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傍晚的彩霞染紅大半的天際，透過盡頭微敞的玻璃窗，淡淡的金紅斜斜地撒進長廊內，落在靜坐在長椅上的少年身上，披上一層落寞和孤寂。
紅紅的頭發，空洞的眼睛，染血的嘴角，櫻木花道就那樣愣愣地坐在那裏，腦海不斷重播的，是不久之前，女孩倒在他麵前的那一幕。
其實，他知道自己的個性很衝動。做事往往不會考慮到後果，隨心所欲，隻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是這個世界太亂，還是他的天性如此，他不知道，也從來沒有試著去明白——這個年紀的男生，逞凶鬥狠，是正常。看不慣，就打；打架鬥毆對他來說，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早已變成了生活中的常態，而他，並不覺得那樣的常態有什麼不好。
他打架很厲害，天生的蠻力，野獸般的直覺，所以，就算很多時候別人以多欺少，他也不會吃什麼虧。隻有那一次……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開始反省起自己。反省自己這樣總是打架，是不是錯了。
那一天，當他帶著一身的傷回到家裏，迎接他的，是他心髒病發的老爸。
老爸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自己的心髒，不斷抽搐。他慌了、他急了，當機立斷，他衝出門——他記得醫院就在附近，他要去找醫生，他要救他爸爸，可是，之前不甘被他奚落的那個高中生帶著另一幫不良少年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不想和他們動手，那時候，他爸爸的病情也提醒著他不能和他們浪費時間，然而，他的急切，他們看不到，或者，是看到裝作看不到。他們不願放過他，也沒打算放過他——就算他認輸，他們也不會真的收手。於是，逼不得已，他隻能出手，一拳、一腳，他想速戰速決，他想救他爸爸，他不想和他們糾纏，然而，雙拳難敵四手，他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喊停。那一刻，是他感覺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所以，當那個紅頭發的女生不顧一切衝出來時，他真的有在她身上感覺到太陽的溫暖。
紅紅的頭發，矮小的身板，明明就是一個小女生，明明就不適合當英雄，可是，她還是那樣衝了出來，不畏不懼。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那一次，也多虧了她，他父親才能勉強脫離危險。
他一直想找機會和她道謝，隻是，他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久而久之，她的臉就在他的記憶裏，逐漸淡去。
立海大的海原祭，最初，他隻是單純地為了討好女朋友揚子才去的那裏，他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那裏結束自己第四十場戀愛，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在海原祭上再次碰到那個在他以為自己可能再也碰不到的女生。
他想，如果不是那個倒三角眼，如果不是她眼底的溫暖太過熟悉，也許，他到現在都不會認出她來。
再次看到她的那天，她穿著笨重的布偶裝，典型的小熊模樣。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他才會叫她小熊。她會擔心他的傷口，她會用她的手指輕輕幫他貼上OK繃。他從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女生，或者，換句話說，從未有女生在他受傷的時候出現——就連那些女朋友也不曾。
洋平問他，是不是喜歡她？喜歡是嗎？也許吧！對於小熊，他想，他應該是喜歡的吧！
“既然喜歡就要主動出擊啊！”大楠他們拍著他的後背，鼓勵著要他勇敢。而他也接受了他們的提議，照做了。隻是，他卻沒有想過，小熊身邊，也許還有別的男生。
那個和她相擁在一起的高個少年；那個據說和她認識了很久的白毛。
他卻步，打算放棄，可是，那天在江之島，洋平當著他的麵對小熊的旁敲側擊，又讓他重新振作。
小熊沒有男朋友！小熊和白毛他們隻是普通朋友！這個認知，讓他興奮，打起精神，他想要重新出發，可是，就在他還沒想好該怎樣重新出發時，她竟主動找上了他。
她要他打籃球，她希望他加入陵南。他從未碰過籃球，也從未想過要當籃球員，可是，她卻認真地告訴他，他會成為籃球明星！
籃球明星是嗎？說真的，長這麼大，還沒有人對他有過這樣的期許。因此，衝著她的信任，即使他對籃球毫無概念，他也決心要為了她，好好學習打籃球！
她在做示範，她在教他她最擅長的運球，一切，本該很完美才是。可惜……
“嗬，臭丫頭！真是好久不見了？啊？”
不懷好意地把玩著那顆籃球，那個之前差點害死他爸爸，後來又在海原祭上找小熊麻煩的倒三角眼，竟然再次出現！而且，這一次，他居然帶了十幾個人過來！看著站在那人身後，人手一根棍棒，衝著他們笑得滿臉陰森的黃毛、綠毛等五顏六色毛，櫻木知道，這些家夥擺明了是有備而來——特意來向他尋仇的！
對於這種場麵，他見怪不怪，他隻是比較擔心，會牽扯到小熊……
“未依！”還未等他有所動作，先他一步的，是洋平。眼疾手快地，洋平衝上前將小熊護在了身後，不動聲色地詢問那些人，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這種話，隻是為了爭取時間的場麵話。洋平真正的目的，不過是想空出時間，讓小熊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起來罷了。
男生打架，有一個幫不上什麼忙的女生在身邊，等同於麻煩加漏洞。未依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洋平將手負到身後，衝著她做手勢時，她便心領神會地退到了不遠處的角落。
“看不出來，你這小子對女生還挺有一套的嘛？啊？每次打架都有個臭丫頭在旁邊，不過，你眼光就隻有這麼點麼？嗯？”兩撥人馬麵麵相對，倒三角眼嘲弄地瞟著未依的方向，語氣譏誚。
“你說什麼？！”聽懂倒三角對未依的批判，櫻木齜著牙，提起拳頭又想衝動行事。
“花道，冷靜一點。”洋平先一步攔住他，頓了頓，他看向麵前的倒三角眼，淡淡一笑道：“要是沒記錯，這應該是我們男人的戰場。”言下之意就是，那個女生，你們別想動！
“哦？”倒三角眼陰陽怪氣地哼了哼。
然後，記不清的一個細節，雙方就那樣陷入了混戰。
未依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想報警，卻懊惱地發現自己的手機沒有帶出門。
她承認，櫻木他們幾個很會打架，可是，他們手無寸鐵，對方又有那麼多人，要一直占上風，根本不可能。
洋平被人打了好幾拳，大楠被人敲破了頭，而高宮和野間，好像自剛才起，就一直被人壓著打，至於櫻木……
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縮，接著，幾乎是本能動作，情急之下的未依，將手中的籃球狠狠地砸向那個舉著磚頭正想從背後偷襲櫻木的矮個子。
“臭丫頭，你找死！”臉部被籃球砸了正著，那個矮個子炸了毛，瞪著殺氣騰騰的眼，氣勢洶洶地向未依衝了過來，那塊原本應該砸在櫻木後腦上的磚頭就那樣毫無預兆地落在了反應不及的未依頭上……
氣氛有一瞬間靜止。
櫻木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更不會忘記當他用頭槌了結了擋路的那些人後，向小熊衝過去看到的那一幕……
“你給我滾開！”從背後揪起那人的衣領，摁著他的頭將他狠狠地砸向一旁的電線杆，他著急地伸出手，慌慌張張地接住那個搖搖欲墜的女孩。
一滴、兩滴……
她額上的傷口流了好多血，染紅了她半邊的臉，怵目驚心。
“小熊……”他訥訥地喚著她的名字，熱熱的眼眶，酸酸的，很難受。
她暖暖地對他笑，張張嘴，氣虛地問他：還有多久才會結束？
“25分鍾零5秒……這場架，櫻木軍團用了將近30分鍾還沒有打完……很遜喔！”
她還說，櫻木，你不要因為要開始打籃球了，就忘記打架了……這樣……以後誰罩著我啊……
她說了很多很多，末了，還推著他的手，催著他去幫洋平他們。
洋平他們沒有等他幫忙，未依的受傷，挑起了他們的怒火，於是，再無顧忌的出手，他們一鼓作氣，解決了這場群架。
然而，在洋平他們四個帶著渾身的傷，一前一後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女孩似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氣般，緩緩閉上了眼，倒在了櫻木的懷裏……
“怎麼了？為什麼不進去？”一下、兩下，有皮鞋敲擊地板的聲音，由遠及近，與此同時，他聽見洋平的聲音，詢問地在他頭頂響起。
櫻木愣愣地抬起頭，看著洋平，遲疑著問：小熊她……她怎麼樣了？
“她啊！情況很不好……”洋平停下了腳步，神情有些悲傷。
心，一緊，幾乎是條件反射，櫻木從座位上跳起來，道：“我去看她！”話落，便想往未依的病房裏衝。
“騙你的，她沒事，剃了劉海，縫了幾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洋平莞爾，伸手拉住櫻木的胳膊，解釋剛才的玩笑。
“真的？”櫻木並不是很相信：“她流了好多血……”紅色……在抱著她一路狂奔至醫院的路上，他的手上、衣服上，沾了好多血……小熊的血……
“你以前受傷，流的血應該也不少吧？”洋平試著輕鬆的語調。
“那不一樣……”櫻木推開了洋平的手，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他從來沒有讓女孩子在他眼前受過傷，也不會讓她們因為他而受傷，何況……那是小熊啊……那是他……喜歡的人……
“花道……”似是感受到櫻木此刻的心情，洋平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想要試著安慰什麼，但，櫻木卻一把推開他，轉身，就往外麵跑。
望著著櫻木的背影，洋平無奈地歎了口氣，雙手插在褲袋，他下意識地移眸望向了窗外。
窗外，天，已經全黑了。
※※※ ※※※ ※※※ ※※※ ※※※
未依受傷了，接到這個消息，田岡夫婦立刻就攔車趕去了醫院。
從一直守在未依病床邊的洋平那裏得知了前因後果，一向脾氣暴躁的田岡教練，怒了。
扯著嗓門，田岡教練也不管這裏還是需要安靜的醫院病房，怒氣衝天地將洋平、大楠他們四個罵了個臭頭，最後，一氣之下，他甚至還動手將他們全部趕出了病房。
“以後要是沒什麼事，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家未依！”臭著臉，田岡教練就那樣當著洋平他們的麵，“砰”地一聲，毫不客氣地關上了門。
至於田岡夫人，她則在看見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未依時，便一直默不作聲地坐在床邊流眼淚，對於丈夫的大嗓門，充耳不聞。
所以，第二天一早，當未依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陪在她身邊，因一夜未眠而形容憔悴的父母。
看到她醒來，田岡夫婦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發，整整她的被子，詢問她感覺怎麼樣，餓不餓，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其實，未依的傷並不嚴重，剃了劉海、縫了幾針，休息一晚就可以出院了。然而，為人父母的，總喜歡小題大做，尤其是愛女心切的田岡夫人，生怕未依會不會有個什麼後遺症，非要讓未依在醫院多住幾天才放心。
於是，在家沒什麼地位的田岡教練，便隻好摸摸鼻子，出門辦理住院手續。
“未依，你老實告訴媽媽，你最近是不是都和那些不良少年在一起？”當病房內隻剩下自己和未依兩個人時，田岡夫人一改適才慈母的角色，滿臉嚴肅地望著未依。
“不良少年？”未依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她媽媽說的是誰：“洋平他們不是不良少年啦！他們是好人，是一群很有正義感的男孩子！這次的事情，是意外，真的！”
“我不管這到底是不是意外，我隻要求你，不準再和他們有任何的交集！”他們的家庭很平凡，她和她丈夫也隻有未依這一個女兒，說她膽小也好，像昨天這樣的風險，她這個當母親的承擔不起。
“媽！”
“未依，不是媽媽要幹涉你，而是媽媽真的很怕你會被那些壞孩子拖累，你看，從小到大，媽媽從來沒有管過你一次，也沒有要求你一次，就連你和仙道是怎麼認識的，媽媽也沒有問過你一句！因為隻要你覺得開心，你想和什麼人交往，媽媽都不會介入，但是，那幾個成天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和那種人交往太危險，你一個沒什麼自保能力的小女生，和他們這種人在一起，會吃虧的！未依，聽話，答應媽媽，和他們保持距離，好不好？”
“媽……”
“就這麼說定了，等你出院，我會親自接送你上下學……”
“親自接送我上下學？媽！不要！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這樣，大家會笑話我的！”
“那你答應我，不會再和那些人來往！”田岡夫人對這一點，非常堅持。
“媽，你不能因為一次意外就否定他們啊！洋平他們是好人！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我的朋友本來就不多，而且，他們也很保護我的！你難道都沒有注意到他們也受傷了嗎？我的傷和他們的比起來，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他們也傷的很嚴重！可是，他們非但沒有先去處理自己的傷口，反而帶著傷，一直守在我身邊，你自己剛才也說了，當你和爸爸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的情況很不好！你不能因為一次不在預計裏的意外，就全盤否定我的朋友啊！”未依有些著急了，她和洋平他們才剛剛熟悉，她拉櫻木進陵南的計劃才剛剛起航，她不想放棄！
“可是……”未依的話，勾起了田岡夫人的回憶。想起昨天走進病房時，那四個臉上掛彩的少年，傷口還在流血，甚至有一個連站都站不穩了，卻還是安靜地守在未依的身邊，寸步不離。
甚至，剛剛她出門去買早飯時，她還在走廊上看見那幾個孩子或坐或躺的疲倦身影。而當他們發現到她時，其中那個昨天和他們敘述未依受傷過程的男孩，還帶著友好的笑意迎上來禮貌地和她打招呼，語氣關心地向她打聽未依的病情……
“我知道，未依會遭遇這種事，是因為我們的關係，但是，請你相信，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以後我們不會再讓未依受傷了！”
“是啊！田岡媽媽，不會再有下次了！”
“您就原諒我們吧！”
“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未依的。”
誠懇的態度，認真的請求，麵前那個自稱叫洋平的少年，和他身後那三個滿臉青紫的男孩，他們的語氣，他們的眼神，在那一刻，讓田岡夫人不由得愣住了。畢竟，在她的印象裏，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推卸責任、撇清關係……像他們這樣不為自己狡辯一個字，耐著性子承受著她丈夫口不擇言怒罵而沒有絲毫怨言的“不良少年”……真的不多見了……
強迫未依放棄這樣的朋友……真的好嗎？
原本滿臉堅決的田岡夫人不由得有些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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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歎口氣，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主意的田岡夫人決定暫時先不繼續這個話題：“你現在首先要做的事是先把自己的傷養好……”話說著，田岡夫人伸手摸摸未依的頭發，“你看看你，還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如果不是小孩子，好好地，怎麼會受這種傷？那個洋平已經告訴我了，你呀！就是愛逞強！你真當自己是電視裏的女英雄了是不是？男孩子打架，你一個女生怎麼能衝過去呢？你一不會打架二又沒有自保能力的，你怎麼能……”一邊替未依整著被角，田岡夫人一邊情不自禁地對著未依碎碎念。
“媽！”未依討饒似地撲進田岡夫人的懷裏：“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衝動了！我保證！呐！你放心，要是以後我再碰到這種事，我一定會立刻閃人，有多遠、跑多遠，不會再自不量力地去雞婆了！你就不要再說我了，好不好？好不好？”她撒嬌似地晃著田岡夫人的肩膀，晃啊晃啊，晃地她母親，沒轍一笑。
“你啊！”田岡夫人無奈地點了點她的額頭，滿臉寵溺。
未依就這樣住院了，而得知她受傷消息的當天下午，小早川綾子便噙著兩泡水汪汪的大眼睛，背著書包，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未依的病房。
當綾子氣喘籲籲地推開病房大門的時候，田岡夫人正在替未依削蘋果。
聽到動靜，未依和田岡夫人不約而同地抬頭循聲望去。
禮貌地和田岡夫人打過招呼，綾子快步走到未依的床邊，關心地摸摸她的臉：“怎麼回事？昨天和你說再見的時候，你還好好的啊？怎麼才一個晚上你就躺進醫院了呢？問狐狸，他什麼也不說，臭著臉，好像我欠了他幾百萬似的，連個屁也沒放一個！”提到狐狸，綾子就氣不打一出來：“要不是後來我去你家正巧碰上你爸，不然，我連你進了什麼醫院都還不知道！”話說到這兒，綾子再度看向未依，審視著她額上還滲著血跡的紗布，遲疑著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怎麼樣？未依，痛不痛？感覺好點了嗎？有沒有惡心、想吐的感覺？眼睛……眼睛有沒有變得模糊？看不看得見？知道這是幾嗎？”她張開五指，在未依眼前試探性地晃了幾下，緊張兮兮。
“我沒事！隻是不小心被人敲破了頭，不是腦震蕩啦！”未依笑，拉下綾子的手，安慰道。
“是啊，綾子，醫生已經替她檢查過了，說是外傷，不用擔心。”起身替綾子搬來椅子，田岡夫人也笑著出聲附和。
“謝謝阿姨。”在田岡夫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綾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此時，“哢嚓”一聲病房的門又開了，是不久之前被田岡夫人打發回家幫忙收拾未依在住院期間所需衣物雜物的田岡教練。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後，還跟著背著網球袋的仁王。
“啊拉，雅治？你也來了？”看見仁王，田岡夫人笑眯眯地衝他揮了揮手。
“阿姨。“仁王禮貌地和田岡夫人打招呼，接著他看向病床上的未依，在看清她額頭上的染血紗布時，暗暗蹙了蹙眉。
“呐，茂一，既然有綾子和雅治在這兒陪著未依，那我們就先回家一趟，幫未依做好晚餐再過來吧！”捅捅老公的胸膛，田岡夫人想了想，便如是道，話落，也不給田岡教練反應的時間，直接拖起他就往外麵走。
少了兩個大人在側，病房內便隻剩下綾子、未依、仁王三個人了。
“喂！狐狸，你啞啦？怎麼都不說話？”見自進門起，便直直盯著未依看，卻始終不發一語的仁王，綾子耐不住性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順著綾子的視線，未依下意識地移眸望向仁王。
他看她，她也看他，四目相對，就在未依以為他又要像以前一樣罵她白癡、傻妞的時候，隻聽“噗哩”一聲，他在她床邊拉開的座椅上落座。
“傷得嚴重嗎？”將網球袋放到一邊，仁王淡淡地開口，隻是純粹的詢問，聽不出情緒。
“呃……還好，不是很嚴重，是我媽媽太小題大做了。”未依不好意思地笑，對仁王如此“和平”的開場白，莫名地有些不習慣——記得以前，見她受傷，他總會涼涼地在一旁看她笑話，明諷暗刺，沒有好話。
“田岡叔叔說，你是在幾個不良少年打架的時候衝出去受的傷？”碧綠色的目光，幽幽的像一灘沒有波瀾的死水，看著她，隻是看著，無波無痕。
“……嗯。”她輕輕點頭，下意識地別過臉。
他沒有再說話，良久，她的耳畔，掠過他細微的一聲歎息，然後，她感覺他伸出了手，習慣性地觸上她的頭。
“傻瓜！你這種不顧後果的衝動脾氣，什麼時候可以改一改？”他的聲音，無奈而又疲倦，少了以往的譏誚，多了一絲……讓她感覺很溫暖的東西。
愣愣地，未依重新調回視線，而他，在揉亂她的頭發後，收手坐回了原位。
嘴角，含笑，懶洋洋的，是苦笑。
他看著她的眼神，褪去了尖銳，褪去了諷刺，可是，又深邃地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東西——這樣的仁王……不像她記憶裏那位。
“怎麼了？被磚頭砸了一下，連我都不認識了？”見她一臉茫然地盯著他看，仁王莞爾，隨意地開著玩笑。明明還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然而，她卻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這樣的仁王……她越來越看不透。
“你今天受刺激了嗎？”她忍不住有此一問。
“什麼刺激？”他不解。
“你……你……”他……他應該怎麼樣才對？他應該罵她白癡、諷刺她雞婆才對？
搖搖頭，未依及時住了口，暗笑自己可能是被他欺壓了太久才會出現被虐狂傾向，“沒什麼，今天網球部沒有活動嗎？”掃開奇怪的心緒，她試著換了個話題。
“我告訴他們，今天是我和主治醫生約好的‘複診’日。”仁王的回答，輕描淡寫。
“‘複診日’？”像是抓到機會，一旁的綾子總算插了口：“你又沒受傷，複什麼診？”雙手抱胸前，綾子從鼻孔哼出氣。
仁王沒有搭理她的話，沉默許久，他下意識地四下環顧，接著，他起身走到床頭，伸手拿起上麵擺放著的蘋果，用掌心掂了掂分量，揚眉對未依詢問地道：“要不要吃蘋果？”
“你削？”未依愕然。
“你會嗎？”綾子狐疑。
揚唇，不以為意地笑，仁王沒有開口，而是用動作直接回答了她們的疑問。
拿起放在一邊的水果刀，他垂眸望著手裏的蘋果，專心地削起皮。
望著他熟練的動作，未依和綾子忍不住麵麵相覷。
“噯？未依，這人還是那隻白毛死狐狸麼？”把手靠在唇邊湊近未依的耳畔，綾子用眼角掃著站在床另一邊的仁王，壓著嗓門，小聲嘀咕。
“……”未依沒有說話，隻是愣愣地仁王側對著她的臉，五味雜陳。
那一天，就那樣在如此詭異的氛圍裏，悄然度過。
仁王沒有對她嘲弄一個字，相反地，臨走前，他還體貼地要她好好休息，不要擔心筆記的事情。那語氣、那眼神，都和未依印象裏的那位，相差甚遠。
“我覺得，今天來的這個，是狐狸的孿生兄弟！”綾子咬著她的耳朵，得出這個結論。
孿生兄弟？
未依一愣，愣過之後，不予置評。
對狐狸，她想，她估計永遠也猜不到他的真實想法。
綾子和狐狸就那樣離開了，而未依為期一周的住院生活也就此開始。
值得一提的是，她雖然住在滿是消毒水味的醫院裏，但是，她每一天的生活，就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樣，一點都不會無聊。
未依住院第二天，陽光燦爛的星期六，捧著一束百合，她看見了推門進來的仙道。
仙道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東拉西扯，他不會讓她感覺冷場。
他告訴她，他去看了流川楓的比賽，他承認，流川楓就像她說的那樣，是個資質不錯的選手，不過……
“還是太嫩了啊！”近似於喃喃地，仙道的聲音，若有似無，不仔細聽，聽不真切。
“所以，他才有進步空間，不是麼？”未依不以為意，盜用了仙道以前說過的話。
聞言，仙道一愣，下一秒，莞爾一笑，不以為意地啊了一聲，他移眸望向了窗外。
窗外，陽光正好。
未依住院第四天，有點意外地，她看見了來探望她的幸村。
漂亮的五官，溫柔的微笑，禮貌的寒暄，看到幸村的那一刻，未依嘴角抽搐，田岡夫人，雙眸發亮。
“哎呀，幸村同學，真是難為你來看我們家未依……”
“聽未依說，你不僅僅是網球部部長，又很會畫畫是不是？呐！你可真是文武全才啊！”
“啊拉？幸村同學，你還會削蘋果啊？嘖嘖嘖！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幸村同學，你還真是蕙質蘭心啊？”
蕙質蘭心？有這樣形容男生的麼？
未依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小心翼翼地瞅著幸村的臉色，依舊謙遜和煦的笑，依舊看不出情緒的眼，不得不說，他的定力不是一般的好。
隻是……
“媽！我肚子餓了，你幫我準備午飯吧！我今天想吃你做的壽司！”扯扯自家母親的手，未依知道，要是自己還想活命，便不能再讓幸村女神被自家母親繼續荼毒下去了。
於是，田岡夫人就這樣被未依打發了出去，臨走前，她像想起什麼，笑眯眯地看著幸村，囑咐他一定要等她回來。
病房的門被合上，一時之間，這方天地便隻剩下未依和幸村兩個人。
一間病房，獨處一室，未依童鞋開始後悔。
然而，幸村好似並沒有察覺到未依的懊惱，他的目光，還在自己削到一半的蘋果上。
看著他的神態自若，未依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自己嚇自己，女神大人……不可怕……
“那個……我……我媽媽就是這樣……以前剛進學校的時候，我有和她說過很多關於你的事……所以……所以……他對你……”對你才會特別熱情！（默：明白未依的花癡遺傳於誰了麼？）
“蕙質蘭心是嗎？”似是沒聽到未依的話，幸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慢條斯理地抬起頭，笑得溫和而無害：“這是我聽到的評價中，最有意思的一句。”
笑笑笑！幸村笑得讓未依頭皮發麻。
“嗬嗬……”未依陪笑陪得很累。
“未依同學，喜歡吃蘋果嗎？”
“呃……喜歡……”不過……那也要看是誰削的啊……
“那這個呢？”他托起他剛剛削完的蘋果，不規則的形狀，比原來帶皮時小了將近四五圈……
未依，默。
“呃……很有藝術感……”這是她唯一能擠的詞。
“真的嗎？”
“真的……”
“未依，你好像很怕我？”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斜倚著椅背，幸村看著正苦著臉，小口小口吃著他削好的蘋果的她，好心情地彎了彎嘴角。
“……沒有啊，你想太多了。”
“有沒有人說過，你不擅長說謊？”
“嗬，有啊，有很多。”歎口氣，未依移眸迎上幸村的目光：“你今天來找我……有事嗎？”她並不認為以她和幸村的交情，足夠讓他放下周末網球部的訓練，特意來看她。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麼？”把問題當球拋，幸村同學明顯是鼻祖。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垮肩，歎氣，和他說話，不是普通的累。
“那個……幸村同學……來醫院……也是來看病的麼？”良久的沉默，腦海忽然記起曾經看到過的情節，未依看向臉色比以往蒼白了許多的幸村，情不自禁地有此一問。
幸村微微一愣，不過，那也隻有半秒而已。
“為什麼這麼問？”嘴角的溫和不知何時收斂，他偏眸看向未依，漫不經心。
“呃……你說話的時候，好像有鼻音，所以，我想你大概是感冒了……”將那半秒的停頓看在眼裏，未依暗暗歎了口氣，體貼地偏了話題——既然他不想說，那她也不會多問，畢竟，他們之間，不適合交淺言深。
“嗬，這幾天溫度忽然下降了很多，可能是昨晚著涼的關係。”淺紫色的目光閃過波動，幸村彎了彎嘴角，雲淡風輕。
“天冷了，要多穿點衣服，外套披在身上雖然很好看，不過不保暖……”脫口而出的話說到這裏，未依忽然覺得，如果不去揣測幸村話底的意思，像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東拉西扯，也可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畢竟，幸村又不是怪獸，也沒有無聊到喜歡到處整人的前科——笑，想來之前麵對幸村，一直戰戰兢兢的自己，也許太過神經質。
幸村他……現在也不過是一個14歲的少年啊！就算愛裝、愛讓人猜謎，也不過是一個喜歡裝老成的男孩子，頂多再加一點……小腹黑？
這樣想著，未依重新看向了幸村，越看，越覺得自己分析的有道理，之前乍見他時的戒備和恐懼，在這一刻，莫名地，蕩然無存。
世界上，並沒有什麼東西是可怕的，沒有可怕，隻有可悲。可悲懦弱的自己，用懦弱的眼睛，去看待本該平常的一切，自己嚇自己。
亦如：惡魔居住的地方，不在地獄，而在人心。
“不保暖？”她的話讓幸村莞爾，她還真敢說啊！
“你是網球部的部長，肩負著立海大三連霸的夢想，但是，要是你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忽略自己的健康，那麼，你的夢想隻會是空想。你……應該是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吧？”換一種眼光，丟掉自己有色的眼睛，再度麵向幸村的未依，學會了嘰嘰喳喳，不再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隻是簡單的聊天而已，家長裏短就好，懷疑太多想複雜，累的是自己。
自嘲，以前的她，很喜歡自討苦吃呢！
“……”她熠熠的眼睛，老媽子似的喋喋不休，讓幸村再次一愣，有點意外，有點疑惑，但是，感覺，不壞。
那一天，當田岡夫人帶著做好的壽司重新回到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與之前她離開時，未依和幸村之間略顯僵硬的氛圍完全不一樣的這一幕。
溫暖的陽光，漂著花香的病房。
床上，笑得燦爛的女孩；床邊，笑得隨性的男孩，有一句沒一句的東拉西扯，一來一往的玩笑逗趣，和樂融融，輕鬆愉悅。
田岡夫人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一向喜歡活在幻想中的女兒，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離開了她的小世界，接受現實，敞開心胸，與人交流——再不是那個和陌生男生說話，動不動就會局促、臉紅、流口水，絞盡腦汁地要說些特別話借以引起帥哥好感的小花癡了。
她的未依……真的開始長大了……
原來，放下主觀的認定，試著用另一種眼光重新審視身邊的一切，世界，可以變得很簡單。
60
再次見到洋平他們幾個的時候，是未依出院的那一天。
那一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灰蒙蒙的天空，陰沉沉的，還飄著斜斜的雨絲。
雖然今年的陵南無緣進入全國大賽，但是，為了準備即將到來的冬選賽，這幾天的田岡教練可以說是忙得焦頭爛額，不過，每天晚上，田岡教練還是會風塵仆仆地趕去醫院，陪未依一起吃晚餐。
未依出院那天，恰巧是陵南有一場重要練習賽的那天，所以，抽不開身的田岡教練，便沒有隨妻子一起來醫院接女兒回家。
田岡教練沒有來，自未依受傷住院後便沒有再出現過的洋平他們四個露了臉。後來，未依詢問了自己的媽媽才知道，她受傷昏迷的那天，田岡教練對洋平他們幾個發了很大的火，更是明言禁止他們過來探望，她住院的這些天，洋平他們幾個其實有來她病房門口徘徊過幾次，但是，每次都不巧碰上了田岡教練而不了了之。
今天，他們也是誤打誤撞，想再來看看未依時，碰上了在櫃台辦理出院手續的田岡夫人。許是他們的態度誠懇，田岡夫人並沒有阻止他們去看未依，相反，她還很熱情地邀請他們一起回田岡家吃飯。
“未依的爸爸今天有比賽，所以要到晚餐的時候才會回來，如果你們不嫌棄，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家吃頓午餐？”
對田岡夫人的邀請，洋平他們四個自然是點頭答應。
於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就這樣離開了醫院。
“對了，洋平，櫻木呢？他的傷，還好吧？”坐在自家母親開來的車上，前排的未依像想起什麼，回頭詢問地望向坐在後排的洋平他們三個。
“你是說櫻木啊！他最近一直在練運球，說不把運球練好，就不來見你，我們正傷腦筋著呢。”回話的，是一臉莞爾的洋平。
“這樣啊……那他的傷呢？他的傷怎麼樣了？還有你們，身體沒有問題了嗎？”在她剛醒來的時候，她就一直想問他們了，畢竟，陷入黑暗前的那刻，她記得他們四個，傷得很重……還有櫻木……櫻木好像也流了很多血……
“都是些皮外傷而已，請了幾天病假，在家躺了幾天，現在感覺渾身是勁。”說著，洋平還模仿電視裏那些猛男，向未依展示自己的肌肉——不過，他穿著長袖加外套，沒有肌肉可以現就是了。倒是他的模樣，惹得未依喜笑顏開。
車內的氣氛，和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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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洋平並沒有說實話。
那天過後的櫻木，一直將未依的受傷歸結在自己身上，覺得就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會連累她受傷。
他不知道該怎樣去見她，也沒有勇氣去見她。
他害得她受傷，害得她流了那麼多血，他沒有把握她是不是還想和他做朋友。
所以，那天過後，櫻木的情緒，一直很低落，不管洋平他們怎麼勸，愛鑽牛角尖的他，還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他再次跑去了倒三角眼的學校，他想幫小熊要一個公道。
又是一場以一敵眾的幹架，不過，對付他們，櫻木一個人，綽綽有餘。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你小子……你小子……是為了那個丫頭……那個臭丫頭……是你馬子是不是？”吐出兩顆帶血的斷牙，捂著腹部，滿臉是血的倒三角眼，掙紮著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嘿嘿地陰笑，就好像抓住了櫻木的把柄。
櫻木沒有說話，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沾上的血絲，他按住自己被敲破的額頭，提步便想離開這個地方。
“沒有用的……我……我已經知道那個丫頭所在的學校……隻要有機會……隻要抓到機會……我……我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被櫻木花道這個小子圍毆了三次，每次都是輸，倒三角眼心底的怨氣，不言而喻，所以，放話威脅，逞逞口舌之快，是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事。
聞言，櫻木花道的身子一僵，瞪著淩厲的目光，信步向他走近。
“有膽子……你就給我再說一遍！”單手揪起那人的衣領，將他的雙腳舉離地麵，櫻木花道的眼神，有著野獸嗜血般的光芒。
心，一驚，可是，倒三角眼還是不改挑釁本色：“我說……隻要我在一天……我就不會讓那丫頭好過……我會天天去她學校門口堵她……”
“你……”櫻木花道眯起了眼，眼看另一側的拳頭就要控製不住地提起。
強勁的風迎麵襲來，幾乎是反射性動作，倒三角眼閉上了眼睛。
一秒、兩秒……
預期裏的痛楚沒有降臨，偷偷睜開一隻眼，那個傷痕累累的拳頭，在離他臉頰幾寸距離的地方，生生地停住。
“我也可以告訴你，隻要有我櫻木花道在一天，我就不會讓你有機會再碰她一下！”像扔垃圾一樣，櫻木將手裏的那個人重重地往地上一丟：“你動她一次，我揍你一次！你天天去她學校堵她，我就天天來你學校堵你！見你一次！打你一頓！”他絕對會在他去立海大之前，搶先一步，把他送進醫院！
倒三角眼住進了醫院，而櫻木的頭，被一層一層紗布裹成了白色。
明明身體還沒有複原，卻開始拿著未依給他的籃球，找了個無人的籃球場，拚命練運球。
“喂！櫻木，明天我們要去看小熊，你去不去？”
透過鐵絲網，洋平他們幾個在球場外圍，對著還在練運球的他喊道。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櫻木想說好，但是，看到自己的手，想起幾天前女孩流的血，他……
他終是沒有和洋平他們一起去看她。
密密的雨絲，他站在雨裏，“噠噠噠”地一下一下，拍擊著手裏的籃球。
腰低一點，要活用手指的力道……
他清楚地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閉著眼，不看球，用身體去感受……
“很好哦，櫻木！”恍惚中，他好像聽到了她聲音。
睜眼，回頭，朦朧的雨霧裏，女孩撐著一把粉色的傘，站在不遠處，對他暖暖地笑。
她的身後，洋平、大楠、野間、高宮，嘿嘿地對著他傻笑。
那幾個家夥！明明告訴過他們，不要告訴她，不要告訴她了……他們居然……
“櫻木，你很不夠意思哦！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你都不來接我！你就那麼討厭看到我嗎？”一步一步，未依走進球場，走到他麵前，將手裏的傘，分給他一半。
“你……你沒事了？”他傻傻地看著她，傻傻地抱著她給他的籃球。
“沒事了，不過，我的頭發剪短了，尤其是劉海，樣子是不是很奇怪？”未依用手在自己的額前比劃——因為之前縫針的關係，未依的劉海被醫生不客氣地減掉了三分之一，所以，今天出院後，田岡夫人有順路帶她去土屋店長那兒換了一個新發型。斜劉海加上羽毛剪，搭配著未依的臉型，圓圓的，像蘋果，和她身上甜甜的氣質，很相稱。
“不……不奇怪……你這樣……很……很好看……比以前好看……”櫻木不自在地紅了臉，摸摸自己的頭，單純地笑，原本陰霾的心情，因未依的幾句話，又陰轉多雲，開始放晴。
“真的嗎？”
“真的！我從不說謊，我是堅持真理主義者！”
“看來，已經沒事了呢！”場外，一直遠遠地注意這那邊一切的洋平他們幾個，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花道這家夥，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不過，他太認死理，要是不讓他親眼看到小熊沒事，聽到小熊並不怪他，他的情緒，估計還要低迷一陣子……”摸著下巴，野間中肯地評價。
眾人一致點頭。
“好在，現在雨過天晴了！”洋平莞爾，看著球場內，不知何時，又和櫻木玩起籃球的未依，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
“看來，櫻木又有一陣子要忙了！”
“未來，還真是讓人期待啊！”
“嗬嗬，這就是人生嘛！”
“哈哈哈！”
“洋平，你們幾個在那邊說什麼？”談論中，不遠處的未依，向他們招了招手：“櫻木說，他已經會閉上眼睛運球了哦！你們再不過來，可就要錯過了哦！”
“閉上眼睛運球？”大楠看向野間。
“吹牛的吧！”野間表示不相信。
“走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將手插在褲袋，洋平向他們挑了挑眉毛。
雨，不知何時，悄悄停了。
烏雲漸漸散去，陽光偷偷灑落。
環境簡略的網球場，少男少女的笑聲，如銀鈴般，久久不散。
風，幽幽地拂過，今年的冬天，也許，並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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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說，為什麼人生總要麵對一次又一次的選擇？”捂著熱水袋，圈著圍巾，蜷縮在沙發的一角，未依像想起了什麼，詢問地看向我。
“嗬，因為有選擇，才有憧憬，憧憬，當初如果不是這個選擇而是那樣的選擇，現實，會不會有所不同。”擱下手中的筆，我迎向她的目光，淡淡地笑。
“每一個選擇，都通向一個結局，而那個結局，無法更改？”魏衣的目光，有些迷離。
“嗬嗬，無論最後的結局怎麼樣，那都是你在那裏的人生，不是嗎？”
“是啊，那都是我的人生……”
無論好與不好，那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隻是，因為選擇不同，陪你走到最後的那個人，也不同……
如果她沒有喜歡那個人，她會變得怎樣？
如果她沒有錯過這個人，她……又會變得如何？
因為是夢，所以，她有權利，做了又做，重頭來過。
然而，夢終究隻是夢，不同的是，在她的夢裏……每個地方都有岔路……
她在路口徘徊，一次又一次。
莊周曉夢迷蝴蝶。
她置身其中，不知道自己是魏衣還是未依。
或者，她兩個都是，又都不是——
嗬，誰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