……便是阮姑娘吧?」

  她在看見阮裳容貌後愣了愣。隨即下意識地露出了招牌的甜蜜笑容。可是這親切的寒暄與無往不利的招牌笑容今天卻吃了癟。

  因為葉孤城不知為什麼,在看見她笑時,目光更冷了些。

  猶疑了下後,居然將手握在了劍上。

  話還沒說完的歐陽情:……

  不是,你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又沒有勾引你。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第27章

  在葉孤城將手按在劍上的一刻。

  歐陽情眼角抽了抽, 終於收起了她含情脈脈的眼神,尷尬的恢復了正常樣子。

  「二位請坐。」

  在旁邊人將椅子擺好後,歐陽情開口道:

  「寒舍簡陋, 還望二位貴客不要嫌棄。」

  歐陽情說這話純粹是客套。

  畢竟很少有人會在一個美麗的女人說這種話時真的表示出不滿來。

  除了阮裳。

  她在歐陽情的話後,猶豫了一下, 還是直言道:「嫌棄倒是不嫌棄, 只是勞煩姑娘把窗開的更大些吧。」

  「你說什麼?」歐陽情再問了一遍,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而阮裳十分耿直以為她沒聽明白, 又重復了一遍:「勞煩開窗, 謝謝。」

  歐陽情:???

  都叫開窗了, 你這還叫不嫌棄?!

  她面色僵.硬.了一瞬,很快又壓了下去,再抬頭時, 勉強抿唇笑道:「姑娘說笑了。」

  「這船也是今晚才租的,哪兒會有什麼味道呢。」

  歐陽情相貌其實並不是特別美,但她身上總有種善解人意的溫柔, 很能化解尷尬。薛冰在簾子後面蹲的頭皮發麻,但卻還是叫她化解了過去。

  在身旁小婢在她的眼神示意下離開時, 她笑了笑, 然後才低頭斟酒,自仰喝了一杯。

  「這杯酒就當是給姑娘的賠罪。冒昧邀請姑娘前來, 實屬是我不該。」

  她說到這兒時卻微微頓了頓,眼神變了些:

  「不過,若不是有要緊事……」

  她話說到一半,故意留了個鉤子。

  只是短短一個照面, 歐陽情心中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思量。

  在看到阮裳兩人對她的態度後,她明白今天想要不動聲色的套話估計是不可能了, 阮裳雖然面容純潔無害,但卻並不是一個傻白甜。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白雲城城主。

  歐陽情這時候也只能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她頓了頓道:「阮姑娘想必十分好奇,你我既然素未謀面,我為何邀請你上船一敘。」

  「因為……陸小鳳?」

  已經被陸小鳳坑了很多次的阮裳下意識的問。

  話還沒說完的歐陽情:……

  你不打斷我是不舒服是吧?

  而此時,藏在船梁上偷聽的陸小鳳突然被提到名字,緊張之下差點腳一滑落下去。最終還是在猴.精.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才強行扶起了自己。

  陸小鳳不由反思。

  阮姑娘對他的印像就那麼差?

  怎麼一有什麼壞事兒就想到了他身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葉孤城也是這麼想的。

  作為江湖中有名的風流浪子,陸小鳳簡直就是麻煩的代名詞,哪裡有麻煩,哪裡就有他。

  阮裳會想到這個一點兒也不奇怪。

  在阮裳斬釘截鐵式的疑問句中,歐陽情差點就順著一起回答:「沒錯,就是因為他了。」

  但是話到嘴邊她才反應過來,她們這次來不是為了談論陸小鳳的,而是詢問她大姐公孫大娘的事。

  於是從阮裳的角度,就看見歐陽情面上笑容有些扭曲,像是為了勉強壓下什麼,在深吸了口氣後才道:「阮姑娘誤會了,我們此次邀請你不是為了陸小鳳。」

  「——而是另一個人。」

  「那是誰?」

  聽到還有除了陸小鳳之外的人和自己扯上關系,阮裳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歐陽情卻不懂她是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

  頓了頓緊盯著她一字一句開口道:「公孫蘭,公孫大娘。」

  「阮姑娘對這個名字不陌生吧?」

  公孫蘭。

  這個名字一出來,整個畫舫的氛圍瞬間變了。陸小鳳藏在上面,摸著胡子的手頓了頓,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公孫大娘的名字怎麼會沒有人知道。

  葉孤城手腕微轉,看向說出這話的歐陽情時眸光微凝。

  阮裳自然是感受到這不同尋常的氛圍了。

  並且她還感受到,這小小的船艙裡,雖然看著只不過一間客房的大小,但暗地裡卻還藏了不少人。

  不算對面的歐陽情的話,至少有四個人在這裡。

  這麼多人啊。

  阮裳人生中頭一次被人請吃鴻門宴。

  看向歐陽情的目光中不由多了些欣賞。

  行啊,這姑娘有些智慧。比她遇見的其他人強多了,至少知道在武力值不夠的情況下叫人來過來一起群毆。不是自己上來送死。

  腦子裡有點料。

  至於陸小鳳……他完全不知道藏起來的自己已經被算作了阮裳即將群毆對像的一員。

  「你很好。」

  在這樣想著時,阮裳點了點頭道。

  歐陽情雖然不明白阮裳為什麼對著她這樣說,但是卻還是努力將話繼續了下去。

  「我想阮姑娘一定會好奇我為什麼要找公孫大娘。」

  不,我不好奇。

  就在阮裳想要回答的時候。

  就見歐陽情目光閃了閃,緩緩拂起裙子,忽然露出了一雙穿著紅色繡花的鞋子。

  「紅鞋子!」

  看到這一幕,陸小鳳不由瞳孔微縮。

  阮裳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果然,你也是那什麼貓頭鷹中的一員。」

  她的語氣,卻是早已經知道了。這叫歐陽情不由有些詫異。

  對於這個組織,其實最開始是薛冰告訴阮裳的。

  當時薛冰還想要吸收阮裳也一起進去干大事,但是因為她自己的武力值不夠有說服力,阮裳果斷拒絕了。

  後面便是上官飛燕了。

  也是在公孫蘭找她報仇時,阮裳才知道上官飛燕也是紅鞋子的一員。

  至於公孫蘭,當然也是。

  薛冰,上官飛燕,公孫蘭,加上面前的歐陽情,阮裳目前知道的一共有四個人,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

  就連阮裳自己也得感慨她居然這麼和這貓頭鷹組織有緣。

  看來上天是注定要讓她對這個組織負責了。阮裳想到這兒,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而歐陽情在聽到阮裳污蔑她們組織為貓頭鷹時,本來是想反駁的,但一想到最重要的又不是這件事。為組織正名什麼的,後面也都可以再來。

  於是她放下裙子開口:「阮姑娘,自從我大姐公孫蘭去找過你後,就再也沒回來,我們尋遍蜀中不得,最後卻得知她被官府的人抓了。」

  「這件事和你可有關系?」

  雖然說是質問阮裳,但歐陽情想的是,她後面會不會有什麼人。

  也許是朝廷的影子?

  她這時的思路和當初的葉孤城奇異的一致。

  可是事實卻並不按照她想的來發展。阮裳聽完事情經過後,皺了皺眉,有些奇怪:「這件事啊,其實我以為你們早就應該知道了。」

  「——難道當天你們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出聲的是藏在簾賬後面不由自主接話的薛冰。

  她在話說出口後才意識到不對,不過也不要緊了。因為阮裳的話隱約叫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告訴她不聽絕對會兒後悔.

  果然,下一刻,這預感就成真了。

  阮裳坦白道:「那天薛冰拉的馬上馱的就是公孫蘭啊。」

  等等,那不是個紅色的包裹嗎?

  這事實過於驚人,薛冰伸手掀開簾子跑了出來。

  阮裳並不意外她在這裡,瞥了一眼她後,在薛冰的目光下解釋道:「公孫蘭覺得光明正大去衙門丟人,所以我就給她套了個套子。」

  阮裳的話裡沒有摻一點水分。但是薛冰卻不可置信。

  不,或者說是,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將自己的大姐當做包裹,給親手運到了衙門。

  難怪會有人說是她將熊姥姥捉拿歸案的。

  原來那天……真的是她。

  薛冰一瞬間只覺得三觀盡碎。

  就連表情也難看了起來。

  「所以,這是你前任情人,誤將公孫蘭當做包裹給運到衙門了?」

  司空摘星聽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總結了句。

  就連一直看見薛冰就躲的陸小鳳,也忍不住摸了摸胡子,有些同情她。

  任誰搞了這麼一個烏龍都會無法接受。

  畢竟這大義滅親的理由實在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不過,叫陸小鳳有些好奇的是,公孫蘭武功不低,是怎麼做到乖乖站著不動,叫阮姑娘給綁到馬上這樣一通操作的?

  他實在是對這件事想不明白。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下面氣氛已經變得有些奇怪了。

  歐陽情千猜萬猜,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

  而她更沒想到的是,阮裳居然就這麼坦白的說了出來。

  「你這樣做,就不怕得罪我們紅鞋子?」

  她勉強咽下這個事實,神色微冷問。

  「何出此言?」

  阮裳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難道她將公孫蘭打成那樣就不算得罪紅鞋子了嗎?

  這些人的邏輯真是奇怪啊。

  她們不是一開始就已經互相得罪了嗎?

  不過看在歐陽情專門還租了個畫舫來問這件事的份上,阮裳想著不能叫她的錢白花,於是道:「抱歉,我收回剛才的話,你繼續。」

  歐陽情被這樣一打岔。

  醞釀好的情緒一下子被破壞了個干淨,眼底的憤恨怒氣都僵在了眼角。

  你……不想說話可以不說。

  能言善辯妙語連珠的歐陽情第一次氣的臉色發黑。

  而旁邊的薛冰剛才從自己真的「大義滅親」的事實中回過神來。

  她此刻心中又復雜又委屈。

  薛冰一向是個急性子人,要不然第一次見阮裳時也不會在半夜偷襲木桶了。在得知自己被阮裳耍了後。

  她眼底發紅,氣憤之下,拿起一把劍來,就向阮裳刺了過去。

  「你竟敢騙我,我要叫你付出代價!」

  然而薛冰自己拿手的針的刺不對,更何況劍呢。

  她還沒靠近阮裳,那劍就已經歪了。

  葉孤城原本握在劍鞘上的手微不可察的松了下來。

  歐陽情也有些無語,只覺得八妹真的是被打擊出了問題吧?

  不過這不影響她們之前的安排就行。

  所有人都想著,歐陽情既然敢在葉孤城在時邀請阮裳上畫舫,便早已經做好了准備。

  事實確實也是這樣。

  在與另一頭的灰衣奴僕對視了一眼。歐陽情拍了拍手,目光沉了下去。

  下一刻在薛冰退下後,她出手陡然掀翻了桌子,迅速欺身而上。

  很少有人知道歐陽情會武功,很多人對她的印像都只是那個怡紅樓的名妓。

  在歐陽情化勢為掌的時候,畫舫中不少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就連陸小鳳也沒想到她們說動手就動手。

  歐陽情冷笑了聲,攻向葉孤城道:「我們幾個拖住白雲城主。」

  「你們對阮裳動手。」

  沒有人能在陷害紅鞋子至此後全身而退!

  歐陽情此刻面上甜蜜的笑意已經不見了,眼中殺機畢現。

  在她的話後,船艙裡又冒出來了幾個人。

  她與薛冰,江輕霞等人一起攻向葉孤城。

  而那看起來不起眼的灰衣人則冷笑了下,也站起了身來。

  葉孤城沒有想到這小小船艙內竟然藏了這麼多人。在揮劍斬退歐陽情後,臉色冷了下來。想到這幾人准備拖住他的動作,下手也不再留情。

  船艙內東倒西歪。

  陸小鳳和司空摘星對視一眼,不知道要不要這時候出來。

  要是出來的話,他們偷看熱鬧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但是如果不出去。萬一葉孤城真的被拖住,那阮姑娘……

  陸小鳳作為一個男人,自然無法看到這樣一個可愛的美人在面前出事。更何況,在他心裡早已經將阮裳當成了朋友。

  就在他對司空摘星比了個手勢,剛要一躍而下的時候。

  就看見了水下又冒出來了些沒見過的黑衣人。

  本以為自己已經是藏的最深的一批人的陸小鳳:???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有人?

  而且怎麼看著,這些人和紅鞋子不像是一波人啊。

  之所以說是不像,是因為水下冒出來的人更像是死士。陸小鳳從前也在西域見過這樣的人,只是他們怎麼會在這兒?

  其實不只是他。

  就連雇佣者歐陽情自己都有些奇怪。

  不是,這些死士是哪兒來的?

  船艙裡不是就她們幾個嗎?

  在被葉孤城劍氣所傷後,歐陽情吐了口血。心底意識到不對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薛冰就又衝了上去。

  「等等八妹,你……」

  算了,還是一起上吧。

  歐陽情最終還是認命了,將不安壓下又再次衝了過去。

  現在當務之急是拖住葉孤城,只有拖走葉孤城才能帶走阮裳,和她背後朝廷的人做交換。至於那些多余的黑衣人是怎麼來的,還是以後再說吧。

  就在歐陽情這樣想著的時候。

  陸小鳳跳下船梁來,在看見黑衣人時,神色凝重了下來。

  「你們是誰?」

  他開口問了句,在意料之中沒有聽見回答後,只得與司空摘星互望一眼,嘆著氣迅速加入了混戰。

  沒有人想到只是一場預想之中的鴻門宴裡會冒出來這麼多人。

  就連阮裳也沒有想到。

  在看到大家都動手的時候,她也默默拿出了小木劍,想要盡一份力。

  不過,她的眼神卻沒有放在在場的那些人身上,而是放在了一旁的灰衣人。

  從一開始,阮裳就覺得這個灰衣人有些神奇。

  在剛開始這人來請她的時候,她看清了對方的樣貌,可是在上船後,無意中望過去時,那人的樣貌卻變得越來越模糊了。

  就好像籠罩了一層薄霧一樣。連原本清晰的樣子,也慢慢的叫人記不清來。

  即便是阮裳,能記住的也只是他衣物的特征。

  這對於一個過目不忘的絕頂高手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事實就是,那個灰衣人確實做到了。

  不僅僅是她,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記住他的樣子。

  歐陽情也只記得他是自己在黑市上花重金買來的殺手,那天的細節她都想的起來,可是卻沒有灰衣人的面目。

  這樣的能力,阮裳只能聯想到大宗師身上。

  只是……這個世界真的有大宗師嗎?

  來到這裡很久,雖然見到了一些天才預備選手,但是從來沒有遇見過能與她匹敵的人的阮裳心中久違的興奮了起來。

  場內的人都在打著。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一開始出現的灰衣人。

  葉孤城在看到死士出現的時候皺了皺眉,迅速解決了紅鞋子幾人,想要去阮裳身邊,卻又被人攔下。

  他的劍誠然很厲害。

  可那些死士卻是完全不要性命的。

  對方不在乎什麼招式打法,目的只是將他留下來。

  玉羅剎自薄霧中現身,輕輕笑了笑。

  「這場戲果然很.精.彩。」

  他目光饒有興趣的看著阮裳:「看來我這一次來中原並沒有來錯。」

  「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船上的人對於玉羅剎來說,就像是游戲一樣。

  阮裳對此不做評價,只是握緊了手中的劍。

  「你是誰?」

  阮裳下意識的將天下第一美人幾個字略了過去。

  畢竟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熱血沸騰的感覺了。

  對面人給她的感覺就像是第一次出師時遇到危險那樣,緊張又刺激。

  直覺告訴阮裳,這忽然變化的灰衣人武功是要遠遠高於葉孤城與西門吹雪的。

  不僅是內力,還有境界。

  化人為霧,神不知鬼不覺的影響所有人的視覺。除非已經領悟了道義,不然絕對不可能做到。

  而對於阮裳,玉羅剎其實一開始是很有好感的。

  沒有人不喜歡美麗的事務,像阮裳這樣的美貌,早已經超越了叫人欣賞的範圍。

  不過,他的心態已然發生了變化,對於這樣珍貴的美麗,只有興趣,卻沒有了保護.欲.

  在阮裳的話後,玉羅剎勾起唇角笑了笑:

  「小姑娘,你以後就會認識我的。」

  「以後?」

  阮裳皺了皺眉,有些奇怪。

  畢竟這人是她在這個世界裡遇見的第一個打架不要自報家門的人。

  難道這人不擔心出了點意外的話都沒有人立碑嗎?

  她這樣想著,看向玉羅剎的眼底變了變。

  ——果然,這是個狠人。

  在滿地狼藉中,阮裳穩穩的站在那兒,手裡還握著小木劍,玉羅剎繞有興趣的看著她。

  對這個氣息和別人不一樣的人好奇極了。

  而最令玉羅剎感興趣的是,阮裳似乎能看穿他的偽裝。

  如若不是她的年齡擺在那兒,玉羅剎都要以為她也是一位大宗師了。不過即便這樣,因為氣息的原因,他對阮裳也並沒有看輕。

  只覺得這位天下第一美人真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於是深諳養蠱之道的玉羅剎開口道:「我觀你根骨不錯,也有些基礎,是個習武的好苗子。若你識趣些,今日便可拜我為師。或可免去一難。」

  剛打完黑衣死士,回頭看了眼阮裳想要確定對方安全的陸小鳳聽見這話,腳底微微打了打滑。

  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神秘的高手居然說身嬌體弱的阮姑娘根骨非凡,適合練武。

  而且……還要收她為徒?

  玉羅剎雖然覺得阮裳或許不簡單,但已經貴為大宗師的他也是有資格收對方為徒的。這世上除了世外之人,還有誰能比的上他呢。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阮裳當然是……拒絕了他。

  這人是瘋了吧,占便宜占到她頭上了。

  同為大宗師,憑什麼打都沒打,你就敢當我師父?

  阮裳一向是個看實力的人,在聽到這話後,面色微微頓了頓,也勾起了唇角:

  「拜師可以有。」

  「但究竟誰拜誰為師,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商量一下。」

  她實在是一個很有骨氣的人。

  因為這句話,玉羅剎慢慢收起了笑容。

  當他不再像是逗弄貓狗一樣閑散的站著時,身上的氣勢便立刻發生了變化。首當其衝有這種感覺的就是陸小鳳。

  他只覺得內力一滯,身上像是多了什麼威壓一樣,壓的他寸步難行。

  內力低的紅鞋子幾人早在玉羅剎收起笑容後,就趴在地上吐了口血。

  「你到底是誰?你不是黑市上的人?」

  歐陽情這時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本來的目的,在看到那位自己雇來的灰衣人時,失聲驚問。

  這也是她剛才就存在在心底的疑惑。

  這樣的人,這樣的武功,怎麼可能是黑市的人。

  只是她當時怎麼會覺得沒有什麼不對?

  她眼中疑惑太過明顯。

  然而玉羅剎卻只是笑了笑:「本座只是想見這位阮姑娘一眼,不過歐陽小姐倒是邀請本座看了一場好戲,既是如此,那麼便如了歐陽姑娘的意不好嗎?」

  至於現在為什麼露出真面目,大概是覺得戲已經不好看了。

  說到這兒玉羅剎目光轉了轉,由濃霧中看向阮裳的方向,面上情緒莫測。

  葉孤城這時握緊了劍。

  身上也釋放出了同樣的劍意對抗。

  葉孤城的劍意已經超越了江湖中的一流高手。這本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可是他畢竟還是要更年輕一些,這就意味著,在對上玉羅剎時,葉孤城或許只能堪堪平手。

  這是葉孤城除了在那次破碎虛空後,遇見的第二個這樣叫他生起警惕的人。

  因為剛才的打鬥,船身劇烈的搖晃了幾下。

  一切都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位……大哥,我剛才說的你考慮一下。」

  「誰贏了,拜誰為師。」

  就在玉羅剎好不容易營造出一種風雨.欲.來,叫人恐慌的氛圍後。

  阮裳驟然出口,像是完全沒感受到威壓一樣。

  咦,什麼拜師?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除了那會兒聽見他們談話的陸小鳳。

  完了,要完蛋。

  在聽到阮姑娘這麼富有挑釁意義的話後,陸小鳳心底就咯噔了一聲。

  暗道不好。

  他現在只能暗自祈禱西門吹雪快點來。

  要不然真的惹怒了這位宗師,阮姑娘恐怕落不下好。

  玉羅剎本來是欣賞阮裳才華才想收她為徒的,沒想到她卻這麼不識抬舉。

  冷哼了聲,身上的霧氣漸漸散去。

  「不知死活!」

  他勾唇冷笑道:

  「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雖然有了幾分本事,但都不知收斂。」

  「然而你們卻不知道,這樣放肆的人,一般都是活不長的……的?」

  就在玉羅剎冷笑著化身分影,想要扼住阮裳咽喉叫她知道自己的錯誤的時候。

  一道純然古樸的劍氣忽然自他前方爆出。

  他的笑容漸漸由邪肆變得僵.硬.。

  等等,這氣息,怎麼有些熟悉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我發現大家好多沒發現這是快穿文,今天作話裡友情提示一下啦。還有,現在掉馬只針對陸小鳳世界,後面還有其他世界的。

  玉羅剎:這熟悉的氣息,像極了我當年突破大宗師的時候……還加了一點破碎虛空的清香。


第28章

  等等, 這個感覺怎麼這麼熟悉?

  玉羅剎剛發出這個疑問,下一刻就被一道危險的氣息鎖定住,一動也不能動, 面色不由微微變了些。

  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鎖定玉羅剎的氣息正是阮裳發出的。

  她對危險的敏銳是在多次戰鬥中練就出來的本能。因此早在玉羅剎化身分影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面前站著的不是他本人。

  在阮裳理解中, 這就像是傀儡戲一樣。傀儡在前面, 而操作的人卻在另一個地方。不過不同的是,找到玉羅剎比戲法裡更難, 因為他的分影可以化作很多個, 都是霧氣, 你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阮裳之前跟他叨叨這麼多,也是因為這個。要不然她早就一劍上去了。

  不過,對於這種捉不到的敵人她也不是全無辦法。

  果然……

  在激怒玉羅剎之後, 他襲擊的影子漸漸就由霧氣變得有實體了。

  早現身不就行了,非得叫人.逼.逼.。

  阮裳雖然這樣想著,但在玉羅剎現身時候出手的卻一點也不慢。

  就在她動手的時候, 周圍的風聲忽然之間更安靜了一些。

  在這樣充滿血腥氣的船上安靜本就是一種不好的預警。

  在風聲擦過面頰,留下一道血痕時, 葉孤城心中陡然一沉。他目光宛如寒潭一樣, 直直盯著面前剛才還在說話的玉羅剎。

  卻見下一刻,那霧氣潰散, 猛然之間化作了塵埃。而四面八方的黑色影子,又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這樣神秘的功夫所有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只是葉孤城,所有人都在想著,這人究竟是誰?

  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如此?

  就在他們暗自警惕的時候, 那無孔不入的笑聲忽然戛然而止。

  就像一只鴨子被掐住了喉嚨一樣。

  連霧氣也停滯了下來。

  咦,這聲音怎麼在後面?

  還在找著那霧氣去了哪兒的陸小鳳回過頭去, 就見阮姑娘一身紅衣,整個人都被黑霧籠罩了起來。

  那黑霧在脖頸位置的時候淡了些,能清楚的看到有一只手在上面。

  就在陸小鳳瞳孔微縮,靈犀一指准備出手的時候。下一刻,局勢瞬間出現了反轉。

  阮裳單手抓住玉羅剎想要伸過來的手,以劍氣彙集於指尖,在對方怔愣之時,忽然反握住了他的手。

  「謝謝,不過我不喜歡別人碰我地面以上的部分。」

  「你下次可以考慮一下其他方式。」

  「什麼方式?」玉羅剎下意識的問。

  ……

  他反應過來自己不應該廢話,順便又沉下了臉想要動手。

  可是還沒等他繼續動手,在阮裳抓住他的地方,那浩然沉重的劍氣就宛如鉛石一樣輸入了經脈裡。

  對,就是這種感覺。

  那會兒鎖定住他的就是這種氣息!

  玉羅剎還來不及感慨那叫他有些熟悉的道意,就被鑽入經脈的冰冷劍氣.逼.的松開了手。

  然而這還不止。

  玉羅剎松開手後原本以為躲開就好。

  可是他剛准備說話,在眾目睽睽之下,面色忽然又變得古怪了起來。

  原來是那劍氣在遠離了阮裳之後,還劈裡啪啦的作響,像游魚一樣在手臂上亂竄,似乎真的要在身體裡炸開一樣。

  這突如其來的感覺實在太驚詫。

  玉羅剎甚至忘了維持自己霧態的樣子,就顯出了真身。

  那些霧態化作內力,終於化掉了橫衝直撞的劍氣,但卻也叫玉羅剎臉色沉了下來。

  只是短短一個呼吸間發生的事情叫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等,那灰衣人剛才分明是想要襲擊阮姑娘的,怎麼忽然停了下來?

  還用那種忌憚的目光看著阮姑娘。

  他是不是哪裡有些問題?

  難道又是被阮姑娘的美貌給迷住了?

  就在眾人各自猜測的時候,連魔教中人也以為教主被美色所惑的時候。

  唯有玉羅剎自己最清楚。

  剛才.逼.出劍氣,他甚至差點動用底牌。

  能叫他都如此,這樣的能力絕非大宗師以下的人可以做到。

  「沒想到,你竟然也是……」

  他目光微眯,聲音中多了些其他意味。

  這江湖中什麼時候多出了這樣一個年輕的大宗師,居然一點消息也沒漏出來。

  不過,如果是宗師的話,這個答案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在他能感應天道之後,見到阮裳的第一眼時,就覺得她與別人不一樣了。

  原來竟是因為他們是同等級的高手。

  習武者到了這個地步,在被天道承認下都已然境界不俗。

  玉羅剎雖然覺得自己和一個比自己至少小半輪的年輕姑娘一個等級有些丟人,但身為宗師的氣度卻還是叫他正色起來。

  「之前是不知道你實力,多有冒犯。」

  「現在你既然知道你也是如此,那便也值得我尊敬些。」

  他這時換了一個語氣,和之前輕蔑不屑完全不一樣。

  葉孤城微微皺了皺眉。不知為何,想起了剛才玉羅剎乍然松手時,泄出來的那一道熟悉的劍意。

  在眾人還在雲裡霧裡時,玉羅剎拂袖掩去手上經脈裂痕。

  身上氣勢已經變了。

  「本座叫玉羅剎,你或許聽過我的名字,本座乃是西方魔教的教主。」

  他這時終於將阮裳當成了一個對手。

  「西方魔教!」

  陸小鳳喃喃自語,面色不由大變。

  阮裳卻完全沒有想那麼多。

  她心裡只有一句話在刷屏:要打就打,不要再說廢話了。

  她是真的,真的已經忍不了了啊!

  於是在玉羅剎報出名字之後,她只是道:「我叫阮裳。」

  「好了,閉嘴。」

  「現在賭約開始了。」

  她話音落下,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抬起了頭。

  「等等,阮姑娘你要做什麼?」

  陸小鳳剛急忙問出聲,就看見了叫他此生難忘的一幕。

  ——阮姑娘提起了小木劍對准了玉羅剎。

  下一刻,在陸小鳳目瞪口呆中。

  玉羅剎也以同樣的陣勢嚴陣以待。

  不是,你們這樣玩真的好嗎?

  陸小鳳其實很想說這一句話,可是這時,阮裳已經出手了。

  她皺眉靜下心來感受著周圍氣流,在水聲流動時,做了一個起勢的動作。

  那只是一招再平平無奇的劍法。比上一次扔過去砸霍休時還要可笑。

  薛冰本來是想要嘲笑阮裳不自量力的。

  可是下一刻,她卻笑不出來了。

  ——因為那普普通通的一劍橫穿過甲板,生生劈開了一艘船。

  劍氣裹挾著橫流,像是銀鉤鑿進了木板一樣,隨著阮裳抬劍往前,船也跟著一寸一寸的破開了。

  這還只是對物。

  而對人,玉羅剎面色已經變了。

  「好劍法!」他冷聲道。

  隨著他騰空而起,兩人轉手間已經交手了幾個回合。

  船被從中間破開,分散著搖搖.欲.墜。

  阮裳卻靜立在水流中央。

  夜晚星明點點,燈火映瞳,便襯的她宛如河中仙人一般。

  周圍來圍觀名妓歐陽情邀請天下第一美人的路人們都張大了嘴巴。

  他們看到阮裳的樣貌後,還來不及驚呼就又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這、這……

  怎麼可能有人這樣單足站在水中,竟然猶如平地一般?

  薛冰就是發出這樣疑惑的一員。

  她眼睜睜的看著江輕霞從甲板上狼狽的掉了下去,連她自己也忍不住抓了跟浮木抱住,跟淡然自若的阮裳完全沒辦法比。

  「剛才是起勢,這一劍真正名為惡龍抬頭式。」

  這是繼泰山壓頂式後,阮裳使出的第二個劍招。

  今日在水上,阮裳覺得十分應景,也算是暢快。

  惡龍抬頭?

  這是什麼鬼名字?

  雖然在座眾人很想吐槽,但下一刻打來的浪濤就叫他們說不出話來了。

  在即將面臨惡龍抬頭的玉羅剎警惕的目光中,阮裳皺眉握緊木劍,在察覺到時機到後,沉下了心。

  緊接著,巨大的波浪卷成了龍形,在劍意成型的一刻,猛然與山勢呼應,叫人心中震撼。

  這劍意……

  葉孤城忽然收緊了劍。

  而玉羅剎在聽到水中劍鳴聲後就動手了。

  「你以為這樣就……」

  他瞬息間化作千萬分影,想要避開這一劍。可他還是低估了這一劍的威力。

  在他剛要起身時,就被那一劍定在了空中。

  水流劍意穿過肩頭,仿佛被龍首叼住脖頸,叫人動彈不得。隨著一聲劍鳴,玉羅剎被散下來的水狠狠淋了一臉。

  所有的.逼.格都在一瞬間化為灰燼。

  姿態之狼狽宛如失足的路人。

  他得慶幸自己這時候穿的夠多,不然絕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走光。

  於是在包括陸小鳳在內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玉羅剎像還沒來得及展翅就斷膀的大鳥一樣,被生生的從空中打了下來,撲棱了兩下,落到了一片甲板上。

  果然,她寶刀未老,阮裳欣慰的想著。

  這一招叫惡龍抬頭,滋你一臉。

  和泰山壓頂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向是阮裳最得意的劍招,今天終於有人能見識到它了。

  不知道阮裳的心理想法,在她收了劍後,玉羅剎此時已經開始打噴嚏了。

  司空摘星呆滯的看著這一幕,下巴久久合不上。

  「剛、剛才我……」

  「你沒有看錯。」

  「我也沒有眼花。」陸小鳳知道他要說什麼,不由道。

  他到現在還沒從阮姑娘一劍將玉羅剎從天上打下來的事情中回過神來。只覺得一片恍惚,連靜靜是誰都不想知道。

  同樣深受震撼的還有葉孤城。

  不過也許是阮裳之前在他面前留下的線索太多了,他到現在竟然也能很快接受了。

  接受……阮姑娘是一個比西方魔教教主還要厲害的人。

  「這一戰,著實暢快。」阮裳道。

  聽見她的話,原本還想要趁亂偷跑的歐陽情默默收回了手,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的抱住了浮木。

  一時之間有些後悔自己邀請阮裳做客的事。

  比薛冰將公孫大娘送進牢裡還要魔幻的事情是什麼?

  歐陽情覺得沒有什麼能超過今天了。

  先是黑市上雇來的殺手搖身一變變成了西方魔教教主,再是柔弱不堪的阮姑娘一劍制服了那位魔教教主。

  她現在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

  玉羅剎將從頭灌下去的水咳出來後,聽見她的話,險些沒有再次背氣過去。

  你是酣暢了,丟人的是我啊!

  他英俊的面容上情緒復雜,過了很久才道:「沒想到江湖中人才輩出,竟也有了如此出色的小輩。」

  我優秀我當然知道啊。

  阮裳對此並不反駁,她只是收了劍道:「這樣,你可願賭服輸了?」

  玉羅剎:……

  她不說,他還真沒想起來他們剛才還打了個賭。

  就連陸小鳳也剛想起來,他們打起來的原因。

  不過,難道真的要讓魔教教主拜師嗎?

  事實證明,阮裳還真是這樣想的。

  她眉眼舒展對玉羅剎道:「我剛瞧你這功法似乎還有些漏洞,我雖只是區區一介大宗師,無法幫你改功法,但每天陪你比試彌補漏洞還是可以的。」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句:

  「當然,你要是不信,現在可以再來一場?」

  「為師正好也覺得不夠盡興。」

  玉羅剎:等等,這是威脅吧?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吧!

  看著面前月下容貌驚人的美人,玉羅剎一口血哽在了心頭。

  就算輸了,他也絕不會拜一個小輩為師。

  就在他這樣想著時,阮裳道:

  「好吧,你果然也不盡興。」

  「看來我們師徒心有靈犀。」

  ……

  她話音剛落下,玉羅剎就咬牙開口:「師父。」

  算了,即便是大宗師和大宗師之間也是有差距的。

  他打不過阮裳,也算是技不如人了。

  咬牙認下這個賭約的玉羅剎第一次覺得,阮裳絕對是他稱霸路上的絆腳石。

  一旁的司空摘星簡直不敢相信面前就是那個剛才氣勢盡顯的大佬。

  然而阮裳卻很習慣。

  甚至她很從善如流。

  畢竟在她原來的世界,想要拜她為師的人也多了去了。像玉羅剎這種級別的,雖然是第一個,但也阮裳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在多日不動手之後,剛才酣暢淋漓的一戰,叫阮裳發現自己對劍意的掌握更加純熟了。這時候再加半個玉羅剎,或許才能打得過她。

  這實在是個意外之喜。

  不過,就在阮裳准備和葉孤城分享這件事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不在船上了。

  不只是她不在船上。

  整條河上只有葉孤城,她與玉羅剎還整潔著。

  陸小鳳等人早就掉下了河裡,此刻正抱著浮木漂著。

  阮裳皺了皺眉。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起勢的時候有點得意忘形,居然將船劃開了。她輕咳了聲,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沒看見你們在水裡。」

  「我這就叫人撈你們上來。」

  陸小鳳苦笑了聲,只能搖了搖頭。

  「多謝你了。」

  而另一邊的紅鞋子幾人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

  這畫舫河中一戰,叫圍觀的人只覺得腦中恍惚,恍若上當受騙了一樣。

  說好的天下第一美人,居然一劍挑平了江河?

  他們此時還不知道被打趴的那人是西方魔教教主,只覺得光是這一手,就已經足夠叫人三觀破裂了。

  這一瞬間,阮裳孑然而立的身影深深映入了在場人的眼中。

  居然讓人短暫的忘記了她是天下第一美人的事。

  隨著陸小鳳等人被打撈上來,所有人都在心中想著絕對不能惹阮姑娘。

  這也太特麼魔鬼了好嗎。

  一言不合就撕船什麼的,太可怕了。當然,這種話沒人敢說出來。

  一個時辰後……幾人都已經上了岸。

  阮裳在打完架後渾身神清氣爽,只不過她紅色衣裙上卻濺了不少水。

  回到別苑裡,正當阮裳猶豫要不要換時,忽然肩頭一暖。

  她抬起頭來,就見葉孤城將一件薄衣披到了她身上。

  淡淡的檀香氣息傳入鼻尖,叫阮裳眉眼不由舒展了些。

  「多謝城主。」她回頭笑道。

  葉孤城微微搖了搖頭。

  在看到阮裳出手之時,他本來是有很多話想要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反而什麼也不想問了。

  只是抿唇,在看見對方笑容後,心中輕輕頓了頓。

  陸小鳳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一邊揉著鼻子打噴嚏,一邊看著對面面壁思過的紅鞋子幾人。

  「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阮裳攏了攏衣服,看了他一眼。

  姑奶奶,你抓了這些人是不是忘了?

  陸小鳳有些無奈道:「阮姑娘,這裡還有紅鞋子和西方魔教呢。」

  阮裳一戰成名,一舉抓獲江湖兩大地下組織頭目。

  陸小鳳覺得,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會相信,甚至還會說對方做夢。

  然而阮裳真的做到了。

  陸小鳳第一次覺得,那時候懷疑霍休是被美死的自己是有多智障。

  幸好阮姑娘好像不知道。

  他這樣安慰著自己,卻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

  畢竟震碎的三觀再被重組起來,也還是破碎的。

  紅鞋子,還有魔教。

  他不說阮裳還差點忘了。

  她這時候忽然想起來,剛才叫撈人的時候還有幾個人要趁機逃跑呢。

  她怎麼可能真的叫人逃跑,這些小泥鰍們下次要再聚到一起就比較難了。

  阮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抓到人之後就順便來了個垃圾分類。

  歐陽情她們被單獨綁在了一邊。

  因為被堵住了嘴的緣故,她們這時候想說話也說不出來。

  在陸小鳳看向她時,她想了想道:「紅鞋子作惡多端,這些年來沒少害人性命。」

  「不過這與我並無太大關系……」

  她話說到這兒頓了頓,在歐陽情幾人燃起一絲希望時,又道:「不如就送歸官府吧。」

  「我想衙門應該很高興看見她們幾位。」

  白高興了一場的薛冰:……

  「咳咳。」

  陸小鳳咽下了准備說的話,瞥了面如土色的幾人一眼,難得有些同情薛冰。

  因為武力值,大家這時候出奇的安靜聽話,雖然憤恨不滿,但卻一句話也不敢反駁。阮裳不知道這都是她將玉羅剎打成那個樣子的陰影造成的。

  在她做了決定後,葉孤城便道:「我讓白雲城的護衛將她們送去。」

  「勞煩城主了。」

  阮裳道。

  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氛圍叫別人插不進去。

  陸小鳳摸了摸唇邊胡子,剛想到這時候要是西門吹雪來了怎麼辦。就見一直沒有說話的玉羅剎忽然開口了:「你們准備怎麼處置我?」

  玉羅剎也很倒霉,他其實只是聽見傳聞說西門吹雪對一個女人動心了,便想要看看那個女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沒想到只是看戲而已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僅身受重傷,這時候還被封了武功強制拜師。

  別人家的父親看兒子喜歡的人怎麼就好好的,為什麼道他這裡就變了一個畫風?

  拜有可能成為自己兒媳的人為師什麼的,實在太羞恥了。

  是的,兒媳。

  江湖中幾乎沒人知道,西門吹雪的父親就是西門魔教的教主,而西門吹雪喜歡的人,從另一種如果能實現的意義上,就是玉羅剎的兒媳。

  然而現在……

  玉羅剎不久之後本來是想公開的。但是現在因為阮裳的原因,他是打死也不會說他和西門吹雪的關系的。

  甚至玉羅剎想著,他必須一直這樣瞞下去,捂緊身份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這句話叫眾人都將視線集中到了旁邊這位面色灰白的大佬身上。

  阮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你是我徒弟,我怎麼會對你做什麼?」

  「你放心,既然拜我為師,我便會對你傾囊所授。」

  她這句話原本是想要安玉羅剎的心的。

  然而,曾經無意中享受過阮裳傾囊所授,然後被迫破碎虛空,差點了斷塵根的葉孤城卻沉默了一下。

  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玉羅剎聽見這話,微微松了口氣。

  「我此次來中原路途匆忙,教內事務還沒有處置妥當,阮……姑娘可否允許我回教一趟。」

  看出來阮裳並沒有對他下手的意思,玉羅剎試探著問。

  然後下一刻,剛才還很好說話的阮裳在對他笑了笑後,立馬冷酷無情道:「不行。」

  「既是拜我為師,就得習武日日不綴,我這時怎能放你回去呢?」

  她拍了拍玉羅剎肩頭,想了想道:「你不是還有教眾嗎?叫他們回去就好了。」

  她連解決辦法都想好了。

  玉羅剎瞬間無話可說。

  不過,比起拜師,他這怎麼看起來更像是當人質?

  ……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跑進來稟報:「城主,外面來了一個白衣劍客,自稱是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想要見您。」

  西門吹雪本來是能更早到蜀中的,只不過路上出了一些岔子。

  在他行走到官道上快要進城的時候,忽然多了一批殺手來攔他的路。

  那些人武功不是他的對手,但長此以往不間斷的騷擾,也叫他煩不勝煩,不得不被拖下了進程。

  也因此,他直到今天早上才來到蜀中。

  西門吹雪還沒來得及聽到昨晚河中大戰的事情,就直接拿著劍來到了白雲城別苑。也並不知道,他父親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祈禱著不要見到他。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在聽見西門吹雪名字時,玉羅剎面色僵了僵,忽然坐立不安。

  但索性現在大家視線都被稟告的小廝吸引過去,並沒有看見他。

  就連阮裳也在聽到西門吹雪來了後,移開了目光。

  「西門莊主?」

  她之前不知道西門吹雪寫信的事,這時聽見不免有些疑惑。

  還是葉孤城開口解釋道:「幾日前西門莊主下了拜帖,說要來蜀中論劍。」

  「大約這時也到了。」

  阮裳對於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這類破碎虛空預備役還是很看好的。

  她這時面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眼睛彎彎的:「正好上次一別也有許久了,我也想見見西門莊主。」

  「順便告訴他我收了一個徒弟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西門千辛萬苦趕來。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

  ——阮裳:我新收了個徒弟,介紹給你認識一下~

  西門轉過頭去,與老父親四目相對。

  在一片尷尬的氛圍中……終於皺起了眉。


第29章

  在聽見有人通告西門吹雪來了的一瞬間, 玉羅剎就想立馬找個地方逃跑。但是他忘了自己現在被封了武功的事情,剛站起身來,就被阮裳按住了肩膀, 並且道:

  「莫要慌亂,西門莊主是我朋友, 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她說到這兒才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接著解釋:「噢,忘了你之前一直在西域了, 應該很少聽過中原武林的事。」

  「西門莊主與葉城主都是當代最有名的劍客。」

  玉羅剎:……

  我兒子我能不知道嗎?

  但問題是, 我在這兒的事, 不能叫他知道啊!

  玉羅剎深吸了口氣,在在兒子面前丟面子與阮裳面前丟面子抉擇了一下,最終覺得還是後者吧。

  畢竟在阮裳面前, 他已經丟過不止一次人了。

  於是玉羅剎深吸了口氣,語氣憋屈:「阮……不,師父, 我忽然感覺腹中有些疼痛,想要去茅廁一趟, 這介紹能不能呆會兒再進行?」

  玉羅剎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期望阮裳能做個人。

  我都腹瀉了,你就不要再為難我了吧?

  也許是他絕望的心情太過明顯, 阮裳誤以為他真的腹中疼痛過於難堪,在猶豫了下後,最終還是大發慈悲放了他一碼。

  「行吧,那你先去吧。」

  在玉羅剎松了口氣, 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她又補充了句:「等會兒別忘了來見我的朋友。」

  玉羅剎腳下一踉蹌, 差點摔倒。

  你特麼就不能做個人嗎?!

  陸小鳳看著阮裳放玉羅剎離開,不由有些擔心:「阮姑娘就不怕他趁機逃跑?」

  阮裳如今可算是已經徹底得罪了西方魔教。要是玉羅剎中途真的逃跑,那阮姑娘以後的麻煩事兒絕對少不了,說不定還會徒惹得一身追殺。

  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要麼直接殺了玉羅剎以絕後患,要不就叫他再也翻不了身。

  然而阮裳卻一點也不擔心。

  在陸小鳳替她.操.心時,她只是從玉羅剎離開的方向收回目光,毫不在意道:「無事。」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原理太過復雜,還是解釋了句:

  「我是用劍氣鎖住他經脈的。」

  「無論他最多遠,只要一試著強行催發內力我都會感受的到。」

  陸小鳳摸著胡子的手頓了頓,有些尷尬。

  噢,他又忘了。

  眼前的人早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柔弱的需要人保護的美人了。

  甚至把玉羅剎打成那樣的,就是她啊。

  他居然還見鬼的擔心能把大宗師打成那樣的阮姑娘。

  應該擔心的是別人好嗎!

  「是我多慮了。」

  陸小鳳嘆了口氣,想要承認錯誤。

  阮裳卻搖了搖頭,順著他的話安慰他:「陸大俠不必沮喪,你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

  「阮姑娘的意思是……?」

  陸小鳳以為她是要說玉羅剎逃跑的事。

  然而在他試探猜測的目光下,阮裳卻道:「其實你擔心一下他也是應該的。」

  「畢竟劍氣鎖經脈也有副作用,要是他強行催用內力……」

  她頓了頓,這時忽然止住了話題。

  在陸小鳳有些不妙的預感中,只說了句:「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阮裳說這句話時,西門吹雪正好進來。

  不由出聲:「什麼到時候就知道了?」

  「西門莊主。」

  葉孤城見他到來,持劍問候了聲。

  西門吹雪也點了點頭。

  「葉城主。」

  兩人俱是絕頂劍客,同時出現,頓時叫這小小庭院變得有了些其他意味。

  陸小鳳收回了話。因為之前做了虧心事的緣故,他不由自主移開了眼神。

  還是阮裳這時候接話道:「我們在說,等會兒給你介紹一個人。」

  「介紹一個人?」

  西門吹雪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葉孤城卻道:「阮姑娘不久前新收了一個徒弟。」

  「西門莊主大抵還未見過。」

  這句話本來只是一句解釋。

  可是在這種時候說出來,就平白顯得他與阮裳多了那麼幾分親近。尤其是——阮裳身上還披著一件白色的外衫。

  那模樣分明是男子的。

  而在場的人中,只有葉孤城沒有穿外衫。

  這樣的細節因為之前阮裳大戰玉羅剎的事,還沒有來得及被人注意到。可是西門吹雪卻一眼看見。

  他目光閃了閃,薄唇緊繃著,最終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微不可察的握緊了劍。

  面色也微不可察的冷了下來。

  陸小鳳不明白剛才進來還好好的西門吹雪怎麼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但在葉孤城化解尷尬後,想到自己這時候裝的了一時,也裝不了一世。

  還不如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呢。

  於是在想通之後,他立馬主動開口打招呼補救:

  「西門,你怎麼現在才來?」

  從江湖中有傳言開始,已經過了好幾天。他們都到好久了,西門吹雪居然還沒有來。

  西門吹雪向來是不喜拖延,行止迅速的人,陸小鳳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慢。

  難道是路上出了什麼事兒?

  他想到這兒,就見西門吹雪淡淡瞥他一眼道:「你所料不錯。我從塞外一路至蜀中,確實遇見了些麻煩。」

  他將被一隊殺手纏上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一路上唯一的阻礙就是這些殺手,簡直蹊蹺的過分,也不知道他們目的是什麼。

  陸小鳳本來只是開玩笑的一問,可是在西門吹雪說了之後,他才皺眉覺得有些問題。

  並且,這種感覺幾乎強烈到叫他無法忽視。

  陸小鳳心底想到,不對啊,這些人怎麼聽著像是要故意拖住西門吹雪。

  可是這樣既不像是復仇,又十分費力的做法到底是為什麼呢?

  「難道這件事與船上的事情有關?」

  陸小鳳不由猜測。

  如果真的有關的話,那拖住西門吹雪的,不是紅鞋子的人就是西方魔教。

  只是……紅鞋子不像是能請得起拖住西門吹雪這樣的人的價格的組織,這麼說,難道是西方魔教?

  可是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就在陸小鳳猜測的時候。

  阮裳卻打斷了他的推測,揚起唇角道:「無論怎樣,西門莊主到了就好。」

  也是,到了就好。

  他.操.這麼多心做什麼?

  反正,即使有關,這世上也沒有多少人能傷的了阮姑娘和西門吹雪。

  就在陸小鳳這樣想著時。

  白衣劍客看向了阮裳,微微頷首,算是問還。

  西門吹雪一向不是多話的人。阮裳以為他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好了。誰知道他頓了頓,出聲道:

  「你近來可好?」

  阮裳身上還披著葉孤城的外衣。

  她鴉羽似的發鬢微微散了些,在紅裙外的白衫襯托下,愈加清艷。阮裳沒有想到西門吹雪會忽然關心她。

  這對於像他那樣寡言少語的劍客來說稱的上是一件稀奇的事兒了。

  在怔愣了一下後,她眉眼柔和了下來:「我還好。」

  「多謝西門莊主關心。」

  她說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因為阮裳是真的覺得自己最近過的還不錯。

  雖然有紅鞋子一直騷擾,但是卻找到了人打架。也算是互相抵消,了了排解了一下寂寞。

  更何況,現如今,她目前還有了一個免費的人肉沙包。

  哦不,是徒弟。

  可以陪著她天天練劍了。

  這樣想著,阮裳越發覺得自己是真的過的還不錯。

  也愈發堅定了她要將這個徒弟介紹給西門莊主的決心。

  西門吹雪自然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什麼,在聽到阮裳沒有什麼事後,才收回了目光。

  「我來的路上,發現蜀中附近氛圍有些不對,今日好像周圍街上格外冷清些,可是出什麼事兒了?」

  那不對勁明顯到叫西門吹雪一個不關心外物的人都察覺到了。

  他雖到蜀中來的次數不多,但往常來時,周圍無一不都是熱鬧嘈雜,一路上江湖人士不少,鬧事尋釁,打架鬥毆的人也不少。

  可是現今卻尤為安靜。

  除了開著鋪子的商販,幾乎很少見到什麼武林中人。

  這無疑是一個很奇怪的現像。

  這樣的蜀中,他還是第一次見。就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人人都避諱著一樣。

  西門吹雪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於是他便也問了出來。

  阮裳自然是不會想到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

  在一口氣收拾了那麼多人後,那江上劈船斷水的一劍明顯震懾住了附近的江湖人。

  尤其是在他們親眼看見紅鞋子幾個難啃的骨頭一個個被套著麻袋綁走之後。就更堅定了不能惹阮姑娘的心。

  在忽然冒出來的極端求生.欲.下,為了不落的同樣的下場,大家想著還是在那位阮姑娘息怒之前不要出來吧。

  於是在西門吹雪進蜀中之後,就出現了路上無人的奇景。

  他本只是隨口一問。

  但是沒想到這個問題卻叫氣氛微微變了變。

  陸小鳳摸著胡子尷尬的笑了笑。看向西門吹雪的目光隱約有些復雜。

  原來西門還不知道啊。他心中這樣想著,便道:

  「這件事……你等會兒就知道了。」

  西門吹雪現在不知道是因為剛來蜀中,再等一天,等到阮姑娘大戰西方魔教的事情傳出去後,大概整個江湖都會知道。

  到時候西門吹雪也就不會這樣問了。

  柔弱道到需要保護的阮姑娘居然是絕頂高手這件事,還是等西門自己去發現吧。

  陸小鳳一點也不承認自己是被打擊的狠了,所以現在產生了幸災樂禍的心理。

  兩人目光相對,陸小鳳眼底的不懷好意幾乎要溢出來,然而西門吹雪只是深深的看他一眼,就叫他笑容僵在了臉上。

  塑料朋友情就發生在眼下。

  阮裳正看的津津有味,就聽葉孤城出聲打破了寂靜。

  「西門莊主遠道而來,想必還未曾休息,不如先在寒舍住下,洗漱一番。」

  「我們稍後再作一敘。」

  他這句話說的合情合理,又有東道主的關懷在,沒有人會想到其他什麼事上。

  西門吹雪雖然並不疲乏,但是連續趕了好幾天的路,他也確實需要洗漱一番。於是並沒有謝絕葉孤城的好意。

  只是淡淡點了點頭:「多謝城主。」

  阮裳這時也攏了攏衣服,笑道:「西門莊主先做休整,正好他此時有事,我等會兒再給你介紹我新收的徒弟。」

  新收的徒弟。

  西門吹雪之前只一直知道阮裳要給他介紹一個人,卻沒想到是新收的徒弟。

  他離開的腳步頓了頓,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阮姑娘……新收了徒弟。

  難道是教習舞蹈才藝的?

  他只能想到這個可能,不過心底到底也有了些准備。

  無論那人是學什麼的。

  既然是阮姑娘的徒弟,那麼總該給對方備些見面禮的。

  白雲城給西門吹雪准備的房間在另一邊。

  兩個時辰後……

  沐浴過後,西門吹雪換了身白衣,拿起了劍。

  他看了眼天色,便聽下人稟告說是到了晚膳之時。

  「西門莊主,阮姑娘與城主都已經到了,您可要過去?」

  如果西門吹雪疲乏,明日再接風洗塵也是可以。

  下人正等著,就見他搖了搖頭。

  淡聲道:

  「不必,我這就過去。」

  在門外聲音安靜之後,西門吹雪看了眼自己懷中的簪子,想著這個給阮姑娘。

  至於徒弟的見面禮……

  他頓了頓,又換成了張銀票。

  萬梅山莊名下產業無數,西門吹雪並不是缺錢的人。對初次見面的人給銀票這件事,對他來說並非需要糾結的事。

  只是錢而已。

  至於簪子,西門吹雪目光不變,將它小心收入了懷裡。

  他是白日裡來的蜀中,此時已近下午了。

  日頭微微落下了些,連院中溫度也冷了下來。

  另一邊,阮裳回房後也洗漱了一番,又換了條淡色的裙子。

  她與西門吹雪住的不近,但是出去要到前廳的話卻是一條路。在下人稟告到了時間後,阮裳便出門了。

  不過她到底還記掛著那位剛收的徒弟。

  想到都兩個時辰了,這人不會還是沒從茅坑裡出來吧,秉著關懷的心理,准備稍微在路口停下來等等對方。

  這一等卻沒想到卻等到了西門吹雪。

  阮裳的容貌氣韻無論是放在哪兒都能叫人一眼看見。見她立在路邊,西門吹雪不由也停下了腳步。

  「西門莊主?」

  下人有些疑惑,從後面抬起頭來就看見了阮裳。

  阮姑娘袖中摩挲著小木劍,一身青衣站在桃花樹下。她轉眸不知道在想什麼,連發絲上落了桃花都不知道。

  可就是這樣隨意的場景。在阮裳身上就莫名其妙的融成了一幅畫。

  桃花瓣順著青衫落下,叫人竟不忍心出聲打擾。

  原本說話的小廝立刻噤聲低下了頭。

  不敢再看姑射仙人一眼。

  心中頓時明白西門莊主停下的原因。

  阮裳其實還在數著時辰。

  天色漸漸都快黑了,她再想玉羅剎要是再不主動現身的話,那她就只能催發劍氣了。

  她自覺是個好師父,很多時候卻為徒弟.操.碎了心。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卻聽見了腳步聲。

  唉,這不是早來就好了,非得叫她.操.心。

  阮裳剛這樣想著,回過頭去卻是西門吹雪。

  「西門莊主,是你啊。」

  她頓了頓,似是沒想到,在看見人後有些失望。

  西門吹雪微微皺了皺眉:「你將我當成誰了?」

  他聲音比平常低了些,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聽的出來。

  阮裳以為西門吹雪是因為自己認錯了人生氣,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歉:「抱歉西門莊主,我以為是我徒弟來了。」

  「他之前因為腹瀉已經在茅廁兩個時辰了。」

  「我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出事了。」

  在聽到是徒弟時,西門吹雪眼中冷意才微微消退了些。

  他到現在還以為阮裳的徒弟還是女子,雖然對於上官飛燕那類女人很是厭惡,但卻終究還是比剛才好些。

  他抿了抿唇:「或可譴下人去看看看。」

  「我們先去前廳吧。」

  阮裳點了點頭。

  想著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就將目光轉向了剛才帶路的小廝。

  「勞煩你去前面茅廁看看,如果裡面有人的話,便告訴他讓他直接來前廳。」

  她這語氣頗像要將小輩介紹給周圍朋友的樣子。

  西門吹雪看著阮裳對那新收的徒弟似是十分重視。不由又想著在見面禮上又多添了張銀票。

  玉羅剎借著腹瀉的名義一直躲在茅廁附近。

  他本來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

  沒想到一直過了兩個時辰,阮裳還沒有忘記他。

  她到底是有多執著要把他介紹給朋友啊!

  玉羅剎臉都黑了。

  但是城主府戒備森嚴,他現在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

  除非……他恢復內力。

  對,恢復內力。

  說干就干!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就是死也不能叫自己兒子看見這一幕。

  身為宗師的尊嚴在極度的刺激下被.逼.了出來。

  在小廝帶完話離開之後,玉羅剎想通後,冷笑了聲,他就不信自己拿這被封住的內力沒辦法。

  他強行衝破,哪怕是深受重傷也行。

  總之,絕對不能在這兒再呆下去了。

  這樣想著,他眸光閃了閃,深吸了口氣,像之前一樣憋著經脈裡的痛處開始運氣。

  阮裳剛走進大廳裡就感受到了劍氣被催發的感覺。

  小木劍在她袖中,在她沒有動手的情況下,這時候自然不可能自己散發殺氣。唯有一個地方。

  ——玉羅剎。

  她封住他經脈的劍氣與自己身上的是同出一源的,一有觸動自己也能感受的到。

  果然,對方是想要逃跑了。

  阮裳原本以為玉羅剎會聰明些。

  沒想到他卻這麼固執,連她最後警告的話也沒有聽清楚。

  算了,也就當讓他長個教訓吧。

  做師父要有做師父的架子,徒弟做錯事,就要等他自己來道歉。

  要是之前,阮裳原本還會擔心玉羅剎躲在茅廁裡不見人,但是在感受到劍意被催發後卻反而放下心來。

  畢竟,不出一炷香時間,對方是絕對會來求自己的。

  另一邊,剛准備運功強行衝開內力的玉羅剎吐了口血。

  在感受到衝力時就以為自己已經成功了。他克制住大笑的衝動,一個轉身提氣想要跳出高牆離開,再也不回到這個地方來。

  結果卻在跳起來的剎那跟漏了氣一樣,迅速膨脹著掉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玉羅剎不信邪,又再試了一次。

  可是這一次,他漏氣漏的更快了,甚至連跳都沒有跳的起來,就開始漏氣。

  等等,他這是怎麼了?

  玉羅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

  他身上的衣服以肉眼可見的方式鼓吹了起來,滿滿的灌了一袍子的風,叫玉羅剎不由面色微變。

  就在他以為這就是副作用時,居然又聽見了一道劈裡啪啦的聲音。就像是有人在放炮竹一樣。

  既歡快又危險。

  這又是從哪裡來的?

  那聲音幾乎就在耳邊,玉羅剎僵.硬.的低下了頭,就見自己經脈忽然爆氣,然後跟瘋了似的自己亂竄了起來。就像是後面有一百條野狗在追一樣。

  我X!

  玉羅剎內心有一萬句罵人的話,這時候講不出來,面色已經由紅變成了綠。

  這是什麼鬼?!

  他到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在他離開前,阮裳叮囑過塔不要想著自己衝破內力離開的事。

  他原本以為對方只是恐嚇,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耳邊的劈裡啪啦聲還在繼續,游走的劍意已經由手臂到了脖頸上。

  玉羅剎有種預感,如果自己再不將這道劍氣排出去的話,他一定會當場爆炸。

  設想一下,堂堂一代宗師,如果因為爆炸隕落……

  那畫面,玉羅剎幾乎暈過去,完全不敢想江湖中會怎麼看他。

  阮裳小兒!

  都怪她!

  玉羅剎一邊恨恨的罵著,一邊在劈裡啪啦聲中,最終還是黑著臉向現實低下了頭。

  算了……他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去哪兒?

  還是去前廳吧,萬一西門吹雪不在呢?

  這還是玉羅剎第一次這樣不想見到自己的親生兒子。

  就這樣,懷著最後一絲希望。

  玉羅剎糾結著還是來到了前面。

  此時晚膳已經用了一半,阮裳在心底默默的計算著玉羅剎還能忍多久。

  就在她感慨對方忍耐力驚人的時候,門終於被推開了。

  嗯,到了。

  「大概是我徒弟來了。」

  阮裳放下牙箸轉頭向唯一沒有見過玉羅剎的西門吹雪解釋。

  「恭喜。」

  就在西門吹雪聽見徒弟而字,默默將懷中的銀票掏出來,准備給對方見面禮時,他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玉羅剎!

  他怎麼會在這兒?

  不明白事情經過的西門吹雪目光頓住,慢慢的眉頭皺了起來。

  玉羅剎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倒霉,一進門就撞上了最不想見的人。

  他費盡心思躲了半天,結果過了初一沒走過十五,還是沒有躲過去。

  已經被西門吹雪看見了。

  玉羅剎在這種時候,只能暫時摒棄心中的想法,想要裝作與阮裳也認識的樣子。

  畢竟師徒這種事,只要不開口介紹,一般人不會想到這個上面的。

  「你怎麼會在這兒?」

  西門吹雪看向玉羅剎,冷聲問。

  「你們認識啊?」

  阮裳沒想到西門莊主居然認識西方魔教的教主,不由有些驚奇。

  但還是道:「我給你介紹一下。」

  「這位就是我說的……」

  這個前綴!

  玉羅剎心中咯噔一下,在他不好的預感下,阮裳自然道:「這位就是我和你說的新收的那位徒弟。」

  「他今日剛拜我為師,還沒來得及與西門莊主認識。」

  「不,不是。」

  玉羅剎此刻面色已經扭曲了起來。

  「你聽我解釋……」

  然而還沒等他說完,陸小鳳就看見了西門吹雪手邊的銀票,不由打趣:「西門,你拿錢做什麼?」

  「你是要給這位師侄見面禮嗎?」

  他開玩笑似的問。

  在他話音落下後,氣氛忽然陷入了一片尷尬……


第30章

  陸小鳳不知道在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他差點死於非命。

  在他的想法裡, 因為和阮裳和西門吹雪是同輩相交的緣故,雖然現今得知對方武力驚人,但陸小鳳還是將兩人算作了一起, 而作為阮裳徒弟的玉羅剎……自然就是師侄了。

  給師侄見面禮什麼的,好像也說的過去啊。

  所以, 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邏輯錯誤。

  在一片死寂又奇妙的氛圍裡, 玉羅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住掐死陸小鳳的衝動。

  沒有人知道在聽到見面禮三個字時,玉羅剎喉間的血差點湧出來。

  叫他面容顯得猙獰扭曲。

  不, 忍住, 忍住。

  他是阿雪的朋友, 你和阿雪關系已經很不好,不能再殺了他朋友了。

  玉羅剎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告訴他。

  ——而且你沒有內力!

  當然, 最終是這句話叫他冷靜了下來。

  自從成為魔教教主以後,呼風喚雨的玉羅剎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想要殺一個人是有多難。

  然而,陸小鳳並不知道他忍的有多辛苦。

  大廳內這時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在說完後, 甚至還哈哈大笑了兩下, 像是要印證自己的話一樣。

  直到司空摘星抓住了他的袖子,低聲道:

  「陸小雞!你可閉嘴吧, 你沒注意到氛圍有些不對嗎?」

  陸小鳳的本意是打趣西門吹雪想要追阮姑娘這件事,但是沒想到因為他的話,玉羅剎看向他的目光裡瞬間充滿了殺意。

  而且,那殺意就像是控制不住了一樣, 一次比一次深。

  陸小鳳笑聲停了下來,他想到這位大佬目前只是暫時失去了武功, 自己似乎不應該這麼過火。

  於是在玉羅剎看過來時,他摸著胡子的手頓了頓,尷尬地閉上了嘴。

  「哈哈,我剛才只是開個玩笑。」

  「開個玩笑。」

  阮裳雖然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並且看出來西門吹雪和玉羅剎似乎認識,但也沒有想到玉羅剎會是西門莊主的父親這件事上。

  她本著緩和氛圍的想法,向著玉羅剎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後才轉過身向唯一不知情的西門吹雪介紹道:「這件事雖然突然了一些,但卻是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

  她頓了頓,語氣煽情了些:「說起來,小玉與我也算是有緣分。我二人水上一敘,我覺得與他十分投緣。」

  「而小玉更是與我一見如故,在畫舫見面的第一眼起,就非要拜我為師不可。」

  ……

  「言辭懇切,叫人難忘。我盛情難卻之下,便也只有收下了。」

  噢,如果他當初挑釁的話也能算得上懇切的話。

  不過阮裳向來是一個只看中結果的人。只要結果對了,中間什麼的都不重要。

  然後被坑的就變成了玉羅剎。

  等等,你在說什麼?

  玉羅剎還沉浸在被自己兒子看見這一幕的別扭中,就聽見阮裳開始信口開河。

  並且她說的有理有據。

  乍然一聽,還確實聽不出錯來。

  聽不出錯來個鬼啊!

  我什麼時候與你一見如故,非拜你為師不可了?

  還有,小玉又特麼是誰啊!

  從未被人如此叫過的玉羅剎幾乎快要崩潰。

  也許他眼中不可置信與憤恨太明顯,就連陸小鳳也想起了他被阮姑娘暴打之後,強行按頭拜師的事。

  不由有些同情對方。

  畢竟,這真正事實可比阮姑娘說的要……粗暴的多啊。

  然而,他們的眼中拔劍威脅,強行拜師,在阮裳看來就是這麼美好的初遇。

  這人一見面就跟她定下賭約,不是對她一見如故是什麼?

  她都給對方再打一次的機會了,可是對方卻想都不想就拒絕,還立馬改口叫她師父。這不是非要拜她為師是什麼?

  至於其他的。

  阮裳覺得,雖然還沒有舉辦拜師禮,但她這個當師父的排面得端起來啊。

  於是在她的描述下,兩人就成了再你情我願不過的師徒。

  甚至還是玉羅剎倒貼的。

  「阿雪,事情真不是這樣的……」

  玉羅剎被這一通.操.作弄的有心無力,連最後的解釋也變的不抱希望起來。

  以他和西門吹雪的關系,他會相信他才有鬼。

  玉羅剎對這個兒子最了解的就是這一點。西門吹雪從不相信他的鬼話,當然,他也很少說實話就是了。

  可是狼來了的故事搞了好幾年,這時候卻終於要遭報應了。

  西門吹雪現在是完全是不想聽他的解釋。

  他本來就對玉羅剎感官不好,此刻見對方處心積慮的成了阮裳的徒弟,面色就更冷了,抬眸看向玉羅剎時,眼底的寒意幾乎化作實質。

  「你從魔教來到中原就是為了這個?」

  還不等玉羅剎狡辯。

  西門吹雪又道:「路上來攔住我的那些人也是你派的。」

  要是之前還有什麼不明白。

  在看到玉羅剎之後都清楚了。

  這人知道他要來蜀中的事情後,專門派人攔住了他。然後又一邊來找了阮裳麻煩。

  拜阮姑娘為師,他心底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西門吹雪雖然暫時猜不出,但總歸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被直直盯著質問的玉羅剎真的是有苦說不出。

  他分明是被阮裳打成這樣強行按頭拜師的,在自己兒子眼裡,就是居心叵測,圖謀不軌。

  可偏偏他辯解了也沒有人信。

  「咦,西、西門,你和玉教主?」

  陸小鳳聽到這兒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這兩人的對話怎麼聽著不像是只是認識而已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居然感覺西門吹雪的情緒忽然之間外露了起來,居然生氣到眼底冷意也遮掩不住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陸小鳳發出疑問的時候。

  「閉嘴!」

  玉羅剎用死亡視線凝視了他一眼。

  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可瞞的。

  並且西門吹雪也並非是因為玉羅剎的身份就受到影響的人。

  他是他,玉羅剎是玉羅剎。

  然後下一刻,玉羅剎脖頸上就架了一柄劍。

  西門吹雪面色不變,在對方心虛的移開目光後,才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道:「他是我父親。」

  「啊,是父親啊。」

  陸小鳳沒反應過來,跟著重復了一遍,剛要松了口氣,忽然就停了下來。

  然後僵.硬.著頭不可置信的扭過去。

  「等等,你說什麼?」

  「玉羅剎是你父親?!」

  他驚訝實在太過明顯,也叫玉羅剎覺得更加丟人。

  但苦於不能動武,只能用眼神殺著陸小鳳示意他閉嘴。

  不止是陸小鳳,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父子關系。

  阮裳慶幸她這時早就放下杯子了,要不然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淡定。

  玉羅剎在西門吹雪將劍架到他脖子上時就不說話了。完全沒有當時在船上剛見面時的高手風範。

  「所以,如果玉教主是你父親的話,那麼他為什麼要為難阮姑娘啊?」

  陸小鳳不解的問。

  在聽到為難的話後,西門吹雪的劍又往上了一寸。

  玉羅剎這時候簡直後悔死。

  「我坦白,我坦白行了吧。」

  一炷香後……

  於是剛喜提新徒弟的阮裳就聽見了一套迷惑發言。

  「你是說你是因為想要來見見我,所以才和紅鞋子聯手的?」

  這個理由就連見慣風浪的阮裳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是,你要是對我好奇,你不能好好來嗎?

  干什麼非要搞這套花裡胡哨的。害的她還以為有人真的要誠心拜師了。

  她語氣中失望太過明顯,玉羅剎哽了一下,氣又冒了出來。

  但是現在既然說開了,他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直接道:「現在你知道了吧?」

  「我是西門吹雪的父親,兒……」

  他本來是想說兒媳的,但是害怕西門吹雪又給他來上一劍,於是只能道:「你現在可以放了我吧?」

  「如果不放,至少也得給我解開內力吧?」

  他說這話時好歹有了些大宗師的風範,然而阮裳卻並不關心這點。

  倒是西門吹雪對於他失去了內力這件事有些疑惑。

  但是他也只是目光中冷意散了些,微微沉吟:「既然你沒有內力了,那也正好不需要再恢復了。」

  玉羅剎:……

  你瞧瞧,你瞧瞧這還是對爹的態度嗎?

  誰家兒子是這樣的?

  他臉色都綠了。

  「你難道真的要讓我叫一個小輩師父?」

  西門吹雪雖然不知道玉羅剎的武功是阮裳封住的,但是他對此表示十分認可的。

  因此在玉羅剎以為他會替他在阮裳那兒求情時,西門吹雪只是淡淡道:「我與阮姑娘是平輩相交。」

  「你又與我何干?」

  西門吹雪至今還以為玉羅剎是要與阮姑娘學才藝的,想著這樣也好叫玉羅剎能好好修身養性。

  拜師也未嘗不可。

  玉羅剎聽了這話不可置信。

  「你不是剛才還說我是你爹嗎?」

  是啊是啊。

  這可就是有些尷尬了。

  阮裳抿了抿唇,看向西門吹雪.欲.言又止,正想告訴他要不算了吧。

  結果就見對方收了劍,語氣平淡:「現在不是了。」

  陸小鳳目瞪口呆,沒想到居然還能這樣。

  西門吹雪目光移向阮裳:「他既已被封住內力,想必暫時不會再興風作浪。」

  「勞煩阮姑娘了。」

  他聲音一如既往冷淡,像是完全不在意玉羅剎一樣。

  阮裳心中微微頓了頓,難得有些詫異。

  「你……真讓他給我當徒弟?」

  西門吹雪抿唇道:「他既然與你定下了賭約,便應該履行。」

  陸小鳳怎麼忘了,西門吹雪最是一諾千金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當然也不會偏袒自己父親。更何況,那父親確實看起來不怎麼靠譜。

  阮裳原本都以為自己要損失了一個沙包了呢,沒想到西門吹雪竟然這麼公正,完全不會因為玉羅剎是他父親就動搖。

  一時之間對西門吹雪好感度越高了。

  這才是一個絕頂劍客該有的素質啊!

  因公廢私什麼的,至少要建立在你能打得過所有反對的人的基礎上。

  「你真是個好人。」

  阮裳露出了來到大廳之後的第一個笑容,眉眼彎彎的放松了下來。

  西門吹雪頓了頓,雖然覺得這句話有些歧義,但最終還是接受了。

  而玉羅剎,在想到剛才兒子把劍架到他身上的場面後,就變成了一副難以置信的絕望模樣。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人丟了不說,居然還被兒子嫌棄了。

  雖然但是,西門吹雪從來也沒真的承認過自己是他父親。但玉羅剎還是覺得自己被傷了心。

  一個大宗師傷心起來是怎樣的?

  要是武功恢復的話,玉羅剎或許會通過整治魔教來泄憤,但是現在他是在蜀中,而且還是在阮裳的手中。

  於是玉羅剎就只能每天沉著一張臉,用殺人的目光盯著阮裳。

  然而阮裳會是害怕的人嗎?

  她當年在狼群中都能睡著,更何況現在。

  在悠閑的午睡過後,她打開窗戶,就看見玉羅剎正僵著臉在扎馬步。

  通過與玉羅剎打鬥,阮裳總結出來,他的毛病就是基本功不穩。練了花裡胡哨的絕世武功,結果因為基本盤的問題,境界是上去了,但是身體卻跟不上。

  換句話來說,就是年紀大了。

  思想可以,身體不行。

  「——對對對,就是這樣。腿再用力點,注意眼神齊平啊。」

  阮裳一邊喝著茶一邊指點對方,絲毫不覺得自己是什麼魔鬼教練。

  「還有,別皺著一張苦瓜臉。」

  「你這樣看著,和西門莊主一點也不像。」

  她在玉羅剎忍無可忍起身時,又淡淡來了句:「果然,說不定你們是假父子吧?」

  「我聽說江湖裡經常有成年後才發現自己兒子不是自己的這種事。」

  「你……」

  「謝謝,我就是西門吹雪的父親!」

  「貨真價實。」

  「我連他幾歲尿褲子都知道!」

  玉羅剎黑著臉打斷。

  哦豁。

  阮裳本來是想刺激玉羅剎堅持的,沒想到居然聽到了這麼一樁爆料。在將玉羅剎真的代入到西門吹雪父親這一個角色裡之後,不由察覺到了奇怪的地方:

  「可是……你們感情看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

  西門吹雪與玉羅剎看起來更像是比陌生人好點的仇人而已。

  完全看不出來一點父子的模樣。

  阮裳是真的好奇了。

  什麼樣作死的父親能叫兒子這樣?

  果然,玉羅剎從不叫人失望。

  他即使氣到臉色發青,在聽到這句質疑後,卻還是立馬控制不住自己。

  嘴一發瓢張口就道:「那是因為他小時候,我把他打扮成了女孩子的樣子。」

  「他就記了我十幾年。」

  他剛一說完,就感覺空氣中寂靜了下來。

  與葉孤城論完劍後,過來找阮裳,正要詢問她是否要出去的西門吹雪就站在門口,淡淡的看著他。

  「你在說什麼?」

  他問了句。

  玉羅剎:……

  他真的是恨不得縫上自己的嘴。

  講兒子壞話又被兒子抓到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玉羅剎是真的體會到了。

  在西門吹雪出聲後,他頓時安靜如雞,想要裝作自己不存在的樣子。

  然而阮裳卻不放過他。

  在聽見西門吹雪的問話後,笑著道:「我剛才正與阿玉談論你呢。」

  「他說你小時候特別可愛。」

  西門吹雪在聽到可愛兩個字時額頭跳了跳。

  就聽阮裳接著道:「可惜當初沒有畫師在,要不然就能看見西門你小時候穿女裝的樣子了。」

  好了,他徹底死了。

  在阮裳話落下的時候,玉羅剎就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

  西門吹雪握著劍的手再次收緊了些。

  目光轉向玉羅剎:「你說我穿女裝?」

  這語氣已經不是一般的冷了。

  玉羅剎毫不懷疑,要不是自己是西門吹雪的父親,可能現在已經站不到這兒了。

  「我什麼都沒有說。」

  玉羅剎裝著死,維持著表面的風輕雲淡,然後下一刻,就見自己蹲馬步面前的木樁子被劍氣分成了兩半。

  等等,這算是……威脅吧?

  西門吹雪眯著眼看著他,過了很久才收回目光來。

  玉羅剎自然知道那一眼的含義。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兩人之間的暗流還是被阮裳打斷的。

  她見西門吹雪過來,不由問:「怎麼了西門莊主?」

  經她提醒,西門吹雪才想起來,這次過來是有事的。

  在從玉羅剎那裡收回目光後,他收了劍道:「剛才葉城主叫我轉告你,說是紅鞋子幾人已經送拿歸案了。」

  「衙門還特意給了你一筆獎勵金。」

  西門吹雪微微頓了頓,將一個荷包拿出來遞給阮裳。

  那荷包上面繡了六扇門的標志,還有一個特此鼓勵。

  阮裳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獎勵金,雖然但是,數目可能不是那麼多,但她還是接了過去。

  「說起來,這些都是歐陽情她們的心血。」

  「既然是衙門給的,那便也不好推辭。」

  「就當她們給小紅的馬草做奉獻了。」

  說到這兒,西門吹雪才有些奇怪阮裳是怎麼抓住紅鞋子那綁人的。

  當他問出聲時,阮裳道:「她們啊,當時正好都掉進了水裡,撈人的侍衛看見了,就順便綁在一起了。」

  當然為什麼會掉進水裡,卻是因為阮裳劈開了船。

  聽到阮裳的話,剛自怨自艾完自己的玉羅剎身體頓了頓,莫名也有些同情起了牢裡蹲著的紅鞋子。

  往好處想……至少他還沒被關進去不是嗎?

  雖然這樣也很慘就是了。

  阮裳說完後就看見西門吹雪一直在看向她,不由有些奇怪。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西門吹雪垂眸道:

  「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出去走走吧。」

  因為西門吹雪常年冷著一張臉,並且聲音也是一如既往。所以阮裳就沒聽出什麼不對來。

  在回頭看了眼玉羅剎,示意他繼續後,才道:「也好。」

  「西門莊主請。」

  阮裳是猜出西門吹雪有話要與她說,或許是不想當著玉羅剎的面。她這樣想著,也就順著他的話應了下來。

  西門吹雪眉頭果然松了些。

  玉羅剎嗤笑著想著,這孩子果然不像自己,和姑娘家說話居然這麼冷漠。

  也活該他與阮裳成不了一對。

  這幾天裡玉羅剎可是看的很清。

  頂著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阮裳的追求者們並不少,南王世子那蠢貨就不說了,就連那位白雲城主葉孤城,也是對阮裳有那麼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像西門吹雪這樣冷著臉追人,恐怕連衣角都追不到。

  就在玉羅剎吐槽時,阮裳已經拿好了東西。

  今日天氣看起來並不是很好的樣子,她出門前拿了把傘。然後在關上門後,也沒忘記給裡面落了把鎖子。

  這還是阮裳與葉孤城學來的。

  他說葉孤鴻幼時不聽話,教習先生就是如此的。

  「我們走吧。」

  她道。

  西門吹雪微微點了點頭。

  蜀中此時正是百花盛開之時,兩人沒有在別苑裡走,倒是沿著開滿了花的小巷子裡走了不久。

  和西門吹雪來時一樣的是,今日的蜀中依舊人很少。

  兩人走到茶樓,遠遠看見兩人個江湖人士似乎在說什麼,發生了爭執。

  這在往常也算是很常見的事,江湖中要是沒有打鬥,才叫人稀奇。

  就在西門吹雪以為幾天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時,卻看見原本爭執的兩人似乎聽見了什麼,回過頭來。

  在看到他們時,眼睛睜大了一瞬。

  這些人認識他?

  西門吹雪微微皺了皺眉。就見其中一個開口立馬求饒:「阮姑娘饒命。」

  「我們立馬離開。」

  「絕不打擾您。」

  阮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兩人連架都不打了。不約而同的互相拉扯著對方離開。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由有些疑惑。

  之前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時候人人圍觀,雖然現在她將光環給洗掉了,但也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怎麼這些人一個個都很怕她的樣子?

  阮裳還不知道因為她一鍋端了紅鞋子的壯舉,蜀中的大小門派都已經怕了她。

  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她,再給自己也送進牢裡。

  噢,送進牢裡還好說,要是像西方魔教的教主一樣,被阮姑娘當成了人質,每天握在手裡折磨……

  只要想想,就叫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果然,長的美的人,脾氣都是不好的。

  這天下漂亮的女人最會騙人,而漂亮到極致的女人,不止騙人,還殺人啊!

  君不見被騙進別苑裡的玉羅剎,現在已經好幾天都看不見人影了嗎?

  說不定已經被埋在花下做成了化肥。

  只是一晚上時間,阮裳就風評被害了。

  她明明是伸張正義,但由於過於粗暴的劍招,卻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中立陣營。

  惹的人人害怕。

  西門吹雪看到離開的人後皺了皺眉。

  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說這樣的話。

  但見阮裳面色不變,還是道:「莫要為無知的人多費心神。」

  江湖中人大多都是聽風就是雨,謠言傳的比真話快。西門吹雪想到可能是最近有了些不利於阮姑娘的謠言,不由出聲安慰道。

  他並不像是這樣細膩的人,阮裳有些詫異,但心中還是領了情,點了點頭:「西門莊主說的是。」

  「與我無關的人又何必關注呢。」

  阮裳自然是不在意的,她向來是除了武功什麼也不管,要不然在原來的世界,也不會登上江湖仇恨榜了。

  在西門吹雪安慰了阮裳之後,兩人沒有理會剛才的插曲,繼續往前走著。可是一路上,這樣的情況卻又發生了好幾次。

  那些人無一不在看清阮裳容貌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驚艷,然後迅速丟下東西逃跑。

  阮裳:……

  不是,我又不吃人,到底為什麼啊?

  不過她最終只將這理解為了這些人對強者本能的敬畏,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西門吹雪不知道阮裳只是單純疑惑,以為她終究是受到了那些人態度的影響。

  在走到別苑門口後,頓了頓,垂眸還是將懷裡的簪子拿了出來。

  「西門莊主,這是?」

  阮裳有些疑惑。

  就見西門吹雪抿了抿唇,眸底情緒有些復雜:「這是給你的禮物。」

  「別久重逢,上次本來在前廳是想要給你的,但是……沒有來得及。」

  阮裳知道他說的沒有來得及是因為玉羅剎。

  微微皺了皺眉,不由看向西門吹雪。

  白衣劍客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其他情緒,只是薄唇緊抿著,握著布絹的手上微微浮起了些青筋,像是在緊張。

  「多謝西門莊主。」

  這是西門吹雪第一次送給別人禮物?

  阮裳這樣猜測著,也不好駁了他的意。

  可是正當她准備接過的時候,卻忽然被一道聲音打斷。

  「阮姑娘。」

  阮裳回過頭去,就見葉孤城不知道何時,也在這裡站著。

  作者有話要說:

  莊主:你找玉羅剎的兒子,跟我西門吹雪有什麼關系?

  哈哈哈,今日暗搓搓贈送簪子的莊主被城主看見了,本文第一次修羅場達成~


第31章

  這花園並不大, 葉孤城站的位置也說不上偏僻。

  因為之前沒聽到動靜,阮裳便也以為他是剛剛才來的。

  於是順著方向看到人後,便也笑著打了聲招呼:「葉城主, 你也在這兒?」

  這些日子她與葉孤城的關系也算是親近些,不像之前的時候說話那麼尷尬, 所以阮裳這個招呼打的十分自然。

  青衫出塵的美人在樹下回過頭來, 眼中的溫柔乍然映入瞳中,無端添了幾分瀲灩清動之態, 叫葉孤城心中微微頓了頓。

  他本是看見阮裳一人在門口, 於是才出聲的, 走到近前沒想到卻發覺西門吹雪也在這裡。

  但話說出口已然不好收了,於是葉孤城也只能在走過來後,對著一旁的白衣劍客也點了點頭。

  「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的簪子還握在手中, 在葉孤城過來時,他眸光微微閃了閃,最終還是將簪子暫且收了回去。

  這一動作被葉孤城看見。

  不由停下了腳步。

  剛才那是……?

  那玉簪做工細致, 品相不凡,而更令人矚目的是, 那簪子的紋飾與阮姑娘平常穿的紅衣十分相配。

  所以, 那是送給阮姑娘的?

  葉孤城在看到西門吹雪將東西收起來後,這才注意到自己好像打斷了西門吹雪的事。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 要離開也顯得有些尷尬。更何況,不知道為何,葉孤城本身也不想讓那個簪子送出去。

  於是在互相點頭之後,他便似沒看到一樣, 收回了目光。

  「葉城主今天怎麼有空過來?白雲城的事情解決了嗎?」

  阮裳開口問。

  她注意到葉孤城最近好像有些忙的樣子,這幾日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便猜測是白雲城出了什麼事情, 需要他這位城主.操.心。

  畢竟葉孤城要管理一城之事,與她這種沒有產業的不同。於是阮裳便也沒有去打擾。

  誰知道今天卻在這裡碰見了。

  阮裳的話本只是單純好奇,卻沒見在這句話後,葉孤城神色微微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想到之前阮裳送他破碎虛空的事情,又記起對方之前若有似無的提點。

  心中已然確定,阮姑娘是知道他的謀算的。

  她之所以送他破碎虛空,大抵也是想要告訴他山外有山,大可不必一身污濁的陷入泥潭裡。

  他之前想過千萬種可能,卻獨獨沒想到會是這一種。

  葉孤城心中思索,在阮裳不解回望時,卻又將心底的情緒掩下,眉眼清冷的沒有叫人尋出一絲端倪。

  「葉城主?」

  阮裳有些疑惑,葉孤城怎麼好端端的開始出神了。

  但是在回過神來回後,葉孤城又恢復到了往常。

  「無事」他聲音不變,搖了搖頭,又補充了句:「現在已經解決了。」

  葉孤城輕描淡寫,卻沒人知道他說的事情有多驚天動地。

  他這幾日確實一直在忙。不過卻不是因為白雲城的事情,而是因為南王父子。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葉孤城本以為兩人會安生一陣子,沒想到他們卻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的話。沒有與他商量便提前動了手。

  趁著他與西門吹雪論劍之際,偷偷遣人往皇帝的膳食裡下了藥。

  這舉動已非愚蠢可以說。

  葉孤城直覺不對,連忙將白雲城的人收了回來,在夜探大內之後,果然發現那皇帝早就清楚了不對。

  他根本沒有中.毒.。

  只是用中.毒.的假像來蒙蔽南王父子而已。

  就連葉孤城也不得不承認,這皇帝比自己准備推上去的那人聰明的多。

  他本就這幾日對於造反的事情已無多大感覺。在看到南王父子愚蠢的動作後,更是厭倦。

  便想著,在今日之後,最後再勸上一勸,如果那兩人還是不聽他的命令就擅自行動,那麼他想這個結盟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白雲城主永遠是白雲城主,不會被人拖下泥潭,更不會與這樣的蠢貨一起為伍。

  於是阮裳就看著這幾日葉孤城似乎格外忙。

  而之所以忙卻是因為要徹底斷了與南王府的聯系。

  葉孤城與南王雖說是結盟的關系,但是因為彼此並不信任對方,所以一開始各自的人手都是分開的。

  在這種情況下葉孤城要想要從裡面斷開並不難。

  只看他自己本身願不願意。

  那天在將皇宮的情況說了,見對方卻還不停手之後,葉孤城便不再多言。

  直接斷了結盟。

  既不是同路人,又何必因為什麼大業強行忍耐?

  更何況,他本就是個劍客。

  在經過阮姑娘的提示之後,葉孤城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而南王世子那邊?

  他依舊還做著下.毒.暗害了皇帝之後,自己登基然後迎娶阮姑娘的美夢。

  阮裳並不知道她被人惦記上了。並且那人還為了她連忍都忍不了的要造反。

  要是她知道的話,她一定會當場給南王世子一個劍送他上天。

  讓他好好做做夢。

  因為不知道前情後果,在聽見葉孤城的話後,阮裳只是點了點頭:「解決就好,我還擔心葉城主遇上什麼麻煩呢。」

  「要是有事情我能幫上忙的話,葉城主盡管開口。」

  阮裳說這句話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在白雲城的別苑裡住了太久的緣故。吃著人家的,用著人家的,而且自己給錢還不要。

  阮裳其實也有一些不好意思。這種感覺就好像是認識了一個土豪朋友一樣。

  那個朋友承包了她衣食住行全部問題,但是她卻沒辦法回報什麼。

  這叫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是葉孤城這些天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弄得像是理所當然一樣,也叫阮裳不好開口。

  現在既然見他有了麻煩,阮裳自然願意鼎力相助。

  一旁站著的西門吹雪這時也出聲道:「我亦如此。」

  他看向葉孤城時,並沒有表現出一分不自在來,依舊十分坦然。

  兩人除了阮姑娘之外,同樣也是惺惺相惜的劍客。

  雖然見面次數並不多,但劍客與劍客之間,卻本就不必多話。葉孤城如若有事,西門吹雪自然也是願意幫助的。

  他眸中冰冷不褪,在葉孤城看過來時,微微抿了抿唇。

  葉孤城心中微微頓了頓,身上微不可察的敵意在這句話後也淡了些。

  「多謝。」

  阮裳搖了搖頭:「城主何必客氣。」

  「若是有打架的事,直接叫上我就可以。」

  這句話阮裳說的自然無比。要是在以前,葉孤城說不定還會當阮姑娘只是開玩笑,或者是逞強,但是在見了那一劍攪動山河的威力後,卻再也不會輕視對方。

  ——尤其是在玉羅剎這麼慘之後。

  一想到當天的場景,葉孤城就不由皺了皺眉。

  如今全江湖幾乎都已經知道了阮裳的武功,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壞。

  既然想到這兒,他便微微頓了頓,還是道了句:「你若是最近聽見什麼話,別放在心上。」

  「他們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葉孤城這樣一說,阮裳就想起了今天街上的怪像。

  沒想到居然連這幾天忙個不停的葉城主也知道了。

  不過對於這種事,她向來是不怎麼在意的,於是便也搖了搖頭。

  「城主放心。」

  只有西門吹雪一人慢慢皺起了眉。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

  白雲城別苑裡一片寧靜,而另一邊南王府卻並不安穩。

  坐在高座上的男人狠狠將手中杯子扔在地上,滿臉陰翳狠.毒.。

  「葉孤城!」

  「他好樣的!」

  「好樣的!」

  南王已經被氣的失去了理智,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話。氣的自己眼睛也幾乎充血。

  一旁的美姬想要上前替他順氣,卻被他一把推開。

  「滾!」

  下人們何嘗見過一直裝模作樣維持著風度的南王如此雷霆之怒的時候,這時竟嚇得連盤子也端不穩了。

  在南王怒吼了兩聲「滾」之後,連忙瑟瑟發抖的放下東西離開。

  「父王息怒。」

  一旁坐著的世子此時臉色也不好。

  他甚至面色比南王還黑些,這時候卻不得不強行冷靜下來安慰對方。

  「父王!」

  「現在葉孤城已經走了生氣也沒有辦法了。」

  他這時甚至都不稱呼對方為師父了,咬牙切齒的叫著葉孤城。

  可見果真也是被氣到了極點。

  雖然之前有些分歧,但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葉孤城就這麼干脆的挑擔子不干了。而且還是在這種關鍵時刻。

  便愈發襯托的他們所作所為就像是個笑話一樣。

  南王辛辛苦苦准備了這麼久,.毒.都下了,就等著最後葉孤城邀約西門吹雪決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然後趁機偷龍轉鳳。

  結果當事人卻不按照事先定好的計劃來。

  「他說小皇帝沒中.毒.,純熟是無稽之談!」

  「那太監日日在跟前盯著,親眼看見皇帝吃下去,怎麼可能沒有中.毒.?!」

  「難道那皇帝竟會什麼障眼法不成?我看分明是他葉孤城自己膽小不願去送死罷了!」他氣的面色扭曲,竟連這種話也說了出來。

  美姬在一旁瑟瑟發抖,只覺得聽了這等辛秘,自己今日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然而南王世子卻沒有在意她的驚恐繼續道:「恐怕是葉孤城近來沉迷於美人鄉中,樂不思蜀,所以才生了退意。」

  在他們眼裡,自古美人都是腐蝕英雄雄心的。

  不過南王世子這話卻是真假參半。

  他早就對葉孤城當日阻止他親近阮姑娘心生不滿了,現今見他自己家將美人收在府中,日日相對,心中嫉妒就像是惡蟲一樣再也掩飾不住。

  他對阮裳勢在必得,本是想著登基之後再迎娶她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時候即便是葉孤城也護不住她。可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南王世子完全沒想到是他們的計劃太多漏洞,所以才被拒絕。

  一心只推到了葉孤城身上。

  這時候竟然生出了綁架阮裳來威脅葉孤城的想法。

  他不是在乎阮姑娘嗎?

  他就不信綁架了對方,葉孤城還能不就範?

  至於到時候阮裳在他手中,想要做什麼還不得由了他?

  就在南王世子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的時候。

  還在生氣的南王皺眉猶豫了一下:「這倒也是個好辦法。」

  「可是最近江湖上不是說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武功不俗嗎?」

  「綁架她恐怕是個難事。」

  是的,阮裳的惡名現在連南王都已經知道了。

  但是南王世子卻不以為意。

  或許沒有見過當日場景的人總會心存一些僥幸來,總認為只是謠言誇大。

  一個女人能有多厲害?那只不過是因為大家沒想到阮裳會武功的刻板映像造成的反差而已。

  只要那幾人將劍陣聯合起來,連葉孤城都一時無法掙破,更何況一個阮裳呢?

  就在南王世子的輕視中,他與父親商量好,便派了人出去。

  然後當天晚上阮裳就被夜襲了。

  哦不,是玉羅剎被夜襲了。

  因為晚上給他布置了任務的緣故,玉羅剎大半夜的還在院子裡練基礎功。

  他從前武功很高時不覺得,只想著這樣的動作簡直是無知小兒才會做的。可是現今被封住了內力,居然也有些力不從心。

  每天累成死狗。

  雖然已經到了大宗師境地,但一日沒有破碎虛空過,一日便不算是洗.精.伐髓。

  從身體強度來說,玉羅剎與阮裳這種自小練出來的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就這樣,雖然被折磨了幾日。但玉羅剎竟然漸漸的也從中得了些樂趣。

  從一開始的用不滿憤恨的目光看著阮裳,到現在雖然嘴上打著嘴炮,但是行動上卻還是很誠實了。

  「今日你再練半個時辰再回去。」

  阮裳在關上窗戶時看了他一眼道。

  因為被封住了內力的緣故,阮裳是絲毫不擔心玉羅剎能翻出什麼么蛾子來。她唯一.操.心的就是對方在習武一事上偷懶。

  類似於家長擔心熊孩子成績。

  第一次被當成幼童訓斥的玉羅剎:……

  一口氣憋住。

  算了,看在自己打不過她的份上不跟她計較。

  等到他真的基本功練扎實了,到時候只要一恢復內力,一定要叫她好看。

  就在玉羅剎在心底的咒罵聲中。

  小院中的燈已經暗了下來。

  月上柳梢,小紅馬打了個噴嚏。

  收起蹄子臥在了馬廄裡,在看到那個愚蠢的人類還在維持同一個姿勢之後,有些無聊的閉上了眼睛。

  一炷香時間……

  兩炷香時間……

  已經堅持了一天的玉羅剎汗珠從額頭滑落下來,終於在最後一炷香燃盡時松懈了下來。

  就當他數著時間准備離開時,卻聽見了小院外面的腳步聲。

  等等,有人?

  那聲音已經很小心了,似乎是刻意放輕的。而且來人還刻意收斂了氣息,就是為了不讓人發現。

  若是他們去的其他地方,說不定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覺了,可惜這裡卻有一個玉羅剎。

  雖然內力被封住了,但是不代表他其他地方也失靈。

  在聽到腳步聲後,玉羅剎面色變了變,忽然冷笑了一聲。

  當上魔教教主這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夜晚來夜襲他。這些人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要是在以前,他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外面的動靜還在繼續,似乎是在試探裡面到底有沒有人,在聽不到裡面的動靜後,幾個殺手互看了眼。

  眼中已經有了決定。

  「走吧。」

  「看來江湖傳言果然是假的,一個女人能有多厲害。」

  他們雖說收斂了氣息,但若是真的像之前那樣傳的神乎其神,是不可能不發現的。現在幾人在外面呆了那麼久,都始終沒有什麼動靜,可見只是虛驚一場。

  這幾人雖然江湖經驗豐富,但說到底還是看不起女人。

  只因這江湖中的女性高手實在太少了。

  而在他們眼裡,少就等於沒有。

  於是在點了點頭後,六人就足尖輕點,翻身進入了小院中。

  早在聽見動靜後玉羅剎就隱身到了黑暗裡。

  他現在沒有內力,雖說對這些宵小看不上眼,但也不會蠢到上去自尋死路。於是便躲在馬廄這邊,准備等這些人進去找阮裳的麻煩,順便再被打出來。

  他想的很好,甚至連這些人的結果都想好了。

  屏氣凝神的等著看好戲。

  誰知道這時候——身旁的小紅馬卻忽然醒了。

  小紅睡了一覺起來,現在神清氣爽,只覺得滿身.精.力無處發泄。它看著身旁穿著紫色衣服奇奇怪怪的男人,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跑到自己的地盤來。

  動物的領地意識都是很強的。

  即使看起來嬌小玲瓏的小紅馬也不例外。

  在用眼神示意完,玉羅剎還是不走後,小紅就有些生氣了。

  但是玉羅剎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小紅馬眼底漸漸燃起的憤怒。

  還在屏氣凝神聽著院子裡的動靜。

  一,二,三……

  還是不走。

  小紅鼻子裡的粗氣越來越重,在玉羅剎看不見的地方,眼睛已經變紅了。

  「別鬧。」

  察覺到耳邊似乎有什麼粗重的喘.氣聲,玉羅剎皺了皺眉,一把推開小紅。

  然後下一刻,就被一蹄子踢到了腿上。

  這雙曾經對葉孤鴻與公孫蘭下過手的神蹄又再一次找上了玉羅剎。

  在玉羅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間,他就被踢的慘叫了一聲

  這一聲劃破天際,在寂靜的夜裡高昂到叫人想要忽視都難。

  剛進院子裡的六個人停下了腳步,不約而同的將目光對准了馬廄。

  人在這裡?

  只是這聲音聽著怎麼像是個男人?

  無論如何,在意識到馬廄旁有動靜的幾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於是在比了個手勢後,就緩慢的向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走了過去。

  玉羅剎在發出慘叫後就意識到不好。

  這樣的動靜不被發現才怪呢。

  但是他又實在忍不住,天知道那馬是發了什麼瘋,居然會給他來這麼一下。玉羅剎只覺得自己腿都要被踢的陷入泥土裡了。

  正在他想著要怎麼辦時,就見面前銀光閃閃,忽然多出了兩柄劍。

  玉羅剎抬起頭來,就發現自己現在已經被六個人包圍住了。

  該死的!

  現在想要躲都不行了!

  平生從沒有低頭過的玉大教主沉默了一瞬。

  在那幾人准備不分青紅皂白先把他這個多出來的人解決時,冷著臉,十分不屈的大喊了聲。

  「——救命!」

  「阮姑娘,你房間裡來了采花賊!」

  那紫衣華貴的青年眼底俱是高傲不屑,但是行動卻與他的表情十分不符。

  玉羅剎丟人丟的次數太多了,竟然也已經習慣了。

  求助阮裳就求助阮裳吧,他總不能在一個粗糙的馬廄裡被一群雜碎給侮辱。這樣比起來,還是被同為大宗師武力值高出他一大截的阮裳侮辱的好。

  他那一聲和慘叫聲先後響起,嚇得連枝頭都驚雀都飛了,更別說是人了。

  阮裳躺在床上准備翻個身繼續睡的,她本來也聽見腳步聲了。但是想到院子裡還有玉羅剎,就沒有理會,誰想到不過一炷香時間,玉羅剎就堅持不住了。

  看來最近的特訓還得再加強些。

  阮裳這樣想著,過了很久後才慢慢起身。

  畢竟是她徒弟,臨場鍛煉一下可以,但卻不能叫別人給真的欺負了。她倒要看看這些敢來她院子裡尋事的都是什麼來頭。

  就在玉羅剎出聲後,幾個人臉色就變了。

  「沒想到看著人模人樣的,居然是個小白臉。」

  其中一個拿著劍冷笑了聲,在玉羅剎有恃無恐的嘲諷臉下准備上前解決了對方,結果剛走過去,就聽見背後傳來了一道聲音:「你們在干什麼?」

  阮裳目光掃了眼不請自來的六個人,在看到對方手中的長劍時微微皺了皺眉。

  「諸位夜晚不眠,光臨我這小院做什麼?」

  阮裳之所以被稱之為天下第一美人,就是因為她人長的美,說話也好聽。

  那聲音雖說毫無情緒,但卻別有一種冰淬玉折之美。

  幾人回過頭去,就見她手中提著一盞燈,正站在不遠處。

  美人鴉羽迤邐,眸光靡靡,只一眼就叫人丟了魂。

  那組成劍陣的六個人心中一凜。

  在回過神來後不由暗自心驚,難道這天下第一美人竟是修了迷魂術不成?要不然怎麼叫人沉迷至此。

  要是真是練的媚功,也難怪即使尊貴驕傲如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也甘願被她俘虜了。

  就在他們想著時,玉羅剎已經收起了面上情緒,對著阮裳冷聲道:「這幾個人夜半闖你院子。」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和本座無關。」

  他這時表現的完全不關他的事,和之前叫救命的人好像不是一個人一樣。

  阮裳瞥了眼玉羅剎,雖然心裡想著這徒弟還是夠不孝的,嘴上卻道:「既然你們幾人不說是來干什麼的。」

  「那就一起上吧。」

  「不要浪費大家時間。」

  這個世界能叫阮裳重視的只有大宗師以上的境界,很明顯這幾人不是。

  他們非但不是,甚至連西門吹雪或者葉孤城其中之一的水平也沒有達到。

  阮裳覺得這樣的武功,即便是六個人加在一起,也不過是菜上加菜而已。

  所以……還是一起上吧。

  她的話叫那六人仿佛受到了侮辱一樣。

  他們雖然很少在江湖中出現,但是暗殺的名宿卻並不少,那些人也都是輸在了輕視上。

  這位阮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又如何?

  即使她媚功驚人,但最不該犯的錯就是輕視他們。在六人眼睛猩紅持劍圍上去後。

  一炷香後……

  一個接著一個被從小院裡丟了出來。

  西門吹雪本是察覺到這附近多了其他劍氣過來的,在看到阮姑娘的院中燈明著時,不由皺了皺眉。

  難道是阮姑娘出事了?

  他正這樣想著,走過去卻正好看見阮裳將最後一個人扔出來。

  而他父親一臉柔弱的站在阮姑娘身後,似乎在說什麼「打的好」。

  這是……怎麼回事?


第32章

  西門吹雪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看見阮姑娘將人從院子裡扔出來。

  那人穿著黑色的夜行衣, 看起來身材健碩,頗有些重量,但是阮裳單手提起卻顯得毫不費力, 甚至還輕松無比。

  可以將對方在空中輪著轉幾個圈。

  阮裳這時沒有看見西門吹雪,還繼續用著清冷如仙的聲音開啟了嘲諷:「像你們這樣的, 我一手還能扔出去十個。」

  「夜襲之前為什麼不能好好動動你們聰明的小腦袋瓜呢?」

  「非要等到我出手才後悔。」

  說到後悔。

  西門吹雪轉頭看向前面被丟出來的幾個人, 就見他們像是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涕淚橫流,此刻一個個的趴在地上已經開始了求饒。

  「阮姑娘我們錯了。」

  「阮姑娘求您放過我們吧, 我們再也不敢了。」

  六個江湖上也排的上名的高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好像玩裳是什麼魔鬼一樣。

  西門吹雪只覺得萬分荒謬。要不是今天親眼所見, 他絕對會以為是陸小鳳編出來騙他的,或許連冷漠的眼神也不屑給對方。

  然而事實是,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父親, 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羅剎,在剛才被欺負後,現在就像是打了翻身仗一樣。正站在阮姑娘身後耀武揚威。

  還時不時的稱贊對方兩句。

  這種丟人又窒息的感覺叫西門吹雪終於停下了腳步。

  在恐嚇完那六個人後, 阮裳才注意到對面的西門吹雪。

  雖然有些好奇他怎麼大晚上的來了這兒,還是出口打了聲招呼:「咦, 西門莊主, 你也來了?」

  那一襲單衣柔軟溫柔的阮姑娘,終於收起了自己的劍。

  她的服神依舊清澈無比, 絲毫沒有在意被他看到這一幕。

  西門吹雪頓了領,在自己父親自覺上前將地上的人綁起來時,才忽然開口:「你……會武功?」

  他之前只將阮裳當作柔弱的需要保護的人,從來沒有想到過她居然會武功。

  並且武功看起來還不低的樣子。

  那六人雖然乍看武功不高, 但是身為門內人的西門吹雪卻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幾人組合的絕妙之處就在於劍陣。

  師出同門又默契無比的幾人一旦將劍陣擺出, 恐怕很少有人能逃得過。

  就連他興許也得費一番功夫。

  可是阮姑娘卻輕而易舉的破開了劍陣,並且將人打成這樣……這樣的武功,至少已經到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他這時又想到了之前橫死的霍休,難道他井不是因為觸發了機關,而是真的被阮姑娘打入了地下

  就在他這樣想著時,阮裳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西門莊主這是說的什麼話。」

  「我一直都會武功啊。」

  「之前第一次在峨眉山上介紹的時候,我不是說過的嗎?」

  西門吹雪想起她那時拿著小木劍鄭重其事的樣子。

  忽然默然。

  從一開始他竟然就理解錯了。

  白衣劍客眸光頓了頓,眼底復雜的情緒叫人有些看不懂。

  空氣中一片寂靜。

  「等等,你之前不會真的不知道我會武功吧?」

  阮裳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她從西門吹雪的表情中隱約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這人不是真的不知道吧?

  那他之前還誇贊過自己的武功來著,這是怎麼回事?

  在阮裳不好的預感下,西門吹雪最終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氣氛一時之間陷入了尷尬。

  劍陣六人組此刻瑟瑟發抖著祈禱兩人不要注意到白己。生怕這聽起來不太對的對話牽扯到他們身上。

  過了很久,阮裳才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誤會了這麼久,不過今日也算是解開誤會了。」

  「西門莊主,我一直將你當作道友來看。」

  星夜下執燈的美人微微蹙起眉頭,卻很快又松了下去。

  西門吹雪不知為何,心中竟然微微一緊。在阮裳看過來時,不由沉聲開口:「我亦是如此。」

  他這句話算是打破了之前奇怪的氛圍,阮裳怔愣之後,剎時笑了起來。

  「也是,既然你我互相為道友,又何必糾結於這些呢。」

  「無論怎麼樣我們總歸還是朋友的。」

  她頓了頓又道:

  「西門莊主的父親既然是我徒弟,我便一定會照顧好他。」

  剛綁完人回來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麼的玉羅剎恍然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而西門吹雪卻收起了面上的不自在。

  他微微頓了頓後,卻還是轉移了話題。

  「這幾個人怎麼辦?」

  「可知道他們是來做什麼的?」

  那六人還在心中暗自祈禱著不要注意到他們,沒想到阮裳沒開口,一向寡言少語的西門吹雪卻將話題轉移到了他們身上。

  心底不由咯噔一下。

  在看到阮裳的眼神之後,面上苦笑連連:

  「阮姑娘饒命,我們說,我們說。」

  他們此時比起之前剛來時的暗殺者的模樣何止差了一星半點兒。整個人被打的腫脹到連繩子也捆不住。

  心裡早已經怕死了阮裳,生怕對方再動手。

  他們這時對江湖中的傳言再也不敢質疑一分。還不等阮裳開口,就主動把底子交代了個底朝天。

  「阮姑娘,我們其實是南王府派來的,南王世子白日裡找到我們,給出了很大的價碼,說是要我們晚上來將你綁到南王府去……」

  他三言兩語將事情講清楚。

  「南王府?」阮裳卻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她與南王府從未有過什麼接觸,唯一一次遇見南王世子,還是在他被公孫蘭脅迫的時候,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交集,他們綁架她做什麼?

  西門吹雪看出了阮裳眼底的疑惑,將手中的劍往前了一寸。

  他沒有說話,但是動作卻分明已經表明了態度。

  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說謊,這一劍便絕對不會留情。

  領頭的大哥心中糾結,想到南王府暗中籌劃的大事,本來是不敢說的,但在脖頸閃爍著寒光的劍下,卻還是苦笑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只是聽世子說,將阮姑娘請到南王府是為了威脅葉城主。將阮姑娘當成脅迫葉城主的一個籌碼。」

  「當然,我們是完全不敢這樣想的。」

  見阮裳變了臉色,黑衣人連忙補救。

  「那南王世子就是痴人說夢,阮姑娘怎麼可能會被他這等人綁架呢。」

  「阮姑娘這樣千秋萬代……」

  「行了,閉嘴!」

  玩裳自然是看出來了他的討好求饒之意,不過卻沒有理會。這人要是在動手前說這些阮裳興許還會放過他們,但是現在卻有些晚了。

  黑衣人的嘴又被重新堵上。

  西門吹雪收了劍之後,眼底寒霜微覆,不由皺了皺眉。

  「這件事聽起來怎麼這麼奇怪?」

  阮裳抿唇道。

  不止是阮裳覺得奇怪,玉羅剎也一眼就看出了不對。

  「這江湖傳言南王世子是白雲城城主葉孤城的徒弟,可是今天這一出怎麼看起來,有些像是欺師滅祖呢?」

  師徒之間哪有這樣。

  玉羅剎沒有說的是。

  徒弟綁架師父喜歡的人用來威脅師父,這裡面的事兒簡直叫人浮想聯翩了。

  「難道是最近白雲城與南王府出了什麼事兒?」

  阮裳想了半天,也只能有這個猜測。

  葉城主不像是那等會因為普通小事就苛責徒弟的師父,既然葉城主那裡沒什麼事的話,那麼問題就只能出在南王府身上了。

  阮裳和那些只是看葉孤城收徒熱鬧的江湖人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像葉城主這樣的人收南王世子為徒一定是有什麼其他原因的。

  或許不是個人的事,而與南王府和白雲城有關。

  這次綁架朋友脅迫對方的事情肯定並不簡單。

  阮裳自己是這樣想的,卻沒想到西門吹雪也是如此。

  他和阮裳在這件事情上想到了一起。

  不過他頓了頓,在肯定了阮裳的猜測後,卻還是冷聲道:「不過,如此作為者,該殺!」

  西門吹雪到現在都惦記著要殺那幾個人。

  而他這句話,也叫被綁成麻袋的六個人齊齊又打了個寒顫。

  就在他們以為自己真的要被交代到這兒時,阮裳卻微微搖了搖頭。

  「西門莊主且先等等,我想要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或許可以從他們身上來。」

  在她話音落下之後,然後下一刻,阮裳便轉頭看向了樹上:「偷聽了這麼久,現在也該出來了吧。」

  隨著她話音落下,西門吹雪轉過頭去,就見一個矮個子的探子搖晃著從樹上掉了下來。

  ——此人正是南王府安插在白雲城別苑的一個暗探。

  一個時辰後……

  南工世子那裡也收到了消息。

  畢竟都是預備造反的人了,雖然在有些事情上想出的辦法太過粗陋了些,但是南王府的探子從.硬.件條件上來說,消息還是很敏銳的。

  在那六人折在了白雲城別院之後,他就立馬將消息傳了回去。

  南王世子本來沐浴完正在熏香,想著好好打扮一番來見阮姑娘的。誰知道剛收拾完坐在大廳等著,在聽到腳步聲後,喝了口茶水准備漱口。

  下一刻就猛地噴了出來。

  「世子不好了,那六位都被抓了。」

  那一聲直接叫他噴了滿地,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他們被抓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快速速說來。」

  他在剛聽見的時候完全不相信。這六人是暗殺的一把好手,武功若是放在江湖上也能排

  的上號,怎麼可能這麼輕率的就被抓了?

  再不濟就算是被發現了,那也是能逃跑的啊,被抓算是怎麼回事兒。

  因為對那六人過於自信。

  因此南王世子在聽見這件事的第一瞬間就是不相信,不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他甚至還開始質疑起了探子。

  「是不是你打聽錯了?」

  「這怎麼可能。」

  探子還沒說完,就被南王世子三聯否認,不由額頭跳了跳。

  最終還是在他准備安慰自己的時候,十分堅定道「世子,我沒有看錯,他們幾個確實被抓了,而且還是被阮姑娘親手抓的。」

  「你……」

  南王世子木來還想要打趣,但是看他這麼堅定,心中不由也開始懷疑起了自己。

  「你真的沒有看錯?」

  探子點了點頭。

  十分理解世子現在的心情。畢竟他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不可置信,覺得不可能。

  然而,現實總是這麼叫人害怕。

  南王世子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為自己失去得力好手這件事憤恨,還是該難過阮姑娘居然武功這麼高。

  阮姑娘如果厲害程度不下於葉孤城的話,那麼他以後再想要對她做什麼不就根本不可能了。

  就在他沉浸再打擊中,胡思亂想的時候,探子猶豫了一下,小聲道:「世子,您先別急著傷心,還有一件事情呢。」

  「什麼事?」

  南王世子下意識的問。

  然後他就見探子有些為難道:「那邊我們的人已經被抓起來了,阮姑娘說是,如果想要讓她放人的話,就拿贖金來贖走。」

  「要不然,她可不保證這些人會被送到哪裡?」

  「贖金?」南王世子微微皺了皺眉。

  在反應過來後才大驚失色問:

  「等等,你說她讓你帶話給我們,所以我們是暴露了?」

  探子:……

  他這時終於有些無語:「世子,當然是暴露了,要不然他們怎麼會放我回來報信啊。」

  就在他說完的時候,旁邊的窗戶微微動了動。

  在南王世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別動。」

  「再動就殺了你。」

  這聲音……

  南王世子回過頭去,就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朝思暮想的阮姑娘就站在他身後,只不過手裡卻還拿著一柄木劍,正好抵在他脖頸。

  「阮姑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南王世子睜大眼睛,磕磕絆絆問。

  要是在聽到探子的話之前,他一定還是那副色迷心竅的樣子,但是在聽聞阮裳一人就干掉了那六位高手,並且剛才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避開王府侍衛,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來。

  南王世子就生起了警惕。

  他自己做了虧心事,這時就顯得尤為沒有底氣。正想著拖住阮裳趁著空隙喊護衛過來。

  而這時,西門吹雪也從前門走了進來。

  空蕩蕩的正廳裡沒有一個人攔住他。

  南王世子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下一刻他連話都說不出來,就被打暈了過去。

  阮裳實在受不了他那滿身熏香味兒。在一手刀砍暈人後,就後退了幾步。

  西門吹雪見狀,目光微微頓了頓,在心底將阮姑娘不喜歡濃郁的熏香這一點記下。然後才上前抓起南王世子肩膀。

  「先將他帶回去?」他問。

  阮裳點了點頭。

  「就按之前的計劃來吧。」

  之前的計劃就是放探子回去給南王府報信,然後他們跟著探子的足跡找到南王世子,將他綁回來。

  這其中的事情既然那刺殺的人不知道,那麼身為當事人的南王世子總該知道了吧?

  阮裳這樣想著時,絲毫沒有將昏迷中的世子當做一回事。

  南王世子只覺得自己這一覺睡的格外沉。

  而且睡醒之後還腰酸腿痛的,渾身難受。他正下意識的想要叫美婢來伺候,順便捏捏肩,就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是被綁架了。

  南王世子嚇得睜開眼,就看見自己在一個黑漆漆的柴房裡。

  他屁股底下全是木柴,.硬.的硌人,難怪睡了一晚上渾身疼。金尊玉貴的世子什麼時候這樣過,氣的眼睛都紅了。

  正當他站起來要拍門的時候,就被忽然打開的門嚇了一個趔趄。

  玉羅剎手裡端著自己剛做的黑暗早膳,眯著眼冷笑了聲。

  「看來世子是醒了,我還以為說世子要多睡會兒呢。」

  他穿著明紫華衣,一身氣質深沉貴氣,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小廝。

  南王世子微微皺了皺眉,在看了眼他手中黑漆漆的米飯後不想和他理論,直接道:「這裡是哪裡?」

  「你們將我帶到了什麼地方?」

  還不等玉羅剎冷笑回答。

  他就又問:「阮姑娘呢?她去哪兒了?」

  ……

  玉羅剎臉上笑意僵住。

  他算是見識到了阮裳的魅力。

  就算是她將人綁進來一副要撕票的樣子,這受害者居然還是一副死心塌地的要見她?

  他將盤子扔到一邊,語氣不太好。挑眉看了眼那弱雞世子道:「阮姑娘現在有事情忙,等會兒才能來看你。」

  「至於這飯……」

  「一天只有這一頓。」

  隨便你愛吃不吃。

  玉羅剎只要一想到這個飯就生氣,只覺得阮裳是變著法子折磨他。

  什麼做飯有利於他成為一名十分厲害的大宗師,都是鬼扯。

  要是真的這樣,怎麼不見阮姑娘自己做飯?

  然而因為武力值的差距,這話玉羅剎並不敢在阮裳面前說出來。甚至,為了避免自己也挨揍,玉羅剎還必須把飯做好吃了。

  因為被西門吹雪科普過玉羅剎做飯不錯的緣故,阮裳他們吃到的飯絕對是在水平線以上的。

  至於南王世子那兒的黑米飯。

  這就不關他們的事兒了。

  被人這麼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南王世子怎麼能忍得了。

  可惜無論是從嘴.炮.還是什麼方面,玉羅剎都比他高了一級。這也導致了他全方位被壓制住,無力施展。

  當阮裳他們休息好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玉羅剎抱臂站在門口,一副獨孤求敗的樣子。

  而南王世子,則口吐白沫躺到了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

  阮裳一臉懵,有些不明白只是短短一個晚上,這人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倒是西門吹雪,轉頭看了玉羅剎一眼。

  那一眼雖說和平時看著沒有什麼差別,可卻總有幾分意味深長的感覺。

  玉羅剎心中頓了頓,連忙甩鍋:「這和本座絕對沒有關系。」

  「他也許是從未吃過那麼好吃的飯菜,所以才這樣的。」

  邊口吐白沫邊干嘔的南王世子:……

  老賊,你tm竟然敢信口開河!

  可惜他這時候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南王世子的樣子,就知道玉羅剎說的絕對是假的。

  地上的人樣子實在過於凄慘了些。

  阮裳一時之間竟然想不通玉羅剎是怎麼將人折磨成這個樣子的。

  就在南王世子干嘔的停不下來時。

  阮裳終於看不下去了。

  抽了抽嘴角,用眼神示意玉羅剎去倒一杯水給他。

  再讓他這樣下去,今天的談話就不用繼續了。

  阮裳心中頓了頓,等到南王世子氣順兒了,才開口:「之前忘了沒打招呼,今天就補上吧。」

  「世子好。」

  還沒等南王世子升起欣喜的情緒,就聽她又道:

  「實不相瞞,我們這次綁你來,除了讓你也試試被綁架的滋味外,還有一件事。」

  南王世子在讓你也嘗嘗被綁的滋味後就嗆了一下。

  然後又聽見阮裳道:「所以,你綁架我到底是為了威脅葉城主什麼?」

  阮裳倒是沒有想到葉城主之前會與南王府合作什麼不好的事,但是直覺卻告訴她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她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地上虛弱的男人。

  想要從他這裡得出答案。

  這種事情南王世子怎麼可能告訴其他人。

  這可是他們辛辛苦苦籌備了很久的大計。要是告訴了別人,消息走漏出去了怎麼辦?還想著皇帝夢的南王世子這時候難得.硬.氣了一回。

  在阮裳的話後緊緊閉上了嘴,大有一句話也不說的意思。

  阮裳倒是沒想到這人雖然看上去慫了吧唧的,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居然還是個.硬.骨頭。

  「最後再問你一次,說不說?」

  她聲音不變。

  南王世子依舊咬著牙。

  心想著,他好歹還是個世子,阮姑娘總不會殺了他吧?

  阮裳點了點頭,對這種.硬.骨頭的人很欣賞。

  剛想著成全對方,拿出小木劍來,就被西門吹雪攔住。

  白衣劍客目光微頓,在看向她時,眸光有些復雜,卻還是道:「讓他來吧。」

  他是誰?

  阮裳回過頭去,就看見了一旁的玉羅剎。

  哦對,她怎麼忘了。

  自己的徒弟是西方魔教教主,掌管堂堂一個邪教,會的嚴刑.逼.供的方法應該不少吧?

  讓他來確實比自己方便的多。

  於是阮裳就後退了一步,將位置讓給了玉羅剎。

  ……

  兩雙眼睛看著自己。

  玉羅剎額頭跳了跳,認命的嘆了口氣。

  然後下一刻,他就又端起了那晚碗黑色的催命飯。

  在南王世子頑死抵抗時,語氣幸災樂禍道:「弱雞,起來吃斷頭飯了。」

  「你不回答,我就全都給你灌下去。」

  阮裳:???這是什麼嚴刑.逼.供的辦法?

  難道是魔教特產嗎?

  而更神奇的是,在玉羅剎話音落下的下一刻,南王世子就面色大變。

  在對方拿起勺子時,終於絕望道:

  「別,你別過來,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裳妹一臉懵.逼.:你們魔教就是靠做黑暗料理來嚴刑.逼.供的嗎?

  長見識了……

  這個魔教真的好魔啊!


第33章

  阮裳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逼.供方法, 不由對魔教產生了更大的好奇。想到到時候如果有時間的話,一定要去魔教看看。見識一下那裡的風土人情。

  玉羅剎不知道因為他的緣故,整個魔教風評都被害了。

  而且阮裳對魔教的印像已經變成了鐵憨憨。

  他正一臉猙獰的笑著, 和西門吹雪有一點相似的面容帶了那麼一些冷酷譏誚的意味。

  「你們和葉孤城到底在搞什麼事情?」

  玉羅剎可沒有阮裳對葉孤城的劍客好感加成。

  對於這個曾經親眼看過他笑話,並且有可能是他兒子的情敵的人, 他的話能客氣才有鬼。

  西門吹雪微微皺了皺眉, 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

  那南王世子沒有想到他一開始就直問主題,不由噎了一下。

  但死亡早膳在前, 實在是叫他有心理陰影, 面對著眼前這個大魔頭, 他也只能支支吾吾道:「你們應該也都猜到了,葉孤城收我為徒的目的並不單純。」

  阮裳點了點頭,這點她是有想到的。

  畢竟葉城主那麼優秀的一個劍客, 如果沒有目的的話,那到底是有多想不開,才願意在一個榆木腦袋上死磕。

  有這空挑戰魔鬼難度教學, 還不如多花些時間練劍,說不定就能破碎虛空了呢。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 玉羅剎已經不耐煩了。

  「所以, 別廢話,目的究竟是什麼?」

  還想著拖延時間的南王世子被他眼神嚇的手上哆嗦了一下。

  兩人無聲對峙了一秒, 最終他還是妥協道:「別過來,我說,我說。我只是一個中間紐帶,葉孤城收我為徒, 是為了與南王府共謀大計。」

  這但凡能被稱作大計的,都不簡單。

  甚至, 能被南王府與白雲城主稱之為大計的,就更是叫人不由多想。

  「你們是想要與朝廷聯手暗中顛覆江湖,肅清武林?」

  阮裳猜測。

  她對南王府的印像還停靠在雖然出了一個草包世子,但畢竟是隸屬於官府的。

  但是沒想到這次她的猜測卻大錯特錯。

  南王世子有些神奇的看了她一眼。

  有些不明白阮姑娘怎麼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但還是在玉羅剎威脅的目光下,搖頭道:「自然不是。」

  「江湖如何與我們又有什麼干系?」

  「我們與白雲城聯手,只不過是為了造反而已。」

  他說到後面兩個字的時候頓了頓,眼中帶了一股狂熱的情緒。

  「只要造反成功,我就能當上皇帝,到時候皇袍加身,這天下還有什麼能是我得不到的……」

  他越說越起勁,卻沒有注意這料一下子爆的太大了些。

  不只是阮裳沒有反應過來,就連一直似笑非笑的玉羅剎也收起了面上表情。

  他們之前還以為是白雲城和朝廷做了交易,暗中想要做什麼,卻沒想到居然是要造反。

  這猛然的大料叫阮裳表情頓了頓,似乎有些消化不了。

  「你是說葉城主想要造反?」

  她聲音有些不可置信,又多問了一遍。

  南王世子說的忘形,反應過來後雖然有些後悔自己衝動,但已經說了出來,也滿足了他炫耀的願望,於是索性就破罐子破摔的點了點頭。

  「葉孤城自然也是想要那龍椅上的位置的。要不然他怎麼會與我南王府聯手。」

  「不過沒想到他膽子這麼小,還劍仙,我看就是個縮頭烏龜。」

  「臨到頭了居然還想要反悔!」

  等等。

  後悔?

  阮裳聽到這兒算是聽出來了。

  「因為葉城主不參與了,所以你們就想要綁架了我來威脅葉城主?」

  她微微眯了眯眼,南王世子卻沒聽出裡面危險的語氣,得意道:「我們綁架了他最在乎的人,到時候他就算是不願意,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前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們終究是太過婦人之仁。」

  他說的興起,說完後才意識到不對,阮裳已經看著他開始冷笑了。

  玉羅剎對這人的智商簡直無話可說。

  就這樣的還想要當皇上。

  他譏諷了聲:「我看葉孤城是腦子壞掉了,居然跟著你們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他嘲笑的南王世子臉憋的通紅,最終還是道:「你知道什麼,我與現在龍椅上那位長的一模一樣,憑什麼他能當皇帝,我就不能?」

  他言語憤慨。

  阮裳與西門吹雪互看了眼,總算是信了幾分。

  而這時,南王世子也將他們原來的計劃和盤托出。

  什麼給皇帝下.毒.,什麼借著西門吹雪與葉孤城論劍然後趁機偷換皇帝等等。

  阮裳聽的無語至極,只覺得這個計劃簡直粗糙到滿身都是漏洞,難怪葉城主中途要退出。

  這感情不是什麼造反,而是一群人有預謀的去送死啊。

  已經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阮裳也不准備跟南王世子廢話了。

  在給玉羅剎使了個眼色之後,就讓對方一掌劈向了他的後頸。

  南王世子剛想問對方什麼時候才能放了自己,就猝不及防暈了過去。

  「所以……現在怎麼辦?」

  驟然得知這麼一個驚天大秘密,阮裳不由嘆了口氣,詢問其他兩人意見。

  玉羅剎滿不在意:「隨便唄,就看著他作,還能免費看場好戲。」

  他身為魔教中人,對這些原本就是持看戲的態度的。

  阮裳雖然自認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卻還是難免會多想一些。畢竟葉城主也算是她的朋友。

  就在她微微皺起眉時,西門吹雪忽然道:「他既說葉城主已經退出,那這件事便與白雲城牽扯不大了。」

  「所以,我們現在只需要處理南王府就行。」

  聽西門吹雪如此說。

  阮裳想了想之後覺得也對。

  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手上的麻煩包袱,至於怎麼處理……

  對於這件事,阮裳是十分有經驗的。

  南王世子不是剛才說他與這個世界的皇帝長的一摸一嗎?

  既然他是這件事的中心環節,那麼從他這兒下手就再簡單不過。

  正巧西門吹雪也是這樣想的。

  「我們不如……」

  他正想說我們不如把這件事交給六扇門。

  阮裳就道:「我今天晚上,就帶著他進宮。」

  怎麼突然提到了進宮?

  不只西門吹雪微微皺起了眉,就連玉羅剎都有些疑惑。

  「這和進宮有什麼關系?」

  阮裳不明所以的看了他們一眼,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驚訝:「既然這件事事關皇帝,那自然是交由他自己解決了。」

  「我都給他把人抓到了,還要怎麼樣?」

  這……說的好像是有些道理啊。

  於是就在當晚,阮裳就提著南王世子進宮了。

  南王計算著下.毒.的量,還在與葉孤城談判,試圖再次說服他參與到計劃中來,就收到了自己兒子失蹤的消息。

  不僅僅是自己兒子,還有之前派出去的六位高手,同樣也失蹤了。

  探子進來稟報的時候本來是想避諱著葉孤城的,但事情太過緊急,便也來不及多想,直接便著急的稟告了南王。

  「王爺,世子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了。」

  「可有去世子經常去的花樓問過?」

  南王聽聞後心中一驚,卻想到有外人在場,勉強鎮定下來,在葉孤城面前抱著最後一絲期望問。

  然而探子卻搖了搖頭:「都去問過了,可是她們說世子已經好幾天沒有去過了。」

  「最近唯一見過世子的就是府中六位大人。」

  因為葉孤城在,他將那派過去綁架人的幾個人名字並沒有說出來。

  「什麼?」

  南王聽見這話,卻像是受不住打擊一般,跌倒在了椅子上。

  葉孤城並不傻,從他們隱約的對話中已經猜出了幾分。

  看來在他退出之後,南王府的人並不安分。

  不過南王世子會失蹤的事情,他倒是有些猜測。

  白衣劍客淡淡的坐在那兒,面上看不出神情,只是垂眸放下了茶杯。

  南王回過神來,看向葉孤城,一時之間猶疑不定。不知道世子失蹤這件事究竟和他有沒有關系。

  「葉城主,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兒失蹤……」

  他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

  然而葉孤城卻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說不出的譏誚與冷漠。

  比他手中的劍還要冷冽,叫南王瞬時說不出話來。

  「世子往日裡得罪的人不少,出事不過是早晚的事。」

  他面色冷淡,語氣也冷到了極致。

  「我今日來見你,不過是想提醒你,最好盡快收手,既然你不領情,那便也不再關我的事。」

  「我已從江湖中放出消息與南王世子解除師徒關系。」

  「王爺好自為之。」

  他說完後就拿著劍站起身來。沒有再多看座上面色難看的人一眼,就轉身離開。

  以葉孤城的武功,這時候也不敢有人出聲阻攔。

  一直到人走後,南王才氣憤的狠狠將東西扔在了地上。

  「葉孤城!」

  「說的好聽!吾兒失蹤的事情絕對與他有關!」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葉孤城已經走出了南王府。

  侍衛在門外侯著,見他出來連忙上前。

  今日天氣微冷了些,他將手中的大氅遞過去,然後才低聲道:「城主,南王世子失蹤了。」

  這件事葉孤城知道,並不詫異:「可是阮姑娘所為?」

  侍衛有些驚訝的看了城主一眼。不明白城主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這件事分明之前並沒有提前泄露出來,城主怎麼會知道?

  似是知道他的疑惑。葉孤城淡淡解釋道:「白雲城有南王府的暗探,南王府同樣也有白雲城的。」

  早在南王世子預謀動手的時候葉孤城就知道了。

  只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可是,您就不擔心阮姑娘?」侍衛有些疑惑。

  平常看城主對阮姑娘好像與別的女子不同,怎麼這次竟然放任著南王世子行動?

  大氅披在身上。

  葉孤城走出南王府後腳步頓了頓。只是淡淡道:「阮姑娘並不是弱者,她武功比你想像的要強的多。」

  「並且他也不會得逞。」

  不說阮裳本身超乎尋常的武功,就是玉羅剎與西門吹雪在,阮裳都不會出事。

  「可是這樣的話,現在南王世子被抓住,不是暴露了?」

  如果南王世子將所有的事情都供出來。

  那麼城主……

  這句話才叫葉孤城收緊了手。

  白衣鶴氅的劍客指節輕撫著劍刃,唇線緊繃著,最終卻只是收斂了眼神。

  「這些事情不可能永遠被隱瞞著,他們終究是要知道。」

  「如此,便不如借別人的口說出來。」

  白雲城主或許並不是他們以為的那個孤高無雙的劍客。

  或許……也會讓她失望。

  沒有人看清葉孤城此刻的表情。在侍衛心中微頓時,他已轉身上了馬車。

  阮裳對於葉孤城要造反這件事,雖然是驚訝,但是其實惡感倒沒有多少,更多的是好奇。

  一個好端端的劍客,為什麼會突然想要造反?

  又為什麼突然反悔?

  她心中疑惑並沒有解開,但現在要緊之事是將南王世子送到皇宮。

  就在他還昏睡之際,阮裳就用麻袋將人裝好了。

  西門吹雪本來是要與她一起去的。

  但是玉羅剎卻道:「一個人去還好,兩個人去不知道還以為你們夜闖大內,也是要造反呢。」

  阮裳尋思著也對。於是便對西門吹雪道:「西門莊主放心,我一人足以應付。」

  「這段時間就勞煩你盯住南王府了。」

  她一身黑色勁裝,頭發高高束起,比起往常的溫柔情態,又多了幾分颯然利落。叫人心中微頓。

  西門吹雪看了她許久,見阮裳真是這樣想的,於是只能抿了抿唇,淡聲道:「你注意安全。」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句:

  「不要受傷。」

  玉羅剎嗤笑了聲,只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實在不會說甜言蜜語。這種分別的時候,居然就這麼干巴巴的幾句。

  但阮裳卻沒有多想。在西門吹雪話後,展顏一笑:「放心吧。」

  她話音落下,單手提起麻袋就一躍而起,迅速消失在了夜色裡。

  很快,院子裡就剩下了兩個人。

  玉羅剎還在嘲笑著西門吹雪,就見對方忽然回過頭來。眼神冷漠的盯著他。

  好像下一秒就要動手一樣。

  他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沒有武功,笑意漸漸僵在臉上。

  就在玉羅剎准備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假裝自己剛才並沒有刻意打擾他的時候。

  西門吹雪看了他一會兒,才淡淡道:「我心悅阮姑娘。」

  我知道。

  玉羅剎挑了挑眉,不以為然。

  等等。

  「你說出來了?!」

  心裡想完後才意識到不對勁,玉羅剎不由震驚問。

  西門吹雪眼中微不可察的閃過一絲嫌棄。

  在玉羅剎還沉浸在他一天不說一句話,情緒內斂,能不表達就不表達的兒子居然出口告白這件事上,就見西門吹雪道:「你畢竟也算是我父親。」

  「這件事就通知你一下。」

  他用的是通知,並不是征求意見。

  玉羅剎回過神來,就見西門吹雪已經收了劍轉身離開。

  他背影挺直,玉羅剎忽然有些後悔剛才沒有看見他的面色。

  不過他又一想,既然他兒子已經親口承認了喜歡阮裳,那麼就距離他追求阮裳不遠了,到時候自己也能天天看見這個鐵樹兒子開花。

  這樣一想,雖然武功被封住了。但是似乎也沒有那麼無聊啊。

  就在玉羅剎幻想著以後的日子時,阮裳已經上路了。

  按照正常的武林中人的腳程,從蜀中到京城至少也得兩天。

  但是阮裳並不是正常人,她是破碎虛空,領悟過空間道義的人。輕功自然是如鶴高翔,順風疾飛。

  底下的人只能看到一道雲影閃過,像是烏雲掠月很快就沒了蹤影。

  在普通人看來,這樣的武功已經無異於白日飛升了。更何況,它還是一夜千裡。

  阮裳在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到了皇宮門口。

  中途南王世子醒來過一次。

  他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天,在感受到阮裳的松懈之後,想要扒開袋子逃走。

  結果剛把麻袋開了個口,他下一刻就嚇的一動也不敢動了。

  萬丈高空就在眼前,南王世子剛打開麻袋就呼了一臉氣刃,當看清眼前的景像時,連尖叫也叫不出來了。

  阮裳想著他醒了,也正好能看看風景。

  但是沒想到她剛回過頭去,就看見對方兩眼一翻,又再次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還顫抖著叫了聲「救命。」

  阮裳:……

  她就沒見過這麼膽小的人。

  算了,隨便他吧,反正只是個麻袋而已。

  於是阮裳在中途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又收緊了麻袋,帶著它再次跳躍。

  今夜對於紫禁城來說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

  皇帝在身邊太監的目光下,拿起桌上的湯喝了口,之後又重新批改起了奏折。一直到夜深了才叫對方退下。

  那太監眼見著任務已經完成,這時候自然也就不再多勸。

  在行了禮,叮囑皇帝注意身體之後就躬身離開了。

  阮裳到時,正好撞見那太監離開的一幕,目光不由微微頓了頓。

  她彎腰蹲在屋頂之上,在皇帝收了筆,剛合上奏折之後,忽然一躍而下。

  即使是扛著一個特別大的麻袋,阮裳也依舊身輕如燕,沒有任何動靜。

  要不是皇帝眼睜睜的看著面前多了一個人,都要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了。

  「你……」

  他張了張口,在看到阮裳面容時忽然無言。

  「草民阮裳拜見陛下。」

  阮裳行了一禮之後,才直起身子來。

  「陛下莫要慌亂,我不是刺客,此次前來只是有一件事要交與陛下處置。」

  那黑衣窈窕的美人就站在面前。

  鬥笠下面容冷淡昳麗,就像是只在夜間開放的曇花一樣,有種稍縱即逝的美。

  皇帝心中微微頓了頓,一直到她將麻袋扔過來時才回過神來。

  「你就是最近盛傳已久的天下第一美人?」他出聲問。

  隨即又有些驚訝:「你會武功?」

  阮裳的名聲不知武林中人知道,就連他久居宮內,竟然也聽過。甚至皇帝也看過坊間關於天下第一美人的畫本子。

  什麼#紅鞋子對月起舞,公孫大娘止劍我見猶憐等等。#

  皇帝之前原本以為畫上的已經夠美了。

  卻沒想到真人居然比畫上的還要美十倍不止。

  也難怪會讓蛇蠍如公孫蘭,也覺得我見猶憐了。

  皇帝恍恍惚惚,好久才從她的美貌中回過神來。

  他這時才想起對方半夜闖進大內的事,如果不是武功極好的江湖人,恐怕是做不到的。

  阮裳點了點頭,不明白這麼明顯的問題他為什麼還要問。

  她這個樣子,明顯就會武功啊。

  不然憑空飛到大內嗎?

  呃,她好像還真是飛過來的。

  算了不想了。

  至於前面的天下第一美人問題,阮裳現在已經學會了忽視。

  在皇帝開口後,她直接道:「陛下不必糾結於我是何人,我的來意,只需要您看一眼那袋子便知。」

  她話中說的信心滿滿,皇帝不由也有些好奇。

  正巧那袋子在地上滾動了兩下,似乎有活物的樣子,微微露出了半顆頭。

  阮裳見狀,運氣粉碎那麻袋,當布料紛紛揚揚散開的時候,就露出了裡面的人。

  ——正是南王世子。

  居然是他。

  皇帝怔愣之下沉沉不語,似是被這個事實給打擊到了。

  事實上心裡想的卻是:早就想捉他了,但是這冒牌貨一直在宮外,派人手也捉不到,沒想到今天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阮姑娘可真是個好人啊!

  皇帝這樣想著,面上卻和心裡完全不一樣。

  他面色微沉時,帝王的威嚴顯露無疑。

  ——而這時南王世子終於也醒了。

  他一睜眼就看見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差點被嚇死。還以為自己已經魂歸地府。

  直到看到對方身上的龍袍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到地下。

  「臣……」

  即使是想要造反,但是為臣的本能早已經根植到了骨子裡。南王世子下意識的開口。

  心中卻猜測萬分。

  他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眼前這個皇帝是真的皇帝嗎?

  如果是真的,難道只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他真的由蜀中來到了這裡?

  就在他嚇的瑟瑟發抖的時候。

  阮裳忽然開口了:「見到了人,陛下想必已經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兒了。」

  「我觀你桌上的湯也似是有.毒.的樣子,陛下可有考慮後面怎麼辦?」

  她這句話終於提醒了皇帝。

  不過,他面上卻並無多少憂慮。

  反而松了神情笑了笑。

  「此番有勞姑娘了。」

  「不過對於此事,朕也已經有了些察覺。」

  「那些湯朕只是倒進了袖口中而已,不足為慮。」

  阮裳驚奇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個年紀輕輕的皇帝還挺厲害。

  「至於南王世子。」

  皇帝微微沉吟片刻,畫風一轉道:「不如這樣。」

  「這些日子國庫空虛已久,朕正愁著沒有人填充,不如叫南王拿贖金來贖回。」

  贖、贖金?

  阮裳有些不確定。

  皇帝以為她是想要分一杯羹,於是道:

  「當然,此事多虧了阮姑娘,這賺得的銀子,我們可以二八分。」

  「我八你二。」

  阮裳:……

  她萬萬沒想到一國皇帝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且他居然還那麼摳!

  「我三你七,不能再少了。」

  阮裳道。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想要用帝王的威嚴威懾她,但是阮裳卻不為所動。

  他只能道:「好吧,那就這樣了。」

  南王世子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皇帝和阮姑娘商量著要將他以怎樣一個價錢高價賣給他父王。

  而且還是事後立馬翻臉,賣完就抓進牢裡的那種。

  他差點氣死。

  但是這裡卻完全沒有他開口的地方。

  阮裳寫了一個地址給皇帝,商量著到時候把銀票寄過來。

  兩人之間合作十分愉快。

  皇帝覺得阮姑娘不但長的美,而且還識趣。

  阮裳覺得皇帝一看就很聰明,而且也識趣。

  皇帝是要養國,阮裳是要養馬。

  都很愁。

  兩個窮鬼之間很快就達成了共識,默契的將對方當成了知己,准備聯手坑南王一把。

  還在南王府等著的南王派出去了無數人去尋找世子,卻始終杳無音訊。

  就在他幾乎愁白了頭發時,卻收到了皇宮裡的折子。

  「王爺,這是陛下給您的信。」

  南王本來不准備看的,煩躁的扔在一邊。過了會兒等到人退下之後,卻又忍不住拿起來看。

  結果這一看,卻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

  小皇帝居然敢口出狂言,叫他將這些年的財寶都上繳國庫。

  哼,真是白日做夢!

  正當他這樣想著時,卻看見了下面的話。

  「——朕知愛卿一定不願意,所以特意請了貴府世子來做客。」

  「世子現在在京城很好,愛卿若是想見,便帶著積蓄來吧。」

  哦不,是贖金。

  至少也得把國庫填滿那個數。

  這數額。

  南王就是傾家蕩產也交不起。

  他氣的渾身發抖,幾乎差點背氣過去。

  「皇帝小兒欺人太甚!」

  他嘶聲大吼時,下人又匆忙拿了塊玉佩進來。

  「王爺,這時剛剛有人放在門口的。」

  「瞧著像是世子爺的啊。」

  他話音剛落,就見南王噴了口血暈了過去。

  一時之間嚇的連忙去找大夫。

  而阮裳此時早已經回到了蜀中。

  玉羅剎剛過了一晚上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的日子。

  好不威風的對著小紅馬吐槽了阮裳一頓之後,剛轉過頭去,就看見了跳進院子的正主。

  嚇的連手裡的馬草都有些拿不穩。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對,你不是去京城了嗎?」

  他一臉見鬼的神情。

  阮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驚訝:「你好歹也是大宗師,不知道夜行千裡嗎?」

  等等夜行千裡?

  就在玉羅剎恍恍惚惚時,阮裳又開口給他補上了一刀:

  「話說,我一直以為這是大宗師的必備素養來著。」

  大、宗、師、的、基、本、素、養!

  自己辛苦瞎幾把練到大宗師行列,卻菜的一匹的玉羅剎:……

  我tm就不應該開這個口!


第34章

  玉羅剎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自己是個廢物過。

  他從十歲習武到現在, 誰見了不得承認一聲天賦異稟。就連大宗師這個境界,在遇到阮裳前,就玉羅剎所知, 突破的也就他一個人而已。

  作為曾經站在世界巔峰的男人,他簡直無法接受自己其實是一個廢雞這個事實。

  他難道真的是個假的大宗師?

  一直以來都是因為他太弱了所以看不清事實?

  玉羅剎開始懷疑起了自己。

  「咦, 你怎麼了?」

  阮裳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本來只是隨口一回答,結果說完後就見玉羅剎面色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頹敗了下來。

  就像是被什麼打擊到了一樣, 難以自拔。

  而且這一次, 他罕見的沒有出聲反駁她。

  難道是被傷到了自尊心?

  阮裳猜測著。

  不過, 目前好像就這一個答案了吧?

  算了,大不了她收回剛才的話罷了。

  阮裳自認還算是個比較心軟的師父。

  照顧到玉羅剎或許還存在著曾經作為魔教教主的自尊心,便沒有再開口給他補刀。

  只在對方沉默不語後, 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長道:「其實你也不必喪氣,你既然拜了我為師, 我之後便也會教你一些實用的技巧的。」

  「小玉,相信我, 你雖然年齡大了些, 但只要勤奮努力,現在開始學還來得及。」

  若是放在往常玉羅剎一定會不屑的冷笑一聲, 以表示自己不需要。

  但是現在,他卻仍舊沉浸在自己是個弱雞這個打擊中。

  以至於連反駁都提不起力氣。

  玉羅剎就這樣靜靜的站著。

  阮裳就這樣靜靜的看著。

  一時之間兩人還真有了那麼一點師徒的意味。

  直到阮裳嘆了口氣,就在玉羅剎以為她會說什麼安慰的話時。她卻接過了自己手中的馬草。

  「——這馬草還是盡快給小紅吃吧。」

  「要不然再放都不新鮮了。」

  玉羅剎一時還沒反應的過來。

  等等,這不是說我是個弱雞的事兒嗎?怎麼又扯到馬草身上了。

  難道我還不如一匹馬?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 阮裳將手裡的草抖了抖,在灰塵掉下後, 塞進了小紅嘴裡。

  她神情特別專注,眼神特別認真。

  然後就在玉羅剎疑惑的目光中——轉身進了房間。

  絲毫不再理會還在傷心中的玉羅剎。

  一直到門關上,玉羅剎才反應過來。

  不是,她就真的這麼走了?

  阮裳是真的不懂玉羅剎扭曲又糾結的心態。

  在她看來徒弟被打擊到了怎麼辦?

  沒事,在冷風裡吹吹不就好了。

  畢竟,心軟是心軟,但是她才不是什麼慣著徒弟的師父呢。

  ……

  在玉羅剎還對阮裳的行為不可置信時,她已經開始補覺了。

  昨天晚上跑了一晚上,雖然並沒有多累,但是阮裳睡覺的習慣卻沒有改變。到了時間還是應該補一覺,第二天才能打起.精.神來。

  就在她進去睡的時候,玉羅剎還在院子裡。

  阮裳原本以為他後面自己會想通,但是沒想到玉羅剎這一呆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她第二天補覺起來。

  才看見對方又憋屈又氣憤的在院子裡扎起了馬步。

  這一次不是阮裳威.逼.的,而是對方主動的,雖然表情看起來和之前沒有什麼差別一樣。

  但這在玉羅剎自己看來,就是他態度比起之前來說不知道端正了多少倍。

  「你今天怎麼這樣認真?」

  阮裳有些神奇的看了他一眼,不太懂玉羅剎是哪根筋不對了。

  居然一晚上沒睡,扎了一夜馬步。

  這不像他啊?

  難道真的是昨天刺激狠了?

  就在阮裳這樣想著的時候,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玉羅剎抿了抿唇,撇過頭去不甘心道:

  「你也不必這樣看我,你說的沒錯,本座確實太弱了。」

  等等,我沒說你弱啊?

  這哪兒跟哪兒啊?

  阮裳正有些疑惑,就聽他接著道:

  「我之前一直覺得拜你為師是恥辱,叫你師父也從不誠心誠意。」

  「但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比我強。」

  阮裳聽他說著,直到最後玉羅剎才抬起頭來:「我不想這麼弱了。」

  玉羅剎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下去。

  他是西方魔教教主,他……

  玉羅剎一腔熱血想著自己要奮起要努力,要打敗阮裳,要成為天下第一。

  然後卻聽見好不容易激起他鬥志的人道:

  「哦,我知道了。」

  「所以,你要不要吃包子?」

  ……

  「吃……什麼?」

  玉羅剎懷疑自己聽錯了。

  然而阮裳卻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我要去外面買包子吃,你要嗎?」

  「話說,剛醒來就聞到外面的包子味兒,可真香啊。」

  她收回了目光,感嘆完後打著傘就要離開。

  好了,不僅馬比他重要,就連包子也比他重要。

  還站在雨中淋的像是落湯雞一樣的玉羅剎差點氣死。

  然而……他肚子也有些餓了。

  於是在阮裳准備離開的時候,他冷哼了聲,不屑道:「給我也帶十個豬肉白菜的。」

  葉孤城站在外面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進去。

  他知道阮裳已經清楚了自己之前曾經參與過南王府的事情。可是她從來沒有來問過自己。

  這幾天葉孤城一直在等著。

  今天終於還是來了。

  他在別苑外站了很久,正當他准備敲門的時候,卻聽見了裡面玉羅剎的聲音。

  而這時,阮裳已經打開了門。

  「好了,豬肉白菜是嗎?我知道了。」她回頭應了聲玉羅剎。

  轉身就看見葉孤城目光奇異的看著她。

  「你要……?」

  他本來是問她你要出去的嗎?

  結果阮裳卻誤會了,頓了頓,反應過來立馬道:「葉城主你不要誤會,不是我吃十個包子。」

  恢復紅衣的美人面上表情靈動,說話時想到那十個包子似乎有些嫌棄。卻叫葉孤城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一直以來緊繃的心弦竟然因為這件事微微緩解了些。

  但他面色一貫內斂清冷,這時居然也看不出什麼。

  阮裳說完後笑了笑:「不過,我還是要去城南的包子鋪的,葉城主你要不要一起?」

  她其實早就想要邀約葉孤城了,但是昨天早上回來補了覺,剛才才有了時間。

  不過今天正好撞見對方來找自己,這時候倒是一個談話的好時機。

  她的態度和往常無異。好像只是真的單純的邀請他一起吃包子一樣。

  葉孤城心中頓了頓,想到在哪兒談話都一樣,還是點了點頭。

  「都可。」

  「正好……我也沒有吃早膳。」

  從不在外面小攤上吃東西的葉孤城難得撒謊,破了一次例。

  但是阮裳卻絲毫沒有察覺,只是笑道:「門口的包子鋪味道特別好,也就只有蜀中才有這樣的味道了。」

  「如果現在不多吃幾次,以後或許也沒有機會了。」

  聽她這樣說。

  葉孤城目光頓了頓:「你要走?」

  阮裳本來只是隨口一感慨,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敏銳。

  不過要走這件事她還沒有決定好,於是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只是說著以後,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呆在蜀中。」

  「就像葉城主也終究要回白雲城一樣。」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這本是葉孤城早就明白的道理。

  甚至他從未因此動容過。可是聽阮裳這樣一說,不知為何卻叫他心中略微有些不悅。

  男人清冷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其他情緒,過了許久才道:「以後,你可願意來白雲城?」

  「什麼?」

  阮裳有些不太懂他這樣問的意思。

  葉孤城卻道:「你已經見過了南王世子。知道了我所做的那些事。」

  「那麼之後,你可還願意來白雲城?」

  他說這句話時轉過頭去目光看向阮裳,似乎是要看出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阮裳本來想著到了包子鋪,點個吃的來緩和一下氣氛再談這件事的,沒想到葉孤城卻現在說了出來。

  並且還坦誠的沒有一絲掩飾。

  她嘆了口氣:

  「我能問葉城主一句話嗎?」

  阮裳迎著葉孤城的目光,微微抿了抿唇:「葉城主是為什麼要造反?」

  「又為什麼放棄了?」

  街上這時候沒有什麼人。

  大清早的只有寥寥幾家早餐鋪子開著。

  阮裳就撐著傘站在攤販門口,比起平常給人遙不可及的感覺,此刻更多了幾分煙火氣。

  葉孤城忽然笑了一下。

  在阮裳不太懂時,那些看似難以說出口的話,這時候也不再隱瞞。

  「因為葉氏是前朝皇族。」

  「當然,這與我也無甚麼干系。沒有人能威.逼.我。我只是覺得想要做一件有些挑戰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一直是一個並不誠於劍的劍客。」

  一個劍客,說自己並不誠於劍,這無疑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尤其是那個劍客還是江湖上最頂尖的劍客之一。

  天外飛仙有多縹緲寂然,葉孤城便有多麼叫人惋惜。

  可是阮裳卻並不惋惜。

  因為她知道,當葉孤城這樣坦誠的說出來時,他便已經走了出來。

  沒有一個劍客是需要同情的,也沒有一個劍客會需要別人來開導。

  過了許久,阮裳看向他道:「幸好你已經放棄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她沒有回答葉孤城去不去白雲城的事情,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不由叫葉孤城有些失望,但是他卻沒有表現出來。

  「我們不會為敵。」

  他收緊了劍,淡淡道。

  阮裳看了他一眼,竟也松了口氣。

  她能將紅鞋子幾人毫不猶豫的送入牢裡,是因為她們此前並沒有什麼干系。

  她們不是朋友,也沒有交情。這對阮裳來說只是動手的事,不需要考慮太多。

  可是葉孤城不一樣,她是將葉孤城當做朋友的。也曾經誠心的希望過對方能夠破碎虛空,所以對於他的出事,阮裳並不願意見到。

  也幸好,他現在已經收手了。

  不然……即使皇帝並不會放過他。

  葉孤城參與其中的事情那皇帝未必不知道,但是他隱忍不動自有他的道理。

  阮裳大約能猜中一些對方的心理。有時候按兵不動不是為了放虎歸山,而是在人犯錯之後,還能給雙方一次緩和的機會。

  江湖與朝廷之間本來就不和,這時候江湖如果能不動蕩就最好。

  更何況,白雲城的地位並不一般。

  她能明白的事情。

  葉孤城自然也明白。

  所以這才有了今日兩人的談話。

  阮裳是希望葉孤城真的收手,而不是因為南王府的事情暫且收斂的,所以剛才的松了口氣也是真的。

  包子鋪的距離並不遠,很快就到了。

  兩人一路無言,到了地方後,阮裳買了些包子用油紙包了起來。

  葉孤城就在一旁等著。

  清晨的小巷子裡格外幽靜,是與白雲城不一樣的景色。

  葉孤城卻從未認真看過這裡,就在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時候。

  忽然面前多了一枚包子。

  「雖然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但是既然來了這裡,那就嘗一個吧。也算是我沒有白白推薦。」

  阮裳勾唇笑了笑,示意著葉孤城接過包子。

  那包子看起來就是街邊的普通包子,熱氣騰騰的,還帶著香氣。

  葉孤城怔愣了一下,在看向阮裳的目光後,最終還是接了過來。

  「謝謝。」

  他道。

  阮裳微微搖了搖頭:「何必說謝。」

  「我一直將葉城主當成朋友。」

  朋友麼。

  葉孤城看了她一眼,眼中微微閃了閃。

  「我亦是如此。」

  他沒有問阮裳將南王世子如何了,就像是阮裳沒有再追問他細節一樣。

  兩人並肩往回走著,氣氛竟然和諧不已。

  陸小鳳出去喝花酒回來,路上遇見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等等,這是葉城主和阮姑娘?」

  他忽然止住了腳步。

  司空摘星沒看見,一下子撞了上去。

  兩人碰的咚了一聲,都忍不住揉起了額頭。但是陸小鳳的眼神還是盯在前面。

  司空摘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看見小道上清冷劍客與紅衣美人一起走著。

  阮裳手中撐著傘,還時不時的轉頭說些什麼,兩人的姿態看起來很是親密,叫人不由有些多想。

  「分明之前看阮姑娘對西門的態度不錯的啊,怎麼現在看起來,竟然是葉城主更好一些?」

  陸小鳳摸了摸唇邊胡子猜測:「難道西門還沒有向阮姑娘表明心跡?」

  不得不說,陸小鳳難得猜中了一次。

  兩人互相看了眼,還是決定回去將今天早上看見的事情告訴西門吹雪的好。

  「作為朋友,我也只能幫他到這兒了。」

  陸小鳳嘆了口氣,在阮裳和葉孤城背影消失不見時,才從另一邊離開。

  玉羅剎一直等了一個時辰,阮裳才回來。

  在遠遠聞到包子香氣時,他差點都有些忍不住。他原本武功被封之前是很少感到飢餓的,但是現在也許是因為練功力度比較大的緣故,只不過一個晚上就餓到不行了。

  雖然玉羅剎胃裡已經在翻滾了,但前任絕世高手的氣質還是叫他勉強崩住了。

  只是在阮裳推開門的時候勉強繼續維持著扎馬步的姿勢。眼神裡掩飾不住的渴望,向著門口看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左手拿著劍,右手拿著油紙包回來了。

  這是阿雪?

  玉羅剎剛這樣想著,就看清了進來的人臉。

  哦,是葉孤城。

  他抿了抿唇,有些失望。

  葉孤城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依稀還記得在他和阮裳出去的時候,玉羅剎那一聲十個包子的話。

  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玉教主練功辛苦,暫且歇歇吧。」

  他聲音清冷。

  玉羅剎動作頓了頓,毫不客氣的站起身來。

  在葉孤城面前,即使是失去了武功,他也不能允許自己露出弱者的一面來。

  阮裳見他挑了挑眉,就接過東西。不由開口:「一個包子三兩錢。」

  「你等會兒記得還給我啊。」

  等等,一個包子三兩錢。

  玉羅剎表情僵在臉上。

  回過頭去看著阮裳:「你怎麼不去搶呢?」

  他用眼神控訴著。

  阮裳卻並不心虛。

  在昨晚和皇帝聯手坑過南王後,阮裳就體會到了賺錢的快樂,並且還有些上頭。

  坑著別人來充盈自己小金庫這件事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難怪那麼多江湖騙子喜歡騙傻白甜。

  這樣想著,她道:「你請一個絕世高手去包子鋪替你買東西,還冒著丟臉的危險一次買了十個,難道不應該三兩銀子嗎?」

  「你覺得請一個絕世高手不值三兩?」

  玉羅剎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還是你覺得我是那種免費幫別人的好人?」

  在玉羅剎眼裡阮裳已經無惡不赦的他又搖了搖頭。

  阮裳這時就笑了起來:「那這三兩銀子值不值?」

  雖然有哪裡不太對,但是邏輯聽起來挺合理的,玉羅剎揪不出錯誤,對阮裳一個時辰前的敬佩情緒已經變成了無能狂怒。

  他只能狠狠捏著包子。

  咬牙切齒:「值!」

  「這就對了。」

  阮裳說贏了玉羅剎,十分的心滿意足。

  葉孤城眼睜睜的看著阮姑娘欺負玉羅剎,面上閃過一絲笑意。很快又收斂不見。

  玉羅剎生生的感覺到自己被一個小輩取笑了,氣的狠狠捏爛了包子。

  然而葉孤城卻沒有再看向他。

  在將阮裳送到門口後,他便要離開了。

  於是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阮裳絲毫沒有在意玉羅剎的想法,在他離開前,忽然開口道:「葉城主,忽然想起了之前就的話還沒回答你。」

  她頓了頓道:

  我有時間一定會去白雲城看看的。」

  葉孤城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個。

  之前被忽略的問話在這時候回答,竟然叫他心中微微暖了暖,看向阮裳:

  「白雲城的海很漂亮。」

  他說完後,便頓了頓,忽然將劍上劍穗解下來遞給阮裳。

  「日後來白雲城,你可憑借這個來找我。」

  「他們都會認出你的。」

  那是葉孤城當年成年加冠時,老城主賜予的劍穗,意義十分重要,城主府的人沒有人不認識。

  阮裳只要拿著這個去,便能暢通無阻。

  這還是葉孤城第一次贈予人這種東西。阮裳雖然不解風情,但也看得出這劍穗的貴重,她本來是想推辭的。

  但是在看到葉孤城眼神時,卻微微頓了頓。

  最終收了下來。

  「多謝城主。」

  「是我多謝你才對。」

  葉孤城抿唇道。

  他沒有說的是,要不是阮裳曾經留下的劍意陰差陽錯之下叫他破碎虛空了一夜,他如今未必能這麼快清醒。

  有因必有果。

  總歸也是阮姑娘幫了他。

  而他也因此和對方有了糾葛。

  他說完之後就放松了神情。

  一直到人走,玉羅剎才眯了眯眼。有些陰陽怪氣:「我就沒見過送人禮物送劍穗的,一點也不雅致。」

  阮裳自然是察覺到玉羅剎對於葉孤城的敵意。

  回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還是道:「那你三兩一個的包子還挺雅致的。」

  玉羅剎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差點嗆死。

  而阮裳這時候已經轉身離開了。

  另一邊,陸小鳳回到別苑以後,來不及洗去自己身上一身酒味,就連忙跑到了西門吹雪的院子。

  「西門,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他圍著紅披風風風火火,一身臭味簡直像是剛從臭水溝裡撈出來。

  剛練完劍回來的西門吹雪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關上了門。

  「西、西門。」

  陸小鳳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了摸鼻尖,皺眉看了眼自己身上。

  「有這麼臭嗎?」

  「我自己怎麼聞不到。」

  他疑惑的搖了搖頭,又開始敲門:「總之,你先別在意我洗沒洗澡。」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是關於阮姑娘的。」

  聽到阮裳的名字,西門吹雪微微頓了頓。

  就聽陸小鳳道:「我剛才在外面看見了。」

  「阮姑娘和葉城主兩人一起去外面吃了包子,還並肩散步回來,關系看著很不一般!」

  「我還是第一次見葉孤城和一個人這麼親近。」

  「他還吃了阮姑娘手裡的包子。」

  不是,其實是阮裳遞了一個包子給他嘗。但是在陸小鳳口中,就被扭曲了一個度。

  西門吹雪在聽到親近和包子的時候動作頓了頓。

  就在陸小鳳還准備添油加醋再說的時候。

  裡面的人打開了門。


第35章

  「唉?西門你出來了?」

  陸小鳳莫名卡了一下殼, 沒想到西門吹雪真的會打開門。

  他說到興起,表情一時不由僵.硬.了一下。

  西門吹雪瞥了他一眼,目光看不出情緒:「你不是要我出來的嗎。」

  對, 我是要你出來,但你這會不會太快了點。

  我剛過來的時候怎麼敲門都不開, 一聽阮姑娘和葉孤城一起走, 你就迅速開了門?

  陸小鳳心裡抽了抽嘴角。

  但還是道:「你這會兒出來都晚了,人家兩人都已經逛完小巷回去了。」

  他說這話, 在西門吹雪皺眉的時候總算有了些揚眉吐氣的感受。

  見西門吹雪不說話, 頓了頓又語重心長道:「算了, 我告訴你只是想讓你心裡有點兒數。」

  「話說,你怎麼現在都沒能表明心意呢?」

  「你不說,人家阮姑娘怎麼知道?」

  「表明心意?」西門吹雪重復了句。

  陸小鳳點了點頭。

  「西門啊, 要我說追姑娘可不能像你這麼矜持。你說你在信上都關心阮姑娘了,嘴上怎麼就不能說一說呢?」

  也許是難得能指導一下西門吹雪,陸小鳳說的特別順滑。一不小心就將自己曾經看了信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說完之後還沒意識到什麼不對。

  直到感受到周圍的氣溫突然低了一下。

  一抬起頭來, 就看見了西門吹雪緩緩皺起了眉。

  他的眼神很冷,陸小鳳敏銳的感覺到了危險。

  然後就聽見西門吹雪淡淡問:「你怎麼知道我信上內容?」

  陸小鳳……陸小鳳一下子就卡住了。

  他就說剛才有哪裡不對呢。

  原來是這兒啊。

  他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陸小鳳尷尬的笑了笑, 企圖混過話題:「我只是隨口一說。」

  「西門, 你出來不是要去看阮姑娘嗎?」

  「快去吧,要不然再晚了來不及了。」

  他改口改的特別迅速。

  分明剛才還說已經來不及了的。那雙心虛的眼神直溜溜的看著西門吹雪。

  白衣劍客冷峻的面容頓了頓, 看著他閃過了一絲嫌棄。

  等等,你這是什麼表情?

  陸小鳳心口一窒,西門吹雪此時卻已收回了目光。在他剛准備開口時,就道:

  「再有下次, 這雙手就不用要了。」

  他語氣冷淡。

  說的卻是真話。

  陸小鳳下意識的閉上了嘴,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自己只是道聽途說。真正拆信封的是司空摘星這件事。

  一直到西門吹雪離開, 他才松了口氣,接著反應過來事實。

  「???!!!」

  「不對,這不是死猴.精.干的嗎?我怎麼給承認了?」

  就在他反應過來後悔時,院子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另一邊,西門吹雪在走出客房後,面上神情就有些變了。不復在陸小鳳面前時的冷淡,他停下腳步來,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麼。

  阮裳回來後回去見葉孤城他有猜想過。

  但是沒想到會是陸小鳳說的那樣。

  兩人一起吃包子……

  西門吹雪不知道這話種有沒有誇大的成分。但即使是如此,平常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他還是第一次升起了一些不舒服的情緒。

  還有……對葉孤城隱約的敵意。

  他握緊了劍,目光閃了閃,最終還是順著心意來到了阮裳的院子。

  院子門開著。

  玉羅剎這時候正一口一個包子,陰沉的吃著。如果不是確定他手中的是包子,也許還會叫人以為是在吃什麼可怕的東西。

  那香味飄了很遠,西門吹雪剛到門口就聞到了。

  葉孤城還在?

  他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院子開著,敲門只是一種禮貌。

  雖然阮姑娘武功高強,但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子,有些事情還是得避諱一下。

  也幸好他敲了門。

  玉羅剎本來是在心底咒罵阮裳,聽見聲音後嚇了一跳,差點噎住。不由猛的咳嗽了幾聲。

  想著不會又是那該死的葉孤城來了吧?

  結果一抬頭,卻看見了他兒子。

  西門吹雪持劍立在門口,正皺眉看著他,似乎對於他剛才的咳嗽有些疑惑。不過他疑惑的目光也是很冷淡而已。

  玉羅剎哽了哽。

  忍不住吐槽:「阿雪,你就不能換個表情?」

  「整天冷著一張臉,是要嚇死人嗎?」

  他見西門吹雪不說話,就又道:「你看隔壁的葉孤城都會笑了,怎麼你還是原來的表情?你這樣追女孩子,是追不到的。」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對於玉羅剎的話,西門吹雪一向是當做沒聽到的。

  他只是目光頓了頓,眼神轉向了桌子上:「你剛才在吃包子?」

  玉羅剎沒好氣道:「是啊,你要不要吃,三兩一個呢。」

  西門吹雪一時間有些無言。

  他本來心底想的是阮姑娘的事,雖然也和包子有關,但是被玉羅剎這麼一打岔,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竟然淡了幾分。

  阮裳是在後院裡練劍的。在聽見前面的動靜後就出來了,結果一出來就看見玉羅剎坐在一旁一口一個的吃著包子。

  而西門吹雪就在旁邊站著。這場面莫名有幾分神奇。

  「西門莊主?」

  阮裳有些疑惑。

  西門吹雪回過神來,抬頭看著她。

  阮裳近日裡又換回了紅衣,鮮艷的顏色襯的她膚色愈白,像是新雪一般。又有幾分迤邐之態。

  比起在峨眉初見時,阮姑娘眉眼好像更加肆意了些。

  西門吹雪心中微微頓了頓,在她出聲後,垂眸將懷裡的玉簪拿了出來。

  「上次在院外一直想要送你,但是被打斷卻還留在我這兒。」

  他左手握著劍遞了過去。這種姿態,莫名有種手裡的玉簪與他的劍一樣重要的錯覺。

  這樣鄭重的姿態叫阮裳有些詫異,她目光轉過去才想起來這玉簪是怎麼回事。

  此時不由了然:「我想起來了,那天下午……」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歉意:「當時葉城主突然出現,我給忘了。」

  「沒想到西門莊主你居然還留著。」

  阮裳是真的有些奇怪。

  像西門吹雪這樣的人送別人簪子都已經足夠叫人驚訝,而更令人驚奇的是,過去了這麼久,他居然還保存著。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在西門吹雪的堅持下,她還是收了下來。

  「多謝西門莊主。」

  溫潤的玉簪入手,與阮裳的紅裙格外相配。她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只覺得這簪子莫名的合乎她心意。

  在看清上面的花紋後,有些驚訝道:「咦,西門莊主,這簪子上的飛鸞,與我衣裙上竟然是一樣的。」

  甚至連方向都沒有改變。

  西門吹雪收緊了劍,並沒有告訴阮裳那是他親手所刻。

  只是抿了抿唇道:「這枚簪子注定是你的。」

  即使停滯了兩次沒有送出去,到今日,也注定會是阮裳的。

  阮裳雖然有些不相信這真的只是緣分,但想到西門莊主一片心意,還是笑了笑。她抬頭看了眼對方,在西門吹雪抿了抿唇時道:「你先等等。」

  然後下一刻,西門吹雪就見她回到了房間裡。

  再出來時,那枚簪子已經被別在了雲鬢之上。

  阮裳往常慣著一身紅衣,但是發鬢之上卻很是素淡。不過因為她樣貌過於出色,人們總是忽略了這件事。

  直到西門吹雪送來簪子。

  那簪子好像就是天生適合她一樣,白玉襯著鴉色,在光下朦朧清美。

  阮裳唇角淡淡勾起,語氣多了幾分活潑:「怎麼樣?」

  西門吹雪冷.硬.沉默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微微戳了一下,眉頭松了些。

  「很好看。」

  幾乎沒有人見過他這般柔和的樣子。就連身為父親的玉羅剎也沒見過。

  本來是想嘲笑兒子簪子送晚了的。但是卻被這一番操作弄得目瞪口呆。

  等等,這就是送成功了?

  而且阮姑娘還很高興?

  玉羅剎:……

  算了,他以後再也不說阿雪愚鈍了,在感情一事上,他還是有分寸的。果然不愧是他玉羅剎的兒子。

  阮裳不知道玉羅剎在想什麼,在看到他吃完了之後便道:「休息好了的話,小玉,我記得你今天的功課還沒有做呢。」

  「不要浪費時間啊。」

  還准備看戲的玉羅剎哽了一下,因為阮裳的話只能被迫中止看戲。

  只是想到自己兒子有可能告白的緣故,他在離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偷看。

  西門吹雪抿了抿唇,對於玉羅剎的行為,只是微微抽出了劍。

  玉羅剎立馬回過了頭去。

  看著兩人動作,阮裳搖了搖頭,又笑了起來:「看來阿玉還是比較怕你啊。」

  她還是第一次見一個父親這麼害怕兒子的。

  西門聽聞這話,頓了頓有些.欲.言又止。

  終究是沒有告訴阮裳,玉羅剎不是害怕他,而是是害怕你。

  索性阮裳也沒有糾結這個問題,反而正色說起了另一件事。

  「西門莊主,我有一個想法,之前早就想要和你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見她神色認真,西門吹雪眼神微變,也收起了其他情緒。就聽阮裳道:「到了這裡這麼久,雖然期間也見了不少高手,但是我心中卻總有遺憾。」

  「江湖本應是武學昌盛之地,但是我至今為止見到的大宗師卻只有玉教主一人。並且聽他說,這個世界,目前也只有他一個大宗師。」

  「武道衰落至此,長此以往宗師境界再往上便很難突破了。日積月累多年之後,恐怕便再難有人知道破碎虛空。」

  「雖然我只是途徑此地,但也不願意見江湖如此。」

  她說到這兒便看向西門吹雪。卻見他微微皺了皺眉:「途徑此地?」

  阮裳點了點頭,認真道:「西門莊主或許不知,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個事實對於沒有到那個境界的人或許難以理解了些。

  於是阮裳便詳細解釋了一番:「幾個月前,我本來是在另一方世界。不過是因為武功大成,若有所感,所以才破碎虛空至此。」

  「算到現在也已有多日。」

  她說的輕描淡寫,西門吹雪卻瞳孔微縮了縮。

  他之前對於破碎虛空早有耳聞,也曾猜想過阮姑娘武功這麼高,為什麼江湖中卻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卻沒想到她會是破碎虛空而來的。

  如果她真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西門吹雪抬起頭來,就見阮裳道:「這裡終歸不是我的家,我或許不久後便要去另一方世界看看。所以想在離開前,給這個世界的習武者留下一些東西來。」

  至少有經驗在,也不至於讓有能力的人因為什麼都不懂而耽誤終生。之後,像玉羅剎這樣的大宗師應該也會多些吧。

  阮裳是這樣想的,正好她這時與皇帝聯手訛了南王一筆銀子,還可以用來當做備用資金。組織起來應該也能方便點。

  她一片純然武者之心,叫西門吹雪想起之前被誤解時阮姑娘也從來沒有生氣過,心中復雜之後,竟然也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

  氣氛有些沉默,一直到他再開口。

  「此法甚好。」

  西門吹雪抿了抿唇,再看向阮裳時,忽然解劍行了一禮。

  這個動作便像是表態。

  阮裳沒有動。兩人目光相對時,卻俱是一笑。

  對於西門吹雪來說,雖然喜歡阮姑娘,但是他並不是兒女情長的人。尤其是現在在知道了自己和阮姑娘的差距之後。

  破碎虛空。

  身為絕頂劍客,西門吹雪有自信在五年之內自己也能做到。

  所以,雖然在聽到她想要離開的話後,他有一瞬間的失落,但是卻並沒有開口挽留。

  這是西門吹雪的自信,也是他的驕傲。

  因為他知道,他們終歸還是會再見面的。

  至於此刻,他的簪子已經送了,也算是了了心願。

  阮姑娘想要做什麼,那便只管去做。他緊緊追在對方身後便是。

  他將心意掩下,再次開口時卻問:「關於此事,阮姑娘可有具體章程?」

  阮裳其實之前就考慮過這件事。她本來是想著書的,但這些武學知識放在書上,一來深奧晦澀了些,無法靈活應用。

  二來,便是阮裳擔心這書會變成日後那般武林秘籍一樣的東西,引得人人爭搶。

  若是因為數量問題,再引起殺人奪寶。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她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開壇講課。

  她頓了頓道:「我最後會在蜀中留幾日,到時候會開壇授課,還勞煩西門莊主能幫忙將消息散布出去。」

  這已經是阮裳想到最妥帖的法子了。

  西門吹雪看向她,卻微微皺眉:「要是到時候有人來鬧事呢?」

  開壇授課非大宗師不可,幾百年來也沒有一人。

  畢竟在江湖中,誰若有了秘籍,或是多知道了一個境界都會私藏起來,唯恐被人知道。像阮裳這樣的,還是第一個。

  西門吹雪擔心的是有人趁機在這期間作亂。

  阮裳卻笑了笑:「這不是正好嗎?」

  「之前大家對我誤會太深,此次授課若是有人搗亂,那就來一個殺雞儆猴。」

  她言語颯然,眉眼間顯得意氣風發。

  西門吹雪看向她眼睛,在看到裡面的坦然無畏後,忽然也放下了心來。

  是啊。

  這世上有誰能為難阮姑娘呢?

  不過是他多慮罷了。

  玉羅剎練完功回來時,就看見阮裳與西門吹雪二人正在桌上寫著什麼,十分認真。

  他貼近一看,居然是一份名單。

  ——獨孤一鶴,木道人,花滿樓,蘇少英 ,石秀雪……

  上面寫著邀請這些人不日後來論道。

  而發帖的名義卻是——阮裳。

  雖然有之前阮裳在畫舫生擒玉羅剎的事情,但是因為之前固有的印像太深,現在大家提起來,第一個想起的居然還是天下第一美人。

  玉羅剎拿起看了眼,有些詫異:

  「你們要開論道大會?」

  這東西聽起來倒是稀奇。

  阮裳點了點頭。

  「我不會在這裡停留很久,便想著在最後離開的時候,指導一些誠心想要學武之人。」

  一位能夠破碎虛空的大宗師的經驗,就是玉羅剎也有些咂舌。

  不過他關注的重點卻在:「不過,看你們畫的圖,租蜀中最高的摘星樓,這可是需要不少銀子的啊。」

  玉羅剎是見識過阮裳在喂馬時的摳的,所以對於她能不能出錢倒是很懷疑。

  西門吹雪剛想告訴他,萬梅山莊可以幫她的時候。

  就見阮裳拍了拍手,然後就有侍女從外面抬進來了三箱銀子,放在了院子裡。

  「等等,這是怎麼來的?」

  玉羅剎目瞪口呆。

  難以置信短短一夜阮裳就有了這麼多錢。

  阮裳卻滿不在意道:「這是我之前去將南王世子帶到皇宮後換來的。」

  「這是皇帝給你的?」

  玉羅剎更加不可置信。

  阮裳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道:「自然不是。」

  「陛下好端端的怎麼會給我給錢。」

  「准確來說這是南王府的錢,南王為了贖回世子,上交給了朝廷十萬雪花銀。」

  「這只不過是分給我的二分紅利而已。」

  總結起來,這就是阮裳褥羊毛褥出來的。

  玉羅剎看了眼那三箱銀子,第一次有些同情南王。

  堂堂一個王爺,這也太可憐了吧。

  十萬兩銀子,恐怕已經把王府搬空了。而更令人心疼的是,這件事的結果就連玉羅剎也猜得到。

  羊毛褥完了,就該殺羊了。

  恐怕不久後就能聽見南王下獄的消息了。

  這可真是救兒子不成反賠錢。

  玉羅剎想到這兒若有所思的看了西門吹雪一眼,想到若是將來有人拿著阿雪威脅他,那他也只能忍痛,選擇……錢和魔教了。

  西門吹雪不知道因為南王被褥羊毛的遭遇,玉羅剎一瞬間已經想了這麼多。在寫完手裡的請帖之後,他便停下了筆。

  阮裳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回頭看著他:「西門莊主,你和葉城主那天的時候也來吧。」

  也許是擔心會傷到西門吹雪的自尊心。阮裳想要解釋一下。

  西門吹雪卻忽然勾起唇角,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我知道。」

  「我們是朋友,不必解釋。」

  他看向阮裳時,目光冷意褪去,真正帶了些人的情緒。

  叫玉羅剎心中吐槽不已。

  那帖子發出去只用了兩天時間。

  因為阮裳的名氣在,一時間在江湖中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峨眉派裡,獨孤一鶴收到請帖的時候,動作停了下來。

  「師父,裡面說了什麼?」

  蘇少英忍不住抬頭問。

  在知道阮姑娘來信後他就激動的不行,不過卻到底因為別扭沒有表現出來。

  他之前一直以為阮姑娘不會武功,說了很多現在自己聽起來都很羞恥的話,現在聽到阮姑娘名字,多少有些尷尬。

  獨孤一鶴雖然沒有見過阮裳,但還記得她時幫助峨眉找到凶手的事,對這個年輕人很有好感。

  在收到邀約後,就決定去了。

  他抬頭看了眼蘇少英道:「那位阮姑娘以大宗師的名義廣發天下英雄函,邀請同道中人前去論道。」

  大宗師這個詞,不到一定境界的人很少知道。

  就連獨孤一鶴,也是在冥冥中摸到一次門檻之時才隱約有些猜測。

  沒想到那位素未謀面卻幫過峨眉眾多的阮姑娘竟然會是大宗師。光聽這個頭銜,獨孤一鶴就一定得去看看。

  見蘇少英似乎並不知道大宗師代表著什麼意義,他嘆了口氣道:「你去通知你師妹她們,叫她們收拾好行李就一起去吧。」

  這些弟子一直呆在峨眉什麼也沒見識過,倒也可以趁著這次論道長長見識。聽一位大宗師論道,總歸也是有些益處的。

  與此同時。

  江湖中多個門派的掌門都收到了請帖。

  所有人的反應也都和獨孤一鶴一樣。因為大宗師這三個字而變了面色。

  不過也有人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這世上真有這麼一個境界?

  「師叔,不過聽聞之前西方魔教的玉羅剎拜入那位阮姑娘門下,那位可是武功深不可測,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的話,那麼這位阮姑娘的實力……」

  他說到這兒停了下來,木道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無論怎樣,我們都先去看看吧。」他沉聲道。

  弟子不由點了點頭。

  「還是師叔您考慮的周到。」

  天下第一美人廣發英雄帖的事情在各大高手收到不久後就傳了出來。

  江湖中先是嘩然,接著便是好奇。

  好奇這英雄帖究竟是什麼意思?

  論道又究竟要論什麼?

  許多人之前對於阮裳是印像還停留在美人之上,雖然有玉羅剎事件叫人打破幻想,但是時間間隔太短,在大家還沒有適應阮姑娘是個絕世高手這件事時,她就發了英雄帖。

  大家不震驚才怪。

  連續半個月,大街小巷上說的都是英雄帖的事情。

  一傳二,二傳三,竟然莫名變成了江湖最受關注的事情。

  即使有些人沒有收到帖子,也決定去湊湊熱鬧。

  事情發展之順利,就連阮裳也沒有想到。

  她收了劍,聽著玉羅剎時不時說幾句外面的傳言,不由也點了點頭。

  玉羅剎說到峨眉掌門也會來參加時,忽然頓了頓,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哦,他們大概明天就能到,忘了問你,你是准備怎麼授課?」

  玉羅剎還是第一次見阮裳授課,不由有些好奇。

  他想到之前教書先生那種模式,忽然有些想像不到阮裳這個樣子。

  可是雙方根本不在一個思維上。

  「授課?」

  阮裳聽了他的話有些疑惑。

  「這個還要准備嗎?」

  等等,不用准備?

  那你准備怎麼教?

  玉羅剎心底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結果就聽見她道:「難道不是手把手每一個都打一頓就好了嗎?」

  打、打一頓?

  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授課,而是把狗騙進來殺嗎?

  玉羅剎內心震驚,看了眼阮裳絲毫不覺得不對的神情。

  第一次真心實意覺得,她比自己更適合當這個魔教教主。


第36章

  英雄會進行的如火如荼。

  因為之前從來沒有辦過, 不少武林人士都在觀望,想要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樣的論道會。

  花滿樓收到請帖的時候正好在離蜀中不遠的地方,想到自己好友陸小鳳也在蜀中, 於是便也來了。

  清幽的小院中:

  兩人對桌而坐,姿態閑散。

  「七童,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種打打鬧鬧的場合呢。」

  陸小鳳喝了口酒打趣道。

  在他的印像裡, 花滿樓一向都是對於這些敬而遠之的,他的小屋中永遠充滿著寧靜與溫柔, 與道和劍搭不上邊。

  更不要說什麼主動參加論劍會了。

  桌上的酒杯已經滿了, 花滿樓搖頭笑了笑, 還是端起了杯子。

  「之前聽你寫信提起阮姑娘,一直無緣得見,正巧有這論道會, 我便也來了。」

  他說到這兒時,微微失神的目光對向陸小鳳,面上浮現出了一絲笑意:「怎麼, 難道你做了什麼事兒,不想叫我來?」

  對於陸小鳳闖禍的本事, 花滿樓可是再知道不過了。

  他神色溫柔, 頗有幾分趣味兒。

  陸小鳳啞口無言,第一次發現原來花滿樓也會開玩笑。

  雖然這是個好現像。但是對於這個問題, 陸小鳳此時只能尷尬的咳嗽了聲,十分逃避的想要岔過去。

  要不然西門可不會放過他。

  就在陸小鳳想著怎麼說的時候,正巧著這時候阮裳回來了。

  她從別苑正門進來,剛好路過花園, 身影格外顯眼。

  陸小鳳眼睛一亮,放下酒杯連忙站起身來道:「阮姑娘!」

  這一聲情緒太過明顯, 阮裳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不明白陸小鳳是吃錯哪兒片藥了,居然這麼熱情。

  她目光微微一轉,就看見了坐在陸小鳳旁邊的月衣青年,不由有些訝異。

  咦,這是?

  花滿樓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轉過頭來微微頷首。

  「這位便是阮姑娘吧。」

  「我一直聽陸小鳳提起你。」

  他身形頎長,氣質也十分俊秀。

  比起西門吹雪的冷峻與葉孤城的清冷,有種叫人如沐春風的溫柔,即使他眼睛看不見。

  「你是花滿樓?」

  她雖是猜測,但語氣已經是篤定。

  陸小鳳介紹的話頓了頓,.硬.生生的卡在了嘴裡。

  在兩人交流過後,他摸了摸唇邊胡子,忽然覺得剛才想要給阮姑娘和花滿樓介紹對方的自己有些多余。

  但他向來豁達,於是便也只是笑了笑:「原來你們兩位早就知道彼此了啊。」

  「來來來,阮姑娘,這是七童自己釀的桃花酒,你要不要也嘗一嘗。」

  他向阮裳使了個眼色。

  示意她坐著。

  看著陸小鳳那歪七扭八的糟心表情,阮裳:……沉默了會兒。

  也不能說她完全沒有領會,不過卻還是坐了下來。

  當然,不是因為陸小鳳。而是花滿樓。

  她對這個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卻莫名能叫人心生好感的花七公子很好奇。

  在花滿樓出現之前,阮裳從前不是沒有見過這種類似溫柔性格的人。但是花滿樓卻是唯一一個叫她眼前一亮的。

  並且這人身上的氣質很舒服。

  就憑這一點,就足以叫她六下來。

  「這桃花酒酒性略淡,回味甘甜,阮姑娘嘗嘗。」

  花滿樓將杯子遞給阮裳,微微側了側頭。

  「多謝。」

  阮裳接過酒來,頓了頓,一飲而盡。

  那酒的味道確實叫她眉眼放松了些。

  阮裳抿唇之後拍了拍身旁的小紅馬,示意它自己回去,然後才開口:「這酒也就只有江南的桃花才能釀出味道來。」

  「花七公子好手藝。」

  被一個人真心實意的誇獎總是叫人心情愉悅的。

  花滿樓面上不由露出了些笑意:

  「阮姑娘喜歡的話可以多飲些。」

  在寒暄過後,阮裳才問:「花七公子也是來參加英雄會的?」

  她記得自己之前好像給他寫過邀請函。

  果然見花滿樓點了點頭。

  「在接到阮姑娘的邀請後,我便想著來這論道會上看一看。」

  「沒想到今日提前撞上阮姑娘了。」

  阮裳最近很忙,今日能遇見也確實是叫人欣喜的巧合。

  那月衣青年說話時眉眼柔和,心態也十分坦然。

  阮裳對於這樣的人好感自然是很好的。像花滿樓這樣的年輕公子,當一個隱士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

  想到這兒,阮裳不由多看了陸小鳳一眼。有些奇怪,這兩人怎麼會是朋友?

  陸小鳳剛才給阮裳倒好酒,一抬頭就看見了她的眼神,頓時就炸了。

  「阮姑娘,你這是什麼眼神……」

  陸小鳳雖然體會不到阮裳眼神的含義,但卻有直覺告訴她,她被鄙視了。

  可是他抗議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阮裳收回了目光看向花滿樓,開口道::「既是這樣,花公子,明日論道會上我給你留了前面的位置,記得到時間來啊。」

  等等,前面的位置。

  「前面居然還有位置嗎?」

  還是擁有站票的陸小鳳睜大眼睛,有些懷疑的看向阮裳。如果有前面位置的話,怎麼他居然是站著的?

  可是對於這件事,阮裳十分坦然,絲毫不覺得自己區別對待有什麼問題。

  「陸大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前面當然有位置了。」

  「不過我看你不怎麼習慣坐的樣子,就把你的位置換成了站票。」

  每天上竄下跳,出門喝花酒的陸小鳳忽然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花滿樓忍不住笑了起來。

  「阮姑娘真是有趣。」

  對於阮裳的話,他倒是十分贊同。因為陸小鳳的確是一個坐不住的人。

  因為剛才的玩笑,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進了很多。

  花滿樓也對這位聞名天下的第一美人心中有了不少好感,只覺得這位阮姑娘十分真誠率真。

  然而受害者陸小鳳卻不這麼認為了。

  阮裳抿唇喝了口剛才的桃花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咦,難道你介意嗎?」

  「難道我不應該介意嗎?」陸小鳳忍無可忍反問。

  在他苦著臉的表情下,阮裳微微皺了皺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試探著開口:「那要不你和玉羅剎一樣坐在內席?」

  玉羅剎,內席?

  陸小鳳臉色一變,有些咬牙切齒。

  「阮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一想到自己之前還嘲笑過玉羅剎,陸小鳳立馬開口補救。

  心裡想著絕對不能把他們兩兒放在一起,於是道:「多謝阮姑娘,我一個人可以的。」

  叫他和這魔頭單獨相處,他是不要命了嗎?

  這樣一想,好像站票還是不錯的。

  陸小鳳這樣想著,好歹也安慰了自己幾分。

  個鬼啊!

  一直到第二天,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摘星樓就在蜀中最高的地方。

  這本是前朝之時,一位商人為了討美人歡心所建,後來便由蜀中最大的當鋪盤下,用作了貴族子弟會客之所。

  不過雖說是為會客所用。

  但是這些年來,摘星樓卻很少開啟。

  一是因為價高,二則,是因為摘星樓的經營者認為此樓非盛會不得開。

  這也是一個提高樓身價的辦法。

  而阮裳將地點定在這兒更是掀起了一時議論。畢竟這些年來,江湖中已經很少有這麼大的動靜了。

  陸小鳳對於破碎虛空之類的不感興趣,他來就是湊個熱鬧。沒想到卻變成了打雜的。

  坐在前排的全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輩,陸小鳳往旁邊一站。

  就聽木道人道:「陸小雞,原來今天是你來招待這次盛會啊。」

  「這樣我就放心了。」

  等等,怎麼回事兒你就放心了?

  他說的篤定,陸小鳳還沒反應過來。

  進來的人都開始指使他起來。

  「陸大俠,我門下幾個弟子走丟了,實在不好意思,勞煩你派人去找找。」

  「陸大俠,我的馬放哪兒啊?我看這樓下的馬廄已經滿了啊。」

  「陸大俠,好巧,你也在這兒?」

  終於有人不把他認成小二了,他就說總不可能所有人都眼瞎吧。

  陸小鳳松了口氣,剛想解釋,就聽他道:

  「你是今天負責招待的人吧,我向你打聽個事兒……」

  陸小鳳一口氣噎住,整整一個早上都在當免費苦力。

  在葉孤城與西門吹雪來時,就看見他像是遇見救星了一樣,連忙過來。

  「你們可總算是來了。」

  他愁眉苦臉的倒苦水。

  西門吹雪卻微不可察的向後退了一步。

  隨後才道:「我之前沒想到你竟然會主動擔起這件事。」

  「你很好。」

  陸小鳳內心似乎被什麼重擊一樣,不可置信。

  不是,我什麼時候主動了?

  就在陸小鳳這樣想著的時候,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已互相點了點頭,進了裡面。

  只有他一個累成狗還恍恍惚惚。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的時候,阮裳才姍姍來遲。

  並不是她要擺譜。

  只是玉羅剎道,既然外面已經有陸小鳳招待了,那麼她就應該端起一些大宗師的排面來。不能丟了份兒。

  阮裳這樣一想也是。

  不過,她是無法接受上一次玉羅剎那樣花裡胡哨的出場,尷尬到最後又被打回原形的。

  在折中考慮了一下後,阮裳最終選擇了延後出現。

  被邀請來的人互相看了眼,不明白這位阮姑娘是什麼意思。

  在座各位中,有不少人並不是來論道,只是來試探所謂的「大宗師」的。

  他們此時等了許久,還不見有人出來,不由有些焦躁。

  「這阮姑娘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發了帖子來誆騙我們,現在又不敢出來了吧?」

  他這話本是要激起其他人一起與他不滿的。

  但是沒想到在他話說出口後,旁邊正要走過來的葉孤城卻停下了腳步。

  「閣下還是慎言的好。」

  他聲音冷淡。宛如寒潭的眸光看過來時,沒有留一絲情面。

  說話那人心中虛了一下。但卻好似抓住了什麼似的更加,強行反駁。

  「葉城主這是什麼意思?威脅我嗎?」

  「早就聽說你與那天下第一美人關系不一般,怎麼,現在是要為美人出頭了?」

  「既是如此,那位阮姑娘又何必耽誤大家時間呢。」

  他話中貶低之意很是明顯。

  西門吹雪剛要拔劍,就見一旁的獨孤一鶴皺了皺眉。

  「江湖中人都知,阮姑娘是我峨眉的恩人。」

  「她武功如何尚且不說,在未見到人前,周掌門如此說話,是否太過狹隘。」

  他脾氣並不好。說話也是直言直語。蘇少英早在那人貶低阮姑娘時就忍不住了,此時真是恨不得給師父鼓掌。

  正在他這樣想著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並沒有用內力,卻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清晰的像是打臉。

  「多謝獨孤掌門替我說話。」

  「不過我一直坐在這兒,怎麼諸位竟然看不見嗎?」

  坐在這兒?

  座中人互相看了眼,都沒見到阮裳。

  他們都是內力修為一等一的好手,不可能連樓內多少人都聽不清楚。

  在此之前,摘星樓中分明是只有五十八人啊。

  怎麼會突然多出來了一個?

  就在他們疑惑的時候。

  一陣勁風襲過,剛才說話那人的佩劍倏然從劍鞘中飛出,直向高天而上。

  他們順著劍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摘星樓屋頂的明珠之上,一位紅裙美人足尖輕點站在那裡。

  似是在凌空踏風一般。

  她此刻手中拿著那位剛才出言不遜的周掌門的佩劍輕輕彈了彈,斜睨地看著下面。

  剛才的變動發生的太突然,幾乎所有人都沒看清阮裳是怎麼動作的。

  在聽到對方說她就在樓裡時,大家還正想著是不是在誆他們,沒想到竟然真的在樓上。

  而且還就在他們頭頂。

  難道他們剛才的話都被聽見了?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唯獨獨孤一鶴不受影響。

  「凌虛踏空,好俊的輕功。」他看見阮裳後,不由出聲贊道。

  這江湖中輕功好的人不少,陸小鳳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這些人輕功再好,卻無法做到像這位阮姑娘一樣,在這樣高的地方,踏風而立。

  就連獨孤一鶴自己,在很多時候也只是借力而已。

  這和阮裳的動作有本質上的區別。

  借力只是借著外物的重量,多練就能達到,可是凌空卻是另一種境界了。

  獨孤一鶴之前就有些好奇這位阮姑娘口中的大宗師境界,此時見了,不由更加心悅誠服起來。

  阮裳對於這位剛才幫她說話的老人印像不錯,向著下面點頭回禮之後,然後才用劍刃指著下面。

  「這位周掌門,我想在座諸位中一定也許多人同你一樣不服。」

  「這點我也早就料到。」

  「你待如何?」

  那位周掌門見佩劍輕而易舉的被人卸掉,不由哽著脖子臉紅氣粗問。

  阮裳勾起唇角,對於他送上門找打,哦,討教的行為很是滿意。

  在把玩了會兒手裡的佩劍之後,將東西扔了下去。

  「不怎麼樣。」

  「車輪戰。你們一個一個來。」

  「我們打到服氣為止。」

  陸小鳳剛歇了口氣坐下,聽見這句話,一口茶就噴了出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阮姑娘說什麼?」

  「車輪戰?!」

  他轉過頭去問玉羅剎。

  玉羅剎嫌棄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看看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只是車輪戰而已。」

  「阮裳連我都能打得過,怎麼會輸給這幫廢物。」

  他說這話時,絲毫沒有考慮到就在昨天晚上時,他自己驚訝的樣子。比陸小鳳也好不了多少。

  陸小鳳自然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就是不久前的玉羅剎。

  他只是想到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佬們在玉羅剎的口中居然都變成了廢物。不由有些感慨。

  這難道就是大宗師的自信嗎?

  話說大宗師究竟是個什麼境界?到底比一般的一流高手要厲害多少?

  不只是陸小鳳好奇,這個問題,其實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也好奇。

  雖然見過阮裳出手,但是每一次對方都是游刃有余的樣子。叫他們無法摸清阮姑娘的下限。

  這一次……或許卻可以。

  和之前見識過阮裳厲害的人不同。

  第一次聽見這話的人只覺得這位天下第一美人好大的口氣。

  要不是她說這話時一臉傲氣,大家都要以為她在開玩笑。

  「車、車輪戰,這怎麼可能?」蘇少英結結巴巴道。

  獨孤一鶴卻握緊了雙劍沒有說話。

  樓內氛圍一片安靜。

  周圍人試探,恥笑的目光都刺在他身上。周掌門咬了咬牙,接過佩劍。

  「好!」

  他剛沉聲應下,就運氣輕功想要飛上去與阮裳較量。

  然而那高度實在太高,又沒有著力點。周掌門幾乎是憋著氣,也沒能穩住身形。

  氣氛忽然有些尷尬。

  阮裳抿了抿唇:「哦,對不起,忘了考慮你們輕功都太低了這件事。」

  她衣袂翩躚,從明珠上一躍而下。

  眾人只看到一抹紅色自天邊閃過,便落到了樓內。

  「開始吧。」

  阮裳淡淡道。

  費力了半天還爬不上去的周掌門:……

  他臉臊的通紅,恨恨的拿著劍衝了過去。

  玉羅剎注意到,阮裳並沒有拿出小木劍。看來對於這種程度的人,恐怕不用一個回合,她就能解決。

  眾人只見她側身避開周掌門刺過的一劍,然後指尖用力輕輕一彈,那劍就向後反射而去,竟然震的周掌門吐了口鮮血,連劍也拿不穩。

  「這不可能,再來!」

  周掌門口齒模糊,掙扎著想要繼續。

  可是接著,那劍就從他握著的地方一寸寸斷開,瞬間化為粉末。

  而周掌門眼看著這一幕,也終於暈了過去。

  在座的人如果剛開始是不以為然,現在便通通面色大變。內心一片駭然。

  這怎麼可能?

  就在他們這樣想的時候,阮裳卻拂了拂手指上的灰塵,回過頭來:「還有誰要再來?」

  眾人面面相覷,互相看了眼。

  阮裳見他們猶豫,便道:「或者你們一起也可以。」

  這句話像是壯了人的膽子,坐在前排的幾位掌門看了眼,拿出武器來在介紹過後,才擺起了態勢。

  這幾位姿態上與剛才的周掌門不同,阮裳也給幾分面子。

  微微頷首行了一禮。

  她作為大宗師,自然不用這麼低姿態。

  在互相見過禮之後,幾個人又衝了上去。

  一炷香時間後……

  剛才衝上去的幾人紛紛倒在地上,眼露絕望。

  而他們五個人加在一起,做出的最大貢獻就是.逼.出了阮裳用劍。

  阮裳的劍只是一個宛如閨閣玩具的小木劍。與她柔軟的外表十分相符。

  若是之前,或許還有人以為這木劍不堪大用,但是在見識到阮姑娘的武功之後,所有人心中都不敢這樣想了。

  那即便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木劍,可是在阮姑娘手中,再普通的劍都能變成神兵。

  「我習劍多年,今日在此論道,還有誰不服?」

  見那五位掌門已經被扶起來了。

  阮裳有些失望,不由將目光轉向了座內其他人,冷聲問。

  然而在武功最高的人聯手都鎩羽而歸,而且還變的這樣一副慘兮兮的樣子之後。

  大家都安靜如雞,只希望阮姑娘的目光不要注視到他。

  隨著阮裳目光看過去,大家一個個都低下了頭,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

  阮裳皺了皺眉:「沒有人不服了嗎?」

  見她收回目光,所有人都連忙點頭。

  「阮姑娘神功蓋世,我們都服了。」

  「是我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

  「誰還敢挑釁,大家都服氣了。」

  他們一個個風向變得特別快,阮裳有些失望,但還是再次提起了.精.神。

  「那好吧,如果沒有人不服的話,那麼立威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下面我們開始講道吧。」

  一聽見講道,眾人便松了口氣。

  「講道好,講道好。」

  能聽大宗師講道,多少對他們來說也有點益處。

  因為阮裳剛才短短露出來的幾手,眾人此刻完全變成了虛心學習的態度。只恨不得阮裳立馬講道。

  阮裳看著大家積極的樣子,倍感欣慰。

  然後下一刻道:「那麼既然如此,便從第一排開始,上來我一對一教習吧。」

  「一、一對一教習?」

  「啊,你們不太明白啊?」

  阮裳想到語言方面的問題又解釋了一遍。

  「就是和剛才的打架沒有什麼差別了。」

  「不過這一次我會打的慢一些,將招式拆解給你們看。」

  ……

  所以,這就是挨打的時間更長一些?

  這特麼的還不如前面挑釁挨打呢,至少還能快點兒。

  原本高興的眾人不止像是被冷水潑了,更像是被冰雹砸在了臉上。

  然而還是自己要求的,不能不把臉湊上去。

  他們一個個的面色扭曲,想要逃跑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見阮裳拿出名冊來,一個一個的叫他們上去挨打,哦不,是指導。

  整整十二個時辰。

  除了在樓上的人,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麼。

  摘星樓下好奇的江湖人士,羨慕著那些有邀請函的人能目睹天下第一美人的真容。還能近距離接觸天下第一美人。

  而他們羨慕的對像……

  心底簡直後悔死,恨不得自己一開始就沒有來到過這個摘星樓。

  這簡直就是噩夢好嗎!


第37章

  沒有人會忘記那一天的事情。

  江湖中的人都會銘記著那一天被阮姑娘支配的恐懼。就連縱橫武林多年, 從未遇見敵手的幾位前輩也沒有逃過。

  阮裳溫溫柔柔的立在那兒,卻嚇的所有人都瑟瑟發抖。

  有些甚至還老淚縱橫的哭了出來。

  「你們……這是怎麼了?」

  阮裳有些遲疑。

  不明白他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突然就哭了?

  其中一個掌門哽著喉嚨道:「無事,我們只是太感動了。」

  「阮姑娘能將這等破碎虛空的秘方拿出來與我們分享, 我們實在的太感動了。」

  他說出這句話時,臉幾乎都漲紅了。

  陸小鳳甚至都懷疑他下一刻會不會哭的暈過去。

  不只是他, 所有人心底都在想著。

  這不是感動, 這特麼是疼哭的吧?

  但這話卻不敢在阮裳面前說出來,因為阮姑娘實在是一個魔鬼師父。

  大家都能想到要是告訴她, 剛才被打的太疼了, 整個人都處在恍惚中, 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這樣滅頂的疼痛,他已經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於是在阮裳詢問大家聽懂了沒有時。

  幾乎不用商量,所有人都一致的點頭。

  「聽懂了, 聽懂了。」

  「阮姑娘放心,我們回去一定會勤加練習,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甚至有些人因為不想再挨打。

  再開口時, 捂著臉都哭了起來。

  阮裳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個惡霸,而在座的武林泰鬥們都是被欺負的良家女子。

  她沉默了下, 這時候竟然也說不出叫他們上來演練一遍的話來。

  玉羅剎在後面差點笑死。

  他什麼時候見過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這樣過, 簡直比當街扒了他們衣服還好笑。

  這些人一個個看見阮裳都恨不得立地暈過去的樣子叫玉羅剎仿佛從中找到了快感。

  這樣對比起來,他當初受的折磨, 竟然也不算什麼了。

  陸小鳳苦笑著看著一旁的魔教教主肆無忌憚的開始嘲笑眾人,只覺得今天之後,阮姑娘沒有什麼事。

  但是被迫成為接待的他卻要遭殃。

  將五十八位掌門聚集在一起打一頓什麼的,這件事要不是真的發生, 他都不敢信。

  關鍵是,阮姑娘還真的把這些人給打服了。

  陸小鳳一時之間有些無言, 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是花滿樓見氣氛有些過於……絕望?

  難得說了句話:「阮姑娘,現在天色已晚,今日論道不如就到這裡?」

  經他一提醒,阮裳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經黑了。

  此時圓月高懸,黑漆漆的夜裡,連星子都不見幾點。

  她面色松了下來,嘆了口氣。

  「也罷,就到這裡吧。」

  「我會在此停留幾日。」

  「在這幾日裡,你們要是有什麼不懂,大可過來問我。」

  她語氣平常,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眾人反應過來,這才松了口氣。心底只將開口的花滿樓當做救苦救難的菩薩。

  嘴上卻一個個道:

  「多謝阮姑娘。」

  「阮姑娘高義。」

  「感謝阮姑娘不殺之恩。」

  有些甚至激動之下神志不清,連心底話都說出來了。

  嗯?

  不殺之恩?

  阮裳正有些疑惑。

  她什麼時候打算殺他們了?

  結果剛一抬頭,就看見在她說完可以回去後,原本滿當當的摘星樓裡只剩了寥寥幾個人,其他人連滾帶爬的正往外跑。

  甚至有人還從樓上掉了下去。

  好像後面在有什麼東西追著他不放一樣。

  不是,有這麼可怕嗎?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等等。」

  她剛一出聲,就聽見撲通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承受不住了一樣,特別害怕。

  「他們這究竟是怎麼了?」

  阮裳一臉疑惑的回過頭去。

  就見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微微搖了搖頭,斟酌了下語句才道:「他們大概是還需要回去消化一下。」

  陸小鳳簡直沒眼看面對阮姑娘時就無條件站在她那一邊的西門吹雪。

  真的是連一點冷漠劍客的樣子都沒有了。

  就連葉孤城也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西門吹雪面色不變,好像自己剛才並沒有說什麼了不得的話一樣。

  花滿樓面上出現一絲笑意。伸手拉住了想要告訴阮裳真相的陸小鳳。

  「西門莊主說的沒錯。」

  「阮姑娘講的也許太深奧了些,大家都需要回去再想想。」

  「因此才有些迫不及待。」

  他這樣解釋比起西門吹雪毫無說服力,全靠冷漠臉撐著的話要可靠的多。

  阮裳因為對花滿樓人品的信任,最後終於相信了這種說法。

  「這樣啊,我就說大家怎麼可能不喜歡我授課呢。」

  「我看小玉就很樂在其中的。」

  「害得我差點都開始懷疑起了自己。」

  小玉樂在其中。

  還在笑著的玉羅剎聽見這句話忽然嗆了一下,忽然笑不出來了。

  他什麼時候喜歡這種教學模式了?

  玉羅剎臉色僵.硬.,想要解釋。

  抬起頭來就看見了包括自己兒子在內,都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原來你是這樣的玉羅剎。

  玉羅剎看懂了陸小鳳的神情。

  「不是,我不喜……」他剛想開口解釋說自己不喜歡,就被西門吹雪打斷。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

  「家父這些日子也與我說很適應這種方法。」

  玉羅剎:……

  我tm這個兒子到底還能不能要了?!

  然而阮裳絲毫沒有感受到他的憋屈。

  在聽見這句話後就笑了起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小玉,你真不愧是我的親傳弟子。」

  玉羅剎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迫認了這個鍋。

  此時葉孤城卻忽然道:「可否讓我與阮姑娘單獨說幾句話?」

  他雖說說的是阮姑娘,但是目光卻看向了西門吹雪。

  陸小鳳心中咯噔了一下,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

  不由看向西門吹雪。

  擔心他不願意。

  可是西門吹雪卻抿唇沒有說話。

  陸小鳳試探著問:

  「西門,要不我們還是先出去吧,葉城主也許有事要告訴阮姑娘。」

  一聽見單獨說話。

  玉羅剎就懂了。

  他正想著自己兒子絕對不會同意的。

  就見他最終只是看了阮裳一眼,然後微微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走到了門外。

  與玉羅剎和陸小鳳所想的,西門吹雪希望在阮姑娘離開前和對方單獨相處不一樣。他雖然心中會有些不舒服,但在這種時候,還是會讓葉孤城與阮裳單獨相處。

  如同他是阮裳的朋友一樣。

  葉孤城也是對方的朋友。

  送別之際,這是人之常情。

  他抱劍站在門外,陸小鳳幾人也不好在裡面多呆。

  玉羅剎雖然有些暗嘆西門不珍惜機會,但卻也還是出來了。

  阮裳看了葉孤城一眼。

  一直到樓內已經只剩了兩人,葉孤城頓了頓,才慢慢開口:「我還是之前的話,白雲城的海邊很美,你如果回來,可以來看一看。」

  這句話似乎衝散了離別的傷感。

  阮裳點了點頭,笑了起來。

  「葉城主不必過於擔憂,我還會回來的。」

  「畢竟這裡還有我的朋友。」

  她是真的拿葉孤城他們當朋友的。

  葉孤城心中微頓,也笑了起來。

  他並非是無法動心的男人,更何況阮裳是一個很好的人。

  不可否認,這些日子裡,他確實對對方動了心。但這絲情愫,還沒有開始就要掩埋下去。

  葉孤城一向內斂,即使心中復雜,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一分來,只是將情緒掩下,慢慢道:

  「阮姑娘,我今日留下,除了告別之外,其實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還有一件事?

  阮裳見他鄭重斟酌的樣子,不由有些詫異。

  「葉城主但講無妨。」

  葉孤城目光閃了閃:「我之前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曾經有一次……也破碎虛空過。」

  他頓了頓,見阮裳沒有說話,便繼續道:「那一次,便是在與你論劍之後。」

  「我當夜若有所感,用那柄殘留了你劍氣的木劍想要如往常一般習劍,可是卻引發了天地異像,去了一個之前從未聽聞過的地方。」

  他說到這兒,阮裳就明白了。

  她就說那晚自己的劍意怎麼會無故被催發,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過……葉城主,你去了什麼地方?」

  阮裳第一次破碎虛空便來到了葉孤城他們的這個世界,對於其他地方,還是有些好奇的。

  這句話卻好像戳到了葉孤城什麼痛處一般。

  他忽然沉默了下來。

  在阮裳好奇的目光中,過了很久才道:「我聽聞那個世界大約是在唐朝,雖然算是先代,但卻與我熟知的完全不一樣。」

  葉孤城雖是劍客,但也是世家子弟,從小就熟通經史。在他認知中的唐朝,與那晚所見的大唐完全不一樣。

  他雖然想不通其中細節,但還是說了出來。

  阮裳皺了皺眉:「與史書不一致?」

  「那葉城主可有與那個世界的人交手過?」

  葉孤城當然交手過,並且一過去就被人誤認作了他人,還與寺中的主持打了一架。

  他眸光低垂,將那些細節略過,只是道:「我曾到過一個寺院,並不清楚外面的事情。」

  「只是就寺院來講,那禪師的武功已不下於我。」

  「並且似乎連灑掃弟子,都武功不俗。」

  他說的灑掃弟子自然是石之軒。

  只是葉孤城這時候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還以為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弟子。

  不由印像深刻。

  阮裳本來就對葉孤城口中這個大唐十分感興趣。在聽到其中人人武力高強之後,更是心中生向往。

  一時間對破碎虛空都有了動力,恨不得立馬碎到那個世界去。

  但她還記得答應了其他人再留兩天給大家解惑的事情,於是便只能暫時停下心思。

  「多謝葉城主告知。」

  阮裳有些可惜道。

  葉孤城不知道她滿心激動,只是抿了抿唇,最終有些猶豫:「此去一別,不知何時能見,阮姑娘還請多多保重。」

  門外風聲忽烈。

  陸小鳳和玉羅剎趴在門上,只能偷聽的斷斷續續。

  還不小心弄出了些動靜。

  葉孤城自然聽在耳中。

  但他與阮姑娘兩人俱是君子之交,即使是愛慕,也沒有什麼不能告訴別人的。

  他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深深看了阮裳一眼。

  「我恐怕無法留在這裡看你走了,白雲城中有事,需我立即回去。」

  這裡所謂的事自然與朝廷有關。

  阮裳知道,微微點了點頭。

  「葉城主但請先行無妨。」

  對方眼神明澈,沒有一絲陰霾。葉孤城眸光中閃過一絲溫柔,還是道:「保重」。

  他在轉身時又收緊了劍,恢復了往日深沉淡漠的模樣。

  陸小鳳原本以為葉城主會趁機和阮姑娘告白什麼的,沒想到他會先離開。

  在互打開門後,他看向葉孤城。

  卻見對方看向了西門吹雪。

  兩人手中俱是握著劍。

  西門吹雪抿了抿唇,便見對方忽然道:「今日葉某先行一步,未能與莊主一較高下,實乃此行之憾事。」

  「但願來日你我二人能比試一番。」

  他語氣沉然。

  似乎有些什麼別的意味。西門吹雪心中頓了頓,深深看了他一眼,抬劍頷首。

  「我亦然如此想。」

  兩人都是頂尖劍客,彼此之間的默契自然不用多說。

  葉孤城說完後,便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一直到人走,陸小鳳還在琢磨著剛才的意思。

  而此時,阮裳已經走了出來。

  「走吧,先回去吧。」

  西門吹雪點了點頭。

  阮裳在摘星樓暴打五十八位掌門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

  一開始還有人不信。

  但見了各位掌門的慘狀之後,卻都閉上了嘴。

  而阮裳不知道她的風評已經被害了。

  她原本以為第二天的時候,來找她請教的人會很多,結果等了一天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除了西門吹雪會陪他練劍之外。

  其他聽完論道的人一個個都像是嚇死一樣,緊閉著房門不出來。

  阮裳雖然有些可惜,但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只想著那些知識也夠他們消化一陣子了。

  等到他們消化完,就會知道她的好了。

  當然……阮裳並不是什麼真的好師父。

  她只是想著,等到這些人提升了,她下次回來的時候就能割韭菜了。

  哦不,是找到新的人較量了。

  之前這些人在她手下都走不過十個回合,下次回來應該會進步很多吧?

  那些躲過一時的人不知道等到阮裳回來,他們又會迎接一番.毒.打。

  此刻只將自己縮的跟鵪鶉一樣。

  阮裳嘆了口氣,在與西門吹雪下完棋之後,估摸著時間也快到了。

  他們坐在摘星樓的最高處,下面便是青山江岸,風景很好。

  阮裳收回目光,看向西門吹雪道:

  「多謝莊主來陪我。」

  「不過,等了這麼久都沒有人來請教,我這次大概是等不到了。」

  她其實還是有些可惜的。

  西門吹雪目光頓了頓,還是開口道:「我父親與陸小鳳就在下面。」

  他們是來送行的。

  阮裳往樓下看了眼。

  果然見下面多了兩人。

  不,不止是兩人。還有花滿樓與蘇少英他們。

  此刻都在樓下。

  這摘星樓高的幾乎入雲。

  但對於阮裳這種高手來說,看清底下並不是難事。

  蘇少英是聽聞阮姑娘今日要走,專門來送行的。不過,他並不知道阮裳所謂的要走是破碎虛空。

  只以為阮姑娘是要去別的地方,不由想要開口邀請對方同行。

  陸小鳳在聽了他的打算後,難以言喻的看了他一眼。

  想不通這孩子年紀不小,怎麼這麼天真。

  蘇少英開始時並不知道他的意思。直到看到阮姑娘從樓上站起身後,天地忽然變了色。

  「時間到了,我該走了。」她對西門吹雪道。

  西門吹雪就執劍站在窗邊看著。

  阮裳說完後,就收回目光躍入天際。

  「最後再問一次,還有沒有人?」

  就在蘇少英好奇阮姑娘要干什麼時,耳邊忽然聽見一道聲音。

  這道聲音溫柔清肅,穿過雲層時整個城中的人都聽見了。

  周掌門本來正在養傷,嚇的差點從榻上滾下來。

  聽出是阮裳的聲音。他扶著腰在弟子的攙扶下慢慢走了出來,想要看看她究竟在哪兒。

  結果找了一圈,卻都沒有發現那道近在咫尺的聲音源頭。

  反而是扶著他的弟子,手指顫抖著,忽然面色大變。

  「師、師父。」

  「阮姑娘。」

  他聲音顫抖,活像見了鬼似的。

  「怎麼回事兒,哪裡有阮姑娘?」

  周掌門因為被阮裳嚇出了陰影,不由出聲冷哼了聲。

  結果卻看見弟子手指抖的更加厲害了。

  「不,不是,師父你看天上。」

  天上?

  周掌門沒反應過來,抬頭看過去,就看見讓他睜大眼睛的一幕。

  那位不久之前把他們全部都暴打過一遍的阮姑娘,此刻正凌空懸於夕陽之下。

  她一身紅衣,在那天邊余光中幾乎燃盡,面容有種凜冽到極致的瑰麗。

  那樣衝擊人心的美貌幾乎讓人眩暈。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阮裳在喊:「還有沒有人來?」

  周掌門嚇的腿立馬軟了下來,只覺得對方的眼睛又盯上了自己。

  與此同時,蜀中多個地方的人都看見了阮裳。

  有些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有這麼多阮姑娘?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人練功,這也太魔鬼了吧!

  其實阮裳也沒有那麼可怕。

  她只是破碎虛空前,用身外化身熱了個身而已。

  這個法門還是她那天和玉羅剎打架時得出的靈感。

  玉羅剎眼睜睜的看著阮裳用他的獨門絕技嚇唬人,還憋屈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直到她收回化身,在算著時間到了之後,掏出小木劍來。

  「我剛剛怎麼看見了好多個阮姑娘?」

  蘇少英有些不明所以,剛准備問出來。

  就看見本就血紅的天色像是忽然多了一道裂痕。

  此時那凌空而立的阮姑娘握緊小木劍用力一揮,那層層積雲就像是被打碎般散開。

  等等,這是……?

  凌冽劍光到這時卻並沒有停下來。分明是夕陽之下,卻出現了雷聲。

  在眼前乍然一亮時,閃電映在了江面之上。

  照的波浪如血。

  接著。

  叫所有人此生難忘的場景出現了。

  ——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像是憑空斷開一樣。

  在阮裳劍之所向處,那裂縫越來越大。

  驚雷聲伴著閃電交錯,襯的整個摘星樓如霧似幻。

  西門吹雪瞳孔微縮了一下。

  在這樣的情景之下,身上戰意颶升,不由握緊了劍。

  而陸小鳳,則是停下了摸胡子的手,一副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樣子。

  阮姑娘這是把、把天撕開了?

  就在他們震驚到懷疑自己看錯了的時候。

  阮裳收回了劍。

  「諸位就此別過,我們他日再會。」

  她的聲音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叫人心中一震。

  這就是破碎虛空嗎?

  獨孤一鶴摩挲著雙劍,看著天邊神跡,心中感慨。

  阮裳已經融身於裂縫之中,隨著一聲巨雷震響。

  那裂縫越來越小時,大家心中都不僅生出一股遺憾之情。

  「她真的離開了?」

  「這原來就是破碎虛空。」

  就在周掌門推開弟子的手,目光復雜的時候。

  忽然見那原本慢慢縮小的裂縫又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停了下來。

  阮裳本來是要走的,但是臨走前又想起了什麼,不由停下來回頭道:「忘了說,諸君務必勤練武功,我還會回來的。」

  「——到時候我們再來切磋。」

  所有人都沒想到破碎虛空到一半,居然還有回馬槍這一下。

  情緒.硬.生生被卡在了心裡,十分復雜。

  她一句話叫原本心中感慨的眾人一口血幾乎噴出來。

  驚嚇之後,原本的感慨傷懷都沒有了。

  剛才還覺得阮姑娘不愧是一代宗師的人,頓時又覺得這絕對是個魔鬼。

  被嚇出血的周掌門更是。

  心裡祈禱著她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惑,再也不要再回來。

  一直到人走,那天邊裂縫才消除。

  陸小鳳收回驚掉的下巴,突然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花滿樓嘆道:「我第一次有些可惜自己看不見。」

  「不能見到如此盛景。」

  光是聽周圍人的驚呼聲,花滿樓都知道有多驚人。

  陸小鳳卻搖了搖頭:「你沒看到才好,恐怕有不少人今晚都會做噩夢。」

  他說的自然是阮裳突然停下來,說自己還會再回來的事。

  想到之前被打過的眾人反應,花滿樓不由笑了出來。

  西門吹雪在人走後看了會兒天邊,就收回了目光。

  想著阮姑娘在走之前告訴他,讓他轉告玉羅剎:他解放了,師徒關系可以隨他意願解除的消息。

  他皺了皺眉,雖然並不怎麼關心對方。

  但是因為答應了阮姑娘,還是准備告訴玉羅剎。

  就在他回過頭去時,准備與那會兒來到樓上的玉羅剎談談時。

  卻發現對方早就不見了蹤影。

  人去哪兒了?

  西門吹雪抿了抿唇,難得有些疑惑。

  不是剛才還在這兒嗎?

  玉羅剎確實剛才還在這兒,不過他看阮裳破碎虛空,看的太入迷,一不小心就跟了上去。正好巧在了阮裳破天的時候,一腳踩空就從裂縫裡掉了下去。

  連叫都沒來得及叫,就沒了人影。

  阮裳也是來到新地方才看見玉羅剎的。

  她心懷憧憬的一轉身,就看見了她糟心的徒弟。

  等等,他怎麼跟來了?

  而玉羅剎趴在旁邊吐完,剛准備問這是什麼地方,就感覺到腳下不穩。

  低頭一看,發現他們居然在海上,而且還在一艘船上!

  楚留香剛烤完魚,准備美餐一頓。一抬頭,就見著一個穿著.騷.紫色衣服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毛病,正在他的船上對著他的烤魚,張嘴狂吐。

  還一吐就吐了一炷香時間。

  他額頭跳了跳,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二位忽然出現在在下的船上,到底有何貴干?」


第38章

  耳邊聲音傳來, 兩人這才意識到這個船上還有別人。

  對哦,哪兒有船會自己漂在海上呢。

  阮裳回過頭去,就看見一個俊眉星目的青年從甲板上站起身來。

  他原本是躺著的, 黑色錦衣下,頭發隨意束了起來, 給人的感覺頗有些多情不羈的意味。這樣的人本應是危險的。

  可是那人的眼睛卻打破了這種錯覺。

  那青年眼睛明亮自信, 看著人時,莫名叫人很有安全感。

  當然, 這是針對於其他人。

  對於阮裳和玉羅剎來說, 這種感覺是不存在的。

  阮裳見了人, 只是感慨一句好相貌就沒了。

  而玉羅剎,雖然瞥了楚留香一眼,但是卻完全沒有將他當回事兒, 彎著腰內心還沉浸在自己怎麼會到了這兒這件事上。

  楚留香只見著那壞了他烤魚的人連話都不說,就收回了目光。不由微微皺了眉。

  他雖然脾氣好,但這人也太無禮了吧?

  氣氛有些僵.硬.。玉羅剎那表現, 連阮裳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在看到他手裡拿著的東西後,只覺得剛才開口那人沒有一上來就動手, 還好聲好氣的問他們從哪裡來, 已經算是好的了。

  這糟心徒弟吐哪兒不好,非要吐人家魚上。

  見玉羅剎並沒有停的意思。

  阮裳只能代替他開口:「不好意思, 這位大俠,我們無意中路過此地,沒有看清,實在抱歉。」

  「你的烤魚我們要不拿銀子賠吧?」

  畢竟是他們理虧, 阮裳語氣便也軟和了些。

  這句賠罪的話倒是讓楚留香松了些眉頭。

  他本就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只是剛才玉羅剎的的行為有些過分, 他才出聲的。此刻見對方禮貌回應,不由也收斂了情緒。

  「銀子倒是不必。」

  「不過你們是從哪裡來,為什麼會在我的船上?」

  這兩人出現的實在蹊蹺。

  以楚留香的武功,竟然沒有聽到一絲動靜。要不是嘔吐聲,他甚至都發現不了。這件事叫他微微皺了皺眉,還是有些警惕。

  這件事情……要怎麼解釋呢?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撕了天,從上面直接跳下來的吧?

  破碎虛空對於普通人來說實在駭人聽聞。阮裳在沒有摸清這個江湖的底細之前,還是決定先低調一點。

  只說自己是和玉羅剎途徑此地的。

  不過,這話在其他地方還挺可信。但是這tm是在海上啊。

  周圍一艘船都沒有,你們是怎麼途徑此地的?

  楚留香抽了抽嘴角,覺得這開口的姑娘完全是把他當傻子。

  空氣沉默了會兒,一時有些尷尬。

  阮裳這時也意識到不對,暗嘆自己被玉羅剎影響的也昏了腦子,在反應過來後即時開口補救道:「我們其實是遇見了海難,與船失散了。不過多虧我二人水性不錯,所以才能平安上船遇見這位俠士。」

  這個說法倒是可信了點。

  楚留香點了點頭,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人已經到船上了,周圍又全都是海,他總不能再將人趕下去。

  他放下了手,瞥了一眼玉羅剎道:

  「既是如此,那你們便過來吧。」

  因為阮裳全程被玉羅剎擋著,楚留香只能看清那裡有個人,再多就不清楚了。一直到阮裳從那穿著紫色衣服的人身後出來。

  他才看清那姑娘容貌。

  動作突然頓了頓。

  她因為破碎虛空的緣故,身上的衣物有些損毀。連挽起的發絲,那會兒也被拍上來的海浪打散。

  阮裳難得這麼狼狽。

  此刻因為濕透,烏黑迤邐的貼在紅衣上,叫她不舒服的皺了皺眉。

  可是即便如此,微微露出的那一點肌膚也白的幾乎晃眼。

  阮裳不明白那位俠士為什麼忽然停住,抬起目光來。

  卻叫楚留香忍不住嘆了口氣。

  若不是此刻青天白日,他都會以為自己遇見了神女。

  這樣的美貌實在令人震撼。

  至少他在江湖中這麼久,還從未遇見比這位姑娘姿容更出眾的人。

  不過,這樣的人大抵應該不是什麼普通人?

  楚留香心中猜測著,有些若有所思。

  「這位俠士,還未請教姓名。」

  阮裳想著可能還要在人家船上休整一下,不由出口詢問。

  這一聲終於叫楚留香收回了思緒。

  他雖是浪子,但卻畢竟不是什麼見色起意之人,此刻便也將那姑娘當做了普通人。

  只不過……樣子過於好看了些而已。

  楚留香抿了抿唇,想著這姑娘如果是坐船來中原,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很正常,於是便道:「我叫楚留香。」

  阮裳點了點頭。

  也開口道:「我姓阮,單名一個裳字,這位是阿玉。」

  阿玉?

  剛想說自己名號的玉羅剎:……

  阿玉這是什麼見鬼的稱號?!

  他剛想反駁。

  就聽阮裳內裡傳音給他:「你先閉嘴。」

  「在沒弄清楚我們在哪裡之前,這裡交給我。」

  好歹也當過魔教教主的玉羅剎:……

  你特麼有這麼不信任我嗎?

  雖然他一開始就表現的叫人很難信任的樣子吧。

  在玉羅剎想要辯駁的時候,阮裳看了眼燒烤架。

  於是玉羅剎終於閉上了嘴。

  不過他還是默默傳音反駁道:「好了,我不說話了,但是有一個條件,就是你不許告訴別人我是你徒弟。」

  他想著雖然不知道現在是在哪兒,但既然都破碎虛空了,他怎麼著也不能再丟一次人了吧?

  阮裳簡直無語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她一言難盡的看了玉羅剎一眼,最終還是勉強答應了這個要求,再開口時,轉換了語氣:

  「不好意思,剛才忘了說,阿玉他腦殼有點問題。」

  「楚大俠不要介意。」

  腦殼有問題?

  楚留香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在看了玉羅剎一眼後才道:

  「難怪。」

  「我就說這位兄台一上來就抓著我的燒烤架吐,我還以為他是故意的呢。」

  「如果是這裡有問題的話,那就說的通了。」

  他隱晦的指了指頭部,替玉羅剎保留了最後一點體面。

  玉羅剎簡直要氣死!

  可是他剛才答應了阮裳不能說話,礙於武力值的壓迫,這時候也只能妥協下來。

  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

  不要和阮裳計較,不要和阮裳計較,你現在打不過他。

  至於那個叫楚留香的小子,等到他恢復了武功,一定要把他腦袋打殘,讓他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傻子。

  就在玉羅剎內心想著楚留香的一百種死法時。

  在他心裡屍體都僵.硬.的人,最終只是永充滿同情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阮姑娘這麼美,沒想到朋友卻腦子有問題。」

  楚留香這樣想著。

  面上也表現了出來。

  玉羅剎好不容易將自己安撫好,看見這一幕,差點又憋不住。

  還是阮裳輕咳了聲,才忍了下來。

  「船艙裡有熱水,你們還是先梳洗一番吧。」楚留香收回目光道。

  「多謝楚大俠了。」

  阮裳對著他真誠的笑了笑,抓住了玉羅剎的胳膊。

  就這樣,他們最終還是進了船艙,換了一身衣物。

  因為破碎虛空的時候沒有帶東西,阮裳便只能穿楚留香准備的衣服。

  而玉羅剎也終於換下了他那套標志性的.騷.紫色的衣服。

  一盞茶時間,兩人終於走出來了。

  楚留香看著阮裳,內心又贊嘆了番。

  「阮姑娘,阿玉壯士,這邊來。」

  他此時備了些酒菜和熱湯,面上重新揚起了笑意。

  楚留香對阮裳印像本來就不錯,只不過是因為玉羅剎的緣故,剛開始才有些嚴肅的。此刻恢復了本性,自然顯得十分親近。

  玉羅剎差點被那一聲阿玉壯士給噎死。

  就連阮裳表情也頓了頓,忍不住看向楚留香,想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娘唧唧的阿玉後面又加一個壯士。

  真的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金剛芭比啊。

  玉羅剎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冷哼了聲沒有說話。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看來阿玉壯士不太喜歡這個稱號啊。」

  阮裳動作停了下,還是道:「他喜歡的。」

  「只不過,他表達情緒的樣子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樣。」

  「越冷著臉,越不屑,就是越喜歡。」

  「阿玉這人刀子臉豆腐心,實際上他一見楚兄你就覺得一見如故,特別親切。」

  阮裳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舌燦蓮花的一天。

  在玉羅剎目瞪口呆中,他的新人設就立好了。

  就連楚留香也由一開始的警惕試探,變得……不知道做什麼反應才好。

  如果按照阮姑娘的說法,那這位一見面就用眼刀殺他的阿玉壯士,豈不是喜歡極了他?

  楚留香一想到這個可能,不由心底打了個寒顫。

  決定這時候還是略過這個話題吧。

  他桃花雖然多,但是對於同性別的人,是真的沒有意思的。

  玉羅剎不知道楚留香腦補了什麼。

  只見對方忽然間就正經了起來。

  像是在強行撿起什麼一樣。

  在將熱湯倒給兩位之後,楚留香才開口問:

  「聽剛才阮姑娘說,兩位是遇見海難才漂流至此,二位是要去哪兒?」

  他只是隨口一問。

  這個問題卻有些難倒阮裳了。

  去哪兒?

  這個問題阮裳還沒有想過。不過現在的第一件事便是弄清楚這裡到底是哪兒,楚留香既然開口了,倒也是個好機會。

  於是她斟酌了一下,才問:「敢問這位俠士,現在這裡是哪裡?是什麼……背景?」

  因為她破碎虛空有些混亂,朝代不好說,阮裳便換了背景這個詞。

  聽了她的話,楚留香不由微微睜大眼睛,有些詫異,隨後卻問:

  「莫非二位是異族人?」

  不過這樣看起來,那位阿玉的長相倒是有些像。之前的種種也都能說的通了,難怪阮姑娘和那位阿玉壯士表現的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楚留香這時候自認為是找到了解釋。

  阮裳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心想人家都替自己找好了理由,這時候順水推舟就是,於是便暫時先默認了這件事。嘆了口氣道:

  「我二人什麼都不懂,還請楚大俠告知。」

  被一個美人這樣看著。

  會有誰能夠拒絕呢。

  楚留香見狀摸了摸鼻子,還是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都說了出來。

  一炷香後……

  她聽的一臉懵.逼.。表面點頭,內心卻充滿了問號。

  阮裳終於體會到了玉羅剎平時作為學.渣.的痛苦了。

  因為楚留香說的那些江湖門派什麼的,她一個都沒有聽過。而且時間也與之前書中記載的不一樣。

  按理來說,楚留香說自己是明朝人。

  這裡是大明中原。

  那麼問題來了,陸小鳳他們世界也是明朝。

  可是順著時間往前推的話,並沒有一個叫做朱XX的皇帝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分明都是明朝,怎麼感覺好像有些不太對?

  阮裳此時內心混亂。

  就在她皺起眉時,心中忽然一道亮光閃過。

  咦,等等,認知不一樣的話。

  難道這其實就是葉城主口中不一樣的「大唐」?

  對於之前破碎虛空的事情,葉城主也沒有具體說。只說與他平日所見都不一樣,有可能是大唐。

  難道其實是因為葉城主認錯了。

  他去的地方其實是大明?

  阮裳內心有了些猜測。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玉羅剎卻微微皺了皺眉。

  他倒是覺得那個叫楚留香的人說的東西有些熟悉,而且這人的名字他好像也曾經在哪裡聽過。

  但是他在這方面完全比不上葉孤城。

  畢竟在遇見阮裳前,玉羅剎一直致力於在江湖中攪風攪雨,從不讀書。

  並且因為他性格桀驁,自認為天下第一的原因,對那些人人口中尊敬無比的江湖前輩從來都不屑一顧。

  這也導致了陸小鳳在此絕對能認出來的楚留香,在他耳中卻也只是有些耳熟而已。

  不過,玉羅剎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

  「這人說的東西,隱約在我們的世界年代之前。」

  他傳音給阮裳。

  阮裳正猜測著這裡會不會是那個「大唐。」

  聽了玉羅剎口中的話,目光不由閃了閃。

  她想到葉城主當時極力推薦過的少林寺便想著確認一遍,於是在楚留香話音落下之後,想了想,此時開口詢問:

  「楚大俠可知此地是否有少林寺?」

  少林寺?

  「自然是有的。」

  楚留香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回答道:「少林是名門正派,幾乎無人不知。」

  有少林。

  阮裳頓了頓,又問:

  「那寺中是否有一個年歲不大卻武功高強的和尚。」

  她說的是葉孤城口中的了空。

  但是楚留香卻想到的是自己的好友無花。

  於是便道:「是有這麼一個。」

  阮裳表情頓時就有些為難了。

  難道真的是葉城主記錯了?

  楚留香見她皺眉,不由有些好奇。

  「阮姑娘問少林做什麼?」

  阮裳自然是抱著一絲希望想要去少林寺與那了空禪師比試的。

  不過現在還不確定那人到底是不是葉城主口中的高僧。

  阮裳穩妥之下,還是決定先去看一看。

  如果不是也沒有什麼損失。

  聽這位楚大俠說少林畢竟是大派,也總有幾個掃地僧能拿的出手吧。

  總歸不會叫她白跑一趟就是了。

  於是她便道:「實不相瞞,楚大俠,我二人此行便是要往少林去的。」

  「阮姑娘去少林可是有事?」

  楚留香還是很少見姑娘去少林的,不由有些好奇。

  阮裳想到之前在陸小鳳世界時大家互相拜會的話,便道:

  「我久慕禪師美名已久,受故友引薦,此行便是想要一睹禪師風采。」

  順便再比劃幾下。

  故友引薦?

  玉羅剎有些疑惑。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來這個世界嗎?哪兒來的什麼故友?

  還有那禪師,又是怎麼回事?

  玉羅剎只覺得滿頭問號,自己難道錯過了什麼?

  楚留香也有些疑惑。

  不過他疑惑的卻是,什麼故友會給朋友引薦和尚啊?尤其還是給一個美貌女子引薦和尚,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不過這話,因為和阮姑娘只是第一次見面的緣故,楚留香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阮裳自是不知道他心中想法的,見他表情奇怪,不由有些疑惑:「楚大俠,怎麼了?」

  楚留香搖了搖頭:「沒事,只是阮姑娘真的確定要去少林?」

  他又問了一遍。

  「自然。」

  阮裳當然是……同樣的回答了。

  「楚大俠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定。」

  都來了這裡了,不去一趟少林該得有多可惜。

  她心中戰意升起,連眼神也堅定了些。

  像極了當時吊打各大門派的樣子。

  玉羅剎不由抖了抖肩膀。

  但是卻只有玉羅剎一人看出來她仙人外表下,那顆要去少林踢場子的心。

  而在楚留香眼中,就是這位阮姑娘真的是太相信故友了。別人說什麼都相信。

  算了,他正好最近也要去少林,便也一起去看看吧。

  有他看著,總歸也不會出什麼事。

  楚留香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隨手一撿,就惹上一樁麻煩。

  但他對阮裳這類單純的女子終歸還是很有好感:「既是如此,阮姑娘不如在船上停留幾日,我去少林時正好可以捎帶你們一程。」

  咦,這麼巧嗎?

  阮裳雖然覺得有些巧合了。但是在思考了一下後,卻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那就在此先謝謝楚大俠了。」

  她一個人的話只要知道地方,一夜行至少林其實也很簡單。但是問題是,身後還有個玉羅剎當拖油瓶。

  作為被自己坑來的唯一一個弟子。

  阮裳決定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還是對他好一點吧,免得他到時候想不開。

  她目光真摯,楚留香搖了搖頭:「阮姑娘不必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正當他們說著的時候。

  在船艙裡睡覺的胡鐵花終於醒了。

  他本來是摸著肚子想要去廚房找些吃的的,沒想到路上遇見老臭蟲,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發現船艙裡多了兩個人?

  因為阮裳兩人剛才是憑空出現的,並沒有弄出什麼動靜。

  所以胡鐵花還不知道船上什麼時候多了兩位不速之客。

  他在船艙裡看到玉羅剎的時候詫異了一瞬。

  直到又看見了阮裳。

  「老臭蟲,這、這……?」

  「這是天仙吧?」

  胡鐵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也不怪他,幾乎每個見到阮裳的人都會有這種感受。

  「這他娘的也太漂亮了!」

  他盯著阮裳又感慨了句。

  阮裳:……

  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於是只能道:「多謝這位壯士誇獎。」

  胡鐵花嗖的紅了臉。

  不過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

  而且想到了剛才與楚留香一樣的問題,這海中方圓百裡連小船都沒有,怎麼會有陌生人?

  阮裳見他莫名變了臉色。

  不由道:「這位壯士不必驚慌,我叫阮裳。」

  「剛才與朋友在海中遇險,承蒙楚大俠搭救才能上船……」

  她解釋了一番,胡鐵花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偷偷看了眼阮裳的容貌。

  心中有些感慨。

  這老臭蟲運氣也太好了吧。

  一撿就撿到了個絕色美人。

  沒有人不喜歡漂亮姑娘。

  無論在哪兒個世界都一樣。而這也代表著,大家對長的好看的人都是很有善意的。

  玉羅剎眼睜睜的看著胡鐵花信了阮裳的鬼話,心中冷哼了一聲。

  只想著到時候有他們大跌眼鏡的時候。

  正當他不屑的時候,楚留香目光看了過來。

  正好又與玉羅剎凶惡的眼神對上。

  楚留香心中咯噔一下,微微皺了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這位阿玉有些不對勁。

  好像……不太像是傻子啊?

  楚留香一向很相信他的直覺。

  而這直覺也應驗了很多次。

  他從一開始見面就覺得這位阿玉身上氣息奇怪。

  雖然阮姑娘解釋說是他腦子被撞壞了,有些問題。但是楚留香卻總有一分危機感在。

  他在江湖中這麼多年,看人的目光還是很准的。

  能讓他有這種感覺,恐怕這位阿玉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不止如此,剛才阮姑娘說話卻時時看著對方,其實難不成是受到了對方威脅?

  甚至楚留香在剛才那個眼神之後,忽然猜測:

  難道阮姑娘口中的故友其實就是這位「阿玉」?

  是他.逼.著阮姑娘去少林的?

  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總之,在楚留香眼裡,玉羅剎身上煞氣濃烈,面目可疑,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而阮姑娘則要無害的多。

  阮裳不知道自己又被當成了柔弱的小可憐。而且這一次,還是那種看旁邊「凶神惡煞」的玉羅剎眼色的小可憐。

  她與胡鐵花說完後回過頭來,給玉羅剎使了個警告眼色,威脅他,讓他和自己統一口供,不要出去後說露餡了。

  結果,就是這個眼神,卻讓楚留香更堅信她是害怕玉羅剎,玉羅剎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他微微頓了頓後,不由與胡鐵花對視了一眼。


第39章

  因為夜晚不好行路的原因, 當晚阮裳他們就住在了楚留香的船上。

  這是破碎虛空後來到新世界的第一個晚上,和阮裳當初去陸小鳳世界的時候有些不一樣。

  不過阮裳一向不是什麼傷春悲秋的人。

  在感慨一下後,就收回了心思, 開始期待起了接下來的少林之行。

  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和尚武功究竟怎麼樣?到底有沒有葉城主說的那麼厲害?

  阮裳這樣想著,不由翻了個身。

  船行的很穩, 耳邊濤聲時不時的傳入耳中, 像是在催人入夢一樣。

  漸漸的,到了後半夜, 阮裳也有了些困意。

  只覺得頭上霧蒙蒙的, 似乎被什麼東西籠罩著。破碎虛空畢竟也耗費了她一些.精.力, 此時終於在浪濤聲中有些支撐不下去了。

  阮裳摩挲著袖中的小木劍,順其自然的閉上了眼,想要好好睡一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 在入睡前忽然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

  算了,不想了。

  她翻了個身,又將剛才的感覺拋在了腦後。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

  漆黑的草叢裡忽然多出來了一匹馬。

  小紅馬一覺從馬廄裡睡起來, 不明白自己怎麼忽然換了一個地方。

  周圍沒有香香的馬草,也沒有溫柔的兩腳獸替它刷鬃毛, 就連馬棚也沒有!

  只剩下冷的叫馬打顫的空氣和呼呼的寒風, 刮在它.精.心保養的馬臉上。

  主人呢?

  它彈了彈蹄子。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呢?

  其實就是小紅在睡覺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了主人身上熟悉的氣息, 被驚醒了。

  那時候正好天空中劍芒大作,小紅以為是主人在叫它,於是便像往常一樣仰頭響應了聲。

  然後它就……暈了過去。

  再次一覺醒來後,主人就不見了。

  所以說, 主人呢?

  小紅馬大大的眼睛裡閃過大大的疑惑。

  作為一匹馬,它是真的有些不懂。

  阮裳忘了她的劍氣可以影響人破碎虛空。

  當時只拿了她的劍的葉孤城可以, 跟了她很久的小紅馬當然也可以。

  她破天的時候身上劍意達到了頂峰,和小紅馬身上的氣息相融。自然就引發了穿越事件。

  她們第一次破碎虛空的時候就是這樣。

  只不過那時候是在一起的,現在卻陰差陽錯下與小紅馬分開了。

  站在樓上的阮裳和玉羅剎來到了船上,而小紅馬……它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裡。

  無花夜裡剛從外面回來,他在晚上的時候剛剛殺了一個人。潔白的僧袍上染上了幾滴鮮血,可是即便是如此,在這樣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發現的情況下,他也依舊是面色不變。

  若是外人看來,便會以為這僧人身處的不是什麼幽暗的叢林,而是高雅清透之地。

  他抿唇靜靜的走著,穿過了少林旁邊的那條河流,突然之間卻停下了腳步。

  旁邊的樹叢裡傳來沙沙的聲音,動靜很大。

  無花微微皺了皺眉。

  難道有人?

  他雖然這樣想著,卻並不擔心。

  只在眯眼之後,掌心運氣停了下來,眸光閃了閃試探道:

  「無花夜中有要事出門,剛才才回來。自知是犯了寺中戒律,只是不知是哪位師兄在此?」

  他說話時,那張慈悲柔和的面容在月色下顯現了出來。

  俊美的雌雄莫辨。

  這張臉原本就是用來迷惑女子的。

  但是此刻在草叢裡的卻不是什麼女子,它不光不是女的,還不是個人。

  小紅馬早就注意到這個兩腳獸了。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頭上什麼鬢毛都沒有,和主人他們長的完全不一樣。但是不妨礙小紅馬攔住這個人。

  作為一匹馬,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情況下,小紅馬覺得還是得依靠一下主人的同類。

  它鼻子裡哼出了一道氣。

  在無花說完後,目光警惕的盯著草叢時,優雅的用馬蹄扒開了一片草。

  然後直起身子來,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出來。

  作為一只二次破碎虛空的名馬,小紅的身體素質可比上吐下瀉的玉羅剎好多了。

  至少因為白天睡飽了的緣故,它到現在還十分.精.神。

  這出場著實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無花只看見一只嬌小的紅馬從草叢裡走了出來。

  因為是在夜裡,他手中並沒有燈,所以看不清那馬的品相,只注意到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直直的看著他。

  看起來很人性化。

  「這是……馬?」

  無花抿了抿唇有些遲疑。

  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只馬誆到,不過這匹馬為什麼出現在這兒?

  他手中動作頓了頓,目光向別處察探,想要確定這馬的主人是不是也在附近。

  那紅馬上馬鞍,看起來並不像是普通的野馬。

  如果有主的話……

  無花微微皺了皺眉,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小紅馬卻不懂這個人類為什麼看見它就一副嫌棄的樣子。

  分明除了主人外,那些人見了它都是十分高興的。

  身為汗血寶馬,人生中第一次沒有受到歡迎的小紅彈了彈蹄子,有些不滿。

  無花還卻在搜尋周圍。

  奇怪的是,這附近他並沒有聽到有人的氣息。

  這裡確確實實只有一匹馬。

  但這才是最奇怪的。

  他將目光轉向了那匹矮馬身上,不由眯了眯眼。

  蓑衣,這馬究竟是怎麼來這兒的?

  就在他眯了眯眼,在確定沒有人之後,准備不理會這個差點叫他上當的馬時。

  然後下一刻,脾氣極大的小紅就毫無准備的一腳提向了他小腿,來示意他關注自己。

  這一招對於小紅來說屢試不爽。

  畢竟葉孤鴻和公孫蘭都中過這一招。

  不過,這次因為只是打招呼的緣故,小紅放輕了些力道。但是在碰到的一瞬間,卻還是聽見了咯吧一聲。

  幸好此時是在夜裡,看不起無花的臉,要不然小紅就會看到無花面容上忽然出現的扭曲一面。

  無花是對於這匹馬完全沒有防備的,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的主人身上,哪想到這馬會給他來這麼一下。

  而且還……力氣不小。

  即便是習了少林金剛內功的無花,也在一瞬間白了臉色。

  他清然俊美的面容扭曲了一下,只覺得半邊腿都發麻了。在用內力運氣將經脈疏通後,才艱難的將腿從下陷的泥土中□□。

  面色難看的轉身看向旁邊的小紅馬。

  小紅馬自覺已經十分克制力氣了。

  見這沒有鬃毛的人身上氣息還算舒服的緣故,貼過去咬著人家衣擺蹭了蹭。

  無花直到這時才能確定這畜生剛才是在撒嬌。

  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來,見多識廣,還是第一次見有力氣這麼大的馬,也第一次見到有馬這麼撒嬌,心頭一時間竟然有些復雜。

  小紅馬正蹭著,冷不防被人抓住了耳朵,然後眼睛中就映出了那人此時的樣子。

  冷然陰沉,頗有些想要殺馬的意味。

  小紅馬:……

  算了,沒有什麼是撒嬌蒙混不過的。

  於是它更用力的用馬頭拱無花。

  無花一身潔白的僧袍上原本只是多了幾滴血,回去一洗就行了。

  現在卻徹底被馬給搞報廢。

  整個人髒兮兮的不成樣子,這叫有些潔.癖.的無花更是黑了臉。

  但是到最後,無花也沒能殺了這匹馬。

  因為但凡只要他露出些殺意,這馬就會警覺後退,呈現出一種,馬上就要鑽入叢林的狀態。

  而在他平和下來時……卻又會慢慢走回來。

  即使是無花這時候也能察覺到這馬通人性,而且對人的情緒很敏感。

  當然,這是因為它長期在主人手下討生活的緣故。

  無花並不知道小紅的主人是個惡霸。

  他心思微轉,在看到小紅馬的表現後,運轉的內力忽然止住。心中忽然又冒出來了別的念頭。

  ——這馬看著嬌小玲瓏,且伶俐通人性,如若送給母親……

  好馬配美人。

  像石觀音那樣對美的要求到極致的人,自然是不會允許自己身邊的東西醜陋的,但死物易找,活物卻難。

  無花這些日子一直在想今年母親生辰的時候,要送給她什麼。

  但見了這匹馬,忽然就有了主意。

  這可真是送上門來的好禮物。

  想到這兒,他收斂了殺氣,在看到小紅馬試探著不知道要不要過來時,語氣柔和了些。

  「馬兒,過來。」

  無花誠心想要偽裝時,幾乎沒有人能看穿。

  就連楚留香也一樣。

  他根本沒有將那匹馬當做一回事,只是用誘哄的語氣叫對方過來。

  而那馬也果然過來了。

  小紅一臉懵懂的走過去,享受著無花的服務。

  有些疑惑這個兩腳獸為什麼現在態度看起來好了些?

  不過,不管了,先跟著他。反正它是要找主人的。

  一人一馬並不相通的思維裡卻都在想著如何利用對方。

  暫時在一個黑漆漆的叢林裡達成了和諧。

  當然,一個是動物層面的利用,一個是人類層面的利用。

  阮裳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小紅馬就要被人拐走,而且還要送出去當禮物。

  她在入睡前,就隱隱約約的想到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

  睡起來後,被陽光打在身上。這才徹底想起來。

  ——她把小紅馬忘了!

  她就說怎麼回事。

  她破碎虛空的時候,忘了小紅還在馬廄裡!

  阮裳想起來這件事後,面色微微變了變。

  小紅身上有她劍氣,自己當時催發劍氣,是一定會帶著小紅一起走的。

  可是她昨天太興奮居然忘了這件事。

  一直沒有關注到小紅去哪兒了?

  她和玉羅剎都降落在了船上。

  那麼小紅呢?

  玉羅剎早上見到阮裳的時候,就見她罕見的無.精.打采的樣子。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更是皺起了眉。

  叫他不由有些詫異。

  「你這是怎麼了?」

  因為阮裳答應在外人面前不會說自己是他師父的事,玉羅剎也就放心的不叫師父了,直接問阮裳。

  還沉浸在小紅丟了的事情中的阮裳抬頭的瞥了他一眼。

  放下手中的杯子語氣復雜。

  「我心情不好。」

  「你也會心情不好?」玉羅剎頗有些驚訝。

  從他認識阮裳以後,他看見的從來都只是阮裳叫別人不舒服,還是第一次聽見她心情不好。

  他剛准備說,有什麼不好的事說出來可以讓他笑笑,就看見了阮裳的死亡視線。

  玉羅剎閉上嘴,就聽她沮喪道:

  「小紅走散了。」

  「我居然剛才才想起來,現在都一個晚上了。」

  小、小紅?

  玉羅剎愣了一瞬間,才想起來是那匹馬。

  不過,那匹馬不是一直在馬廄裡嗎?

  就算要丟也是丟在之前他們世界裡了,阮裳干什麼這麼愁眉苦臉?

  他想不明白,便勉強開口安慰了句:「小紅啊,不要多想。你放心,阿雪一定會照顧好那匹馬的。」

  保證比照顧他老父親還要照顧的好。

  因為西門吹雪對阮裳的愛屋及烏,玉羅剎覺得這件事完全有可能。

  當然,身為孤寡老人的他是不承認自己說這話時有些酸的。

  阮裳頓了頓,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了玉羅剎一眼。

  不明白他為什麼連一匹馬的醋都吃。

  但還是解釋道:「要是這樣就好了。」

  「可是問題是,小紅跟著我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了。」

  見玉羅剎不懂,阮裳又只能再耐心一點。

  「小紅身上有我的氣息,無論我什麼時候催發劍意,它都會跟著一起走。」

  「所以,它現在並不在原來的世界。」

  「你是說它跟著我們一起來了?」

  玉羅剎這才聽懂。

  「然後還丟了?」他是真的有些驚訝,不明白什麼氣息烙印一說。

  阮裳本來是真的心情很不好,被理解力差的玉羅剎這麼一打斷,忽然就黑了臉。

  這些日子來熟知阮裳脾氣,知道這是她動手前奏的玉羅剎立刻閉上了嘴。

  正好這時楚留香也來了。

  他早上起來熬了些魚湯,准備叫兩人出去喝,結果他剛一進船艙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太對。

  那位阿玉壯士緊抿著唇,眉宇間有些奇怪。

  而阮姑娘……傷心的十分明顯。

  她平常的時候即使不笑,也沒有這麼……憂郁?

  楚留香一時也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

  「楚大俠。」

  阮裳聽見動靜後回過頭來,因為小紅馬的事,打招呼也沒有什麼力氣。

  阮姑娘這個樣子?

  楚留香心中頓了頓,不由皺眉看向了一旁的玉羅剎。

  難道是他欺負了阮姑娘?

  玉羅剎自然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冷哼一聲。覺得楚留香真的是瞎了眼。

  他怎麼可能會欺負阮裳?

  阮裳不欺負他都算不錯了好嗎?!

  可是他越是冷著臉,不屑一顧,就越是顯得他凶神惡煞。

  楚留香辣眼睛的收回目光。

  這時候阮裳已經從對小紅的擔心中勉強走了出來。

  算了,想也沒有用。

  她現在還在海上呢,還是得盡早上岸才能找到小紅。

  阮裳心中不由自主的又一次嫌棄起玉羅剎這個拖油瓶來,要不是顧忌著他的身體,她早單手拎起來飛到了岸上了,哪用得著這麼久。

  「阮姑娘剛才是怎麼了?」

  楚留香猶豫了一下,還是問。

  阮裳微微搖了搖頭。

  「沒事,只是想到落水的時候丟了樣東西,心中便十分傷感。」

  「不過我此時已經想通了。」

  「楚大俠我們還是盡快上岸吧。」

  楚留香不太懂為什麼話題跳的這麼快。

  不是剛才還難過的丟了東西嗎?怎麼現在就又要上岸了?

  不過他一向善解人意。

  也不會戳破女孩子的逞強的心思,便也道:「阮姑娘放心,船已經向著最近的岸口行駛了,相信最遲明早就能靠岸。」

  「你們早上還沒有吃飯吧。」

  「船上做了魚湯,不如一起來喝點。」

  阮裳嘆了口氣,對此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她在聽聞很快能靠岸後終於放松了下來。

  又聽見楚留香熬了魚湯,忽然覺得這位楚大俠真是熱情又好客,實在是很值得結交。

  不過也幸好他們在剛開始詢問的時候沒有打上去,要不然豈不是辜負了一個正直俠士的諄諄熱心?

  於是在玉羅剎還擺著臉的時候。

  阮裳已經開口道:「那我就替阿玉先謝謝楚大俠了。」

  玉羅剎嗆了一下,又瞪了眼阮裳。

  誰要你替了?

  可是阮裳卻一點也沒有感受他的不滿,只是重新揚起了笑容。

  這樣和臭著臉的玉羅剎一對比,果然很明顯。

  楚留香:……

  阮姑娘果然是受制於人的。

  就這樣在誤會中,阮裳和玉羅剎上了甲板。

  昨天的時候因為來的匆忙,還沒有來得及看看周圍。

  海上的風景其實很好。

  阮裳收回目光來,坐在甲板邊,在楚留香將魚湯遞過來時道了聲謝。

  胡鐵花眼神看著阮裳。

  時不時的又看了眼老臭蟲。

  莫名覺得他竟然和這位阮姑娘看起來還挺相配的。

  有一種……什麼。

  哦對,是夫妻相。

  然而胡鐵花不知道,以阮裳的相貌,只要是和相貌氣質絕佳的人站在一起都會有夫妻相。

  西門吹雪是這樣,葉孤城也是這樣。至於為什麼玉羅剎不是……

  大概是是因為他太慫了吧。

  兩人莫名站在一起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胡鐵花暫時還不清楚,這又是一個新名詞,叫——師徒相。

  鮮滾的魚湯下肚,叫阮裳胃裡暖了些。

  她這才有時間好奇楚留香。

  「話說,之前一直忘了沒有問。」

  「楚大俠二位就是住在船上嗎?」

  楚留香知道這位阮姑娘是異族人,也不奇怪她會有這個問題。只是坦然笑道:「整個江湖的人都知道楚留香住在船上。」

  「而且這船住的還很舒服。」

  他語氣充滿著輕快與自在,像是真的生長在海邊一樣。

  阮裳目光有些奇異。

  只覺得這位楚大俠實在是個妙人。她第一眼時覺得對方與陸小鳳有些像,現在看來卻是完全不一樣。

  陸小鳳像只在江湖中蹦蹦跶跶的小跳雞。

  而楚留香卻是海鷗。

  就品種上,都雅致了許多。

  她眼神微妙,楚留香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卻直覺的沒有問出來。

  只是笑著道:「阮姑娘多喝些湯。」

  阮裳點了點頭。

  而玉羅剎放下空了的碗,憋屈的絕不喝第二碗。

  一天的時間並不長。

  從海中到上岸,果然就像是楚留香說的一樣,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遠處的就是少林寺,阮姑娘?」

  楚留香還是想確認一下,她是真的想上去?

  阮裳目光頓了頓,看向面前巍峨古樸的大山,不由皺了皺眉。

  她現在對怎麼找小紅還沒有頭緒。

  不過,既然已經靠近了少林,那不如就去看看。

  「阿玉,你怎麼看?」她傳音問玉羅剎。

  阮裳第一次詢問他的意見。玉羅剎倒是驚奇的看了她一眼。

  在她看過來時道:「已經到這兒了,那就上去吧。」

  他正好也想看看,那叫阮裳念念不忘的和尚長什麼樣子。

  故友引薦,他究竟是哪個故友。

  他說完正想著,便聽阮裳道。

  「嗯,我就是通知你一下,既然你和我想的一樣,那也正好。」

  玉羅剎:……

  我還以為自己真的有話語權了呢。

  然而,阮裳只是像征性的客氣兩下。

  兩人間的交流在楚留香看來,就是那位阿玉壯士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無緣無故的黑了臉。

  怎麼……他這一路上一直在生氣?

  楚留香是真想不通,剛才都沒有人說話,他怎麼又莫名其妙的生氣了。

  玉羅剎見有人看他,眯著眼危險打開看著楚留香。

  正當兩人要說什麼的時候。阮裳開口了。

  「那我們就上去吧。」

  「現在天色還早,要是上去的話說不定還能趕得上午膳。」

  阮裳在船上時就聽楚留香說,那武功高強的和尚做菜也很好。此刻到了山下,心底不由也有些好奇。

  她之前也吃過素齋,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素齋是什麼樣的。

  「好。」

  楚留香收回了目光。

  幾個人一起往山上走。

  與來往的少林僧人明顯不是一個畫風。

  尤其是阮裳還沒有戴鬥笠。

  一路上看她的人不少,定力差的和尚甚至都將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這位禪師?」

  楚留香好心提醒了聲。

  就見那挑水的弟子回過神來,水都灑出來了半桶。

  「罪過罪過。」

  「阿彌陀佛,小僧失禮了。」

  他嘴上說著失禮,卻沒有敢看阮裳半分,便匆匆低下了頭。

  阮裳第一次覺得,自己難道是什麼洪水猛獸,竟然能叫佛門弟子嚇成這樣。

  難道這些看起來武功不高的小沙彌其實修了什麼法門,能看透她的修為?

  不過即便心中猜測。

  阮裳還是難得安撫了一下那個小和尚。

  開口詢問:「禪師可知道松武院在哪邊?」

  少林中各個院都不一樣。阮裳覺得還是問一下路免得走錯。

  那僧人在低下頭後終於才冷靜了下來。

  默念了幾句皮相俱是枯骨之後才抿唇指路。收回目光後,他又忍不住再次看來了對方一眼。

  回過神來後立馬道:

  「抱歉,小僧要去做功課了,便先告辭。」

  還不等阮裳說出感謝的話,那僧人就挑著水連忙離開了。

  怎麼這少林寺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阮裳不由有些奇怪。


第40章

  但是事實上在座四個人中, 感覺到奇怪的只有她一個。

  其他人都覺得正常無比。

  阮姑娘這樣的容貌又沒有戴鬥笠,這不是很正常嗎?

  那普通的僧人已經算是很有定力的了。

  眼見著人已經離開了,阮裳收回目光來。

  就發現楚留香用不知道該怎麼說的目光看著她。

  「楚大俠, 怎麼了?」

  她不由有些疑惑。

  楚留香頓了頓,想到阮姑娘對自己的美貌可能並沒有什麼清晰的認知。

  於是最終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無事, 我們走吧。」

  他總不能說帶阮姑娘來少林, 實在是一個後悔的決定吧。

  通往山上的路程並不短。

  普通人邊走邊歇,也需要費不少時間。阮裳卻走的毫無波瀾, 甚至還要比一旁的玉羅剎腳程快。

  在玉羅剎停下來要歇息的時候, 她依舊面色不變。

  胡鐵花此時見阮裳不是什麼走一步喘兩步的嬌嬌女, 這才開口。

  「阮姑娘,你走了這麼久,也不見累?」

  他們這些經常走江湖的還好說, 阮姑娘一個柔弱姑娘,一路上居然一聲也沒有吭過。這倒叫胡鐵花多了些好感,不由對她有些另眼相看。

  這還是胡鐵花為數不多的時候主動開口。

  他雖然初見時被阮裳容貌驚艷。但也是因為容貌, 實際上相處起來總是有些不自在。今天才敢跟對方搭話。

  阮裳倒是沒有他想的那麼多。

  直接道:「我少年時經常走這樣的路,已經習慣了。」

  她確實沒有覺得這路有多難走。

  在阮裳看來, 這少林山坡甚至還比不上她家門口立於懸崖邊的陡峰。她當年練武的時候, 就是這樣一步一步,這才有了那凌空踏虛的好輕功, 現在的路對她來說完全不算什麼。

  但是胡鐵花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他內心腦補了一場大戲,還以為是阮姑娘小時候家裡條件艱苦,所以才住在山上呢。

  一時之間心有戚戚,不由感慨:「你也是不容易。」

  也不是長的漂亮的人一生下就是榮華富貴的。

  他是這樣想的。

  但阮裳卻理解成了另一種意思。

  練武哪有容易的。

  這句話倒是叫她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兩人分明是正常交流, 但玉羅剎卻莫名覺得,這裡面好像有什麼不對啊。

  但是不等他多想, 就已經走到了山門前。

  松武院三個字遙遙映入眼簾。

  楚留香笑道:「走吧,我們進去吧。」

  「現在是僧人做早課時,我那友人此時應該就在裡面。」

  他提起友人時眼睛都亮了起來。

  叫阮裳也對那位疑似是「了空」的禪師好奇不已。

  能被兩人同時推崇至此,到底是怎樣的人物。

  正想著,幾人就已經進了松武院。

  楚留香本以為一眼就能看到無花,但是沒想到在院中練武的僧人中找了一圈卻完全沒有看見人。

  他皺了皺眉,有些奇怪。

  正想著對方是不是有事出去了,沒有在寺中,就看見了那往日眼熟的無花同門師弟。不由開口問了句:「你師兄呢?」

  「楚香帥,你也來了啊。」

  他先生打了個招呼然後才道:

  「師兄,他今日沒有練武,在後院中抄寫經書呢。」

  「你們去後院應該就能看見他了。」

  他說完後就雙手合十離開。

  楚留香回過頭來聳肩笑了笑:「看來今天是我預估錯誤了。」

  「他今日沒有出來練武。」

  阮裳搖了搖頭,收起失望。

  院子裡的少林弟子們還在擺陣練著棍法,但那些只是一些基礎的棍法,雖有些.精.妙之處,但不足也很明顯。

  以阮裳的水平,幾乎可以說是破綻百出了。

  因此她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來。不再關注。

  玉羅剎也對這些不感興趣。

  與其要他關注棍法,還不如叫他看那些沙彌們的光頭。

  阮裳這時看向楚留香後道:「楚大俠客氣了,走到這裡也是緣分。」

  「既然那位禪師在院中,那我們就進去吧。」

  胡鐵花也吵吵嚷嚷的出聲道:「就是,老臭蟲,快進去吧。趕緊見完人去吃飯,我一早上沒有吃飯,都快要餓死了。」

  玉羅剎最看不慣的就是胡鐵花。

  也許是天生氣場不和,這一路上他總是要刺對方幾句。

  此時聽見胡鐵花喊餓,他嘲笑的看了對方一眼,語氣嘲諷:

  「你餓死鬼投胎嗎?」

  ……

  阮裳都替他尷尬。

  因為在這句話落下後,玉羅剎自己的肚子忽然也叫了起來。

  氣氛一陣沉默,楚留香正想要忍住不笑,就見胡鐵花已經指著玉羅剎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

  玉羅剎:……

  「你夠了!」他忍無可忍。

  只覺得自己大宗師的臉都要丟盡了。

  他發誓,他真的一輩子沒有這麼尷尬過!

  阮裳面色一言難盡的看了眼他,在玉羅剎臉色扭曲時,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你要是餓了就說出來。」

  「沒有人會嘲笑你的。」

  「你看現在……」

  楚留香轉過頭去咳嗽了聲,壓抑住喉頭的笑意。

  玉羅剎:……

  氣死了!

  而另一邊,無花也意識到了院中有人。

  由於胡鐵花笑的過於大聲,這笑聲一路就傳到了還在廂房內的無花耳中。

  他敲著木魚的手頓了頓,不明白寺內怎麼會有這麼大聲喧嘩的人。

  因為被小紅馬踢的留下了暗傷,無花現在其實心情很不好。只不過面上還依舊維持著那種光風霽月的樣子。

  他深吸了口氣。剛想要叫人看看是怎麼回事,就聽到了敲門聲。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楚留香確定了一遍。

  這聲音……

  無花目光微微頓了頓,皺起了眉。

  果然下一刻聽見對方道:「裡面可是無花大師?」

  楚留香。

  竟然是他?

  無花目光微閃,慢慢收斂起了面上情緒,在那人收回手時,垂眸道:「正是貧僧,香帥進來吧。」

  那廂房門被推開。

  阮裳在沒有看見人的時候,聽見只是一道清朗疏離的聲音。

  在推開門後,才看到那說話人的真面目。

  一襲白色僧袍,眉眼靜雅,當真是說的上是光風霽月。

  她雙手微微合十,學著楚留香的樣子問了聲好。

  無花原本以為只有楚留香一人,沒想到門推開之後居然還有別人。而且還是兩張從未見過的面容。

  他目光頓了頓,先看向胡鐵花。

  「這位就是與香帥相交已久的胡大俠?」

  胡鐵花粗獷的面容上出現一抹笑意。

  「大師好眼力。」

  無花微微搖了搖頭:「江湖中誰人不知你們三人呢。」

  這話倒是不錯。胡鐵花早知曉無花聰慧美名,便也爽快承認。

  無花這時候將目光轉向了阮裳。

  他先是在玉羅剎那張一看見就不怎麼像好人的英俊面容上看了眼,然後才將目光定在阮裳身上。

  這一看,目光就有些變了。

  阮裳是在最後面進來的,也因此無花直到最後才看見她。

  即便是他這樣見慣母親絕色的人,在看到阮裳的一瞬間還是被驚艷了。

  那是和石觀音不一樣的美。卻無法叫人能從她身上移開目光來。

  這樣的人,就好像是天生萬眾矚目一般。

  無花心中頓了頓,手中握著念珠,收回目光來。

  「阿彌陀佛,不知香帥此次前來所謂何事?」

  他在別人面前表現的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高僧一般。自然不會長時間將目光放在一人身上。

  楚留香早就料到無花的反應。

  摸著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擾大師了,是這位阮姑娘。」

  「她受故友所托,想要見你,我正好順路,便帶她一起來了。」

  故友所托,見自己?

  無花心中微頓,這次終於光明正大的將目光定在了阮裳身上。

  阮裳也看了無花很久。

  不過,她看的是對方的內力。

  氣息混亂,經脈淤堵。怎麼感覺這位大師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也開口問了出來:「大師是否受傷?」

  無花原本等著這人說自己來找他的目的。沒想到卻聽見對方詢問自己是否受傷了。瞳孔不由微微縮了縮。

  他掩飾的很好。

  這位阮姑娘是怎麼發現的?

  楚留香這才注意到,從他們進來到現在,無花一直是坐在椅子上的,從來沒有站起身來。和他平常的行為有些不一樣。

  他微微皺了皺眉,也有些擔憂:「大師受傷了?」

  被兩雙眼睛盯著。

  無花想要否認都不行。

  他心中皺眉,面上卻抿唇搖頭道:「這位姑娘,和香帥不必擔憂,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不慎在練武的時候傷了腿,所以今天行動有些受阻。」

  「傷了腿?」

  楚留香這才明白他不站起來的原因。

  不過一個一流高手練武傷了腿。

  這個理由……無論心中怎樣想的,他面上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問詢道:「可有用過藥物?要是不行便請個大夫來吧。」

  無花笑了笑,目光柔和:「香帥不必多慮,貧僧自己一人便可。」

  這位大師說話確實是叫人如沐春風。

  再加上他又長了一副好相貌,就連玉羅剎也難得好了些臉色。

  只有阮裳一人,目光往下看了眼。

  無花並不喜歡別人太過關心他的傷勢。

  在被問詢過後,他就抬起了頭,將話題轉到了正題上。

  「阮姑娘找貧僧有何事?」

  阮裳收回目光來。

  並沒有先回答,反而抿唇問:

  「禪師七月下旬可在寺廟中?」

  七月下旬。

  無花眯了眯眼,正是他第一次見石觀音的時候。

  不明白阮裳問這個做什麼,他面上卻還是笑道:「自然是在的。」

  「那段時間我正好在殿中侍佛。未曾出過寺。」

  「阮姑娘怎麼有此一問?」

  被那雙帶著慈悲笑意的目光看著。

  也許很多人都會感覺到善意,但是阮裳不知道為什麼,卻莫名感覺有些不自在。但她還是道:「想必大師剛才也聽楚大俠說了,我是被一友人引薦而來的。」

  「那友人曾在七月份的時候,在少林與人交過手,誇贊一位年輕僧人武功出眾,十分了得。」

  「我便猜想是不是大師。故而才有此一問。」

  無花微微皺了皺眉。

  便聽阮裳又道:「哦對了,我那友人是位劍客,大師可還有印像?」

  在聽到七月下旬的時候,無花本來以為是楚留香最近對江湖上的殺人案子有了懷疑,所以才帶了這位阮姑娘來試探自己。

  卻沒想到是真的有人來找自己。

  只是——受一個劍客引薦?

  無花仔細想了想,也沒想到自己有什麼劍客朋友。

  江湖中都知道他不喜殺生,對於劍這種利器一向是敬而遠之的,這時候他怎麼會當著楚留香的面崩人設呢?

  「姑娘許是找錯人了。」

  無花微微笑了笑道:「貧僧七月確實在寺中,但是卻從未遇見什麼劍客,更沒有與人交手過。」

  他沒有一絲遲疑就回答了。

  弄得原本以為找對人了的阮裳也有些不確定。

  「大師真的不認識一個叫葉孤城的人?」

  無花搖了搖頭,面色不變:「姑娘也許是找錯人了。」

  在這一點上無花倒是沒有說謊。

  阮裳直到現在才將面上的失望露出來。

  如果找錯人的話,那麼就說明這個世界很有可能不是葉城主口中的「大唐」了。

  她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再多問了一句:「那少林寺中還有沒有別的和尚,年輕俊美,武功高強的那種。」

  「哦,還有,法號可能叫了空。」

  了空這個法號實在很常見。

  了字輩的弟子裡,倒是有一個叫了空的。

  不過卻還是留著頭發的俗家弟子。

  無花將自己所知道的耐心告訴阮裳,末了才有些疑惑問:「貧僧可否知道姑娘找這了空禪師是做什麼?或許可以去其他地方替姑娘問詢一番。」

  阮裳這才回過神來。

  她覺得自己對著人家禪師問了一通卻絲毫與人家無關,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對這個話題,便也不遮掩。

  「我只是知道,有個叫了空的和尚,武功已至先天之境,或許是少見的大宗師,所以想來見一見。」

  大宗師。

  這個話題叫無花手中動作頓了頓。

  就連楚留香也與胡鐵花對手了一眼,收起了面上輕松的神色。

  「大宗師?世上難道真的有這樣的境界嗎?」

  聽了阮裳的話後,胡鐵花下意識的有些懷疑。

  玉羅剎此時瞥了他一眼,語氣不屑。

  「少見多怪,這世上自然是有大宗師的。」

  他自己還就是一個大宗師,只不過暫時被封住了武功而已。

  也許是他氣勢傲人。

  胡鐵花這次也不忍他了,眯著眼道:「怎麼聽你這口氣,你知道的很多?」

  「那你倒說說,大宗師可以干什麼?」

  玉羅剎下意識的想到阮裳,於是道:

  「自然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還上天入地。

  胡鐵花卻冷哼了聲。

  「你能嗎?」

  玉羅剎噎了一下。

  他還真不能。

  無花眼看著兩個人在他面前要吵起來,微微皺了皺眉。

  「此事尚未有人見得,還是不要先下定論的好。」

  他雖然面上平靜,心底卻仍舊有些被這個消息引起漣漪。

  大宗師。

  難道少林是真的有這樣的高手存在?

  無花之所以比別人對這件事認識更深刻,就是因為他的母親也是一位宗師級高手。但是宗師與大宗師一字之差,境界上來說卻天差地別。

  他目光閃了閃。

  莫名想起了之前少林掃地僧的傳言。

  如果真的有……那他的計劃是該往後拖拖了。

  阮裳不知道自己一個烏龍反而叫無花收斂了起來。

  她對於對玉羅剎吵架也已經習慣了。心思根本沒有在這上面。反而微不可察的又往那位無花大師腿上看了一眼。

  她怎麼覺得,這位大師腿上的印記有些熟悉?

  楚留香不知道阮裳此時若有所思,見她似乎是因為了空的事情情緒微沉。

  此刻不由開口道:「阮姑娘不要多想,不妨多寬慰些。沒有找到人便也罷了。反正此時山花正好,山上也風景清幽,既然來了,不如便在此停留休整一番。」

  「也不算是白來中原一趟。」

  他到現在還以為阮裳是異族人。

  玉羅剎抽了抽嘴角。

  而阮裳,因為剛才的印記的緣故,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可是在其他人看來,就是像楚留香說的,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這樣了。

  見與他殺人的事情無關,無花這時自然也順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那貧僧便叫人替幾位安排幾間屋子。」

  「多謝大師。」

  阮裳臨走前多看了他一眼。

  ……

  一個時辰後,吃過飯,阮裳他們便暫時被安排在了僧舍裡。

  中午的時候下了一場暴雨,山裡的空氣格外清新,楚留香他們便去了其他地方閑逛。

  而玉羅剎,卻在阮裳是監督下開始練起了武。

  之前在船上的時候不方便,現在到了陸地上,自然不能松懈。

  兩人的房間離的近。

  阮裳就坐在院子裡時不時指導玉羅剎一句。

  玉羅剎扎著馬步,見她邊說似乎還邊思考著什麼,不由道:「你要是實在擔心小紅,我們不如去發個通緝令。」

  她以為阮裳是因為馬丟了的事情煩心。

  阮裳抿唇看了他一眼。

  「我沒有擔心小紅。」

  「小紅已經找到了。」

  小紅找到了哦。

  玉羅剎收回目光。

  等等,不對啊。

  「小紅找到了?我怎麼不知道。」

  他反應過來,有些詫異。

  阮裳抽了抽嘴角,對他的遲鈍有些無語。

  「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發現今天那位無花大師在說謊?」

  「什麼說謊,我還真沒發現。」

  到目前為止,玉羅剎雖然對於無花也沒有什麼好感,但是也沒有發現對方有什麼問題。

  此時就更加疑惑了。

  阮裳頓了頓,過了很久才道:「說真的,我真為你和小紅的塑料友情難過。」

  ……

  「你難道都沒有發現,那位無花大師小腿處的印子是小紅的腳印嗎?」

  「他被小紅踢了一腳,但是還沒來得及收拾。」

  確實,無花晚上回去就遇見了同門師兄,為了不引起懷疑,便只將外衣處理了。

  至於自己小腿那裡,最後只能是強行忍著疼了。他今天一整天抄寫經書本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沒想到後面楚留香他們卻來了。

  不過,阮裳說到這兒又皺起了眉:「可是我還是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騙我們。」

  被馬踢了就踢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就是,一匹馬而已,有什麼好瞞的?」

  玉羅剎這時也疑惑了。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難道這和尚是撿了馬之後,生了心思,想把馬昧下?」

  「可是不應該啊,小紅又不值多少錢。」

  阮裳是真的想打玉羅剎了。

  她忍無可忍,還是決定向玉羅剎科普一下小紅的身價比他高多少,好不要叫他盲目自信,鬧出笑話來。

  「謝謝,你的朋友小紅,它是一匹汗血寶馬。」

  「價值連城,買都買不到的那種。」

  汗血馬?

  玉羅剎轉過頭去僵.硬.的看著阮裳,然後閉上了嘴。

  說實話,他還真沒發現那頭小矮馬是汗血寶馬。

  「所以,這和尚是真想昧下?」

  他這時候說這話就是真情實感了。

  甚至對自己當初挨的那一腳也有了感情。

  阮裳搖了搖頭。

  「不知道,不過還不清楚他把小紅藏在了哪兒,說不定只是誤會。這件事具體還得等我晚上我去探一探才能知道。」

  玉羅剎在聽到她說探一探時,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就聽阮裳道:

  「這位無花大師畢竟也是楚大俠他們的朋友,為了避免誤傷,在我得出結論前。阿玉,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你得先拖住楚大俠他們。」

  「憑什麼是我?」

  玉羅剎剛想反駁,就察覺肩膀上多了只手,阮裳將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眼神充滿著鼓勵與威脅?

  「好好做,我明天就恢復你武功。」

  「好吧。」

  玉羅剎哽了哽,勉為其難才同意。

  見他這樣,阮裳這才笑了起來:

  「早答應不就好了嗎?我就知道你還是把小紅當朋友的。」

  玉羅剎:……

  鬼才和那匹愛踢人腿的馬是朋友呢。

  不過它既然是汗血馬的話,怎麼著也不能淪落到外人手裡啊。

  就在兩人達成一致之後。

  山中的時間過的很快,沒過多久,天色就漸漸黯淡了下來。

  阮裳與玉羅剎對視一眼,開始分頭行動。

  在對方離開之後,阮裳才換了身衣服,隱身在黑夜裡,准備察探一番這少林寺。也看看這位無花大師究竟有什麼秘密。

  她最先去的就是白日裡去過的廂房。

  只是那裡燈已經熄滅,看起來一個人也沒有。

  阮裳目光微轉,走向後面的馬廄。

  依舊是空蕩蕩的。

  這裡都沒有,到底會在哪兒?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前面忽然傳來一聲動靜。

  阮裳凝聲聽了聽。

  那動靜是從禪院裡的柴房裡傳來的。

  只是輕微的一聲,不仔細聽的話完全聽不到。但阮裳既然是來察探少林的,當然不會放過。

  心中有了決定後,她就收斂了氣息,緩步靠近那柴房。

  結果阮裳剛走進,就聽見裡面傳來了白日裡那位無花大師的聲音。

  「小紅,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小紅。

  果然小紅馬在他手上嗎?

  難怪她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原來是在這柴房中藏著。

  聽聞這話,長孫紅嘆了口氣,眼露不滿,靠近無花。

  「我們已經這麼久沒見了,你難道就只想跟我說這些?」

  「如若不是師父的意思,你是不是都不會看我一眼?」

  阮裳剛准備破門而入,忽然之間動作又頓了下來。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兒?

  怎麼還有個女人的聲音?

  ——小紅成.精.了?


第41章

  就在阮裳內心懷疑的時候, 柴房裡的動靜又傳來了。

  燭火幽幽,跳動在狹小的空間裡,多了些若有似無的曖昧。

  無花這時道:「你莫要多想。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

  「今日方才得知這少林寺中可能還藏著一位大宗師級別的高手。你功夫不到家, 我擔心你出事。」

  他生著一張無塵高潔面容,說的話卻是溫柔。

  那雙只映著她一人的眼睛看過來時, 長孫紅只覺得心頭一動, 不由紅了臉。

  「你慣會說好聽的話。」

  「這話還有沒有對著別人說過?」

  無花心中不耐,面上卻溫柔搖頭:「我自是只對你一人這樣的。」

  他們說的勁爆。

  而這時, 在門外的阮裳面色卻越來越古怪。

  小紅就算是成.精.了, 也沒有這麼大膽奔放啊。

  這聽著怎麼像是和一個和尚在調情呢?

  阮裳從未經歷過風月, 此時聽著裡面的虎狼之詞,只覺得一言難盡。

  她在門外站了這麼久都沒有人發現。推門的手停下來,一時之間糾結著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打擾裡面的兩人。

  另一邊, 楚留香他們已經從山外回來了。

  晚上的時候寺中又做了些素食糕點,他正想著給阮姑娘帶一些來,結果就在門口看見了玉羅剎。

  那位阿玉壯士沒有在自己的院中, 反而凶神惡煞的守在阮姑娘門口,叫楚留香腳步頓了頓, 不由慢慢皺起了眉。

  胡鐵花沒他想的那麼多, 看向玉羅剎直接就問了。

  「你怎麼在這兒?」

  「阮姑娘在裡面嗎?」

  他語氣不客氣。

  玉羅剎冷哼了聲,自然也是沒有好臉色:「她當然是在裡面休息了。」

  「大半夜的還能去哪兒。」

  這本來也是正常的回答。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 在行了一天山路之後晚上自然是要休息的。

  但是耐不住玉羅剎身上的反派氣息太強。

  再正常的話在他嘴裡也能有幾分其他意味來。

  至少楚留香就覺得他陰陽怪氣的。

  心底此時莫名想到,他守在這兒說不定是阮姑娘出了什麼事。

  這一路上過來,他們好幾次都看見阮姑娘看他的眼色才敢說話,這人也總沒幾分好臉色。

  如今……

  楚留香目光頓了頓, 在胡鐵花討了個沒趣之後忽然開口:「既然阮姑娘在,那可否讓我們進去看一眼阮姑娘?」

  「廚房新做了些糕點, 我們見阮姑娘下午的時候吃的少,便捎帶了些。」

  楚留香說話時目光緊緊盯著玉羅剎。

  想要看他會做什麼反應。

  果然,在他的話後,玉羅剎有些煩躁的皺起了眉,瞧了一眼楚留香道:

  「她現在已經睡了,你們將糕點給我就行,不必進去。」

  那紫衣男人站在樹下,目光頗有些冷淡。

  他這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很難不叫人想歪。

  胡鐵花這時候也隱約有些意識到了不對。

  這人怎麼看著是不想讓他們進去啊?

  這個想法剛升起,他就與楚留對視了一眼,心中有了些計較。

  在玉羅剎原本以為已經勸退他們的時候。

  忽然聽見他道:

  「你站在這裡,怎麼知道阮姑娘睡了沒睡,倒不如我喊一聲,看她到底在不在吧。」

  喊一聲?

  玉羅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此時楚留香面帶笑容,話音落下後。

  忽然朝向院子裡出聲。

  「我是楚留香,阮姑娘可在裡面?」

  裡面一片寂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只有楚留香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玉羅剎眸光微閃,皺眉道:「我早說她已經睡熟了,你們偏要來這裡打擾。」

  他這話倒是將院子裡沒有人推到了阮裳睡著了的事情上。

  楚留香卻不再與他周旋,直接道:「阿玉壯士,無論如何我們今天是必須進去。」

  他說到這兒又頓了頓。

  「如果真是已經休息,那楚某自會向阮姑娘道歉。」

  楚留香說完就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胡鐵花立馬跟在了身後。

  「你們!」

  玉羅剎此時內力沒有恢復,自然是攔不住。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進了那個一個人也沒有的房間。

  「阮姑娘?」

  楚留香先是在門外敲了敲門。

  察覺到沒有聲後,並不意外的收回了手。

  剛才那麼大的動靜,如果有人,不可能沒有察覺。就算正常人熟睡也不會完全聽不見敲門的聲音。

  他神色已經沉了下來。

  示意胡鐵花盯緊玉羅剎,然後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塌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顯示並沒有人在這裡睡過。

  楚留香看了四周一眼。

  確定人是不在這裡,甚至連東西也沒有。

  玉羅剎這時候也走過來了。

  他面色難看,倒是說了句:「人確實不在。」

  「但是,總之她沒有出事。」

  「你們要是問我去了哪兒,我只能回答無可奉告。」

  其實他也是不知道。

  阮裳只說了自己要夜探少林,但是並沒有說要探到哪兒,所以玉羅剎是真的不清楚。

  可是這話卻叫胡鐵花有些生氣。

  「你以為自己是誰?」

  他語氣不悅,以為這人到這個時候還在挑釁他們。就在他站起身來時,還是楚留香攔住了他。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阮姑娘。」

  「少林寺雖說是清淨之地,但終歸來說也並不是沒有風險。」

  「我們還是先找到人吧。」

  聽聞這話,胡鐵花此時才收斂了起來。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神色平靜隱隱還有些嘲諷的玉羅剎。

  其實他剛才也是一時激動,想要嚇嚇這一路上一直臭著臉不知底細的人。但如若真的動手,卻還是有些衝動。

  這人從未顯露過武功。

  但一身氣勢已是不凡,恐怕自己未必能打得過他。

  他這樣想著時,卻不知道玉羅剎也松了口氣。

  幸好那姓胡的剛才沒有上來,要不然他沒有內力的事情就要露餡了。

  這時候要是和人打架,那他肯定是被打的那個。一想到他堂堂魔教教主,會一朝虎落平陽被犬欺,被一個小輩打,他就心裡提著一口氣,幸好楚留香攔住了。

  玉羅剎第一次看楚留香順眼了些。

  然而,他剛升起這個想法,就聽見對方道:「這位阿玉壯士,我們沒有惡意,現在只想知道阮姑娘在哪兒。如果你不說的話,那就勞煩跟我們走一趟了。」

  玉羅剎:……

  說來說去還不是不放過他。

  他還是收回來剛才的話吧。

  就在他們在找阮裳的時候。

  阮裳的牆角終於聽完了。

  雖然這樣顯的很不好,但是……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和尚的詞彙量也這麼豐富。

  短短一炷香時間,光只是聽那位無花大師的安撫,她就腦補了一番愛恨情仇。

  當然,如果這裡換成陸小鳳的話,一定會更加激動。

  阮裳只是聽的十分無言。

  這明顯就是一個.渣.男嘛。

  但好像裡面那位小紅還很相信。只一句話,就又變成了那個五迷三道的樣子。

  阮裳是真的想不通的。

  不過一炷香時間的#哄女朋友的一百種方法#倒是叫阮裳知道這位無花大師實在是能言善辯。

  口舌生花。

  這樣的人口中的話倒是很難分得清真假。

  阮裳原本是准備直接問的,但是此時卻改變了主意。她自覺自己腦力活動上肯定比不過這些聰明人,說不定一不小心就要被繞到圈子裡去。

  要想套出小紅的下落,看來還得換一種方法。

  於是,她斂下呼吸。在用學到的玉羅剎的那招分身大法,將身影隱在黑暗裡後,才伸手敲了敲門。

  「有人嗎?」

  這句話在夜半十分顯得十分突兀。

  而更突兀的是,阮裳下一句道:「我知道你們在裡面。」

  她刻意壓低了聲線,說話時也聽不出情緒。

  這一聲自然是效果驚人。

  成功嚇到了無花與長孫紅。

  兩人私會本來就是大忌,無花雖然說著話,但是氣息卻一直留意著周圍。見周圍沒有人才放下心來。

  在他以為今晚不會出事的時候,沒想到卻聽見了有人敲門。

  而且還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無花轉過頭去,看向門外。

  他很確定自己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和腳步聲。

  長孫紅也一樣。

  她嚇了一跳,似乎沒有想到這時候會有人敲門。

  「這是怎麼回事?」

  她看向無花,有些驚慌。

  無花微微皺了皺眉。

  隱約覺得剛才聽見的聲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裡聽過一樣。他向長孫紅比了一個手勢。

  然後慢慢靠近了門邊。

  剛才氣息的事情,叫無花有些不確定外面敲門的人武功是否在他之上,此時一切都得小心為好。

  他袖中握緊了匕首,先安靜了下來,准備看看外面人的反應。

  阮裳見裡面安靜下來,就知道效果達到了。

  對於第一次學玉羅剎扮鬼,她自覺還是很成功的。

  柴房裡燭火此時幽幽地跳動了幾下,阮裳數著拍子,見它滅了之後,才再次開口:「我是來找小紅的。」

  似乎覺得不夠驚悚,她又加上了句:

  「我找小紅。」

  「你見過小紅嗎?」

  在漆黑的夜裡。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帶了些幽森詭異之感。

  小紅,你見過小紅嗎?

  長孫紅骨頭裡不知不覺滲出了些寒意。

  好像覺得外面那個人眼神正在盯著自己一樣。即便她武功高強,也算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魔女,此刻也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由自主抓住了無花的僧袍,勉強厲聲開口:

  「哼,哪來的宵小在這裡裝神弄鬼。」

  「你再不離去,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長孫紅此時已經色裡內斂,握緊了手裡的鞭子才說出這句話。

  阮裳微微皺了皺眉。

  心裡想著果然。

  這聲音果然不是自己的小紅。

  她的小紅馬即使是成了.精.,也沒有這麼暴躁。頂多是將人一腳踩殘而已,剝皮什麼的,小紅馬才不會干呢。

  她此時已經對裡面那女人沒有了興趣。

  只想問問無花把她的馬怎麼了而已。

  於是便繼續道:「無花大師,我知道裡面的人是你。」

  潛台詞就是,不要裝作沒聽見,我看見你了。

  在她叫出無花名字的時候,長孫紅與無花對視了一眼。

  兩人心中俱是一震,接著不約而同閃過一絲震驚。

  而無花更是增添了些殺意。

  他此時手已經放在門邊了,深吸了口氣後,調整好表情道:

  「不知施主找貧僧何事?」

  哦~上鉤了。

  阮裳繼續陰森調調:「我找小紅。」

  「我知道你見過它,就在昨天晚上。」

  小紅?

  又是小紅。

  這小紅到底是誰?

  長孫紅此刻竟然從害怕中意識到一絲不對來。

  窗戶上陰森森的。

  在月光忽亮時,忽然映出了五道一模一樣的影子。用詭異的動作趴在窗上。

  那影子只一閃而逝,再看時就不見了。

  無花瞳孔驟縮。

  動作停了下來,就聽她道:「你不知道小紅是誰嗎?可是你的腿上還有小紅的印記。」

  印記。

  長孫紅順著阮裳的聲音往下一看,面色就變了。

  又害怕又嫉妒。

  因為無花腿上確實有。

  那是一個很鮮艷的痕跡,有點像是吻痕。

  這樣的顏色,一定是很激烈的情況才能弄得出來。

  長孫紅很確定這不是自己留下的。

  兩人自從在一起以來,無花從來沒有碰過自己。就是自己主動親近,也被他以大仇未報,無心兒女情愁的名義拒絕了。

  可是現在,他居然和別的女人/女鬼在一起了?

  而且那個女人也叫小紅?

  難道……她從頭至尾都是替身?

  無花和那個小紅才是真的人鬼情未了?

  長孫紅一瞬間想了很多,她嫉妒的面色扭曲,眼神死死的盯著無花腿上,只恨不得將那塊肉剜下來。

  無花原本在聽到她說痕跡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長孫紅目光盯在那兒,才想起昨天晚上遇見的那匹紅馬來。

  如果是腿上的印記,那不就是那匹馬?

  這個人是來找馬的?

  他目光閃了閃,可惜那匹馬已經被他遣人送下了山,准備運到大漠去了。

  無花目光微沉,手中的匕首已經出來了。

  無論如何。

  這人既然已經撞見他與長孫紅在一起了。

  那麼今日都不能活著離開。

  與長孫紅不一樣,無花自然是不會相信外面的是什麼女鬼的。

  他以為只是有人裝神弄鬼而已。

  於是在阮裳話音落下後,他斂下眉眼,語氣溫柔了些。

  「我確實見過它。」

  匕首劃出袖袍,距離門扇只有一寸。

  「施主如果是來找它的話……」

  無花最後一句話落下,陡然推開門,掌風向外襲去。

  然而空蕩蕩的門外卻一個人也沒有。

  他的動作陡然僵住。

  阮裳早在他開門時就知道有推門殺了。

  這種程度的刺殺她經歷了不下百次,無花的動作實在說不上有新意。

  在跳上房頂後,她才掀開磚瓦來向裡面看了眼。

  柴房裡確實沒有她的小紅馬。

  只有一個梳著兩條辮子的女人目光死死的盯著門外,好像在害怕什麼風吹草動。

  「無花,沒有人。」

  長孫紅原本還沉浸在嫉妒中。

  但是在門打開後卻一個人也沒有的時候,她心中微微一凜。又想到了剛才幽森的聲音上。

  無花面色也沉了下來。

  他剛才分明是聽見有聲音的,怎麼一瞬間就沒有了?

  如果真的是人的話,怎麼可能這麼快。

  即便是絕世高手,也不可能在說話的間隙一眨眼就不見。

  無花想到了今天剛得知的大宗師,這種程度,就算是大宗師也不行吧?

  他一時也難以避免的和長孫紅一樣想歪了。

  難道這少林寺中是真的有什麼邪物?

  阮裳要的就是他們這麼想。

  她剛才說話間已經提到小紅了,他們一旦害怕,就會忍不住聯想到小紅身上。

  等到他經不住害怕,等會兒去找小紅確認的時候,她就能找回自己的寶貝馬了。

  阮裳對這點是無比的篤定。

  果然在察探遍四周都找不到人後,無花抿了抿唇。回過頭來看向長孫紅。

  「紅兒,今日時間不早了。這人不知道是敵是友,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再繼續留在這兒。」

  「你先離開,我明天再來找你。」

  因為剛才那陰森的場景留下了陰影,那一聲「小紅」無花是怎麼也叫不出來,只得換了紅兒。

  長孫紅也不想再聽見小紅了。

  她心裡發寒,雖然也很想看看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但是直覺告訴她如果留下可能會更加不好,於是只能點了點頭。

  心裡卻將另一個小紅牢牢的記住了。

  敢勾引無花,還拿她當替身……

  即使是鬼,她有一天也要將她挫骨揚灰!

  她內心陰.毒.,恨得不行,面上卻依依不舍的看了無花一眼。

  一直到長孫紅離開,那個之前在門外說話的影子卻還是沒有出來。

  無花眯了眯眼,看了眼天色,不知道那人是否已經離開了。

  他試探了好幾次,院中都還是風平浪靜。

  這樣的情況,即便是心思陰沉如無花,也有些拿不准了。

  無論是誰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都不會比他好。

  深更半夜的時候無故遇見了一匹紅馬,還沒等將那匹紅馬送出去,第二日晚上又遇見了奇怪的事。

  這聽起來怎麼那麼像那些坊間怪談?

  就在無花想著,要不要下山去看看那匹馬的時候,外面一陣嘈雜。

  隨著腳步聲傳來,他隱約聽見了楚留香的聲音,面色不由變了變。

  阮裳眼見著這位無花大師原本准備去藏小紅的地方看看的,結果卻在聽見了外面的聲音後,皺眉停下了腳步。

  然後又迅速地離開。

  不由收緊了手,有些遺憾。

  好好的機會,就這樣浪費了……

  也罷,今天就暫且先放過他,明天再來繼續扮鬼吧。

  一回生二回熟,明天一定能找到小紅!

  阮裳這樣想著,也算安慰了些。

  人此時已經走啦。

  她這時才有空轉頭看向外面,想到正事,不由皺了皺眉。

  不是說叫玉羅剎攔住楚大俠他們的嗎?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一邊吐槽著。

  一邊在人進來前,還是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楚留香剛一進來,就看見阮姑娘站在月下整理了下衣裙,聽見聲音後抬頭淡定的看著他。

  「楚大俠。」

  「好巧,你也來賞月?」

  他原本准備說的話不由被噎了一下。

  賞月?

  這大晚上的,賞什麼月亮?

  他上下看了阮裳一眼,見她沒有什麼事才松了口氣道:「我們本來是在廚房拿了些糕點想要給你送來,但是沒想到你沒有在院子裡。以為你是出了什麼事,所以才過來看看。」

  「就是,阮姑娘,你不知道老臭蟲可擔心你了。」

  胡鐵花擠眉弄眼的看著楚留香,此時終於有了些打趣的心思。

  阮裳這才知道兩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不由有些無奈。

  雖然剛才引蛇出洞的計劃叫楚留香打破了,但是知道對方也是為自己好。阮裳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於是便道:「多謝楚大俠關心。我沒有事。」

  「只是晚上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

  她說到這兒才想起來:「哦對了,阿玉呢?」

  「你們來的時候可有見到阿玉?」

  聽到阮姑娘在解釋了自己真的只是因為睡不著所以才出來走走後,楚留香兩人這才意識到他們可能誤會了玉羅剎。

  不過,在胡鐵花看來,就那位阿玉壯士的語氣,想要不叫人誤會真的很難。

  但即便是如此,楚留香還是摸著鼻子道歉了。

  「這件事說起來也是個誤會,我們誤以為阮姑娘出事了,而且和阿玉壯士有關,所以與阿玉壯士鬧的有些不愉快。」

  「他估計現在還在屋子外面吧。」

  雖然楚留香省略了很多。

  但是阮裳還是聽出來了。

  玉羅剎何止和楚留香鬧的不愉快,恐怕還差點打了起來。

  作為他師父,也算是家長了,阮裳嘆了口氣,想了想道:「阿玉還在叛逆期,脾氣有些不好,還望楚大俠能夠多多包容。」

  阮裳都這樣說了,楚留香自然不會說什麼。

  更何況這件事本就是個誤會,是他有錯在先。

  他苦笑道:「阮姑娘客氣了。」

  「也是我們衝動。」

  阮裳今天找到小紅的計劃擱淺。暫時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了,便道:「我剛才散步之後心情已經好了許多,正要回去休息。」

  「楚大俠和胡大俠也要一起嗎?」

  這話說的略有些古怪。胡鐵花表情奇怪了一瞬。楚留香卻沒有想歪,他本來就想著要將阮姑娘送回去才放心,此時見阮裳開口,便也道:「我們院子相隔不遠,那就一起回去吧。」

  阮裳點了點頭。

  兩人一臉正常,唯有胡鐵花一個人覺得似乎有些不對?

  ……

  玉羅剎在看到三個人一起回來時就知道自己完了。

  阮裳叫他攔住人,他不僅沒有攔住,還叫阮裳親自把人送了回來。

  他幾乎都已不敢想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他會不會像公孫蘭一樣被打一頓?或者被吊在樹上幾天幾夜暴屍荒野?

  他都已經沒了武功了,還要怎麼慘?

  然而,就在玉羅剎被自己的想像折磨的幾乎要絕望的時候。

  阮裳才關上院子裡的門。

  她送走楚留香後,見玉羅剎還留在這兒,不由有些奇怪:「你怎麼還在這兒?」

  玉羅剎還沉浸在悲慘未來中,嘴一瓢後,就忍不住脫口而出:「你不打我?」


第42章

  阮裳:……

  她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你很希望我打你?」

  她認真的看向玉羅剎, 決定根據他的答話來考慮一下采不采納對方的意見。如果玉羅剎真的很想被打的話,那她也不是不能成全對方。

  幸好玉羅剎這時候智商上線,終於反應了過來。咳嗽了聲, 連忙搖頭。

  「剛才只是口誤,口誤。」

  「你這麼溫柔有禮的人怎麼可能會干出打徒弟這件事來。」

  他說的十分自然, 說完之後又頓了頓, 不確定的問了一般:「你真的不打我?」

  阮裳:……

  「我什麼時候說要教訓你了?」

  她是真的有些懷疑自己平常的形像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錯覺,才會給玉羅剎一種她隨時都會動手的感覺?她雖然覺得習武之人就要勇於挑戰自我, 在實踐中不斷提升, 但是也沒有變態到隨便拔劍就來的地步啊。

  怎麼玉羅剎竟然這麼害怕?

  阮裳皺了皺眉, 在對方強裝淡定的目光下還是決定暫且做一個慈師。

  「這件事說來也是我考慮不周到,你此時沒有武功,自然是攔不住楚大俠他們的。我之前沒考慮到這一點, 也不怪你。」

  「而且,阿玉,你說我也不是什麼魔鬼師父吧。」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也平和了下來, 十分能給人一些歲月靜好的錯覺。

  玉羅剎表情變了。

  不過卻不是松了口氣,而是變的有些古怪。

  是哦, 阮裳好像還從來沒有主動體罰過別人, 她往往都是十分自然的叫人害怕顫抖的。現在他既然沒事,難道是真的被放過了?

  玉羅剎這樣想著, 終於平靜了下來。

  阮裳原本以為已經完了誰知道他又道:

  「所以,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你不怪我壞了你的事?」

  阮裳:你是個復讀機吧?

  她還是第一次見玉羅剎這麼啰嗦的人,額頭此刻不由跳了跳。

  在他似乎不得到答案不安心的表情下,忍住打人的衝動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回答你的問題。」

  「今晚我去察探, 也不算是沒有收獲。至少可以確定小紅就是那位無花大師藏起來了。」

  「至於藏在哪兒?」

  阮裳頓了頓:「我也想到辦法可以找到了。」

  總而言之,你可以放心了, 我暫且不會打你出氣。

  然而玉羅剎卻沒有聽明白阮裳的言外之意。

  「可是你既然確定是那位無花大師,為何不告訴楚留香他們?」

  他在得到答案後松了口氣,卻又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阮裳瞥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氣:

  「首先,我們與楚大俠不過是萍水相逢,你確定我們只言片語,楚大俠就相信?」

  「其次,再說那位無花大師巧舌如簧,看起來江湖中風評很好,這種事情沒有證據的話,怎麼好說?」

  她說的好似都有道理。

  「所以,你准備怎麼找到小紅?」

  玉羅剎又問。

  然而,就在玉羅剎疑惑的時候。

  阮裳已經將他丟了出去,迅速的關上了門。

  他衣袍掛在樹上,差點飛起來時,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道不耐煩中暗含著警告的聲音:

  「閉嘴。今晚好好睡,明天給你恢復內力。」

  恢、恢復內力?

  玉羅剎原本都不想了,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一茬。阮裳居然在他把事情搞砸後還願意給他一次機會?

  玉羅剎感動的差點有些忍不住。

  但是在門被啪的一聲關上之後。

  卻還是聽話的立刻閉上了嘴,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句話這件事情就泡湯了。

  只是即便是如此,他整個人還是沉浸在興奮中。

  阮裳不知道玉羅剎因為自己隨口一句恢復內力的事,輾轉反側一晚上沒有睡著。甚至還差點就在樹上掛一晚上等著她。

  她這一夜倒是睡的很舒服。

  山裡空氣清新,夜晚時也沒有蚊蟲.騷.擾,實在是很適合休息。

  而且最重要的是小紅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她此時已經沒有那麼緊張了。

  阮裳一向是個心大的人,在最擔心的事情放下後,很快就睡了過去。

  另一邊,和玉羅剎一樣沒有睡的無花卻沒有那麼幸運。

  比起玉羅剎的興奮,他則是要復雜的多。

  在聽見楚留香的聲音匆忙離開柴房後,無花就迅速翻牆出院,回到了自己房間。

  可是回去之後,他卻並沒有放下心來。

  在這種情況下,任誰是他也都不會放下心來。更何況,無花還是一個心思細膩無比的人。

  被人撞見他與長孫紅私會的事情一直梗在心間,他卻始終沒有發現那說話的究竟是人是鬼。

  這叫無花心中到底難安。

  他面色陰沉想到,這件事情一旦爆出來,他在少林寺辛辛苦苦多年苦心經營,定會化為烏有?

  不止如此,他之前做下的事情,與石觀音的關系,恐怕也會被楚留香順著蛛絲馬跡查出來。

  究竟是誰在壞他的事?

  無花收緊了手,一直到天亮,還在想著昨晚的事情。

  少林寺前的鐘聲被敲響,其他人也都漸漸起來了

  無花皺了皺眉,有些猶疑,不知道那人今晚究竟還會不會再來。但即便是心中這樣想著,但因為天已經亮了,他面是上最終還是恢復了情緒。

  無論那東西是人是鬼,他都絕不能叫楚留香看出端倪來。

  楚留香來找無花時,無花正在做早課。

  白衣僧人閉眼念著經文,一副虔誠的樣子。叫進來的人都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無花不止在江湖中名氣不小,在少林寺地位也不一般。

  這做早課的殿中只有他一人。

  楚留香進來時不好打攪,便一直在一旁等著。

  一直到等到無花放下木魚抬起頭來,他才看向對方。

  這一看,才驚覺對方臉色很差。

  「無花大師,你這是怎麼了?」

  他皺了皺眉,語氣有些詫異。

  他還從未見過無花這個樣子。

  主要是一個往常看著光鮮無比的人,忽然之間臉色差了下來,實在很是明顯。也難怪楚留香如此大驚小怪了。

  無花晚上被.騷.擾了一個晚上,自己沒有覺得。但是被楚留香一說,不由心下咯噔了一下。

  也有些懷疑了。

  「我真的臉色很差?」

  他不自覺微微抿唇,表情有些莫名。

  楚留香不知道他的意思,此時又看了一眼,點頭道:「無花大師晚上可是沒有睡好?」

  「總覺得今日神色似乎不太好。」

  一想到昨晚沒有休息,無花心中就微微頓了頓,又不禁想到了昨晚那個黑影,不由皺起了眉。

  一日找不到那個黑影,他恐怕一日難以安下心來。但是在楚留香面前,這些話卻是不能說的。

  於是他只是搖了搖頭,語氣與平常一樣:「多謝楚香帥掛懷,也許是夜間燥熱,沒有睡好吧。」

  見他如此,楚留香原本也沒有懷疑什麼,此時便也只道:「大師還要注意身體才好。」

  兩人正說著,阮裳他們也走了進來。

  她早上替玉羅剎恢復了武功,因此便來的遲了些。不過也算是來的巧。

  阮裳一進門就看見了無花不太好的面色,目光不由頓了下。

  看到對方睡的不好,就放松了下來。

  「無花大師好。」她低頭行佛理問了句。

  因為在寺裡的緣故,阮裳今日穿的素淡了些。

  一身青色衣衫,烏發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顯得十分素雅。卻又是另一種好看。

  楚留香摸了摸唇邊,不由道:「阮姑娘今日好清雅。」

  無花也將目光移了過去。

  他對昨日這位容色驚人的阮姑娘印像也很深刻。

  畢竟這麼多年,無花還未見過有人容貌能夠勝過他母親。但……也僅僅是如此了。

  因為無花知道,越美麗的顏色往往越難長久。就像是曇花一現般,轉瞬即逝。

  如阮裳這樣不會武功,只有一張絕色面容的美人,如若被母親發覺,很快就會重復秋靈素的下場。

  石觀音是不會允許有比她更美的人出現的。

  無花對於這一點心知肚明。

  他雖心中有些可惜,但也僅僅是如此。

  無花心中的冷.硬.程度,早已超過了許多人想像。

  或許就連他的母親都不了解他。他看了一眼阮裳,將心思掩下後清淡的收回目光來。

  兩人的目光並沒有相對,卻對彼此的情況心知肚明。

  「阮姑娘今日怎麼來遲了?」

  楚留香這時開口問。

  阮裳收回目光來,笑了笑道:「昨夜睡的比較晚,今早便起來的有些遲。」

  胡鐵花倒是直接的多:「怎麼不見那位阿玉壯士?」

  今早阮裳一個人過來,沒有見玉羅剎倒是叫他們不得不多想,難道是昨晚的事情那人到現在還計較著?

  胡鐵花聽見阮裳的話後,心中幾乎已經認定了。

  不由嘟囔了句:「這人也太斤斤計較了吧。」

  阮裳聽到他們提起玉羅剎,不由面色有些奇怪。

  不過卻和胡鐵花想的不一樣,玉羅剎今天沒有來不是因為還在生氣昨晚的事。他只是還沉浸在了恢復了內力的恍惚中,現在還沒有緩過來。

  不過這話,她也不知道怎麼說,便只是道:「他會自己來的,至於具體……胡大俠等會兒便知道了。」

  無花聽見這花,忽然笑了笑。

  「阮姑娘倒說的我也有些好奇了。」

  清秀的白衣僧人笑起來似乎來殿內都亮了幾分。

  就連阮裳也不得不承認,他生的真是十分俊美。

  可是或許人真的不應該知道太多。

  阮裳現在一見到他這副表情,就又想到了昨晚的時候偷聽的牆角。只覺得這位無花大師真的是和他的面容有很大的區別。

  但此時在楚留香面前,她最終還是笑了笑。

  「阿玉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好奇的。」

  「恐怕要叫大師失望了。」

  「不過,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倒是聽了一件事。」

  「哦,什麼有趣的事?」胡鐵花最先耐不住好奇問。

  阮裳抿唇,目光頓了頓道:「我今早路過後院時,聽到當值的小沙彌說是寺中鬧了鬼。」

  「像是有邪物。」

  阮裳說話時,目光微移,看向了無花。

  這話在少林寺說原本是不合適。

  出家人怎麼會信這些邪物。

  但是阮裳生的一副溫柔純然的樣貌,說起這事時,也只會叫人以為她是隨口一提。而不會想到更多。

  楚留香就以為她只是今日正好聽見,所以才說。不由搖了搖頭:「可能是小和尚看花了眼吧,寺廟中怎麼會有鬼。」

  胡鐵花也道:「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可能鬧鬼。」

  「那和尚一定是看錯了。」

  他和楚留香都沒有將這件事當做一回事。

  只有無花一人握著念珠的手頓了頓。

  臉色變得更差起來。

  鬧鬼。

  這已經是第二次被人提起了。

  難道昨晚不止是他與長孫紅二人看見了?

  還是說——那個影子真的不是人?

  就在他心中猶疑不定的時候。

  阮裳卻只是像隨口提起一般,在楚留香的話音之後又很自然的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松了眉頭笑了笑:

  「也許是我多慮了吧。」

  「楚大俠所言不錯,怎麼可能會真的有鬼。」

  她這樣說,明顯又是信了楚留香的安撫。

  像無花這種人,往往就是別人越說沒有,他越以為有。別人要是堅信時,他反倒懷疑了起來。

  此時那三人都不將傳言當做一回事,倒叫他心中幾番琢磨,更加確定。

  無花眸光閃了閃,慢慢垂下了眼。

  楚留香一轉眼就看見無花若有所思,不由有些奇怪。

  「無花大師,怎麼了?」

  剛才說話的阮裳也抬起頭來,注視著對方。

  無花抿了抿唇,微微勾起唇角。

  「無事,多謝香帥掛懷,我只是有些累了。」

  楚留香心中頓了頓。

  原本是要與無花還要說些話的。但見他此刻實在是神色不好,便也只能暫且停下了話頭,主動開口:

  「既是身體不舒服,便還是要多休息才是。」

  「我們幾人今日就不打擾了。」

  這種時候,他們自然不便久留。

  阮裳在故意說了鬧鬼的事情嚇了無花之後,目的也已經達到了,留不留著都一樣。於是便也微微一笑,開口勸解:「經書雖好,但大師還是要多注意休息。」

  無花從未將阮裳當做過有威脅性的人。

  更是因為她即將凋零這件事,對對方多了幾分輕視,聽見她的關心後。

  雙手合十微微點了點頭。

  「貧僧會注意的,多些楚施主與阮施主關心。」

  「請恕貧僧今日恐怕無法陪諸位在寺裡了。」

  他這樣闔眸道。

  楚留香自是搖頭:「總有時間的,大師先休息。」

  話說到這兒,他們自然是留不下去了,就連胡鐵花也貼心的給對方留下了空間。

  殿內只剩下了無花一人。

  一直到人都徹底離開後,他心中頓了頓,才慢慢收緊了佛珠。

  楚留香他們原本是在山上住幾天就離開的,他與胡鐵花二人自由慣了,平常也習慣於在海上漂流。

  在少林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是楚留香想到阮姑娘沒有找到人也許心情不好,便也一直沒有提起離開的事情。

  胡鐵花是看出來,老臭蟲這似乎是有點過於照顧人家姑娘。但是他轉念一想到阮姑娘的容貌,便也覺得理所應當了。

  像那樣的美人,恐怕比起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秋靈素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也難怪老臭蟲會如此關懷。

  他們相交多年,他自然是懂楚留香的。在送阮姑娘回去後,不由伸手捅了捅他胳膊。

  「哎,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啊。」

  「說說怎麼回事兒?」

  楚留香瞥了他一眼,有些無奈:「我只是將阮姑娘當做妹妹。」

  「她一人孤身來次,旁邊又有個虎視眈眈的人,我難免多關心些。」

  在胡鐵花還要說什麼的時候,他拍了拍對方肩膀道:「換做是你,你也會如此。」

  胡鐵花被噎了一下。

  看著楚留香面上放松,難得閉上了嘴。

  也是,像阮姑娘那樣的妹子誰不想要?就算沒有關系,說出去也有面子啊。

  那可是比秋靈素還要美的美人啊。

  阮裳不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個頭銜。

  比之前的天下第一美人還要具體。並且這個名稱,還會在短時間內迅速的傳遍整個江湖,引起一片動蕩。

  而玉羅剎,還會成為傳說中獨霸美人的魔頭。

  雖然但是,他的確是魔頭,但是獨霸美人這點……他還是做不到的。

  被迫成為武林公敵的玉羅剎此時還沉浸在武功恢復的興奮狂熱中。

  即使在山林中發泄了一圈,還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武功回來了。

  他壓抑了整整兩個月,武功居然真的回來了!

  在阮裳說要恢復的時候,玉羅剎剛開始還有些不相信,不相信她會這麼好心。

  卻沒想到阮裳說到做到,在今天早上居然這真的給他解開了封住經脈的劍氣。

  那劍氣一去除,玉羅剎便覺身上陡然一松,神清氣爽。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一樣,只覺得哪哪都順眼極了,比起之前的菜雞樣子,他現在才像一位大宗師才對。

  不過,既然武功恢復了,那之前的仇也該報報了。

  第一個是誰呢?

  他眼睛一轉之後,卻又勾起唇角冷笑了起來。

  他這幾天失去武功的時候沒少受那胡鐵花的氣,現在武功恢復了,怎麼著也得討回來一些。

  玉羅剎想到這兒冷笑了聲。

  阮裳他打不過,區區一個胡鐵花,他還能打不過嗎?

  玉羅剎已經計劃好了去尋仇。

  但是礙於白天阮裳一直與楚留香他們在一起,他不好出手。便准備等到晚上,好好下手將人收拾一頓。

  到了晚上。

  少林寺整個安靜了下來。

  和昨天那個風朗氣清的夜晚不一樣,今晚的時候,山上居然下起了雨。

  風聲吹著竹林,有幾分陰森之感。

  阮裳想到昨天差一點就叫無花中計了,今天便准備再接再厲。在計算好時間之後,換好夜行衣翻牆而出。

  而與此同時。

  玉羅剎也行動了。

  不過,他本來是想要去找胡鐵花的,但是因為之前一直沒有來過少林,所以一時之間居然迷路了。

  玉羅剎站在廂房之間的交叉路口處有些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隨便選了一條。

  因為傳言的緣故,無花想了一天,心中終究有些難安。便想著趁著今夜去看看那匹馬,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換上了一身黑色夜衣,掩蓋住了底下的僧袍。沒想到剛推開門,就看到面前一道黑影閃過,與昨天的如出一轍。

  不由心底一驚。

  果然,這東西是盯上他了嗎?

  玉羅剎還沒有認出是無花來。

  他最常用的招式就是黑霧化影,來找胡鐵花的時候,就下意識的用了出來。沒想到卻找錯了人。

  而且陰差陽錯之下,又替阮裳背了一次鍋。

  無花眉頭微皺,見那渾身裹在鬥篷裡的黑衣人見著他,先是一愣。接著就掌下彙風,迅速出手。

  玉羅剎不由挑了挑眉。

  他武功剛恢復,正愁沒有人解乏,沒想到就送上了門來。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眼前這個鬥篷人武功在一流高手行列,可是卻連宗師都算不上。

  對於其他人,也許算是高了。

  但是這樣的武功對於玉羅剎卻不算什麼。

  他再差,至少還是一位大宗師。在掌風襲來的時候,玉羅剎化作黑霧徹底飄散開,叫無花更加確定就是那晚的人。

  他眼中狠意一閃而逝。

  此刻也意識到自己打不過眼前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

  便將袖中的銀針微微藏於指尖。那銀針裡淬了天一神水,一旦扎入體內,就是大羅神仙在,也絕計救不了。

  無花雖不知道面前人是人是鬼,但是此刻卻已經狠下了心。

  玉羅剎正想貓逗老鼠一樣逗著那人。

  余光卻發現那人忽然轉變了招式。

  那動作……竟然帶了些東瀛的味道。

  他面色微微變了變,慢慢皺起了眉。

  而此時,阮裳也終於來到了無花的小院外。

  今天一定能夠成功的吧?

  阮裳回憶了一遍計劃,剛准備進去,卻忽然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咦,這是……?

  她抬起頭來,然後就看見幾個時辰前剛解禁的玉羅剎正與無花對打。

  果真是為師的好徒兒,都會替為師排憂解難了。

  阮裳心中十分欣慰。

  也不計較玉羅剎失蹤了一天的事了。

  她在聽了聽動靜後,就將夜行衣的兜帽摘了下來,翻身上牆。

  看著院內身影紛飛,便干脆坐在了牆邊看著。

  想要看看玉羅剎這幾天究竟有沒有進步。

  玉羅剎的武功已化臻境,無花果真不是玉羅剎的對手。

  在幾個回合下來後,就敗退了一步。

  他吐了口鮮血,只覺喉頭一片腥甜。忍不住問:「不知閣下是何人,為何要與在下過不去。」

  玉羅剎哪知道他是誰,不過是看著有趣就打了。

  聽見這話後冷笑了聲。

  剛准備裝.逼.,就看見了坐在牆上的人。

  「繼續打啊,看著我做什麼?」

  阮裳抽出小木劍傳音道。

  玉羅剎:……

  他動作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

  然後無花就眼睜睜的看著原本還十分凝實的黑霧莫名其妙的散了開,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

  突然萎了。

  藏在袖中的.毒.針頓了頓,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射出去。


第43章

  阮裳本來是准備繼續看熱鬧的。

  但是卻在無意中一瞥時, 看見了無花藏在袖中的銀針。

  那銀針看起來平平無奇,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但是以阮裳這幾天對無花的了解, 這針上絕對是有問題。

  甚至可能還塗了什麼取人性命的.毒.藥也說不准。

  玉羅剎往日輕狂驕傲慣了,在武力值完全碾壓無花的情況下自然是不會注意到這一點的。

  阮裳心知肚明, 她估計她要是不傳音給對方。

  他下一刻就能撲上去中招。

  在她話音落下後, 玉羅剎的表情就變了。

  阮裳的聲音就像是魔音一般,緊緊攥住玉羅剎, 叫他原本洋洋得意的情緒立馬就萎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 用黑霧迷惑住無花後, 才藏在霧後順著剛才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望去。

  然後玉羅剎就看見了許久沒有拿出小木劍的阮裳正坐在牆上衝他挑了挑眉。

  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玉羅剎:……

  這是什麼意思?

  等等,她這時候來,難道面前這人是無花?

  「不好意思。」

  「我走錯地方了, 你繼續。」

  他到這時要是還是意識不到阮裳是來找這蒙面黑衣人的,他就是個傻子。

  玉羅剎也沒想到自己只是想要放松一下,卻正好就陰差陽錯的截了師父的胡。害怕阮裳又將內力給他收回去。

  他清咳了聲, 在傳完音後,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想要離開。

  阮裳笑的更加燦爛了, 然後聲音卻特別平靜。

  「站住!」

  任誰被攪和了好事都是這樣, 她本來是想著利用無花的疑心,直接跟對方, 順著他的腳步去找小紅的,但是玉羅剎中途這麼一打岔。

  是人都看出來那不是鬼了。

  無花怎麼可能還那麼傻的去原來的地方。

  玉羅剎當然是也想到了。

  所以他才心虛。

  在玉羅剎看過來的時候。

  阮裳看了他一眼,忽然改變了主意。

  「今天要是找不到小紅,你要負責。」

  玉羅剎只聽見這麼一聲。

  等等我負責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 就見阮裳將頭上的兜帽又重新戴了上去。身體霧化之後,從牆上突然跳了下來。

  無花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那黑霧上, 完全沒有看到牆上那會兒還坐了一個人。

  在他暗暗將銀針滑出袖袍,藏於指尖時。

  那黑霧忽然又不動了。

  無花皺了皺眉,悄無聲息的靠近。

  就在那銀針露出,寒光乍現時。

  下一秒,他後頸一涼。一個手刃切在他脖頸之上,無花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暈了過去。

  「你把他打暈干嘛?」

  一直到阮裳主動暴露,玉羅剎才敢開口。不明白阮裳不是要引蛇出洞嗎?怎麼忽然又動手了。

  阮裳瞥了他一眼。

  「我不打暈他,難道等他弄暈你嗎?」

  她是真覺得玉羅剎欠缺.毒.打。

  玉羅剎卻不屑的冷哼了聲,完全不相信阮裳的話。

  「他有能耐弄暈我?」

  這句話剛落下,阮裳就從暈了的無花手中,扣出一枚銀針來,挑眉看著他。

  表情嘲諷十足。

  那銀針上寒光閃閃,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玉羅剎冷哼的表情頓住,終於閉上了嘴。阮裳原本以為他會反思一下自己太過掉以輕心,沒想到他過了很久後,才恨恨的瞥了還躺在地上的無花一眼道:「這和尚可真陰險。」

  「他這麼詭計多端,怎麼不去當魔教呢?」

  「現在的正道大俠都是這素質了嗎?」

  被人罵了魔教很多年的玉羅剎十分憤憤不平。越看無花越來氣。

  阮裳抽了抽嘴角。

  第一次發覺還真是有人抓不住重點。

  重點是無花多麼詭計多端嗎?

  重點不是你特麼差點中招了嗎?

  她這時也懶得和玉羅剎廢話。

  拿出繩子來將人五花大綁之後,才指揮著一臉憤恨的玉羅剎將人扛起來,一起挪到小樹林裡。

  徒弟什麼的,大概也就只有這種時候能夠派上用場了。

  阮裳第一次體會到一個老父親的心酸。

  玉羅剎在那一眼過來之後,雖然有些不服。但還是任勞任怨的當起了苦力。

  兩人用了一炷香時間,終於在山中一個無人的偏僻角落裡將無花吊了起來。

  無花被砍暈時還沒有知覺,直到一盆水潑在臉上,才被驚醒。

  他外面的黑衣已經不知道蹤影,只剩下一身單薄的僧袍貼在身上。頗有些奇異的柔弱感。

  就像是一個被強盜綁走即將……的良家女子一般。

  冰冷的水潑在面上。這時候就算是想要裝睡都不行。

  無花的思維還停留在那團黑霧上,想著這人難道終於要露出真面目了。

  他究竟是誰,與大漠和丐幫有沒有關系?

  難道是神水宮?

  就在他腦海中一瞬間湧出許多想法的時候,無花終於睜開了眼。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

  和他之前的所有選項都不一樣。

  這張面容映入眼簾,叫無花不由皺了皺眉。

  這是……和楚留香一起來的那位阿玉?他怎麼會在這兒?

  正當他心中猜測的時候,他轉頭又看見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等等,這是——「阮姑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花只覺得今晚的事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他在僧廬前被人襲擊,再次睜開眼,看見卻是不久前才見過的阮姑娘?

  這情景實在詭異。

  無花聲音沙啞了一瞬,不由開口。

  阮裳自是注意到他醒了。

  她既然將人綁了起來,這時候就也不想著裝鬼嚇人了,見他看過來,便直接點頭承認。

  「是我。」

  「無花大師好久不見。」

  這話乍一聽沒有什麼不對。

  但是玉羅剎卻抽了抽嘴角。

  你不是剛才才將人打暈嗎?哪兒來的什麼好久不見。

  但顯然無花還沒反應過來,他抿唇看著自己濕透的衣服問:「敢問貧僧是否有何處得罪了阮姑娘?阮姑娘與這位阿玉壯士為何要綁著貧僧。」

  他心中對兩人的身份有些猜測,卻謹慎的沒有立刻說出來。

  他到此時還以為自己是哪裡不小心得罪了那位玉壯士而已,完全沒有往阮裳身上想。

  畢竟……即便到現在,阮裳看著也不像是什麼厲害的角色。

  反倒是玉羅剎叫人不得不警惕。

  阮裳倒是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就坦白了。

  「無花大師不要多想。」

  「我們綁架你,沒有什麼其他的個人恩怨。主要是因為你偷了我的馬而已。」

  「我偷了你的馬?」無花有些疑惑。

  玉羅剎這時補充道:

  「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就是那個叫小紅的汗血馬,價值連城的那匹,你這和尚做賊還要給腿上留下印子,現在被找到了吧?」

  他嗤笑了聲,顯然對這和尚裝模作樣很是不滿。

  無花:……

  說這麼明顯,他要是再不知道就是傻子了。

  他總算是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感情他是陰差陽錯之下綁了匹汗血馬?

  阮裳見他明白過來,也直白道:「你嘴裡沒實話,我們原本准備扮鬼嚇你,等到你懷疑自己去找的時候,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小紅。」

  「但是我現在改了主意。」

  「阮姑娘為何改變主意?」

  想通了關鍵後,無花眸光閃了閃,虛弱的問。

  阮裳瞥了他一眼,將之前翻到的銀針拿了出來。

  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大概是因為無花大師實在過於狡猾了吧。」

  等等,這是……

  無花瞳孔微縮,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然後下一秒,他就領會到了阮裳的微笑。

  無花原本以為阮裳是不會武功的。

  卻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那位阮姑娘只是手指輕輕一點,他體內內力就暴亂了起來。那種感覺實在是過於痛苦。

  無花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有些奇怪。

  莫名覺得,自己居然像是懷孕了一樣?!

  這種痛苦但凡是個人都忍不了。

  玉羅剎雖然不知道無花經歷了什麼。但從對方的表情來說,就知道一定不會比他當初好多少。

  果然,在肚子裡像個球一樣滾來滾去的時候,無花終於忍不住了。

  「停、停下來。」

  阮裳十分守信的停了手問:「好了,我現在問你,小紅在哪兒?」

  無花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恍惚。

  在阮裳出手的時候,他還想著一介女子,能將他如何?

  因此他閉緊了嘴。

  然後下一刻,他就被打臉了。

  這是魔鬼吧?

  這就是魔鬼吧?

  「大師莫要介懷。」

  「我還是有些憐香惜玉的。」

  阮裳嘆了口氣,安撫他道。

  然而剛經歷過「懷孕」錯覺的無花卻只能閉上了嘴。

  阮裳很滿意他的識相,在和無花「好好談談」後,無花終於答應帶他們去找小紅了。

  不過風險也很大,阮裳他們得時刻提防著對方使詐。

  畢竟小紅也算是個馬質,要是一不小心出了差錯,阮裳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就這樣,在夜半三更的時候。

  一道黑霧扛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僧人,從山下走了下去。

  無花是將小紅藏在少林寺外的鏢局中的。

  那裡是他與大漠的聯系點,他平日裡與石觀音傳遞書信就是在那裡。

  無花雖然說了真話。

  但也是刻意將人往那兒引。

  那鏢局全是他們的人,到時候人多勢眾,他也就能平安脫困了。

  無花計劃的很好,但是他實在是低估了阮裳與玉羅剎的武力值。

  在大宗師面前,宗師以下的對手甚至連螞蚱都不如。

  無花一路上面色陰沉,只有在看到前面的牌匾後,眼睛底才閃過一道暗光。

  垂眸出聲道:「阮姑娘既然要進去牽馬,不如將我留在這兒吧,不然也不方便。」他此時十分虛弱,又有幾分誠心示弱的意味。

  若是一般人也就信了。

  但是阮裳卻比他想的更多。

  直接道:「無花大師不必怕,就是帶著十個你我也照樣能夠打進去。」

  打進去?

  在無花面容僵下的時候。

  阮裳伸手揮開門。

  她看了無花一眼,完全沒有任何阻礙的就走了進去。

  鏢局裡的人早在聽見動靜時就警惕了起來。

  長孫紅與那老板對視了一眼,收緊了手中的鞭子。

  這個時候誰會來這裡?

  她正想著,就聽見咚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

  長孫紅眯著眼,一鞭子就甩了過去,卻什麼也沒有碰到。

  反而大堂裡的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亮了起來。

  這種駭人的事情叫她一瞬間想到了昨晚那個黑影,面色不由變了變。

  然而這時,她卻聽見了一道虛弱的聲音。

  「紅兒不得無禮,這是阮姑娘。都是……自己人。」

  「她是來帶回自己的馬的。」

  長孫紅回過頭去,就看見無花一身狼狽的站在門外,面色十分蒼白。

  「你這時怎麼來了?」

  她剛想問,就看見了站在無花身側的阮裳,然後一瞬間眯起了眼。

  那穿著黑色夜行衣的女人就立在門外。

  但是這夜色卻並沒有遮住她的美,反而更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從長孫紅的角度,便只看見她昳麗的容貌和月光下微散著的烏發。

  那實在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長孫紅此時心底竟然覺得她比自己師父竟看起來看要美。

  在這樣的美貌衝擊下。長孫紅竟然愣住了。

  一直到阮裳開口,她才反應過來。

  「這位姑娘,我們是來找一匹馬的。」

  「什麼馬?」

  長孫紅下意識的問。

  阮裳看了無花一眼。他便收緊了手溫柔道:「紅兒,你去將後院的那匹馬牽過來。」

  後院的那匹馬。

  那其實是一個暗號。

  預示著面前兩人是敵非友。

  長孫紅畢竟不是什麼戀愛腦。

  反應過來後,目光微微閃了閃。

  然後只是短短一瞬間,阮裳他們就察覺到了這鏢局中殺氣四溢,忽然多了不少人。

  來的好。

  阮裳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直接打架多好,何必弄些什麼彎彎道道的呢。

  就在無花與長孫紅暗中對視一眼,已經定好計劃的時候。

  計劃就已經結束了。

  因為在窗戶裡迷煙吹進來之前,阮裳就用一只手已經將人全都揪了出來。

  然後轉頭望著無花道:「好了,螞蚱都清理掉了,現在可以放心的去找小紅了。」

  如果說之前還抱著一絲希望。但是在看到阮裳出手後。

  無花眼底就閃過一絲震驚。

  他原本以為那會兒阮裳截他經脈是用了什麼秘法,現在看來,卻是對方武功已經高到可以任意左右內力的地步。

  這怎麼可能?!

  這樣的武功……怎麼之前江湖上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

  無花心中震動。

  兩次反抗都被壓下。

  這時終於生出了認命的想法。

  不是他沒有掙扎,只是敵方的武力值實在太可怖。

  他現在甚至連驚駭都升不起了。只能暗自祈禱阮裳是牽了馬就走,不要再生什麼事端。

  阮裳也不是什麼多管閑事的人。

  她的目的從始至終都很明確,就是小紅馬而已。

  至於無花一個出家人和別的姑娘攪和在一起的事。她又不是方丈,也沒空管這些感情糾紛。

  於是在無花的帶領下。阮裳終於在後院一處假山密室裡,牽到了她心愛的小紅馬。

  小紅也有多日不見阮裳了。

  早在聽見外面聲音的時候就激動了起來。

  但是礙於身上還有鐐.銬,沒辦法,只能不停磨著蹄子。

  至於為什麼給小紅帶鐐.銬,當然原因是因為那晚那一腳。

  這馬烈性的很,無花已經不想再體會一次被踢的感覺了。

  他抿唇跟著阮裳走進來。原本以為那匹馬會像往常一樣發脾氣。卻沒想到它竟然一瞬間溫順了下來,然後像見了親人一樣。

  見到阮裳時,鼻孔裡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甚至還委屈的流了眼淚。

  當那匹馬晶瑩的淚水緩緩在低頭時流出來後,無花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分明沒有虧待這匹馬。

  而且因為要獻給石觀音的緣故,那鐐.銬都用的是不傷皮的,除此之外一連好幾天吃的馬草也是最好的。

  除了不能出去,就差把那匹馬當做祖宗的供起來了。但是這匹馬在見到主人的時候居然還委屈了?

  小紅哼哼唧唧的把頭埋在阮裳懷裡,眼淚一滴接一滴的,看著特別可憐。

  阮裳一下子就心軟了。

  她們小紅乖巧又聽話的,平常又那麼可愛。這是在這裡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當然,小紅這個樣子只對著阮裳一個人。

  當玉羅剎走過來時,它又情不自禁的踢了對方一腳。

  無花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和他一個下場,終於抽了抽嘴角。

  感情這還是一匹戲.精.馬?

  哭的真情實感,踢人也照樣無誤?

  不止是他。

  就連原本被小紅流淚這件事震驚到的玉羅剎也沒想到一匹馬還能這麼戲.精.。

  該說不愧是價值連城的汗血馬嗎?這也太特麼欠揍了吧?

  玉羅剎捂著腿,看著阮裳和小紅互訴衷腸。在安撫了半個時辰後,才安撫好這匹有公主心的馬。

  「這鐐.銬的鑰匙就在……」

  無花見狀,便想說這鐐.銬的鑰匙就在跪子後面。

  結果他話音還沒有落下,就聽哢嚓一聲。

  那堪比玄鐵,堅固無比的鏈子就被阮裳一只手給捏碎了。她抖了抖手裡的灰塵。

  將那破碎的鏈子扔在一旁,然後才轉過身來。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

  無花連忙搖頭。

  阮裳瞥了他一眼,剛想要說什麼,就被終於自由的小紅叼住了衣服。

  也許是太久沒有見主人了,小紅表現的很是黏人,而且也一副沒有安全感的樣子。每當阮裳一松開手,它就要湊過去。

  阮裳被它磨的心軟。

  只能嘆了口氣:「小紅乖,這次絕對不會把你弄丟了。」

  「我處理完這裡的事情,就帶你走。」

  小紅鼻子裡哼了口氣,在阮裳看不見的地方。

  用挑釁的眼神看著無花和玉羅剎,一點也沒有剛才嬌滴滴的樣子。

  無花:……

  這馬就是故意的。

  然而他絲毫辦法也沒有。

  因為阮裳就吃這一套。

  果然在小紅撒嬌過後,阮裳轉過身來的語氣差了一些。

  「我想我們得談一下,你虐待我的馬的事情。」

  無花勉強笑了笑:「阮施主,這都是誤會。」

  ……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百口莫辯的感覺。

  而且還是因為一匹戲.精.馬的緣故。

  他原本風度翩翩的面容上掛滿了淤青。

  若是走在路上絕對不會叫人聯想到那個秒僧無花來。這都是因為一匹馬。

  無花第一次這麼後悔。

  他就不應該走夜路。要不然也不會因為一匹馬翻車。

  然而這些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即將命絕於此,甚至都想好了怎麼在地板上留下痕跡,好叫長孫紅能傳遞出去,讓石觀音來給他報仇。

  但是卻沒想到阮裳忽然停手了。

  阮裳只是想收些利息,不明白為什麼無花忽然變成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連眼睛都閉上了。

  她抽了抽嘴角。

  「好了,我的馬找回了,剛才你也算是付出了代價,我們就兩清了。」

  「兩清?」無花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殺我?」

  阮裳有些奇怪。

  「我為什麼要殺你?」

  她看起來有那麼像是濫殺無辜的大魔頭嗎?怎麼這無花與玉羅剎都這樣一副模樣。

  阮裳表情古怪。

  卻不知道無花心裡更是復雜。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要交代在這裡的時候,沒想到峰回路轉,居然就這麼輕飄飄被放過了?

  要是不知道這位阮姑娘的厲害之前,無花還覺得沒什麼。但是自從見識到了徒手捏玄鐵,無花就覺得這件事是真的很難得了。

  他不知道的是。

  阮裳是不清楚他過往做的那些事情,還有幾天前在江湖上犯下的案子。只以為他是個花和尚而已。

  所以對於偷馬的事,便也只給了個教訓,沒有下太大的狠手。

  如果阮裳要是知道他就是那近來殺人不斷的凶手,這件事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無花有些復雜的看著她。就見阮裳低拂了拂馬頭。見他看過來不由奇怪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無花搖了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聽對方頓了頓道:「你一個和尚,以後還是不要做偷馬的行當了。」

  「而且,你既然喜歡女子,為何不還俗呢?也省的以後偷偷摸摸。」

  無花:……復雜的心情瞬間沒有了。

  他額頭跳了跳道:

  「勞阮姑娘關心,我在寺中很好。」

  他頓了下,似乎覺得有些沒有說服力,便道:「那馬只是個意外,我也不想還俗。」

  阮裳收回了手,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這世上沒有人能逃得過真相定律,阮裳是見過不少人真香的,所以對於無花以後會還俗這件事,她是堅信不已的。

  但她此時並沒有說出來。只是道:「無花大師開心就好。」

  「不過,既然我的馬已經找到了,那我便也不回山上去了。無花大師回去的時候,便替我向楚大俠告個別吧。」

  「——還有這封信,勞煩帶給楚大俠。」

  「帶信?」

  無花這時候是真的一言難盡了。

  他甚至還有些想不通。

  不是,你剛把我打一頓,現在就光明正大的叫我帶東西,就不怕我動手腳嗎?

  似乎是猜透了他的想法,玉羅剎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你敢嗎?」

  無花……他還真不敢。

  不說別的,光憑今天玉羅剎展現出來的武功,他便已經知道這人至少是同他母親一個級別的高手。

  而比玉羅剎還要厲害的阮裳。

  境界更是深不可測。

  這樣兩位高手,他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不光得罪不起,以後遇見恐怕還得收斂。

  於是無花只能恢復表情,掩下目光道:「阮姑娘放心。」

  阮裳點了點頭。

  然後就真的像是只是為了給他教訓一般,替他打開門叫他離開了。

  無花心情復雜的離開,一直到走出鏢局才松了口氣。

  阮裳摸了摸身旁撒嬌的小紅,直到人離開,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等等。

  她好像忘了替無花解開經脈暴動啊?

  那會兒只是暫時停了下來,這東西明天還會再復發的。

  不過……算了,既然人已經走了。

  就當是免費體驗每月一次的懷孕。

  無花大師那麼堅強,肚子鼓起來什麼的,應該可以的吧?


第44章

  無花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經歷一個月懷一次孕。從而費盡心思的遮掩自己大起來的肚子, 甚至連事情都沒有時間搞。

  在經歷了一晚上的魔幻發展之後,他恍恍惚惚的回了寺裡。

  只想著見到楚留香,就迫不及待的將信遞給對方。

  天還沒有亮, 楚留香本來是起來起夜的。

  他剛從茅廁出來,就看到月下一個僧人正出神的站在門外。

  那僧人身形瞧著有些熟悉, 只是氣質卻看著不怎麼像。楚留香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要不然怎麼會在這裡看到無花。

  結果剛等他轉身准備離開,就見那僧人轉過了頭。看見他後眼神一頓, 居然還有些迫不及待?

  這是怎麼回事?

  楚留香正有些疑惑。

  這種疑惑一直持續到人走過來, 他才認出面前的人是無花。

  不過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無花。

  往常光風霽月還有點輕微潔.癖.的妙僧衣服被撕的破破爛爛的, 就連臉上也青一塊紫一塊,看著十分凄慘。難怪叫人一眼認不出來。

  楚留香看清後不由嚇了一跳。又想起白天見無花時,他格外難看的臉色。

  原本還有些的睡意, 也被嚇沒了。

  「無花大師,你這是怎麼了?」

  楚留香皺眉問。

  雖然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問。但是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無花還是抽了抽嘴角, 因為他已經想到了自己此時的形像。

  被楚留香擔憂的目光看著,無花自然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偷馬所以被打了一頓。這話說出去, 無異於自己打臉。

  於是他只能勉強道:「我夜間出來散步, 不小心踩進了後山山民家設下的陷阱中。一時大意摔了一跤,所以才這樣。」

  「香帥不必驚訝。」他斂著眉目, 說的有氣無力。

  其實無無花說這話時連自己也不信。但這也只是搪塞楚留香的一個借口,他這時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畢竟現在對於無花來說,是實在不想和那位和楚留香有關的阮裳再扯在一起了。

  他今天能活下來都是幸運。

  若不是最後阮裳停了手,無花都覺得自己可能回不來了。

  一想到那人的名字, 無花就不由自主皺眉,甚至連這一路上一直拿著的信都變的燙手了起來。

  聽完無花的敷衍之後, 楚留香噎了一下。

  沒想到一向不開玩笑的無花大師竟然也會這麼幽默。

  「大師什麼時候也會開玩笑了?」楚留香干笑了兩聲。

  一個武林高手踩進獵戶的陷阱裡?

  他不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卻見無花皺起了眉,似乎有些不耐煩。

  他已經無意於在這件事上再糾纏下去了。頓了頓道:

  「無論如何,我今晚是來找香帥有事。香帥也不必郁結於我究竟是怎麼摔倒的。」

  「話說完後我就要走了。」

  「這是阮姑娘給你的信。」

  月色下無花的面色有些看不清。

  這種鼻青臉腫的模樣確實是很難看清表情。楚留香聽到他提起阮裳時詫異了一瞬。就見無花從懷裡將一封信拿出來遞給了他。

  然後果真就像他說的那樣,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好像很不想與他扯上關系一樣。

  楚留香:……他還是第一次被這麼赤.裸.的嫌棄。而且還是被一個從前絕對想不到的人。

  「唉,無花大師?」

  他不自覺叫了聲。

  有些疑惑他怎麼會拿著阮姑娘的信,而且阮姑娘不是好好的在客房休息嗎?給他寫信做什麼?

  楚留香一頭霧水,剛想要問清楚,就連背影也看不清了。

  這還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吃無花的閉門羹。

  不過,對方怎麼看著今晚情緒特別不好啊?

  他一個人拿著信留在原地,滿頭霧水不知道該找誰。最終還是回到了房間。

  算了。

  明天再問無花大師吧,還是先回去看看信上寫了什麼。說不定是大師記錯了呢。

  就這樣,楚留香回去後見胡鐵花還睡著,嘆了口氣後,才點燃了蠟燭。

  猶豫了一下,將信拿了出來。

  「楚大俠親啟。」

  咦,這確實是阮姑娘的字跡?

  在船上的時候,楚留香曾經見過阮裳寫字,所以對於阮姑娘的字跡印像很深。

  他皺了皺眉繼續往下看。

  就見上面寫著:

  「多謝楚大俠這幾日一路以來的照顧,只是少林寺裡並沒有尋到我想要找的人,所以便想要臨時再去其他地方再看看。」

  「因為這決定有些匆忙,便來不及和楚大俠當面告別了。僅附以一封書信。楚大俠不必擔憂。一切安好,勿念。」

  最後是阮裳的署名。

  那信上零零總總幾句話,無不透露出安慰他:江湖偌大,我們最後還是會再見的意思。

  阮裳似乎是早就想到了楚留香的反應。

  他看完不由嘆了口氣,有無奈。他沒想到阮姑娘會真的不告而別。

  原本在無花將心信交給他時還不信,現在卻有些不是滋味。

  阮裳算是他這麼久以來遇見的第一個有些放不下的姑娘,喜歡是有點。畢竟誰不喜歡容貌好看,性格溫柔的人呢。

  但是對於楚留香來說,更多的卻是擔心。

  那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很多時候又很遲鈍。不知道就這樣真的走了,會不會遇到什麼事情?

  而且,雖然那晚的事情解釋清楚了。

  但是直覺上楚留香還是不認為那位阿玉壯士是個好人。一想到阮姑娘是和他一起走的,他就放不下心來。

  楚留香畢竟是江湖上少有的好心腸的人,此時不由有了些擔憂。

  他皺著眉抿了抿唇,握著信封的手收緊了些。

  終於吵醒了還在睡著的胡鐵花。

  「我說,老臭蟲,你大晚上不睡的干嘛呢?」

  他翻了個身,問完之後就准備繼續說。

  楚留香瞥了他一眼,卻苦笑了聲:「我是有些睡不著。」

  他想了半天沒有頭緒,頓了頓又道:

  「你要不一起喝些酒。」

  一聽到酒,胡鐵花總算的打起了.精.神。

  「老臭蟲,你這是怎麼了?」

  「這可不像你啊?」

  楚留香很少在半夜的是會有喝酒,而且也很少在船上以外的地方。胡鐵花翻身坐起身來,見他手裡好像拿著信不由有些奇怪。

  楚留香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阮姑娘走了。」

  「剛才讓無花大師留了封信。」

  「阮姑娘走了?」

  這次胡鐵花是真的詫異了。

  畢竟在他們眼裡阮裳一直都是一個容色驚人的大家閨秀,平常也需要照顧的那種,卻沒想到她會一聲不吭的就自己離開。

  而且在走了才給他們留了封信。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

  胡鐵花皺眉問。

  楚留香將信遞給他,眉頭松了下來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阮姑娘真的有什麼事情吧。」

  「她既然已經走了,我們擔心也沒有用。」

  他嘆了口氣。胡鐵花也不說話了。

  他們兩人為阮裳的安全擔憂的事,要是讓離開不久的無花知道表情一定會變的一言難盡。

  當然,雖然他自己從前也是這樣其中的一員。

  但是在見識到阮裳的武功後,他就再也不敢這樣想了。甚至有些難以言喻。

  一個超越宗師級別的高手,行走江湖還需要擔心什麼嗎?要是有那些不長眼的,早就被一劍劈死了好嗎。

  再慘的就是像他這樣的。

  被捉住後還要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

  因為這件事,無花回去洗漱完後。好不容易給才傷口上擦了藥。

  他本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但是沒想到在晚上睡下後夢裡卻還全都是阮裳的身影。

  當然是噩夢。

  無花夢見一會兒是阮裳捉住他的領口暴揍了一頓。

  一會兒又是自己的肚子不知不覺鼓起來了。好像有蟲子一樣在裡面翻滾。

  這種感覺叫他一夜沒有睡著,只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折磨到崩潰。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心理素質差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少林掩藏著野心,臥薪嘗膽這麼多年。

  雖然在阮裳這裡遭遇了挫折,但是想到人已經離開了。無花也能安慰自己,以後小心些不要翻車就好。

  誰知道,他的心理建設剛做好,一覺睡醒災難就來了。

  無花在第二天早上醒來。

  發、現、夢、裡、的、夢、成、真、了!

  他的肚子真的再次鼓了起來。

  就像是懷孕一樣,甚至還能感受到裡面律動的經脈。

  無花面色陰沉,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第一次有些不可置信。

  過了很久,他才咬了咬牙,伸手試探著摸了摸腹部。

  果真,他常年習武,有八塊腹肌的腹部已經沒有了。那觸感格外恐怖,無花自己看著都辣眼睛。

  算了。

  他放下僧袍,頭一次沒有去做早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查遍醫書無果之後。

  無花就想到了阮裳身上。好像那時候她第一次威脅自己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感覺。

  難不成,這是那位阮姑娘給他的警告?

  叫人懷孕?

  他偏不信。

  無花手中杯子握成了粉屑,在著掌心凝聚出內力,心一狠向著腹部擊去。

  然而一炷香時間後……

  他艱難的吐了口血,腹部的情況卻並沒有改善。反而因為剛才那一掌似乎激化了什麼,內力亂竄漲的更加厲害了。

  之前還是僧袍能遮擋的程度,現在就連僧袍也擋不住了。

  無花額頭跳了跳,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

  這要叫他怎麼辦?難不成還能一直呆在僧舍裡不出去?

  不說南宮靈那邊事情才剛起步,就說現在,他總不能連飯也不出去吃吧?

  就在無花絕望憤怒的時候。

  阮裳已經牽著小紅馬離開了少林範圍。

  她和玉羅剎之前沒有計劃,便想著走到哪兒算哪兒。但是沒想到一路上圍觀的人卻越來越多。

  之前阮裳是和楚留香在船上,完全沒有見到外人。而後來,又直接去了少林,遇見的人也不多。

  所以大家並不知道江湖中什麼時候多了這樣一位美人。

  直到阮裳離開少林以來。

  她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才傳出去。

  起先是因為一位華山派的弟子看著阮裳取下鬥笠後,因為看的時間過長,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就從樓上摔了下來。

  然後同場的薛家莊弟子就對此表示了嘲笑。

  嘲諷那個華山派弟子幾百年沒有見過女人,居然看人看出神到從樓上掉了下來。

  而華山派弟子自然表示不服。

  甚至放言出去說,任何人看見那個戴著鬥笠牽著一匹紅馬的美人時都會是他一樣的反應。對方未必會比他強。

  這句話自然是惹起了不滿。

  薛家莊的弟子原本是對那剛才走過去的姑娘沒有興趣的,但是聽了這話,卻是說什麼都要去看一看了。

  然後在阮裳中途休息進了客棧後。

  ——他見到了對方真容。

  這位薛家莊弟子比起華山派的弟子來說只好了一點點。因為他是踩空了樓梯,從上面滾下來的。

  叫對兩個門派看熱鬧已久,針對此事還在看笑話的江湖眾人都驚呆了。

  這、這是什麼發展?

  難道真有那麼好看?

  不止如此。在他們好奇心越來越重的時候。

  那兩位之前還在爭論著美不美的人,一碰面就打了一架,說是對方不配看見阮姑娘真容?

  事情發展實在太魔幻。

  在阮裳不知道情況下,她的名字迅速的傳遍了整個江湖。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個美的不可言說的美人引起了華山與薛家莊的矛盾。

  而隨著那個美人一路走,擁護者居然越來越多。

  不少人都默默的跟在美人身後,悄悄護送對方,卻一句話都不敢上去說。

  阮裳和玉羅剎絲毫沒有注意到這種異相,只是想著,最近這和他們一起同路的人還不少啊。

  兩個一個是美而不自知,一個是沒有被圍觀的經驗,在人群中反而都顯得十分淡定。

  「說起來,你現在難道還是沒有目的地?」走到客棧後,玉羅剎忽然開口問。

  目的地。

  此時已經點好了菜,阮裳坐在客棧裡用等菜的功夫想了想,便道:

  「我們這幾天也不算是對這裡一無所知了。」

  「這幾日聽說的江湖高手裡,雖然沒有排名,但是公認最強的卻是神水宮宮主與大漠的石夫人兩位。」

  「我對這兩位都很有興趣。不過,如果要挑戰的話,神水宮離這裡倒是近一些。」

  要是讓旁人聽見這話,一定會大跌眼鏡,笑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作為同樣也這個世界不怎麼了解的玉羅剎。

  自然是不覺得有什麼的。

  雖然剛開始破碎虛空時,他也滿腹怨氣,但到此時多少也散了些。覺得既然來了這裡,自然還是要長長見識的。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有阮裳在,玉羅剎浪起來多少也有安全感些。

  但這話他當然不可能說出來。

  於是他只是順著阮裳的話,思考了一下道:「也許水母陰姬是個不錯的對手。」

  這已經是這幾天兩人難得正常的對話了。

  小紅馬噴了口氣。

  對玉羅剎表示了鄙視。

  玉羅剎自然是……無可奈何的。

  誰叫他還真的就是靠著阮裳呢。反駁是沒有辦法反駁的,穿越過來大概也就只能躺贏這樣子了。

  誰叫阮裳那麼厲害呢。

  就在兩人定好這幾天大致的行程的時候。

  阮裳天下第一美人的美名終於傳到了大漠。

  石觀音已經無聊了好幾日。

  她的日常很簡單,不過是練武之余,護護膚保養保養之類的。這天下但凡有什麼珍品,不必她親自動手,就有男人送過來。

  只因她是一個極美的女人。

  美人自然是有特權的。石觀音也一直以自己是一個美人而自豪。在秋靈素毀容之後,她已然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就在她以為一直會是這樣的時候。

  卻有人橫空出世,打破了這現狀。

  在江湖上封阮裳為天下第一美人的時候,石窟內的弟子幾乎不敢將消息報給石觀音。

  但是她終究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石觀音眸光頓了頓,問。

  「你們說,中原出現了一個比我還美的女人?」

  比不比石觀音美,那些弟子們沒見過也不知道。

  但是江湖上最近確實充滿了這位阮姑娘的傳言。甚至已經遠遠蓋過了之前的死人事件。

  她們這時互相看了眼,不敢說話。

  石觀音冷哼了聲,只覺得手裡的酒也不再能吸引人。像她這樣的女人,怎能容忍有人騎在她頭上。

  在將酒杯放在一旁後,石觀音才想起似的問:「無花呢?無花不是在中原嗎?」

  「聽聞他曾經見過那阮裳,可有說她到底樣貌如何?」

  那些普通人眼光太過庸俗,一棵草都能當成花。石觀音唯一比較相信的就是這個跟他相貌相近的兒子的審美。

  如果連他都覺得對方好看……那麼倒是有些意思。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弟子卻抿了抿唇,有些為難。

  「師父,無花大師已經好幾日聯系不到了,也不知道中原出了什麼事。那鏢局好似突然之間就斷了聯系。」

  「我們今日正要與您稟報呢。」

  「斷了聯系?」石觀音回過頭來,面上終於帶了些正色。

  無花的性情她一向清楚,二人雖是母子關系,但也不乏合作的意味。如今她們共謀中原,在沒有出事的情況下,無花是絕對不可能擅自斷開與她接觸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難道是他之前做的事情被查出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看來她也必須得去中原一趟了。

  石觀音手指在玉板上輕輕敲了幾下,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去准備一下。」

  「我今晚便動身前往中原。」

  她話音落下,周圍人便都松了口氣,退下了。

  石觀音眯了眯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又笑了起來。

  天下第一美人麼,只希望不要叫她失望才好。

  就在石觀音想要來中原一睹「天下第一美人」風采的時候。

  失聯的無花正在面臨著臥底少林以來,最大的危機。

  他已經在房間裡呆了幾天幾夜了。

  一開始大家也都覺得沒有什麼。

  甚至楚留香想到那晚無花大師的臉色,以為他是缺乏休息,盡管有些擔心想要搞清楚阮姑娘信的事,但是在第二天的時候也沒有去打擾他。

  可是後來,事情卻越來越奇怪。

  因為無花一直沒有出過房門。

  有誰睡覺會一連睡這麼多天?更何況,無花並不是一個那麼放松的人。

  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楚留香自然是知道無花的自律的。所以,這時他一連五天沒有出門就顯得尤為奇怪。

  要不是每日有人將飯食送到門口後都有被接進去,楚留香都要以為無花出什麼事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在第六天的時候,楚留香終於忍不住了,和胡鐵花對視了一眼,敲了敲門。

  「大師可在裡面?」

  無花正努力壓制著暴動的經脈,聽見聲音後,手一抖,氣息差點泄了出去。

  他深吸了口氣。

  暗惱楚留香這時候來打擾,但還是咬牙佯裝平靜道:「我在裡面,香帥可有事?」

  楚留香皺了皺眉:「我觀無花大師這幾日一直沒有出過房門,不知是否遇見了什麼事情?」

  他試探著問了句。

  無花噎了一下。

  心底此時正恨別人提起這件事,楚留香就來了,還專門往痛處戳。

  但他還得維持住表面人設,於是只是道:「我近日若有所悟,為了不受外物打擾,所以才閉門攥寫經書。」

  「怠慢香帥,實乃貧僧不是。望香帥海涵,待貧僧整理完經書,再來賠罪。」

  他這話說的有理有據,也叫人挑不出錯來。

  但楚留香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正在這時,天峰大師有事來找無花。他便將這件事告訴了天峰。

  無花原本是和楚留香說著,聽著門外安靜了一瞬,以為他已經走了。好不容易放下心來,松了口氣。

  結果下一刻就又聽見了敲門聲。

  「香帥又有什麼事?」

  無花抿唇,語氣差了些。

  天峰阿彌陀佛了聲,才道:「是我,無花。」

  「師父?」

  無花有些詫異,心下一驚連忙站起身來。

  天峰怎麼會突然來這兒?

  他不是最近一直在閉關嗎?

  因為下意識的緊張,無花站起身時帶倒了椅子。

  房間裡砰的響了一聲,動靜並不小。

  天峰敲門的手頓了頓,想到剛才楚留香說的,懷疑無花出了什麼事,不由皺起了眉。

  自己這個弟子一向省心,難道真的出事了?

  就在無花扶起椅子,剛想著怎麼應付天峰的時候,門忽然被內力強行破開。

  然後他就看見了楚留香與天峰站在一起。

  無花表情僵在了臉上。

  「你這是……?」天峰皺了皺眉。

  等到兩人視線集中在他僧袍上時,無花頓了頓,有些艱難的開口:

  「師父你不要誤會,你聽我解釋。」


第45章

  往往當有人說不要誤會的時候, 就越容易使人誤會。

  氣氛在無花開口後變得有些奇怪。

  「誤會什麼?」胡鐵花後面一步進來,沒有聽到前面的話,不由有些奇怪。卻見楚留香和天峰大師都將目光集中於無花的腹部。

  他也順著視線看過去, 神情忽然之間變得有些古怪。

  「這……這是?」

  繞是他見多識廣,在這一瞬間也還是僵住了。

  「師父, 你先冷靜一下, 這件事很復雜。」無花尷尬道。

  可惜這時候沒有人聽他的話。

  天峰大師面容之上微微出現了一抹錯愕的情緒。

  只因面前那肚子大的實在出奇,如若不是無花是他從小看到大的話, 天峰都要以為他是不是在多年以前記錯了無花性別, 叫他一直女扮男裝了。

  就連楚留香也在一瞬間腦補了無花大師女扮男裝的事情。

  畢竟比起普通男子來說, 無花大師的長相很容易叫人產生誤會,而且無花還有潔.癖.,從不與人同床共枕。

  這些種種加在一起, 如果是女子的話倒也說的過去。

  只不過,無花大師現在的肚子大了起來,那孩子究竟是誰的?

  楚留香在想到孩子的時候, 打了個寒顫。

  在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後,看向無花的目光裡不由多了一絲同情。

  無花:……

  你特麼這是什麼眼神。

  我說了是誤會是誤會, 你到底能不能不要亂想。

  無花第一次覺得楚留香多管閑事這點會讓他有殺人的.欲.望, 他真的恨不得從一開始就讓楚留香再也張不了口。

  但事到如今,門被推開事情已經發生了。

  無花只能陰沉著臉, 想著該怎麼和天峰解釋自己肚子的事情。

  照例,偷馬是不能說的。

  妙僧無花的名聲不能倒,所以就:「師父,你聽我解釋, 我這是練功走火入魔了。」

  「這肚子並非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而是內力紊亂, 氣脈逆流造成的。」

  翻了這麼久醫書,無花也算是了解他的症狀,知道自己這個現在暫時還解不了。只能慢慢調養恢復。

  他這麼說倒是還有些依據。

  在楚留香還在想氣脈逆流是什麼時。

  天峰表情頓了頓,在看到無花不似作假的神情時,忽然慢慢皺起了眉。

  氣脈逆流這個詞對於天峰這種見多識廣的人並不陌生。只是這類走火入魔的症狀多發生在練了不相容的武功,經脈受阻之後。

  無花好端端的練著少林功法,怎麼會氣息逆流?

  他握著念珠的手收緊了些,在無花忐忑的猜想著天峰會不會相信時,卻見對方蒼老的面容上眉頭皺了起來。

  忽然道:「將手伸出來。」

  手伸出來?

  這是要把脈?

  無花聽見後有些猶豫,在看到天峰眼中嚴厲的神色時,忽然心中咯噔了一下,頓時反應了過來。

  他就說有哪裡不對,原來是他剛才說的理由有問題。

  氣色不好可以說自己沒有休息好,那天晚上衣著狼狽,可以說不小心踩進山民狩獵的陷阱裡了。

  可是內力紊亂……

  卻沒辦法搪塞過去。

  天峰習武這麼多年,是絕對比任何人都清楚,單純習少林武功不可能至此。

  兩人無聲對峙著,在這種情況下,無花心中越來越沉。

  他咬了咬牙,心知自己同時練了東瀛武功的這件事恐怕就要這麼陰差陽錯的暴露出來了。在天峰目光嚴厲的看著他時。

  無花掌心暗暗積蓄內力。

  然後……在感到腹中一陣疼痛時,又不得不泄氣放棄。

  楚留香不知道這其中糾葛。

  只以為天峰是單純的號脈而已。

  他等了許久,不見無花動作,不由勸說道:「無花大師,都已經這麼嚴重了,按照肚子鼓起的程度,可見內力已經不可控到什麼程度。你還是讓天峰大師替你看看吧。」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

  「早些知道症狀也好早些治療。」

  還想著怎麼拖過去的無花一下子沒有了退路,在這話後差點被楚留香氣死。

  他面上的清和平靜再也維持不住,眼底殺意一閃而逝。

  最終在三雙眼睛下,卻還是只能將手伸了過去。

  天峰目光頓了頓,垂眸以指為勁氣,輸入無花體.內仔細游走查探了一番。

  果然發現除了少林的內力外,竟然還有另外兩股。

  其中一股滑如泥鰍,在天峰內力輸入後就消失不見。而另一股,卻在與少林內勁糾纏在一起,似乎在爭個高下。

  這便是造成無花腹部異狀的真正原因。

  而天峰之所以停下,是因為那看似與少林內力不相容的氣息對他來說並不陌生,正是天峰多年以前在天楓十四郎身上見到過的。

  「你果然練了。」

  他收了手,嘆了口氣。

  無花表情微微變了變。

  兩人此時都沒有開口,卻對天峰話中的意思心知肚明。

  當年那東瀛刀客身死的時候,天峰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這麼快。而無花也終究……

  「師父想要怎麼處置我?」無花目光輕閃看著他。

  天峰大師收回手,嘆了聲佛號,表情有些奇異的復雜。

  楚留香發覺自己竟然聽不懂無花與天峰大師的話了。

  不是治病嗎?

  怎麼忽然氣氛變得這麼沉重?

  就連胡鐵花也有些忍不住想要開口。還是楚留香攔住他,使了一個眼色,胡鐵花才閉上了嘴。

  無花心中譏誚,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因為這件事而暴露。

  但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

  他一向是識時務的人,這時候也就只能掩蓋下野心,裝作只是剛知道自己父親的死亡與師父有關的模樣,以此來博得天峰的同情心。

  「師父不如此時一掌打死我吧。」

  「也算是圓了這一場師徒之情。」

  不是,等等,怎麼好端端的又牽扯到打死的事情上了?

  胡鐵花一臉迷惑。

  難不成剛才的內力紊亂什麼的都是借口,無花大師其實真的是女子。在剛才被天峰大師把脈察探出來後,少林寺為了維護尊嚴,這才不許他未婚先孕,敗壞門楣?

  胡鐵花一瞬間腦補了很多,和真相差著十萬八千裡。

  在看向天峰和無花時,甚至連眼神都變了。

  無花本就心情極度不好,看著這個眼神時,更是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這個廢物又想到了什麼?

  就在他垂眸收緊手時,天峰大師終於開口了。

  「此乃少林家務事,還請兩位施主先出去吧。」

  他沒有回頭,卻是對著楚留香與胡鐵花說的。

  胡鐵花原本就想的比較多,聽見天峰的話後更是腦補了一番家醜不可外揚的事,只覺得接下來的事情恐怕才是真正的重點。

  在楚留香合掌拜別時,他才從自己的想像中回過神來。

  楚留香此時開口道:

  「既是如此,在下便先出去了,天峰大師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在下,盡管開口。」

  楚留香自然不會像胡鐵花一樣想的那麼多。但是他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似乎是出了什麼事。

  於是便順著天峰大師的話語,先拉著胡鐵花一起離開了,將事情留給兩人單獨處理。

  一直到他們走出房間後,院子裡恢復了清淨,胡鐵花才吐了口氣。

  「你說無花大師最終會怎麼樣?」

  「那孩子會不會保住?」

  他心底像是被貓抓了一樣好奇。楚留香瞥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無花大師都已經解釋過了是內力逆流,你怎麼還在想這些事。」

  不過,雖然口中是這樣說著,但是楚留香其實也有些為天峰大師剛才驟變的面色打鼓。

  自從他這次上少林以來無花大師就奇奇怪怪的。

  這不會……真的出什麼事吧?

  一牆之隔的房內:

  房間裡此時只剩了兩人。

  無目光緊盯著面前的僧人。

  他原本以為天峰會在此時廢了他武功,或者說些什麼勸導的話。

  誰知道天峰在嘆了口氣後,只是抬眼道:「你既然練了非本門的武功,從今日起,便也不是少林弟子了。」

  「此後,便自行離去吧。」

  他沒有說什麼多余的話,只是看了無花一眼就轉身離開。

  楚留香兩人在院子裡等著,原本以為天峰大師會在裡面呆很久。

  誰知道不到一炷香時間對方就出來了。

  「大師。」

  他低頭行了一禮。

  「裡面這……?」楚留香剛想要開口。

  天峰大師卻垂眸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就在楚留香和胡鐵花好奇那一天兩人究竟談了什麼的時候。

  第二日,少林便傳出了無花被逐出師門還俗的消息。

  「老臭蟲,我沒聽錯吧。」

  「無花大師還俗了?」

  胡鐵花本來是在榻上睡著的,聽聞這話,瞬間一個激靈,翻身站起身來。打開窗戶向外望了眼。

  見沒有人後才關上窗回過頭來,猶豫了一下,小聲問:

  「這難道是——真的有了?」

  楚留香原本是完全不相信胡鐵花的推測的。

  他與無花大師相交多年,哪能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

  但是今日無花忽然被逐出少林的事情卻叫他有些猶疑了。一個人若真心想要瞞著他人時,也確實很難叫人發現。

  更何況是無花這樣的人。

  難道還真的被胡鐵花瞎貓碰著死耗子給說中了。

  無花大師真的是女子,而且真的懷孕了?

  除了這個解釋。

  楚留香實在是想不通一向愛惜弟子的天峰大師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忽然將無花逐出師門。

  不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少林眾人也一樣。

  江湖上盛名無雙的妙僧無花被逐出師門這件事並不是小事。

  當天峰在少林眾人面前宣布的時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還以為天峰大師是不是被下了蠱,要不然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來?

  甚至在這件事上,還有不少少林長老開口,請求天峰再考慮一番。

  那話就類似於,孩子犯錯了教訓一下就行了,就算無花哪裡做的不對,又何必這麼大動肝火的逐出少林呢?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無花是少林二代之首,天峰又一向愛惜他,怎麼會真的如此?

  就在大家以為天峰只是一時糊塗,在被勸說後就會停下來時。

  天峰卻只是搖了搖頭道:「他不適合少林。」

  妙僧無花不適合少林,那誰適合少林?

  難不成天峰長老真的是老糊塗了?

  少林眾人對這件事的不解一直持續到有人見到了收拾行李夜半下山的無花。

  還有他——隆起的僧袍。

  等等,隆起的僧袍?

  第一眼時,那弟子恍恍惚惚,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是定睛一看卻仍舊是如此。

  無花師兄的肚子……真的鼓起來了?

  他在此時想起之前胡鐵花胡大俠說的話,原本當作無稽之談的事情忽然也變得可靠起來。

  原來竟是這樣嗎?

  天峰師伯說無花師兄不適合少林竟然是這樣……

  難怪。

  他一臉恍惚的想著,甚至還邊走邊摔了個跤。

  這一看看來,天峰師伯果然沒有錯。無花師兄如果是女子的話,確實是不適合留在少林的。

  無花:……?

  他沒想到自己特意挑了半夜出門離開少林還會被人撞見。

  在看清人後,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可是還沒等他動手,那神游的弟子就彷佛沒看見他似的轉身離開了。

  這是真的沒瞧見?

  無花皺了皺眉,因為離開匆忙時間有些著急。最終還是放過了他。

  卻不知因為自己一時嫌麻煩,後續竟然想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那弟子現在還沉浸在震驚中,因為知道了個天大的秘密,他第二日一直到做早課的時候還在出神。

  連師父講了什麼都不知道。

  「哎,你怎麼了?」

  一旁的師兄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好奇問。

  一直以來的壓抑好像終於找到了出口。

  他猶豫了一下,在看到師兄好奇的目光時,終於憋不住心中的秘密,將自己昨晚所見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師兄。

  當然,重點是那隆起的肚子。

  「所以,你是說無花師兄是女子?」

  「哦不,是師姐。」

  他一臉震驚。

  就見對方點了點頭。

  「不止如此,無花師姐還懷孕了。」

  「看樣子月份已經很大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臨盆。」

  居、居然都要生了啊。

  「難怪天峰師伯非要逐他出師門。」

  「我們同門這麼多年,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那一天整個少林寺的人都震驚了。

  等到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湖上不僅人人都知道了聞名天下的妙僧無花是個女人,還知道了他是因為懷孕被逐出少林的。

  而且關於無花孩子的父親是誰,也一度登上了武林十大未解之謎之一。

  因為不想讓人知道自己肚子的事,無花剛開始時只忙著逃離少林,找個無人的地方修養身體。

  等到他知道事情已經傳開後差點當場氣死。

  究竟是哪個賤人傳的,要是讓他找出來,他一定叫他碎屍萬段!

  無花越想越氣,只覺得自己最近實在倒霉。先是因為一匹馬被打了一頓,後來又因為內力問題被天峰探出偷練了東瀛武功。

  逐出師門也就罷了。

  最令無花不能忍的是現在滿江湖那些連根據都沒有的謠言。

  什麼#妙僧無花為愛遠走少林,腹中孩子身世成謎#,他看見一次,就想將手中的杯子捏碎一次。

  如果僅僅是這樣,無花還能說服自己克制。

  可是後面卻越來越離譜。

  那謠言傳到後面,竟然還有人猜測,他的孩子是楚留香的?

  理由竟是楚留香是他唯一一個關系較好的朋友,並且對方事發之前還正好就住在少林。

  那按照這邏輯,不是不止楚留香,整個少林的僧人都有是他肚子裡的孩子的嫌疑嗎?

  不,什麼孩子。

  他肚子裡哪有孩子。

  無花差點被帶偏,回過神來後,更是氣的面色鐵青。可惜他遠在山外休養,根本沒辦法阻止。

  那謠言一傳二,二傳百。

  迅速了成為整個江湖都議論的熱門話題,甚至比天一神水失竊議論的人都要多。

  就連阮裳他們這些不怎麼關注八卦的人,在走到路上後也聽聞了。

  在聽說妙僧無花是因為懷孕所以才被逐出少林後,阮裳面色古怪了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而,這一路以來。

  他們聽見的傳言竟然都是這樣的。

  作為知道真相的唯二兩人,阮裳與玉羅剎自然是清楚無花那絕對不是懷孕的,只是不清楚為什麼流言傳成了這樣。

  而且還越傳越奇怪。

  玉羅剎此時已不厚道的笑了出來。

  只要一想到無花一個男人挺著大肚子,現在被全江湖的人議論懷孕,他就幸災樂禍的不行。

  這簡直太好笑了。

  玉羅剎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笑的事情。

  他笑的連牽著小紅的繩子都差點松開,面上看笑話的情緒特別明顯。阮裳無語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知道怎麼回事兒嗎?」

  她是搞不懂,怎麼有人明知道是謠言還能自嗨成這樣。

  玉羅剎搖了搖頭道:「我是知道,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這才是這件事有意思的地方。」

  「你信不信,就算我現在站出來說這只是一個誤會,也絕對沒有人信?」

  江湖就是這樣,無論多麼離譜的謠言都會有人相信,反倒是真話說出來沒有幾個人理會。聰明反被聰明誤說的就是這樣。

  阮裳想到自己當時被傳成天下第一美人的事情。不由也有了些同感。

  在玉羅剎收起笑意望過來時,心有戚戚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有些道理。」

  「走吧。」

  她走到一個地方的時候忽然轉了一個彎。

  玉羅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去哪兒?」

  現在還沒到晚上,就要找客棧了嗎?

  阮裳瞥了他一眼道:「既然說真話沒有人信,那不如就靠假話多賺點錢了。」

  「小紅的馬草這麼貴,再這麼下去我都快要養不起了。」

  等等,這又和賺錢什麼關系?

  玉羅剎剛有些疑惑,就看見阮裳走到一個拐角後,毅然決然的轉身進了賭坊。

  然後在玉羅剎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拿出銀子來開了一盤。

  那鬥笠擋住身形,隱約只能看見一道裊娜的身影,卻叫人看不出面貌來,賭場眾人的目光都移了過來。

  阮裳聲音頓了頓,在大家看過來時,微微提高了些:「三百兩銀子,我壓妙僧無花的孩子是楚留香的。」

  妙僧無花的孩子是楚留香的。

  這話一出,賭坊瞬時炸鍋了。

  這幾天江湖中雖然一直有人猜測孩子是誰的,但是卻沒有人真的拿這個賭過。

  如今阮裳一開口,所有人都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對啊,為什麼不壓盤呢?

  於是紛紛掏出銀子來下注。

  「我猜是南宮靈,他也有可能。」

  「還有胡鐵花,楚留香都有名了,怎麼能沒有他……」

  「我壓中原一點紅,這才是相愛相殺帶球跑的話本啊!」

  ……

  這個賭盤壓的越來越大。

  玉羅剎一把拉住阮裳蠢蠢.欲.動的手。

  「你全都賭進去了,現在怎麼證明就是楚留香的啊?」

  阮裳有些神奇的看了他一眼。

  「這還需要證明嗎?」

  「這不需要證明嗎?」

  玉羅剎第一次疑惑了?

  然後,一個時辰後……

  他就看著阮裳聯手莊家坑了一筆錢之後,順利的從賭場脫身。

  不止三百兩銀子回本了,而且還多賺了三倍。

  阮裳將折換好的銀票掛在小紅身上。

  轉過頭去對著玉羅剎道:「好了,今晚我們可以去住一個好一些的客棧了。」

  玉羅剎簡直目瞪口呆。

  一直到走出賭場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因為他發覺,阮裳與他想像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他之前一直以為對方是一個沉迷練武,其余什麼都不知道的世外高人形像?

  或者再不濟也是一代正派武林宗師吧。結果現在他發覺,自己好像和江湖中所有人一樣,都對阮裳有些誤解。

  阮姑娘其實不是什麼正道大俠吧?

  她就是看心情的混亂陣營啊!

  她這個賺黑心錢的樣子,可和她的臉沒有一點相符。玉羅剎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魔教教主有些不合格。

  阮裳走了半路回頭看見玉羅剎還呆在原地,不由有些詫異:「小玉,你還愣在那兒干嘛?」

  「難不成你更喜歡睡在大街上?」

  「也好,正好也省了我一筆客棧費。」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豪賭一場的阮裳心情十分好,此時不異於當初和各大門派的高手較量完之後。

  她活動了一下筋骨,准備去全城最大的客棧裡住上一晚。並且想著,如果小玉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然而,就在阮裳收回目光時,玉羅剎立馬就跟了上去。

  「你等等我。」

  因為中途賺了一筆錢的緣故。

  阮裳在客棧休息完後還找了一個鏢局給楚留香寄了三百兩銀票。

  想著畢竟是用了人家的名義,阮裳還在最後附了一張道歉的信。

  「阮姑娘,就這樣嗎?」

  鏢局的鏢師問。

  阮裳過來的時候直接拿了一個輕飄飄的包裹,他們也不清楚裡面到底有什麼。

  只是因為報酬十分豐厚,所以才接了。

  阮裳點了點頭。

  「就是這些。」

  「你只要順利送到海邊一艘船上就行。」

  她將那船停靠的位置還有標志都說了一遍。

  不知道為什麼,鏢師越聽越覺得像是楚香帥的船。互相看了眼,不知道這位戴了鬥笠的姑娘和楚香帥是什麼關系。

  阮裳在將注意事項說完之後,才道:「你們將東西放下後不必說是從哪兒來的,只管離開就是。」

  因為這句話,那鏢師差點以為盒子裡的是什麼西戎.火.藥之類的危險物品。

  戰戰兢兢接過之後,更是留了個心,生怕出了什麼事情。


第46章

  楚留香是在事隔六天之後才收到包裹的, 那時,他已經與胡鐵花回到了船上。

  在看到龍威鏢局的人後,楚留香還詫異了一瞬。

  鏢局的人怎麼會到這兒來?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 那穿著送鏢服的青年向四周望了眼,像是在確定什麼。在看到了這周圍只有這麼一艘船後, 這才快步走了過來。

  「船上可是楚留香楚香帥?」

  他揚聲問。

  楚留香與胡鐵花對視了一眼, 心底升起了些警惕。

  也不怪他如此,只是以往來找他的總是沒有什麼好事情。楚留香已經被坑過很多次了, 因此難免小心了些。

  他面上頓了頓, 在胡鐵花點頭後才道:「正是在下, 不知道龍威鏢局的人來這兒有何貴干?」

  楚留香是絕對想不到有人會送東西給他的。

  但是事情卻正是如此。

  那鏢局的人想起那位神秘女子的囑咐,特意站的遠了些,將手中的包裹放在地上。

  然後才道:「楚香帥不必多慮, 我是來送鏢的。」

  「這是一位姓阮的姑娘讓我們一路押送給你的。」

  「既然鏢已經送到,那在下就先走了。」

  他說完話後,還不等楚留香反應過來就翻身上馬, 好像後面有什麼東西催著一樣。轉身揚起馬鞭就迅速離開了,甚至連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說。

  楚留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避之不及的人, 不由有些無奈。

  胡鐵花抽了抽嘴角道:

  「看這人的樣子, 看來還真不像是來找麻煩的。」

  「哦,他說是誰?」

  胡鐵花尋思著剛才那鏢師的話。

  「姓阮的姑娘送來的?」

  等等, 姓阮的姑娘,阮裳?

  胡鐵花這時立馬就想到了阮裳身上。

  楚留香也一樣,因為他只認識一位姓阮的姑娘,如果那鏢師的話是真的, 並且送東西的人真的姓阮的話。

  那八成就是阮裳了。

  「哎,阮姑娘送了什麼東西過來啊?」

  胡鐵花想到是阮裳的東西, 現在已經叫嚷了起來,迫不及待的就要拿起包裹。

  楚留香抿了抿唇:「還是回到船上吧。」如果萬一有什麼別的東西呢,在船上總歸是放心些。

  胡鐵花便點了點頭。

  「老臭蟲,你說的還有點道理。」

  可是等到兩人回到船上將東西打開時,卻都傻了眼。

  那包裹被一層一層的解開。

  胡鐵花原本還是邊說邊笑著的,可是等到最後一層時,他余光一瞥,笑容忽然戛然而止。

  「這,這裡面是三百兩銀票?」

  他回過頭來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等等,阮姑娘送來的包裹裡怎麼會有三百兩銀票?

  這會不會是搞錯了啊。

  這突如其來的錢不僅讓胡鐵花瞪大了眼睛,就連楚留香在詫異過後,面色也沉了下來。

  他這時想起了剛才送鏢過來的那個鏢師抱著包裹小心翼翼的樣子,難道他早就知道這裡面的東西?

  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就在兩人都驚訝的時候。

  將那銀票放在一旁,胡鐵花才看清包裹下面還有一封信。

  和上次一樣,信封上都寫了阮裳的名字。

  「老臭蟲,這是阮姑娘給你的信?」

  他頓了頓,還是道:「我們要不打開看一下,說不定裡面有寫這銀票的事呢。」

  楚留香這是也只能苦笑:「希望這封信能夠告訴我們答案了。」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這時也只能寄希望於信封。

  不是所有人被突如其來的錢砸中都會興奮。

  楚留香和胡鐵花雖然愛財,但也不缺錢,所以詫異過後現在也只想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楚留香拿起信封來。

  再看了眼那銀票,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楚留香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往往他有這預感的時候,就代表真的要出事了。

  在胡鐵花瞪大的眼睛中,他深吸了口氣,裝作淡定的樣子打開信封。

  「——楚大俠親啟。」

  很好,阮姑娘一貫的開頭語氣。

  楚留香眼皮跳了跳接著往下看。

  就見下面寫著:「楚大俠不必驚慌,當你打開這封信的時候想必已經收到了我托鏢師送過去的三百兩銀票。」

  ……

  「具體事情是這樣的,因為小妹囊中羞澀,在路上看到賭場賭局的時候便也參與了一盤。雖然過程有些說不清,但最終的結果是借著楚大俠的名義贏了九百兩銀票。」

  「刨除本金三百兩,這六百兩中的一半我尋思了一下,想著應該歸於楚大俠。於是便托人送了過來。楚大俠放心用,不要客氣。」

  「——阮裳敬上。」

  那信上關於具體的信息也許是太匆忙,並沒有透露。但是楚留香在看完之後,眼皮跳的卻更加厲害了。

  賭場,賭局,借著他的名義。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都不怎麼叫人放心。

  楚留香想不通他只是一個區區的俠盜,哪個賭場會這麼賣他的面子。

  而上面阮姑娘說竟然還賺了九百兩。楚留香就更覺得這其中事情叫人心中不安。

  「怎麼了老臭蟲?」

  胡鐵花見他久久不語,心裡不由有些著急。

  還不等楚留香將信遞過來,性子急的他便直接搶過信來看了起來。

  然而一目十行的看完後,胡鐵花反應卻比楚留香輕松很多。

  「這是好事啊!」

  他拍著大腿眉頭松下來道。

  「哈哈哈,話說這阮姑娘還挺有商業頭腦的,一場賭局就賺了這麼多,還不忘分一半給我們。真不愧是我胡鐵花認定的妹子,有義氣!」

  在知道銀票是真的,而且沒有什麼陷阱之後。胡鐵花就摸著下巴的胡茬興奮了起來。甚至還開始數起了錢。

  見楚留香仍舊皺眉不知道想什麼。

  不由拍了拍他肩膀:「哎,老臭蟲我看你就是太多疑,人阮姑娘都說是用你的名義賺了錢才送過來一半,你還擔心什麼?」

  「有這種只用名字就能賺錢的好事,我老胡早就排隊去了。這名字給他們用一百次都行。還能輪到你什麼,你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說著擠眉弄眼的看了楚留香一眼。

  又想到這銀票的事,不由有些酸:「不過說起來,阮姑娘只用你的名字,還給只給你錢,該不會是真的對你有些意思吧?」

  胡鐵花這時候又想到了兩人之前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來,不由嘆了口氣。有些感慨自己這只貧窮的單身狗。

  楚留香:……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雖然他對阮姑娘也有好感,可是他真的感覺這次的銀票不是什麼好事兒啊!胡鐵花一副興奮的樣子叫楚留香噎了一下。

  他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說不出話來。這種不好的預感叫他此刻竟然在船上也呆不住了。

  在胡鐵花念叨著數完錢之後,他還是開口道:「我這心裡始終有些不安,我們不若今晚進城看看吧。也能順道去賭場打探一番消息。」

  他對著胡鐵花「你事情這麼多」的目光也很無奈。

  但見楚留香知道自己今晚是真的不搞清這件事睡不著,於是目光堅定的一點也不妥協。

  兩人對峙了會兒,胡鐵花見狀也就只能將銀票放下,陪他走一趟了。

  「算了算了,進城之後記得請我喝酒啊。」

  「一定得是醉春樓今年最好的花釀。」

  「少不了你的。」楚留香壓下心底不安,無奈點頭。

  兩人從船上趕到附近的城鎮時差不多是一個時辰後。

  楚留香在看到前面的賭場時,眼睛微微亮了亮。

  終於到了。

  他心底嘆了口氣。剛准備走過去,就忽然被人拉了一下衣袖,不由被迫停下了腳步。

  「你是楚留香?」

  那拽住他說話的也是一個江湖人。看起來上了年紀,還拄著一根拐杖。

  這種情況下楚留香自然不可能將人推開。

  於是便點了點頭道:「在下確實是楚留香,不知這位老丈有何見解?」

  難道是問路?

  他心底不確定的想著。

  可是在他話音落下之後,那老丈忽然松了手,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這又是做什麼?

  在楚留香還在疑惑的時候,他運氣用上了內力,忽然大喊:「快來看,楚留香來了。」

  楚、留、香、來、了!

  這句話就像是有什麼魔力一樣,原本空蕩蕩的小城裡瞬間嘈雜了起來。

  不少人原本在吃飯,都因為這句話,很快的從酒樓裡探出頭來看著。

  被那麼多雙充滿探究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不止是他,就連胡鐵花也嚇了一跳。

  「老臭蟲,你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了?」

  盜帥楚留香的名聲雖然傳的廣,但楚留香也畢竟是一個盜賊啊。這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多人關注他。

  他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還沒等他詢問那些人有什麼事,就有人先開口了。

  「你就是楚留香,百聞不如一見,果真是個俊俏兒郎。」

  楚留香:……這些人關心他的臉做什麼?

  他心底預感越來越不好時,又有人開口了:

  「楚留香既然你來了,那不如就告訴我們,無花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你放心,我們華山派弟子嘴最嚴了,今日聽了之後絕對不會傳出去的。」

  等等,什麼無花,什麼肚子裡的孩子?

  楚留香面上的疑惑越來越重。

  無花有可能懷孕這件事他知道。但是這孩子又跟他有什麼關系?

  在問題越來越多時,他苦笑了聲:「諸位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在下與無花大師雖然是八拜之交,但是一直是恪守規矩,從未逾越半分。」

  「更不懂諸位口中的孩子是什麼意思。」

  楚留香真的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在解釋這件事。但是在那場賭局之後,所有人卻都認定了無花的孩子是楚留香的。

  輸了錢的人不甘願的狠啐了聲。

  聽見這句話後,看向楚留香的目光霎時就變了。

  「虧我們還以為盜帥一向為人光明磊落,是個有擔當之人,沒想到今日一見卻大失所望。」

  「連自己的孩子都不願意承認,真是渣男。」

  說出這句話的是一位女俠客。

  她平日裡最見不慣那些薄情寡義的風流浪子了,此刻看向楚留香時更是憤怒。

  不是,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怎麼無花的孩子忽然就成了老臭蟲的了?

  這對話莫名其妙,胡鐵花皺起眉剛要詢問,就見那女俠客轉過頭來:「閉嘴,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莫名其妙被懟了一頓。

  胡鐵花火氣也上來了。

  「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啊。」

  他剛准備開口懟人,就被楚留香制止。

  他看了樓上樓下的眼睛一眼,心中抽了抽嘴角。

  卻還是道:「雖然不知道諸位是怎麼誤會的,但是我與無花大師確實是清清白白的。還請諸位不要再聽信謠言。」

  他說完後就對著胡鐵花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廢話先離開再說。

  看著後面越來越多的人,胡鐵花終於反應了過來。

  感情還不止這些人啊?

  他心下微驚,在聽著周圍腳步聲越來越多的時候,與楚留香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向後退了一步。

  然後在大家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慢慢退到巷子口,突然沿著巷子裡跑了起來。

  大家還等著.逼.問出楚留香答案,叫他說實話。

  沒想到對方反應還很快,沒等後面的人來就跑了。

  楚留香和胡鐵花是分頭跑的。

  後面的吃瓜人群身體比腦子反應先快,兵分兩路就追了過去。雖然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分明是要問楚留香的,他們追胡鐵花做什麼。

  但是追到一半不追又不劃算的時候。

  只能安慰了自己幾句。

  追胡鐵花就胡鐵花吧,反正兩人也是朋友,逮到了胡鐵花,還怕楚留香不回來嗎?

  於是一群人你追我趕,在這小小的城鎮裡繞了一圈。

  叫過往的路人們都嚇了一跳。

  楚留香和胡鐵花兩人一人一條路的扎了進去,配合多年的默契叫他們不用說話就知道在什麼地方彙合。

  整整一個時辰,帶著那些人繞了一個大圈子,楚留香才擺脫他們。

  他.精.疲力竭的走到彙合點,往過去一看,胡鐵花早已經累癱到了那兒,扶著牆連眼睛都睜不開。

  「這些人也太特麼瘋狂了吧。」

  「老臭蟲,我自從學藝出師以來,就還沒這麼狼狽過來。這一個個的都瘋了吧。」

  楚留香也苦笑不已。

  在追了一路,那些人邊追邊喊的話中,他哪兒還不明白阮裳拿他做賭的事情。

  他總算是知道,這三百兩銀票是從哪裡來的了。

  胡鐵花也想到了自己下午的時候還口出狂言,只要能賺錢,他胡鐵花的名字想用多久就用多久的話。

  一時之間忽然慶幸自己沒有烏鴉嘴的技能。

  要不然代替老臭蟲和無花喜結連理撫養孩子的人就是他了。

  只要一想到那個畫面,胡鐵花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老臭蟲,你真是辛苦了。」

  他喘著氣,不無感慨道。

  楚留香苦笑了聲,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本來還覺得這三百兩銀票拿著燙手,現在卻覺得要是不花出去的話,真的是對不起阮姑娘的一片心意。

  阮裳不知道因為一場豪賭,現在滿江湖都在找楚留香與無花,甚至.逼.的兩人不得不易容出門。

  她在鎮上停留了一天。

  本來是准備找個賣消息的地方問問神水宮的具體地址的。但是卻被告知,神水宮非外人不得入內。

  而且,不止是外人,就是男子也不能入內。

  說話的人說的著的時候還特意看了眼玉羅剎。

  「姑娘你要是想拜師神水宮的話,現在已經過了時間,神水宮往年是會招一些年輕少女進去的,只是今年已經結束了。」

  「而且,你這帶著長輩明顯也不行。」

  那消息販子本來還是猜測面前這個穿紫衣服的男人與說話的姑娘會不會是一對。但是在玉羅剎轉過身來時,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十分順口的換成了長輩。

  他本來還是要說爹的,但是未免出錯還是換了一個更穩妥的說法。

  然而這個長輩卻狠狠戳中了玉羅剎的心。

  其實按照真實年齡來說,玉羅剎當阮裳的長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叫玉羅剎介意的是,他現在的面容十分年輕。

  至少他與西門吹雪站在一起,也不會有人認為他的西門吹雪的父親。

  可是這人居然說他是阮裳的長輩。

  玉羅剎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

  「你這人長沒長眼睛?」

  他眯了眯眼,有些咬牙切齒。

  「你仔細看看,我看起來年齡有那麼大嗎?」

  在那人說什麼,報名不能帶長輩,還是自己一個人去會更好的時候。

  玉羅剎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消息販子的科普。

  他表情過於凶惡,那販子一瞬間也被嚇了一跳,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阮裳抽了抽嘴角,也解釋了句:「這位大哥你誤會了,眼前這位不是我的長輩,只是我徒弟而已。」

  「徒,徒弟?」

  你這麼年輕的小姑娘有這麼大的徒弟?他說出來時只覺得恍恍惚惚。

  在男人目瞪口呆明顯不相信的目光下。

  阮裳也不再著重解釋,只是道:「好了,這位大哥你可以繼續說了。」

  消息販子回過神來,還是將自己知道的神水宮的所有消息說了出來。

  最後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不過,你要是實在想進神水宮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近日神水宮弟子宮南燕似乎要出來,如若你能找到宮南燕,那麼或許可以進去求見宮主。」

  宮南燕,這倒是個好突破口。

  阮裳點了點頭,得到可靠的消息後,十分大方的給了一錠銀子。

  那消息販子還從未見過出手如此大方之人,笑著點頭接過,連忙揣在了兜裡,漂亮話也連忙遞上。

  「多謝姑娘,祝您心想事成嘞。」

  「要是有什麼事情還可以下次來找小的。」

  他說完就看了眼四周,立馬躬身離開混進了人群中。

  再次看時就又變成了一個賣貨郎。

  像這種人江湖中並不少,消息也是五花八門的。

  阮裳收回目光來。

  一直到人走之後,玉羅剎才冷哼了聲。

  見阮裳似乎在思索什麼,他糾結了一下,還是沒有端住低聲問:「我近來是不是有些老了?」

  「或者長了些皺紋?皮膚暗黃?」

  玉羅剎說這話時語氣有些別扭。

  畢竟作為魔教教主,他還是第一次關注這種問題。

  而阮裳卻一點都沒有考慮他剛被打擊過的心。看了他一眼後,像個.渣.男一樣點了點頭道:「你不說我都沒發現,你最近真的是老了很多。」

  「看來以後真的得好好做做保養。」

  她邊說邊收起劍離開,玉羅剎呆愣了一下,整個人還沉浸在震驚中。

  他老了,他真的老了。

  加上阮裳今天已經有兩個人說他老了。

  他才四十幾歲,在他還沒有打敗阮裳的時候,他居然就先老了?!

  因為剛才消息販子的事,玉羅剎一整天都處在低氣壓中。

  他面無表情的跟了一路,滿腦子都是自己老了的事。

  連小紅馬踢他都不管了。

  說實話阮裳不太懂他的糾結。

  不過想著作為一個師父還是很有必要關注一下自己徒弟的心理健康問題的。

  她牽著小紅馬停下來後,見玉羅剎還恍惚著,想了想,皺眉問:「習武之人何必糾結於衰老。」

  「人不都是會老的嗎?」

  「就連西門莊主都沒想過自己要是無法破碎虛空時,將來會老的握不動劍的事,你想那麼多做什麼?」

  這特麼是開解嗎?

  三連問扎在心裡。

  玉羅剎不說話了,因為他現在更加難過了。

  阮裳抽了抽嘴角。

  終於在他差點絕望的情況下,開口道:「我剛才開玩笑的。」

  玩笑?

  玉羅剎遲疑的抬起頭來,就聽她轉過頭一本正經道:

  「破碎虛空後可以永葆青春,所以,從理論上來說你並沒有老,不信你自己照鏡子?」

  ……

  玉羅剎:你皮一下很開心是嗎?

  他氣的臉都綠了,萬萬沒沒想到阮裳是這麼惡劣的人。

  但是,雖然這樣想著,他手上還是很誠實的拿出了鏡子看了一眼。

  在各種角度都確定自己沒有皺紋之後,玉羅剎才算松了口氣。

  在兩人對話的時候,身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

  無花已經跟了阮裳他們很久了。他原本的計劃是找個無人的地方先修養,暫且不管丐幫與大漠的事情,等到腹部恢復了再出來搞事。

  但是他沒想流言傳的那麼廣,猝不及防叫他避無可避。

  無花在被自己和楚留香有了孩子這個謠言氣到吐血之後就知道,自己要是再沉默不說話的躲在這裡。在這江湖中以後妙僧無花就會徹底成為一個笑話。

  他就是身體恢復了出來澄清,大家也會說他是生完了孩子,產後復出。

  在越想越深的情況下,無花是終於忍不了了。最終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決定來找阮裳。

  解鈴還須系鈴人,他自己從醫書上找不到方法,搞了這個事情的阮裳應該可以吧?

  畢竟也是宗師以上的高手,無論怎麼說,總該比他更厲害些。

  因為這個想法,於是冒著再次被打一頓的風險,無花還是來了。

  他觀察了很久,正想著該怎麼出現,然後合理的說出自己的請求。然後就看見了在所有人離開後,開始照著鏡子,不停的關注自己容貌的玉羅剎。

  無花:……

  在之前,無花對玉羅剎的映像還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神秘高手。此刻在看到他摸自己的臉的時候,恍然間竟然覺得世界有點崩塌。

  你特麼一個男的那麼愛美真的好嗎?

  玉羅剎一瞬間叫無花回憶起了石觀音。原本准備叫出口的話不由頓了頓,有些卡住。

  甚至有些猶豫的開始思考自己這時候出來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阮裳其實早就發現有人跟著他們了。而且還是從他們跟消息販子買神水宮下落時就有了。不過阮裳他們這一路走過來,跟著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於是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想跟就跟著吧,總有出來的時候。

  不過,就在阮裳這樣想時,放松下來將小紅馬遞給玉羅剎,就見那人從牆角後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將自己渾身包裹在長披風下的女人。

  阮裳首先注意到的是她柔婉的面容。

  再然後就注意到了她的肚子。

  咦,是一個懷孕的姑娘?

  阮裳對女孩子一般來說都是比較友好的,尤其是懷孕的姑娘。於是她沒有掏出劍來,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看她想要干什麼。

  然後她就看見,那穿著白衣的姑娘猶豫了一下。

  在注意到四周沒有人的時候。

  咬牙拿下了取下了兜帽,露出了自己光亮的頭頂,然後又摘掉了臉上糊的人.皮.面具。

  臥槽。

  阮裳簡直看的目瞪口呆。

  既上官飛燕之後,這已經是阮裳第二次見人.皮.面具了。然而神奇的是,分明是女性的面具,但是無花帶著居然要比上官飛燕看著自然。

  以至於在他主動摘下人.皮.面具之前,阮裳居然一點也沒有發覺。

  就連玉羅剎也被嚇了一跳。

  一個充滿母性光輝的女人忽然變成了一個禿頭大肚男人,任誰都會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辣到眼睛。

  這種反差叫人有些難以置信。

  玉羅剎看的連鏡子都忘了照了。

  「無花你這個樣子是做什麼?」

  阮裳下意識的詫異問。

  無花看著兩人的反應額角跳了跳。

  你特麼這是什麼反應,要不是你搞大我肚子,又拿楚留香開賭盤,我至於這樣嗎?

  我至於嗎?!

  如果不是他聰明的戴了人.皮.面具改了面貌,估計走在路上就像楚留香一樣被人圍堵了,哪兒還能走到這兒來。

  無花覺得要不是他打不過這兩人,他絕對不會多.逼.逼.。但事實就是,自己有求於阮裳,

  在武力值的壓迫之下,他不得不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的咬牙切齒道:「現在全江湖都知道妙僧無花懷孕了,我要是不戴人.皮.面具,恐怕也找不到阮姑娘你們。」

  無花這話說的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哦哦,懷孕了。

  阮裳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後,有些尷尬的咳嗽了聲,她頓了頓,看了無花的肚子一眼,艱難道:

  「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

  「我現在就給你將鎖住的內力解開。」

  阮裳當初是直接將自己的內力打進了無花體內。因為習武之人大多不能同時練兩種武功的原理,所以才會出現逆流現場。

  要解開其實也很簡單。

  阮裳示意無花將手伸過來,想著自己現在人也教訓了,錢也賺了,就替他解開吧。

  無花原本准備了一堆說辭。

  甚至還准備好了叫阮裳獅子大開口,將自己這些年的積蓄都賠進去的想法,卻沒想到阮裳這麼好說話。

  在他開口後,居然就這麼簡單的同意了。甚至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因為之前的印像太深,看向阮裳時竟然有些半信半疑。

  阮裳等了半天都不見無花伸手。

  不由眼中帶了點不耐煩:「你不解了?」

  「那算了。」

  算了,再差還能怎麼樣呢。

  總不過就現在這樣被全江湖看笑話了。

  無花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柔軟微涼的觸感貼在腕側。

  阮裳抬起手時,微微露出了一截修長的手指。

  如若是只看手,大約很多人會將阮裳誤以為是溫柔無害的女子。但只有真正見識過這雙手厲害的人,才會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愚蠢。

  那截新雪似的藕臂可以輕而易舉的將玄鐵折斷。

  也因此,在那雙手搭在手腕上時,無花心中咯噔了一下。

  但看阮裳面上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這才將心放回去了些。

  玉羅剎看他的樣子,不由嘲笑了聲。

  想著這聲名赫赫的妙僧無花竟然也被阮裳嚇破了膽子,現在連把個脈都害怕了起來。

  他笑聲毫無顧忌,顯然是不把無花放在眼裡。覺得這個妙僧無花也不過如此。

  那白衣僧人聽見嘲笑聲,臉色黑了黑。

  但是他現在並沒有功夫和玉羅剎計較。無花現在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身體問題。這件事一日不解決,他就一日不心安。

  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後面。

  「勞煩阮姑娘了。」他難得真心實意道。

  阮裳點了點頭,一副不用太過擔心,都是小事的樣子,叫無花肚子裡的心放了回去。

  然而,一炷香時間過去了……

  在探清無花的脈搏後,原本還神色自如的阮裳忽然慢慢有些糾結。

  等等,這是……?

  她皺起眉不信邪的又將內力輸進去游走了一遍,卻還是一樣的結果。

  無花在阮裳皺起眉時心就提了起來,生怕有什麼不對。

  見她收了手,立馬問:「怎麼樣阮姑娘,可以解了嗎?」

  剛才還信心滿滿的阮裳表情有些尷尬,後悔自己剛才將話說的那麼滿了。

  她抿了抿唇,想著怎麼斟酌著語言,告訴無花這個不太好的消息。最終還是道:

  「你有個思想准備。」

  在她說出這句話時,連玉羅剎都看了過來。

  有個思想准備,這是怎麼了?

  無花收緊了手,就聽她道:「你這個問題本來是很好解決的,只要我將自己的內力抽出來就行。但是我剛才探脈的時候發現你體內還有另一股力量,和我之前留下的內力糾纏在了一起。」

  「簡單來說,現在加上你本身的少林內力,你的體內總共有三種不同體系的力量。現在已經不能單獨的將其中一種給抽出來了。」

  這原理聽起來有些復雜。

  無花皺眉問:「我只想知道如何讓我恢復正常。」

  阮裳瞥了他一眼,最終還是道:「這也是我猶豫的原因,現在看來,目前為止唯一的辦法就是廢掉武功了。」

  「只有廢除武功,你才能恢復正常。」

  無花沒想到自己千裡迢迢避開那麼多追蹤的人趕過來,最後竟然是廢除武功的結局。

  他面色怔愣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

  但阮裳的話卻又不像是騙人的樣子。

  「再沒有別的方法?」

  他啞著嗓子問。

  阮裳搖了搖頭:「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或者你可以選擇繼續挺著肚子。」

  「說不定哪一天遇見奇遇,也許時機到了,那身體異狀就自動消除了。」

  遇見奇遇。

  這話說的就連玉羅剎都想打阮裳。

  無花更是沉默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唯一一次的奇遇就是在夜半回少林的時候遇見那匹馬。他一輩子沒走過運,和汗血馬乍一碰面,就將自己搞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現在居然要在受辱和廢掉武功之間抉擇。

  無花真的恨不得回到剛開始的時候。

  他一定繞的遠遠的,哪怕是游泳游回去,也不會去碰那匹馬一點。可是現在已經晚了。

  他深吸了口氣,懷著最後一絲希望,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阮裳。

  「阮姑娘莫不是在誑我?」

  然而阮裳很快就叫他絕望了。

  阮裳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無花大師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從不騙人。」

  「畢竟被我騙過的人可能早已經沒有在這個世界上了。」

  阮裳說的是自己已經破碎虛空,之前的朋友都已經見不到面的事。但是她沒有考慮到,在這種情況下,這句話更像是威脅。

  至少無花聽起來就是:我就是騙了又怎麼樣?

  再質疑我就讓你也消失。

  於是他……還是識時務的閉上了嘴。

  阮裳頓了頓,見他一個人挺著大肚子,看起來也十分凄慘,最終還是有了一絲心軟。嘆了口氣道:「罷了,說起來此事也是因我而起。」

  「你暫且放心,說什麼我也會給你解決了的。」

  無花手中頓了頓,就聽她道:「你既然來了,便與我一起去神水宮拜會水母陰姬吧。」

  「我聽說她那裡有一種神水,十分厲害,說不定對你這症狀有用。」

  神水?

  無花表情遲疑了下,問:「你說的是什麼水?」

  阮裳道:「就那個能治百病的天一神水啊。」


第47章

  包治百病的天一神水?

  有一瞬間, 無花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天一神水能包治百病?

  是一瓶下去人死病除還差不多吧?

  他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下心底的驚懼問:「阮姑娘是從哪裡聽說這個的?」

  阮裳不明白無花為什麼表情這麼奇怪。滿不在意道:「市井上都有流傳啊。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那天一神水被譽為江湖第一神水,要是不能包治百病, 怎麼有那麼多人爭搶,還說什麼一滴難求, 兩滴下去, 快活似神仙之類的。」

  總之,阮裳說著說著也有些不耐煩了。

  直接就道:「你看這水啊, 一聽名字就是好水。你不用擔心, 就算是和水母陰姬搶我也一定會把它給你搶過來的。」

  「到時候叫阿玉看著你喝, 說不定那內力就解開了呢。」

  無花簡直聽的面色鐵青。

  內力是能解開,那人呢?人就這樣沒了?

  他才不到三十歲的好年紀,難道就要這麼死了?

  無花現在是真的害怕, 他擔心阮裳如果真的去神水宮裡搶了天一神水給他,還.硬.要.逼.著他喝。

  他抿了抿唇,在阮裳皺眉時, 還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道:「阮姑娘興許是誤會了。這天一神水沒有那麼神奇。而且它也並不是什麼治病的良藥。而是一種劇.毒.。」

  「劇.毒.?」阮裳皺了皺眉,卻見無花接著道:

  「這.毒.毒.性.猛烈, 就連宗師級以上的高手都得小心才是, 拿來治病的話,阮姑娘說笑了。」

  無花特意提起了宗師級別以上的高手, 就是為了提醒阮裳。

  他是真的承受不住這麼猛烈的關懷。

  阮裳聽的皺起了眉,聽無花說完之後才明白這天一神水居然並非是她想的那樣。

  不由嘟囔了句:「唉,不是包治百病,那叫什麼神水, 真是平白浪費了個好名字。」

  不過這件事她也只是隨口一說,見無花實在不願意, 便也不再提起叫他喝.毒.的話。

  想著大不了到時候再給他找個別的神藥看看吧。

  就這樣,見阮姑娘終於不再心心念念著那劇.毒.無比的天一神水,無花這才放下心來,微微松了口氣。

  將他的表情看在眼底,玉羅剎此時斜睨著他,問了句:「你現在還要跟著我們?」

  ……

  這話說的好像是他死皮賴臉的要跟著一樣。

  無花眉梢跳了跳。

  要不是阮裳將他搞成這個樣子,他能來這兒?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說話的時候,阮裳直接將小紅的繩子丟給他,道:「那就走吧。正好看你大肚子也不方便,今晚就暫且先找一個客棧休息一下。」

  三個人裡,最終做決定的還是拳頭最大的那一個。

  玉羅剎冷哼了聲,瞥了眼無花不說話了。

  而無花……

  不知道為什麼,.硬.是從一個大男人的目光裡瞥到了一絲微妙的敵意。

  那眼神就跟那天那匹紅馬因為嫉妒陷害他時一樣。

  他心中凜了凜。覺得自己跟著阮裳的這幾天恐怕得小心一些。

  於是,他斂下眉眼,合掌道:

  「多謝阮姑娘。」

  他只謝了阮裳一個。

  無花算是看出來了,只要阮姑娘不拋下他一天,這個叫阿玉的人就拿他沒有辦法。只要他顧忌著阮裳不明面上來,便也都好說很多。

  對於無花的行為,玉羅剎哪兒能猜不透他的心思。看著對方那張表面風輕雲淡,內心則滿是算計的臉。

  他心底不屑,嗤笑了聲後,緊隨著阮裳就離開了。

  在他們剛才無聲對峙的時候,阮裳已經一個頭走進了前面的客棧。並且思考了一下到底要要幾間房的問題。

  阮裳他們平常住客棧都是兩間房的。

  玉羅剎一間,阮裳一間,兩人就剛剛好。但是現在多出來個無花就不知道要怎麼分配了。

  想到小紅的馬草,阮裳最終還是決定不要多出一份錢了。

  在她的想法裡,反正玉羅剎和無花都是男的,住一間房應該沒什麼的……吧?

  江湖中人誰當初還沒和兄弟睡過呢。

  於是在門外慪氣的無花與玉羅剎進來時,阮裳就已經用最省錢的速度開好了房間。

  並且回過頭來對他們淡定道:「我房間都開好了,今晚就跟以前一樣吧。」

  跟以前一樣?

  玉羅剎沒有意見。

  但是等他走到樓梯口時才想到跟以前一樣是什麼意思?

  以前是他和阮裳一人一間,現在多了一個無花,怎麼還和以前一樣?

  果然無花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看向阮裳,就見她道:「我看你們剛才在門口好像有很多事情要交流的樣子,就特意給你們安排了一間房,你們可以在裡面好好交流。」

  「不用謝我。」她最後又補充了句。

  「阮姑娘……」

  這叫他和玉羅剎一間房?

  無花表情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剛想要說什麼,就見阮裳道:「好了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呢。」

  「我等會兒叫小二燒桶水給你們送過來。」

  阮裳干脆的做了決定。

  無花未說出口的話被她打斷,最早只能卡在嗓子裡……

  眼睜睜的看著阮裳跟著殷勤的小二離開,徒留他和玉羅剎大眼瞪小眼。

  玉羅剎堂堂一個魔教教主,什麼時候和別人一間房過。即使是兩人有兩張床,也叫他面色陰沉了下來。

  「你睡覺時最好老實一點。」

  他對無花冷哼了聲,轉身拂袖而去。

  「阿玉壯士亦然。」

  無花在人離開後,面色也冷了下來,不再裝什麼出塵的和尚,眼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逝。

  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住在一起自然會出事。

  玉羅剎半夜化霧扮鬼想要趁機掐死無花,而無花……則在深夜起夜之時,在他杯中滴了一滴天一神水。然後又若無其事的躺下。

  兩人反反復復的折騰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時,都頂著一副黑眼圈面色蒼白的出來。

  小二早上本來是來送水的,看到兩人的面色後水盆差點都沒有端穩。這、這怎麼一個晚上,黑眼圈就這麼重?

  他心裡泛起了嘀咕。

  看著情況,這一對晚上是得多激烈啊,怎麼早上都成這個樣子了。

  是的,一對。

  因為無花一直戴著兜帽,還挺著一個大肚子的緣故,沒有人認為他是一個男子。

  只以為是這是個懷孕的婦人。

  而且月份還很大,約莫不久後就要臨盆了。

  可是這個懷孕的婦人,居然折騰了一個晚上。

  不止是小二,昨天見了他們的人都在想。這也真是的,都懷孕了還這麼激烈,萬一傷到了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無花是不太懂周圍人的面色的。

  只是他敏感的發現,客棧的老板娘今天好像格外的照顧他。

  在吃完飯後,還特意給他送來了一碗紅糖雞蛋,囑咐他一定要吃。

  在座的人中,大概也就只有阮裳能懂老板娘的心了。

  她看著無花腎虛的面色,皺了皺眉,也語重心長道:「既然是人家的一番好意,你就吃了吧。」

  「我看你身子正好也需要補補。」

  補補,他不知道自己哪裡需要補了?

  無花抽了抽嘴角,拒絕道:

  「阮姑娘,貧僧是出家人。」

  他言下之意就是告訴阮裳他不需要補,他是個出家人。

  然而阮裳卻有些驚訝:「咦,你不是被逐出少林了嗎?」

  你、不、是、被、逐、出、少、林、了、嗎?!

  無花心上狠狠扎了一刀,臉色黑了下來。

  阮裳想的卻是,無花身上殺氣那麼重,想必平日裡殺人放火的事情沒少干,怎麼今天倒是顧忌起了雞蛋?

  她這麼想著,也這麼問了出來。

  無花:……

  無花竟然發覺自己無言以對。

  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喝成那碗紅糖雞蛋。

  因為在阮裳他們吃飯的中途,客棧裡來了一伙人。

  之所以說她們是一伙,是因為她們全都穿著統一的衣服,就連表情也很相似。

  那幾個進門來的女子手裡都拿著劍,和這狹小的客棧顯得格格不入。

  「老板,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領頭的白衣人拿出一張畫像來問道。

  她進來時沒有看向客棧裡的任何一個人,好像他們不存在一樣。這樣的態度不是眼瞎就是倨傲。

  玉羅剎放下筷子不由挑了挑眉,生起了些微妙的情緒。

  他們來到這裡也算是有段時間了,對這個世界的江湖門派大都有些了解,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有哪個門派的弟子這麼囂張?

  倒是無花一眼就認出了。

  在看到那領頭人面貌時,他瞳孔微微縮了縮。卻若無其事的低下頭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

  宮南燕將楚留香的畫像拿出來。

  在確定客棧老板沒有見過這個人時,面上不由閃過一絲失望。

  她出宮已有三日,任務卻始終沒有完成。

  那楚留香滑的像個泥鰍,等她們打聽好走到船上時早就沒有了人影。

  以神水宮的消息,也只能察探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莆田山下的一個小鎮上。

  「師姐,我們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人,你說是不是他特意躲起來了?」旁邊人在沒有得到結果後,皺眉問。

  宮南燕搖了搖頭:「就算刻意躲起來也不是無跡可尋。」

  「楚留香現在名氣那麼大,只要一出現絕對會被人認出來,不可能這麼查無蹤跡。」

  是的,名氣。

  因為他和無花的緋聞。

  楚留香現在已經成了江湖第一熱度人物。並且隨著他的消失,那熱度反而是越來越高。甚至就連江湖百曉生也特意拿起了筆,為他和無花提了字。

  現在江湖中可以有人不知道薛衣人,但是卻不能有人不知道楚留香與無花。可見他的厲害。

  按理說,熱度這麼高的一個人消失不可能全江湖的人都找不到。

  除非他易了容。

  這也是宮南燕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了。

  ——楚留香知道有人找他,所以變換了面容,躲了起來。

  咦,是來找楚大俠的?

  阮裳聽著聽著,總算是知道她們要干什麼了。

  只是她們找楚大俠做什麼?

  她好奇的豎起了耳朵。就聽那邊又繼續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都三天了,楚留香還是找不到人,再這樣下去一定會受到責罰的。」

  宮南燕此時也心煩意亂。聽她這樣說,心中更加煩悶。

  不由沉下了臉,在耳邊人抱怨時,眼神略帶訓斥的看了她一眼。

  「住嘴。」

  她這一聲毫不留情。

  終於叫那隨行的師妹面色變了變,安靜了下來。

  客棧裡此時人並不多。

  阮裳他們就在靠近門邊的那裡坐著。

  她手中端著茶輕輕抿了口,頭上的鬥笠遮住了大半面容。宮南燕目光巡視了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她初時只覺得這女子氣質十分不俗,坐在那兒頗有幾分悠然清寧的意味。叫她忍不住將目光一直放在對方身上。

  這對於宮南燕來說還是頭一次。她目光閃了閃,揮手止住因為一無所獲,想要退出客棧的弟子。

  在目光微頓之後,忽然收緊劍向阮裳他們那一桌走過去。

  阮裳沒想到這人會過來。

  自己只是吃個瓜而已。怎麼吃著吃著,反而好像還有點引瓜上身?

  但是因為看著面前這一隊人都不怎麼厲害的樣子,阮裳也完全不虛。倒是也想看看她要干什麼。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無花的心此這時已經提起來了。

  他之前是去過神水宮的,此刻神水宮的弟子不可能認不出他來。一想到自己這副鬼樣子會這麼簡單的就暴露出來。

  無花就黑了臉。

  正在這時,玉羅剎好像完全察覺不到他的緊張一樣,還嘲笑開口道:「怎麼不喝了?再不喝雞蛋都涼了。」

  無花無花一口氣噎住。

  覺得這人就是天生克他的。

  果然,聽見這句話後,宮南燕的目光轉了過來。

  在宮南燕的目光裡,就無花穿著白色長袍,肚子鼓起的十分厲害。再加上他又一副柔弱的樣子,看起來就也和普通的懷孕女人沒有什麼區別。

  因此宮南燕雖然覺得這婦人有些眼熟,但也只能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來。然後又看向了阮裳。

  無花氣憋在半空中,差點嚇死。

  直到宮南燕看向阮裳,還不敢相信對方就這麼沒有認出自己來?

  其實說起來這也是刻板印像。

  因為無花之前妙僧的形像太過深入人心。宮南燕到現在腦海裡的還是他一襲僧袍光風霽月的樣子。

  雖然聽江湖傳聞知道他懷孕了,但當是真正人站在面前時,卻反而認不出來。只以為那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反倒是他旁邊的女子叫她有些在意。

  「姑娘可否見過這個人?」

  宮南燕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又將收起來的畫像拿出來問。

  阮裳沒想到她問了老板還要來問自己,不由微微搖了搖頭。

  她也不算是說謊,阮裳確實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楚留香了。至於這個人如果要來找她問楚留香,那自然是沒有任何結果。

  宮南燕在說話時,目光緊緊盯著她,似乎是不願意錯過一點消息。

  可是她的動作卻在阮裳鬥笠微微移開一些時,忽然愣住。

  因為角度的緣故,阮裳的鬥笠偏離了一些。

  在轉頭時,微微露出了些側臉。

  然後就是這半張面容,卻叫宮南燕愣住了。

  在看到阮裳鬥笠下被陰影罩住的面容時,她心中竟然頓了頓,產生了一瞬間的驚艷感。

  宮南燕自己便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再加上神水宮內五顏六色,女子各異。她本是已經不會對此產生驚訝了的。

  但是卻因為阮裳到底失態了。

  即使那只是很素淨的一張臉。不施粉黛,只有微微彎起的桃花唇有些潤色。

  可她因為皮膚極白,五官又挺秀,所以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反倒更美了。

  宮南燕這時竟然想到,她與大漠的石觀音到底誰更美些?

  宮南燕忽然收起了手,只直直盯著阮裳的容貌。

  在意識到自己失禮之後,又撇開目光。

  她這個樣子,像極了一見鐘情的少女。完全不像剛才發號施令的神水宮大弟子。就連無花也頗有詫異。

  在察覺到自己沒有危險之後,他就抬起了頭。然後就看見宮南燕望著阮裳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作為一個不怎麼正經的和尚,無花很容易就想歪了。

  宮南燕這個樣子,怎麼瞧著……

  神水宮女風盛行這個他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就連宮南燕也是這樣。他目光微微閃了閃,剛想著要不要提醒阮裳一下。

  就見宮南燕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看了門外還在等著的弟子一眼,收起畫卷,轉身就離開了。

  她走的時候,表情有些奇怪。

  這種反常實在是很耐人尋味。

  不只是無花,在宮南燕離開後,那小師妹也多問了句:「師姐,你剛才在裡面看什麼?可是剛才那一桌的人有問題?」

  她指的自然是阮裳那一桌。但是宮南燕卻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抿了抿唇,快步離開了這裡。

  「你們認識?」

  玉羅剎有些詫異。

  這些日子他已經看慣了阮裳容貌,再加上他不好女色,所以並沒有感覺出什麼。更不知道外人第一次見到阮裳容貌時的衝擊。

  無花倒是想到了。

  但自宮南燕走後,他就不說話了。

  阮裳有些奇怪的搖了搖頭,雖然覺得剛才那白衣女子看自己的目光有那麼一絲熟悉,像是在別人身上也看到過。

  但是她一向不在意這事,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三人都以為早上的事情只是一個插曲,很快就過去了。

  但是當阮裳他們到下午的時候,卻收起了這個想法。

  因為那隊不知底細的白衣女子也住進了他們所住的客棧,並且還就在阮裳隔壁。

  「看來是來者不善啊。」

  玉羅剎摸著下巴道。

  昏黃的走廊裡,燭火微微閃爍著,也恰好映出了外面的雷雨天。阮裳倒是沒想那麼多,只以為人家和他們一樣,是因為天氣不好,所以才不趕路了。

  「說起來,這小鎮中只有這一家比較好的客棧,他們夜晚宿在這裡也很正常。」無花這時開口,故意和玉羅剎唱反調。

  卻叫玉羅剎微微眯了眯眼。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聽出了無花的意思。

  兩人目光所對,一個似笑非笑,一個意味深長。要不是無花大著肚子,恐怕現在就會打起來。

  阮裳對這兩人也有些無奈了。

  本來以為兩人都一起住了一個晚上了,關系應該會變得不錯。至少也是室友情了。卻沒想到內裡卻這麼塑料。

  還沒等考驗就自己斷了。

  在兩人還准備繼續吵的時候,阮裳抽了抽嘴角,默默掏出了小木劍。然後下一刻,兩人就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

  阮裳才滿意的示意玉羅剎去給小紅投喂馬草,然後又讓無花去給小紅鏟糞。

  ……

  耳邊終於清淨了下來,阮裳眉頭略松了些,終於不用忍受這兩人了。

  她想起自己這幾日因為趕路,已好久未曾練劍。看著外面雷雨轟鳴時,便忽然起了心思。想著尋一處偏室,或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客棧走廊裡現在只剩了阮裳一人。

  她關上房門,確認沒有落下東西之後,這才拿著劍往外面走去。

  在客棧後院有一個院子。

  這時候下了些雨,楓葉都打落了些,想必風景不錯。

  阮裳順著小路一路走過去,心情不由更好了些。

  若是此時有人就能看看見在瓢潑大雨中,一個穿著青衫的姑娘竟然衣袍上半點水珠也不沾。

  不止如此。

  她的靴底也干干淨淨。

  分明是走在濕潤的泥土中,但是卻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那些雨就好像絲毫無法影響到她一樣。和不遠處喂馬的玉羅剎與無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直到晚上回來,阮裳也依舊是清清爽爽的。

  反觀玉羅剎與無花,卻不得不邊打噴嚏,邊喝著姜水。

  阮裳有些詫異的看了兩人一眼。

  「只能叫你們喂馬,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玉羅剎抽了抽嘴角。

  誰知道小紅今日是怎麼了?忽然之間脾氣差的要命。

  他原本是和無花在馬棚裡鬥法的,但是卻一人被小紅賞了一腳。被踢出馬棚淋了個落湯雞。

  但是這話他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無花也不想叫人知道他又被一匹馬打了的事。於是兩人都默契的閉緊了嘴,在思索過後,一致說只是個意外。

  什麼意外能把人搞成這個樣子?

  阮裳微微皺了皺眉。

  正這時,客棧的老板娘卻走了過來。

  「請問是阮姑娘嗎?」

  她低聲問。

  阮裳點了點頭,就見她將手裡的花籃遞了過去。

  「這是隔壁客房的主人讓我拿過來的,說是叫我送過來給你。」

  送過來給我?

  阮裳有些疑惑。

  她想起來,隔壁客房住的不就是白天那個白衣女子嗎?

  她送東西給自己干什麼,而且還是花?

  縱使阮裳有再多的疑惑。

  老板娘說完話就走了,只留她拿著花和玉羅剎三人大眼瞪小眼。

  「這花中不會下.毒.吧?」

  玉羅剎猜測。

  但他也知道阮裳百.毒.不侵的事情,於是並不是怎麼擔心。

  如果那人是下.毒.,那她可真的找錯人了。就是將這全客棧的人放倒,阮裳都不可能中.毒.來。

  反倒會把她自己氣個半死。

  在玉羅剎猜測的時候,阮裳卻直接將花籃中的花拿了出來。

  那花籃中各式各樣的花都有,其中一朵玫瑰開的格外鮮艷,像是沁了血一樣。叫人一眼瞧過去就覺得與眾不同。

  阮裳抿了抿唇,將玫瑰拿了出來。

  手指沿著玫瑰花邊的紋路摩挲了下,就見那原本平平無奇的玫瑰上忽然出現了一行字。

  「——晚風忽冷,南燕於街邊見鮮花盛開,便摘了些贈予阮姑娘。」

  還望阮姑娘過夜時能與南燕一敘。

  最後一句話阮裳沒有念出來。

  她只是好奇著這留言人的名字。

  南燕。

  等等,宮南燕。

  阮裳就說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原來她就是昨日的消息販子口中的神水宮大弟子宮南燕。

  阮裳恍然大悟。

  「原來那姑娘就是宮南燕啊。」

  她感慨道。

  玉羅剎卻盯著她手上的玫瑰皺眉。

  這撩妹手段怎麼這麼熟悉。

  他一瞬間想到了自己連送個簪子都送了好幾次才送出去的傻兒子,忽然就看那個玫瑰不順眼起來。

  一個女人,怎麼這麼姬裡姬氣的。

  還送玫瑰。你怎麼不送人頭呢?

  玉羅剎氣壓微不可察的低了些。

  這一次,就連無花也表情古怪。

  宮南燕這麼明目張膽的送玫瑰,想要什麼不言而喻。只是無花也沒想到她那麼大膽。

  兩人都看著阮裳,想要看看作為被送玫瑰的當事人的她會有什麼反應。

  然而阮裳她……她什麼反應也沒有。

  最多也只是覺得這個花還挺新鮮的而已。阮裳自動將宮南燕的夜半邀約當成了是約她比劍。

  想著雖然宮南燕的武功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將玫瑰放回籃子裡後,阮裳回過頭來。

  「既然已經找到了宮南燕,想必我們不久後就可以進神水宮了。」

  等等,不是還在撩妹嗎?

  怎麼又跳到了神水宮。

  無花有些沒有跟上她的思維。

  就聽阮裳道:「我今晚就去與那宮姑娘秉燭夜談一番,爭取讓她帶我們進神水宮。」

  秉燭夜談。

  本來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詞。

  但是被阮裳這麼說出來,就忽然變的奇奇怪怪的。

  玉羅剎都快要不認識這四個字了。

  那宮南燕姬裡姬氣的,這確定秉燭夜談能成嗎?

  他剛要表示反對,無花卻頓了頓,在阮裳轉過頭時道:「那我們就靜候阮姑娘佳音。」

  晚了一步的玉羅剎:……

  當晚。

  兩人就一起趴在了宮南燕的屋頂上。

  想要看看她們是怎麼秉燭夜談的。

  無花為此還強忍著腹中不適,堅強的捂著肚子看。

  阮裳在晚上雨停了之後,便拿著蠟燭打開了房門。

  此時天色雖然已經晚了,但是宮南燕卻並沒有睡。

  她還在想著那個白天見到的女人。

  當然,並不是無花猜測的什麼愛情。

  宮南燕並不是什麼戀愛腦的女人。她之所以給阮裳送花,只是因為她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天下第一美人阮裳。

  也是傳說中楚留香的暗戀對像。

  別人不知道,但是以她們神水宮的情報卻清楚,阮裳出現在江湖眾人視線之前就是和楚留香在一起的。

  甚至在一個月前,兩人還一起上過少林。

  宮南燕認出人來,心中便頓了頓。

  在遍尋楚留香不得後,她便計劃通著或許可以通過阮裳來找到楚留香。所以才托那老板娘送了一籃花過去。

  一則,阮裳這樣的美人確實受的起這樣的花。

  二則正常人收到這樣的禮物和邀約的話一定會有所詫異,宮南燕等著的就是阮裳滿心疑惑的找過來。

  果然,在月半時分。

  門被敲響了。

  她收起手中的劍,目光凜了凜,轉過身來。

  宮南燕其實也在直接綁架阮裳還是好言軟禁之間猶豫。

  但隨著第二次敲門。

  她便下定了決心。

  還是直接綁架吧,她也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還敲著門的阮裳眉頭不由皺了皺。

  這宮姑娘寫信叫她晚上來,怎麼這時候又不開門?

  難道是睡了?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房內燭火閃動了兩下。

  門終於開了。

  咯吱一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清晰。

  無花和玉羅剎屏住呼吸看著。想要知道宮南燕會說什麼。

  可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

  隨著門扇打開,卻猝不及防的閃過了一道寒光。

  宮南燕最終還是決定直接綁架阮裳。

  只要這天下第一美人在她這兒,難道還怕楚留香不主動出來?

  她想的很簡單。

  也將能輕而易舉騙過來的阮裳當做了那種不諳世事的菟絲花,也因此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第48章

  可是就在她抱著這樣的想法, 想著可以隨隨便便的將阮裳擒住的時候,宮南燕表情忽然頓住了。

  天色昏暗,雷雨轟鳴。

  此刻就連走廊裡也燈光微弱。

  可即便是如此, 宮南燕還是看清了阮裳的面容。

  因為到了夜裡,她此時並沒有戴鬥笠。

  一頭鴉羽似的烏發靜靜的披散在肩頭。甚至連外面的青衫也沒有著。

  只穿了一襲單衣。

  阮裳看上去就是一個再柔弱不過的美人。

  可叫宮南燕詫異的是, 就是這個美人, 單手握住了她的劍。

  「宮小姐這是做什麼?」

  阮裳微微皺了皺眉,還沒有說開始, 怎麼就忽然比劍了。是她還好說, 否則要是換了其他人, 豈不是猝不及防之下也得受傷?

  阮裳實在沒想到宮南燕是這麼心急的一個人。

  分明白天在客棧見時,她還挺穩重的啊。

  和阮裳所想的宮南燕迫不及待的要與她比試不一樣。她面上詫異之色不減。

  這時在阮裳的話後竟然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難道是個意外?

  宮南燕猜想?

  她目光閃了閃,在阮裳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劍光微轉,又向著另一個地方刺去。

  宮南燕動作很快,反應也很迅敏。

  可是沒想到, 這一次她又被攔住了。

  不止如此,這次她甚至還連劍拔都拔不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宮南燕失聲道。

  阮裳也有些詫異, 沒想到她會在不打招呼的情況下又來一次。

  難道神水宮比試的方法一直是偷襲?

  因為宮南燕的行為, 阮裳莫名對這個還未曾謀面的門派印像差了些。比劍就比劍,搞什麼背後動作。

  她眉頭微微皺起。

  在燭光下有種極清極冷的美。

  可惜宮南燕現在還沉靜在自己的劍兩次被阮裳單手折住的事上。一時間恍惚震驚難以自拔。

  她很確定自己的武功沒有退步, 可這是怎麼回事兒?

  一看她這樣的表情,房頂上的玉羅剎和無花就恍惚感覺到了一股熟悉感。並且他們從這種熟悉的感覺中已經猜想到了宮南燕的下場。

  尤其是無花。

  畢竟他就是剛才從宮南燕這一步走過來的。

  他簡直太了解她此刻的想法了。

  誰能料到一個看起來柔弱無辜,連一絲內力也沒有的美人會是一個絕世高手?

  這件事直到現在提起,無花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他目光看向底下的宮南燕不由心底嘆了口氣。

  而確實和無花的反應類似。

  宮南燕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收回了手, 心底滿是疑惑。

  這不可能。

  這是怎麼回事?

  她的劍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被人截住?在這些疑惑之下宮南燕想到了唯一的答案。

  「你會武功?」她不可置信問。

  阮裳:……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不會武功了?」

  你不知道我會武功,你留那麼曖昧的留言做什麼?

  她額角跳了跳, 在看到宮南燕面上不似作假的震驚後,總算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

  搞半天原來她以為自己不會武功?

  阮裳皺起眉,又想起了之前在陸小鳳他們世界時的事。

  她會武功這件事難道這麼難以理解。

  怎麼為什麼她們是總以為自己很柔弱?

  阮裳也覺得很奇怪。

  「難道我長著一副看起來像不會武功的樣子?」

  她眸光輕輕扇動兩下,清透的目光看向宮南燕,和初見時一樣的溫柔可人。

  宮南燕內心仿佛有一萬匹馬奔過。

  表情徹底古怪了起來。

  你看看你這我見猶憐的樣子哪裡像是絕世高手?

  在宮南燕仿佛受到了欺騙的目光下。

  阮裳也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你特麼不比武把我誆來做什麼?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周圍屏息在其他房間的神水宮弟子聽見沒有動靜了,不由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宮師姐不是說要我們埋伏在這裡,等到她將人綁到之後就迅速離開嗎?怎麼這麼久了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那弟子將耳朵貼在門口聽了許久也沒有聽出什麼,只覺得那頭一片安靜,叫人莫名有些不安。

  「不然我們出去看看,說不定是宮師姐已經將人給綁好了。」

  「那位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少不得要溫柔些的。」

  她們互相看了眼,也算是認同了這個說法。畢竟是那位阮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宮師姐大概是因為憐香惜玉所以才慢了些吧。

  就在她們這樣想著推開門後。

  宮南燕還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自己為什麼要誆騙阮裳這個理由。心底不詳的預感告訴她今天要是不能給個說法,她恐怕無法完整的回去。

  就在她准備說自己是失手了時。身後的門推開了。

  那兩個小弟子不知道走廊裡剛才發生的事 見宮南燕背對著她們,只以為阮裳已經被制服了。

  於是便合起了劍走過來道:「宮師姐果真是憐香惜玉。不過保護好些也好,有了阮姑娘我們就不愁楚留香不上鉤了。」

  這又和楚留香什麼關系?

  玉羅剎慢慢皺起了眉。阮裳才終於搞清楚了她們的來意。感情是來綁架她威脅楚大俠的啊。

  她面色不變。

  宮南燕恍然感覺心底一涼,還沒等她出聲叫幾人趕快跑回去報信,下一刻,阮裳就出手了。

  那些弟子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打了一頓綁在了柱子上。

  宮南燕眼睜睜的看著包括她在內的一干神水宮弟子在一聲慘叫之後,鼻青臉腫的都被綁在了走廊的柱子上。

  甚至一直到結束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這種暴力的行為玉羅剎與無花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只是每一次看見都還是有一股不適感。

  無花更是面色僵.硬.。

  可是阮裳才不管他們在想什麼呢,在將人揍了一頓之後,她就收回了手,神奇氣爽道:「好了,我知道你們在屋頂上。你們可以出來了。」

  屋頂上?

  屋頂上還有誰?

  就在宮南燕回過神來疑惑時,就看見了從上面掀開瓦片跳下來的紫衣男子與——無花。

  無花晚上去掉了面具,這才叫宮南燕一眼認出來。

  「無花大師?」

  她驚聲道。

  無花抽了抽嘴角,還是道:「宮施主。」

  他說這話時和往常一樣,只不過大起的肚子略微多了那麼一些違和感。玉羅剎嗤笑了聲道:「你們也算是難兄難弟。」

  他說話時宮南燕才注意到對方。

  心中不由又是一驚。

  那紫衣人雖然站在原地,可是身上氣勢卻有種可與師父相當的感覺。

  她心底詫異,江湖中什麼時候竟然多了這麼多高手?

  就在宮南燕內心震驚的時候。

  阮裳已經拂了拂袖子。

  「好了,現在可以算算你們趴在房頂上偷窺我的事了。」

  她語氣平常,玉羅剎和無花卻感覺身上陡然一涼。

  無花抿了抿唇笑道:「阮姑娘,這只是個誤會。」

  「我不過是碰巧晚上出來散心遇到了阿玉壯士,我們才在屋頂上賞月的。」

  這鬼話說的就連玉羅剎也不忍直視。

  他清咳了聲,裝作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

  然後下一刻,兩人就又被阮裳揍了一頓。

  一邊被綁著的宮南燕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沒想到阮姑娘居然能大義滅親。一時之間對於自己被打這件事也不那麼耿耿於懷了。

  一晚上時間,阮裳終於問出了宮南燕來找楚留香的原因。

  「你們懷疑他偷了神水宮的東西?」

  她皺了皺眉問。

  宮南燕點了點頭:「有人親眼所見是他。」

  她說這句話時有一絲自己也沒有發現的心虛。在阮裳挑眉之後,又改成了:「楚留香有很大的可能。」

  這江湖中能神不知鬼不覺來去自如的人不多。楚留香之前就能做到這一點。但是在今晚之後,宮南燕卻刷新了自己的認知。

  原來是自己見識淺薄,不只是楚留香,這江湖中的能人異士太多了。就連特麼的阮姑娘也能做到。

  這樣算下來,楚留香也不算是有嫌疑。

  她最後頓了頓,又委婉的看了阮裳一眼。

  阮裳:……

  「你懷疑我?」

  她皺眉問。

  宮南燕連忙搖頭,不敢承認自己剛才真的懷疑了阮姑娘。照她這與宮主不相上下的武功,不只是能潛進去偷東西,就是搬空整個神水宮都行了吧。

  無花還是第一次見眼高於頂的宮南燕這麼識時務的樣子。他心中頓了頓,決定還是將是他偷了東西這件事瞞的更緊一些。

  絕對不能被阮姑娘發現。

  要不然到時候自己恐怕是活不到解開內力的一天了。

  於是他面上寧靜的神色愈發濃郁,裝作了就好像聽不懂她們談話一樣。

  阮裳也沒有注意到無花的神色變化。

  她的心思都集中到了丟了東西上。

  意識到楚留香被人冤枉偷東西可能有麻煩,阮裳不由皺了皺眉。

  「我也不與你說謊,我最近是真的不知道楚大俠在哪兒。」

  「而且,我也沒有偷東西。」

  這是要講道理?

  「那阮姑娘的意思是?」

  宮南燕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就聽阮裳接著道:「這樣算了,我可以放了你,叫你去查案,但是你必須先帶我去神水宮。」

  「帶你去神水宮?」宮南燕有些詫異。

  阮裳見她緊張不由道:「你不必擔心,我對你們沒有什麼惡意。只是聽聞神水宮宮主水母陰姬武功絕頂,想要領教一番。」

  在阮裳看來,這只是正常的江湖比武。

  就是在陸小鳳世界裡,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平常也會比比的。

  卻沒想到,比試這件事還要看江湖地位。她這樣說無異於挑釁。

  水母陰姬是公認的江湖第一。

  這位阮姑娘抓了她們,竟然要威脅宮主與她比試?

  宮南燕臉色難看了些。

  其他人雖然也被阮裳打過,但是卻並沒有認識到她的厲害。聽見她的話後以為她是仗著自己的武功自尋死路。

  便不等宮南燕開口就答應了對方。

  看著宮南燕白下來的臉色,無花嘆了口氣。

  他知道要是阮裳被人領去大漠,霍霍他老本營,他也會這樣。但是現在嘛,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貧僧了。

  他沉默不語。

  見阮裳點了點頭,十分滿意這個決定。

  另一邊。

  楚留香還在與胡鐵花東躲西藏著。

  他們二人自從那天在路上被人圍堵之後就意識到不能這樣下去了。這滿江湖的人現在都已經不聽解釋了。

  要是他真的現身,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楚留香便與胡鐵花合計了一番。兩人易了容。

  在覺得互相都認不出來對方的時候,這才放心出門。

  由於那艘標志性的船吸引了絕大多數江湖人的目光。一直習慣在水上漂泊的楚留香也不敢再回到船上去走水路。

  便與胡鐵花二人裝作一對兄弟,想要去找無花大師將事情說清楚。

  卻也陰差陽錯的避開了神水宮的追查。

  離開少林之後,楚留香是真的不知道無花會去哪兒。

  他對於無花的了解僅限於的名滿天下的妙僧,但是再多卻不知道了。

  「分別之後這才覺得對無花大師所知甚少。」

  楚留香摸著下巴苦笑。

  胡鐵花卻搖了搖頭:「你以為誰都像我和鐵公雞一樣?」

  「我看啊,這無花大師雖然有禮,但卻並不好交集。」

  胡鐵花從一開始就有感覺。

  無花待人溫和有禮,風度翩翩,但是卻總有一層隔閡在,並不好接近。也就只有楚留香才看不清。

  不過這話說出來有攛掇朋友的意思,胡鐵花便也一直沒有說。兩人對於去哪裡找無花毫無頭緒。

  楚留香嘆了口氣:「無花大師的身體不好出現於人前,想必會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們要找恐怕是難上加難。」

  胡鐵花不說話了。

  因為他覺得老臭蟲就是想的太多。

  他嘴裡叼了根草,決定躺在樹下看著天上星星。

  楚留香看了他一眼,也坐了下來。

  「說起來,都一個月了,不知道阮姑娘他們怎麼樣了。」

  他抿了抿唇道。

  楚留香這幾日也聽到了天下第一美人的傳說。當時聽見形容的時候,他就想到了阮裳身上。只覺得那人說的就是阮姑娘。

  果然,後面關於第一美人的畫像也流傳了出來。

  在見了畫像之後,江湖中許多人都慕名想要一睹芳容,甚至有人一擲千金就是為了得到阮裳的消息。

  楚留香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但還是有些不自在。

  這種就好像,你有好感的對像忽然之間被全天下都知道了,而你卻還沒來得及與她多說幾句話。

  更甚者兩人甚至連告別都沒有,就是連談話也是通過書信來進行。

  楚留香心中嘆了口氣。

  想到在將無花大師的事情解決之後,他還是去找阮姑娘吧。希望她到時候不要聽信江湖謠言產生誤會。

  胡鐵花叼著草沉默了會兒後,看向楚留香。

  「我猜你現在在想阮姑娘。」

  「你怎麼知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

  胡鐵花坐起身來笑道:「因為連你自己也沒有發現。你每次想到阮姑娘的時候,表情都是不一樣的。」

  「我表情不一樣?」楚留香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

  胡鐵花肯定的點了點頭。

  「你剛才想無花大師的時候,眉頭緊皺滿是猶豫。但是在想阮姑娘時卻不一樣。」

  「我還從未見過你這個樣子,就好像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了下來。」

  「就這樣你還想瞞我?」

  胡鐵花看著他頗有些嗤笑。

  楚留香苦笑了聲。

  「真這麼明顯?」

  「真這麼明顯。」胡鐵花點頭。

  楚留香躺在了草地上。腦海中阮裳的身影一閃而逝。

  時不時又換到了那封叫他哭笑不得的信上。

  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辦法對對方生氣。

  反而有種莫名無奈的感覺。

  他過了會兒才道:「阮姑娘是個很可愛的姑娘。」

  「然而這個很可愛的姑娘說不定不久後就會被人搶走。」胡鐵花潑了盆冷水出言打擊他。

  天下第一美人,誰不想要呢?

  阮裳長的那麼美,而且性格也溫柔。

  即使是胡鐵花偏心楚留香覺得老臭蟲也不錯。但是也還是覺得這幾率比較小。

  他搖了搖頭道:「叫你那時候和阮姑娘多接觸一些你不聽,現在後悔了吧。」

  楚留香抿了抿唇道:

  「我只是想著不知道阮姑娘現在在哪兒,會不會遇到危險而已。」

  胡鐵花皺眉,安慰他道:「可能現在唯一好的一點就是,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走到哪裡都有人關注。」

  「想來不會出什麼事。」

  他沒有說的是,如果出事了。他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楚留香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在收回手後,夜色漸漸淡了下去。他最終還是慢慢閉上了眼。

  阮裳不知道楚留香在想她。

  與神水宮的弟子做好約定之後。

  阮裳便放下心來,留下小紅在旁邊看著這些被綁的人,自己回去好好休養了一夜。

  無花本來還有些不放心。

  放一匹馬看管人,不怕人半夜松了繩子跑了嗎?

  但是玉羅剎卻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想想你是怎麼被我們找到的?」

  無花又想到了這匹馬踢了他又戲.精.的壯舉。

  忽然沉默了下來。

  是啊,他為什麼要擔心別人呢?

  多關心關心自己不好嗎?

  三人放心的離開。

  一開始,神水宮眾人還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放心。

  一晚上時間,宮南燕試著逃跑了無數次。

  但是每當次當她快要將手夠到繩子那兒的時候,就感覺到耳邊一陣熱氣。

  那熱氣隱隱還帶著一絲暴躁的意味。

  她僵.硬.著身子轉過頭去,就看見了那匹原本已經睡著的馬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面前。

  然後一腳踩住了她的繩子。

  「好馬,一邊去,我到時候買好馬草給你。」

  因為繩子被踩住,宮南燕不得不柔和了語氣,低聲下氣的和馬說話。

  然而小紅馬卻不是一般的能被收買的馬。

  這個世界上能夠指揮的動它的除了主人,就剩下它自己。

  於是不管宮南燕好說歹說。小紅馬就是沒有動。甚至連位置也沒有挪一下。宮南燕沒有辦法,只能自食其力。

  她費勁的力氣將身子挪了挪,想要靠另一邊手去拿起繩子。

  然而卻被將繩子納入自己領域的小紅馬誤以為她要搶東西。

  那雙原本漫不經心的眼睛立刻警惕了起來。

  要是玉羅剎在時,一定會發現這一幕很熟悉。

  那繩子就在馬蹄之間,只要宮南燕輕輕一拽,後面就好解開了。就在她目光集中在那兒,快要松口氣時。

  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太好的氣息。

  經過阮裳的事情後,宮南燕對於危險的感知已經十分敏銳了。她心下一驚,順著危險的地方看過去。就看見那匹原先還靜靜的看著她的小紅馬像是被觸怒了一樣。

  她剛才拉出的繩子被叼在馬嘴裡。

  在那紅馬彈著蹄子時,宮南燕心中越發覺得不對勁。她正想著這匹馬要干什麼。然後下一刻,就見那馬忽然咬著繩子,揚起了頭。

  那是馬起跑時的姿勢。

  等到宮南燕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因為那馬此刻已經發了狂。

  當然,在小紅自己眼裡,它只是捍衛著自己的繩子而已。至於那個被綁著的人類?完全不在它的考慮範圍之內。

  宮南燕被迫原地起飛,被馬拉著摩擦了起來。

  然後還不等她安撫那匹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的馬,就已經被掄的暈頭轉向了。

  半夜被一聲尖叫驚醒的無花聽著走廊裡凄慘的叫聲,握著被子的手頓了頓,最終還是翻了個身。

  事實證明,小紅馬的戰鬥力很有威懾力。

  阮裳第二日起來的時候,發現原本還心有不服的神水宮眾人都變得老老實實的了。而尤其以宮南燕最為沉默。

  她雪白的衣衫上頂著兩個大大的馬蹄,原本梳的整齊的頭發也粗糙的像是被馬拱了一樣。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特別不一樣的氣息。

  叫阮裳不由多看了兩眼。

  宮南燕一見阮裳出來,就立馬道:「神水宮,我們去神水宮吧。」

  「阮姑娘,我給你立馬帶路。」

  「我們一天就能到的。」

  昨晚的事情在宮南燕心中留下了陰影,她現在一看見那匹馬,心裡就控制不住憤怒與恐懼。

  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呆在這兒了,只要能讓阮裳放了她,做什麼都可以。

  至於神水宮的榮譽?

  宮南燕已經下意識的忽略了過去。

  阮裳原本還擔心她像無花一樣耍詐。但是沒想到宮南燕態度居然這麼好。簡直有點好的過分。她心中頓了頓,對她的印像也微微扭轉了些。

  在宮南燕說帶路之後,十分爽快的給她松了綁。

  「好了,既然你想通了,那我們就走吧。」

  宮南燕虛弱的點了點頭。

  在她心中阮裳美麗的面容已經變的變態起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變.態,而是那種,比石觀音還要可怕的變.態。

  她心中頓了頓,只覺得自己逃出生天之後,再也不要再遇見她了。

  「阮姑娘跟我來吧。」她慘笑了聲音。

  昨晚目睹越努力越慘的宮南燕被虐整個過程的神水宮弟子一個個都安靜如雞,一句話也不敢說了。生怕重復師姐的慘狀。

  就這樣阮裳他們在有了人帶路之後,很順利的就找到了神水宮的路口。

  宮南燕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

  就看見正好從裡面出來的弟子。

  那弟子原本還心情極好的唱著歌,在看到宮南燕的時候嚇了一條。

  「師姐,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剛問完就發現她身後還有幾個人。

  因為之前宮南燕講過神水宮不許男子進入的緣故。玉羅剎也就被迫人生中第一次換上了女裝。當然,是在阮裳的眼神下。

  他換了條紫色的鮮艷衣裳,而無花則是月白色的羅裙。

  阮裳更簡單了。

  紅色的勁裝分外顯眼。

  神水宮很少看到這樣穿的人。大家的審美一般都比較統一,這樣具有衝擊力的顏色一出現,就立馬吸引了所有人視線。

  「宮師姐,這幾位是?」

  那弟子在看到阮裳時眼神亮了亮,不由問。

  宮南燕道:「這是今年新收的弟子,我看著都是練武的好材料,就帶了回來。准備給師父過目。」

  其實這個時候招收弟子的時間一驚過了。但是因為帶來這三人容貌實在過於出色,尤其是阮裳。那弟子便也沒有疑惑什麼。

  眾所周知,她們神水宮最是看臉了。

  只要臉好,一切不是問題。

  於是她點了點頭,讓開了路來。

  「你們進去吧。」

  「只是那個懷孕的要小心些。」

  「宮主這幾日心情不好。」

  被點到名的無花身體僵.硬.了一下。在那弟子將目光放在他肚子上時,開口道:「師姐多慮了。我沒有懷孕。」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吃的太多有些胖了而已。」

  這鬼話叫宮南燕面色變了變。

  好在,在守門弟子反應過來前,他們已經進去了。

  阮裳對於這個聽說全是女子的門派倒是沒有什麼好奇的。在她原來的世界,也有這樣的門派。

  然而那個門派的弟子全都練的斧頭。

  叫阮裳印像比較深的是,她每年到武林大會的時候,都能看見一群仙氣飄飄,衣著秀美的姑娘們掄著斧頭來在底下排隊。

  神水宮雖然沒有斧頭幫好聽。但是作為也是全女子的門派,倒也是頗有些實力。也因此,阮裳走在神水宮中竟然有一絲親切感。

  幾個人一路走到盡頭。

  便看見了一個石室。

  宮南燕停下腳步來,上前去敲了敲門。

  「宮主,是我。」她低聲道。

  按照往常,水母陰姬都會回應她。然而不知道這次是怎麼回事。在宮南燕出聲後,石室那頭一片安靜。

  她微微皺了皺眉。又敲了兩下。

  「宮主,我帶了客人來。」

  她這次聲音又加大了些,卻還是一樣的結果。

  玉羅剎皺了皺眉:「難道沒有人?」

  他們走了這麼久才找來,要是沒有人的話也太掃興了吧。他這樣想著,卻見宮南燕有些為難。

  「宮主也許是出去了,暫時不在這裡。」

  「你們也看見了,不是我不帶,只是宮主人不在。這時候就連我也見不到。」

  她頓了頓,又只能道:「要不我先給你們安排房間休息會兒,說不定等到明天的時候宮主就回來了呢。」

  宮南燕看向阮裳。

  便見她摩挲著袖中看了眼石室道:「現在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見她不為難自己。宮南燕這才松了口氣。

  連忙道:「我為你們安排住處。」

  「勞煩宮施主了。」無花合掌行了一禮,語氣溫和。玉羅剎抽了抽嘴角,對這個無時無刻不在裝.逼.的和尚有些無語。

  宮南燕搖了搖頭,目光缺緊盯著阮裳。

  見她點頭,這才連忙帶路。

  她這表情實在太惶恐。一直到走到房間外,阮裳才拍了拍她肩膀。

  「宮姑娘。」

  宮南燕嚇了一跳,手中的劍差點脫手而出。

  就見阮裳語氣平靜道:「你……我只是想說,我不會吃人,你不用那麼害怕。」

  你是不會吃人,你可比吃人恐怖多了。

  宮南燕心中這樣想著,面上卻假笑著搖了搖頭。

  「阮姑娘多心了,我沒有害怕。」

  「我只是害怕你們睡的不習慣而已。」

  她這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阮裳見她實在害怕,終於還是大發慈悲的放過了她。

  脫離魔掌後,宮南燕立刻離開,生怕仔晚一步就遲了。看的阮裳分外無語。

  無花倒是能理解她。不過他現在自身難保,便也沒有替她開口說話。他與阮裳玉羅剎終究不是一路人,心中自然有自己的盤算。

  就在無花眸光微閃的時候,阮裳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無花大師在想什麼?」她問。

  無花回過神來,微微搖了搖頭:「貧僧只是想著這傳的神乎其神的神水宮宮主究竟有多厲害而已。」

  他這樣一說,阮裳也有些好奇。不過可惜的是今晚神水宮宮主不在,他們來到這兒卻無緣得見。

  「看來只能等明天了。」她點了點頭道。

  無花也道:「神水宮每日有早課,明天那水母陰姬自然會露面。」

  「用你多嘴。」玉羅剎不屑的對無花的廢話表示不滿。

  無花看了他一樣,頓了頓,沒有說話。

  三人都想著明天會見到神水宮宮主,卻沒想到最先見到水母陰姬的卻是玉羅剎。

  因為終於不用和無花擠一個房間了。玉羅剎半夜睡不著,便准備起來走走。

  他現在恢復了內力,便沒有將神水宮當成什麼危險的地方。只只身漫不經心的隨便走著。

  誰知道卻在一個花園旁遇見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哦不,是女人。

  玉羅剎第二眼才辨認出來。那是一個十分罕見的女人。

  他目光有些好奇,正猜測著這人是誰,便聽那女人道:「你就是今晚來侍寢的?」

  水母陰姬轉過身來,在看到那紫衣美人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原本厭煩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了些興趣。

  「過來讓我瞧瞧。」


第49章

  「我是來侍寢的?」

  玉羅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一時之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水母陰姬微微皺了皺眉。

  「教習你的人沒有教過你規矩嗎?」

  水母陰姬剛才見到玉羅剎面容的時候,還覺得此女頗合他心意。但是聽他說話,聲音粗魯, 舉動無禮,不由又皺了皺眉。

  這樣沒規矩的女子, 之前的教習弟子是怎麼教的?

  教習弟子又是個什麼鬼?

  玉羅剎只覺得面前這個女人簡直是莫名其妙。

  然後下一刻, 他就又聽見了叫他三觀碎裂的話。

  「罷了,你既然已經來了這兒了。今日便暫且饒了你。」

  「你脫了衣服走過來吧。」

  你、脫、了、衣、服、走、過、來!

  玉羅剎面色僵.硬., 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後還不等他開口, 那英武的女子就看向了他。

  那目光仿佛穿過他的身體, 看見他衣物內。玉羅剎被她看著,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這特麼這個女人有.毒.吧?

  他此時忘了自己還穿著女裝的事,還將自己當成那個英武不凡的魔教教主。此刻見水母陰姬目光直直盯著他, 不由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從心頭而起。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叫本座脫衣服?」

  水母陰姬等了半天,誰料沒有等到美人脫衣服,卻等到了這麼一句。

  本座?

  她看向玉羅剎因為桀驁而愈顯得熱烈的眉目。

  原本的怒氣稍微減了些。

  難道這個美人喜歡角色扮演?

  水母陰姬還是第一次玩這種游戲。之前與宮南燕雖然接觸過, 但當時她內心厭棄,便也只是情緒淡淡。

  此事見了這朵烈焰紫玫瑰, 卻久違的升起了一股興致。

  她挑了挑眉, 語氣也不復一開始的冷淡。

  反而帶了些情緒。

  「你既然喜歡這樣,罷了, 便也陪你玩玩。」

  「你叫什麼名字?」

  玉羅剎冷哼了聲。

  「本座乃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你又是何人?」

  西方魔教?

  這世上哪有什麼西方魔教。

  水母陰姬聽了之後,只覺得這美人雖然烈性,但總歸還是神水宮裡養出來的不諳世事。連外面什麼門派都不清楚。

  關外往西的地方一片荒蕪。

  就是連石觀音也不在那兒, 哪來什麼西方魔教?

  她表情頓了頓道:「我是水母陰姬。」

  「你自然是知道我的名字的。」

  水母陰姬?

  我什麼時候知道你的名字了?

  玉羅剎滿臉不耐。

  等到反應過來後才想到,等等, 水母陰姬,這不是神水宮宮主的名字嗎?

  他們要來找的人?

  玉羅剎僵.硬.的抬起頭來。

  看見那威武的女子面容盡量柔和了些,沉聲道:「如若你今晚表現好些,明日就到近前來伺候吧。」

  玉羅剎:……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他表情凝固住。不不敢置信他們一直要找的神水宮宮主居然是這樣的人?

  也許是他詫異又被強迫的表情取悅了水母陰姬。

  她竟然上前一步,想要攔住玉羅剎。

  在此之前,她從未主動親近過一個女人。玉羅剎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這女子鮮活的表情恍若點燃了他沉寂已久的內心。叫水母陰姬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

  「我會溫柔一些的。」

  她慢慢道。

  在玉羅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貼上了他的腰身。

  眾所周知,練武之人身材都不會差。

  玉羅剎身為大宗師更是尤其如此。

  他的腰雖然不細,但缺比一般女子更加有勁。水母陰姬驚覺她竟然一只手握不住。

  這對她來說也算是個新口味的挑戰。

  她眉頭略松了些,勉強忽略那粗壯的腰身道:「你穿紫衣很好看。」

  「以後可以經常穿。」

  玉羅剎額頭跳了跳。

  終於忍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水母陰姬握住他腰,還捏了兩下的手,咬牙切齒。

  「你都沒發現哪裡不對嗎?」

  「我是女子!」

  玉羅剎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差點忘了自己的性別。

  然而水母陰姬卻久違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是女子。正因為你是女子,我才會這麼溫柔。」

  玉羅剎:……

  不,不對。

  「我是男的。」

  他頓了頓道。

  他因為緊張,忽略了水母陰姬那句因為女子才會溫柔的話。

  而水母陰姬卻明顯不相信玉羅剎的推脫。

  她威嚴的面容上帶了些安撫的神色,抿了抿唇道:「我知道女子第一日侍寢都會害怕。我說過,我會溫柔一些的。」

  你他麼溫柔個鬼啊。

  老子真的是男的。

  玉羅剎見這女人油鹽不進。

  並且還分不清男女。

  他面上閃過一絲陰沉,也顧不得這人武功或許並不比他低。

  一怒之下,就要運功打出一掌。

  他畢竟不是一般的江湖小卒,怎能容忍人如此侮辱!

  他面上屈辱與殺意已成實質。

  水母陰姬見這美人膽敢掙脫,烈性難馴,這時候終於不耐煩了。

  「我數三下,你脫不脫衣服?」

  媽的,我要脫我是狗!

  你怎麼不脫!

  玉羅剎氣急之下,身上大宗師的氣息陡然爆發出來。在水母陰姬想要擒住他的時候,兩人掌風相對,各自後退了一步。

  那陰沉的霧氣順著掌心蔓延。

  即使沒有用盡全力,但在接掌之後,水母陰姬還是後退了一步。

  「你這武功是從哪裡學來的?」

  玉羅剎此時拂袖而立,眼中殺氣肆意。

  她終於意識到了不對:「你不是本門弟子?」

  水母陰姬緩緩皺起了眉。

  玉羅剎嗤然道:「本座乃西方魔教教主,怎會與你神水宮有關系。」

  他大大咧咧的就將自己潛入神水宮的事情說了出來。

  末了還補充了句。

  「你看清楚,本座是男的。」

  他將挽起的頭發散了下來,衣襟拉開一些後露出平坦的胸.膛。表情及其之挑釁欠揍。至少對於水母陰姬來說,渾然感受到了欺騙。

  她目光死死的盯著剛才還是美麗女人的紫衣人,氣的渾身發抖。

  幾乎抑制不住滿身殺氣。

  「豎子爾敢!」

  水母陰姬從來沒有這麼被人騙過。這些年來她呼風喚雨,誰敢如此。可是面前這個男人竟然敢到神水宮來放肆,裝作侍寢的地弟子來騙她。

  她面色陰沉。

  手中已經運起了內力。

  「你今日必須死!」

  水母陰姬從未被人如此戲弄過,她英武的面容上充滿怒火。兩人一瞬間就打在了一起。

  她在江湖中已經成名多年,但是玉羅剎也不差。兩人都是同等級的高手,打起來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那石室被震的層層破碎。

  不少人都被聲響吸引了過來。包括阮裳。

  阮裳本是睡著的。但是閉上眼沒多久卻感受到了一股濃郁的殺氣。那殺氣順著宮內蔓延,帶來森森寒意。

  頗有些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的意味。

  她袖中的木劍在阮裳心神微動時就共鳴了起來,一刻也按捺不住。

  這是……大宗師的氣息!

  而且還如此強橫。

  阮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再也沒有辦法入睡。起身之後,便打開了門。

  同樣被這動靜驚動的還有神水宮眾人。

  那些弟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在感受到地動山搖時立馬跑路出來,一個個不知所措。

  水母陰姬和玉羅剎交手已有多個回合,卻憤怒的奈何不了對方。她發覺這人竟然像是霧氣一樣,轉瞬就可消失不見。

  而最令她驚駭的是。

  這自稱是什麼魔教教主的人,內力竟與她不相上下。

  江湖中什麼時候出現了這樣的人?

  水母陰姬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但卻在玉羅剎冷笑時又被激怒。

  阮裳到時,就看見兩道身影一紫一白的交纏在一起,殺氣四溢。

  那是玉羅剎?

  阮裳有些詫異,沒想到玉羅剎竟然與神水宮宮主打在了一起。

  她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也不好直接插一手,只能遺憾的收回了劍。准備先等兩人打完。

  玉羅剎和水母陰姬並沒有注意到這裡已經被圍觀了。

  兩人此刻眼中只有對方。

  如果說一開始是因為尊嚴問題而打的話,後面卻更多的是棋逢對手的刺激。水母陰姬已經很少遇見這樣能與她匹敵的對手了。

  她眼中認真起來。

  玉羅剎其實也打的不輕松。

  在水母陰姬出手的時候,他就意識到,如果是之前的自己,那麼他一定會輸。並且還是慘敗。但是這些日子經過阮裳的指導,他隱約有些摸透了自己功法訣竅,此刻竟能與水母陰姬戰為平手。

  無花在看到玉羅剎真正的實力時瞳孔微縮了縮。

  他之前以為兩人已是與神水宮宮主的功力齊平,可是現今看來,這一點只是那位阿玉壯士就能做到。

  那麼阮裳呢?

  能叫玉羅剎言聽計從,甚至比他還要厲害的阮裳究竟到了什麼境界?

  阮裳不知道因為玉羅剎出手,無花此刻對她的實力更加驚駭。她收了手,調了一處好位置,剛准備繼續看。

  就見玉羅剎陡然泄了氣。

  「本座不打了。」

  他從與水母陰姬的糾纏中忽然抽身。維持著自己的高手風度。

  因為實力問題。

  水母陰姬也不像一開始那麼不理智了。她眉頭緊皺著,在看向周圍的弟子後,面色微寒,也落在了地上。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她平時積威甚重,弟子們都嚇了一跳。一個個不敢說話。

  阮裳倒是上前一步解釋道:「宮主勿怪,我們也是聽聞這宮內動靜不小這才出來看看。」

  以她的身份,自是與水母陰姬平輩相交的。於是便也不必顧忌什麼,直接就說了。

  水母陰姬聽見聲音後看過去,微微怔了怔。

  但她經過剛才玉羅剎女變男的事情,還是很快回過神來。只是仍舊覺得,剛才說話的女子面容實在絕色。

  不過……這怎麼又像是一個陌生人?

  如果說玉羅剎的紫色屬於上等的話,那麼剛才說話的女子便是天人之姿。這樣美貌絕對會叫人過目難忘。

  水母陰姬確信,如果宮內有這樣的人在的話,她不會不知道。

  她眉頭微微皺起。

  盡管被阮裳容色驚艷,怒氣消了些,但還是問:「你又是何人?」

  「我叫阮裳,和剛才那位紫衣姑娘是一起的。」阮裳還不知道玉羅剎已經自己脫掉了馬甲,還稱呼他為姑娘。

  水母陰姬臉色黑了黑,但還是按捺住,想要聽聽她還會說什麼。

  這些人來她神水宮究竟要做什麼。

  阮裳見水母陰姬冷靜下來,便道:「我們此次前來是想要挑戰宮主。」

  「聽聞宮主是此間天下第一的高手,我慕名已久,心癢難耐,便想著來領教一番。只是神水宮宮門實在難找,這才托了宮姑娘帶我們進來。」

  她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

  再加上玉羅剎的武功,水母陰姬也信了幾分。

  不過她以為來挑戰她的就是剛才與她交手的玉羅剎,並沒有想到阮裳身上。

  便道:「我雖然久居神水宮,但是也並不懼江湖眾人的挑戰。」

  「你們很好。只是這宮內實在太小。」

  「如若要挑戰我,不如發帖廣告江湖豪傑,再定一地點。」

  神水宮宮主地位超凡,水母陰姬又是講排面的人。

  要是真的窩在人家宮內打確實不好,還容易打壞東西賠錢。阮裳細想了想,覺得她說的也對,於是便道:「那便依宮主所言。」

  宮南燕震驚的看著這位阮姑娘當真與宮主約了架。一時之間甚至忘了是自己帶她進來的,表情復雜無比。

  更不用說其他的弟子了。

  阮裳以為就此就說好了。誰知道水母陰姬在頓了頓後又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如若你們輸了,你便要留在神水宮。」

  這句話她卻是對著阮裳說的。

  水母陰姬聲音沉沉,目光也開看向阮裳。

  阮裳雖然不知道她要自己留下做什麼,但是想到比試有輸有贏很正常。於是便道:「可以。」

  「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你說,如若我能滿足便會滿足你們。」水母陰姬道。

  阮裳想了想道:「那條件我暫時還沒有想出來,如果想出來了再告訴你。」

  她話風微轉,又笑了起來。

  對水母陰姬贊道:「宮主豪爽。」

  剛才差點被水母陰姬扒了衣服的玉羅剎:……

  豪爽個屁啊!

  然而這裡並沒有他說話的份。在知道他是男子之後,水母陰姬便對他厭惡無比。反倒是阮裳,還能叫她暫緩面色。

  她眉頭漸松了下來,最終並沒有再說什麼。

  有人挑戰神水宮宮主這件事在一天之內迅速傳遍了整個江湖。迅速登上了繼無花懷孕之後的第二個武林小報版面。

  這個消息是從神水宮內部傳來的。

  雖然武林眾人半信半疑,但是當神水宮自己也承認的時候,就瞬間嘩然了。

  神水宮是什麼地方?水母陰姬又是什麼人?

  被譽為江湖第一的人居然被人在這種時候光明正大的挑戰。所有人都在猜想究竟是誰。有這樣的武功,又有這樣的勇氣。

  「難道是大漠的石觀音?」有人問。

  可是隨後這個猜想便被人否定了。

  「石觀音這些年來在大漠發展,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的來挑釁神水宮?」

  「我知道了,一定是薛家莊的薛莊主。」

  「他的劍法最為厲害,一定是他。」

  可是一連兩天,他們的下猜測卻都錯了。因為挑戰水母陰姬的是一個江湖眾從來沒有聽過名字的人。

  ——玉羅剎。

  玉羅剎,這個名字聽起來和石觀音很像情侶名字。但是卻一點名氣也沒有。甚至所有人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唯有楚留香在聽到玉羅剎這個名字時,表情微微頓了頓。

  他擠進人群中看了眼,在聽到最新消息說,那玉羅剎就是跟在天下第一美人身邊的紫衣人時,面色變了變。

  江湖傳言越傳越廣,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已經傳成了神水宮宮主與玉羅剎因為天下第一美人大打出手。

  並且天下第一美人放出話來,誰要是能奪得第一,就嫁給他。

  這個消息與水母陰姬被挑戰放在一起,簡直讓平靜了多時的江湖沸騰了起來。

  「能讓神水宮宮主出手,那第一美人該是有多美。」

  有人感慨道。

  不少人紛紛也有這個想法。

  「要是能目睹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就是死也無憾了。」

  「如果能得她青睞……」

  那人其實也只是隨口一說,但是卻被人嘲諷。

  「得到阮姑娘青睞,恐怕是輪不到你了。」

  坐在桌子另一頭的人說:「就算那玉羅剎輸了,也還有別人在。」

  「別人?」

  他微微皺了皺眉。

  就連楚留香也與胡鐵花對視了一眼看過去,就聽他道:「薛家莊莊主薛衣人也要去神水宮。」

  「有他去,這場比試結果怎麼樣還不一定呢。」

  「血衣人?」

  四周都驚訝了起來。

  雖然之前猜測他會挑戰水母陰姬,但是在牽扯到那美人之後眾人卻反而很少提到他。因為血衣人是眾所周知的不好女色。

  就算再美的女人在面前,也無法改變他血衣上的顏色。

  可是這一次,他竟然出山了。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

  「難道真是為了一個美人?」

  有人喃喃自語。

  對阮裳的容貌更加好奇。

  一直到那茶樓裡的人討論完,楚留香和胡鐵花才離開。

  「那個阿玉要去挑戰神水宮,還連帶著阮姑娘。這件事看起來可不小。」胡鐵花皺了皺眉道。

  楚留香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就連他在聽了傳聞之後也開始擔心起了阮裳。

  刀劍無眼,要是比試的時候傷到阮姑娘?

  或者有人從中作梗,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最讓楚留香擔心的是,他並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阮裳的意願。

  神水宮與血衣人都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楚留香收緊了手。

  在胡鐵花等著他做決定時,皺了皺眉道:「現在無花大師的事情恐怕得放一放了。」

  「老胡,得煩你再跟我去趟神水宮了。」

  楚留香抬眼道。

  結果他剛說完就見胡鐵花已經開始走了。

  「走吧,你跟我說什麼客氣話。再說了我也早就想去找阮姑娘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忽然笑了起來。

  在全江湖都在想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的時候。阮裳也聽到了外面的謠言。

  「分明是我與神水宮宮主比試,怎麼傳成你了?」

  她表情有些疑惑。

  玉羅剎也十分震驚。

  他打不過水母陰姬啊,怎麼外面的人都覺得是他呢?

  倒是無花想到了些原由。

  大概是沒有人想到有人會自己搶自己,自己爭自己吧。

  所有人都被阮裳的外表迷惑,將她當成不會武功的絕色女子,卻不知道她的武功甚至可以與水母陰姬齊平。

  也不覺得真正與水母陰姬對決的會是阮裳。

  「現在怎麼辦?」

  玉羅剎被傳言搞的頭大,微微皺了皺眉。

  阮裳想了想道:「無需過於擔心,神水宮宮主知道要與她比試的人是我便罷,其他人的想法也在意不得。」

  現在也確實是這樣,玉羅剎不由放下了心來。

  只有無花隱隱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不過一時之間,他也沒有想到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於是便暫且放下了。直到晚上睡下的時候才想起:水母陰姬她真的知道自己要比試的人是誰嗎?

  果然,無花在這件事情上猜對了。

  水母陰姬一直到比試當天還以為那人是玉羅剎。她雖然那天震驚於對方實力。但是冷靜下來後卻並不害怕。

  畢竟同樣都是大宗師,水母陰姬自認不比玉羅剎差。

  她這些年境界修為都到了一個界限。此次比試或許能助她突破也不一定。懷著這樣的心情,水母陰姬這兩日並不緊張。甚至還有時間派人送給阮裳一些茶湯。

  「阮姑娘,這是宮主送過來的。」

  那女弟子低聲小心將茶放在桌上道。

  香氣溢滿了房間,可見那茶味有多清雅。阮裳眉頭松了些,轉過頭去:「這是宮主叫你送過來的?」

  女弟子點了點頭。

  在看見她面容之後有些羞澀,又連忙將頭低了下去。

  阮裳:……

  她不過是想問這幾天怎麼水母陰姬突然態度變好了而已。

  難道是對方想到快要比試了,所以才示好?

  阮裳這樣想著,覺得自己也應該有所表示才是。但是她此刻除了錢之外身無長物,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送什麼是好。

  水母陰姬是和她同級別的高手,給她送錢的話,似乎有些尷尬。

  哦,對了。

  阮裳想到這兒忽然想到了什麼,她還有一個東西。

  在那弟子目光中,阮裳便將之前從無花身上搜出來的小瓶子拿了出來。

  那瓶子外觀.精.致,據說裡面是無花獨家秘制的花蜜,阮裳一直也沒嘗過。但想著水母陰姬應該挺喜歡這類東西的,便叫弟子給送了過去。

  「這是無花大師送與我的,我今日便也借花獻佛,還了宮主的茶情。」

  她說的鄭重,弟子也不由小心了些。只是她還是不太明白,只是送了一次茶,怎麼就要還回去東西了?

  宮主不是一向對長的好看的女子都很照顧嗎?

  但是她看阮姑娘好像並不太知道宮主意思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出來。

  神水宮好女風這件事,還是等阮姑娘自己發現吧。

  她此時多嘴,說不定會壞了宮主大事適得其反。

  「勞煩姑娘。」在阮裳開口後,她便點頭小心退出去。

  按照阮裳的吩咐將那花蜜准備盛給宮主。

  水母陰姬剛練完功,收面上神情,就見剛才派出去的弟子又回來了。手裡還拿著一樣東西。

  「送給阮姑娘的茶水喝了嗎?」

  她沉聲問。

  弟子點了點頭:「宮主放心,阮姑娘很喜歡。」

  她說著便將盤子盛了過來:「這是無花大師釀制的花蜜,阮姑娘說是得了一瓶,所以叫我帶來給您。」

  「花蜜。」

  水母陰姬表情柔和了些,接過來打開:「妙僧無花的釀造手藝一向是一絕。」

  她說著面上未變。

  只是在打開花蜜之後,眉頭忽然慢慢皺起。

  那裡面確實是紅色的花蜜,還帶著一絲玫瑰的香氣。若是其他人也就真的以為這是一瓶普普通通的玫瑰花露而已。

  但是作為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天一神水的人。

  水母陰姬卻從重量上感覺到了不對。

  她微微搖晃了一下,看向地上的活物,果然發覺了端倪。

  ——「這是天一神水?!」

  拿過來的弟子此刻看見地上兔子異狀,不由驚呼。

  而另一邊,無花也沒有想到被他之前以花露的名義刻意瞞過去的天一神水會被阮裳送給水母陰姬。

  而自己居然就這麼倒霉的陰差陽錯之下被暴露了出來……


第50章

  「這、這花露怎麼會是天一神水?」

  那呈上來的弟子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

  地上死去的動物慘狀卻讓氣氛降到了冰點。

  水母陰姬收緊了手, 眼神陰沉了下來。

  無花怎麼會有天一神水?

  這是兩人心底共同的疑惑。

  他們之前一直懷疑是楚留香,從未往無花身上想過,可是今天這呈上來的花露卻狠狠的打在了水母陰姬的面上, 叫她面色冷酷不已。

  「宮主,這要怎麼辦?」那弟子小心問。

  她抬頭小心看著水母陰姬, 只覺得心中膽顫, 熟悉宮主的人便知道,她現在已經動怒了。比昨日被人欺騙和那外人打了一架時, 還要憤怒的多。

  她心中知道, 這位無花大師若是拿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 恐怕今日性命難保。想到這兒,那弟子這時也不敢再說什麼,生怕多嘴觸怒了宮主。

  好在水母陰姬這時候終於冷靜了下來, 慢慢道:

  「這東西確實是天一神水,如若那位阮姑娘沒有說謊,那麼問題就出在無花身上。」

  她冷哼了聲, 眼中閃過一絲威嚴,在弟子屏息等候的時候, 已經做了決定。

  「既然無花現在在神水宮, 那麼正好,你帶人去走一趟, 請他過來,我們好好對峙。」

  神水宮做事本就不需要理由,更何況無花現在正在神水宮,水母陰姬就更不需要客氣了。

  在得到宮主命令之後, 弟子彎腰連忙拿了令牌出去。

  心中只想著今晚恐怕要變天了。

  無花來到神水宮之後一直謹言慎行。

  旁人不知道他做的事,他自己卻是知道的。那天一神水就是他從神水宮的弟子身上騙來的。這時候再回來, 多少有些叫人不安。

  但這幾日叫他微微松口氣的是,他進宮之後便沒再見過當初那個女弟子。猜想對方也許是正好不再,無花心慢慢放下了些。

  他情緒內斂,又一貫會隱藏。

  就連一直警惕提防著他的玉羅剎都沒有察覺到不對。只覺得是這和尚來到人多的地方又開始裝.逼.了。

  一連好幾天,無花都沒有出事。

  神水宮眾人對他的態度和往常一樣,叫無花終於定下心。

  就在他以為一切已經平靜下來時,卻被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入定。

  「房內可是無花大師?」門外的神水宮弟子高聲問。

  無花心中微微頓了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但因為此時已經放松了警惕,並沒有顧慮太多。於是便披了件外衫走了下來。

  「正是貧僧,施主稍等。」

  他看了眼窗外。

  選了件寬大的能遮住他肚子的僧袍,在聽到門外安靜下來後打開了門。

  他面上原本神色平靜。

  還有著妙僧無花特有的清然。結果在打開門後卻有些詫異。

  因為來找他的那幾個神水宮弟子統一穿著戒律堂的衣物。

  神色嚴肅,手中還拿著令牌。

  「無花大師勿怪。我們奉宮主之命特來請您走一趟。」

  「宮主之命?」

  無花有些詫異。

  「可是貧僧做錯了什麼?」

  他思來想去,自己這幾日一直謹言慎行,好像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值得神水宮弟子如此。

  然而那弟子卻.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道:「無花大師不必多想,跟我來便是。」

  這句話並沒有多讓人有安全感。

  尤其是對於無花這種多疑的人來說。

  難道當初騙過的那個人回來告密了?

  他心中猜想著,面色微微沉了沉,卻在眾人警惕起來的時候,緩聲道:「既是如此,那貧僧便與施主走一趟。」

  他態度很好。

  來抓人的弟子其實也有些懷疑是不是搞錯了。然而當她剛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就見無花俊美的面容上微微笑了笑。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一炷香時間後,他們剛走到走廊中。

  「前面就是宮主所在的地方了。」

  前來押人的弟子回頭道。

  無花微微點頭:「勞煩施主。」

  他語氣柔和,在雙手合掌時,卻忽然動了起來。

  這一路上無花都沒有動作。大家原本都沒想到他會在這時發難。

  他身影迅疾,迅速點了近前兩人的穴道。然後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袖袍一甩,撒出一片.迷.藥來。

  他動作實在太快,又猝不及防。

  神水宮眾人只覺得眼前忽然被白.粉.撒過,看不起路來。

  她們還來不及反應,便見剛才還風度翩翩的無花大師,隔著白霧忽然又笑了笑,然後再看時就沒了蹤影。

  「師姐!」

  身後弟子面色大變。

  揮了把白霧後看向空蕩蕩的原地。

  那領頭的師姐也黑了臉。

  「給我追!」

  她們萬萬沒想到只是一時松懈,居然就讓人給跑了。

  另一邊,無花在用白霧迷惑住那些神水宮弟子後就收起了面上的笑意。皺眉往另一邊跑去。不管水母陰姬找他是要做什麼,這神水宮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好在他進來的時候還記住了路,這時候趁著混亂離開也好。

  至於身體的事情,也只能另想辦法了。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卻因為逃跑太入迷,在轉彎處撞到了人身上。

  阮裳喝了茶之後睡不著覺,正准備出來走走順便練會兒劍。結果沒想到剛一出來就看見一坨白色的身影迅速衝了過來。

  她辨認了半天才認出來那是無花?

  阮裳皺了皺眉,看著對方匆忙的樣子,不由停下了腳步。

  這麼晚了,這和尚又要干什麼去?

  雖然這些日子阮裳一直帶著無花,想要幫他解決麻煩。但是她卻也知道無花並不是一個好人。此刻神水宮女子眾多,這個和尚半夜又出來干什麼?

  她這樣想著,就抽出了小木劍。

  「無花大師?」

  無花正迅速辨認著地形,冷不防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他心中一驚回過頭去,就看見阮裳皺眉在一旁看著他。

  「你這麼晚了,這麼匆忙做什麼?」

  無花:……

  你特麼這麼晚了,怎麼也在這兒?

  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阮裳,心中抽了抽嘴角。恨不得將那句話還回去。但因為武力值的差距,無花最終還是咽了下去原本的話。

  微微喘了口氣道:「實在是巧,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見阮姑娘了。」

  阮裳聽見他這話面色更加古怪。

  「巧什麼巧,你沒發現這裡是我房間嗎?在我房門口遇見我很奇怪?」

  「什麼,你房門口?」無花聲音卡了一下。

  他停下來看了眼四周,果然很熟悉。

  經她一提醒,無花才發覺自己又跑回了原地。

  這種尷尬叫無花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好微微抿了抿唇:「我夜半出來散步,結果迷路了,這就回自己房間去。」

  到這時他自然是不能說自己被神水宮眾人追的事。

  無花便想以散布的名義搪塞過去。

  阮裳點了點頭:「你和阿玉不愧是舍友,都有半夜跑出來散步的毛病。」

  她說的輕描淡寫,無花微微有些尷尬。

  見阮裳表情松了下來,以為自己好歹逃過了一劫。

  沒想到對方卻道:「既然你晚上睡不著,那便與我一起走走吧。正好我也睡不著。」

  她一句話堵死了無花的話。

  叫他想要拒絕都不行。

  他艱難的扯出一抹笑來,還沒等想好理由,後面來追的人就已經追了上來。

  「師姐,無花在這兒!」

  神水宮弟子看見無花眼神一亮,立馬跑了過來。

  一直到近前才看見阮裳也在,不由下意識的注意了一下自己的形像。

  「阮姑娘。」

  「你們這是怎麼回事?」阮裳看見幾人氣喘吁吁,不由有些奇怪。

  那領頭的女弟子抱掌道:「此時說來話長,我待會兒再向阮姑娘解釋,可否容我先將無花這賊人捉拿歸案?」

  「無花賊人?」

  阮裳也有些沒搞懂,怎麼短短一個晚上,無花就突然變成了無花賊人。

  那弟子搖頭苦笑了聲,此時也來不及解釋了。

  幾人迅速列陣將無花包圍了起來。

  其實以她們幾個的武功是打不過無花的。

  但是好巧不巧的阮裳就在旁邊站著。

  無花原本想要奮起反抗的,結果被對方眼神一看,就莫名泄了氣。

  然後在幾個回合之後,自暴自棄的被押了起來。

  「這賊人一貫狡猾,說不定有什麼詐,我們還是先將他綁起來吧。」

  幾人商量著,便拿了根繩子將無花從頭到腳都綁了遍。

  無花有苦不能言,只覺得自己今日是倒霉至極。

  莫名其妙就橫遭一難。

  但此時掙扎無果,阮裳又在這兒,他只能按捺下心思來,想要看看水母陰姬找他究竟是什麼事兒。

  因為在綁完無花之後,那幾個弟子也出口邀請了阮裳。

  阮裳便也不推辭。

  想著正好一起跟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事,於是便也沒有回房間。

  水母陰姬手中把玩著那瓶子,想到自己離家出走的女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她之前一直以為是楚留香誘拐了自己女兒。現在看來,這件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她正想著,就聽見了敲門聲。

  「宮主,人已經帶來了。」

  那弟子頓了頓,又道:「只是剛才我們捉拿無花的路上遇見了阮姑娘,便也一起來了。」

  此事雖說是神水宮家事。

  但那玫瑰花露是阮裳發現的,她倒是也有知情權。

  水母陰姬目光頓了頓,道:「進來吧。」

  無花被捆著進來時,就見到水母陰姬負手站著,見他過來,才微微轉過頭來。她態度不同以往,無花心中微沉,還是叫自己勉強鎮定下來。

  「宮主為何如此請貧僧過來。」

  然後他話音落下,就看見了水母陰姬手中的瓶子。

  ——那不是被阮裳搜去的玫瑰花露嗎?

  怎麼會在這兒?!

  無花心中一驚,面色剎時變了。

  水母陰姬見他如此,心中已有了些數。

  「我今日只問你一句,這花露可是你的?」

  他們說話才叫阮裳注意到,水母陰姬手中的東西。不由有些疑惑:「抱歉,打擾一下宮主,可是這花露有問題?」

  阮裳回禮的時候沒多想,怎麼看神水宮眾人的樣子,這花露好像不一般啊。

  水母陰姬看了她一眼,道:「這玫瑰花露是用天一神水釀制而成,阮姑娘想必知道我門下近日丟了東西。曾派宮南燕出去找過。丟的就是天一神水。」

  「天一神水。」

  阮裳一下子想起來,這不就是那個她原本以為是包治百病的神藥,結果卻被告知是.毒.藥的那個東西嗎?

  只是無花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她原本還打算給他搶來的,沒想到對方竟然早就有了。

  「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水母陰姬道,她目光微轉看向無花:「無花大師想好理由了嗎?」

  無花:……

  這擺明不相信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不過無花他也……確實想不出理由來。

  任何人都不會將天一神水聯想到他身上,這也代表著,一旦從他身上搜出,無花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

  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叫無花如坐針氈,第一次有些後悔自己偷天一神水的事。

  他沉默了很久,知道事已至此,自己想要辯解估計是不可能了。這時候無論說與不說都是一個結果。

  無花抿了抿唇,在水母陰姬一掌打死他之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騙了一個女弟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最後還表示了句:「貧僧已知道錯了,願意還俗娶那女弟子。」

  「啪」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劈斷了。

  「你該死!」

  水母陰姬面色越來越沉。

  而阮裳卻聽的目瞪口呆,沒想到無花竟然之前還干過這種事情。

  而最主要的是,阮裳又想起了自己剛見他時的情景。

  「等等,你不是還有個未婚妻叫小紅嗎?」

  「你還有未婚妻?」

  水母陰姬簡直快要氣死。

  她一掌拍碎桌子,目光陰鷙的看向無花,似乎只要他一點個頭,就立馬拍死他。

  無花在阮裳出聲時就忍不住眉頭跳了跳。

  簡直絕望。

  他好不容易端正了個認錯態度,你特麼能不能少說兩句。你再說下去,我就要死在這兒了。

  水母陰姬總算是知道她女兒是為什麼離家出走了。

  她深吸了口氣,冷笑。

  「無花,好個妙僧無花。」

  「若不是你被逐出少林,我也會先少林一步收拾你。」

  「今日水落石出,你便把命留下吧。」

  水母陰姬怒極之下,掌心運氣,就要拍到無花頭頂。

  無花瞳孔微縮,下意識的將.毒.針藏於指間,准備做殊死一搏。

  然而水母陰姬這一掌卻被阮裳攔住了。

  水母陰姬盛怒之下的一掌已是用了九成內力,周圍弟子都嚇的退散。

  阮裳微微皺了皺眉,抽出小木劍來還是替無花擋了一下。

  水母陰姬在阮裳站在中間時,就怒聲道:「讓開!」

  「誰要替他求情,我一樣殺誰。」

  她面色冰寒,此時就是對阮裳也不留情了。

  可是那足以山崩地裂的一掌,卻被人輕飄飄的接了下來。

  阮裳用木劍抵著水母陰姬掌風,眉頭略松了松。

  「宮主莫要激動,我不是替他求情。只是此事還未解決。」

  水母陰姬原本是在盛怒中,聽聞這話後,冷聲質問:「水落石出,還要如何解決?」

  阮裳:……

  這不是只知道前因不知道後果嗎?

  她頓了頓還是道:「此事事關神水宮名譽,我們在知道他這水是誘拐無知少女騙來的後,總也該知道他用天一神水干了什麼吧?」

  如此烈性的.毒.藥,要說無花肚子裡沒點事,阮裳是不相信的。

  經她一提醒,水母陰姬也反應了過來。

  是啊,這賊子騙走神水究竟干了什麼?

  她此時從怒極的情緒中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阮裳剛才攔住了她的一擊。

  阮裳的小木劍還在面前橫著,看起來沒有任何威懾力。

  可就是這柄小木劍讓她停了下來。

  水母陰姬對自己的實力很清楚,正因為很清楚,現在才詫異了。

  這是……?

  而在其他宮人的眼中,便是宮主顧忌阮姑娘體弱,在關鍵的時候收了手。

  「你會武功?」

  水母陰姬忽然問。

  阮裳有些詫異:「宮主不知道我會武功?」

  不對啊,不知道自己會武功的話,怎麼與自己比試?難道水母陰姬至今都以為要和她比鬥是是玉羅剎?

  就在阮裳這樣想著的時候,水母陰姬也皺起了眉:「就是昨日那個玉羅剎,也無法如此輕松的接下我盛怒的一掌……」

  她說到這兒時,微微頓了頓。

  宮人們聽見宮主這樣說,都有些不可置信。

  等等,宮主的意思是她說自己沒有留手?

  那麼阮姑娘豈不是真的攔下了宮主一擊?

  阮裳聽見水母陰姬這樣說有些不好意思:「玉羅剎是我徒弟,可能有些學藝不.精.,叫宮主見笑了。」

  玉羅剎是阮裳的徒弟?

  這件事即便是水母陰姬也沒有想到。她面色一瞬間有些古怪,似是對這件事不敢相信,可是又想到剛才那平平無奇的一劍來。

  又覺得這樣也不是……沒有可能?

  總之這件事實在太難以置信。

  阮裳卻道:「宮主若是好奇我的實力,那日比試時就知道了。」

  水母陰姬微微皺了皺眉,底下弟子卻有些詫異。

  「要與宮主比試的是阮姑娘?」

  「怎麼你們不知道嗎?」

  阮裳見她們詫異,不由也有些詫異。

  還是一直被忽略的無花輕咳了聲才拉回了氛圍。

  「哦,對了,我們這會兒要說的是無花大師拿了神水做什麼的事。」阮裳收了劍,回到正題來。

  水母陰姬沉默了一會兒。

  此時怒氣消散,整個人心情頗有些難以言喻。

  她看向無花,皺眉開口:「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如若被我發現有假話,今日便是誰也救不了你。」

  雖然這話說在剛才被阮裳攔下來之後有些尷尬,但水母陰姬卻還是說了出來。

  無花知道這時候不說,阮裳是不會再救他的,抿了抿唇還是將自己所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只是省略了自己是南宮靈兄長與石觀音的長子這件事。

  他表情不變,卻越說越驚心。

  不少人都已紛紛變了臉色。

  「這樣,只怕會叫人誤以為是我們神水宮下的.毒.手!」有弟子失聲道。

  水母陰姬目光看向無花。

  卻見阮裳微微搖了搖頭:「我想無花大師將這件事推不到神水宮身上,現在背鍋的不是另有其人嗎?」

  「你是說楚留香?」

  水母陰姬皺眉問。

  阮裳從無花身上收回目光道:「我們那日與宮姑娘相遇的時候,她就是要去找楚留香。」

  事情說到這兒已經一目了然。

  無花抿唇不語。

  水母陰姬手扶在桌上道:「此事尚未傳出去,我們會替楚留香洗清謠言。」

  阮裳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感覺事情可能沒有這麼簡單。即使無花已經承認一切都是他做的,可以阮裳這些日子對他的了解來說,他肯定還是有什麼藏著沒有交代。

  她目光轉過去看向無花,叫原本以為自己蒙混過關的無花又一口氣提了上來。

  她不會又要做什麼吧?

  無花發覺自己每一次遇見阮裳都沒有什麼好結果。他此時甚至心裡想著,就不應該跟她來神水宮,要不是遇見阮裳,自己什麼事都沒有,還是好好的妙僧無花,哪裡會有今天。

  他心中預感越來越不好。

  阮裳瞥了他一眼,不明白無花這又是怎麼了?

  無花心中微微頓了頓,她沒發覺自己隱瞞?

  阮裳原本還沒覺得怎麼樣,被他這疑神疑鬼的樣子一看,忽然就開始更加懷疑起來了。

  眯了眯眼,覺得無花隱瞞的事情可能所圖不小。

  而另一邊,還在和胡鐵花趕路的楚留香並不知道,差一點,他就要替無花背了黑鍋。而這個黑鍋卻陰差陽錯之下被阮裳給解決掉了。

  他們一路趕往神水宮的路途並不順利。

  因為楚留香的身形辨識度實在太高了。隨著這麼久沒有在江湖上見到楚留香與無花兩位緋聞主人公,大家也都猜到了兩人可能是易了容。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易容是絕對會被找出來的。

  於是這些日子,大家也都在街上尋找起了與楚留香相似的身影來。

  這也導致,楚留香去神水宮的路途很大的延長了。

  短短幾天的路,他仿佛走了半個月。

  楚留香與胡鐵花中途在一家客棧休息。

  兩人累的氣喘吁吁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是沉默的猛灌著茶水。直到進來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著黑衣抱劍的劍客。

  可令人驚奇的是,這劍客一進客棧。

  原本熱鬧的客棧就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胡鐵花捅了捅楚留香,卻見他也搖了搖頭,神色嚴肅。

  他觀察了一番才道:

  「這人身上劍氣不弱,甚至比之前見過的中原一點紅要強上許多。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誰?」

  江湖中最近冒出來的無名高手實在是太多了。即使是自詡消息靈通的楚留香也不敢隨便猜測。

  兩人的飯菜已經上來了。

  可是他們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盯著樓下。那劍客戴著鬥笠,進來之後便徑直挑了角落裡的桌子坐著。

  他身上煞氣與寒氣太重,幾乎壓的周圍人不敢說話,就連小二點菜時也是戰戰兢兢的。

  此時並沒有人認出來面前這人就是鼎鼎有名的血衣人。

  除了楚留香。

  在那人將鬥笠摘下時楚留香就認了出來,他瞳孔微縮,目光一時因為驚訝,難以收斂。

  薛衣人放下酒杯抬頭看了他一眼,正巧與楚留香的目光對上。

  他的面容不同於楚留香隨和俊美,而是充滿一種冷酷的沉峻。即使他已經收斂起了氣息,像是一個尋常的江湖人士一樣,可歲月卻還是叫他的驕傲顯現了出來。

  楚留香沒想到不久之前剛聽說薛衣人會出山前往神水宮,結果現在居然就碰上了。而且還是在一家客棧裡。

  小二已經將肉上了上來。

  薛衣人左手搭在劍上,在對著楚留香微微點頭後,就收回了目光。

  「老臭蟲,這是誰啊?」

  胡鐵花本只是好奇一問,沒想到楚留香卻真知道。

  在周圍人都收回目光後,楚留香摸著下巴苦笑了句:「我曾經與它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和在這兒遇見。」

  「他竟然也來了。」

  「他是誰?」

  胡鐵花問。

  楚留香看了他一眼,沉聲道:「薛衣人。」

  這三個字出來時,胡鐵花差點把杯子扔了。他剛想要笑老臭蟲看錯了。但是在看到他眼神時卻忽然頓住。

  「不是,你沒開玩笑?」

  楚留香有些無奈:「確實是他。」

  他說這話時心底也有些復雜。

  胡鐵花看了樓下一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後才咂舌道:「阮姑娘的魅力可真大啊。」

  「就連薛衣人也願意為了她出山。」

  他以為薛衣人是為了天下第一美人來的。

  不只是他,江湖中所有人幾乎都是這麼認為的。卻忘了薛衣人只是一個劍客,能讓劍客出山的自然只有同樣的東西。

  他卡在大宗師的境界已經很久了。

  這個世界上是有大宗師的,但是卻並沒有人能夠突破這個境界。再往上是什麼,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薛衣人也不例外。

  他曾經與水母陰姬交過手,兩人都是大宗師的境地,誰都沒有更往前一步。薛衣人原本以為武學到此就已經到盡頭。

  可是在那一日以劍入道之時,卻感受到了別的氣息。

  那是這些年來薛衣人第一次感受到道義上的壓制。可惜他劍意只起了一瞬,那一道特殊的氣息冥冥中影響了他一次就消失不見。

  此後無論再怎麼練劍那道劍氣都沒有再出來與他產生共鳴。

  薛衣人原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或者是太想突破而產生的執念。

  可是後來,他卻被這道劍氣影響了很久。這已經不是幻覺可以解釋的了。

  薛衣人突破過一次,知道能夠達到大宗師境界的人,即使相隔萬裡,也是可以以劍意相交的。

  可是他想遍江湖中的高手,卻連一個也沒有對上。

  薛衣人正想著是不是還有什麼隱世的高手從未出現在江湖上。結果就聽見了關於有人挑戰水母陰姬的傳言。

  而令薛衣人在意的是——水母陰姬應戰了。

  以她的驕傲,自是不屑於與無名小卒交手的。那麼她應戰便只有一個可能。

  那來挑戰她的玉羅剎武功不在她之下。

  難道那玉羅剎就是他在突破時感受到的那股強大的氣息?

  因為這個疑惑,一直不出山的薛衣人來了。

  他並不關注江湖八卦,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傳成了衝冠一怒為紅顏,特意來搶天下第一美人的人了。

  就連胡鐵花和楚留香也有所誤會。

  「老臭蟲,不是我說,你可能真的有點比不過薛衣人。」

  胡鐵花觀察了薛衣人半天,轉過頭去還是忍不住對楚留香道:「你看,人家有莊子,有門派弟子,還是江湖中早就闖下名聲的前輩。」

  「阮姑娘要是選擇他也算是情有可原。」

  「你難道只看到這點嗎?」

  楚留香原本還沒想那麼多,聽見胡鐵花的話後不由有些懷疑自己。

  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問。

  胡鐵花看著他放松的眉眼,想了想還是補充了句:「薛衣人可能還要比你再俊美一些。」

  「你可能唯一占優勢的就是年齡小了。」

  一旁小二上菜,聽見他們的話,順口就說了句:「可是現在女俠們選擇情人不都喜歡年齡大一些的嗎?」

  「年長的,如父如兄這種才更吃香啊。」

  楚留香:……

  還沒開始比,他怎麼感覺自己就已經輸了?

  而且……薛衣人看起來確實是要比他更受小姑娘歡迎一點的啊。

  唉,也不知道阮姑娘到底喜歡哪兒種的。

  楚留香眉頭微微皺了皺,在胡鐵花的連番打擊之下,心情有些復雜。

  胡鐵花見他不說話了,以為是自己打擊的太狠了。

  不由拍了拍他肩膀,安慰楚留香:「你也不用想太多。畢竟是我們先認識阮姑娘的,而且看阮姑娘的樣子,好像對你印像還不錯。」

  「老臭蟲,你努力努力說不定也行。」

  兩人說的隨口,旁邊剛接完話的小二卻聽出來了一絲不對。

  「老臭蟲?」

  他放下盤子,抬頭皺眉疑惑道:「這不是在之前那個話本裡胡鐵花對楚留香的稱號嗎?」

  胡、胡鐵花對楚留香的稱號?

  胡鐵花被小二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

  還沒等他問你們怎麼知道的?

  就見那小二又看向了楚留香易過容的臉。

  「楚留香喜歡摸鼻子。」

  剛准備摸一摸自己鼻子的楚留香尷尬的放下了手。

  「你聽我們解釋……」

  楚留香頓了頓一本正經道:「其實我是他表哥。」


第51章

  楚留香沒想到兩人只是一時得意忘形, 結果就瞬間回到之前被追著跑的日子。那小二在楚留香的話後愣了一下,然後神思恍惚的拿起盤子,像是在思考什麼大事。

  就在楚留香二人剛放下心時, 他走到樓下忽然大喊了聲:「楚留香在這兒!」

  「——樓上就是易容的楚留香!」

  他一聲喊的叫所有吃飯的人都停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往樓上看去, 結果就看見了尷尬的楚留香和胡鐵花兩人。

  他們沒想到最終還是被小二認出來了, 表情有些僵硬。

  緊接著,在一片嘩然聲中, 所有人都往樓上開始衝。

  就連一直萬事不關心的薛衣人也抬起了頭。

  「來不及解釋了, 快走!」胡鐵花一把拉住楚留香, 轉身就跳下了窗子。兩人剛點的菜吃都沒吃上一口,就開始被迫逃命。

  一直到兩個時辰後,胡鐵花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媽的, 楚留香,我發誓從此以後再也不叫你老臭蟲了。」他粗糙的面容上滿是汗水,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楚留香也彎著腰苦笑:「誰能想到他們連咱們的日常稱呼都知道呢。」

  楚留香第一次覺得, 自己還是小看了八卦的威力。

  人要是為了想要知道什麼,什麼都可以做得出來。

  就在兩人喘著氣一片絕望的時候, 周圍的樹葉忽然動了動, 楚留香忽然從過於寂靜的氛圍中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難道又是有人來了?」胡鐵花在楚留香忽然皺起眉時問。

  然後下一刻,他就感覺到脖子上多了一把劍。

  那冰冷的寒氣激的胡鐵花打了一個激靈, 回過頭去,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正是他們之前在客棧談論的薛衣人。

  可是他怎麼會到這裡來?

  難道他也想要知道無花和老臭蟲的緋聞是不是真的?

  就在胡鐵花胡思亂想的時候,楚留香已經站起了身體。

  他身體緊繃了一瞬,但卻比胡鐵花看的更清楚, 這位薛衣人薛前輩並沒有要真的動手的意思,那劍只是隨意的搭在了胡鐵花的脖子上。

  楚留香知道, 以他的武功,如果他真的要動手的話,胡鐵花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好的站在這裡。

  「不知前輩來找我們有何事?」

  楚留香抿了抿唇,雖然語氣有禮,但是卻並沒有放松下來。

  薛衣人目光微微頓了頓,轉過頭來:「你就是楚留香?」

  經過剛才客棧的事情,楚留香就是想要否認都不行了。

  他點了點頭苦笑道:「前輩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薛衣人確實已經知道了,但他還是想要確認一遍。不過在知道面前的真的是楚留香之後,他表情還是古怪了一瞬。

  因為他也知道那些傳言。

  盜帥楚留香和妙僧無花的孩子。

  這也算是近來江湖上的一個熱門話題了。

  「前輩難道也是好奇?」

  「我告訴你,老臭蟲和無花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就算是和我有孩子都不可能和無花有孩子。」

  見薛衣人沒有傷人的意思,胡鐵花不由放松了些,站起身來大大咧咧道。

  楚留香:……

  你可閉嘴吧。

  薛衣人抽了抽嘴角,難得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自己很久沒有出江湖,江湖中變化似乎很大。

  這些年輕的小輩們都喜歡玩一些奇奇怪怪的游戲。

  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他本來就是來找人的。

  薛衣人是在感受到楚留香身上熟悉的劍氣之後才跟了出來的。

  此刻他收了劍,微微皺眉冷聲問:「你身上的劍氣從何而來?」

  劍氣?

  他身上有什麼劍氣?

  楚留香只覺得被薛衣人的話弄的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

  「前輩是不是搞錯了,我們二人都不習劍。」

  薛衣人面色閃過一絲奇怪:「你們都不習劍?」

  他聲音微沉,楚留香與胡鐵花都點了點頭。

  「那你們身上的劍氣是從何而來?」

  薛衣人確定他不可能感受錯,可是楚留香的表情又不似作假,他剛才看兩人逃命時使出來的武功也確實不像是會用劍的樣子,可是那劍氣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男人的境界已經強橫到如此地步,甚至可以影響旁人。

  他目光緊緊盯著楚留香。

  楚留香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他這些日子從未接觸過什麼旁人,如果要說的話便只有阮姑娘與玉羅剎了。難道是玉羅剎?

  他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

  「前輩也許是誤會了,晚輩從未曾習過劍,只是不久前接觸過一位不知實力深淺的高手,可能是不知不覺中沾染了對方的劍氣。」

  這種情況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

  一個人如果劍意太強橫,經常生活在一起的話,日積月累也會給身邊人帶來影響。只不過這種影響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來。

  只有劍術極其高明,同意能感受到劍道的人才能發覺。

  這也是之前楚留香一直沒有察覺,而薛衣人卻知道的原因。

  他瞳孔微縮了下,能無形中影響身邊的人。

  這人的境界恐怕已經不止是大宗師。

  他握緊劍問:「那人可是叫玉羅剎?」

  楚留香與胡鐵花驚訝的互相看了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前輩怎麼知道?」胡鐵花有些好奇的問。

  薛衣人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看了眼楚留香道:「與我一起去神水宮。」

  「啊?」

  胡鐵花沒有反應過來,不是剛才還說著劍氣嗎?怎麼忽然又要結伴而行了?

  他一臉疑惑。楚留香也是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的樣子。但是在察覺到薛衣人對他們沒有惡意的時候,便也閉上了嘴。

  一起走就一起走吧反正吃虧的又不是他們。

  只是希望薛前輩最終不要被他們一路山的追蹤給麻煩到就好。

  在楚留香與胡鐵花的路上多了一人後,事情並沒有改變多少,不過比較好的是,在半路上再次被認出來後,薛衣人偶爾也會幫幫忙,比如一劍嚇退一群人而已。

  他的劍太過醒目。

  即使是一開始江湖眾人並沒有認出來,但是在薛衣人多次出手之後,大家卻都紛紛反應了過來。

  我去,這是薛衣人啊!

  他們竟然在血衣人面前放肆,這是不要命了嗎?

  認出的人都心有余悸,一時間就都慶幸自己頭上的腦袋還在。

  楚留香也沒有想到血衣人的招牌這麼好用。

  但顯然對方幫助他解決了不少麻煩。

  終於,在快到神水宮的時候,楚留香忍不住摸著鼻子問:「前輩到神水宮去做什麼?」

  他真的是為第一美人去的?

  薛衣人抱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去找一個人。」

  他要找到那個曾經與他劍意共鳴的人。

  楚留香卻以為他真是像江湖傳言的那樣要去找天下第一美人,表情不由頓了頓,正在他們說話時,便已經到了神水宮。

  神水宮今日也如同往常一樣安靜。

  在查出無花所作的事情之後,水母陰姬就命人將無花看管了起來。

  至於怎麼處理?

  具體還要看司徒靜回來之後的決定。雖然水母陰姬自己想著,像無花這樣的賊子還是直接殺了比較好。

  但是她畢竟這時候已經冷靜了下來,知道此時看要看自己女兒的想法。

  玉羅剎自從在晚上遇見水母陰姬並且和對方打了一架之後,就徹底貫徹了在神水宮晚上不能出門這件事,也因此並不知道只短短一個晚上,無花就被抓了。

  他第二日起來的時候還有些好奇。

  「怎麼不見那和尚?」

  他吃完飯見阮裳過來不由問了句。

  阮裳看了他一眼。

  想著平常也沒見玉羅剎有多關心無花呀,怎麼無花一出事,他就開始問了?

  但即便這樣想著,阮裳還是若有所思道:「他偷了天一神水,剛巧被宮主撞破,現在已經收進了水牢裡。」

  「怎麼,你想去陪他?」

  被阮裳目光看著,玉羅剎立刻搖了搖頭。

  見鬼了,他只是隨口問一句,誰會想要去陪那個和尚。

  阮裳看見玉羅剎的反應,抽了抽嘴角。

  最終還是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肩膀:「你沒有這個想法就好。」

  「江湖險惡,你還是太年輕了。」

  水母陰姬過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她表情一時之間有些奇怪。

  這,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別扭?

  以阮裳年輕綺麗的容貌說出這句話來,難免叫人有一絲違和的感覺。水母陰姬就好像看到一個小孩在教訓大人一樣。

  但是更神奇的是,阮裳卻是玉羅剎的師父。

  如若不是昨晚阮裳用劍攔住了她,水母陰姬是絕對不會相信這樣的事情的。

  她微微輕咳了聲,打斷了還在說話的兩人。

  旁邊宮人們都已經低下了頭。阮裳回過頭去,就看見水母陰姬出現在了門口。

  「宮主早上好。」

  阮裳如常和水母陰姬打著招呼。

  她今日穿了件紅衣,簡簡單單卻襯的眉眼格外好看,像是雲外紅霞一般。水母陰姬心中不由放松了下來,表情在自己也沒有發覺的時候,變得柔和了許多。

  「昨日的事情多謝你,我還沒有問過你,這幾日在神水宮住著可習慣?」

  阮裳微微點了點頭:「勞煩宮主關心,神水宮環境清幽,這幾日我住著很好。」

  對阮裳來說住在哪裡其實都是沒有區別的,唯一在意的就是比武的事情。

  她這句話叫剛准備吐槽神水宮陰氣森森的玉羅剎忽然卡住。

  水母陰姬目光掃了他一眼,

  「怎麼,這位玉先生有話說?」即使是對阮裳好感不少,但是這並不妨礙水母陰姬看不順眼玉羅剎。

  她第一眼起就覺得對方花裡胡哨的,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玉羅剎自然也看不慣水母陰姬,他冷笑了聲道:「神水宮的環境算什麼好,那是你們沒有去過我西方魔教。」

  「那裡才是真正的風水寶地。」

  玉羅剎身為西方魔教的教主,自然對自家的地盤更加看好。反倒是水母陰姬微微頓了頓。

  西方魔教,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了。

  第一次的時候,她與玉羅剎交手,就聽聞對方自稱什麼西方魔教的教主。

  可是她心底仔細搜索,卻還是沒有找到這麼一個教派。

  阮裳一看水母陰姬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由出言道:「宮主不必多慮,西方魔教並非此世教派。」

  「自然無人知曉。」

  她這句話信息量極大,水母陰姬在聽懂之後看向阮裳的表情就變了。

  難怪,她嘆了口氣道:「難怪你二人武功如此不凡,我竟沒有聽說過,原來如此。」

  「怎麼宮主已到大宗師境界,卻也不知道破碎虛空?」

  阮裳這才有些詫異了。

  她看這個世界的人均武功水平是比之前陸小鳳他們的世界是要高一些的,就連大宗師聽聞江湖傳言也並不少,可是這些人竟然不知道破碎虛空?

  這不能不叫人詫異。

  水母陰姬表情頓了頓道:「我從前練武只知自己到了瓶頸期,卻不知破而後立,還有另一方世界。」

  聽水母陰姬的話,阮裳大約是明白了,她當時突破時隱約是觸摸到了破碎虛空的門檻,只是她自己沒有選擇突破,這才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宗師。

  阮裳看著水母陰姬復雜的神色,微微抿唇,勸慰道:「宮主不必感慨,如果你想的話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水母陰姬:……

  這還能助一臂之力?

  玉羅剎顯然是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水母陰姬原本是對這件事十分好奇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玉羅剎的表情之後,她忽然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於是在阮裳充滿期待的看著她時,她只是僵硬的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我們還是之後再考慮吧,神水宮事務眾多,我應暫時不會先離開。」

  「多謝阮姑娘好意。」

  阮裳只能遺憾的收回目光。

  水母陰姬見狀微微松了口氣:「對了,我過來是為了告訴你們,外面有人找。」

  「他說讓我把這封信給你你就明白了。」

  神水宮不許外人隨意進入,阮裳他們這種蒙混過關進來的只是例外。

  而楚留香他們卻被攔在了外面。即便是薛衣人也一樣。

  無奈之下,楚留香只好拿出之前阮裳叫人送過來的信,表明自己是來找阮姑娘的。

  那守門的弟子將信將疑,但是見楚留香堅持,最終還是將信送了進來,只是正好被水母陰姬撞見,就一起送了過來。

  「我的信?」阮裳原本有些疑惑,但是在接過信封來看了一眼後,這才明白。

  這不是她寄給楚留香銀票的那封信嗎,怎麼會在這裡?

  難道是楚大俠來了?

  阮裳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可能。

  便收了信對水母陰姬道:「勞煩宮主帶我走一趟,那來的人可能真的是我的朋友。」

  水母陰姬對此興趣不大,於是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楚留香與胡鐵花在外面等了很久。

  神水宮的弟子一直對他和胡鐵花橫眉冷豎,但是對薛衣人卻很是忌憚。叫楚留香不由摸了摸鼻子。

  一瞬間有些懷疑江湖中傳言自己受女人歡迎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怎麼覺得最近遇到的人無論是誰都比他更受歡迎呢?

  兩人等的百無聊賴,胡鐵花終於忍不住了:「你說這神水宮弟子對外人態度這麼差,阮姑娘會不會在裡面受什麼委屈啊?」

  說到這個,楚留香也皺起了眉。

  胡鐵花又道:「聽說神水宮宮主好女色,阮姑娘長的那麼漂亮……」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小了些,但是在座的人中,內力都比他高深,這也導致,阮裳和水母陰姬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見了這句話。

  阮裳沉默了一下,而水母陰姬則直接沉下了臉。

  「哎,老臭蟲,你說……」胡鐵花還要說什麼,忽然被楚留香一把捂住了嘴。

  「唔,你干什麼不讓我說?」

  他忽然被悶的支支吾吾,皺眉想要掰開楚留香的手,結果轉過頭去就看見了走出來的水母陰姬與阮裳。

  水母陰姬陰沉的面容直直的對著他,那樣威嚴的目光叫胡鐵花險些身體僵住。

  「等等宮主,我開玩笑的。」

  他立馬補救道。

  水母陰姬冷笑了聲:「我竟然不知道現在江湖中已經不把神水宮放在眼裡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宵小都可以在神水宮門口亂嚼舌根。」

  她這話說的已然是動怒,玉羅剎原本還看胡鐵花不順眼來著,現在一看又忽然順眼了很多。

  胡鐵花閉緊了嘴一句話也不敢說。

  阮裳倒是沒有將他之前說的水母陰姬好女風這件事當作一件事情,畢竟她與水母陰姬相交憑借的是武功,其他的都不能影響這一點。

  看在阮裳的面子上,水母陰姬冷哼了聲,暫且放過了胡鐵花。阮裳見氣氛緩和下來,這才道:「楚大俠,你們怎麼也來神水宮了?」

  她說話時這才看見除了楚留香與胡鐵花之外,側面還站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錦衣,氣質沉峻的男人。

  而讓阮裳目光微亮的是,這個男人手中抱著劍。

  ——他的劍和阮裳之前見過的都不一樣。

  見有人盯著他,薛衣人微微抬起頭來。

  那頂鬥笠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了鋒冷的下頜,他見阮裳看著他,不由也轉過了目光去。

  兩人目光相對,薛衣人眼神微微閃了閃,不知道為何,只第一眼起,就對面前這人有種莫名的好感。

  他清楚自己並不是為美色所動的人,所以這件事就顯得更加奇怪。

  因為這莫名的好感,他看向阮裳時目光不由帶了些打量。

  阮裳不知道薛衣人在想什麼,當對方看過來時,她友好的笑了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你好,我是阮裳。」

  薛衣人並不是孤傲到底的人,見狀只是淡聲道:「薛衣人。」

  他沒有將阮裳聯想到那個讓他感受到劍意壓制的人身上,只以為她是玉羅剎的女人。畢竟阮裳的外貌實在是具有欺騙性。

  她的武功路數也與一般人不同,很難叫人看得出來,就連薛衣人也第一次走了眼。

  他將目光轉到玉羅剎身上,微微眯了眯眼。在感受到對方身上大宗師的氣息之後,便知道自己沒有找錯人。

  玉羅剎還在看著熱鬧,就見那新來的劍客對著他默默釋放出了殺氣。

  對於像薛衣人這樣的劍客來說,劍就是殺,因此出劍與殺人無異。他一身寒意就是這麼來的,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玉羅剎:……

  你特麼這是什麼意思?

  干什麼用看仇人的眼神看著我,我又沒有做什麼啊?

  第一次和薛衣人見面的玉羅剎只覺得自己無辜極了,完全不懂對方為什麼要對著他釋放殺氣。

  然而他正疑惑著,薛衣人就拔出了劍:「——你我之間,今日必有一死。」

  ……

  玉羅剎真的是第一次見有人比他兒子還會裝.逼.。

  這難道是劍客的共同愛好嗎?

  你特麼連人都不認識上來就要生死對決?!玉羅剎只覺得自己一身槽點不知道從何說起,連面色也扭曲了起來。

  阮裳沒想到他先挑戰的是玉羅剎,不由有些遺憾。不過又想到,也許他是想挑簡單的先來,便又淡定了些。

  薛衣人在發出挑戰後目光直直盯著玉羅剎,聲音微沉:「你不敢應戰?」

  被這麼多雙目光看著,玉羅剎怎麼可能認下這句話。他冷笑了聲道:「不知道哪來的人不清楚天高地厚,竟敢口出狂言。」

  「我今日……就不應戰。」

  楚留香原本以為玉羅剎會說「我今日就讓你瞧瞧我的厲害」,誰知道說了半天,對方卻道:「我今日就不應戰!」

  玉羅剎說的自然極了,站在阮裳身後也特別的理直氣壯。

  楚留香一時之間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只是他,就連薛衣人也緩緩皺起了眉。

  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方一個大宗師回這麼不按常理出牌。

  「你要躲在女人身後?」

  他聲音更冷了。

  玉羅剎完全不心虛。

  無論對方怎麼用不贊同的目光看著他,他都是牢牢抓住阮裳的衣服,用著桀驁的表情看著薛衣人,顯得十分的欠揍。

  就連水母陰姬也抽了抽嘴角。

  阮裳早在玉羅剎拉住她衣服時就收到了對方傳音。

  「怎麼辦,我打不過他啊。」

  「我要怎麼做才能不丟面子的將這件事岔過去?」

  玉羅剎現在將唯一的希望放在了阮裳身上,只希望對方能夠仗義出手,救他脫離苦海。

  阮裳其實是不太懂。

  分明在玉羅剎躲到她身後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面子了,不明白為什麼對方這時還是要強行挽尊。

  她對著玉羅剎充滿希望的目光,沉默了會兒,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道:「你丟不丟面子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

  「你再不松手,我就讓你去和無花作伴。」


第52章

  玉羅剎萬萬沒想到阮裳會這麼無情。

  「你不是我師父的嗎?」

  但即使是這樣說著, 在阮裳的眼神之下,他還是識相的收了手。然後輕咳一聲,再看向薛衣人。

  還是水母陰姬出言打斷了尷尬的氛圍。

  「本來神水宮是不歡迎外人的, 但是今日諸位遠道而來,又是阮姑娘的朋友, 我便破一次例。」

  「如此, 你們都進來吧。」

  見陰姬沒有糾纏在他剛才說對方好女風這裡上,楚留香與胡鐵花對視了一眼, 微微松了口氣。

  而玉羅剎, 在薛衣人的目光又看向自己時, 他冷哼了聲,又恢復了之前肆意桀驁的樣子。

  阮裳:……

  她簡直對他這種找揍的行為無言。

  好在薛衣人經過剛才一遭,對他已經失去了興趣, 見水母陰姬開口,便也給面子的微微點頭:「有勞宮主。」

  水母陰姬命令弟子備好客房,讓人帶楚留香他們下去休息。走在路上, 楚留香才有功夫道:「阮姑娘,你怎麼會來神水宮?」

  他這話問出, 阮裳才反應過來:「你是來找我的?」

  楚留香摸著鼻子苦笑了聲:「我和花蝴蝶擔心你一個人在神水宮, 便過來看看。」

  他此時沒有提起外面江湖中傳言的爭奪第一美人的事情。想著不要給阮裳太大的壓力,便道:「你放心, 無論如何,只要你不喜歡,我便一定不會讓他們就這樣下去。」

  阮姑娘是人,又不是什麼花草物件, 怎麼能用比武奪得?

  在楚留香心裡,無論是誰最後贏了, 都不能作數。

  阮姑娘喜歡誰……還是要看她自己。這世上什麼都可以爭,就是感情不行。再說了,這樣以第一美人的噱頭來爭奪,誰又能說得准是真情還是因為容貌呢?

  他說到這兒轉頭望向阮裳。因為走廊黑暗的緣故,阮裳並沒有看清楚留香目光中的擔憂。只是聽他著他的話有些疑惑。

  怎麼……一個月不見,楚大俠說話越來越深奧了?

  因為這段日子一直帶在神水宮,她這時還不知道外面已經傳言各方英雄豪傑齊聚神水宮,以比武定勝負就是為了爭奪她的事情。

  在江湖眾人的目光中,只有天下第一才配擁有天下第一美人。

  而此次便是傳出來的熱門人選就是水母陰姬、玉羅剎與薛衣人三人。

  每個人都在猜測天下第一美人的歸屬。

  不知道她最終會落到誰的懷抱裡。

  而阮裳對此還一無所知,更不知道楚留香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為了不顯示自己是個文盲,阮裳還是裝作聽懂了的樣子應和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

  「多謝你了,楚大俠。」

  什麼都不懂的時候,還是直接說謝謝吧。

  這也是阮裳這麼久以來自己總結的江湖規律。

  黑暗裡楚留香目光更溫柔了些。見阮裳並沒有受太大影響的樣子,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再說。

  算了,阮姑娘沒有意識到,像現在這樣輕松快樂也好,反正有他在,總不會叫她真的被人爭搶。

  後面跟著的胡鐵花看著他的眼神簡直牙酸。

  這老臭蟲嘴上說只是將阮姑娘當作朋友,但是這眼神……誰家看朋友是這樣看的。

  他只要一想到有一天楚留香可能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因為楚留香他們來了的緣故。

  神水宮的宮人們一路上不停的用眼神圍觀著幾人,神水宮還是第一次來這麼多外人,對於她們來說,也算是從未有過的事情了。

  不過那些宮人們看著楚留香的眼神倒不是什麼欽慕之類的,反倒是有些怪異。

  「她們看我們做什麼?」

  胡鐵花皺了皺眉,悄聲問。

  楚留香被這麼多好奇的眼神看著,也有些不明所以。

  還是水母陰姬冷哼了聲,大家才將目光收回去。只是等到楚留香走了還在討論。

  「哎,剛才那位就是盜帥楚留香?」

  「是啊是啊,倒是和想像中的一樣俊美。」

  「所以就是他搞大了無花的肚子?」

  這句話在安靜的走廊裡聲音並不大,薛衣人走過的時候正巧聽見這句話,表情不由古怪了一瞬。

  忽然明白了剛才那些人為什麼那樣看楚留香。

  一個人原本對於一件事並不好奇,但是如果這件事在他的生活裡出現太多次,那麼再無動於衷的人,都要有些多余情緒。

  薛衣人就是這樣。

  他之前對於江湖傳言楚留香與無花的事情並不在意,甚至在他們被人追蹤的時候還幫了把手,覺得這些人捕風捉影,不可理喻。

  但是今日走到神水宮卻又聽見了這樣的話。叫他不得不懷疑——難道楚留香真的與無花有什麼?

  如果不是,那麼為什麼滿江湖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他是真的疑惑。

  薛衣人收緊了劍,又看了眼與楚留香並排走的阮裳,抿唇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對方,楚留香或許已經有了孩子。

  但他到底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阮裳不知道身後薛衣人已經想了很多。

  在與楚留香重逢之後,她還是很高興的。他們剛來這裡的時候什麼也不清楚,還是楚大俠收留了她和玉羅剎。

  而且還陪他們去少林找到了小紅。

  這對阮裳來說,就足以將對方當成好朋友了。好友重逢,自然是很高興的。不過楚留香他們趕路勞累了一天,阮裳也不好這時候再拖著人家,於是便道:「楚大俠,你們勞累了一天,想必也累了,今日就早些休息,我們明日再說。」

  她轉過頭去看著楚留香。

  楚留香不由也點了點頭:「有勞宮主了。」

  水母陰姬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就離開了。

  楚留香和胡鐵花跟著宮人去了房間。

  第二日的時候,天還沒有亮,阮裳就起來了。

  她這幾日在神水宮的時候一直有固定在早晨練劍的習慣。在模模糊糊聽見外面鳥雀叫聲後,就起了身,換上了一身白衣。

  那也算是神水宮弟子特有的衣服了。

  阮裳在打開窗戶後看了眼,想到早上有可能楚大俠會來找她,於是在離開的時候還是在桌上留了封信,然後才走。

  神水宮內並不是特別大。

  阮裳這幾日也算是將路線摸熟了,於是就輕車熟路的來到了一處帶著潭水的空地處。

  這裡算是宮內比較清幽的地方,平常沒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大家都不會來這兒。

  一路上不乏有早起的弟子,在見到阮裳後都柔和了面容打招呼。

  「阮姑娘好。」

  她們之前不知道阮裳的厲害,但是自從宮主下令對待阮姑娘一定要尊敬之後,大家都有了些猜測。

  尤其是以宮南燕為首。她見到阮裳是時候簡直可以說是畢恭畢敬。

  阮裳也不明白這位宮姑娘為何態度不變化的這麼快。

  她不知道的是,宮南燕原本以為阮裳再如何厲害,也絕對比不過成名已久的水母陰姬。但是沒想到這些日子下來,她不止錯了,而且還錯的離譜。

  她以為的阮裳在宮主身上吃虧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而且水母陰姬還對阮裳的態度多了幾分忌憚。

  這說明什麼?

  至少說明,阮裳的實力絕對不在宮主之下。這樣的結論叫宮南燕越發膽戰心驚,慶幸自己當初沒將阮裳徹底得罪。

  雖然但是,阮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就是了。

  她在見到宮南燕之後,還熱情的打招呼:「宮姑娘,好久不見了。」

  宮南燕勉強笑了笑:「阮姑娘要去練劍?」

  阮裳點頭:「這幾日尋覓了一個好地方,覺得十分不錯,你要一起來嗎?」她想起宮南燕好像也是習劍的,不由開口邀請。

  然而宮南燕卻立馬搖了搖頭。

  「不、不用了阮姑娘,宮主還吩咐了我其他的事情,我就不在這裡耽誤了。」

  一說到練劍,宮南燕就想起了自己被阮裳那晚吊打的樣子,那種鼻青臉腫的痛苦她這輩子再也不想要再體會了。

  於是在阮裳期待的目光下她毫不猶豫的開口拒絕。

  她這樣一說,阮裳這才想起她還拿著神水宮的銀子,確實不能陪她,於是便大方的笑了笑:「無事,你去忙你的吧。」

  「我只是隨口一問。」

  雖然也不知道她害怕什麼,但阮裳善解人意的沒有問出來。

  見阮姑娘收起了劍。

  宮南燕立馬松了口氣,在友好的笑了笑後,連忙揮手示意身後的弟子一起離開。

  「阮姑娘,您先練劍,我們就先走了。」

  阮裳:……

  她們腳步匆忙,阮裳頗有些納悶的收回目光來,不太懂什麼事情這麼緊張。

  但這並不妨礙她早上練劍的心情。

  在看到宮南燕離開後,她收回目光繼續走到了之前一直去的地方。

  那空地花園實在是一個很叫人心情愉悅的地方。阮裳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了裡面的流水聲。

  她面上揚起一抹笑意來,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不過,正當她准備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裡面好像多了股陌生的氣息?

  難道是水母陰姬?

  這裡是她的地盤,她來到這裡也不奇怪。阮裳這樣想著,走進去後卻難得詫異了一瞬。

  咦,這背影,是——薛衣人?

  她有些不確定,但是當對方轉過身來後卻認了出來。

  薛衣人也沒想到這裡還會有別人來。

  和阮裳一樣,他也有每天不練劍不舒服的毛病,大概也都是劍客的通病吧。

  在來到神水宮後,他第二日早上一起來,便來到了這裡。

  在阮裳來之前,薛衣人已經練完一套劍法了。

  他收起劍回過頭來,就看見昨日剛見過的那位阮姑娘此時正站在譚邊一臉驚訝。

  「薛莊主?」

  阮裳沒想到他也會來這裡練劍。

  薛衣人微微抿了抿唇,發現阮裳今日換了身打扮。由剛開始見面時的紅衫換成了件月白色的裙子。

  那裙子薛衣人之前見過,是神水宮統一的裝飾。

  他原本並沒有多麼留意。

  只是阮裳穿上之後他才發覺這白衣竟也很好看。

  不,或許不是白衣好看。只是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過於驚人了而已。

  薛衣人此時看著轉過目光來的阮裳,終於有些明白這第一美人的由來。

  不過雖然驚艷,但薛衣人畢竟是個成名已久的劍客。

  他微微收回目光來道:「我來此地練劍。」

  薛衣人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樣貌十分英俊,在配上這樣的聲音時,竟然有種劃過刀刃的性感。江湖中誰人不愛慕薛衣人?

  可那些人到底是因為那柄劍不敢靠近一步。

  阮裳卻沒有想那麼多。

  在她看來,薛衣人便只是一個劍客,一個與她同樣來這裡練劍的劍客而已。

  她抿唇點頭道:「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薛莊主,所以有些驚訝。」

  這裡並不是她的私人場所,薛衣人來這裡練劍並沒有什麼不對。阮裳在最開始的詫異過後,便微微放下了心。

  似乎見到薛衣人的疑惑,阮裳便開口解釋道:「我經常也在這裡練劍,只是今日薛莊主先到了一步。」

  因為阮裳的話,薛衣人才注意到她手上的木劍。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這是……劍?

  如果西門吹雪在,就能發現薛衣人的表情與他第一次看見阮裳練劍時一模一樣。只不過阮裳自己始終沒有反應過來。

  畢竟在她原來的世界裡,大家的武器千奇百怪什麼都有。

  還有拿指甲做武器的,所以在阮裳看來,她的木劍簡直不能再正常。

  她拿起木劍頷首道:「薛莊主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就在這裡練了。」

  薛衣人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神奇的木劍,而且,令他比較在意的是,這位阮姑娘似乎不會武功?

  他抿唇看著,阮裳也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

  劍客之間就應該赤誠相待,她也不擔心薛衣人會偷學。

  在握緊劍之後,就緩緩抬起劍閉上了眼。

  然後……薛衣人就看著阮裳維持著一個出劍的姿勢一炷香時間。然後又十分緩慢的收回了劍。

  這在薛衣人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劍法。

  在他看來,劍法最重要的就是速,而一柄劍,要是連無法做到讓敵人反應不及,那柄劍便是不合格的劍。

  因為殺人時,沒有人會等你如此。

  然而阮裳練的卻很是自然。好像這樣的劍法已經根植於她的骨子裡。

  其實並非是像薛衣人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阮裳練劍講究的是氣勢。並不是身上氣勢的那種勢,而是周圍的風勢與水勢。她每次出劍,心中就會徹底與這些融合在一起。

  從而渾然忘我,練出自己感受到的那一劍。

  阮裳以為薛衣人是同道中人,卻忘記了這樣的招式並非所有人都能看明白。

  漸漸的,隨著阮裳的動作,薛衣人表情越來越奇怪。

  他抱劍站在那兒,心中雖然覺得這位阮姑娘也許是在拿著那根木棍鍛煉身體,但目光卻仍舊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她身上。

  薛衣人並沒有發覺,在阮裳睜開眼時,他的劍微微動了動。

  那道不同尋常的目光一直盯著阮裳。

  卻也並沒有影響到什麼。

  阮裳直到練了一個時辰後才眉頭松了些。那木劍依舊在她手中,她整個人卻顯得輕快了很多。

  甚至在練完之後,心情不錯的彎了彎眼睛。

  「薛莊主?」

  她回過頭來,就看見薛衣人正目光盯著她若有所思。難道薛莊主手癢,想要與她比試一番?

  阮裳這樣想著,開口道:「聽聞薛莊主在劍道上見識不凡,今日正巧一起來練劍,可要比試一番?」

  比試?

  薛衣人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但是在阮裳看過來時,他心中微微頓了頓,卻還是沉聲道:「如果你想的話。」

  他自然不會和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計較。

  只是薛衣人覺得或許應該讓她看看,江湖中的劍法並不是這樣的。

  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人人都會愛慕禮讓於她,但是武學一途卻並非如此。

  薛衣人是個對劍道很認真的人,也因此見不得別人打破它。

  他微微抿了抿唇,在阮裳好奇的目光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劍。

  那劍從他年少成名一直到現在,已經殺了無數人,煞氣.逼.人。但是阮裳卻並沒有一絲害怕。

  只是用欣賞的目光看著薛衣人的劍。

  也是這樣的目光,叫薛衣人對阮裳好感高了些。

  「你先動手吧。」

  他沉聲道。

  薛衣人的目的是教阮裳練劍,自然是為了糾正她的方式。阮裳並不知道他真正的意思,在微微一笑之後,抬起劍就動了起來。

  當阮裳動起來時,薛衣人忽然發現,這時的阮裳又與剛才不一樣了。

  她笑的眉眼彎彎的,像是忽然之間叫這沉寂的潭水也生動了起來。薛衣人心中頓了頓,在被這美貌閃了一下眼之後,再抬眼時莫名覺得對方的劍還是那柄劍,但就是好像有那些不太對。

  薛衣人這時候並沒有感覺到具體是哪裡不對。

  他只是在收斂了些殺氣之後,靜靜地持劍站在原地等著阮裳走過來。

  這是他的自信,也是一個絕世劍客最起碼的底氣。薛衣人成名這麼些年來,便是水母陰姬都無法叫他緊張。

  對於阮裳一瞬間的疑惑自然也不能。

  他停在原地看著阮裳出劍。

  阮裳雖然有些不明白薛衣人為何不動,但想到也許他是早就做好了准備,便也不再顧忌,反而是戰意盎然,愈發高漲。

  她緊皺著眉頭,在感受到身體達到巔峰之後,使出了那一劍。

  這一劍十分的緩慢,和阮裳剛才練習的時候沒有多大的差別。因此薛衣人一開始也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漸漸的,當這一劍距離他越來越近的時候,他面色微微變了變。

  不知道什麼時候,薛衣人忽然感受到了一種身體周圍的觸感被鎖住的感覺。

  他聽不到風聲,也感受不到氣流。

  一切都好像靜止了下來。

  不,沒有靜止,那些東西都在緩慢的動著,一點一點的移動。

  薛衣人握緊了劍,五感的失常叫他第一次有些不確定。

  「薛莊主小心了。」阮裳這時候出聲提醒道。

  薛衣人微微皺了皺眉。

  這時候終於感到了這一劍的不對勁。

  這裡只有他與阮裳兩個人,這氣勢不可能來源於別人。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剛才鎖定他的是劍氣?

  他緊抿著唇,面色嚴肅了些。

  這時候看向那簡單的一劍已經變了。

  這並不是他以為的亂七八糟的劍法。然而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晚了。因為阮裳的劍這時候來了。

  再慢的劍總會到眼前。

  更何況,那並不是慢,而是引動著地勢的一劍。

  薛衣人雙腿被強烈的壓力承襲著,無法移動。渾身上下唯一可以活動的就是一雙手。

  他額頭滴下汗珠來,費力的將劍抬起來,想要抵擋這避無可避的一劍。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阮裳。

  因為氣勢的鎖定,薛衣人的快劍就像魚上淺灘一樣,完全無法發揮出來。在他多年的經驗裡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問題。

  然後一炷香後……

  薛衣人渾身破破爛爛,手壓著劍吐了口血。

  阮裳完全沒想到他連躲都不躲,直接就.硬.抗。在出劍後不由有些詫異,但她到這個時候還以為是在比試,於是便沒有收劍。

  誰料在兩劍相交的時候,薛衣人的劍忽然從中一寸一寸裂開。

  他的劍雖不是什麼寒鐵打造,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劍,還從沒被人折斷過。可是阮裳卻用一把木劍,叫薛衣人手中的劍斷了。

  起勁在相交的時候爆出,薛衣人後退了一步,虎口流下鮮血來,終於沒忍住吐了口血。

  阮裳原本還興致勃勃的用了十分內力,剛准備說什麼,回頭一看不由有些詫異:「咦,薛莊主你怎麼吐血了?」

  薛衣人說不出話來。

  他自然不能說自己是被劍氣所傷。

  在阮裳好奇的目光中,他只能站起身來,咽下口中的血氣,表情復雜道:「我今日不舒服,改日吧。」

  阮裳抿了抿唇,見他確實臉色蒼白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只是意猶未盡的收了劍。

  「那等薛莊主下次有時間的話再比吧。」

  「如此也不盡興。」

  薛衣人表情難得頓了頓。

  看著阮裳表情上遺憾的樣子,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是太弱了,竟然打不過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

  他手掌收緊了寫,終於忍不住問:「你習武多久了?」

  哎,習武多久?

  這個問題阮裳之前從來沒有思考過,不過從她開始有意識的學習起,就一直在習武。

  在薛衣人問話之後,她想了想道:「也就十幾年吧。」

  「薛莊主怎麼會這麼問?」

  十幾年。

  薛衣人瞳孔微縮了下。

  慢慢垂下了眼。

  阮裳並不知道一個劍客的內心在一日之間忽然都被她顛覆了。此刻還繞有興致道:「剛才看薛莊主的劍法殺氣凌然,十分像我一個朋友。」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西門吹雪,眼中的神色不由更加亮了些。

  薛衣人原本還沉浸在打擊中,在看到她的神色後,忽然心中頓了頓。

  多了股莫名的感覺。

  他這時總算是想起了自己第一眼見阮裳的時候為什麼覺得她熟悉了。因為她的劍便是那天叫他在突破時感受到壓制的劍。

  這樣的劍法,他原本一直以為是出自玉羅剎身上的,沒想到卻是眼前人。

  沒有人能理解薛衣人此刻的復雜。

  「你……」他剛准備說什麼,外面卻忽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那隊聲音十分緊急,聽起來像是發生了什麼事。

  神水宮的弟子從走廊裡走了過來,似乎是在尋找什麼。在看到阮裳與薛衣人的時候愣了一下。

  隨即臉色微微紅了紅。

  因為薛衣人現在算是赤.裸.著身體,在她們進來之前,他目光專注的望著阮裳,叫人不由有些想歪。

  薛莊主與阮姑娘這是……?

  她心裡剛想著,就聽阮裳看見她們皺眉出口問:「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你們如此匆忙?」

  從阮裳來到神水宮後還沒有見過大家這麼著急的樣子。

  哦,不,除了那一次她們抓無花。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那弟子抿唇道:「驚擾到阮姑娘實在不好意思,只是剛才宮裡確實發生了大事。」

  她頓了頓道:「——無花跑了。」

  「無花跑了?」

  這一次就連阮裳也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神水宮地牢一向堅固,無花又已經被關進去了好幾日,怎麼會突然跑了?

  具體的事情那負責抓捕的弟子也不知道,在說了之後,只能微微搖了搖頭:「此事事關重大,絕對不能叫他逃出神水宮。阮姑娘,如果你見到無花的話,麻煩立刻告訴我們。」

  裳微微點了點頭,自然分的清輕重。

  「你們放心,我如果見到他一定會親自帶他到宮主面前的。」

  那弟子在說完後,就看見了信號,立刻往另一邊跑了去。

  只剩下阮裳與薛衣人留在了原地。

  而另一邊,無花好不容易逃出來,就看見了給他解鎖的宮人。

  那人穿著神水宮的弟子服,雖然只是一張普通的面容,卻不知為何總有股別人沒有的氣韻。

  無花剛見時覺得眼熟,此刻不由出言試探。

  「母親?」

  果然那神水宮弟子停了下來。

  在四周無人後,撕下了臉上的面具。

  正是無花往日熟悉的那張臉。

  「母親怎麼會在這兒?」在這裡看到石觀音時,無花心底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叫他即使逃出來了,也不□□心。

  石觀音回眸看了他一眼,剛准備嘲諷無花怎麼混成了這樣。

  結果還沒等開口,就乍然看見了對方肚子。

  那會兒忙著救人,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再加上無花是背對著牢裡的,所以石觀音並不知道無花肚子的事情。

  此刻忽然看到,不由愣住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

  無花也沒想到石觀音的關注點居然在他的肚子上。他面色黑了黑,這時候到底也不敢表現出什麼,只得忍下性子道:「母親勿要誤會,我只是陰差陽錯之下生了病,所以才會是這副模樣。」

  他頓了頓,在石觀音目光一直盯著他肚子時,還是咬牙道:「這病會恢復的。」

  絕對會恢復的!

  「母親還沒告訴我,你來干什麼了?」

  無花深吸了口氣問。

  石觀音對於無花生病的解釋只信了一半。

  她看到剛才那隆起的肚子,表情有些奇怪。忽然想到,水母陰姬愛好女色,莫不是神水宮這些年來研制出了男子生子的藥水,所以無花才成了這副樣子。

  這也並非沒有可能,畢竟水母陰姬的愛好一直很冷門。

  要是她真的下定決心來,這藥水一定可以。

  石觀音恍惚中微微眯了眯眼。

  如果……真的研制出了藥水,男子能生子的話。

  她想到了自己在沙漠的那一個後宮,忽然感覺自己好像是解鎖了什麼。

  憑什麼女子一定要生子呢?

  她創下了這麼大的家業,又有如此美麗的面容。為什麼不能多些繼承人來繼承她的衣缽?

  如果真的可以叫男子生子,石觀音此後便再無後顧之憂了。

  她想到這兒看向無花的目光霎時就變了。

  無花敏感的察覺到一絲不對。

  捂著肚子後退了一步,接著,就聽一向不喜歡自己的石觀音語氣柔和了些。

  「我兒,不必害怕,有母親在這兒,那些人不會再將你關起來了。」

  「你不是怪物。」

  「你是這世上最完美的產物。」

  「母親,你究竟想要說什麼?」無花咬了咬牙,終究沒忍住。

  ……

  石觀音道:「你的生子藥水是從哪兒偷來的?」


第53章

  無花:……

  他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聽錯了。

  生子藥水?這是什麼鬼?

  他勉強笑了笑:「母親在胡說什麼呢?」

  生子藥水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無花從前不覺得石觀音不靠譜, 這是第一次,他覺得這個母親好像腦子出了點問題。

  但風流無情的石觀音自己卻完全不這麼想。

  在她看來,無花的表情就是不想告訴她東西在哪兒。

  這也能理解, 在從前,無花與南宮靈是自己唯二的兩個孩子, 在他們心裡大概是想著只要自己有朝一日死去, 他們就可以繼承自己的一切。

  如果真的因為生子藥水而多出來了弟弟妹妹,那麼他們的地位就會大大受到威脅。

  無花一直是個野心家, 石觀音知道。

  或許說,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於是她微微笑了笑, 表情更加溫柔了些:「你不必驚慌,母親只是隨口一問。」

  「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你謹慎一些是應該的。」

  「只是我沒想到水母陰姬竟然真有這個本事。這麼多年閉門不出, 在神水宮竟然真的研制出了這東西。」

  「也是,有這東西在手,千秋萬代以後, 整個江湖都是她的,又有什麼好爭的呢。」

  石觀音說的感慨, 眸光若有所思的盯著無花。

  無花終於明白, 她並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還在幻想著有藥水能叫男子生子的事。

  他抽了抽嘴角,在石觀音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眼神下, 知道自己要是無法拿出證明來。不只是神水宮後面的人會追上他,就是他這母親今日也不會放過他。

  無花咬牙掌心運氣,一掌拍向自己的腹部。

  在因為痛楚皺眉緩過來後,才對石觀音道:「母親, 你可看清楚了,我並沒有懷孕。」

  若是正常人懷孕, 這樣一掌下去,不說孩子流掉,就是流血也總是有的。但是無花剛才用了十分內勁,卻只是因為內傷而皺眉而已,腹部一點異狀都沒有。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神奇的現像。

  石觀音目光驚詫的看向他的肚子。

  「母親,你這下總相信了吧?」

  無花說著,見她不語,又咬牙打了自己一掌。邊打還邊質問著石觀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石觀音的目光卻變的越來越驚喜。

  看著無花的肚子更加慈愛。

  像是在看到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無花:……

  你又想到了什麼?

  果然不出他所料,石觀音的重點再次偏離了。

  她想到的是自己懷孕十月總是小心翼翼,生怕磕著碰著肚子。可是即便是如此,那感覺還是如此的脆弱。

  可是到了男子腹中竟然是如此的不同。

  即便是遭到無花如此重擊,那肚子也沒有任何流產的跡像。

  這豈非說明,由男人生子,生下來的幾率更大一些,而且從小千錘百煉,說不得身體也會更健康?

  石觀音在一瞬間已經想了很多了。

  甚至連後宮中哪個人適合孕育繼承人都想好了。

  有了這個藥水之後,她一定要找一個容貌俊美至極,又身體極好的男人才行。

  她眸光微微閃了閃,沒有回答無花那個相不相信的問題。

  只是道:「吾兒,你過來。」

  無花心底有些猶豫。

  對危險的敏銳叫他這時候警惕了起來,可是他知道以自己的武功是絕對反抗不過石觀音的,更何況是在身後還有追兵的情況下。

  他手中.毒.針握在指尖,最終還是慢慢走了過來。然後他就看著石觀音的面容越來越大。

  她分明是在笑著的。

  用一種很柔和的目光看著他。

  「糟糕,迷魂術!」

  無花心中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石觀音在武學一途所學甚雜,早年什麼都學過,自然是懂迷魂術的。甚至那些她後宮的男人們,哪個不是也被這武功迷惑過?

  無花雖然心中早有提防,卻因為內力差距還是猝不及防下中招了。

  石觀音見他瞳孔慢慢渙散,神智已經開始模糊。輕笑了聲靠近他。她留了長指甲的手輕輕撫在無花的肚子上。

  對自己可能即將要當奶奶這件事一點都不在意。

  在無花在那冰冷的指甲下升起了些警惕時,石觀音出口問:「無花吾兒,告訴母親,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藥水在哪兒?」

  藥水在哪兒?

  在迷魂術下,無花其實已經分不清指令了。甚至無法辨別石觀音的話。

  於是石觀音又耐心的重復了一遍。

  她今日是非要得到藥水不可。

  沒有人可以阻擋她,就是無花也不行。

  在她眼中閃過狠色時,無花終於從嗓子裡吐出來了兩個字。

  「阮裳。」

  「什麼?」石觀音微微皺了皺眉,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個人名字。

  阮裳,她之前聽過的那個現任天下第一美人。

  石觀音收緊了手:「你確定藥水在阮裳身上?」

  無花停頓了一下,毫無自主的又重復了一遍阮裳的名字。

  當然,如果石觀音此時解開無花的迷魂術的話,就會發現無花其實是想說沒有藥水,阮裳打人。

  但是因為迷魂術的功效,現在就只剩下了兩個字。

  石觀音雖然有些不太明白水母陰姬的藥和阮裳有什麼關系,或者說那藥怎麼會在阮裳身上?

  但是當她想到這兒的時候,又忽然記起水母陰姬喜歡女子。

  這樣也能說的通。

  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或許真的有幾分姿色。所以才哄的水母陰姬團團轉,將這般重要的藥水都交給了她。

  她微微抿了抿唇,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後,終於替無花解開了迷魂術。

  「母親,我是……」

  無花一清醒就立刻想要解釋叫她不要去找阮裳,但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因為石觀音完全不聽他的話,在他一張口之後,就一手刀劈在了他脖子上。

  無花話卡在嗓中,還沒反應過來就暈了過去。

  廢話實在太多了。

  石觀音冷哼了聲,收起了手。

  覺得無花這個兒子果真是不合她心意,成大事者,怎能如此婆婆媽媽。

  她眯眼將無花拖到一處無人的偏僻角落後,覺得自己仁至義盡,就不再管對方死活。伸手拿出之前的□□來又重新戴上。

  這才以神水宮弟子的模樣又走了出去。

  剛才在走廊裡發生的一切並沒有人知道。

  石觀音出去時,那些神水宮的人還在找著無花。

  「哎,你等等。」

  「就是你,你有見過無花嗎?」

  領頭的弟子過來詢問了聲。

  石觀音微微搖了搖頭。

  「沒有,姐姐再去別的地方問問吧。」

  「姐姐?」

  那年輕貌美的神水宮弟子瞧了石觀音一眼,對於那張易容之後看著比她老很多的面容有些不可置信。

  「姐姐怎麼了?」

  石觀音有些不耐煩,但想著還是得等這些人走後,於是便耐下了性子。

  那弟子臉色黑了下來。

  只覺得這老女人實在不會說話,自己那麼老,居然還有臉叫別人姐姐。

  她冷哼了聲。在石觀音眯起眼的目光中道:「你好好看看看,我像是能當你姐姐的樣子嗎?」

  「也不知你是哪個教習師父教出來的,居然如此沒有規矩。」

  石觀音還從未被人這麼說過。

  她成名已久,那些人說話不是愛慕就是小心翼翼,沒想到一來就在神水宮受了氣,她剛想反駁什麼。

  那身後跟著的弟子忽然拉住了說話人的衣袖。

  「師姐,我們快走吧,要是到時候還是找不到無花,師父會怪罪的。」

  想到水母陰姬,那怒意上頭的弟子才算是冷靜了下來。

  她看著石觀音警告的瞥了一眼之後才收回目光,帶著弟子往另一邊走。

  石觀音直到人離開,才聽見了句:「你給我小心些!」

  她冷笑了聲,完全不將人放在眼裡。就那麼一張臉,她連劃花的興趣都沒有。

  在那些人走後,她就徑直往另一邊走去。在過來的時候石觀音就已經打聽好了阮裳的房間,因此完全輕車熟路。

  因為無花的事情阮裳與薛衣人也不好繼續比試,便一路回到了客房裡。然而還沒等她走過去,就看到一個從前沒有見過的白衣女弟子在門外等著她。

  薛衣人微微皺了皺眉。

  就見那弟子似乎聽見了聲音,抬起頭來。

  石觀音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正想著人怎麼不在房間,就聽見了腳步聲。

  這時立刻屏息,做好准備抬起頭來。

  「阮姑娘。」

  對於阮裳的容貌,石觀音已經做了無數准備。

  能被江湖中盛贊的美人必定也是有幾分姿色的,因此石觀音覺得自己已經克制住了自己不要酸。

  再美又如何?

  等她拿到藥水就毀了她那張臉,一切不就解決了?

  她這樣想著,好歹安慰了幾分,也因此石觀音的眼神很自然。

  可是等她抬起頭來,卻震驚了。

  阮裳就站在她面前,看著這個陌生的女弟子眼神變換,有些疑惑。

  「你這是怎麼了?」

  「可是需要幫助?」

  阮裳還不知道她站在她房門口干什麼。

  她的聲音清澈微冷,可是眸光卻十分柔軟,即便是石觀音,在被這樣望著時,心跳也快了幾分。

  她這時終於知道為什麼江湖中稱她為第一美人了。

  因為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再有第二份這樣的美貌了。

  石觀音也是美人,自然明白真正的美人是什麼樣的。

  她望著你時,就能叫你頭腦一片空白。

  石觀音說不出話來,直到阮裳又問了一次:「你有什麼事嗎?」

  薛衣人此刻森冷的目光已經盯上了她。

  石觀音迅速回過神來,抿唇低頭道:「是宮主叫我過來伺候阮姑娘的。」

  她裝的很是像模像樣。

  阮裳看了眼她手中端著的盤子,卻是是一盤花瓣之類的洗漱用品。

  她想到自己明日就要與水母陰姬對決。

  也許對方喜歡有儀式感一些,就像是西門莊主喜歡沐浴焚香一樣。

  這也算是對武學的一種尊重的態度吧。

  阮裳於是點了點頭:「既然是宮主叫你來的話,那便進來吧。只是我平日裡不怎麼喜歡人伺候,你將東西放下就行了。」

  她態度隨和,聲音又很好聽。

  石觀音握著盤子的手收緊了些,面上卻沒有表現出分毫來。只是恭順的應了聲:「一切聽阮姑娘吩咐。」

  兩人對話著,薛衣人就在一旁看著。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這個婢女總覺得有一些不對勁。但具體如何,卻又說不出來。

  見阮裳如此輕易的相信了對方,他抿了抿唇,還是道:「我就住在隔壁,你有事可以直接來找我。」

  阮裳聽聞薛衣人出聲,不由回過頭來。

  「多謝薛莊主。」

  她以為這句話是薛衣人認可了她這個朋友,並沒有想太多。

  而薛衣人在說出這句話後才想起阮裳的武力值,表情忽然之間就有些奇怪。

  他好像想的有些太多了。

  算了,如果這宮人真的有問題的話,就算不用他提醒,以阮姑娘的武功,也完全不用擔心。

  而且……害怕的應該是那人才對。

  薛衣人這樣想著,握緊了手中劍若有所思的看了石觀音一眼。

  石觀音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心中一頓。

  在對上薛衣人的目光之後,微微皺了皺眉。這人怎麼用一副同情的眼光看著她?

  就在她滿腹疑惑的時候,薛衣人在將阮裳送到門口之後,點了點頭就已經離開了。

  房間外只剩了她們兩人。

  阮裳推開門示意她進來。

  然後在石觀音將東西放在桌上時,毫不留情的開口指使。

  「我想沐浴,勞煩姑娘幫我抬桶熱水過來。」

  哦,沐浴。

  仙女沐浴,正常。

  但是等等,抬桶熱水?

  石觀音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僵.硬.的抬起頭來,就見阮裳那張出塵的面容上一臉習以為常。

  「怎麼了?」

  「抬不動嗎?可是神水宮的女弟子都可以啊。」

  神水宮的女弟子都可以!

  聽見這句話,石觀音怎麼可能搖頭,於是她只能咬牙笑了笑:「阮姑娘說笑了,我立刻就去燒水抬過來。」

  她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在吐槽水母陰姬將這群神水宮的女弟子都教成了什麼樣子,一個個一點也不柔弱,平日裡竟然還要去抗水桶?!

  雖然這樣,石觀音還是得乖乖的去燒水。

  直到人離開後,阮裳才微微皺了皺眉。

  薛衣人都能看出來不對的人,她當然也能看出來。一個小小的神水宮女侍,武功居然比宮南燕還要高許多,這完全就不合理。

  阮裳聽著石觀音的腳步聲,再次確定了這個扮成女侍來找她的人身份不簡單。不過……這和她打不打水並沒有什麼關系。

  她換了身衣衫,坐在房間裡將木劍拿出來擦拭了一遍,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以她的武功,這人無論是做什麼都不可能得逞。

  阮裳自在的像是沒有發覺她有問題一樣。

  而石觀音卻並不怎麼好過。

  畢竟在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有扛過木桶。

  她一向是個十分愛惜自己形像的人,就算是年少時落魄,也因為美貌一直受人照顧。那些人怎麼可能叫她干粗活?

  後來,成為大漠有名的女魔頭就更不會了。

  這還是第一次她要自己扛東西。

  在神水宮公用的廚房裡排隊打完水之後,石觀音費力的將水由小木桶一桶一桶的挪到大的裡面。

  然後又深吸了口氣,運起內力將比她還大幾倍的木桶扛在了肩上。

  她一路走,額頭上汗水一路流,狼狽的不成樣子。

  原本那些還在找無花的弟子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來看著她。

  「這、這師姐好厲害啊!」

  一直到石觀音走過去,才有人出聲感慨。

  另一人也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這難道是吸引阮姑娘注意的新方法嗎?」

  這神水宮的女弟子們誰不想獲得阮姑娘的好感。她們從前很少出宮,大多是因為對宮外印像並不好。

  但是在阮姑娘出現後這一切都被改變了。

  雖然平日裡因為美貌的原因,她們並不敢接觸阮姑娘,但是心底一個個卻都是傾慕她的。如果能跟阮姑娘說上一句話,回去都能炫耀一天。

  現在看著石觀音或許真能靠著這種辦法吸引阮姑娘視線,兩人都有些羨慕。

  已經離開的石觀音並不知道自己竟然會因為這種事情被人羨慕。

  特麼的,她抬的都要累死了。

  石觀音將那巨型的一桶水抬到門口後,才恍惚回過神來。

  不對啊。

  她為什麼要替阮裳抬水?

  她不是來找生子藥水的嗎?

  石觀音原來的計劃時在騙進阮裳的房間之後,打暈她直接搜查那藥水在哪兒。順便走的時候給她臉上補上兩刀。

  但是不知不覺間,她竟然也被帶偏了。居然真的像是勤勤懇懇的辛勞女婢一樣,去給人家帶了桶水?

  石觀音回過神來後臉都綠了,狠狠將手中的木桶放在地上。

  但因為她自己太過用力,那木桶上的水濺上來,仿佛糊了她一臉。

  石觀音:……

  就在她十分憤怒的時候,緊閉的門被打開了。

  裡面傳來了阮裳清淡的聲音:「是小白啊,打到水了嗎?快進來吧。」

  石觀音被這溫柔的聲音一喚,原本陰沉狠.毒.的面容瞬間變了變。

  然後下一刻……又重新拿起了木桶。

  見鬼的,她在弄爛她的臉之後也一定要.毒.啞她的嗓子。絕不能叫對方有機會再勾引到她。

  石觀音心底這樣罵著。還是任勞任怨的將桶抬進了房間裡。

  她以為阮裳是要洗漱。

  在想到這個的時候臉還微微紅了紅,阮裳雖然有些不太明白她一個宗師高手只是抬一桶水而已為什麼弄的這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但還是很給面子的勉強誇贊了句:「辛苦了。」

  「來擦擦汗吧。」

  她將手中的手帕遞了過去。

  那繡了淡淡梅花的手帕上映出了阮裳修長雪白的手指,好看的竟像是雕刻而成。石觀音目光被那手指吸引,不由自主的頓了頓。

  又忍不住將自己與阮裳比較了一番。

  「小白?」

  阮裳皺了皺眉,卻見石觀音眸光閃了閃抬起頭來。

  「多謝阮姑娘。」

  她柔聲道。

  那帶著淡淡香氣的手帕握在手中。石觀音手指收緊了些,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一瞬間心跳快的有些不像是她。

  阮裳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

  在石觀音接下手帕之後,她展顏笑道:「我就知道你做事十分可靠。」

  「休息好後,正好還有事要不拜托你。」

  還、還有事?

  石觀音這次是真的震驚了。怎麼還有事?

  哦對,難道是沐浴。阮姑娘想要叫她來撒花擦身體?

  不怪石觀音這樣想,畢竟那些大家小姐們都是這樣的。只不過石觀音自己因為占有.欲.所以才一個人沐浴而已。其他人誰不是有人伺候?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阮裳微微笑了笑:「想必你也知道了。」

  「是關於沐浴的事。」

  果然,石觀音面上控制不住的紅了紅。雖然厭惡阮裳比她美,但只要一想到等會兒可能會看見她的身體,她就忍不住眼神飄忽。

  她的肌膚那麼白,像雪一樣。

  摸起來是什麼樣的呢?

  熱水漫過身體皮膚會不會泛起粉色?

  她輕咳了聲,抑制住自己胡亂瞎猜想的思維,看向阮裳。就見阮裳彎著眼睛,從身後牽出來一匹馬來。

  牽、牽出來一匹馬來……

  小紅在後面已經憋的不行了,此刻被阮裳一松手,就立馬鼻子裡噴氣,甩了甩頭。

  轉過頭來,大大的眼睛看向面前這個人類。

  「阮姑娘,你這是做什麼?」石觀音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問。

  阮裳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是要沐浴嗎?」

  「就是小紅啊。」

  「我剛才難道沒有說清楚嗎?」

  石觀音:……

  你特麼可沒說是要給一匹馬洗澡!

  媽的,浪費感情!

  虧她還以為是要給阮裳伺候沐浴。

  石觀音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一抹嫌棄。但想到自己現在的人設,又不得不繼續扮演下去。

  「阮姑娘,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會給馬洗澡。」

  我特麼的都沒伺候過人,怎麼伺候馬?

  石觀音覺得自己已經拒絕的很堅決了。

  然而阮裳卻抿唇安慰她:「沒事,第一次做事總會出錯,後面習慣了就好了。」

  「你看,我還特意給你准備了馬刷,用了這個就要方便許多呢。」

  石觀音:我信你個邪啊!

  然而在阮裳充滿鼓勵與溫柔的目光中,她手比腦子先行,還是接過了馬刷。

  然後一個時辰後……

  無花從昏迷中醒過來,剛准備提醒石觀音千萬不要去招惹阮裳,就發現自己睡在無人的角落裡,而石觀音早已經沒了蹤影。

  無花:等等,我怎麼感覺不太妙呢?


第54章

  石觀音任勞任怨的洗了一個時辰的馬, 刷的手都酸了。

  期間還經歷了被那匹小紅馬懟翻,噴一臉水,強行踩踏等等事件, 才終於將它——身上弄濕。

  在遇見小紅之前,石觀音萬萬想不到一匹馬居然會這樣厲害。

  她用上內力居然都制服不了它。

  她氣的咬牙切齒, 在小紅馬耀武揚威時, 終於忍不住扔了刷子。

  她還就不信了!

  然而事實證明,沒有一匹馬會喜歡洗澡, 就是表面看著再光鮮亮麗的汗血馬也一樣。洗澡簡直就是小紅的逆鱗。

  它用上了全部的力氣, 在石觀音靠近時, 又是一腳。

  就連阮裳也沒有想到它會反抗的那麼徹底。

  她微微抽了抽嘴角,忍不住叫了聲小紅的名字。阮裳覺得自己要是再不出聲,恐怕石觀音今天得被它折磨崩潰。

  小紅聽見主人的聲音後回過頭來。

  無辜的大眼睛與阮裳對視了一秒, 瞬間由剛才的盛氣凌然變的委屈起來。

  甚至清澈的眼睛裡還漸漸的充滿了淚水,看起來十分可憐。

  阮裳只能閉上了嘴。

  一旁的石觀音簡直氣死。

  這馬就是一匹心機.婊.。她縱橫情場這麼多年,什麼樣的白蓮綠茶沒有見過。這馬的表情她簡直熟悉極了。

  石觀音氣的發狂, 想著阮裳總不會這麼眼瞎吧?

  這麼明顯的綠茶行為都看不出來?

  然而事實證明,阮裳還就是個縱容白蓮花的.渣.女。她嘆了口氣, 安撫的看了小紅一眼, 然後才轉過身來對石觀音道:「小紅平日裡很乖巧的,今天也許是見了外人所以有些不安, 所以才脾氣暴躁了些。還希望小白姑娘不要介意。」

  「它其實很喜歡你的,只是不會表達而已。」

  石觀音臉色扭曲了起來。

  難以置信,阮裳居然會這麼明晃晃的偏袒綠茶.婊.?

  好!很好!

  因為陌生不安是吧?

  平日裡很乖巧是吧?!

  好,那她就讓阮裳看看這匹馬究竟有多不堪!

  石觀音深吸了口氣。

  想著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輸給白蓮花, 於是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來:「阮姑娘說的是。」

  「我怎麼可能跟小紅計較呢。」

  它無辜可憐是吧?

  那我也無辜可憐。

  然而石觀音忘記了她現在的臉並不是之前那張能引起人共鳴的,在做這個表情的時候只讓人感覺到猙獰。

  至少阮裳就是這樣的。

  她口中的話可疑的頓了頓。

  原本安撫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只能道:「那就勞煩姑娘繼續刷吧。」

  石觀音:……

  媽的,死.渣.女!

  也許是察覺到了主人在偏向它。

  小紅馬得意的揚了揚頭,從鼻子裡哼出一道氣來。像是在嘲諷石觀音一樣。

  石觀音被這一人一馬給氣到發昏。

  到最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給馬刷完澡的。

  在最後一個時辰的時候,石觀音已經在思考回去之後要解散自己石窟中的所有馬,她現在已經看見馬就生理性厭惡了。

  在主人明確表示更喜歡它之後,小紅馬勉強安分了下來。叫石觀音給刷干淨了身上。

  心裡想著,小紅今天也要干干淨淨的,主人才會喜歡呢。

  至於這個洗澡的人類?

  關它什麼事。

  於是在石觀音充滿痛苦的做完最後一個動作之後,只得到了那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紅馬一個白眼。

  阮裳心裡覺得小紅這也太過分了。

  於是便開口道:「小白姑娘不必在意,它日常就是這個表情。」

  「還沒多謝你今日幫忙。」

  石觀音咬牙覺得,只要以後不再讓她做這種事情就行。

  「無事。」

  「能幫上阮姑娘我也很高興。」

  她這樣說著,整個人都沉浸在已經干完活的快樂之中,恍惚中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直到阮裳摸了摸小紅腦袋,替它擦了擦未干的鬃毛,才轉過頭來有些詫異道:「唉,小白姑娘,你怎麼還在這兒?」

  不是已經洗完了嗎?還留在這兒做什麼?

  石觀音從阮裳眼中看到這個意思,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用完就扔的東西。在替小紅刷完澡之後,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不,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人怎麼可能比不過馬呢?

  她深吸了口氣,勾起唇角笑了笑:「阮姑娘說笑了,是宮主讓我來伺候你的,怎麼能隨便離開呢?」

  這就相當於貼身丫鬟?

  十二個時辰都要跟著?

  阮裳不是很懂她的意思。但見石觀音十分堅持,便也由著她了。不管對方打著什麼目的,但至少干活這一塊還是挺認真的。

  阮裳覺得她要是想要留下來貢獻勞動力的話,也不是不行。

  於是她很懂的點了點頭。

  「這樣啊。」

  石觀音以為她終於明白了。

  阮裳卻道:「既然你一心想要伺候我,那就再去把這個水倒了吧。」

  「你這麼能干,一定可以的吧?」

  「倒、倒水?」

  石觀音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阮裳又用那種充滿鼓勵,叫人無法反抗的眼神看著她。她心底啐罵了聲。

  然後恍恍惚惚的又扛起了髒水桶。

  一直到離開房間,才想起自己又忘了什麼。

  阮裳看著石觀音的背影嘆了口氣,忽然覺得現在的反派都還挺敬業的。即便是富有強悍如石觀音。

  在小事上也是親力親為,並沒有一般大佬的傲氣呢。

  哦,至於阮裳是怎麼知道的?

  石觀音剛才抬桶的時候過於用力,把面具給蹭下來了個邊角。

  阮裳早就知道這不是她的真容,一直在猜著面具底下到底是誰,沒想到就這麼輕而易舉的知道了。

  美貌,武功不錯,一口的沙漠口音,不是石觀音又是誰?

  阮裳早在將江湖中幾位高手的武功摸清之後,就能分辨的出誰是誰了。這樣的對號入座簡直不要太簡單。

  只是叫阮裳有些奇怪的是,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石觀音如此?

  這一天,石觀音是在痛苦中度過的。

  每當她想起自己是來偷東西的時候,阮裳總有辦法叫她迅速忘記。石觀音確定以自己的年齡還沒有到老年痴呆的時候。

  但她就是很健忘。

  她晚上睡在神水宮的大通鋪上,被旁邊打呼嚕的大娘聲音吵醒,還在想著為什麼?

  為什麼?

  她是來干什麼的來著?

  哦對了,她是想要一個孩子。

  石觀音回過神來咬牙切齒,這一次在沉思了很久之後,將孩子兩個字寫在了她手心裡。

  楚留香第二日來找阮裳的時候,忽然發現她身邊多了一個婢女。

  那婢女穿著神水宮服飾,一副中規中矩的樣子,在見到他後目光微微閃了閃。

  「阮姑娘,這是?」他有些疑惑。

  阮裳解釋道:「她是昨日來的,楚大俠或許沒有見過,這是宮主派給我來照顧我的宮人。」

  「叫小白。」

  等等,她什麼時候說她叫小白了?

  石觀音抬起頭來,就看見阮裳衝她柔聲道:「小白,去泡杯茶吧。」

  「我喜歡碧螺春,楚大俠喜歡大紅袍。」

  哦,泡茶。

  石觀音恍恍惚惚,下意識的就被阮裳一句話打發了。等到拿起茶杯時才想起自己剛才是想要反駁什麼的。

  楚留香看著這一幕,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他注意力很快就被阮裳拉了回來。

  「楚大俠,你來的正好,我剛好有事情要告訴你。」

  兩人目光相對,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英俊的面容上出現了抹無奈的笑意。

  「我也是有事找你。」

  「我猜你想說的應該和我差不多。」

  「無花。」

  兩人同時做了一個無花的口型,然後都松了口氣。

  「我昨日的時候見有人追蹤無花大師,有些奇怪,後面一問才知道,無花大師竟然因為偷東西被神水宮暫時在關押,阮姑娘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楚留香這樣問,表情有些無奈。

  他昨日其實也打聽了很多消息,但是神水宮的弟子都對他們有防備,每當楚留香與胡鐵花試圖問什麼時,都以一句教中機密,不得外泄來打發他們,導致楚留香到現在也就只知道無花偷了東西之前被關在神水宮,現在又跑出來了而已。

  早在聽到無花名字的時候,石觀音就豎起了耳朵。

  無花,偷東西?難道他們指的是生子藥水?

  她泡茶的動作不自覺慢了下來。

  阮裳雖然猜到面前這個人是石觀音,但是並不知道她還有一個無花那麼大的兒子。於是便也沒有忌諱。

  「小白,你水溢出來了。」

  在提醒了石觀音之後,她才道:「這也正是我想說的事。」

  「前些日子江湖中發生了不少命案,想必楚大俠也都有耳聞。這些都是無花做的。」

  她頓了頓,見楚留香表情詫異,還是繼續道:「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偷盜天一神水,暗害他人都是事實。」

  「後面還將這件事嫁禍給了楚大俠你。」

  「我也是與阿玉在客棧中遇到神水宮的宮姑娘才清楚這件事的。」

  阮裳三言兩語將事情講清楚。

  忽略了自己在其中做出的功勞,只是說水母陰姬也算是明察秋毫。

  楚留香聽的詫異。

  完全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的事情。

  「這麼說來,無花並不是無辜的?」

  「可是他到底是為什麼?懷著身孕竟然還做出這麼多有傷天理的事情?」

  懷、懷孕?

  阮裳難得卡殼了一瞬間。

  她沒有想到竟然連楚留香都以為無花懷孕了。

  她正准備解釋無花他只是因為內力逆流所以肚子才大了的時候,楚留香又嘆了口氣,自圓其說。

  「也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才知道無花大師並非我想像中的樣子,又怎能以朋友的心理去揣測他呢。」

  楚留香聲音有些苦澀。

  雖然猜到了一部分。但是他沒想到竟然也與他有關。

  那人甚至還想要嫁禍與他。

  他眉頭微皺著,那雙風趣溫暖的眼睛裡有些失望。阮裳心中頓了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從何安慰起。

  只能抿唇道:「楚大俠不必憂心。」

  「你還有胡大俠。」

  石觀音倒茶的手抖了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麼隱秘。

  楚留香雖然覺得阮姑娘的話似乎有什麼問題,但一時之間自己竟然也尋不出究竟哪裡不對。只覺得被這樣一說,自己和老胡的關系變的怪怪的。

  但他抬起頭來看見阮裳的眼神,忽然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阮姑娘只是覺得胡鐵花和無花一樣都是自己的朋友,所以才這樣說的?

  其實不像楚留香和石觀音那麼多心,阮裳真的只是十分正常的在安慰別人。但是可能她語出驚人的次數太多了,很難叫人相信她的話中沒有什麼別的含義。

  楚留香勉強笑了笑,決定先岔過這個話題。

  「現在無花已經逃出去了,神水宮這些日子恐怕會不怎麼平靜,你要多加小心些。」

  他眉頭微皺,叮囑阮裳。

  阮裳點了點頭。

  「多謝楚大俠關心,我知道的。」

  雖然她覺得無花是絕對不可能再來找她的就是。或許對方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離她遠遠的。但是這既然是別人的關心,阮裳便也要給些反應的。

  她語氣鄭重。

  楚留香松了口氣的同時,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有些失落。

  阮姑娘叫他楚大俠。

  看來在她心底自己只是個朋友而已。

  楚留香這樣想著,眸光微微閃了閃。望向阮裳時.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楚大俠,怎麼了?」阮裳有些疑惑,不懂楚留香怎麼忽然這副表情。

  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說嗎?

  楚留香微微搖了搖頭,在阮裳清澈的目光下,摸著鼻子道:「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你一直叫我楚大俠太過生疏。」

  生疏?

  阮裳不太懂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她還以為叫楚大俠會更尊重些呢。但是看楚留香似乎並不喜歡這個稱呼,她想了想還是改變了一下,叫道:「是我忽略了,我們早已經是朋友了。」

  她改的十分從善如流,就在楚留香以為阮姑娘也有那麼一點點懂他的心思後,阮裳開口道:「楚兄。」

  「我以後便這樣叫你吧。」

  阮裳其實本來事想叫「楚弟」的,但是在心裡冒出來後又覺得怪怪的。於是便選擇了另一個還比較順耳的叫法。

  楚留香的表情停了一瞬,最終心底苦笑了下,面上卻沒有說什麼。

  石觀音原本還不確定,現在可算是確定了。

  這個楚留香就是在撩阮裳。

  她身為情場高手,對這個可比阮裳敏銳多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浪子,忽然從稱呼上做出改變是為什麼?

  石觀音簡直太了解了。正因為了解,她才咬牙切齒。

  誰允許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怎麼敢?!

  石觀音的敵意明晃晃的顯露了出來。連阮裳都有些詫異。

  這位大漠美人是和楚兄有什麼糾葛嗎?

  怎麼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人家?

  楚留香風流,石觀音也風流。

  阮裳在兩人眼神對視時,不可避免的想歪了。

  甚至腦補了一場愛恨情仇。

  如果葉孤鴻在的話,就會發現此時的阮姑娘和當初的他有多像!

  兩人目光一觸即分,打斷他們的是忽然傳來的敲門聲。

  「有人嗎?」

  那聲音有些熟悉。

  楚留香微微皺眉,立刻聽出來這是薛衣人的聲音。

  可是,他怎麼會來找阮姑娘?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阮裳已經打開了門。

  「薛莊主。」

  阮裳對於薛衣人會來找她這件事並不是多麼的詫異。畢竟在她看來,她和薛衣人都已經是以劍相交的朋友了。

  薛衣人時不時的來找她討論討論劍道這件事再正常不過。

  她自然的打開門,神情放松了些。

  薛衣人在聽到阮裳聲音後,便停下了動作。他其實也是在昨天走後,有些擔憂。總覺得那個神水宮的侍女有問題,今日才過來看看。

  在聽到阮裳聲音無礙之後就放下了心。

  誰料一打開門會忽然看見楚留香。

  兩人的方向是正對著的。薛衣人表情頓了下,慢慢皺起了眉。

  他怎麼會在這兒?

  就像楚留香心底的疑惑一樣,薛衣人同樣也很疑惑。

  只不過他表情一向內斂,即使是疑惑也看不出來。

  「你……今日還好嗎?」

  薛衣人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口問了句。

  阮裳雖然有些疑惑薛莊主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道:「薛莊主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沒什麼事啊。」

  她外表的迷惑性太大,薛衣人總是不由自主的忘記她武功驚人的事實。在聽到阮裳的回答之後,才慢慢放松了眉眼。

  就在阮裳以為他還會在說什麼的時候。

  薛衣人只是抿了抿緊繃的唇,淡淡道:「你沒事就好。」

  「薛莊主今日來是為了關心我好不好?」阮裳面色有些古怪。

  薛衣人搖了搖頭。

  猶豫了下,才道:「我是想找你出去繼續,昨日與你比試之後收獲頗豐,我隱約領悟到了一些東西。」

  阮裳聽見這話眼神亮了亮。

  繼續比試啊。

  她可以!

  阮裳本來就覺得昨天不太盡興,聽見薛衣人這樣說之後更是興奮了起來,只覺得連袖中的小木劍都蠢蠢.欲.動。

  在薛衣人發出邀請之後,她迅速就答應了。

  「好啊,實不相瞞,薛莊主,我也很想繼續昨天的。」

  她眼睛亮亮的,看向薛衣人時,叫他輕咳了聲,有些不自在的避開目光。

  還在房間內的楚留香和石觀音感受到了自己被忽略,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尤其是石觀音。

  「不知道阮姑娘要去哪兒?奴婢跟著您一起去吧?」她開口道。

  在阮裳轉過身來時,立馬又換上了一副柔順的樣子,完全不覺得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奇怪。

  薛衣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冷了些。

  「這裡不需要你說話。」

  石觀音被噎了一下,目光霎時變了。

  楚留香看向阮裳,卻見她摩挲著袖中,微微搖了搖頭:「有我和薛莊主去就行了。小白,既然你沒事干的話,就留下來打掃一下房間吧。」

  「之前被小紅弄髒的地面還沒擦干淨呢。」

  石觀音:……

  你特麼還真的拿我當婢女?

  等等,這是婢女干的事兒嗎?這是女佣吧?!

  阮裳說完後又看向了楚留香:「不好意思楚兄,今日恐怕不能陪你了。」

  「你的接風宴我們改日再辦。」

  她眼神微微有些歉意,倒是比對著石觀音時真誠的多。

  楚留香雖然仍舊對沒有薛衣人重要的事情耿耿於懷,但是莫名還是安慰了點。

  見此只能違心道:「我這裡沒事的,你和薛莊主有事就先去吧。」他和石觀音都不約而同的漏掉了兩人之前說過的比試的事。

  只以為他們要出去約會。

  石觀音握緊了手。

  眼睜睜的看著阮裳交代好了一切。

  最後在楚留香離開後,還充滿鼓勵的拍了拍她肩膀:「小白,我相信你可以的!」

  可以個屁!

  石觀音手帕都差點捏碎。

  然後就聽見阮裳道:「你一個人不要亂動東西哦。」

  等等,一個人,東西?

  石觀音經過阮裳的提醒,這才想起來她是來偷東西的,阮裳離開不正是她最好的機會嗎?

  忽然想通,叫石觀音面上憤恨的神色差點翻車。

  她強忍住醒悟過後的舒展,十分扭曲道:「你放心的去吧阮姑娘,我一定會把家裡收拾好的。」

  石觀音沒有照鏡子,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有多猙獰。

  簡直就像是臉抽筋一樣。

  阮裳目光頓了頓,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倒是薛衣人十分辣眼的收回了眼神。

  石觀音維持著僵.硬.的營業姿勢,一直將兩人送走。

  直到連腳步聲都聽不見,才放松下來。

  裝了一天的婢女,石觀音累的手都酸了。她按摩了下手腕,然後才舒了口氣。在想到時間不早之後,立刻返回房間裡開始亂翻。

  生子藥水,到底會放在哪兒呢?

  石觀音之所以確定不在阮裳身上,就是因為阮裳全身上下就只帶了一個小木劍在,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她注意力集中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猜測著這麼重要的東西平常會放在哪兒?

  紅木櫃子?

  還是床下?

  石觀音翻了一圈,灰頭土臉的從床底下爬出來,始終還是沒找到。難道是她猜錯了?

  不,不可能。

  石觀音這樣安慰著自己。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時候,忽然一個瓶子映入了眼簾。

  咦,那個是……?

  石觀音從未見過那麼.精.致的瓶子,花紋別致的與她從前見過的完全不同。她微微抿了抿唇,站起身來拿過那個瓶子。

  石觀音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就是它。

  或許自己要找的東西就是它。


第55章

  阮裳與薛衣人出門, 中途發現自己忘拿了一樣東西。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

  薛衣人回過頭去有些疑惑。阮裳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樣東西,可否請薛莊主在此等一等, 讓我回去看看。」

  她眉頭微皺,好像真的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薛衣人雖然好奇, 但是卻並沒有說什麼, 只是停下腳步道:「我在這裡等你。」

  他立刻握緊劍站在了走廊一旁,阮裳見狀, 這才放下心來。

  「多謝薛莊主, 我速去速回。」

  阮裳在點了點頭後, 立刻往回返。叫人不禁有些嘀咕到底是什麼東西會叫她這樣?

  其實阮裳自己也是剛剛想起她在房間裡放了什麼。這一時大意叫她到底有些難以心安。畢竟其他的東西還好,那樣東西可是一不小心就要要人性命的。

  之前因為感謝她拆穿了無花的陰謀,所以水母陰姬便將無花那時制作的那瓶花蜜又送還給了她, 叫她以後在危機時刻可以用到。

  天一神水的珍貴,阮裳到這些日子才了解。她本來是想推拒的,但是水母陰姬一意孤行就是要送給她, 阮裳推拒不過只好收下來。也因此,對此珍惜萬分, 還特意用了一個很漂亮的盒子來裝著。

  她走了之後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心懷不軌的石觀音在。

  阮裳安慰自己, 也許石觀音並不是來偷東西的呢,或許她也找不到那個瓶子。

  在推開房門之前, 阮裳只以為石觀音一直以來的目標都是那個神水,擔心她像無花一樣將東西偷出去殺人搞事。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開門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石觀音拿著天一神水,在嗅了嗅, 嗅到玫瑰花香之後一臉陶醉。

  石觀音從這玫瑰花氣息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覺,就像是曾經在無花身上見過的一樣。

  這一定是促使無花改變的生子藥水!

  石觀音這樣堅信著。

  要不然怎麼會令她如此熟悉?

  當然, 她並不覺得一個母親忘記了自己兒子的釀造手藝有什麼不對。

  石觀音抿唇輕笑著,臉上慢慢溢出紅暈,莫名有些好奇這生子藥水的味道。

  這是男女都可以用?還是只能男子?

  如果女子和女子也可以的話,那麼阮裳……?

  石觀音這麼久以來所見到的臉中,也就只有阮裳能夠叫她心悅誠服。

  她在拿到生子藥水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如果女子也可以,那麼她和阮裳可不可以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如果結合了阮裳與她的美貌,那麼生下來的孩子……

  石觀音想入非非,越想越覺得可行。

  直到耳邊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你在干什麼?」

  阮裳微微皺了皺眉,不明白石觀音捧著天一神水一臉陶醉,甚至還躍躍.欲.試的想要喝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誤會對方了。

  石觀音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偷神水害人,而是想要自己自殺?

  只是千裡迢迢的從沙漠跑到中原來服.毒.的,她還是阮裳見的第一個人。

  在她出聲後,石觀音嚇了一跳。

  因為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她手中的瓶子都差點嚇到拿不穩。

  回過神來後,回頭看見門口站著的是阮裳不由松了口氣。

  「你小聲點,要是被發現了就不好了。」

  阮裳:……她小聲點?

  也許是阮裳面上的表情太過難以言喻。石觀音在說完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

  「等等,你怎麼回來了?」

  她回過頭來不可置信。

  阮裳也不可置信,不太明白她為什麼能在看見自己這麼久以後才反應過來這件事。

  「你拿著這個做什麼?」

  阮裳沒有理會她的降智問句,直接看向她手中的東西。

  石觀音立馬將手中的東西往身後藏了藏。

  「這是我自己的東西,你不要污蔑我。」

  「哦,那你說說裡面是什麼?」

  阮裳順口問。

  她只不過是隨便穩住石觀音,其實已經准備伸手自己奪了。

  然而石觀音在被套路了之後,卻立馬回答:「玫瑰花露。」

  「這是我用來敷臉的玫瑰花露。」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用它保養,早上敷,晚上敷,從來沒有斷過。」

  像是為了極力證明自己的話,石觀音面上表情嚴肅極了。

  阮裳,阮裳表情越發古怪。

  她這時候是真的沒話說了:「你確定這時你用來敷臉的東西?」

  她表情奇怪問。

  用天一神水敷臉,難道不怕把臉給溶解了嗎?

  這是什麼神奇的效果?

  石觀音勉強笑道:「這就是你不懂了,用這個敷臉,能夠鎮定皮膚,讓女子煥然一新。」

  如果死了之後皮膚僵紫也算是煥然一新的話,阮裳真的是信了石觀音的鬼話了。

  她直接問了句:「東西給不給我?」

  石觀音當然是堅決搖頭。

  生子藥水已經到手,她這時是萬萬沒有再讓出去的道理的。

  無論阮裳怎麼說,她就是堅定的握著瓶子不撒手。

  「你不要.逼.我動手。」

  阮裳淡淡挑眉道。

  這句話難道不是應該她來說嗎?

  石觀音有些怪異。

  她看在對方這張臉的份上能忍住和她廢話這麼多,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如果阮裳在.逼.迫她,那她就……

  石觀音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這時候終於露出了往日在大漠時的殺氣來。

  然而這殺氣一閃而逝,很快消失在了微涼的手指握住她的手時。

  在石觀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阮裳不知道什麼時候近了她的身,並且一把拿走了她手中的瓶子。

  「這東西很危險,你還是不要隨便玩的好。」

  阮裳說到這兒微微頓了頓:「敷臉,更是要慎重。」

  「當然,如果你是比玄鐵還厲害的隕石臉的話那我沒意見。」

  隕石臉又是什麼鬼?

  石觀音還沉浸在自己手中的瓶子忽然沒有了的震驚中。

  見阮裳出言警告,立馬就憤怒了。

  要不是剛才被美色晃花了眼,她根本就不可能將瓶子交出去。

  這人居然在這時還敢不知天高地厚的出言嘲諷?

  她冷笑了聲,想著這時候還是得給阮裳一個教訓,於是也不再忍了。直接化掌為爪,想要上前去將瓶子搶回來。

  然後……石觀音發現她高估了自己。

  因為她出爪之後,連阮裳一片衣袖都沒有碰到。

  「咦,你這是做什麼?」

  阮裳看著石觀音微變的臉色有些疑惑。

  不,一定是錯覺。是她剛才沒有准備好。她武功這麼高,怎麼會抓不到一個小丫頭片子呢。這樣安慰著自己,石觀音沉下臉來,再一次沒有抓到阮裳。

  甚至還被人家握住了手腕。

  阮裳高舉著瓶子,看向石觀音皺起了眉:「小白,不是我不給你,而是這天一神水你拿了沒有用處。」

  「你說什麼,天一神水?」

  石觀音面色驚詫,有些不可置信。

  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居然被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拉住了手,她試圖掙脫了下,可是阮裳纖細的手指就像是鐐銬一樣,石觀音竟然連動也不能動。

  「你這是怎麼回事?」

  阮裳被她的表情辣道。

  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那麼驚訝,但還是道:「好了,瓶子我拿走了,你繼續打掃房間吧。」

  「我不希望我回來的時候看到房間裡有一絲灰塵。」

  她說完後,就將瓶子放在袖口准備離開。

  石觀音回過神來,眼中一狠,用了十成的內力想要將人留下來。

  阮裳是背對著石觀音的,如果那一掌真的落下去,換做普通人恐怕會受不輕的傷。

  但是阮裳卻沒有。

  她在聽到身後動靜的時候,就錯開了腳步。

  石觀音氣勢洶洶的一掌拍空,又因為慣性的問題倒在了地上。面容看上去特別的懵然。

  這又是為什麼?

  可惜阮裳並不會回答她的問題,在關上門後就走了。

  另一邊,無花一直在要不要去找他母親這件事上猶豫。心底的預感告訴無花,石觀音要是真的去找阮裳的話一定討不了好。

  以他對阮裳的了解。

  他母親這樣的,她一個能玩三個,還游刃有余的。

  可是如果不去的話……他現在也出不去。

  因為他出逃的消息傳的很快。

  所以神水宮外面早已經被封鎖了,無花這幾天只能通過易容躲在人群裡,事實上還是出不去。

  甚至他現在已經對出去沒什麼執念了。

  只要不落到阮裳手上。

  哪怕被水母陰姬關起來也沒有事。

  要是放在從前,無花是萬萬想不到他有這麼一天的。

  但人生就是如此的跌宕起伏。

  在猜到他媽也已經栽了之後,無花就佛系了起來。現在只要想著,能躲一天上一天,要是一天也躲不了了,那就被抓好了……個鬼啊!

  無花易容躲在這裡好幾天了。

  本來他躲的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那天偶然間被那匹紅馬看見後,他就一直在被針對。

  無花特別自信自己易容的功夫。

  但是莫名其妙的是,那匹紅馬就是認出了他。不僅認出了他,它還不遠萬裡的從馬廄裡掙脫繩子跑過來懟他,好像兩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時間久了,就連同行的弟子都有些疑惑。

  「哎?你是和阮姑娘的馬認識嗎?怎麼它每次見你都這麼激動?」

  認識,不僅認識,而且還被這匹馬教過很多次做人呢。

  無花露出疲憊不堪的笑容。

  勉強道:「或許只是意外而已。你知道的,馬總有那麼幾天發狂的。」

  小紅遠遠就看見了上次那個沒有毛發的人類,但是奇怪的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有了頭發。

  這叫小紅看的十分驚奇。

  它原本還十分高冷來著,但是在看到那個人類頭上的東西後卻變得興奮了起來。在無花話音落下之後,就一脖子甩開了韁繩,猛的衝了過去。

  無花在剛說完發狂之後,就見一起來的弟子表情有些奇怪。

  「你、你……」

  「小師妹,你回過頭去看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提醒道。

  無花有些不耐,但還是順著對方的視線回過頭去。

  然後下一刻,他就看見小紅與他眼神一對,像是忽然之間對上了什麼神奇的暗號一樣,叫它興奮了起來。

  在瞳孔放大之後,緊接著,它就帶著叫他心驚的熟悉腳步,踏著灰塵向他奔來,十分的狂放。

  等等。

  無花:不,不要。

  他心底有了股不好的預感,尤其是看到小紅興奮到發紅的眼睛之後。對方看著他就像是看見熟悉的獵物一樣。

  而比踩踏他更叫無花驚恐的是。

  ——小紅的目標是他的頭發。


第56章

  他眼睜睜的看著小紅朝他狂奔而來, 無花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就在旁邊弟子目瞪口呆之中,被小紅馬一頭撲在了地上。

  小紅見到熟悉的人類可真的太開心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它的樣子, 而且還偷偷長了毛發,但是這並不妨礙小紅親近/踐踏無花。

  無花仰著頭, 在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垮之後, 很快回過神來。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會被發現的。無花咬著牙, 心一狠, 眼中閃過一絲陰沉。

  然後下一刻,還不等他動作,小紅就已經十分迅速的將他頭上的假發給咬了下來。

  無花只覺得頭皮一陣輕松, 接著清涼的感覺襲來。在這滾燙的夏天帶來了一絲涼意。還沒等他舒了口氣,面上的表情就忽然僵住。

  一旁的弟子簡直是目瞪口呆。沒想到活潑天真,可愛溫柔的小師妹竟然是個光頭, 而且還戴著假發。

  只是……

  等等,沒有人頭發的小師妹怎麼看著感覺有些眼熟啊?

  在將無花擼禿了之後, 小紅才放下心來。大大的眼睛裡沒有了疑惑。它彈了彈馬蹄, 從鼻孔裡噴出來一道熱氣。注意力很快就被一邊的假毛毛吸引了。

  不再理會剛才還熱情無比的無花。

  在得到戰利品之後,得意的仰起頭咬著毛毛後退了一步, 徒留下無花一個人風中尷尬。

  「師姐,你聽我解釋。」

  無花不報希望的轉過頭去開口。

  然後就聽見耳邊你忽然一聲尖叫,穿破雲霄。

  「啊!無花在這裡!」

  她聲音尖利,這一聲猝不及防之下叫無花連點她穴道都來不及, 然後就眼見著整個神水宮都聽見了這件事。

  阮裳和薛衣人交流心得到一半,忽然就聽到這一聲, 拿著劍的手都頓了頓,有些不穩。

  更別說玉羅剎了。

  他這幾日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被水母陰姬找麻煩。他剛嘲諷完水母陰姬的神水宮辦事效率差,比不上他的西方魔教,然後瞬間就被打臉。

  「哼,不會是有弟子眼花吧,再說了,找到人就找到人,鬼叫什麼。」

  玉羅剎強行挽尊,表明自己的不屑。

  水母陰姬自然不是能忍得下去嘲諷的人,更不允許神水宮的弟子被人污蔑。

  「是不是真的,玉教主與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聲音微冷,瞬時就爭鋒相對起來。

  玉羅剎自然道:「看就看,本座倒是要瞧瞧是誰在裝神弄鬼。」

  兩人說著就往剛才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然後一炷香後……

  玉羅剎和水母陰姬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任誰也沒想到無花會是這副鬼樣子。他之所以能在搜查不斷,戒備森嚴的神水宮裡呆這麼久,居然是因為扮了女人?

  迎著水母陰姬和玉羅剎怪異的眼神,一向奉行好死不如賴活著的無花,第一次升起了想要死一死的衝動。

  媽的,他為什麼要逃出來?

  還不如一開始就呆在地牢裡呢,至少面子還能保得住。至於現在……

  無花已經不敢想別人是怎麼看他的了。

  雖然無惡不作,但是人前一直是十分有形像的無花面如死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還是水母陰姬在盯了他很久之後忽然出聲道:「你現在這副樣子瞞了多久暫且不論,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關押你的那個地牢是必須在外面有鑰匙才能打開的。是誰給你開的門?」

  這才是水母陰姬目前最關心的。

  雖然她強行忍著叫自己不要將目光放在無花清秀的面容和閃亮的光頭上。

  水母陰姬眼神飄忽,無花就更加自暴自棄。

  被人看見這個樣子,他這時候連偽裝都不要了。直接道:「要殺要剮,都由宮主來。還請宮主不要再問了,再問我也是不會說的。」

  他怎麼可能說出他母親救了他,然後又因為生子藥水的事情把他扔在路上的事。

  倒是玉羅剎忽然道:「唉,你的肚子什麼時候變小了?」

  水母陰姬順著玉羅剎的視線看下去,果然看見幾日前還大著肚子的無花腹部重新變的平坦起來。雖然比不上之前習武之人的勁瘦,但也好了很多。

  無花之前倒是一直沒有發現他肚子變小了,聽見玉羅剎的話後,以為對方是在騙他,但是當他自己低下頭時卻震驚了。

  「算了,也沒什麼關系,反正你是要在地牢關一輩子的,肚子大小都沒有什麼區別。」

  玉羅剎只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的收回了目光。

  水母陰姬遲疑了一下,倒也覺得對方說的對。反正跟他們也沒有什麼關系。

  無花原本自暴自棄,就是因為自己身體的疾病所以才想躲起來的。沒想到忽然之間肚子又平了。

  他怔愣了一瞬,忽然覺得自己的後半生不應該這麼過下去,於是就在水母陰姬與玉羅剎的目光中,看著他一秒變臉,清咳了聲道:「宮主誤會了,我剛才的意思是,宮主想問什麼我都知道,只求宮主給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

  「經過這些日子被神水宮眾人的感化,我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的不對。我已經知道錯了,宮主……我母親是石觀音。」

  無花迅速的將石觀音賣出去。

  然後將之前一直隱瞞的事情說了出來。

  畢竟這些事情再瞞下去也沒有什麼用了,在石觀音去找阮裳之後,無花就知道他們母子二人遲早要完。

  現在還不如提前說出來將功折罪。

  於是水母陰姬就看著剛才還寧死不屈的無花,很自然的將自己和石觀音原本的計劃說了出來。

  至於還沒有來得及做的事情,不說也罷。

  在聽到無花和石觀音將她們神水宮當成棋子之後,水母陰姬臉越來越黑。

  「夠了!」

  她面色微沉,眼中殺機四現。

  「好個石觀音!無花!」

  玉羅剎聽的嘖嘖稱奇,只是在聽到什麼生子藥水之後面色古怪了下來。沒想到江湖中竟然還有這樣智障的存在。

  看向無花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些同情。

  試想一下,要是他兒子西門吹雪也以為他懷孕了……

  那畫面太美,他不敢看。

  無花內心一片平靜,對於他賣了石觀音的事情一點也不後悔。

  那頭石觀音還震驚於自己連阮裳一片衣袖也沒有摸到的事實中,就聽見了敲門聲,外面嘈雜刺耳一片混亂,石觀音微微皺了皺眉。

  聽著她們說什麼,無花被抓住了。

  呵,這麼快就被抓住了。看來她這個兒子真的是蠢的無可救藥。她都已經將人救出來了,還能夠被抓回去,真是完全沒有學到她的.精.髓。

  石觀音心中嘲諷,一點也不擔心無花。

  想著如果這麼沒用的話,為什麼還要浪費她的時間。

  她披了面具,清秀的臉上出現一抹嘲諷的神情。將無花的事情,隨耳一聽就拋在了腦後。然而下一刻,她的門卻被敲響了。

  「誰啊,阮姑娘不在。」

  石觀音不耐煩的回了句,手裡不自覺的按照阮裳走時的吩咐拿起了抹布。

  她還要擦桌子呢,這些人煩不煩啊。

  石觀音回了一句後,外面忽然沒了聲音。

  好像嘈雜中忽然安靜了下來,有什麼人來了一樣。可惜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石觀音完全沒有注意到。

  直到聽到一句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石觀音開門,我知道是你。」

  水母陰姬聲音不耐。

  頓了頓後,威嚴的面容上充滿了厭惡。

  知道門下弟子的武功都奈何不得石觀音,所以水母陰姬就親自來了。作為江湖上在阮裳出現前公認的第一,水母陰姬光是境界就比石觀音高了不少。

  更不用說真的打起來了。

  這一點石觀音在多年以前就知道。

  她抓著布絹的手頓了頓,反應過來門外的是水母陰姬。於是道:「宮主認錯了,我是小白。」

  「阮姑娘不在的。」

  隨著她話音落下,水母陰姬一掌劈開了門,然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石觀音。」

  石觀音嘴角動了動。

  「你認錯……」

  她還准備狡辯,就看見了一旁低眉斂目,表情復雜的無花。

  這個剛才還被她嘲笑過的兒子,面上露出了一個十分叫人難以言喻的笑容,開口道:「母親。」

  「你、你供出了我?」

  石觀音不可置信。

  無花抽了抽嘴角:「母親,早在你來找阮姑娘的時候,我們就完了,你怎麼現在才察覺?」

  看著石觀音還算整潔的衣飾,他面上閃過一絲了然,微笑標准:

  「原來是這樣,看來你還沒有遭受過阮姑娘的.毒.打。」

  「看來還算是我救了母親一命呢。」

  被迫被救了一命的石觀音:???

  你特麼在說什麼鬼?

  你特麼背叛了老娘還說救了老娘一命,你敢不敢把那張悲天憫人的禿驢臉湊前來?

  石觀音是真的手癢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聰明一世居然養了個智障兒子,你還敢背叛的再理直氣壯一些嗎?

  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救無花!

  恰巧無花也是這樣想的呢。

  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被石觀音救出來,平白還要遭一番折磨。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確定了對方的塑料母子情。

  水母陰姬已經不耐煩看他們窩裡鬥了。

  皺了皺眉,冷聲道:「你是自己去地牢還是要我送你去?」

  自己去和送你去的區別就是動手而已。

  石觀音估算了下自己和水母陰姬的武力值對比,還有看了身後一排的神水宮弟子,終於還是……妥協了。

  他麼的,她不妥協行嗎?

  盡管已經氣的僵.硬.,但是石觀音還是要保持微笑。

  「我與宮主走便是,只是這房間阮姑娘走的時候麻煩我打掃,還望宮主能在我走之後,叫人收拾一下,順便告訴阮姑娘,不用擔心我,我還會回來的。」

  石觀音鬼使神差的來了這麼一句,說完後在一片死寂與尷尬中,才意識到這不是她的人設應該說出口的話。

  「我上面都是騙人的。」

  她說完後,立刻又閉上了嘴。

  一旁玉羅剎本來是在看戲,差點嗆住。

  看向石觀音的臉色愈發古怪了起來。石觀音是什麼人,他在來的路上多少也聽說了些,雖然知道對方多情,但是玉羅剎也沒想到她這麼多情。

  而且還多情到阮裳身上了。

  眾人眼光都看著她,在極度的羞恥中。

  石觀音終於受不了了:「還愣著干什麼,快帶我走啊!」

  阮裳和薛衣人一直論劍到下午才回來。

  雖然對於無花又被抓回來的事情有些詫異,不過阮裳詫異的也只是他居然只藏了這麼短時間而已。

  其他的就沒有了。

  而薛衣人更是不關心這些事情。

  他早年的時候一柄劍走天下,何嘗在意過旁人。如今唯一能夠引起他興趣的就是阮裳了。

  男人總是會對打敗過他的女人格外在意,尤其是那女人還是個絕色美人。

  在與阮裳比試前,薛衣人對她的印像原本是一個長得好看但是與他無關的女人,可是自從阮裳用小木劍打敗他之後。

  薛衣人的感覺就變了。

  倒也不是突然喜歡上什麼的。

  只是阮裳由一個絕色的代號,在他這裡有了姓名。

  而這些年來,她是唯一一個在他這裡有名字的女人。

  這多少叫薛衣人有些復雜。

  不過好在兩人都是專注論道的人,而阮裳對於兒女情長更是完全不敏感,所以總體來說,這一下午的時間還算和諧。

  「阮姑娘可要回去?」

  在收了劍之後薛衣人問。

  阮裳點了點頭:「中午留了小白一個人在家,不知道她有沒有將房間收拾干淨。」

  提到那個不安分的侍女,薛衣人微微皺了皺眉。

  但還是沒有說什麼。

  雖然和阮裳只接觸了幾天的時間,但是薛衣人多少也了解她做事有分寸。他微微抿了抿唇道:「我今日也不想練劍了,與你一起回去吧。」

  阮裳劍薛衣人神色自然,也沒有多想,只笑道:「好啊。」

  她練劍時與不練劍時當真像是兩個人,沒有了那種舉重若輕的宗師氣,看著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弱女子一樣。

  尤其是眉眼間的清柔旖麗,叫薛衣人微微閃了閃目光。

  「怎麼了薛莊主?」見薛衣人一直盯著她,阮裳不由有些奇怪。

  薛衣人微微搖了搖頭:「無事」。

  阮裳見他自然的收回目光,便也不再追問。

  反正如果有事的話薛莊主一定會再說的,現在不說只是因為沒有什麼的重要的事吧。

  就在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兩人從潭水邊一路來到了客房這頭。

  咦?

  怎麼有聲音?

  阮裳剛走進走廊裡就聽見了裡面的動靜,有些奇怪。

  也許是水母陰姬喜歡安靜的緣故,神水宮一直都是很清淨的,除了那時候因為抓無花鬧出大動靜外,其他時候都很安靜。

  也難怪阮裳會對突然出現的聲音奇怪。

  薛衣人微微皺了皺眉,將手按在了劍柄上。

  直到他們看到在門口的玉羅剎和水母陰姬。

  「宮主,你們怎麼在這兒?」薛衣人的手微微收回去了一些,阮裳有些詫異。

  玉羅剎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我們說出來你先不要激動。」

  「剛才神水宮的弟子來帶走了一個人。」

  「嗯,然後呢?」阮裳的表情很淡定,不明白玉羅剎那麼緊張做什麼。

  玉羅剎深吸了口氣道:「之前一直伺候你的那個叫小白的婢女其實是殺人不眨眼的大漠女魔頭。」

  「你們是說這件事啊。」阮裳總算是明白兩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你說的如果是石觀音的話我知道啊。」

  阮裳看了他一眼,覺得玉羅剎有些大驚小怪。

  「她第一天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不過看在她干活勤快,人還比較細心,就將她留下來了當作日常打雜的了。所以她是出什麼事了嗎?」

  阮裳皺眉問。

  在座的人中,大概只有水母陰姬對阮裳這副自然而然地樣子不奇怪。

  這世上大概也就只有阮姑娘能這麼不動聲色的叫人跪服了吧。

  放心到將一個女魔頭當作打雜婢女。

  水母陰姬真是一點也不奇怪呢。

  畢竟阮姑娘都是會收魔教教主當徒弟的人。

  她微微抿了抿唇,還是將事情解釋了一遍。在說到生子藥水的時候頓了頓,還是說了出口。

  阮裳聽的雲裡霧裡的。

  不明白石觀音怎麼會認為她手中有生子藥水這種不符合常理的東西。

  不過叫她有些沒想的是,無花居然是石觀音的兒子?

  而且石觀音之所以被告發,還是無花干的?

  這還真是……混亂的母子關系呢。

  當然,要是雙雙被關進地牢裡的石觀音和無花聽見這句話,一定會氣死。不過,無花現在比較擔心的應該是怎麼從石觀音手中活下來。

  畢竟告發一時爽,同窗火葬場嘛。

  還在和水母陰姬寒暄的阮裳當然是不會知道無花有多慘的,在十分自然的對石觀音的遭遇表示同情之後,阮裳就順理成章的提出了比試的事情。

  「宮主,我與阿玉在神水宮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承蒙宮主照顧,十分感激。只不過我二人還有其他事情,所以想著在比試完之後,大概就要走了。」

  「你們要走?」

  水母陰姬剛想問出這句話,就想起來阮裳她們也只是暫住在這裡而已。而且兩人還說過破碎虛空的事情,或許是時機到了也不一定。

  她既然答應了對方比試,就絕對不會後悔。即使現在看來,阮裳的武功或許是比她還要高的。

  水母陰姬微微沉吟道:「既是如此,不如就在兩日後,待我處理完無花與石觀音的事情,我們再來比試。」

  阮裳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水母陰姬處理完無花的事情也好。這樣比試就不會分心了。

  阮裳對這個目前這個世界的最高武力很是期待,並不想因為一些小事情來影響水母陰姬的發揮。

  於是便道:「那我便等著宮主。」

  兩人在說起比試的時候,江湖上關於阮裳的流言已經傳了好一陣子。

  大家抓耳撓腮的想要知道天下第一美人的最終歸屬問題。

  對於宗師之間的對決更是打個好幾場賭。

  但是遺憾的是卻因為神水宮不歡迎外人,而放棄了現場觀看的想法。只能通過二手渠道來推測。

  因為這個原因,無花做的惡事經過了好幾日時間才傳到江湖上。還不等大家震驚君子無雙的無花大師居然會做出偷天一神水殺人這樣的事。

  緊接著,他們又聽到了另一個叫人震撼的消息。

  ——無花大師是大漠石觀音的兒子。

  「等等,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

  聽說的人目瞪口呆。

  「我們這麼說會不會被石觀音報復啊?」

  畢竟石觀音介意年齡是出了名的,他們忽然說她多了個兒子。

  雖然但是,也許有可能也是真的。

  得到消息的人恍恍惚惚的,然後就又聽見人道:「報復什麼啊,石觀音自己都被神水宮給關押了起來,怎麼可能來報復我們呢。」

  他說的有模有樣,叫人不由有些疑惑。

  「你不是誆我們吧?石觀音好端端的怎麼會去神水宮?」

  沙漠和神水宮十萬八千裡,這怎麼扯都扯不到一塊兒去吧?

  然而那人卻道:「這就是你們不知道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天下第一美人。」

  「你們還記得那位將水母陰姬迷的神魂顛倒的阮姑娘嗎?」

  「石觀音就是為她而去的。」

  石觀音。

  一想到這個名字,俠客們不由有些可惜。畢竟誰都知道她喜歡毀人容貌,好看的更是。難道此次一行,就是特意為了毀去天下第一美人的容貌?

  如果真是……

  不少人都開始替阮裳惋惜。

  然而那剛開口的卻搖了搖扇子道:「並非是你們想的那樣,石觀音去找那位阮姑娘並不是要殺了她。」

  「而是因為——她愛上了對方。」

  見那些人不信,他便說的更詳細了些。

  「據我在神水宮的親戚說,她曾經親眼看著石觀音替阮姑娘打水擦桌子洗衣服,無微不至。」

  「一代女魔頭就這樣收了心。」

  「可惜她到底還是打不過水母陰姬,才叫阮姑娘落在了神水宮手中。」

  他說的繪聲繪色,就像是親眼見過一樣。叫原本還有些半信半疑的人,慢慢的都變得信了起來。

  在知道石觀音的反應之後,大家心中不約而同的想到:這位阮姑娘得有多美啊,才能叫自負絕色容貌的石觀音一眼愛上,並且甘願洗手作羹湯。

  阮裳的容貌越傳越神,只叫人心馳神往。

  「我要是能見阮姑娘一面,死也甘願了。」

  有人喃喃道。


第57章

  眾人都可惜無緣得見那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天下第一美人。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怕死的想要趁著神水宮松懈看上一眼。只覺得若是真的能見到那叫石觀音也拜倒的阮姑娘, 才算是真的死而無憾。

  他們原本是沒有抱什麼希望的,沒想到卻竟然實現了。

  阮裳等了兩日,等到水母陰姬將無花與石觀音的事情都處理完, 然後才開始比試。

  她的小木劍擦拭了很多遍。

  纖長柔軟的手指撫過那木色上時,有種說不出的溫柔。楚留香在聽到比試時就來了。

  不過, 他到這時候還以為是玉羅剎和水母陰姬的比試, 並沒有想太多。

  見阮裳低頭看著手中小巧的飾品出神,不由安慰道:「阮姑娘不必擔心, 我一定會護著你的。無論是誰贏了, 都不會叫他們近你半分。」

  他語氣嚴肅, 因為時間問題,這時候也沒有了嬉笑的心思。

  阮裳正靜下心來講自己的狀態調到最好。聽到楚留香的話後詫異了一瞬。

  「楚大俠何出此言?」

  楚留香抿了抿唇,看的胡鐵花干著急。

  不由直接開口:「老臭蟲, 你干什麼還瞞著阮姑娘。」

  「現在外面都已經傳開了。阮姑娘也應該知道。」

  阮姑娘也應該知道。

  她該知道什麼?

  阮裳這時候是真的疑惑了。

  「楚大俠有話不妨直說。」她收起木劍來站起身。

  見阮裳眉眼間一片懵懂。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阮姑娘怕是不知道,你已經成了玉羅剎與水母陰姬比試的賭注。外面現在都在說,只要有人能勝出, 那人就能夠擁有你。」

  他說著,目光轉向房間裡原本還氣定神閑的玉羅剎。

  就見他「噗嗤」一聲, 噴了口茶出來。

  玉羅剎沒想到楚留香會說出這種話來。

  「誰特麼要擁有阮裳!」

  他表情古怪。看著楚留香時宛如智障一般, 不明白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楚留香原本還信誓旦旦。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將話說出來後, 房間裡的氣氛卻忽然變的有些奇怪。

  他微微皺了皺眉,發現不止是玉羅剎,就連阮姑娘也用神奇的眼神看著他。

  好像他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一樣。

  說實在的。

  阮裳是被楚留香的那句話給驚到了。

  「楚大俠,你是否誤會了什麼。」

  她深吸了口氣道:「沒有什麼水母陰姬與玉羅剎共同爭搶我。」

  「和水母陰姬比試的人是我。」

  「玉羅剎是我徒弟。」

  見楚留香還是不信。

  阮裳只能再拋下一個炸彈來。

  楚留香:……

  胡鐵花撓了撓頭, 傻笑了一下:「呵呵,老臭蟲, 你打我一下看看我有沒有聽錯。」

  對,他一定是聽錯了。

  要不然怎麼會聽見阮姑娘說她是玉羅剎的師父,並且要和水母陰姬決戰呢。這可真的太好笑了哈哈。

  然而當他笑出來時,卻收到了玉羅剎看智障的眼神。

  然後胡鐵花就立刻閉上了嘴。

  阮裳十分認真的看著楚留香,微微皺起了眉:「不知道楚大俠是從何處聽到這種謠言?」

  楚留香盯著阮裳的眼神看了會兒,確定她是認真的,不由唇邊有些干燥:「你,會武功?」

  阮裳這時終於明白,如果不顯露一點,或許他們會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武功。於是在楚留香的話後,阮裳目光轉向桌子,然後在楚留香與胡鐵花二人的眼神下,伸手握住桌子腿輕輕一掰,那質地極好的紅木桌就被掰了下來。

  而更震驚的是,隨著阮裳展開手,那塊桌角邊料已經化為粉末了。

  !!!

  「這下你們該相信了吧?」阮裳無奈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些少見多怪。

  不過他也是豁達的人,在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之後,便舒展了眉眼,苦笑著向阮裳道歉:「不好意思阮姑娘,之前是我誤會了。」

  居然以為阮姑娘是不會武功的弱女子,還想要保護對方。

  他溫暖深邃的目光看過來,隱隱有一些復雜,最終卻又釋然了起來。阮裳雖然不懂楚留香剛才的情緒變化都經歷了什麼。但是她將對方當朋友,自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生氣。更何況,楚留香之前也是為她好。

  於是阮裳便只是搖了搖頭:「沒事,誤會解開便罷。」

  「不過我現在要去與宮主比試了,距離約定的時間也快到了。」

  她神色自然。

  楚留香和胡鐵花這時候只覺得再次聽見這話十分神奇。

  玉羅剎對兩人少見多怪的樣子冷嗤了聲,表示不屑。

  「你們好好看著吧,我師父絕對不會輸。」

  阮裳原本走到門口了,不由腳步頓了頓,聽見這話回頭看了眼,表情奇怪:「你不是不承認我是你師父嗎?」

  玉羅剎:……

  你可比試吧你。

  不止是玉羅剎對阮裳這次比試信心滿滿,就連薛衣人其實也由原來的偏向水母陰姬,變的不確定起來。

  他之前和水母陰姬交過手,但遺憾的是,因為對方不習劍並沒有深入。

  可是即便是如此,薛衣人也感受到了水母陰姬武功的可怕之處。

  獨自修煉到大宗師,成為人人皆知的江湖第一人,水母陰姬並非浪得虛名。然而阮裳也不差。

  薛衣人心底一直覺得,阮姑娘的武功就像是沒有上限一樣。

  即使已經比到最後,他還是沒能摸清楚對方的路數。這一次阮裳與水母陰姬之比,倒真是勝負難料。

  當水母陰姬也已經來到宮外竹林後,薛衣人便知道,這恐怕是這百年來江湖中最震撼的一次比武了。

  兩位可引動天地的大宗師交手……以後或許也不會再有。

  正當他想著時,神水宮弟子已經守住了竹林。

  也許是比試的消息傳出去了,那竹林中有不少陌生的氣息。水母陰姬並沒有驅趕他們,只是讓弟子守住竹林,避免外人干擾。

  「水母陰姬都出來了,那位天下第一美人呢?」

  「你傻啊,比試這麼危險,阮姑娘怎麼會出來?她那樣的美人應該是坐在輕紗幔帳的房中等著勝利者來接她的。」

  他正說著,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聽見旁邊人結結巴巴道:「不,不是啊,她出來了。」

  「你,你看那邊……」

  「真出來了?」他心中有些孤疑。

  可是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瞬間呆住了。

  阮裳因為比試的緣故並沒有戴鬥笠。

  今日依舊是一襲紅裙,在夕陽升起時襯的她衣衫上仿若有了一層神光。

  她這時回過頭來,正好叫人看清面容。

  ——那是一張能叫人瞬間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的臉。

  竹影瑟瑟搖晃著,一片綠影中,她孑然抱劍而立,竟然有種昳麗迭蕩的感覺。

  分明是孱弱的絕色佳人,可是不知道這麼回事竟然叫人心中升起了絲怪異。

  「咦,這位阮姑娘怎麼手中抱著劍啊?」

  有人道。

  眾人的目光才從那驚人對面美貌中回過神來。關注到阮裳手中的東西。那確實是一柄劍,不過卻不太像是正常人的劍。

  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女孩子小時候拿著玩的那種一樣。

  大家表情都有些奇怪。

  「這難道是水母陰姬做出來討好阮姑娘的?」

  一個男人要討好一個女人,什麼都會願意送,更何況水母陰姬這個比大多數男人都要優秀的人呢?

  他這樣想倒是沒有什麼錯。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卻叫人大跌眼鏡。

  因為阮裳與水母陰姬對視了一眼,像是確認了某種信息一樣,忽然足尖輕點,踏著竹節,再轉眼時,已經立在了竹子上。

  而她手上的那柄小木劍也拿了出來。

  「開始吧。」阮裳道。

  等等,開始什麼?

  不是有個叫玉羅剎的人嗎?他怎麼還不出來?

  就在眾人疑惑無比的時候,水母陰姬面色嚴肅了起來。

  「今日比試點到為止。」

  哈哈哈,看起來水母陰姬還是會憐香惜玉的。

  難道今日不是水母陰姬與玉羅剎決戰,而是她陪阮姑娘出來踏春玩?

  觀看的人自覺已經猜到了真相。

  看著就柔柔弱弱的阮姑娘和神水宮宮主比試?不可能的嘛。

  水母陰姬那麼厲害的人就連薛衣人都要避其鋒芒,更何況阮姑娘呢?雖然阮姑娘可能會那麼一些武功,但是怎麼可能和水母陰姬比?

  這一定是情趣。

  情趣。

  然而這個想法剛升起,他們又一次被打臉了。

  因為在水母陰姬話音落下之後,兩人迅速的纏鬥在了一起。

  是阮裳先出的手。

  她這幾日與薛衣人練劍也悟了些新的東西,便想著試試自己的猜測。

  阮裳沒有用自己之前的成名劍招,反而用了薛衣人的快劍。

  她的速度比薛衣人還要再快一些,但是劍意卻和薛衣人完全不同。薛衣人的劍是死亡的劍,而阮裳的劍,卻只是單純的劍。

  它就像是竹影,或者是風聲。

  在看透那些虛妄之後,只剩下最鋒銳的東西。

  水母陰姬揮袖避開,額上不由滴下一滴汗來。

  她並不是比阮裳差很多,可是在對上這劍招時始終避無可避。

  這是阮裳進攻的最自然的一次。

  玉羅剎由原本的漫不經心忽然眯起了眼。因為他察覺到比起之前在摘星樓教那些所謂的武林高人時,阮裳的武功又進步了不少。

  那種突破的感覺就像是一道線,叫玉羅剎慢慢皺起了眉。

  轉瞬間,水母陰姬與阮裳已經交手十次。

  兩人俱是絕世高手,打鬥間只叫人眼花繚亂。

  那些剛才還說水母陰姬是陪玩,阮裳就算是會武功也高不到哪兒去的人睜大了眼睛。當那抹紅影停下來時,他順著視線看過去。

  不由發出一聲「臥.槽」。


第58章

  他們看見了什麼?

  阮姑娘用一柄小木劍割裂了水母陰姬的護體罡氣, 凜然劍氣順著風向而走,一大片竹枝瞬間削平不見。

  這只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 這不可能!」已經有人開始結巴了起來。

  就那樣一柄木劍能夠重傷水母陰姬?

  所有見到的人下意識的反應都是不可能。可是漸漸的,水母陰姬威嚴的身影慢慢有些支撐不住。

  她眉頭緊緊皺著, 最終血絲還是從唇邊滑了出來。

  她面色陰沉, 卻又有些釋然。

  「你的境界竟然已經高到如此地步?」

  在阮裳提到破碎虛空時,水母陰姬就猜想到自己或許會輸給阮裳, 但是她沒想到自己會輸的那麼快。

  她武功化水, 阮裳的劍卻是風。

  在空隙間, 只是一瞬就能掀起驚濤駭浪。

  薛衣人瞳孔微縮了一下,開始計算著如果他是阮姑娘能不能將這一劍完美的使出來。

  答案是不能。

  阮裳收了劍,聽聞水母陰姬的話, 微微搖了搖頭。

  「宮主過謙了,並非是我境界高,而是宮主甘願停留在此地。」

  甘願停留在此地。

  水母陰姬的天賦與努力都不比阮裳差, 但是當年在突破的時候,她卻自己選擇了留在這裡, 固步自封, 至於其中原因……

  她抿唇眉眼放松下來,終於還是笑了。

  「你說的對,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在場聽懂這句話的不過寥寥幾人。

  楚留香是知道水母陰姬和司徒靜的關系的,也知道當年雄娘子造下的孽。

  不由看在眼前場面搖了搖頭。

  若是水母陰姬當年未曾遇到這些……

  但這些想法也就是一閃而逝。

  胡鐵花還沉浸在一片震驚中。

  「老臭蟲,這,這是阮姑娘打贏了水母陰姬?」他拍了自己臉一下, 有些不可置信。

  楚留香無奈的笑了笑:「是的,你沒有看錯, 我也沒有。」

  他一直以為柔弱的不會武功的阮姑娘確確實實是個絕世高手,而且能叫水母陰姬都甘拜下風。

  阮裳是有些不太懂楚留香等人的震驚的。

  在與水母陰姬比試完後,她目光就轉向了竹林中藏著的人。

  「你們是來干什麼的?」

  這裡是神水宮的私密場所,再說她們也沒有邀請什麼人吶。阮裳有些不懂這些人潛入進來干什麼。

  她聲音清冷,微微皺了皺眉,即使是這樣不滿的模樣也美的驚人。

  那些偷看的人被她籠罩在夕陽下的身影所攝,在極致的紅與白的對比下,心跳越來越快。那美色就好像突破了重重竹影,直接撞進人瞳孔。

  他們睜大了眼睛。

  在阮裳的目光下,這時候只能道:「我們是來看天下第一美人的。」

  來看天下第一美人。

  阮裳的表情有些古怪,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這樣的稱號。

  還是其中一個機靈的在看到了她手中的劍之後,連忙道:「阮姑娘手下留情,我們就是來湊個熱鬧。絕對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的。」

  「真的我們……」他還要解釋什麼,卻見阮裳收了劍:「算了,你們走吧。」

  那幾人連忙點頭,生怕晚上一秒就被一劍結果了。

  結果等他剛站起身,就又見阮裳回過頭來道:「還有,忘了提醒你們,我是天下第一,不是天下第一美人。」

  「如果再讓我聽到什麼不好的謠言,你懂的。」

  她十分沒有誠意的笑了一下。

  那些偷看的人在被美貌閃花眼之後連忙點頭。直到走出竹林後才反應過來內心一片復雜。

  楚留香原本還以為阮裳會教訓那些偷看的人,沒想到她這麼輕飄飄的就揭過去了。內心不由有些感慨。

  阮姑娘果真和他想的一樣善良俠義。

  卻不知道阮裳早在第一次破碎虛空的時候就已經絕望過了,現在再聽到謠言,那可真是內心毫無波動呢。

  她抿了抿唇,在竹林中只剩下他們幾個人時,才舒展了眉眼。

  「好了,今日與宮主比試已結束,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現在也該走了。」

  她說走就走,沒有一絲要准備的意思,楚留香不由有些詫異。

  「阮姑娘要去什麼地方?」

  雖然知道了阮裳會武功,對她去哪裡的安全不太擔心,但心底莫名的情愫還是叫楚留香開口了。

  玉羅剎早就察覺到這個楚留香抱著和他兒子一樣的心思,此時不由豎起了耳朵。想要看看阮裳對這人的態度。

  雖然但是,他覺得西門吹雪和阮裳的感覺比較配一點吧。

  這絕對不是什麼慈父心理。

  正當玉羅剎准備光明正大的偷聽時,阮裳卻將問題還給了他。

  「去哪兒啊,這個暫且還不知道,不過估計不會在這個世界再呆了吧。」

  「我還要送阿玉回家呢,是吧阿玉?」

  等等,關我什麼事?

  突然被點名的玉羅剎抬起頭來,就看見四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他。

  好像他真的是做決定的那個一樣。

  玉羅剎輕咳了聲,還是忍不住回過頭開口:「你真的要送我回去?」

  阮裳詫異的看著他:「難道你能夠自己破碎虛空離開?」

  玉羅剎:……

  謝謝,有被羞辱到。

  楚留香還是第一次聽到破碎虛空這個詞。

  還是薛衣人將阮裳的來歷又說了一遍,楚留香才明白。他沒想到阮姑娘居然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原本准備說出口的可以陪她一起走,在抿了抿唇後又咽了下去。

  胡鐵花也沒想到阮姑娘會有這一層身份。勸慰的話這時候也說不出口了。

  沒有人知道楚留香這時在想什麼,他在沉默了會兒後忽然道:「可否讓我與阮姑娘單獨談談。」

  在座的人中,有不少人看出了他對阮裳的心思。

  只有薛衣人神色微微動了動。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最終也沒有開口。

  水母陰姬的最先離開的。

  玉羅剎原本還想偷聽一下,被阮裳眼神一看之後瞬間就慫了。不一會兒,竹林中就剩下了兩個人。

  阮裳有些好奇楚留香會和她說什麼。

  「楚大俠。」

  她看向楚留香有些疑惑。

  楚留香還是阮裳第一次見時那種輕松溫柔的樣子,在阮裳看過來時,他稍稍掩去眼底的復雜,搖頭笑了笑。

  「只是忽然發現認識你這麼久,其實自己是最不了解你的一個。」

  他的眼睛裡笑意有些苦澀。

  阮裳心中頓了頓,沒想到楚留香竟然這麼在意這件事。想了想還是道:「但這無論如何都不會影響我和楚大俠的友誼。」

  阮裳覺得自己和楚留香的朋友情並不會因為自己是天下第一而有所改變。

  誰知道楚留香說的卻不是這件事。

  他望著阮裳清澈懵懂的眼神,頓了頓還是道:「阿裳,我想這樣叫你一次,畢竟以後或許就沒有機會了。」

  阮裳微微皺了皺眉。

  直到楚留香摸著鼻子道:「我可能,不,也許是一定。」

  「對你有不一樣的感覺。」

  楚留香說到這兒時,偏開目光。最後又重新看向阮裳:「不過,你知道的,這可能沒有什麼結果。」

  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很認真,也有些調侃的無奈。

  叫阮裳想要不懂都有些難。

  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她的面對她表白,而且還是她以為和陸小鳳同框浪子的楚大俠。

  多少叫阮裳有些詫異。

  竹林裡靜靜的,楚留香說完之後就抿唇笑了起來,像是松了口氣。

  「好了,你可以拒絕了。」

  阮裳原本還准備了一截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安慰。但是在楚留香這句話之後,卻微微怔了怔。

  「我只是覺得,之前誤會你不會武功就是因為話沒有說清楚,或許你覺得我有些一廂情願。」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這次還是得說清楚的好。」

  他笑起來眼中像是有陽光。

  阮裳頓了一下,面上的嚴肅也慢慢的放松了下來。

  「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們還是朋友。」

  「我如果以後還會回到這裡來的話,還可以給你帶一壇釀好的好酒。」

  她聲音清越,楚留香也笑了起來。

  「是的。」

  「我們還可以像是現在這樣散步回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尷尬一下子被消散。

  玉羅剎在外面等的坐立不安。

  時不時的就要往竹林那頭看上一眼,還是水母陰姬沒忍住。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玉羅剎:「關你什麼事?」

  就在他還想要繼續張望的時候,薛衣人忽然出口:「你放心,楚留香不會成功的。」

  這我就放心了。

  等等。

  「你怎麼知道?」玉羅剎後知後覺的回過頭來。

  就連胡鐵花也有些好奇:「薛莊主怎麼知道?」

  薛衣人握著劍的手頓了頓,見三人都看向自己,原本是不准備說的,但眸光微垂還是道:「她的劍沒有動情。」

  劍客的劍與人是相連的。

  只有劍動情,人才會動情。但是無論是之前與他比試,還是今日和水母陰姬交手,阮裳的劍都沒有變過。

  如若她從未動情過,那麼楚留香自然不可能表白成功。

  果然,在薛衣人話音落下之後,兩人就出來了。

  阮裳與楚留香兩人並排走著。

  胡鐵花與楚留香對視了眼,看著他眼中神色,瞬間就明白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但是看老臭蟲的臉色,好像也沒有多差?

  楚留香摸著鼻子道:「剛才與阮姑娘談論的事情都已經說完了,這些日子勞煩宮主收留我們。」

  他也准備向水母陰姬告別。

  胡鐵花目光閃了閃,知道徹底沒戲。便擠眉弄眼的打趣:「阮姑娘若是下次回來,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和老臭蟲,我們一定還在船上等著。」

  他笑得爽朗,略微有些奇異的氛圍瞬間又變得平常起來。

  玉羅剎雖然不喜胡鐵花,但有不得不說這人還很會活躍氣氛。阮裳自然是不知道在自己和楚留香在竹林時,外面幾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都在猜測他們談了什麼。

  她輕輕吹了聲口哨。

  然後小紅就從外面跑了過來。

  玉羅剎看見這一幕抽了抽嘴角。

  沒想到這馬跟來的這麼及時。

  阮裳這次卻是想好了,就算把玉羅剎中途丟在半路,也絕對不能將小紅再丟了。

  似乎是察覺到即將要離開的氣氛,小紅用頭拱了拱阮裳掌心,有些不安。

  阮裳抿唇回過頭去:「今日諸事已畢,我們就先走了。」

  這副場景倒讓楚留香想起了之前阮裳她們第一次來的時候。

  他勾唇笑開,下一刻就見阮裳以劍劃開一道天影。

  這與剛才的竹枝又有些不一樣。

  玉羅剎發現比起之前的聲勢浩大,阮裳好像更加輕松了些。

  「喂,本座先走了。」

  他回頭看了眼幾人。

  卻發現對方眼神沒有一個看向他的。

  玉羅剎:……

  薛衣人看著阮裳剛才那一劍出神,察覺到目光之後會過頭來,看著玉羅剎盯著他,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玉教主怎麼還在這兒?」

  玉羅剎被噎了一下之後,氣憤的踏入裂痕。只留下阮裳與小紅一人一馬在原地。

  「阮姑娘保重。」楚留香此時道。

  薛衣人握著劍也點了點頭。

  水母陰姬則目光始終看著阮裳。

  被眾人關注的阮裳與一旁的玉羅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連阮裳自己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眼看著竹影上方裂痕越來越大,阮裳在玉羅剎踏進去後,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然後才牽著小紅進去。

  她在走時頓了頓,忽然又想起了什麼。

  回頭將一本書遞了過去。

  「差點忘了這個。」

  「這是我破碎虛空的一些經驗,之前一直忘了給你們。」

  「或許對你們武功方面會有些幫助。」

  她說到最後又笑了起來。

  「或許我們以後在別的世界還會再見呢。」

  水母陰姬也笑了起來。

  「或許有這麼一天。」

  她說完之後就轉身走進了裂痕中,楚留香抿了抿唇,一直到人離開才收回目光。

  胡鐵花過了很久之後才道:「阮姑娘這一走,估計很長時間又要成為江湖上的大新聞了。」

  像是在響應他這句話,在阮裳前腳剛離開後,後腳那些逃出竹林的人就開始爭先恐後的說了起來。

  「你簡直不敢相信今天發生了什麼。」

  「難道是玉羅剎和水母陰姬比試,水母陰姬輸了?」有人猜測。

  這已經是眾人能想到最叫人驚訝的事兒了。

  「難道是薛衣人中途出手趁著水母陰姬和玉羅剎比試搶走了阮姑娘?」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

  卻見那圍觀了整場的人神色恍惚道:「阮姑娘打敗了水母陰姬。」

  「哈哈哈哈,我看你是被嚇傻了吧,怎麼說出這種話來。阮姑娘是誰,天下第一美人,她怎麼可能打敗水母陰姬?」

  他語氣玩笑。

  可是那個逃出來的人卻苦笑著道:「不止我一個人看見。這是真的。」

  「阮姑娘用一柄木劍打敗了神水宮宮主。」

  「水母陰姬親口承認她不如阮姑娘。」

  水母陰姬親口承認不如阮姑娘。

  聽見事實的人只覺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結果他就看見了另一個人也是這樣的眼神,艱難道:「這件事是真的。」

  隨著阮裳會武功,並且打敗水母陰姬成為天下第一的事情傳開,不少江湖少年們的美人夢都破碎了。

  尤其是有人繪聲繪色的描述了那一戰。

  什麼阮裳只用一劍就叫水母陰姬甘願認輸,什麼木劍一出天地變色之類的,甚至還有最後的破碎虛空。

  「那已經不是人類的境界了。」

  「在我們逃出竹林之後,就見天上忽然多了一道裂縫,那裂縫竟然是阮姑娘一劍劃出的。」

  「我們親眼所見她消失在了天上。不信你們去問盜帥。」

  因為在場的人中薛衣人和神水宮都不太好惹,於是大家就將目標轉向了楚留香。一時之間,楚留香又再次成為了整個江湖人都在找的對像。

  而破碎虛空的阮裳。

  也成了江湖未解之謎之一,不少劍客心碎沒能目睹一代佳人風采。

  然而這些,阮裳都不知道。

  因為她此刻遇見了麻煩。

  在和玉羅剎走入天空裂縫之後,她本來應該破碎虛空到原來的地方去的,但是中途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

  她的劍意有些不穩。

  小紅被驚到之後,忽然焦躁了起來。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就在阮裳想要拉住韁繩的時候,卻晚了一步。

  小紅從天上一腳踩空掉了下來。

  而阮裳也毫不猶豫的拉著繩子一起跟著小紅。

  玉羅剎本來還想著回去之後創造機會叫阮裳與西門吹雪相處一段時間,結果他剛想著,一張口,整個裂縫裡就剩了他一個人。

  而阮裳與小紅馬瞬間沒了蹤影。

  沒、了、蹤、影!

  這種感覺就像是正和人說著話,結果一轉頭就發現對方不見了一樣。

  玉羅剎表情龜裂了一瞬間。

  還來不及探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掉到了萬梅山莊的梅花樹上。

  西門吹雪正練著劍,冷不防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氣息。

  他眉頭微皺,收回劍後看向地上的衣料有些遲疑。

  這不是玉羅剎的嗎?

  這個想法剛升起,西門吹雪抬起頭來,就看見了樹上掛著的人。

  另一邊。

  因為中途掉落的緣故,阮裳不得不用護體罡氣護住小紅。一人一馬被烈風刮著往下落,就連阮裳都受了不輕的傷。

  一炷香時間後,他們落到了一處城內。

  石之軒也是不久之前才來到這家客棧的。

  在半年之前,他原本是在少林躲的好好的,並且還獲得了了空禪師的允許准備加入少林寺。

  但是石之軒萬萬沒想到,他以為的淨土居然也不是淨土。

  想到那一天在看到了空禪師追著人斷塵根的事情,石之軒不由舒了口氣。幸好他沒有繼續呆在少林,要不然被強行了卻前塵的就是他了。

  至於替他和了空打了一架的人,石之軒只能表示一下同情。

  不過雖然逃出了少林,但是石之軒也得想個新的落腳點。他需要足夠安全的地方來躲避魔門的.騷.擾。

  不過好在,最危險的地方就最安全。

  石之軒大膽的留在了洛陽城內,他在最繁華的地方租了一間院子。

  這一天,石之軒在外探聽消息後回來,得知自己行蹤隱秘,將那些人耍了一圈不由得意不已。

  就當他換下夜行衣,准備躺在浴桶裡洗去一身疲乏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

  剛躺進浴桶的石之軒抬起頭來,就看見房頂上被砸出了一個洞。頭頂的陰影越來越深,還不到等石之軒站起身來,一匹馬就驚叫著從房頂上掉了下來。

  以屁股落地的姿勢,徑直砸進了他的浴桶裡。


第59章

  石之軒:……

  浴桶裡水花四濺, 那匹馬直接一屁股懟在了他臉上,直叫他額頭跳起。

  很好,要是叫他知道是誰來這麼刺殺他, 他一定叫對方後悔。

  石之軒清俊的面容上第一次掩飾不住殺氣,只恨不得將這匹馬大卸八塊。

  然而小紅卻沒有想那麼多。

  在空中掉了那麼久, 小紅一落地就淹進了水裡, 這時不由驚叫了起來。它雖然本身嬌小,但是由於浴桶也不大, 小紅這一掙扎就顯的特別擠。

  它四個蹄子不停的亂動, 屁股擠了石之軒一臉。

  一邊還著急的尋找著主人。

  咦, 主人呢?

  阮裳從房頂上跳下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小紅和一個半.裸.著身體的男人擠在一個浴桶裡,因為馬的身體太大,甚至都看不清底下男人的樣子。

  石之軒運氣了幾次想要殺馬都沒能成功。

  他掌心內力剛聚集, 就被一腳踢在了心口處,叫他恨不得吐出一口血來。

  「你特麼能不能把這匹馬搬走!」

  聽見屋頂上的動靜,石之軒已經不想再想什麼追殺的事了。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把這匹馬弄開。

  再堵下去, 他真的要窒息了。

  阮裳有些不好意思。

  說實話,她也沒想到底下正好有人, 而且還是在沐浴。

  小紅因為見了水, 正在發出殺豬一樣的叫聲,驚的旁邊房子的人都想翻牆過來看看到底怎麼了。

  阮裳輕咳了聲。在說了聲:「不好意思」, 之後,才拉著小紅韁繩示意它出來。

  小紅正胡亂撲棱著。

  冷不防找到了主人,這才委屈的緩和了聲音。

  石之軒看見這匹馬安靜了下來,不由送了口氣。

  然而還不等他徹底放下心, 那匹馬在聽見命令要出來時,忽然一蹄子踩在了他腹部。

  浴桶並不淺, 小紅正愁怎麼跳出來。在察覺到腳下有個著力點之後,大眼睛亮了亮,在嘶叫一聲之後果斷踩著他的肚子站了起來。

  石之軒一口氣剛提起,就被踩漏了氣,顫抖著形狀好看的手,抓住了浴桶邊緣。

  但是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在水下,所以阮裳並沒有發覺。

  在將小紅牽出來後,她安撫的摸了摸小紅的頭,一直到小紅蹭了她一身水才算是安撫了下來。

  而石之軒也終於借著這個機會喘了口氣。

  「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額頭青筋浮起,轉過頭去問。

  石之軒以為這人定是魔門中人,因此說話時也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但是沒想到回過頭去,卻瞧見的是一個穿著紅衣的身影俏生生的立在哪兒。

  房間內燭火跳動了幾下,昏黃的光暈打在她半明半暗的面容之上,在外面雷霆忽然震耳時,一道閃電猛然照亮了阮裳面容。

  那是一張很美很美的臉。

  甚至比石之軒見過慈航靜齋和魔門的人要美的多。

  此刻,那張叫人心馳神遙的面容正蹙眉看著他,雲鬢微斜 有幾分說不出的柔弱無辜。

  石之軒:……口中的話卡了一下,也慢慢皺起了眉。

  雖然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一看就很暴躁的人為什麼忽然平靜了下來。但是因為錯在她,於是便還是開始解釋了下:「這位兄台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是因為出了一些意外,所以才從上面掉下來的。」

  「對你造成的損失我可以陪的。」

  阮裳看了眼他碎裂的木桶還有胸膛上的馬蹄印。

  十分肉疼的拿出了一錠金子。

  「這些……夠嗎?」

  我像是要錢的嗎?

  石之軒沒有說話,阮裳不得不又掏出一錠金子來。

  一邊十分正經的想著,再加一錠,小紅的零食以後就沒有了。

  似乎感受到了自己丟失了什麼,小紅仰著頭叫了聲,看向是石之軒的目光充滿了敵意。

  這樣呆在浴桶裡說話,被兩雙眼睛觀望的樣子實在不太好。尤其是阮裳的面容有些出乎他想像。

  石之軒眼神閃了閃,伸手抓來了衣架上青色的長袍,隨意往身上一披,這才站起身來。

  「姑娘或許是誤會了,我不是要賠償。」

  「只是好奇你們是怎麼來這兒的?」石之軒此時已經確定阮裳不是魔門的人了。砸壞了木桶給人賠錢什麼的,完全不是魔門的作風。

  而慈航靜齋,看阮裳的裝扮又不像。

  她穿著一身十分風流的紅衣,纖腰楚楚,像是雨夜裡忽然來造訪的艷鬼一樣,石之軒甚至想,今日在這兒的若不是他,大概絕對會被她勾去魂兒。

  這個問題確實有些不太好解釋。

  但想到之前那些世界的誤會,阮裳覺得這次她或許應該一開始就說開。

  於是她道:「說出來你可能不太相信,我是破碎虛空正好掉在這兒了。」

  「剛才砸到你的馬叫小紅,就是因為它中途出現意外我們才來到這兒的。」

  石之軒其實已經准備好了聽她編故事。

  但是沒想到阮裳的故事這麼離譜,不僅是離譜,她還說的特別的真情實感一臉嚴肅。

  「你不相信破碎虛空?」

  阮裳看見他的表情不由問。

  破碎虛空,石之軒自然是相信的。畢竟在不久之前邪王雨化田就曾留下過關於這個的信息。但是他不相信面前這個看著柔柔弱弱,連內力也感受不到的女人會破碎虛空。

  他眸光微頓,清俊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阮裳看不懂的神色。過了許久後才道:「既然姑娘不是為裴某而來的,那裴某也無意追究姑娘的真實目的。」

  「還請姑娘帶著你的馬離開吧。」

  石之軒的逐客令下的好不留情。

  即便在他面前的人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但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其他的都是錦上添花。

  阮裳原本也沒想著要繼續留在人家房子裡。

  見這位裴俠士似乎並不歡迎他們,便點了點頭,將賠償放下後就拉著小紅准備離開。

  可是剛等她准備離開,那位俠士又道:「等等。」

  阮裳不明所以的回過頭來。

  就見石之軒道:「等雨停了再走吧。」

  左右已經如此,也不急於一時。

  阮裳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改變主意,但是想著能叫小紅多休息一會兒也是一會兒,於是便道:「既是如此,那便當我們租了你這房子一夜,按照正常房錢來算就是。」

  阮裳又放了塊碎銀。

  石之軒眼角抽了抽,忽然有些後悔叫他們留下來了。

  但此時話已說出口,想反悔也來不及。

  於是他便只是沉聲道:「明日一早你就離開吧。」

  房間裡重新又靜了下來。

  石之軒披上衣服,看了眼屋頂上的漏洞,面色黑了一下,最終認命的拿了一塊板子上去修補了一下。

  這還是石之軒第一次做修房子這種事。

  他只覺得自己最近是將一輩子的倒霉都用完了,不然怎會如此。

  阮裳倒是沒想到石之軒心底這麼復雜。

  在將小紅栓到避水的一邊之後,她目光看了眼房間內的擺設,忽然看到了一卷佛經,不由有些好奇。

  「咦,裴先生,你是少林弟子嗎?」

  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被葉孤城介紹要來找的那個和尚來。上一次被耽誤,害得她差點也忘了。

  石之軒手中動作停了一下,一想到少林那些不好的記憶就又來了。但見阮裳已經翻開那本佛經看了起來,他只能應了聲,最後又補充了句。

  「曾經是。」

  若不是那個意外,石之軒連自己大德的名號都想好了,不過還好,他已經逃出來了……沒有人會知道他曾經有過那麼一段不堪的記憶。

  阮裳聽見這話,眼睛亮了亮:「那你認識一個叫了空的僧人嗎?」

  「據說武功奇高,也是少林弟子。」

  石之軒踩著房頂差點摔下來。

  他剛安慰自己不會再有了空了,結果阮裳就提起。他額頭跳了跳,終於忍不住問:「你找了空做什麼?」

  阮裳不明白石之軒怎麼忽然換了一種語氣,但還是道:「我聽聞他天縱奇才,乃是少林不世出的天才,便想與之較量一番。」

  「裴兄實不相瞞,我此次破碎虛空就是為了這個。」

  石之軒剛升起的陰謀論一下子被這句話給堵了回去,他覺得自己還是重新回去修房頂吧。過了會兒,他見阮裳還是十分認真的看著佛經,便道:「你或許應該去慈航靜齋。」

  石之軒覺得,如果這個姑娘天賦不凡,再練上那麼十幾年或許有超過了空的可能。至於現在……

  呵呵,要是她能與了空一較高下,那他石之軒這個名字不要也罷。

  然而正當他這樣想著的時候,門外的雨聲忽然大了起來。

  嘈雜的腳步聲透過雨聲傳來,莫名帶著一絲焦躁。

  「你們查清楚了嗎?」

  「石之軒確實在這兒?」

  石之軒?

  即使隔著門,阮裳也聽清楚了。外面好像來了一伙找石之軒的人。

  修完房頂的青年從屋頂上跳下來,眉眼不變:「我叫裴矩,謝謝。」

  阮裳皺了皺眉,沒說信不信對方的話。

  在將小紅馬拉到身後後,默默掏出了手中的劍。

  一二三四五六……

  估摸著外面的戰鬥力,八個一流高手,阮裳覺得雖然她現在在破碎虛空的時候受了點傷有些虛弱,但是如果需要自己出手的話,一盞茶的時間應該也可以。

  她抿了抿唇,看著閃電豁然劈開窗戶,照的那窗紙宛如白晝,聽著周圍聲音,思考著那些人會從哪個方向進來。

  石之軒卻拉開了帷帳,將桌上的金子扔了過去:「這位姑娘,你之前砸了我房子的錢我就不收了,但是現在我們或許可以做個交易。」

  「你想叫我幫你打走外面這些人?」

  阮裳了然。

  想著收錢辦事也不是不行。

  然而石之軒卻頓了頓,道:「別想那麼多,你快躺到榻上去。」


第60章

  阮裳滿臉問號, 不明白找自己幫忙跟躺到榻上去有什麼關系。

  她微微抿了抿唇,還是道:「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我沒有誤會。

  石之軒皺眉:「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不想將行蹤泄露出去。」

  就在他話音落下, 那些腳步聲就已經停到了門前。

  幾個穿著輕紗的魔門弟子對視了眼:「應該就是這兒了。」

  「石之軒,我們知道你在裡面!」

  在領頭人揚聲道時, 門被陡然以掌風破開。外面寒風肆雨猛然貫進, 吹的阮裳衣裙獵獵作響。

  她正站在門口,一襲紅色錦衣落在地上, 那些進來的人只覺得一瞬間被艷色閃了眼, 當看到阮裳面容時, 都不由自主的愣了愣。

  她們的反應比剛才石之軒直白的多。

  畢竟此情此景下,這樣驚人姝色實在不像是人間所有。

  當她與那雙疑惑好奇的目光對上時,只覺得心跳忽然快了些。

  阮裳眼尾有些紅, 她一貫是低斂的桃花眼,垂目時總有種溫柔無辜的感覺。幾乎沒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對她有惡意。

  「這位姑娘,可有見過這個人?」

  她回過神來, 心跳平復了一下,才拿出手中的畫卷來。

  阮裳目光隨著她手中的畫移過去, 發現果然是剛才這間屋子的主人。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找他做什麼。

  她手中摩挲著劍, 一抬頭就對上了屋頂上人的目光。

  早在那些人推開門時,石之軒就跳上了屋頂暫且藏起來, 只留了阮裳一個人在屋內。

  這對於他這種魔門中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人總是更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更何況他與阮裳不過是萍水相逢。

  石之軒屏住呼吸,目光緊緊盯著阮裳,想要看她怎麼說。

  如果她供出自己……

  青年清峻肆意的面上閃過一絲淡淡的殺意, 氣息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來。

  在阮裳與石之軒目光相對時,他什麼也沒有說。

  阮裳便抿了抿唇:「沒有見過。」

  「可否冒昧的問一句, 你們找他干什麼嗎?」

  面前的人還有剛才屋子的主人都給了阮裳一種很奇怪的氣息,想來是功法的緣故。她微微皺了皺眉,看向剛才問話的女子。

  那名魔門領頭人抿了抿唇:「他壞了我門弟子修行,與我陰癸派勢不兩立,今日若是找到他,定要將他斬於掌下。」

  那人本也不是個粗心的人。

  但是阮裳長相太過無害,與慈航靜齋那種假正經不同,自然叫她微微放下了些心,便也給了一個解釋。

  阮裳倒是沒想到這位裴先生居然會干出壞人修行這種事。

  但既然已經答應人家交易,阮裳也不可能這時候忽然就將人供出去,於是便只能微微搖頭:「我未曾見過,或許諸位可以去其他地方問問。」

  在她們說話的時候,那些來搜查的弟子已經將房間裡整個搜查了一遍,發現確實是沒有人。

  不由回來在那師姐耳邊低語了幾句:「沒有發現石之軒。」

  「但是這裡好像曾經有那人生活過的跡像,估計是那會兒我們來的時候聽見聲音,所以提前跑了。」

  她聲音壓低,用內力傳音以為阮裳聽不見。

  但是比較尷尬的是阮裳聽的清清楚楚。

  她摩挲著衣袖,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不適合說謊。一開口就被人拆穿了。

  果然,他們的事還是他們自己解決吧,那些錢自己還是照掏的好。

  在有人說出石之軒就生活在這兒後,那領頭的女弟子面色就變了。

  她看了阮裳好一會兒,然後才開口:「我們不找到這人回去會受罰,既然今日來的不湊巧,便還請姑娘與我們走一趟。」

  她們想的是,阮裳如此美貌又出現在石之軒的屋子裡,想必兩人關系並不一般。既然找不到石之軒,那就將他在乎的人帶走,對方多少也會露出行蹤來。

  阮裳算是聽明白了。

  她輕咳了聲,牽過小紅。將袖子裡的金子又重新擺在了桌子上。

  還藏在屋頂上的石之軒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受到了一絲不妙。

  她……這是要做什麼?

  他眼皮跳了跳,剛按捺下自己的不安,就見阮裳衝著他的方向揚聲道:「裴俠士,她們是來找你的。這個謊我編不下去了,你還是自己下來處理吧。」

  桌上明晃晃的金子似乎在表明著阮裳的態度。

  她伸手拂了拂小紅鬃毛,看向石之軒的目光十分認真。

  石之軒:……

  隨著她話音落下,房間裡幾人不約而同的向著那個方向看過去,結果就看到了石之軒震驚的眼睛。

  石之軒是萬萬沒想到阮裳會這麼簡單的將他賣了。

  而且是在只問明了一句原由之後。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但是比起這個,更叫人窒息的是,他之前好不容易修好的房板又被掀起來了。

  在找到石之軒後,幾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立馬出掌向著石之軒的方向襲去。這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

  阮裳拉著小紅站遠了些,就看到他們迅速戰成了一團。

  果然,和她之前所料不錯,這位自稱姓裴的石俠士,武功與這幾位姑娘同出一門。

  雖然細節上有些不同,但是對於阮裳這種宗師來說,還是能夠看出來的。

  她表情放松了些,牽著小紅饒有興趣的看著。

  這位裴姓石俠士武功已近到了接近宗師的行列。

  奇妙的是,雖然是魔門本源,但是石之軒的功法卻很雜。揉淬了很多種看不懂的東西。

  阮裳原本還只是判斷幾人多久能分出勝負來,結果看著看著,不知不覺間竟然有些入迷。石之軒這些日子躲躲藏藏便是為了改進功法。

  那日在淨念禪院,那個劍客的武功又給了他一些靈感,因此在阮裳看來才覺得揉雜很多。

  但是神情的是,雖然有多種內力,但是石之軒並沒有像無花那樣出差錯,反而十分游刃有余。

  不過兩炷香時間,房間裡站著的人就只剩下了那領頭弟子與他。

  他微微皺眉,手中招式已經改變。

  阮裳看到這兒便知道勝負已分。

  果然下一刻,見周圍人都不敵,那女弟子看了石之軒一眼,最終還是在負傷之後,揮手迅速離開。

  「走!」

  地上的人都爬了起來,與來時氣勢完全不一樣。阮裳不由在心底微微搖頭,前來尋仇若是武功不濟,倒真的會白來一趟。

  她這樣想著,但總歸也是和自己沒有什麼干系,便也沒有出手什麼的。反倒是石之軒在人都離開之後,轉過身來。

  看見阮裳還是一臉淡定無辜的模樣,石之軒差點氣死。

  他深吸了口氣道:「給你一炷香時間可以解釋,如若拿不出一個叫我滿意的答案,你的下場不會比那些人好。」

  他指的是阮裳剛才猝不及防倒戈的事情,語氣重已經帶了些殺意。

  石之軒最無法容忍的就是人背叛。

  然而在說出這句話後,阮裳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見石之軒清峻的面容上蒙了一層陰霾,她想了想道:「我沒有什麼要說的?」

  「你要與我比試嗎?」

  「那正好,我覺得你也挺有意思的。」

  阮裳眉頭放松了下來,終於將小木劍拿了出來。

  講真,在看到石之軒詭譎的功法之後,阮裳升起了很大的興趣。她眼睛亮了起來,看著石之軒時,忽然就由路邊的野花變成了一個順眼的盆栽。

  石之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紅卻已經猜測到了他的結局。

  它鼻子裡噴出了口氣,轉過頭去,不忍心再看眼前這個人類之後的醜樣子。

  「動手吧,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阮裳抿唇看向他。

  石之軒原本滿心的憤怒殺氣,被這麼一弄竟然詭異的消失了些。

  「你很有意思。」

  他過了很久道。

  他一身儒雅風度,此時闔眸時很容易叫人想到什麼美好的東西。沒有人知道石之軒掌心的內力已近運成,只需要一擊就可以讓這個他眼中膽大包天的人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眸光微微閃了閃。

  「我原本是不准備殺你的。」

  然後下一刻。

  他被自己凝聚的內力給反彈的後退了一步。

  石之軒:???

  阮裳不小心開了自己的護體罡氣,詫異的看了眼四周,然後才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剛才耽誤了一下,現在可以繼續了。」

  她手中木劍靈活,在石之軒還沒反應過來時,一劍挑開隔在兩人中間的桌子。

  堅實的木桌被一劍挑上房頂,石之軒眯了眯眼,還沒反應過來時殺氣就已經到了眼前。

  但他畢竟還是一個魔門老江湖。

  身體本能下意識的躲閃之後,石之軒才反應過來:「你會武功?」

  阮裳覺得她之前關於自己破碎虛空的話都白說了,或許永遠也只有劍能夠教別人做人吧。

  她微微皺了皺眉,由一開始的五分認真變成了十分。

  一炷香時間後。

  石之軒重復了之前被打的陰癸派幾人的痕跡,差點忍不住跳窗逃跑。

  小紅眼疾腳快的跑過去堵住了窗子。

  大大的眼睛看著石之軒。

  而另一邊,阮裳的劍已經落在了他脖頸上。

  阮裳挑了挑眉,語氣囂張:「你要殺誰?」

  石之軒沉默著。

  在小紅又磨著蹄子的時候,阮裳又問:「誰很有意思?」

  石之軒憋屈道:「我」。

  「早明白不就好了。」阮裳十分爽快的收了劍,又換了一副表情眉頭放松下來:「我只想讓你知道我真的是破碎虛空來的而已。」

  石之軒現在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他微微抿了抿唇,剛松了口氣,准備說些什麼,就聽阮裳聲音又淡了下來:「但是現在,你惹怒了我。」

  石之軒:……


第61章

  「所以姑娘是要怎麼樣?」

  石之軒忍氣吞聲的問。

  他算是明白了, 阮裳剛才放過的話就是逗他的,石之軒此時只能在心底想著,自己之前有沒有做過什麼過於觸怒阮裳的事。

  阮裳一眼看透他的心思, 抿了抿唇,搭著劍的手移開了一些道:「現在你有兩個選項。」

  「第一, 是打過我, 然後離開。」

  剛才打完一場慘遭虐打的石之軒沉默不語。

  阮裳頓了頓又道:「至於第二條嘛。」

  「我要你帶我去找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宗師級以上的高手。」

  「看你人際關系很復雜的樣子,不會做不到吧?」

  很好, 石之軒剛准備說宗師級高手並不多, 一瞬間被阮裳也激起了好勝心。

  「你雖然能打敗我, 但這個世界上人外有人,更是有寧道奇,傅采林這樣的人物, 到時候若是找到了,姑娘也未必……」

  石之軒的未盡之意,阮裳自然是聽出來了。

  她看了對方一眼, 倒是對他有些改觀。

  原本以為石之軒會是那種人在勢下不得不低頭的人,沒想到居然還有勇氣嗆聲。

  阮裳收了劍, 在將小木劍轉著花挽回袖口之後, 回眸笑道:「這你就不必擔心了。」

  自從阮裳准備破碎虛空來挑戰一個又一個的高手的時候,她就做好了准備自己終有一日會敗。

  世上能人不止她一個, 但是阮裳卻相信她終有一日能站在天下之巔。

  「對了,我叫阮裳。」

  在揚了揚下巴後,她對石之軒道。

  她面上的神色太過明艷自信。

  石之軒心中頓了頓,不知道怎麼回事, 雖然並不看好阮裳那,但竟然不覺得她過於狂妄。

  在石之軒與阮裳達成協議之時。

  那些逃走的陰癸派弟子也回到了魔門。

  焦急踱步的掌門在殿內等著, 本以為這次查到石之軒的住所一定能將他生擒,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幾名受傷的弟子。

  她們幾個皆是衣著凌亂,面色蒼白,一看就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你們怎麼會弄成這樣?」

  她微微皺了皺眉。

  那領頭的弟子捂著傷口半跪下有些羞愧道:「掌門恕罪,我們雖然摸到了他的位置,但是因為武藝不.精.,卻無法奈何石之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賊子囂張。」

  石之軒的武功確實出乎她意料。

  在半年之前,他們交手時,石之軒也不過是一流高手頂峰而已。她們八位魔門高手圍殺綽綽有余。

  可是不過短短半年,石之軒竟然已經晉升了宗師級高手。

  她們得到的消息錯誤,自然敗北而歸。

  宗師。

  陰癸派掌門掌心緊握著,眼中殺意一閃而逝,手邊的桌子也應聲而碎。

  「若不是玉妍此時正在要緊時候,我無法離開陰癸派,定要讓那惡賊碎屍萬端!」

  她聲音陰狠,底下弟子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再看那粉末一眼。

  一直到看著掌門冷靜下來,那看似帶頭的弟子才道:「掌門息怒。」

  「不過雖然無法從正面殺了石之軒,但是我們卻發現了他最在乎的女人。」

  「如若能將她擒住,或許對付石之軒也不在話下。」

  她邊說邊小心抬頭看著掌門。

  果然在聽到石之軒最在乎的人時,她停了下來,微微眯了眯眼。

  「你是如何得知的?」

  魔門中人大多冷心冷情。

  石之軒更是其中最為風流的花間派傳人,他會有在乎的人?也不怪聽見的人會懷疑真實性。

  那弟子抬起頭看了眼道:「與石之軒在一起的女子長得美貌非常,即便是慈航靜齋那位出世的傳人也遠遠比不上。」

  「而且看當時的情況石之軒對她寵溺非常,即使是那位阮姑娘當場叫破了他的行蹤,他也沒有介意。」

  當然這只是外人眼中的視角。

  她們不知道在所有人都離開後,阮裳還和石之軒打了一架。

  但是這些話卻足已經唬住別人了,至少掌門在思索之後便信了。

  「既是如此,那便多派些人出去盯著石之軒兩人,即便是再親密兩人也總有分開的時候,到時候將人給擄回來便是。」

  她微微眯了眯眼,最終做了決定。

  底下弟子這才互相看了眼,這才松了口氣。

  對於石之軒身邊有了位美人的事情,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就連慈航靜齋在收到消息後也一樣。

  大家驚訝的不是美人,而是那美人在石之軒心中的分量。

  自從與陰癸派結仇後就一直躲躲藏藏的石之軒近日來竟然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洛陽。

  雖然他著儒衫戴著鬥笠,但是身上的氣息卻還是叫人一眼就認出來了。

  阮裳和石之軒走過小巷的時候,至少有不下於十道目光在打量著他們。

  石之軒微微皺了皺眉,終於忍不住:「他們在看什麼?」

  阮裳奇怪的看了對方一眼:「有看什麼嗎?」

  石之軒不明白對方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那麼多眼神你感覺不到?」

  阮裳環顧了四周一眼,終於知道他說什麼了。

  不過要不是石之軒提醒她還……真感覺不到。

  畢竟阮裳破碎虛空了這麼多世界一直感受到的就是這樣的目光。

  那些江湖客們原本只是聽聞魔門石之軒在洛陽出現了,便多瞧了眼,沒想到卻會見到旁邊那個美人。

  在一身名士氣度的石之軒面前,阮裳一點也不遜色。甚至可以說要蓋過石之軒很多。

  她戴著一頂平平無奇的竹笠,鴉羽墨發簡單的披在紅衣之上,行走間隱約露出一截雪白的下頜。

  像是春日裡的桃花枝一樣,有種十分動人的綺麗。

  很少有人只看背影就叫人覺得凌然眾人。

  那些人不知不覺都開始想,那頂鬥笠之下的臉究竟是什麼樣子?

  石之軒是能感受到那些人的心思的,因此才皺眉。

  然而阮裳卻十分淡定。

  「沒有人敢上來掀我的鬥笠。」

  如果有人敢,那他估計已經被拍死在了地上。

  她語氣淡淡,只回頭看了眼,那些目光就都紛紛收了回去。

  阮裳心底滿意的點了點頭。

  心想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這些人都是畏懼她的劍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大家只是都被那一眼迷了魂,還來不及反應。

  石之軒看著這一幕抽了抽嘴角,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街上的異狀最終是被一人收入眼中。

  宋缺原本是在茶樓喝茶的,在將刀入鞘之後,他微微抿了抿唇,剛想著下一個要去挑戰誰,結果在付完銀子之後,回過頭去卻發現,原本熱鬧的茶樓忽然靜了下來。

  宋缺的武功不低,早在石之軒他們進樓時就聽見了對方的腳步聲。但是神奇的是,他只聽見了一個人的,而另一個……

  他眸光微微閃了閃,就看到坐在角落邊的女子摘下了鬥笠。

  「小二,來壺春茶。」

  阮裳原本是准備去洛陽城外等石之軒口中的那個大宗師級別的高手的。但是石之軒中途收了個信鴿,又說那位弈劍大師因為路上路途耽擱,還沒有來。

  阮裳便只好來到茶樓休息一下。

  這茶樓在洛陽城門交界處,生意十分火爆。

  但是神奇的是,在阮裳他們進去的時候就忽然多了一個空位。

  石之軒眼皮跳了跳,果然又再次看到了暗自打量的目光。

  這一路走來,所有人都在好奇,這個姿態風流的女人會不會比慈航靜齋與魔門的人還要美。

  沒有辜負他們期望的是,阮裳終於摘下了鬥笠。

  進了茶樓,阮裳似渾然不覺一般。

  將袖中的劍拿出來擺在了桌上。

  她衣著打扮像是雲霧裡楚楚的柔光,眉眼也.精.致羸弱,只一眼就能叫人升起保護.欲.。絲毫注意不到桌邊的劍。

  那些人和之前的石之軒一模一樣。

  除了宋缺。

  宋缺是覺得這一對人很有意思。

  女子美的不似真人,而旁邊的青年,竟然有幾分眼熟。

  他目光閃了閃,在茶樓靜下來之後,反而握著刀來到了那塊角落的桌前。

  「二位的茶嘞。」小二剛將茶端上來,就看見之前那位冷峻的刀客走了過來,不由連忙退讓了一步。

  「剛才那位是……宋缺?」

  有認出來的人不由問。

  宋缺?

  阮裳來了幾分興趣。

  她依稀記得,這幾日在了解這大唐的江湖時有聽過這個名字。

  江湖上十分有名的刀客。

  「他和你誰厲害?」

  阮裳不由轉頭看向石之軒。

  石之軒也微微皺了皺眉:「並未比試過,石某不敢斷言。」

  他這句話恰好被走過來的宋缺聽見了。

  他腳步停了下來,緊皺的眉頭微松了些,有幾分疏狂孤傲的意味,聲音卻還是冷的:「沒比試過,那比試一次不就行了。」

  「你以為呢?」

  他目光轉向石之軒。

  宋缺的眼神很沉,也很銳利。

  只這麼一雙眼睛,阮裳就不由得贊一聲,這人渾身上下鋒芒畢露,雖然此時境界並非絕頂,但已經有了絕世刀客的氣息。

  宋缺原本是在問石之軒的,沒想到那位紅衣姑娘卻笑了起來。

  「你二人此時尚在伯仲之間。」

  阮裳十分篤定的下了結論。石之軒的武功她領教過,而這位叫宋缺的刀客,在他剛才握緊刀時,阮裳也感受到了。

  這兩人武功不分上下,此時是剛晉升宗師,還沒觸摸到大宗師的邊緣。

  石之軒原本也燃起了些戰意,聽見阮裳的話後卻冷靜了下來。

  宋缺微微皺了皺眉:「你不比了?」

  分明剛才兩人還戰意昂然,宋缺有些不明白。

  石之軒卻很坦然:「阿阮說你我武功尚在伯仲之間,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比試的必要呢?」

  為了惡心阮裳,石之軒特意叫了親密的稱呼。

  阮裳是沒什麼感覺的,然而茶樓內眾人卻:???

  不是,兄弟,這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你對一個不會武功的美人的話這麼相信真的好嗎?

  還是說……石之軒終於栽了?

  一瞬間,江湖眾人似乎都覺得自己懂了什麼。


第62章

  石之軒要是知道大家都在想什麼的話, 一定會鼓勵他們都說出來,然後再順理成章的讓阮裳賞他們一人一劍。

  可惜雖然這樣想著,在酒樓中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因為現場的氣氛並不好。

  宋缺並沒有將阮裳說他與石之軒武功不相上下的話當做一回事,誰勝誰負自然要比試才能知道, 怎麼可能只看一眼就清楚。

  在這樣的想法下, 石之軒的拒絕自然也就成了推拒。

  宋缺一個極度驕傲的人,若是石之軒不想和他比試, 他自然也不會糾纏。

  於是他只是眼神微微冷了冷, 最終收緊劍轉身去了另一邊。

  酒樓裡安靜了下來。

  剛才還熱鬧轟轟的樓下此時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石之軒放下杯子, 清脆的茶沿碰在桌上時,所有人都收回了目,不敢再多看。

  阮裳輕輕抿了口茶, 一邊手中安撫著煩躁的小紅。

  這些日子小紅一直被玉羅剎照顧的很.精.細,乍然來了新的地方,又沒有之前那個氣味熟悉的人類給他鏟屎, 小紅略微有些不適應。

  時不時的就要磨磨蹄子。

  石之軒看著這一幕眼角抽了抽,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 下一刻, 這個預感就實現了。

  小紅大大的眼睛盯著石之軒,忽然跑過來在石之軒的衣服上蹭了兩下。

  它剛剛也在吃著馬草, 嘴角還有青黃的汁液,看著雖然不髒兮兮吧,但是和它身上的其他地方完全不能比。

  就連阮裳摸它鬃毛的時候,都是刻意避開了嘴。

  小紅眨了眨眼。

  在石之軒放下杯子後, 忽然把頭蹭過去,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嘴。

  屬於馬身上的氣息乍然衝入石之軒鼻尖。

  他身體僵.硬.了一下, 低下頭就看見自己原本干淨清爽的一身白袍上面沾了一坨青黃的東西。

  十分惡心。

  你特麼能不能走遠些!

  有潔癖的石之軒臉都快綠了。

  他掌心緊握著,眼神死死的盯著髒了的那塊地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忍住不一掌拍死那匹馬的衝動。

  然而小紅怎麼會管區區一個人類的想法。

  它在屈尊降貴的擦完嘴後,就搖了搖頭,懶洋洋的准備離開。下一刻卻被一雙修長的手攥住韁繩。

  石之軒臉都綠了。

  一向沒什麼同理心的阮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他清峻雅致的面容,還有身上亂七八糟的長衫。

  抿唇終於忍不住開口:「小紅,你怎麼能這樣呢!」

  阮裳覺得雖然小紅是自己的小寶貝,但是自己也不能太過放縱它。現在玉羅剎不在了,鏟屎的人沒有了,還是得讓它由奢入儉的好。

  於是在清咳了聲後,阮裳拉著小紅的韁繩示意它道歉。

  酒樓裡的人在那匹很漂亮的馬拿石之軒衣服擦嘴時就驚呆了。

  那可是石之軒啊!

  雖然表面上風度翩翩,但是實際上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的石之軒啊。

  這匹馬這麼對他,肯定活不過下一炷香。

  就在大家這樣想著的時候,阮裳開口了:「小紅,道歉。」

  她聲音清越,又有一絲柔美,像是月上朦朧的紗一樣,叫眾人不由有些陶醉。

  就連一直斂目的宋缺也眉頭挑了挑。

  小紅清澈的眼睛看著阮裳,在看到主人不容置疑的眼神後,鼻子裡發出了委屈的一聲,然後才不甘不願的靠近了石之軒。

  很好,石之軒掌心運起的內力稍微消散了些。

  他想,要是這匹馬識相的話,他未必不能放對方一馬。

  面容好看的青年眉頭松了下來,正想著看這匹馬單膝跪地,然後下一刻,就被突如其來的口水噴了一臉。

  小紅甩了甩頭,在打完噴嚏之後,又來了一次。

  一直到第三次玩,才像是說對不起一樣哼哼了兩聲。

  石之軒:……

  你特麼就是這樣道歉的?

  他滿臉馬口水,氣的已經開始顫抖了。阮裳害怕再繼續下去石之軒中風,連忙拿了手帕給他。

  「冷靜,冷靜。」

  「我罰它今天下午不許吃飯。」

  中午吃的很飽的笑話表示並不在意。

  它翻了個白眼,後退了幾步,直接叫石之軒面色扭曲。

  「阮姑娘,我今日一定要殺了它不可!」他皮笑肉不笑道。

  正在這時,一直不說話的宋缺卻忽然出聲道:「原來石兄不喜歡與人比試,反而願意與馬一較高下,倒是讓宋某刮目相看。」

  他聲音冷冷的,在死寂的大堂內格外清晰。

  石之軒收緊手停了下來。

  轉過頭去就見宋缺嘲諷的望著他。

  他一瞬間……更氣了!

  但石之軒畢竟是石之軒,在清楚自己和宋缺武功不相上下,此時打起來只會毫無用處,他在腦海中一瞬思考好利弊之後,就停了下來。

  「宋兄為何不好好想想,自己為何不如一匹馬呢?」

  他面上似笑非笑,也用同樣的語氣嘲諷回去。

  阮裳詫異的看了石之軒一眼,卻看見對方握著筷子的手漸漸收緊,一時之間有些心虛,只能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拉過小紅來。

  宋缺就像是一個人形吸火機一樣瞬間吸引了石之軒的所有注意,罪魁禍首的小紅反倒變的格外安全。

  還有空趴在阮裳旁邊看戲。

  大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石之軒與宋缺兩人,就怕他們一言不合打起來。

  然而兩位平常也算是好鬥的人此刻卻都沒有出手。

  宋缺被諷刺後皺了皺眉,最終用冷淡的眼神看了眼石之軒,就收回了目光,像是在思量什麼。

  一場風波這樣消彌於無形,不由叫人有些失望。

  但敏銳的人卻察覺出這件事並沒有完。

  在將茶喝完之後,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在日頭漸漸落下後,夕陽余暉照進酒樓裡,阮裳估摸著時間,與石之軒說的傅采林要到時差不多,便拉著小紅站起身來。

  隨著她起身,不少人看向了這邊。

  但不知是阮裳光芒太盛還是如何,在對方走過來時,他們都不自覺後退了一步,給對方讓開位置。

  「多謝。」

  阮裳拍了拍小紅,還是開口說了句。

  讓開的人簡直受寵若驚,就連石之軒都有些詫異。從認識阮裳到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有禮。

  看懂了石之軒的眼神,阮裳語氣頓了頓:「你才只是認識了我兩天而已。」

  而且對於石之軒這種並非好人的人,阮裳覺得大家就都不用客氣了,有些東西能省則省。

  石之軒額頭跳了跳,但迫於對方.淫.威,最終只能咽下了口中的話。

  在他們走出酒樓後,並沒有注意到,原本坐在酒樓裡的一桌人也在聽聞腳步聲離開後起身悄然離開。

  宋缺原本是不准備多管閑事的。

  但是那起身的一桌人實在很是可疑,雖然不喜石之軒,但是他對那位阮姑娘並沒有什麼惡意。

  在斟酌之下,最終也還是站起身來。

  在那些人離開後,跟在了後面。

  那些藏在酒樓中的其實是魔門弟子。

  在得到掌門的傳命之後,他們一路追隨,找到了石之軒的蹤跡。但與上次在小屋中不同,這一次,他們將目標放在了阮裳身上。

  准備一路跟著兩人,等到石之軒疏忽之時來綁架那位阮姑娘。

  整整十二個時辰,他們一直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

  一直到兩人出了城門。

  石之軒不知道因為何事,在出城之後就不見了,徒留阮裳一個人在城外。

  他們互相看了眼,便跟了上去。卻見阮裳越走越偏僻,在出了城後,就直接放棄官道走了小道。

  阮裳在安撫好小紅之後,翻身上馬,勒住了韁繩。

  准備到那兩人入城之處等著。

  她剛准備駕馬離開,就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在下一刻,樹林中忽然跳出來了幾個人。

  那幾人穿著普通的俠士衣物,看著就和一般都江湖人沒有什麼區別。這也是他們偽裝在酒樓裡沒有被發現的原因。

  但是阮裳卻注意到這些人身上的氣息,和那晚來找石之軒的一樣。

  「魔門?」她微微挑了挑眉。

  經過這些日子,阮裳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些了解,自然知道現今的江湖幾大派系。其中就有魔門。

  她語氣並不詫異,神色也很平淡,倒叫跳出來的幾人有些驚訝。

  但他們很快回過神來,阮裳驚不驚訝,與他們都無關。

  那幾人身上氣勢畢露,在阮裳握緊馬繩之後道:「阮姑娘放心,我們並無惡意,只是想請你跟我們走上一趟。」

  請你跟我們走上一趟。

  這句話阮裳已經不止一次聽見了,每一次都是因為有人連累她。

  她深吸了口氣,在那些人還想要進行裝.逼.發言的時候打斷了他。

  「你們想要綁架我來要挾石之軒?」

  「你、你怎麼知道?」

  那人剛准備說這句話,忽然先從柔柔弱弱的阮姑娘口中說出來,不由嚇了一跳。

  然後還不等他們疑問,下一刻,身後就傳來了一股熟悉的殺氣。

  宋缺來時,就見石之軒將跟蹤的那些人已經解決了。

  他腳步放慢了些,看了眼地上躺著昏迷不醒的人正覺得有些無趣,就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

  傅采林一路從高麗趕來,他應人之約,本是要先入洛陽城的,沒想到卻在城門前被人攔住了。

  宋缺抬起頭來,就看見阮裳與石之軒牽著馬從樹林裡走了出來。

  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宋缺微微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然後他就看見了讓他更加疑惑的一幕。

  身姿孱弱的阮裳將小紅遞給了石之軒,然後在看到迎面而來的快馬時,緩緩從袖子裡掏出來了一柄——小木劍?

  這是什麼意思?

  ……碰瓷?


第63章

  碰瓷是不可能碰瓷的。

  永遠都不可能碰瓷的。

  阮裳在拔出劍後微微皺了皺眉, 看著傅采林拉著韁繩猛的停了下來。

  「前方可是高麗弈劍大師傅先生?」

  她按照石之軒給的信息問了句。

  果然見那高瘦的中年人回應了。

  「正是在下。」

  「姑娘站在路中央這是何意?」

  傅采林沒有看到阮裳手中的劍,只看到她一個人牽著馬站在官道中央,以為她是遇見了什麼困難, 不由出口詢問。

  他雖對漢人沒什麼好感,但是也不會為難一個弱女子。

  傅采林雖然是大宗師級別的高手, 但是在見到阮裳的第一眼還是和常人一樣, 只以為她是個普通人。

  他坐在馬上,等著後面自己徒弟追來。

  阮裳在看到他時眼神亮了亮。

  高麗的弈劍大師, 果然名不虛傳。

  在她所見過的幾位大宗師裡, 玉羅剎武功最低, 薛衣人次之,原本以為水母陰姬會是目前最厲害的,沒想到今日一見這位弈劍大師, 她身上戰意就止不住。

  就連身旁小紅也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仰頭鳴叫了聲。

  石之軒在樹林裡看著這一幕,微微皺了皺眉。

  他顯然並不認為阮裳能夠打得過這位江湖中有名的三宗師之一。

  但打不過也好, 這也正是他擺脫那女人的好機會。

  他帶她來到這兒找到傅采林已經算是實現了約定,至於之後怎樣, 她是輸是贏, 都和他沒有關系。

  石之軒這樣想著,握緊了手, 最終看了眼遠處官道上的兩人,運起輕功隱沒於樹林中,迅速離開。

  倒是在他走的時候,宋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阮裳現在有了新的目標, 自然是不關心石之軒怎麼樣的。

  事實上,就算是石之軒當著她的面離開, 她也不會說什麼。

  在傅采林停下後,她忽然一躍而起,站在了樹枝上。她動作十分自然,起身時衣袂飄飄,一身紅衣有種說不出的颯然動人。

  傅采林果然面色變了些。

  「閣下是魔門還是慈航靜齋的人?」

  江湖中武功不錯的女子大都出自這兩個門派。

  傅采林觀阮裳內力不弱,且面容姣好,不由這樣猜測。

  然而這一次,他卻猜錯了。

  不止是他猜錯了,就連後面的宋缺也猜錯了。

  他在看到阮裳會武功時有些驚訝。

  但還不等他細想,就聽那之前在酒樓裡斷言他武功與石之軒不相上下的姑娘道:「雖然不知道傅先生為什麼會這麼認為。但我並不是這兩個門派的人。」

  「如果傅先生非要問個出處的話,或許天外來客可以解釋。」

  阮裳的意思是,她是破碎虛空來的世外人。

  而這句話卻叫宋缺與傅采林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人。

  用天外來客來解釋。

  傅采林瞳孔微縮了一下。

  這次看著阮裳的神色不僅是鄭重,反倒有些忌憚了。

  邪帝向雨田。

  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還和向雨田有關。

  也不怪傅采林會這麼想。

  在現今江湖裡,雖說大宗師級別的高手不少,但是提到破碎虛空的,卻只能叫人想到一個。

  就是不久前留下一卷秘籍,神秘消失的向雨田。

  而阮裳點明了她的身份,就是說她和向雨田的關系不一般。

  在阮裳找來前傅采林還在想著阮裳來是有什麼目的。

  但是在她說明身份後,他卻多少有些猜測了。

  傳聞向雨田在消失之後留下了一卷關於道心種魔大法的秘籍。

  但是尤鳥倦,丁九重幾人找遍所有地方都沒有找到。在苦尋無果之後,便有人猜測那秘籍會不會被邪帝交與了別人。為此魔門還爭奪不休,卻沒想到真正與向雨田有關的卻另有其人。

  他心中想到那道心種魔大法,不由頓了頓道:

  「姑娘表明身份,我也不好多言。但此處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既然姑娘有事找我,我們不如進城之後可尋一秘處再詳談。」

  說實話,沒有人能想到只憑一個身份,傅采林就能腦補那麼多。

  阮裳抽出來劍後看著對面人一臉嚴肅的說要尋一秘處。

  不由有些疑惑。

  難道現在這個環境不行?

  還是說這位弈劍大師一路從高麗趕來有些累了,想要休整一下再比試?

  這樣……也不是不可以。

  阮裳誤以為自己找到了真相。

  微微抿了抿唇後,雖然有些遺憾,但想到人家要休息,便道:「既然傅先生如此說,那我們便進城後再說吧。」

  她將那柄嬌小的木劍又收了回去。

  輕輕吹了聲口哨後,小紅就跑了過來。

  阮裳一躍而下,輕易的就坐在了馬背上,叫後面趕來的傅君婥不由叫了聲好。

  宋缺在看到阮裳沒有危險之後,就也收回了刀准備離開,誰知道卻被阮裳一語叫破身份。

  「前方可是宋大俠?」

  阮裳在坐上小紅之後揚聲道。

  在她還沒出山聲之前,傅君婥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林中還有一人。此時不由有些驚訝。

  就連傅采林也轉過了目光。

  宋缺並未有什其他情緒。

  他本就是光明磊落的人,既然阮裳發現,也就不遮掩,直接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阮姑娘。」

  他先和阮裳問好之後,目光才轉向一邊的傅采林點了點頭:「傅先生。」

  對於這位高麗弈劍大師,宋缺也是聽聞已久。

  他手中刀鞘嗡嗡作響,但到底被壓了下去。

  傅采林以為宋缺與阮裳是一起的,這時候也不由贊了句:「後生可畏。」

  他觀阮裳武功不弱,這位年輕的刀客亦是不俗,只覺中原年輕一輩高手輩出,非高麗所能及。

  當然,要是傅采林知道阮裳武功更是在他之上時恐怕會更加驚訝。

  他抿了抿唇道:「我們進城再談吧。」

  宋缺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阮裳卻開口:「既然宋大俠來了,那便一起吧。」

  她語氣自然,像是毫不在意。

  出於對她剛才輕功的好奇,宋缺還是跟了上來。

  一行人入了洛陽城。

  石之軒坐在茶棚裡剛松了口氣,轉頭就看見阮裳與幾人談笑晏晏一起走過來的樣子,還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難道是他眼花?

  不,真的是阮裳,可是……他們沒有打起來?

  石之軒微微皺眉。在看到傅采林與阮裳一起後。

  忽然覺得自己可能被騙了。

  難道阮裳不是真的要與對方比試,而是另有所圖。

  之前那樣說只是為了騙他找到傅采林?

  石之軒一向很多疑。這樣想了之後,越細思越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他想到以阮裳的武功,不可能在剛才他離開的時候沒有察覺。

  可是她還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任由他離開了。

  這是因為什麼?

  石之軒只找出一個理由——自己對她沒有用了。

  所以說,那些挑戰三大宗師的話都是幌子,阮裳真正的目的是傅采林?

  可是她與傅采林又有什麼瓜葛呢?

  石之軒越想越覺得這裡面有一個驚天秘密。

  他握著茶杯的手收緊了些。

  在阮裳離開後,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們離開的方向。

  阮裳至今還以為傅采林是想要休息,於是便帶著兩人來到了洛陽城中的客棧。

  在安頓下之後,才替對方倒了杯茶。

  「傅先生。」

  她抿了抿唇開口,准備再另約個比試時間。

  誰知道剛一開口,就聽傅采林皺眉道:「旁邊那位宋少俠在這兒無妨?」

  阮裳想著比試這事兒沒有什麼好介意的吧?

  又不是不能說的。

  於是微微搖了搖頭:「無礙。」

  在這句話出來後,宋缺眸光略深了些,沒想到這位阮姑娘這麼不防備他。

  在傅采林說出向雨田時,他此時多少已經猜到阮裳身上有什麼。原本以為素不相識阮裳應該避諱著他,沒想到對方卻直接當著他的面。

  宋缺雖然心中詫異,但在阮裳的舉動下,連他自己也沒發覺,竟然也微不可察的柔和了下來。

  「傅先生這幾日可有空閑?」

  在表示宋缺不用避諱時,阮裳便率先開口問。

  傅采林卻道:「我來中原這段日子自然是有時間的,只是不知道阮姑娘為何找上我?」

  道心種魔大法魔門與慈航靜齋都在爭奪。

  阮裳怎麼會想到來找他一個局外人?

  這是傅采林最不解的地方。

  阮裳以為她問的是三大宗師為什麼找他比試,於是道:「我來到此世不久,正巧遇到傅先生從高麗而來,便想著一見。」

  她頓了頓,又道:「傅先生是最合適的人選。」

  寧道奇不知道在哪兒,武尊畢玄又隔得太遠,只有正好來洛陽的傅采林才能碰到,不是合適是什麼?

  他們驢頭不對馬嘴的談了一通。

  傅采林終於切入正題:「姑娘將東西給我是有什麼條件。」

  等等,東西。

  什麼東西?

  阮裳這才意識到不對。

  難道和傅采林比試還有什麼觸發的條件,比如,必須得拿到一樣物品才行?

  阮裳只覺得這是她見過條件最多的大宗師了。

  不過即便是這樣,阮裳還是想著要拿某個不知名的東西就拿吧,到了這時候她可不願意放棄比試。

  於是便道:「我只有一個條件。」

  「阮姑娘請講。」傅君婥這時候替師父開口:「只要你能將東西給我們,我們師徒一定會達成你的條件。」

  這東西這麼難拿的嗎?

  阮裳雖然這樣想著,但還是道:「無需這麼嚴重,我只希望到時候尊師可以與我光明正大的比試一場而已。」

  「我二人俱是學劍,我慕名已久,早就想一較高下了。」

  她神色自然的說出叫人受驚嚇的話。

  傅君婥手中的劍沒拿穩,差點掉在地上,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阮、阮姑娘,你說什麼?」

  她不由自主又問了遍。

  想要確認自己真的是聽錯了。

  「哈哈哈,中原風沙大,我竟然有些會聽錯話。」她一向冷淡的面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然而更尷尬的是,阮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傅姑娘,你在說什麼,沒有聽錯啊。」

  「我就是只想和傅先生比試一場。」

  傅采林表情有些古怪。

  他看出來阮裳是認真的,終於不得不將她歸結於自身無法修練道心種魔大法,便想著用那個東西來換得大宗師的指點。

  這樣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手握著劍,半闔著眼道:「只要阮姑娘將道心種魔大法拿出來,無論……是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道心種魔大法麼?

  「好,一言為定!」

  阮裳在與傅采林擲杯為約之後,便將這幾個字記在了心底。

  准備出去以後就將這東西給搞來。

  而另一邊,石之軒左思右想覺得不對,最終還是一路跟蹤他們來到了客棧。

  他剛准備將窗戶戳個洞,就聽見了叫他熟悉無比的幾個字「道心種魔大法」!

  手抖之下,一時激動,不小心就用了內力將窗戶給徹底桶開了……


第64章

  戳、戳開了??

  石之軒愣了一下,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

  在座的各位武功都不低,此刻全部轉過頭來看著他。

  石之軒僵.硬.著身子哈哈哈笑了兩下,然後在阮裳不耐煩皺起眉時, 緩緩的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橘子。

  「沒想到你們都來了,我之前去買了個橘子, 現在才回來。」

  他若無其事的裝作之前那個在城外樹林裡拋下阮裳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清峻的面容上維持著淡定。

  只是手中的橘子顯得格外違和。

  傅采林皺了皺眉:「你是何人?」

  就連傅君婥也轉過了頭去。

  宋缺瞥了眼那皺巴巴的橘子, 輕嗤了聲,抱刀冷聲道:「沒想到堂堂魔門弟子, 花間派傳人居然還有偷聽的習慣。」

  這話直接戳破了石之軒的偽裝。

  阮裳自然也不會被他的話騙過去, 但是此時已經和傅采林約定好, 有什麼時候還是她與石之軒解決就好。

  於是她微微搖了搖頭道:「傅先生不必擔心,此人我認識,他的事我們後面會解決的。」

  她言語篤定。

  傅采林雖然覺得這石之軒也不像是好對付的樣子, 但也不好多話,只能點了點頭。

  談話到這兒已經結束了。

  阮裳和宋缺也應該離開了。

  傅采林沒有起身,傅君婥倒是依依不舍的送他們到門口。

  「阮姑娘, 一路小心。」

  她原本若冷霜的面容柔和了些,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阮裳。

  在見對方回過頭來時, 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石之軒看著這一幕眼皮跳了跳。

  阮裳卻毫無所覺。

  只覺得這位傅姑娘實在是很溫柔熱情, 她以為高麗的女子都是這般,殊不知這傅君婥之前是出了名的冷美人。

  「有勞傅姑娘。」她點了點頭道。

  將人送到門口後, 傅君婥還沒有回去,一直等到人走了連背影都看不見才失望的收回目光。

  其實不只是她,整個客棧的人在看到阮裳的臉時誰不是這樣呢。

  她嘆了口氣回到房間,就看見師父擦拭著劍眉頭皺了起來。

  「你覺得那位阮姑娘如何?」

  傅采林忽然開口。

  傅君婥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於是道:「弟子覺得阮姑娘為人真誠,說的恐怕是實話。」

  她與向雨田有關, 道心種魔大法在她手中不奇怪。

  傅采林閉上了眼,胡子微微動了動。許久長息了口氣:「你可有察覺到她的武功?」

  武功?

  這傅君婥還真有些詫異。

  不知道什麼,阮裳就有那種叫人忽略掉她武功的神秘氣場。

  在城外初見時要不是她自己顯現出來內力,傅君婥是萬萬想不到她會武功的。

  而這一路上,分明已經知道了她會武功的事情,但是神奇的是,傅君婥就像是忘了一個,竟然還是擔心對方。

  她本是沒想那麼多的。

  但是被師父這麼一問,才恍然記起。

  不由微微搖了搖頭。

  傅采林睜開眼,銳利的目光直直看著她,像是在告訴她,也是在告訴自己:「人的內力都有跡可循,習武之人更是如此。」

  「那位阮姑娘不是一般人。」

  傅采林雖然不會覺得阮裳的武功在他之上,但是從她顯露出武功但自己師徒二人都沒有察覺這點上來看,她確實並非常人。

  聽出師父的言外之意。

  傅君婥慢慢將口中的話咽了下去。

  另一邊,阮裳與石之軒出去後,剛走到客棧拐彎處的巷子裡就停了下來。

  「好了,剛才在裡面不方便說,現在可以了。」

  「一炷香時間,我可以聽你的解釋。」

  看了眼在巷子口的宋缺,阮裳維持著表情看向石之軒。

  她一襲紅衣靠在青瓦牆角,身後是酒家旗番。

  回頭一眼,真稱得上風情明麗。

  但是石之軒卻動心不起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是真的拿不出一個解釋的話,迎接他的是什麼。

  於是在阮裳將手中的小木劍拿出來時,他立馬道:「在下偷聽有錯,願意任憑姑娘懲罰。」

  「但是在懲罰前,還請阮姑娘先聽我說。」

  石之軒語氣真摯。

  在看到阮裳皺眉時,立馬道:「我知道道心種魔大法在哪兒。」

  剛才偷聽,石之軒也算是聽明白了。

  傅采林誤以為阮裳是邪帝向雨田的後人,便提出拿道心種魔大法來交換。

  事實上兩人說的完全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石之軒心中清楚阮裳的身份。

  但是這時候卻並沒有解釋這個誤會,反而順著這件事道:「我知道道心種魔大法在哪兒。」

  「你知道?」

  阮裳停了下來。

  想到石之軒是魔門的人,知道的消息比她多也說得過去。

  「阮姑娘與傅先生做了約定,恐不好失約。我可以帶阮姑娘去找此書。」

  石之軒見阮裳停了下來。知道自己的話有效,目光閃了閃不由道。

  說是帶阮裳找道心種魔大法,他其實心底自己也有一份心思。

  畢竟哪個魔門中人不想要這個呢?

  但是東西被尤鳥倦和丁九重幾個瘋狗守著,以他現在的武功,想要近身確實很困難。但是有了阮裳就不一樣了。

  阮裳武功不下於三大宗師,若是她能拖住幾人,自己盜取道心種魔大法的機會便大了很多。

  他將自己的計劃說出來。

  果然,阮裳點了點頭。

  「這倒是不錯。」

  宋缺守在巷子口,並沒有聽見兩人具體說了什麼。只是察覺到在一炷香後,巷子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慘叫。

  阮裳收了劍,看著面上帶傷的俊美青年,挑了挑眉道:「話雖然這麼說,但是你偷聽的賬還是得算。」

  她表情再一本正經不過。

  廢了半天口舌還挨了頓打的石之軒:……

  早知道他就不將魔門的消息說出去了。

  但是現在說什麼已經晚了。

  在看到阮裳手中輕晃的劍時,石之軒抽了抽嘴角。站起身來勉強道:「阮姑娘說的是,石某做錯的事,自、然、要、自、己、承、擔!」

  「這些都是應該的。」

  「你很不服氣?」阮裳看向他。

  石之軒立刻閉嘴。

  一直到兩人出來,宋缺才回過頭去。

  在知道阮姑娘會武功還和魔門有關之後,宋缺便保持了些距離。

  他以為石之軒和阮姑娘會在裡面談些什麼,沒想到出來卻看見石之軒灰頭土臉的,身上還受了不輕的傷。

  他看到宋缺微微抿了抿唇,神色冷了下來。

  宋缺詫異的看了對方一眼。

  「這是……?」

  猶豫了一下,宋缺還是忍不住問。

  阮裳若無其事道:「石大俠自覺為剛才的事情道歉。」

  她目光轉向石之軒,就見對方十分憋屈的點了點頭。

  宋缺:……

  他沒想到石之軒不止是個風流的儒士,還十分惜花,居然真的任由阮裳動手。

  在宋缺看來,雖然他心底默認阮裳會武功,但是不用想都知道,才入江湖不久的阮姑娘是打不過石之軒的。

  而是石之軒這個樣子,真的很難不讓宋缺想到什麼多情的事情上。

  他看向對方微微皺了皺眉。

  最終在石之軒冷哼了聲時,還是沉聲冷道:「心懷不軌。」

  總之兩人都十分的看對方不順眼。

  阮裳察覺到了,也懶得管。

  她現在只想盡快拿到道心種魔大法。

  從傅采林與石之軒的口氣中,阮裳知道這個東西並不好拿。她微微皺了皺眉,在兩人嗆完聲後,忽然道:「能走夜路嗎?」

  「自然能走。」先開口的是石之軒。

  宋缺頓了頓也道:「江湖行走,夜路不知行了凡幾。」

  阮裳點了點頭,面上帶了一絲笑意:「那就一起走吧。」

  「兩日之內或許能回來。」

  她與傅采林約定的就是兩日,宋缺皺了皺眉,以為她是要回去拿。

  便也道:「我與阮姑娘一起。」

  石之軒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怕死的人。

  他目光奇異的看了宋缺一眼,卻收到了對方的刀。

  「你想比試?」

  石之軒冷笑一聲:「比試?」

  「宋閥主多留著些力氣吧,等會兒還有.硬.仗要打。」

  搶秘籍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從一群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魔頭身上,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

  宋缺雖然對於他這句話有些不解,但也不屑於與石之軒問出來,在牽起馬之後,便冷淡離開了。

  尤鳥倦等人的住處就在洛陽不遠的一處山峰上。

  阮裳幾人行了一夜,終於在第二天的時候到了地方。

  阮裳剛下馬准備進去,石之軒便伸手攔住。

  「此地叢林茂密,恐有瘴氣。」

  他頓了頓,在阮裳停下後從袖中放出了只鳥進去,果然不過幾息,那鳥翅聲在撲棱了幾下之後就沒了聲息。

  就在他們動作的時候,林中人已經聽到了動靜。

  金環真與尤鳥倦對視了一眼,忽然輕笑了聲,再出現時,便已經到了林外。

  「瞧瞧是有幾只小老鼠在這兒。」

  她聲音又嬌又媚,仿佛有種蠱惑人心的感覺。

  正是媚惑宗的功法。

  往常那些人見了金環真不知多少丟了魂,但是這次石之軒與宋缺卻完全不為所動。宋缺甚至還拔出了刀。

  金環真面上笑容頓了頓,不由收斂了起來。

  她轉身看向另一個叫她一來就感到危機感的人,微微眯了眯眼。

  「不知妹妹是何人,來找姐姐做什麼?」

  阮裳對於這種集結了石觀音與公孫大娘的特色的女人實在欣賞不來,在拿出劍之後淡淡道:「你們有幾個人一起上吧。」

  金環真剛准備開口:……

  她上挑的眼尾微微頓了頓,在瞥到阮裳容貌時眼底閃過一絲暗光。

  「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

  她伸手想要撫上阮裳面容,然而下一刻。

  ……金環真整個人卻倒著飛了出去。

  宋缺拔刀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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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5章

  「不好意思忘了告訴你, 我武功很高。」

  在金環真倒在地上的時候,阮裳這才詫異開口。

  「不過……你這武功也太低了吧?」

  她驚訝的真情實感,也更顯得這一幕嘲諷。

  金環真吐了口血, 差點沒被氣死。

  也是到這時,石之軒才意識到阮裳當初對他時確實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早知道她一招就能將一位宗師級的高手傷成這樣, 石之軒當初絕對不會自不量力的上前去自取其辱。

  宋缺沉默了很久, 在阮裳上前.逼.問金環真的時候,才出聲道:「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麼?」

  石之軒裝模做樣反問。

  宋缺:……

  「你早知道阮裳武功這麼高?」

  他和傅采林親眼所見她躍於枝頭, 都知道阮裳會武功。

  但是在宋缺心裡, 會武功也有等級。

  他只講阮裳當成慈航靜齋或者魔門中那些武功較好的女子水平, 卻沒想到他會一招解決邪帝四位弟子之一的金環真。

  金環真的武功這些年來至少也得是宗師水平,可是僅僅只是一招。

  宋缺握著刀的手緩緩收緊,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阮裳。

  石之軒嗤笑一聲:「她的武功絕非你我所能想像。」

  「或許她真的不比傅采林差呢。」

  石之軒那句一直自己都不信的話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說了出來。

  然而心底的預感卻告訴他, 這很有可能是真的。

  阮裳點了金環真的穴道站起身來,就看見石之軒在與宋缺說著什麼,不由有些疑惑。

  「你們在說什麼?」

  石之軒剛要笑著將話題岔過去, 宋缺卻忽然道:「你與金環真幾人並不相識?」

  阮裳點了點頭。

  「原來她叫金環真啊。」

  宋缺頓了頓:「她是邪帝的弟子之一。」

  「邪帝又是誰?」

  在在場眾人隱約有絲明悟的感覺下,阮裳發出了致命一問。

  宋缺總算是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他剛來到這兒的時候就覺得有絲不對。身為邪帝的傳人, 怎麼阮姑娘表現的對這裡一點也不熟悉, 而且金環真對阮裳的態度也很奇怪。

  驚為天人的就像是第一次見面一樣。

  宋缺皺著眉,忽然仔細回想了一下阮裳與傅采林遇見之後的對話。

  從剛開始傅采林叫破對方身份那段開始。

  然而……宋缺絕望的發現, 好像有那麼一些不對。

  阮裳從來沒有說過自己與邪帝有關。

  她只說自己是天外來客。

  所以……道心種魔大法。

  「阮姑娘手上沒有道心種魔大法?」

  宋缺直接問了。

  「我怎麼會有這個?」

  「這不是昨天那位傅先生直接告訴我,想要比試就得拿到這個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嗎?」阮裳一直以為這還是傅采林什麼怪癖來著。

  她聽到此處也覺得不對了。

  「等等,你剛才的問題?」

  「你是說傅先生誤以為我與那什麼邪帝有關,手中本來就有道心種魔大法?」

  宋缺不得不點了點頭。

  他目光微閃, 又看向石之軒道:「想必石先生身為魔門中人,在剛開始聽到的時候就知道了。」

  他的言下之意很是明顯。

  石之軒早就知道, 只是他不說而已。

  石之軒莫名覺得膝蓋中了一箭,雖然他的確是打著利用阮裳的心思的。

  在阮裳看過來前,他連忙准備解釋。

  誰知道兩人對視了一眼。

  阮裳卻若無其事道:「原來是這樣啊,怪不說我總覺得你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石之軒勉強笑了笑:「阮姑娘誤會了。」

  「石某只是想到自古寶物都是能者居之,既然阮姑娘有實力,那來拿這秘籍也並無不可。」

  他說的義正言辭絕無私心,就連一旁的金環真也聽不下去了。

  「呸」了一聲。

  ……

  空氣中一片沉默,這就很尷尬了。

  阮裳沒有理會石之軒的推諉。

  在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明白與傅采林比試其實並不需要什麼道心魔種大法之後。擺在阮裳面前的就是兩條路。

  進,還是退?

  如果不需要,離開也行。

  但是已經來了這兒了。

  阮裳微微抿了抿唇,問金環真:「你們邪帝四弟子的武功都像你這麼差嗎?」

  金環真差點被氣死。

  她冷聲道:「丁九重幾人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武功絕對不差。單挑我們四人,姑娘還是不要太過狂妄的好!」

  她語氣蔑然,想要讓打擊阮裳的自信心。

  誰料她聽了這個,反而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只有武功不弱就好。阮裳還有打下去的興趣。

  「等等,你想做什麼?」

  看清阮裳眼中的躍躍.欲.試。

  金環真心中忽然升起了絲不好的預感,下一刻這個預感就成真了。

  「借金姑娘吉言,既然已經來了這兒,那我們就進去看看吧。」

  她像拎小雞一樣拎起金環真,動作十分優雅瀟灑,半點看不出粗魯。

  石之軒眼皮跳了跳。

  一時之間忽然覺得,自己或許不應該將阮裳誆騙來這兒。

  然而現在已經晚了。

  在從金環真身上搜出避開瘴氣的藥丸之後,阮裳扔給了石之軒和宋缺一人一個。然後就果斷踏入了樹林之中。

  尤鳥倦幾人之前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但是金環真已經出去查看了,他們便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沒想到,就在幾人剛不理外間,再起爭執時。

  忽然門被人一劍破開了。

  尤鳥倦回過頭去,就看見金環真苦笑著讓開了身子,露出了身後的人。

  「他們想要見你們。」

  兩男一女。

  作為近年來的魔門新秀,石之軒尤鳥倦自然認識。

  而另一人,他眯了眯眼,在看到宋缺身上標志性的刀時,也猜到了一些。

  這刀客出自嶺南宋閥。

  「不知幾位來找老夫有何事?」

  他們沒說明來意,尤鳥倦便裝模作樣的笑了下。

  開口的是阮裳。

  她看了對方奇怪的長相一眼,直接道:「抱歉,我們是來搶道心種魔大法的。」

  阮裳用了搶字,目標很明確。

  尤鳥倦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剛才說話的那個絕色美人忽然身上氣勢變了。她依舊是紅衣木劍,依舊眉眼昳麗,但是身上卻多了股他們只在師父身上才能感受得到的氣息。

  尤鳥倦驚駭之下後退了一步。

  「你究竟是誰?」

  「阮裳。」

  尤鳥倦很確定,阮裳的名字他之前從未在江湖上聽說過。再者,她這樣的容貌怎麼可能籍籍無名?

  但是在聽到名字的時候,他還是詫異了。

  阮裳沒有在意他的神色,目光微動,看了房中一圈。在察覺到還有另外兩人時,眉頭松了些:「一起上吧。」

  一個時辰後。

  金環真目瞪口呆的看著丁九重幾人比她還慘的趴在地上,只覺得不可置信。

  「這、這怎麼可能?」

  阮裳她,她真的能一個人打敗他們四人?

  金環真只覺得有什麼東西仿佛碎掉了一般,自己更恍若是在夢中。

  「這不可能,難道你已經是大宗師?」

  他們四人皆是准宗師行列,大宗師之下的人絕不可能做到如此。

  金環真想來想去,便也只有這個可能。

  只是她想不通:「你就算生下來就開始習武,也不可能這麼厲害!」

  人的骨齡是騙不了人的。

  阮裳一看就年級很小的樣子。

  金環真收緊了手,在拿到道心種魔大法之後,阮裳隨意翻了兩頁,這才聽見她的質問。

  抽空不由回了句:「很厲害嗎?我也沒覺得有多厲害啊。」

  這句話配上她的動作,十分的叫人想要打人。

  宋缺眼底驚訝褪去,不由染上了一絲笑意。

  石之軒倒是面色十分復雜。

  道心種魔大法。

  阮裳原本以為這是個很厲害的秘籍。但是在翻開看了之後,卻在腦海中緩緩打出了個問號。

  「你們說上任邪帝就是練這個突破的?」

  阮裳不由問。

  地上的尤鳥倦此時已經回過神來。

  「這是師父留給我們的。」

  面對阮裳袖中的木劍,他們不得不誠實回答。順便還將這秘籍的來歷一一說了遍。

  阮裳卻越聽越覺得不對。

  道心種魔。

  原理聽著不錯,方法看起來也可行。可怎麼就是那麼像邪功呢?

  這秘籍最後所指之處是破碎虛空。

  但是方法卻並非是阮裳那種以力破天,而是一種神奇的玄學講解。

  阮裳仔細看了半天,看的腦殼疼都沒看懂。

  房間內幾雙眼睛都看著她,想要知道她參悟出了什麼。

  阮裳清咳了聲,抿了抿唇:「我覺得……」

  在眾人或緊張或期待的目光下,她頓了頓道:「這本書它有點問題。」

  「破碎虛空那個,你們懂的,它有點不太一樣。」

  作為一個真的破碎了三次虛空的人,阮裳覺得她有必要將這件事給解釋清楚。

  「破碎虛空它是這樣的,不是那樣的。」

  阮裳把書翻開,指給他們看上面的講解。

  什麼儲存啊,感悟啊,亂七八糟的一大堆。

  丁九重滿腦子問號。

  不知道,被阮裳的話弄得很著急,連挨打也不怕了,直接就問了出來。

  「那是怎樣的?」

  石之軒看的道心種魔大法那一頁正若有所思,就見阮裳沉吟了一下,忽然又拿出劍來。

  以為她又要抽人,石之軒嚇了一跳,剛要後退。

  就見阮裳皺了皺眉,忽然轉過身一劍劈開了雲霧。

  一、劍、劈、開、了、雲、霧!

  火燒雲從天邊褪去。站在阮裳旁邊的人最先感受到那道舉重若輕的劍氣所帶來的壓力,房子隨著阮裳拔劍向下陷了幾寸。

  忽然間,火燒雲散去的地方,天邊劍痕越來越顯眼,在丁九重轉過頭去看向天上時,阮裳這才合上秘籍十分篤定道:「你們看,破碎虛空它是這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眾人:你特麼真的把天給劈開了?!


第66章

  丁九重確定他沒有看錯。

  金環真也確定她沒有看錯。

  一盞茶後, 天上的劍痕越來越大。

  他們身處叢林小屋,只聽得一聲雷鳴轟隆一聲,然後天氣陡然陰沉了下來。

  「天、天裂了!」

  失聲的是尤鳥倦。他睜大眼睛看著天上的這一幕, 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然而像是在印證他的話一樣,那裂開一道縫的天空又被劍氣割成了一個黑洞。

  天空中劍氣盤旋, 這樣的異像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其中就有還在洛陽城的傅采林師徒。

  他站在窗邊看了眼天上的忽然出現的劍洞, 面色微微變了變。

  「師父,這是……?」

  傅君綽從未見過這樣的異像, 不由握緊了劍有些防備。

  傅采林看著劍氣直衝雲霄, 面色嚴肅。

  「如此異像看著不像是天罰, 倒像是人為。」

  「這洛陽城中不知何時竟來了如此大能。」即便是貴為大宗師,在如此劍氣面前,傅采林也不得不稱對方為大能。

  「師父是說這是人力所為?」

  傅君綽只覺得不可置信。

  人怎麼可能做到這樣呢?

  是啊, 人怎麼可能做到如此呢?

  這還是人嗎?

  這是在確定天破了之後,站在阮裳身邊所有人內心的想法。

  尤鳥倦瞳孔微縮,只覺得嗓子干啞的說不出話來。

  阮裳卻完全不知道他三觀盡碎的震驚。

  在看到天上的劍洞之後, 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看,破碎虛空它分明是這樣的。」

  「你們那本書裡寫的都是假的, 我沒騙你們吧?」

  豈止是沒騙他們。

  簡直是叫他五體投地。

  丁九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恍恍惚惚差點哭出來。

  「阮、阮姑娘,您是神仙吧?」

  阮裳:……

  這怎麼就神仙了?

  在將那本引得人人爭搶的道心種魔大法放在桌上後, 阮裳十分淡定。

  「其實我本來只是想給你們稍微解釋一下的,沒想到有些過火了。」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

  石之軒眉頭微微挑了挑,內心震撼復雜。

  阮裳卻莞爾一笑:「這只是剛開始而已。」

  「破碎虛空只是武學的另一階段的開始,並非是巔峰, 至於具體的,如果你們練到後面就知道了。」

  宋缺沉默了很久。

  在終於壓下心中的震動之後問:「剛才那一擊, 你用了幾分力?」

  能碎裂破天,應該用了全力吧?

  金環真看向阮裳。

  卻見她不假思索道:「剛才只是給你們解釋,我沒用太多力氣的。」

  「大概也就四分吧。」

  大概也就四分吧……

  整個房間裡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就連有東西落地都沒有人反應過來。

  阮裳奇怪的看了眾人一眼:「怎麼,你們覺得太多了嗎?」

  「其實或許等我武藝到巔峰時就可以用一成力了,不過現在還不行。」

  這個.逼.裝的。

  石之軒真的是服氣。

  短短一天時間內,他的三觀遭受了重擊,過往的世界觀和武學的認知全部被顛覆。在阮裳之前,他從來不知道破碎虛空還能那樣。

  有人竟然能強到這種地步。

  他掌心出了一手的汗,就連額頭上也汗濕了。在阮裳皺眉的目光下微微吐了口氣,終於不得不苦笑著承認自己是個弱雞。

  在阮裳目光移過去的時候,尤鳥倦幾人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嚇得瑟瑟發抖。

  阮裳:……

  「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她將桌子上的秘籍往前推了推。

  「完璧歸趙。」

  就在阮裳將東西交還給尤鳥倦幾人的時候,另一邊,寧道奇正在往這邊趕來。

  自從看到異像之後,他心中便有些不安。

  尤其是察覺到那異像所出的地方竟是魔門。

  擔心魔門又在背後搞什麼事情。寧道奇不得不將事務交由弟子後下山一趟。他武功已至臻境。千裡的路程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平躍山巒而已。

  不過幾息間,他與阮裳之間的距離就已越來越短。

  阮裳還不知道有人因為異像來找她了。

  在思來想去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對破碎虛空的誤解實在太深之後,阮裳就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寫本書,和這個道心種魔大法對立起來。

  這個想法在她心中剛冒起就覺得可行了。

  於是在石之軒深陷打擊之時。

  阮裳忽然道:「我想著一冊書,將我這許多年的經驗都寫進去,你們覺得如何?」

  著書?

  宋缺回過神來,忽然明白了阮裳的意思。

  她是害怕許多江湖中人被這所謂的破碎虛空的方法所迷惑。從而練錯了武功。

  不由微微皺了皺眉,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金環真此時已經開口了:「阮姑娘好想法。」

  「妾身願為阮姑娘效力。」

  「你會做什麼?」阮裳看向金環真。

  地上的柔媚女子勉強抿了抿唇:「我會磨墨。」

  阮裳:……

  「好吧,那你就磨墨。」

  這件事情就這樣簡單的定了下來。

  還在某處龜縮著的邪帝並不知道即將有一部著作橫空出世,掩蓋掉他道心種魔大法的光輝。

  在一切准備就緒之後,阮裳就開始寫了。

  寫一本書需要做什麼呢?

  「阮姑娘可寫明這冊書是你作的。」還算半個花間文人的石之軒提議道。

  阮裳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於是在書名署名的時候,十分自然的寫了一個阮破天。

  尤鳥倦看了眼立馬上來跟著拍馬屁。

  「阮破天原來是阮姑娘的本名啊。」

  「我就說阮姑娘的名字怎麼可能那麼女氣,原來真名是破天!」

  「這個名字妙,可真是妙極了!」

  石之軒額頭跳了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尤鳥倦。第一次覺得,他們魔門中人腦子都好像有點問題。

  「尤師,這應該是化名。」

  就連宋缺也看出來這是阮裳毫不走心的起的一個名字。但是尤鳥倦還真的誇的下去。不過想到,他練假的道心種魔大法這麼多年也能理解。

  阮裳在落筆阮破天之後。

  又給這個書想了一個名字,叫——

  「天上觀光訣。」

  練此劍者,十年可上樹,二十年踏波,三十年入地,四十年上天。

  簡稱「天上觀光訣。」

  很直白,很有賣點了。

  阮裳當然不可能免費做慈善。

  這些書寫出來都是要賣的,名字自然是越勁爆越好。沒有噱頭的書,誰會買啊。深諳世人心理的阮裳我行我素的在開篇洋洋灑灑的畫了一個大餅。

  就……真的是一個大餅。

  「這是提醒習武者月滿則盈,要時時自省謙遜?」

  宋缺道。

  阮裳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自然不是。」

  「我只是在給他們畫大餅而已。」

  畫大餅簡稱,構築夢想藍圖。放在這兒就是讓他們相信只要努力,大概也許可能也會有人能上天吧?

  阮裳自己就是個例子。

  石之軒看到阮裳在畫了大餅之後,就開始在上面寫。

  某某年某月某日,於什麼什麼處,練什麼什麼劍法。

  她寫字速度很快。

  再沉吟了幾下之後又開始繼續。

  幾乎是將自己曾經練過的功法都寫了出來。

  「練完這些就能得到質的突破?」

  丁九重問。

  阮裳翻頁之後,又在上面寫了句:練劍十余年,發現上述都無用!

  丁九重:……

  阮裳用你怎麼這麼天真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想多了。」

  「練劍怎麼可能那麼花裡胡哨?」

  「這些都是我走過的彎路。」

  不是,你走的彎路你寫的那麼清楚詳細做什麼?

  大家真的會以為這就是秘籍的啊!

  丁九重張了張口,此時此刻竟然完全忘了自己是個惡人。

  就連尤鳥倦也差點忍不住開口。

  阮裳怎麼會不知道他們的心思。但是她也是不得已。

  她自己悟出來的劍很短。

  總結起來就是辟刺收的,完全寫不長。

  而書嘛,就是要長了才賺錢。

  就像是道心種魔大法,就是寫了很長又做足了噱頭,才引得人人爭搶千金不換,阮裳自然也得學著點。

  在幾人心驚膽戰的目光下,她總結了廢話之後,才開始道:「終此,吾才知:武學一途,簡字為上。」

  「以力勝巧,方可大成。」

  她垂目寫下心得。

  宋缺若有所思。

  「以力勝巧。」

  他繼續看阮裳的冊子時,忽然刀鞘爭鳴,竟然隱隱有了突破的跡像。

  丁九重幾人不由大駭。

  沒想到阮姑娘這心法這麼有用,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寫書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阮裳從中午寫到晚上,終於寫完了一本廢話,在停筆之後,忽然又皺眉思索了起來。

  「可是漏寫了什麼?」金環真柔聲問。

  阮裳想了半天。

  然後又翻過紙背來,在後面猶豫了一下,加上了一個自認為滿意的數字。

  「一百金。」

  「你們覺得這個價錢可還公道?」

  「什麼一百金?」

  金環真沒有反應過來。

  阮裳自然道:「當然是秘籍的定價。」

  「一百金會不會太少了點?」

  畢竟人家邪王秘籍都要千金不換呢?

  還不等金環真說話,阮裳又劃掉一百,寫了一個一千。

  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天上觀光,按理來說應該這個價錢才是。」

  「阮姑娘……這是不是有些貴了?」

  尤鳥倦想了一下自己的家當猶豫著問。

  搶是不敢搶的,除非不要命了。尤鳥倦他們只能試探著講價。

  然而宋缺卻忽然出聲道:「一千金,我買一冊。」

  石之軒也隱約察覺到了這冊子中廢話所蘊含的奧秘,於是道:「我也要一冊。」

  「先付五百定金,等我回洛陽再給阮姑娘全部。」

  阮裳活動了下因為執筆微酸的手腕,一下子笑開了:「多謝兩位捧場。」

  ……

  她高興之下道:

  「為了感謝你們,前三位購買的,我還可以贈送一個免費上天的體驗套餐。」


第67章

  當然最終是沒有人嘗試阮裳這個買一送一的。

  在聽到免費天上觀光一日游後, 石之軒臉色僵了僵,勉強笑道:「阮姑娘玩笑了。」

  在阮裳看向他時,他立刻一本正經道:「這秘籍只需一千金已經很便宜了, 又怎麼好再無功受祿呢,我們覺得這樣就很好。」

  不只是他。

  就連尤鳥倦等人也紛紛表示, 不需要什麼免費體驗。

  「阮姑娘的大恩大德, 我們永遠記在心裡。」

  阮裳:……

  好吧,她最終只能遺憾的收回了這個想法。

  阮裳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免費的東西沒有人要的情況。

  不過她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 見幾人都堅決不要, 於是便也不再提起。

  「好了, 既然如此,我也該走了。」

  在山上停留了一日,也快到了與傅采林約定的時間。

  阮裳估算著時間, 現在下去剛剛好。

  宋缺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的,也沉默著拿起了刀。

  尤鳥倦幾人早就被阮裳收拾的老實,此刻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想著不知道去哪兒湊夠錢, 然後找阮裳買秘籍。

  在阮裳表示要離開時,連忙畢恭畢敬的將人送到門口。

  和兩個時辰前的囂張形成了鮮明對比。

  要是有魔門中人在此, 一定會驚掉下巴。向來殺人不眨眼的魔門四惡竟然這樣態度恭敬, 還是對著一個看著柔弱無比的美貌姑娘?

  然而幸好沒有人。

  而在場的幾人也都是知道阮裳厲害的。

  於是這下山的時候就變得分外和諧。

  和上山時不同,因為有了新的發財門路, 阮裳心情也好了很多。甚至許諾要給小紅買最好的馬草。

  石之軒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買秘籍的錢又流進了那匹馬的肚子裡,不由磨了磨牙。

  但是又拿那匹善於演戲的馬毫無辦法。

  只能自己氣的肝疼。

  宋缺這時卻仿佛沒有看見石之軒的臉色一樣道:「嶺南的馬草在整個大唐都是十分有名的。」

  「我宋閥今年新收了一些,阮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他說的若無其事。

  那張冷峻如刀刻的面容在任何時候都能叫女孩子臉紅心跳。

  然而阮裳卻不具備接受這方面信息的能力。

  聽到宋缺說嶺南的馬草不錯之後。

  她翻身上馬,看向宋缺道:「多謝宋俠士, 我暫時應該不會去嶺南。」

  「不過有機會的話,一定會去那裡看看的, 聽說那裡的荔枝很是不錯。」

  宋缺原本聽到她拒絕時,面色微微淡了些。

  但是見阮裳又莞爾一笑,說到了荔枝,不由面色柔和了下來。

  「荔枝確實不錯。」

  兩人目光相對,阮裳在撞進宋缺深邃的目光時怔愣了一下,石之軒這時候插話道:「我我到時候去嶺南,宋閥主也要好好招待一番啊。」

  他坐在馬上,一副青衫文士風采。這話說的也自然無比。

  在瞧向宋缺時隱約多了幾分似笑非笑。

  像是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宋缺在拉攏阮裳。

  石之軒也不是傻子。

  如果說,之前只是出於對柔弱女子的擔憂,一路保護。

  現在卻多了些更復雜的意味。

  無論是阮裳的武功,還是她所寫的秘籍在此時都意義非凡。

  大隋氣數將盡,四大門閥還有魔門,慈航靜齋俱是蠢蠢.欲.動,誰不想拔得頭籌,一爭天下。

  石之軒看的分明,宋缺並不是表面那麼沒有野心的人。

  他回過頭去笑的諷刺,宋缺眉頭緊皺著,忽然也冷然一笑。

  阮裳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不明白他們的交流怎麼看著怪怪的。但這一路上兩人一向如此,她在皺眉之後,便也不再多管。

  在石之軒想要開口之時,勒著韁繩率先向前跑去。

  寧道奇一路不停,幾個時辰奔波之後終於到了洛陽城外,但是他到的時候,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他看了眼上山的腳印。

  想到魔門與道門的糾紛,猶豫了一下,最終竟還是按捺不住對那劍洞的好奇,順著腳印往上走了上去。

  尤鳥倦剛送走阮裳這尊瘟神松了口氣,就忽然又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氣息。

  「難道是阮姑娘忘了什麼東西?」

  金環真不由問。

  丁九重搖了搖頭,與尤鳥倦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警惕了起來。

  然而下一刻,門就被拂塵破開。

  幾人面前出現的竟然是許久不見的「老熟人」寧道奇。

  上山來後見著這四大惡人都在,寧道奇微微皺了皺眉。

  他剛想要說什麼,目光忽然頓住,放在了桌面上大大咧咧擺著的「道心種魔大法」上。

  寧道奇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

  這四人對邪帝留下來的秘籍的執著江湖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平常就連他們師兄弟自己看一眼都要大打出手。

  怎麼今日竟然這樣擺在這裡?

  也不怪寧道奇多心。

  任誰看見這個現場都會奇怪。尤其是,明知道他會搶的情況下竟然沒有一個人出手。

  反而四個人都同時用四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他。

  寧道奇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壓力。不由輕咳了聲:

  「貧道路過此地,特來討口水喝。」

  這借口找的……

  就連丁九重都感到了尷尬。

  為了喝口水特意跑到山上穿過.毒.氣瘴,就為了過來在四大惡人的房子裡討口水喝?

  房間裡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死寂中。

  這話一出,寧道奇自己也覺得鬼扯。

  他微微抿了抿唇,剛准備說什麼,金環真就開口了:「寧道長許久不見。」

  「可是口渴了?」

  她十分自然的將寧道奇的話接了下去。

  與尤鳥倦互使了個眼色,然後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那杯子的旁邊就是道心種魔大法。

  寧道奇目光閃了閃,不確定金環真這是什麼意思。

  然後他就聽見對方道:「寧道長是對我魔門至高的心法感興趣?」

  她將秘籍拿了起來,在寧道奇暗中准備警惕時,忽然道:「借給道長一閱也不是不行,只是既然是交易恐怕得有來有往。」

  寧道奇聽出言外之意,直接道:「你們想要什麼?」

  他估算著自己一人對上對面四人時能否搶到東西全身而退。心中推算著金環真的要求恐怕與道門脫不了干系。

  誰知道,就在他暗自心驚的時候,對方卻道:「一千金換道心種魔大法,只要寧道長能夠拿出錢來,我們保證雙手奉上。」

  她勾唇一笑,說出了一個叫寧道奇驚愕無比的條件。

  「一千金?」

  其他幾人紛紛附和。

  只覺得寧道奇是一個上來自動等宰的肥羊。

  他們正愁著沒有錢去買阮姑娘的秘籍,結果他就來了,不是上天注定是什麼。

  一千金賣了道心種魔大法買上天觀光訣,簡直再劃算不過。

  哦,你說道心種魔大法好歹是魔門至寶?

  這件事或許在魔門其他人眼中還是一件事,但是對尤鳥倦四人卻完全不是。

  他四人雖是魔門中人,但必要的時候,舍棄魔門絕對可以做到毫不猶豫。像這種倒賣死去師父的秘籍的事,他們完全做的出來。

  寧道奇被捧到高架上,暈暈乎乎的買了一本魔門至寶回去,完全忘了自己上山是來干什麼,直到走到山下才想起來。

  但是這時候已經晚了。

  他看了眼背後青山,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道心種魔大法,收緊了手,還是心事重重的回到了道觀裡。

  只是一路上心中始終想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會不會是魔門的陰謀?

  阮裳幾人走到了城門口,便翻身下馬准備排隊進城。

  結果一抬頭就看見一道玄白身影掠過,像是風一樣飛進了城中。乍一看,還叫人以為是什麼大白鶴呢。

  阮裳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其他人沒有看清楚,但是以她的眼力自然不可能看錯,剛才躍過城門的分明是一個人。

  而且還並不是普通人。

  阮裳從對方身上的氣息來看,至少是和傅采林同級別的大宗師高手。

  「傅采林,畢玄,寧道奇。」江湖上的大宗師就這麼三個。傅采林她見過,畢玄是突厥人長相,剩下的就只有寧道奇了。

  那麼問題來了,是什麼讓一位宗師級別的高手這麼瘋瘋癲癲的,神不思蜀的?

  就在阮裳疑惑時,排隊終於排到她了。

  她向守城的士兵點了點頭,就准備牽著小紅進去。

  誰知道在進城時,忽來一陣怪風,吹起了阮裳的鬥笠。

  那怪風來的蹊蹺,守城的士兵們受驚之下連忙扒出長槍,就連今日正好來查探的李世民也不例外。

  他眉頭微微皺了皺回過頭去,結果就看見了一張雪露芙蓉的面容。

  阮裳發絲被吹的飄起,雲鬢因為鬥笠的緣故散亂了些,她剛准備拔劍,就見一個年輕公子痴痴望著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接住了她的鬥笠。

  阮裳:……

  等等,這目光怎麼那麼熟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13 23:07:01~2020-05-14 23:11: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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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8章

  李世民接住鬥笠後看向阮裳, 整個人不由愣住了。

  直到身邊人提醒才回過神來:「這位姑娘,你的鬥笠。」

  他抿唇將東西遞給阮裳,見對方似乎有些驚訝的伸手接過。

  這才道:「姑娘莫怕, 我不是壞人。」

  「我知道。」阮裳十分淡定,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壞人, 下場早就墳頭草高了。

  後面驅馬上來的宋缺正好聽見了這句話, 面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沒事吧?」

  他這時出聲解圍。

  李世民剛要說什麼,聽見聲音後才將目光轉向了旁邊, 在看到是宋缺後, 面上的表情這才收了些。

  「宋先生。」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頓了頓, 似乎有些猶豫。

  宋缺只是道:「正好在洛陽城外辦了些事。」

  他話中簡單,回答了李世民的話,但卻沒有為他介紹阮裳的意思。

  李世民也不好再追問。

  對方出名已早, 在江湖中已是赫赫有名的刀客,再加上年歲又比他大許多,按照輩分來, 或許他還應該稱上一聲世叔。

  於是便順著他的話道:「今日遇見宋先生實乃意外之喜,家父近日也在洛陽, 宋先生若是有空, 不妨來李府一敘。」

  他話中有禮。

  目光卻看向了與宋缺一起的阮裳,猜測著兩人是什麼關系。

  這樣的絕色美人之前竟然從未聽聞過。

  他心中還回味著剛才那一眼的驚艷, 阮裳卻早已經帶上了鬥笠。

  此時見李世民看過來,便也只是微微點了點,算作打招呼。

  宋缺也是男人,自然是知道李世民心中在想什麼的。

  心中微微滑過一絲不悅, 聲音也淡了下來:「多謝,只是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擱, 改日宋某再去府上拜訪。」

  他話已說到這份上。

  李世民自然不能再多言,只能後退一步讓開路來。

  眼睜睜的看著宋缺與那姑娘一道。

  很快,他們身後又來了一人。

  石之軒看了半天好戲,也笑著點頭之後策馬跟了上去。

  他們三人氣度不同凡響。

  尤其是阮裳,剛才匆匆一現不知道驚了多少人的眼。

  城中人目光不知不覺都放在了他們身上。

  留在原地的李世民直到三人離開,才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他此時還沒猜到石之軒身份。但見對方青衫斐然,稍有眼力便知不是等閑之輩。內心不由微微上心了些。

  宋缺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多人?

  難道是宋閥近來有什麼動靜?

  就在他暗自猜測的時候。

  阮裳幾人已經進了城。

  從山上一路奔波而來,幾人都沒有用時。阮裳正停下來,就聽石之軒道:「阮姑娘可是要用食?」

  「石某倒是知道有一家館子不錯。」

  石之軒微微笑了笑,看向阮裳。

  阮裳回過頭來,對他的話倒是信了幾分,畢竟在她和小紅來之前石之軒一直是住在洛陽城中,對這兒的了解自然是比她多的。

  「帶路吧。」

  石之軒瞥了宋缺一眼,正要勾唇,就聽阮裳道:「吃飯是吃飯,但是秘籍的錢是不能少的。」

  「你說對吧石俠士?」

  她拍了拍對方肩膀,一副完全知道你要做什麼的樣子,十分不解風情的叫石之軒面上笑容僵住。

  宋缺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

  收起刀率先跟上了阮裳。

  另一邊,在寧道奇剛拿到道心種魔大法,消息就傳出來了。

  牡丹樓是洛陽城最負盛名的地方,不少江湖中人都會聚集在這兒,時不時的分享一些消息。

  而最新的八卦就是,陰癸派的一匹弟子,在洛陽城外被人打成了重傷。

  說話的人煞有其事,意外這個消息會像往常一樣引起關注。誰知道在他話音落下之後卻有另外一個人道:「你這消息都落後了。」

  「現在江湖中剛出爐的熱門卻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那人不服回過頭去。

  就聽另一個人道:「魔門的至寶失蹤了。」

  魔門至寶失蹤。

  這句話一出,頓時引得一片嘩然。

  「魔門至寶失蹤,你怎麼會知道?」

  慈航靜齋與魔門向來神秘,即便是門內弟子對於有些消息都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的?

  是啊。

  他是怎麼知道的?

  所有人視線都集中在那個口出狂言的短衫男人身上。

  那男人雙目微微眯了眯,端起茶杯喝了口。

  等到吸引夠足夠的視線時才道:「我不僅知道魔門至寶失蹤了,還知道它現在在哪兒。」

  向雨田本是喬裝在樓上喝茶,聽見樓下人竟說魔門寶物失蹤,不由來了些興趣。

  他這些年自從一朝破碎虛空之後,便很少回到這個自己算是故土的地方,這還是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回來。

  雖說已經超脫,但是向雨田畢竟還是魔門中人,對於魔門的事情自然也多關注些。

  寶物丟失?

  難道是陰癸派的天魔策?

  他握著杯子思索著。

  想著竟有何人居然能從陰癸派手中奪得秘籍。

  一向是喜歡陰謀論的向雨田想到了慈航靜齋與淨念禪院等人。誰知道他這個想法剛升起。

  樓下的人便道:「那道心種魔大法現在被道門的人得了去。」

  「此刻不止是我,只要是道門弟子,都已知曉了此事。」

  什麼?

  道心種魔大法?

  向雨田猝不及防之下,一口茶噴出來。沒想到被盜走的竟然是自己留下的秘籍,而且還被盜走到了道門。

  茶樓裡一片震驚。

  相比之下,向雨田的反應雖然激烈了些,但也不是十分過分。

  還沒有引起眾人注意。

  那短衫男人見大家紛紛不可置信。

  便將自己聽到的版本說了出來。

  什麼昔年邪帝座下的四位弟子為了生計,忍痛賣了恩師留下的秘籍,正好被路過的寧道奇寧道長買走……

  向雨田聽的手指顫抖。

  第一次想要一掌劈死這幾個逆徒!

  也不怪他如此。

  畢竟這件事實在是太丟人了。邪帝弟子為了錢將絕世秘籍給賣了?

  他有生之年絕對想不到這麼魔幻的事情會發生在他身上。

  向雨田想過這幾人練道心種魔大法走火入魔而亡,想過他們守不住東西被人爭搶。就是沒想到這個結果。

  然而,現在還沒有完。

  ……

  向雨田在將自己四位弟子這兩天做的奇葩事情聽完之後,慢慢收緊了手。

  陶瓷茶杯應聲而碎。

  很好,現在他一定要去看望看望幾位沒錢的老徒弟。讓他們感受一下來自師父的關懷呢。

  拿到錢的尤鳥倦幾人打了個噴嚏。

  不知道是誰在背後念叨他們。

  「大概是寧道奇那老道吧。」

  「他們道門的人就是這樣。」丁九重安慰道。

  金環真也微微皺了皺眉:「不用理會他。估計是這會兒拿到東西發現毫無用處了。」

  「反正錢到我們手裡,隨便他了。」

  他們商量了一些,當務之急就是下山去追上阮裳。然後換一冊上天觀光訣來。

  並沒有將心底突如其來的預警當做一回事。

  阮裳自然是不知道向雨田被氣的面色鐵青,連面具都差點戴不下去了。

  在與石之軒商量之後,他們也來了牡丹樓。

  此時透露道心種魔大法的人已經不說了。那台面上又換了新的話題。

  三人都沒察覺出異常來。

  「姑娘吃些什麼?」

  小二見為首的是一個紅衣年輕女子,立馬走了上去。

  阮裳鬥笠下目光看了眼四周,在覺得環境不錯之後,微微點了點頭:「將你們這兒的招牌菜都來上一份。」

  「順便再來一壇牡丹釀。」

  阮裳手裡有了宋缺和石之軒的定金,現在十分大方。

  卻不知她這舉動從一進來就被許多人盯上。

  江湖人雜,這種販賣消息的地方更是。

  幾桌人目光鬼鬼祟祟的盯著阮裳。

  石之軒輕笑了聲,對這些人找死的行為覺得有些好笑。

  在他身上氣勢外泄時,那些人果真收斂了不少。

  阮裳坐在座位上,這時才慢慢摘下鬥笠。

  他們坐的位置很神奇。

  正好就是在向雨田的對面。在卸下鬥笠後,她一抬頭就看見了坐在對面那個略微有些奇怪的人。

  一個已經破碎虛空的人又忽然回來總會引起轟動。

  向雨田是做了一些偽裝的。

  他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內力境界不比阮裳差的人。阮裳第一眼時,竟然真的沒有發覺,將他忽略了過去。

  她注意到對方是因為他桌上的粉末。

  梨木桌上只剩了一壺茶在。

  原本小二上茶時必放的四個杯子的位置都只剩下了一堆粉狀物質。

  阮裳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不由有些好奇。

  難道這人來茶樓不是為了喝茶吃菜,而是為了捏茶杯玩?

  她目光過於直白,想要叫人不注意到都難。

  披著人.皮.面具的向雨田轉過頭去,剛想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一直盯著他看。結果就看見了一個紅衣漂亮的小姑娘。

  阮裳本來是想要倒杯茶遙遙敬他一下的。但是向雨田桌上沒有茶杯這就很尷尬了。

  兩人目光相對,她只能收回了手,清咳了聲:「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問——捏杯子好玩嗎?」

  畢竟自從養了小紅之後,這麼奢侈的愛好阮裳還從來沒有有過。

  原本以為是有人認出了他的向雨田一口氣憋在心底,差點沒噎死。

  他看到阮裳目光十分認真,並且充滿著求知的好奇。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對方他是被氣的。

  想著這時候不宜暴露身份,向雨田勉強笑了笑,語氣僵.硬.:「其實……也不怎麼好玩。」

  「不怎麼好玩你捏那麼多。」

  向雨田:……

  「我喜歡。」他深吸了口氣。

  只覺得這個江湖在他不在的幾年裡變化實在太大了。

  很好,誰能來告訴他為什麼他一個大宗師能接二連三的被人氣成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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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幸好, 在向雨田氣的臉色發青的時候,阮裳收回了目光。

  石之軒見阮裳一直盯著一個方向看,不由有些奇怪。

  轉過頭去卻正好與向雨田目光相對。

  對面那人看起來平平無奇, 石之軒只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有些想不通阮裳為什麼關注他。

  但是忽然,在那人撩起衣袖時, 石之軒卻動作頓了頓, 瞳孔不由自主微縮。

  等等,這是……?

  那黑衣人的身上帶了一塊玉佩, 叫石之軒驚訝的不是這塊玉佩本身, 而是它的含義。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這塊玉他曾經見過。

  ——傳說中邪帝向雨田遺留下來的東西, 一塊他當年破碎虛空時戴走了,另一塊,則在魔門最高的密室裡。

  這人怎麼會有這個?

  石之軒收緊了手, 目光和向雨田對上。

  他眼中充滿探究,隱隱還有些審視的滋味。

  向雨田冷哼了聲,這時也認出了石之軒。

  不像石之軒的猜測。向雨田一眼就認出了面前這青年身上的武功出自魔門花間派, 隱約還有些補天閣的影子。

  他本是對石之軒有些興趣的。

  但是見他與阮裳一起,便只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

  兩人目光交彙只在一剎那。

  忽然茶樓裡靜了下來。

  小二剛將菜上上來, 就聽見原本紛鬧不已的酒樓忽然沒了聲。就好像被什麼嚇著了一樣。

  他回過頭去。

  就見四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一掌拍開迎上前去的打雜人, 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因為一開始沒有看見阮裳在酒樓裡,尤鳥倦幾人就放肆了些。直接就問了:「你們有沒有見過三個人一起過來, 兩男一女,其中女子長相尤為貌美?」

  他表情陰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來尋仇了。

  向雨田目光頓了頓,沒想到自己剛想要去找這幾個不爭氣的弟子, 他們就自己找上了門來。

  很好,這可真是很好。

  他目光緊緊盯著下面, 想著在見到這幾位逆徒的時候,他們是什麼反應。然而,在詢問老板無果之後,尤鳥倦抬起頭來,目光徑直越過他,放在了……阮裳身上。

  早在尤鳥倦囂張的時候,阮裳就發現了。

  她指尖微彈,射出一粒花生米去撐住那位打雜的普通人,然後才將目光移到下面。

  「你們教訓是還沒夠嗎?」

  阮裳聲音微冷了些。

  沒想到才剛剛打了一頓,這幾人就這麼迫不及待的下來禍害別人,看來果然是上次打的太輕了。

  一聽她這話。

  尤鳥倦一下就慫了。

  連忙收起手上的武器,好聲好氣的將剛才被他打的人扶起來,眼神看向阮裳:「阮姑娘,別生氣,別生氣。」

  「我們錯了。」

  「我們這就給這位大哥賠不是。」

  他說著就匆忙掏出一錠金子來賠罪。

  生怕阮裳下一秒就生氣。

  向雨田簡直不敢相信樓下這是他的弟子。

  尤鳥倦什麼時候這樣過?!

  這人自從被他收入門下,就不知道什麼叫謙遜有禮,怎麼現在……?

  不只是他,還有周老嘆等人,紛紛都是一個表情。

  向雨田是真的驚訝了。

  這些人真的不是被掉包了嗎?

  然而更驚訝的還在後面,在剛才那個與他對視的女人淡淡不說話時,他們四人就像是犯了什麼忌諱一樣。

  心驚膽戰的非要叫被打的那人原諒才行。

  這一幕不止驚呆了向雨田,還驚呆了茶樓裡其他的人。

  有認出幾人身份的,差點下巴都掉了。

  「這不是那位邪帝座下四弟子,魔門的幾位前輩級人物嗎?怎麼現在竟然這樣?」

  沒有人能想到金環真幾人為什麼忽然一句話的時間就一心向善,想要做個好人起來。

  除了見識過他們被打的石之軒和宋缺。

  宋缺對這幾個人毫無好感,便也不發表評論。

  阮裳這時候倒是挑眉盯著下面,一直到他就快聲淚俱下,再次將那店員給嚇著時,才涼涼的出聲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一聽阮裳願意出聲了,心思敏感的金環真松了口氣,連忙討好道:「阮姑娘莫怪,我們這也是為了找您啊。」

  「自從您離開後,我們就覺得寢食難安。現在好不容易集齊了些錢,便想著連忙拿來給您。」

  之前錢不夠,沒有買到天上觀光訣一直是幾人的遺憾,現在有了寧道奇的錢,他們是再也等不得了。

  金環真說的誠懇,就像是他們捧著錢求阮裳一樣。

  在樓上聽著的向雨田卻差點氣炸。

  這就是傳說中連飯都吃不起,不得不賣了他留下的秘籍來糊口的幾個弟子?

  感情這不是沒錢,是把錢給了別人啊。

  而最讓向雨田窒息的一種猜測,就是他們現在手裡的錢,就是用他秘籍換來的。

  果然,阮裳下一刻就問了:「你們不是沒錢嗎?」

  丁九重興高采烈道:「阮姑娘不用擔心,錢財的事情我們已經解決了。」

  「我們賣了道心種魔大法,剛好湊了一千金可以給您。」

  「您看這……」

  向雨田現在已經徹底氣極反笑。

  然而他的弟子們目光不僅越過他,還完全沒有注意到他。

  阮裳感受到粗重的呼吸聲,回過頭去差點以為這位黑衣仁兄捏完杯子又要開始捏茶壺。還抽空小心提醒了句:「兄弟,壺裡有水,你悠著點。」

  悠著點?

  向雨田覺得自己再悠就要被氣死了。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臉色發青。

  猜到一些他身份的石之軒這時候不由有些開始同情他了。

  堂堂邪帝被徒弟當著面三番四次的忽視,而且還被徒弟賣了獨門秘籍來換人家的秘籍,要是他也得氣的當場去世。

  可惜……

  還是沒有人關注他。

  在阮裳說上來說話後,四人就高高興興的松了手,上了樓梯。活像遇見了什麼大喜事。

  就在向雨田冷哼著將玉佩狠狠拍在桌面上時,尤鳥倦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走了過去。金環真更是誇張,嫌棄的看了眼正好坐在阮裳對面的他,語氣不屑:「喂,給你錢,去別處吃飯,這桌我們要了。」

  「我們要在這裡談事情,不是你這樣的人能夠知道的。」

  「我這樣的?」

  向雨田人.皮.面具抽動幾下,咬牙切齒。

  石之軒幾乎都不忍心看了。

  但是金環真還在作死,她冷笑一聲道:「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嗎?」

  「我可是邪帝的弟子,得罪我小心死無全屍!」

  很好,向雨田捏碎了玉佩,終於氣的用內力震碎了人.皮.面具。

  一字一句道:

  「——睜大眼睛給本座好好看清楚,本、座、就、是、邪、帝!」


第70章

  茶樓裡陷入了一片寂靜。

  他們聽見了什麼?

  面前這個人說他是邪帝?

  大家都下意識的想要哈哈笑兩下來表示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誰知道尤鳥倦忽然表情僵住了。

  向雨田臉上的人.皮.面具碎掉。

  露出了底下的臉來。

  ——那這是一張叫他們無比熟悉的面容。

  就連易容就不敢這麼易。

  金環真下意識的手伸上前去摸了兩下。

  「哈哈哈,怎麼這一層人.皮.面具不碎呢。」

  然而她手捏住的卻是真實的皮.肉。

  向雨田沒想到她居然還敢上手。一時懵了下,就沒有躲避, 沒想到居然還真被金環真捏著了。

  他額頭跳了跳,眉宇間的戾氣重的簡直殺人。

  一時之間面前的桌子居然也應聲而碎。

  「逆徒, 放肆!」

  金環真手頓住。

  在看到碎掉的桌子時, 忽然反應過來。

  這、這是真的師父啊!

  然而她這時候認清已經晚了。

  她剛才還伸手捏了師父的臉,嘲笑這人.皮面具做的很好。

  金環真此時只想打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阮裳看著這一幕。

  眼神卻微微亮了亮, 尤其是在看到向雨田用內力碎完面具又碎桌子的時候。

  不由贊道:「兄台好身手!」

  「他是邪帝。」

  石之軒抽了抽嘴角, 忍不住戳著阮裳胳膊提醒她。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邪帝向雨田。」

  「也是……你批注過的道心種魔大法的原作者。」

  哦哦, 這就是邪帝啊。

  阮裳懂了。

  沒想到自己居然和這人這麼有緣分,剛剛才見過他的書,現在就見到人了。

  石之軒剛才說話的時候壓低了聲音, 在場的並沒有幾個人聽到。但是向雨田是誰?他內力不低於阮裳,又是一代大宗師,這裡有什麼動靜能夠瞞過他?

  在聽到批注, 和道心種魔大法的時候,向雨田眉頭挑了挑。

  終於轉頭正視起了阮裳。

  而一邊的尤鳥倦等人差點被嚇死。

  他們夾在阮裳與向雨田之間, 兩股戰戰, 恨不得五體投地的找個角落裡鑽進去。

  任誰也沒想到師父居然真的回來了,一想到他們一炷香前的所作所為, 幾個人只想原地去世。

  向雨田冷哼了聲,在四人撲通一聲跪下後。

  才轉眸問阮裳:「你是何人?」

  他本是自持身份,但是剛才的一幕顯然打了他的臉,叫向雨田不得不重視起這個美貌非凡的女子來。

  想著她究竟有何本事, 能叫自己徒弟如此?

  竟然還為了她賣了爭奪不休的道心種魔大法?

  我是何人?

  這其實是個好問題。

  阮裳破碎虛空這麼多次,介紹也沒少做。

  於是便道:「在下姓阮名裳, 是個劍客。」

  還沒等向雨田張口,她又拿出了劍來:「區區不才,也是一名大宗師。」

  「之前見向先生的秘籍有些問題,我便不才的做了些注解,創作了本新的出來。」

  「沒想到令弟子還很識貨。」

  ……

  「噗」的一聲,石之軒嘴裡的茶猝不及防的噴了出來。

  沒想到提醒阮裳對面是邪帝之後會是這麼個效果。

  他咳的撕心裂肺。

  茶樓裡卻更靜了。

  幾乎連喘氣的呼吸聲都聽的見。

  向雨田幾乎被氣死。

  媽的,你是當著我的面炫耀是嗎?

  是嗎?

  是嗎!

  你以為我真的不會寫書嗎?!

  「好,很好,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很有勇氣。」

  向雨田面色扭曲的扯了扯嘴角。

  阮裳:……

  「多謝誇獎。」

  「天上觀光訣,一千金一冊,有需要可以了解下。」

  向雨田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

  身上的氣勢壓的地上四位惡人幾乎快要跪不住。

  就在他想著要怎麼教訓這囂張的年輕人時。

  阮裳又十分和善的看著他:「我都這麼挑釁了,你怎麼還不動手?」

  很好,你都知道你是挑釁了呢。

  向雨田氣急之下,想要一拍桌子,用氣勁.逼.過去。

  然而桌子在一炷香前被他拍碎了。

  他這一掌……只掃到了一手灰。

  氣氛尷尬了一瞬,好在他整個人的.逼.格還在那兒,他一把灰喂到尤鳥倦嘴裡後,冷靜的清咳了聲。

  「你可不要後悔!」

  阮裳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年選擇人破碎虛空。

  於是她道:「放心,我從來只叫別人後悔。」

  傅采林與傅君婥剛聽到這裡有邪帝向雨田的消息,便也趕了過來。

  他們來的不早不晚,一進酒樓就看到向雨田和阮姑娘似乎是在說著什麼,便也不詫異。

  畢竟在兩人的認知中,阮裳與向雨田是認識的,並且還關系匪淺。

  誰知道下一刻,就聽阮裳道:「誰輸了誰就叫對方爹。」

  傅采林:……

  傅君婥:……

  這關系怎麼和他們想的不太一樣?

  豈止是不太一樣,簡直是完全跌破眼球好嗎!

  不是說阮姑娘是向雨田的後人嗎?

  怎麼還能和向雨田賭爹?

  然而更叫他們驚詫的是,向雨田還同意了。

  傅采林兩人恍恍惚惚,來的時候想著邪帝出世,內心滿是沉重,來了之後,卻不知道為什麼,奇妙的坐在了座位上。

  和在座的所有吃瓜群眾一樣,盯著場內兩人。

  「師父,你說阮姑娘會不會連一局也撐不下來啊?」

  即便是冷美人,傅君婥此時也忍不住好奇揣測。

  然而她話音剛落下,忽然場內一片寂靜,因為阮裳動手了。

  不同於剛才向雨田的拂灰,阮裳握著小木劍,初看十分平平無奇,但是一出手,身上的劍意卻直衝雲霄。

  向雨田面色也不由認真了起來。

  他雖然詫異阮裳小小年紀居然也是一位大宗師,但是對方動手時的氣息卻叫他清楚阮裳並沒有撒謊。

  這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大宗師。

  或許武功並不弱於他。

  但是即使是這樣又如何。

  他是不會敗……的?

  向雨田內力運起,道心種魔大法叫他神色愈加邪肆。然而下一刻,卻與迎面而來的劍直直撞上,二人不由自主的都後退了一步。

  後退了、一步。

  這是向雨田與人比試以來的第一次。

  他心底心驚,殊不知阮裳也有些訝異。

  這人的武功很厲害!

  至今為止,能得到阮裳很厲害評價的並沒有幾人。

  向雨田是其中翹楚。

  阮裳目光閃了閃,剛才只是內力比拼就叫她有一種勢均力敵的感覺,真是暢快。

  她紅衣飛舞,漂亮的眉眼更加動人。

  在向雨田掌風襲來時後退了一步,腳步深陷進地板裡,那痕跡滑了很長,她幾乎整個人都要陷進去。

  但向雨田並沒有掉以輕心,果然,阮裳退到牆角的時候,忽然劍鋒微轉,踩著柱子轉過了身。

  茶樓裡的頂誅只是被那麼輕飄飄的一腳,就應聲而碎。

  石屑飛濺中,阮裳一劍刺出。

  比第一次更快,更迅速。

  那劍就像是閃電一樣,乍然叫人避無可避。

  劍光照亮灰塵滿布的樓中,阮裳昳麗的面容與木劍相齊。隨著向雨田蹬空上了屋頂,阮裳也不甘示弱。

  「人呢?」

  眾人撥開灰塵向上看,便見一黑一紅兩人凌空而立。

  迅速纏鬥在一起。

  兩人越戰越激烈,步伐一寸更比一寸高。

  幾乎天上已經容不下他們了。

  ???! ! !

  眾人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置信。

  這、這是阮姑娘?

  傅君婥只覺得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要不然怎麼看見阮姑娘不僅和向雨田打成平手,而且還上天了呢?

  事實證明,不只是她一個有這種感覺。

  全場這時候都被震驚了。

  剛才那個看著孱弱清美的姑娘居然真的是大宗師?!

  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

  一直到兩人越飛越高。

  ——天已經容不下他們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看著兩位震撼人心的大宗師打架,但是大家心底居然劃過這個念頭。

  向雨田是最先憋不住的,用道心種魔大法引發了天地異像。但凡破碎虛空的人,都能與天道共融,向天借勢。

  轟隆一聲,電閃雷鳴,一道雷劈在向雨田身上,順著他的掌力劈出。

  阮裳就不一樣了。

  她直接挑了個雷,送了過去。

  雷電相接,劍掌相對。

  那小小的木劍此時已經被淋濕,在兩大團雷對上的時候,天空亮了起來。

  眾人原本以為會看到無比.精.彩的一幕,誰知道忽然滋啦一聲。

  閃電照亮了向雨田手上的金佛珠。

  濕了的木劍帶著大團的電剛與手掌相接,就劈裡啪啦的爆開,衝著向雨田身上去。

  阮裳察覺到不對,驚訝的松開手,就見藍色的電光滋啦一聲竄到了向雨田身上,劈的他衣物焦黑,半截袖子都沒了。

  向雨田也沒想到會突生變故,一下子就被手上的金石導電給劈的裡焦外嫩,連反應都來不及,就成了天空中最亮的一道光。

  圍觀眾人:……

  ???


第71章

  那雷聲聲勢浩大, 隨著向雨田手上的佛珠,一下又一下的劈著。

  向雨田吐了口血,安慰自己好歹也是大宗師, 體休過關,要不然今天這一下非死即殘。就在他這樣安慰自己, 准備在雷聲停下後尷尬而不失面子的先結束這場比試時。

  天上靜了下來。

  這是……打完了?

  眾人心中想著。

  就連阮裳也看向了向雨田。

  「阮姑娘, 今天就到……」向雨田啐了口血,轉過身來。

  然而下一刻, 那雷聲又響起了。

  甚至比之前的聲勢還要大。

  就好像是積攢了多久的東西一下子聚集在了一起, 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 就像朝著向雨田頭頂劈下。

  阮裳連忙道:「你快先把手串扔掉!」

  然而已經晚了。

  與此同時,天攪地動。

  從天而降一道巨龍似的雷柱,將向雨田劈進了土坑裡。

  傅采林等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渾身發著光的雷人掉了下來, 連忙後退了一步。

  就連阮裳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說實話,她還沒見過向雨田這麼倒霉的人。

  引雷被雷劈什麼的。

  真的是……

  她嘆了口氣,站在空中看著遠處天邊電閃雷鳴, 只感覺到了一絲寂寞。

  這次比試又沒有人能打敗她呢。

  阮裳抿了抿唇,心中竟然有些惆悵。

  她閉著眼若有所悟, 此時忽然有些能體會到葉孤城的想法了。

  就在阮裳停留在空中時, 整個大唐世界的武功頂尖者都來了。

  那樣大的陣勢,想要叫人不知道都難。

  慈航靜齋, 淨念禪院,還有魔門的高手就近通通來到洛陽。

  小小的茶樓下聚滿了人。

  寧道奇看到人群中的傅采林時,微微點了點頭。

  「傅兄也在此地?可知這是怎麼回事?」

  不只是他,幾乎後面來的人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才能引動天地異像。

  這異像甚至比上一次洛陽城外還要更厲害許多。

  晴空驟變,雷電轟鳴, 天空碎的像是雲片一樣,眾人心中都想起了末世。

  甚至一些信先古預言的還猜測,是不是此世要亡了?

  魔門的各大掌門也到了,在聽見寧道奇發問後,不由將目光移向了最早來這兒的傅采林,希望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傅采林苦笑了一下。

  被這麼多目光盯著,忽然有一種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的感覺。

  「說起來你們可能有些不信,但事實就是這樣。」

  「多年前已經破碎虛空的邪帝向雨田在這裡與人比試,然後不慎觸雷,被從天上劈下來了。」

  他三言兩語將事情解釋清楚。

  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邪帝向雨田?!」

  陰癸派的掌門只覺得心中一驚,沒想到他們魔門的前輩竟然回來了。

  「他現在在哪兒?」

  她下意識的忽略了與人比武幾個字,忍不住發問。

  傅采林表情微微頓了頓。

  終於僵.硬.的伸出手,當著眾人的面,指向了他們腳下的土坑。

  「就在你們腳下。」

  等等,腳下?

  寧道奇後退一步,順著目光看下去。

  就看到了一個大坑,還有一坨……焦黑的泥土?

  他們盯著那泥土看了很久。

  過了一會兒,才聽見咯吧一聲,那泥土裂開。

  露出了一張,除了膚色之外,他無比熟悉的臉。

  寧道奇:……

  「這、這真的是邪帝?」

  「可是他怎麼這麼黑?」

  向雨田剛出來,就聽見了這麼一句話,血氣卡在喉嚨裡,恨不得又躺回去。

  顫抖著手,摸上了自己的臉。

  還是傅采林語氣復雜的解釋:「被雷劈過後,膚色變黑也是有可能的。」

  向雨田:……

  就在眾人圍觀的時候。

  天上烏雲此刻已經散去,雲片彙集,一聲巨響之後,太陽又重新出來了。

  「太、太陽出來了!」

  有人驚訝的指著天空。

  就看見一個紅衣美人,踏著彩波走了下來。

  後面來的人之前還沒注意到阮裳,一直到凌風而下,眾人才注意到。

  寧道奇瞳孔微縮,傅君婥則是臉上微微紅了紅。

  她此時看向阮裳的目光已經全是崇拜了。

  能將一代邪帝向雨田打成這樣,即便是她師父與寧道長聯手都做不到,但是阮姑娘卻做到了。

  她心跳的快了些,但是等到阮裳落地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場的眾人都是這樣。

  傅采林更是心中復雜,他從未想過阮裳的武功竟然如此厲害。

  想到對方當初定下與他比試一事,傅采林長嘆了聲,不由彎腰。

  「是老夫輕狂,阮姑娘武功應當的起天下第一。」

  他這話一出,無疑是承認了阮裳的武功。

  寧道奇悚然一驚,沒想到打敗邪帝的竟是這麼一個後輩。

  他面色微變。

  卻見已經起身的向雨田薄唇緊抿著,過了許久也沉聲道:「她武功確實在我之上。」

  見眾人都看過來,向雨田面色黑了黑:「我若是不被雷劈,與她長久膠著下去,先輸的必定是我。」

  到他這個境界的人哪有什麼不明白的。

  兩人境界相當,武功相類,但是始終也是差著一線的,這一線在生死關頭,足以要人性命。也幸好阮裳並沒有殺人的打算。

  他才能好好站在這裡。

  向雨田拂了拂袖子,難得承認的心甘情願。

  眾人都沉浸在阮裳竟這麼厲害當中。

  只有石之軒與宋缺毫不意外。

  應該說,他們也意外不起來。

  從接觸開始,阮裳就一直打破他們的看法,現在她就算是原地變成神仙,兩人都不驚訝了。

  阮裳在天上打了一把下來,還不太適應這麼多人圍觀。

  洛陽城中的人幾乎都集中在了這茶樓邊的河岸上。

  不知道是誰喊了聲阮神仙,竟然大家都開始跪下來叩拜起來。

  在普通人看來,破天引雷,這無異於神仙舉動。

  大家一個個喊著求阮神仙收徒。

  叫阮裳額頭都跳了起來。

  「不是,這是怎麼回事?」

  石之軒苦笑解釋道:「大概是都想拜你為師吧。」

  混在人群中的不僅有一些生面孔,還有之前見過的尤鳥倦幾人。

  向雨田原本還在看戲,看見這一幕後,這才想起了自己為什麼會和阮裳打起來,頓時氣的臉都綠了。

  「這些逆徒!」

  「我先帶這幾個逆徒走了,恭喜你贏了!」

  他咬牙切齒的扔下這句話就要離開。卻忽然被阮裳抓住衣領。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要是玉羅剎在此地,一定會握住他的手,以表同情。

  然而向雨田還不知道,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後,還妄想著能夠蒙混過去。

  「咳,阮姑娘是還有什麼要事嗎?」

  「有什麼事先等我處理完這幾個逆徒再說。」

  阮裳忽然笑了起來:「莫怕,我其實沒有給人當爹的愛好。」

  向雨田松了口氣。

  在寧道奇幾人敬重又充滿問號的目光中。

  阮裳語氣平靜道:「我其實還有一件事沒有說。」

  「——我又突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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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哦, 又突破了啊。

  「等等,你說什麼?」向雨田猛的轉過身來,睜大了眼睛。

  阮裳奇怪的看了眼他震驚的樣子, 又重復了遍:「就剛剛啊,我又突破了。」

  「也就是說, 你現在要比一炷香前又厲害了很多?」

  向雨田提高了聲音。

  阮裳拍了拍他肩膀, 勉強安慰了句:「你也不用灰心,只要活的長, 你也總會突破的。」

  向雨田:……

  這話是這麼說的嗎?

  阮裳卻不懂他的絕望, 直接道:「我是想問, 你之前破碎虛空是去了哪兒?」

  「那裡的武功水平怎麼樣?」

  在將這個世界原來的第一打敗之後,阮裳就知道自己也該走了。

  但是破碎虛空了這麼多世界,具體去哪兒她還沒有決定。於是就想要詢問一下向雨田。

  在聽到有關破碎虛空的事情, 在場的眾人都對視了眼,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畢竟他們之前從未接觸過這些,現今為止, 能夠破碎虛空的只有邪帝本人。

  哦,現在應該還要加上一個阮姑娘。

  能聊到這些, 對他們多少也是有好處的。

  大唐的武學風氣是很濃厚的, 阮裳說話並沒有避諱著任何人。

  叫所有人心中不由多了些感激。

  向雨田見阮裳只是問這個問題,不由松了口氣。

  「我也只去過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和大唐差不多吧, 我同一人交手過,武功不如你。」

  武功不如自己。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阮裳失望了一瞬間。

  向雨田看出她的遺憾,忍不住安慰道:「這世上如你一般的天才實在很少, 你已經是我見過的最強的人了。」

  「武學的盡頭又是什麼呢?」

  「說不定你就是盡頭。」

  阮裳剛想著既然那裡沒有能打得過的自己的人了,要不然再試試別的地方?

  就聽見了向雨田的話。

  不由抽了抽嘴角。

  「謝邀, 我還沒有那麼狂妄。」

  「不過你既然這麼說的話……」

  阮裳微微頓了頓,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摩挲著木劍,忽然望向了河中石碑。

  「既然大家這麼想拜我為師。」

  「那我就在石碑上留一道劍意,有朝一日,若誰能在這碑上留下同樣的痕跡,那我就破碎虛空來接你。」

  她目光望了眾人一眼,颯然而笑。

  下一刻,一道劍氣從她指尖射出,刻在了石碑上。

  那些跪拜在地上的人終於起身。

  向雨田挑了挑眉,就見阮裳望向石之軒與宋缺兩人。

  「石兄與宋兄武功天賦俱是絕佳,我很期待在這石碑上留在姓名的是你們。」

  「多謝。」

  宋缺握緊了刀,目光認真了些。

  石之軒卻道:「你很期待……收我們為徒?」

  阮裳有些疑惑:「不行嗎?」

  石之軒看著她那張昳麗無匹的面容,額角跳了跳,最終卻道:「我是不會拜你為師的,這些話還是等到我們突破之後再說。」

  他雖然平日裡風流心機重,但是在關鍵時刻卻比宋缺要灑脫的多。

  石之軒在今日看到如此一戰之後,心中已經確定了自己武道一途。反倒是宋缺,還在宋閥與自身武道之間衡量。

  阮裳並不會干涉每個人的決定。

  在十分官方的談話之後,她又放松了下來。

  「話說,在我走之前,秘籍的尾金是不是要付清一下?」

  石之軒:……

  宋缺:……

  「什麼秘籍尾金?」傅君婥忍不住問。

  阮裳看了她一眼,頓了頓道:「是一本名叫《天上觀光訣》的秘籍,就是這本秘籍,決定了我今日成敗。」

  「一本只要一千金。」

  ……

  阮裳最終在洛陽城中停留了三日,一直到天上觀光訣賣完了,才離開。

  石之軒很懷疑她最後特意停留,就是為了賣書。

  然而這個懷疑在阮裳輕飄飄的看過來一眼時,就立馬被掩蓋下去。

  「阮姑娘慢走。」

  石之軒道。

  阮裳拉著馬不緊不慢,在石之軒緊張不已時才道:「我怎麼感覺你在罵我?」

  石之軒:「沒有。」

  他頓了頓,勉強找回自己儒雅的氣度道:「只是想起和阮姑娘初見時有些感慨,當時答應帶你去找三大宗師,石某還未實現……」

  「我就已經自己成了天下第一?」

  阮裳接上他的話。

  石之軒猛然噎了一下。

  倒是一直不說話的宋缺忽然開口:「阮姑娘接下來要去哪裡?」

  要去哪裡嗎?

  阮裳仔細想了想,她出來這麼久,四海為家,其實也有些累了,或許可以趁此機會,回去看看。

  「我大概會回我原來長大的地方一趟吧。」

  「很久沒見大家,那裡也有一些朋友。」

  阮姑娘的家鄉?

  石之軒和宋缺都有些好奇。

  見兩人目光,阮裳想了下,忽然伸手摘下兩枚銀葉子遞給對方。

  「這是信物。」

  「你們以後若是破碎虛空,便可拿著這個來找我。」

  說起來阮裳在她原來生活的地方還是很有名的。

  如果不給石之軒和宋缺信物,兩人恐怕連見到她都有些困難。

  在將事情安排好後。

  阮裳才收起劍揮了揮手。

  她原來破碎虛空需要用劍劃出一道裂痕來,但是這次突破之後便不用了。比大宗師更厲害一步的境界叫阮裳有種掌控所有的感覺。

  她也想試驗一下,到底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於是在兩人目光下,她指尖凝出劍氣,忽然伸手在天上一劃。

  朗朗晴空之下,忽然雲層散開,出現了一方劍洞。

  她動作舉重若輕,就像是只是隨手一劃一樣,卻足以驚掉人下巴。

  果然,跟她所想的一樣。

  阮裳滿意了。

  她抿唇之後,向著兩人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就踏入了劍洞中。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還在洛陽的眾位高手剛感覺到天地波動,抬起頭來就看到那劍紋一閃而逝。一道紅影緩緩消失。

  「這是阮姑娘走了?」

  傅君婥不確定問。

  傅采林望著天空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

  「她本就是世外人,離開也是正常。」

  雖然知道也是這樣,但是傅君婥望著天上還是有些遺憾。一直到聽見師父道:「你若好好練武,將來也未必不能再見。」

  再見嗎?

  傅君婥想到阮姑娘力挫邪帝的樣子,心中微微動了動。她也想要再見她一面,成為像她那樣的人。

  一粒種子在她心中種下,叫傅君婥對武道更加堅定了。

  在阮裳離開的一瞬間。

  幾乎有感應的武學宗師們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微微行了一禮。

  這是對強者的敬畏。

  就連向雨田也抿緊了唇。

  「走了麼。」

  他眼神沉銳,最終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最後卻灑然而笑:「我也不會差太遠的。」

  於此同時,就在天空上的劍痕消失時,阮裳來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之前說過,這個世界結束就要完結了,現在正文差不多已經完了。

  明天我就要寫裳妹回到原世界的事了。

  然後還有一個十年後三個世界融合的番外的,盡量明天雙更寫完!


第73章 番外(上)

  天邊彩光消融, 那道破碎虛空劃出來的痕跡也在阮裳落在地上時消失不見。

  和諧的好像她只是推開了一道門而已,而不是碎了一次天。

  阮裳摸了摸身旁小紅的腦袋,見它也沒有任何不適, 這才放下心來。

  上次破碎虛空的後遺症太大,講真阮裳還有些擔心來著。沒想到境界提升之後, 這次居然這麼輕松。

  她微微抿了抿唇, 開始打量自己的出現的地方。

  斷崖。

  哦,是她當時破碎虛空離開的那個崖邊。

  雖然過了這麼久, 但是再次出現在這裡, 阮裳居然還是有些親切感。

  她眉頭放松下來, 剛牽著小紅走出斷崖。

  迎面就看見了一群穿著各大門派服飾的人烏壓壓的圍了過來。

  「阮姑娘回來了。」

  「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今天回來,特意還做了一桌好菜!」

  「你愛吃的桂花糕也已經做好了, 快來嘗嘗吧。」

  「阮姐姐,我好想你啊。」

  阮裳猝不及防被一群人圍住。

  耳邊嗡嗡嗡的,仿佛一千只蜜蜂在叫喚。

  她額頭跳了跳, 忽然有些後悔回來了。

  早知道自己回來會有這麼大的動靜,她絕對一開始就找個山疙瘩藏起來。

  是的, 阮裳至今也不懂為什麼這些手下敗將這麼歡迎她。

  這些人都是她之前出山之後一路單挑打敗的幾大門派的高手, 從她來說比武到現在,大大概也有一百多人了吧。

  阮裳在顯示出自己絕佳的武學天賦之後, 就用自己的劍法十分干脆的碾壓了他們。

  本以為在被碾壓之後,他們會傷心羞憤,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反倒黏上了阮裳。時不時的就要送些東西來。

  在破碎虛空前, 阮裳但凡只要出現在某個地方,不出一炷香時間。他們就全都知道了。

  導致阮裳簡直煩不勝煩, 這才激起了她對習武的信念。就是為了有一天,能不再受這種困擾。

  她想的很好,卻沒想到自己破碎虛空回來後,還是有一群人在等她。

  「阮姑娘……」

  旁邊的道袍少年搖了搖她的袖子。

  阮裳眉頭皺起,十分無情的抽出了手。

  「安靜!」

  她一句話,大家送算是安靜了下來。

  只是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著她。

  叫阮裳恍惚覺得,把他們趕走是一件十分無情無義的事情一樣。

  「你們……算了,一個一個來吧。」

  她最終在掉眼淚的道袍少年的攻勢之下妥協了下來,松了口。

  卻不知道後面的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看吧,他們就知道阮姑娘是絕對拿服軟沒辦法的。

  即使破碎虛空了這麼久也一樣。

  大家興高采烈的安排好了阮裳今天去哪個門派玩,明天去哪個門派參觀。還有誰家的鴨子下了,什麼時候給阮姑娘做個鴨羹。

  十分的……接地氣。

  和阮裳最開始認識他們時,表面的不食人間煙火完全不一樣。

  阮裳被熱情的圍著,就連小紅也受到了最高待遇。一人一馬暈暈乎乎的,在熟悉的彩虹屁中回到了山上。

  斧頭幫的女幫主拉著阮裳,只恨不得熱淚盈眶。

  「阿裳,你這些日子在外面有沒有受苦?」

  受苦?

  阮裳想了想自己破碎虛空以後的事情。

  受苦倒是沒有,只是一開始想要證明自己很難而已。

  她微微抿了抿唇:「受苦談不上,外面的世界也很.精.彩。」

  阮裳將自己這些日子的見聞說了一遍。

  多是一些比試的。

  什麼某某劍客的劍十分有靈氣。

  什麼某某高手還會分.身化影之術。

  「有一個叫神水宮的門派,倒是與你們斧頭幫相似,門內全是女子。」

  阮裳特意給斧頭幫幫主介紹了一下水母陰姬,完了還道:「若是她也在此,你們一定會成為朋友。」

  她完全沒有想到神水宮的仙女畫風與斧頭幫完全不搭。

  但好在聽的人也不知道。

  斧頭幫幫主聽完後只是豪爽一笑,就拍著阮裳肩膀又倒了杯酒。

  「有機會一定要認識水母陰姬此等蓋世女豪傑!」

  「不過……」她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難道阿裳在外這麼久,竟沒有收到什麼東西?」

  斧頭幫幫主是真的疑惑了,這不應該啊。

  阿裳性子和順,長的簡直絕色,他們認識的這些人裡,十個有九個都視阿裳為夢中女神,只恨不得為阿裳肝腦塗地。

  難道出去一趟,她竟然沒有遇到過什麼人喜歡她嗎?

  她小心看著阮裳。

  阮裳不明白她什麼意思,皺眉想了想。

  「東西啊。」

  「也有收到。」

  她說著拿出了一疊銀票。

  「沒有了?」

  斧頭幫主問?

  阮裳又拿出了一瓶花蜜。

  花蜜,這個好。沒想到竟然有男人會喜歡送女子花蜜,心思體貼,說不定是個好男人。

  然而她剛有這個想法,打開瓶子,就聽阮裳道:「哦,差點忘了告訴你。你別看它包裝這樣,但是它裡面裝的不是花蜜,而是.毒.藥。」

  .毒.、.毒.藥?

  斧頭幫幫主震驚了,拿著花蜜的手微微僵住。

  阮裳卻似沒有察覺到一般,開口解釋:「此.毒.名為天一神水,乃是天下.毒.中之最,簡直是殺人放火必備。」

  「這是從一個和尚身上搜出來的。」

  好了,和尚,.毒.藥,排除掉。

  斧頭幫幫主勉強維持著微笑:「就再沒有別的了嗎?」

  別的?

  阮裳皺了皺眉,終於想起:「還有一根簪子。」

  「是一個與我相熟的知己劍客送我的。」

  阮裳將頭上的玉簪拿了下來,遞給了對面人。

  總算是有個正常的了。

  斧頭幫幫主松了口氣。

  拿起了簪子,這一看,就忽然頓住了。

  那簪子做工.精.細不說,但從雕刻技藝就能看出不是普通工匠所作,結合阮裳說的話,倒有些像是劍客本身自己所雕。

  一個劍客願意用手中的劍雕刻簪子,這意味著什麼?

  她目光微微閃了閃,心中已對西門吹雪的心思一目了然。

  但是見阮裳絲毫沒有意識到的樣子,不由提醒了句:「你對那位劍客是怎麼想的?」

  對西門吹雪?

  阮裳頓了頓:「此人劍法超群,未來不可限量。」

  「然後呢?」

  「或——可與我一戰?」

  阮裳有些不確定。

  斧頭幫主卻確定了。

  好了,不用問了。就是還沒有開竅。

  破碎虛空了這幾年,居然心中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有劍。她嘆了口氣,將她手中的簪子又重新給戴了回去。

  「也罷。」

  「你這樣也挺好。」

  高處不勝寒就高處不勝寒,至少還在高處。而且看阿裳的樣子,也沒覺得有多寒。

  阮裳千杯不醉。

  一直與這位幫主喝到深夜,直到幫主醉了,這才松了口氣。

  她原來世界的大家可真是太熱情了。每到這個時候,阮裳其實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想要吶劍來招待他們。

  但是想到現在才是回來的第一天,於是她就忍住了。

  還順便在離開前,將斧頭幫幫主給拎回了房中。

  一直到她離開,斧頭幫幫主還在睡著。

  夜月當空。

  晚上與在他鄉時完全不一樣。

  阮裳踏著落葉走了很久,忽然閉上了眼。

  這個世界的毫釐之變她都感受的到。

  在大唐世界突破時,那一絲道心的波動忽然慢慢平寂了下來。

  她又想到了今天斧頭幫幫主問到的問題。

  忽然明白對方是想問她寂不寂寞?

  阮裳之前從未思考過這些,只是一直往前走。而她也確實是這樣。

  寂寞嗎?

  袖中的木劍嗡嗡作響,小紅也踏著夜色偷偷從馬廄裡跑了出來。

  阮裳抽出劍來,在這個她幼時練武的地方又重新練了一次劍。

  「怎麼可能?」

  她還有那麼多地方沒有去,之前受她指導過的人現在估計已經成長到差不多了。又能割一波韭菜,哦不,比試一番,怎麼可能寂寞?

  到現在,阮裳已經定下了接下來的行程。

  ——在休息一段時間後,要回陸小鳳世界再去看看。

  順便檢驗一下各位掌門有沒有進步。

  嗯,這樣想著,她點頭收了劍。

  在隔壁山頭的小道士找過來時,又去了下一家……


第74章 番外(下)

  阮裳一直被邀請去喝酒講道, 直到在家裡呆了半年,才終於閑暇下來。

  半年的時間對於一個劍客來說不過是彈指而過。

  對於阮裳更是這樣。

  好不容易耳根清淨下來,她松了口氣。

  就准備趁著大家都不在的時候偷偷溜走。

  那頭幾個暗戀阮裳已久的年輕高手剛准備好告白禮物, 阮裳轉頭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悄悄走了。

  走之前還在客房門口留了一封信。

  ——已走,勿念。

  很好, 是阮裳的風格。

  斧頭幫幫主遺憾的搖了搖頭, 而拿著禮物前來的幾個英俊的年輕人則面色黯淡了下來。

  阮裳還不知道自己又傷了多少人的心。

  她這次破碎虛空的時候又遇見了一點麻煩。

  本來嘛,對於已經去過的地方, 像她這種大宗師就是心念一動的事情。尤其是她現在已經突破了, 原本應該更輕松才是。

  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當阮裳將劍意定到陸小鳳的世界的時候,卻忽然出錯了。

  不只是出錯。

  竟然劍意還有些混亂。

  和上次與小紅一起掉落的那次不同,這一次她們依舊停留在空中, 只是阮裳無法准確的找到那個世界了。

  天空好像霧蒙蒙的被什麼籠罩住。

  阮裳護著小紅,在這種分不清情況的時候,給一人一馬加了一個護盾將罡氣都擋在外面。

  一炷香時間後, 阮裳勉強找了一個可以落地的地方。

  陸小鳳原本正在樹林裡烤雞吃,他今天結識了一位新的朋友, 十分高興。

  剛准備再喝口小酒, 沒想到一打開酒壇剛喝了口,就看見一人一馬忽然從天而降, 嚇的他一口酒立刻噴了出來。

  那酒正好噴在落地的小紅臉上。

  小紅怔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些沒反應過來它一匹馬竟然還有遭受這些。

  阮裳早就看清了剛才吐酒的是陸小鳳,不由松了口氣。

  還好,沒定位錯, 雖然過程奇怪了點,但是到的還是目的地。

  「好久不見啊。」

  阮裳拉住著急想要上前報仇的小紅, 開口打招呼。

  她標志性的紅衣與美貌叫人一眼就認出來。

  陸小鳳睜大了眼睛,猛的站了起來。

  「阮姑娘!」

  阮裳點了點頭。

  又從小紅身上扔了一壇新酒給他。

  「這是給你帶的。」

  陸小鳳接住之後聞了聞,不由又笑了起來。

  「阮姑娘果然懂我。」

  「回來也知道給我帶東西。」

  此時距離阮裳離開這裡已經過了十年,陸小鳳眉宇間雖然看著成熟了很多,但是一開口卻還是原來的樣子。

  他摸了摸唇邊蓄起的胡子道:「話說,都過了這麼久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呢。」

  「前面就是萬梅山莊,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去看看……西門吹雪啊?」

  「好啊。」

  阮裳看了眼陸小鳳的裝束,就知道他又是被趕出來了。

  兩人邊走邊聊著。

  阮裳還記得陸小鳳說的這麼久,不由有些奇怪:「其實也沒多久吧?」

  她離開這裡之後雖然又破碎虛空了兩次,但是在那裡也並沒有留多久,之多也就是半年左右。

  在阮裳看來,她離開也就是兩三年的事情,但是沒想到陸小鳳卻道:「你離開已經十年了。」

  「而且這十年江湖中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雖然……也很有趣就是了。」

  他摸著下巴笑了笑。

  「這幾年江湖中莫名多了很多之前沒見過的江湖人,還有門派什麼的,如果你想比武的話,或許有的挑戰了?」

  「忽然多出來的門派?」

  阮裳對這些還是很好奇的。剛准備再問時,卻已經走到了萬梅山莊。

  之前不知道是十年未見時,阮裳還沒有什麼別的感覺。但是經陸小鳳這麼一說,她竟然難得有些復雜。

  十年時間,一個劍客會成長為什麼樣子呢?

  她想起離開前西門吹雪的劍,心中頓了頓。然而就在她想著要不要敲門的時候,門卻猝不及防的開了。

  西門吹雪本來是聽管家講陸小鳳又來了,眉頭皺起的。

  沒想到在敲門聲落下之後卻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阮裳依舊是十年前的一身紅衣,此刻也怔愣了一下,隨即松了口氣似的笑了笑。

  她眉眼柔和,仿佛這十年並沒有在她身上發生任何變化。

  西門吹雪心中微微頓了頓,在垂下的白衣中握緊了劍。

  「嗯,阮姑娘回來了,我們還是進去說吧。」

  就在兩人不知道誰先開口的時候,陸小鳳打破了平靜,並且毫不客氣的帶著酒先走了進去。

  「這是阮姑娘特意帶來的好酒,我早就想嘗嘗究竟是什麼味道了。」

  陸小鳳的這一聲,叫西門吹雪眉頭松了些。

  他指尖微轉,從陸小鳳手中拿過了酒,然後看向阮裳頓了頓道:「萬梅山莊每年也有埋下梅花釀。」

  阮裳怔愣了一下,也笑了起來。

  「那就一起嘗嘗吧。」

  對西門吹雪變化的一瞬間不自在感,在此刻忽然消散,阮裳又覺得仿佛回到了那時候一起在蜀中的日子。

  西門吹雪盯著她雲鬢上的簪子,眼中冰雪消融了些。

  在阮裳進門時,抿了抿唇,從袖中又遞出去了另一支.精.致的芙蓉簪。

  「我看你鬢上的發簪有些舊了。」

  「這個或許剛剛好。」

  他說完就收回了目光,吩咐管家去取酒。

  只留下陸小鳳擠眉弄眼。

  「阮姑娘,西門這十年一直努力練劍,三年前打敗了葉城主,現在也已經到了大宗師的境界了。」

  也到了大宗師的境界。

  難怪阮裳總覺得西門吹雪身上的氣息變了。而且陸小鳳都老了,他居然面上依舊是原來的樣子,只是瞧著冷氣更盛。

  陸小鳳說這句的話的時候,西門吹雪忽然道:「阮姑娘也突破了。」

  這種大宗師境界以上的變化,只有境界相類的人才能感覺的到。

  阮裳笑著點了點頭。

  「我也是不久前才剛突破,此次回來正好與大家比一比。」

  「我亦正有此意。」

  西門吹雪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復雜。

  正在這時,忽然萬梅山莊的門外又來了一批人。

  「莊主,外面有人求見。」

  管家剛要稟告。

  阮裳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在下楚留香,請問西門莊主,陸小鳳在這兒嗎?」

  咦,等等楚留香?

  阮裳有一瞬間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陸小鳳這時道:「哦對了,忘了和阮姑娘介紹,這位楚大俠就是我新交的朋友。」

  他話音剛落下,阮裳就與楚留香面面相覷。

  ……

  「阮、阮姑娘?」

  一炷香時間後,阮裳終於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說,現在這個江湖中不僅多了楚留香,神水宮,還有魔門和慈航靜齋?」

  她聲音詫異,這時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之前破碎虛空的時候找不到位置了,原來是十年時間,三個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楚留香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剛開始我們也有些不適應,但是時間久了,沒想到竟然也還好。」

  「只是不想阮姑娘居然也和陸大俠認識。」

  十年時間,楚留香看阮裳的目光此時已經徹底灑脫了。只將對方當成一個好朋友,盡管這麼多年來,他也始終沒有成家。

  阮裳抿了抿唇,也將自己之前的經歷三言兩語講了一遍。

  她頓了頓又道:「實不相瞞,魔門與四大門閥的人,我其實也認識一些。」

  並且她還當著整個洛陽城的人面上留下了話,誰要是能夠在河碑上刻下字,她就收誰為徒。

  現在看來,她也不用破碎虛空去接人了,直接收就行了。

  倒是西門吹雪微微抿了抿唇:「你之後要去洛陽?」

  他放下酒杯之後不經意問。

  阮裳道:「之前曾在洛陽河邊有一個約定,要去看一看才行。」

  在陸小鳳瘋狂使眼色中,楚留香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西門吹雪卻道:「我正好也要去洛陽一趟。」

  有些話並不需要說的太明白,先是送簪子,後又是一起去洛陽。阮裳這時候要是再不清楚,就真是傻子了。

  她抿了抿唇,還是開口道:「恐怕得辜負西門莊主一番好意,我雖這次回來了,但是並不能停留很久,之後還是要離開的。」

  這也是阮裳一開始的決定。

  要不然她也不會離開自己的世界來到這兒了。

  楚留香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陸小鳳拉走了。

  西門吹雪收緊了手,望著阮裳目光,淡淡道:「我知道。」

  在阮裳不知道說什麼時,西門吹雪卻並不勉強道:「破碎虛空後,我也想去其他地方看一看,畢竟劍總不能一直收在鞘裡。」

  他目光沉定,阮裳發覺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西門吹雪了。

  但破碎虛空去哪兒是人家的自由,阮裳只能放下酒杯。

  「到時候或許能與西門莊主再遇。」

  在阮裳抿唇之時,西門吹雪卻唇邊隱隱帶了絲笑意,他冷峻的面上冷色微淡,竟有幾分暖意:「會的。」

  與此同時,當有人在萬梅山莊山下見過阮裳的消息傳出的時候,三個世界的江湖同時震驚了。

  幾個門派的掌門,還有無花,尤鳥倦幾人,不約而同的打碎了手中的東西。

  大家一瞬間,終於又找回了被阮姑娘支配的恐懼……

  「阮、阮姑娘回來了嗎?」

  就在他們做好心理准備,瑟瑟發抖的想著還要再次被打一頓的時候。

  三日後,阮裳卻在洛陽河畔逛了一圈,在發現沒人後,就神色自然的揮劍,再次牽著馬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兩篇番外更完?,這篇文就徹底結束啦,帶著裳妹和大家說再見。

  接下來就劃重點啦~

  【下本寫的文】

  《我與師門格格不入[穿書]》

  #說好的修無情道,怎麼只有我一個認真了?#

  大家好。

  我是一條穿書兩千年的白龍,在化形後我上岸了。

  然後我參加了一個性格分班測試。

  測試顯示我共情能力零分,對世界的愛意值零分,感悟能力——零分,應該修習無情道。

  於是我興高采烈的走了,可是等到我千辛萬苦考到無情道第一門派時。

  我發現我好像與師門有些格格不入。

  因為這個門派它——rua龍。

  貴為無情道宗師,一劍平山海的師父:「小白,過來給你磨角。」

  修了眾生道,萬法平等的大師兄:「大家都是一樣的,只是小白尤其可愛。」

  年輕時勇闖魔界,聲名赫赫的殺神二師兄:「屠龍哪有rua龍好。」

  心懷鬼胎的白瀧:瑟瑟發抖。

  沒有人知道白瀧其實是《求仙》這本書中隱藏最深的魔龍。

  她來到太清宗,就是為了探聽太清宗裡不為人知的飛升辛密。

  然而等到白瀧信心滿滿的帶著預知的劇情,想要在這裡大展身手時……

  她看著正道大佬們靈活的拿著小龍刷的手。

  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拿錯了劇本?

  白瀧:被綁架你們就眨眨眼。

  師父師兄們寵溺的看著水潭裡閃閃發光的小白龍。

  白瀧:……

  算了,還是我眨眼吧。

  PS:這是一個常常因為過於無情而與整個宗門格格不入的萌龍,在假的無情道師門裡艱難保命(被rua)的故事~

  【五月二十五日,周一晚上九點開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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