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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大清重組家庭》作者:冬沙【完結+番外】

《(清穿)大清重組家庭》作者:冬沙【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108個瀏覽者
文案:
  
康熙二十四年,宮中欲替太子相看太子妃。
某日,太子隨康熙出宮,在一個莊子見到一位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子。
康熙問:「保成,你覺得她如何?」
太子直言不諱:「年歲太大了。」
康熙:「不大,當你額娘正好。」
以為是給自己相看的太子:「……???」
*
和自己青梅竹馬的丈夫隆科多日後會縱容小妾糟踐自己,待自己如親女的婆婆日後得知自己被殘害成人彘後僅僅只是掉了兩滴眼淚。
磕到頭的寧素失了憶,卻意外地夢見了未來。
醒來後的寧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和隆科多和離,至於他不答應?
那她就打他小妾,折騰他爹娘,還要花他的錢養男人。
寧素覺得隔壁莊子的那個鰥夫先生就不錯。
被迫吃軟飯的康熙:「……」
  
·非正史,是平行空間。
  
內容標簽: 清穿 情有獨鐘 歷史衍生 美食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寧素,康熙 ▏ 配角:《[秦]穿成始皇家的崽》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小赫舍裡氏X康熙
  
立意:美好生活是靠自己爭取的。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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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今天佟家出了一件大事,佟家的三夫人小赫舍裡氏被後院的一個小妾給推倒,撞上了假山,不僅把頭給磕破了,醒來之後竟然還不認人了。

  「這可怎麼辦呀?」等小赫舍裡氏喝了藥重新睡下之後,她身邊伺候的四個大丫鬟便守在她的門口,個個臉上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主子現在連我們都不認得了。」

  不怪她們這麼擔心,主要是她們四人不僅是小赫舍裡氏的陪嫁,更是打小就在她身邊伺候的,可以說這十幾二十年來她們幾乎是形影不離了。

  結果小赫舍裡氏一朝患上離魂症,連她們都不認得了,可見她的情況有多嚴重。

  「沒事的。」柳葉在四人當中年紀最大,性子也是最沉穩的那個,因此她出聲安撫道,「大夫剛剛不是說了嗎?主子那是因為頭部受到猛烈撞擊,所以才會一時之間不認得人的。」

  「等主子休養好了,說不定很快就能記起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大夫也說了有可能主子一輩子都記不起來。」柳芽說到這裡,眼睛都紅了,「都怪我們,要不是我們沒有保護好主子,主子也不會被李氏害成這般模樣。」

  柳芽這麼一說,柳枝面上也流露出自責的神色。

  「不管主子能很快就記起以前的事情,還是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了,我們都不能夠放過罪魁禍首。」柳絮在四人當中年紀最小,性子也是最衝動的那一個。

  一想到自己的主子被李四兒害成這樣,柳絮就覺得自己的心裡有一團怒火正在熊熊燃燒著,她咬牙道,「我現在就去找李氏算賬。」

  「你冷靜點。」柳葉連忙拉住柳絮的手,她一點都不懷疑她這句話的可信度,「你現在要是去找李氏算賬的話,那麼咱們有理都變無理了。」

  雖然李四兒是小妾,但是到底是主子,她們做奴才的要是敢以下犯上的話,不僅她們得受罰,說不定還得連累她們主子。

  「那就這麼算了?」柳絮不服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三爺如今有多偏寵李氏,現在他不在府上,我們還能去找李氏算賬,等他回來他不得把李氏護得死死的?」

  到時候再想找李四兒算賬,黃花菜都涼了。

  「三爺……不至於這麼糊塗吧?」柳葉因為柳絮的話而皺起了眉頭,「我們主子可不僅僅只是他的嫡妻。」

  小赫舍裡氏嫁給隆科多之前,和他可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要知道隆科多的表妹不止小赫舍裡氏一個,但是最後嫁給他的人是她,這就足以證明了隆科多對小赫舍裡氏不是沒有半分情意。

  更別提小赫舍裡氏嫁給隆科多之後,上替他孝順父母,下替他愛護子女,哪怕這兩年隆科多迷上了李四兒,對小赫舍裡氏多有冷落,她也沒有半分怨言,依然將中饋打理得井井有條的。

  如今李四兒因為搶奪小赫舍裡氏手上戴著的玉鐲,才害得她遭此一劫,所以柳葉心想,便是隆科多往日裡再偏寵李四兒,這次他也不可能再護著她吧?

  「是啊,再說了,我們主子好歹給三爺誕下嫡長子,就衝著這個,三爺便是再想要偏袒李氏也不好做得太過分。」柳枝和柳葉是一樣的想法。

  「我知道你擔心主子,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可不能胡來。」柳芽對柳絮道,「且不說你能不能替主子報仇了,就算真的讓你報仇了,事後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的話,讓主子知道了,她能高興得起來嗎?」

  柳芽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小赫舍裡氏是正室,李四兒都敢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柳絮只是小小的一個奴才?

  柳芽不怕別的,就怕柳絮真的跑去找李四兒算賬的話,她會豎著過去,橫著回來。

  柳絮聽到其他三人這麼說,正准備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屋子裡突然傳來動靜,四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她們主子這是醒了嗎?

  這麼想著,柳絮等人也顧不上要不要去找李四兒算賬了,連忙出聲詢問屋子裡的小赫舍裡氏:「主子,您醒了嗎?」

  「都進來吧。」小赫舍裡氏話音剛落,柳絮她們便連忙推門進去,掀起帳幔,就看到她們主子已經從床上坐起來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她們主子看她們的眼神不再像剛剛那般陌生了。

  「主子您?」柳葉她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您恢復記憶了?」

  一邊問著,柳葉等人一邊屏住了呼吸,等聽到小赫舍裡氏說「沒有」的時候,她們不免覺得有些失望。只是不等她們開口說什麼,就聽到小赫舍裡氏繼續道,「……完全恢復。」

  柳絮等人:「……???」

  等等!

  是她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見柳絮她們一臉驚喜地看著自己,小赫舍裡氏忍不住笑了,她道:「但是我記起一些來了。」

  說著,她伸手指著柳絮道,「你叫柳絮,年紀最小,是和柳芽一塊到我身邊的。」

  說完,小赫舍裡氏又伸手指了指柳枝和柳葉,「你們倆是後面來我身邊的,恰巧你們的年紀都比柳絮和柳芽大,所以我就順著她們的名字給你們取名為柳枝和柳葉。」

  柳絮她們一聽,立刻就明白了她們主子果然是記起一些來了,至少是把她們都記起來了,當下個個面露喜色。

  「太好了,這一定是菩薩保佑。」

  可不就是菩薩保佑麼?小赫舍裡氏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如今還完好無損的雙手,一時之間既覺得慶幸,又覺得後怕。

  早上磕破頭之後小赫舍裡氏確實是失憶了,但是誰知道剛剛卻做了一個夢,不僅讓她知道了自己原來叫寧素,還讓她意外地知道了自己的未來。

  只可惜在夢裡,她的未來不太好,不對,應該說是很慘才對——

  先是被李四兒奪了管家權,再是被她軟禁,最後更是讓她叫人做成了人彘。

  一想到夢裡的那個自己經歷的一切,寧素就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一股寒意直接從腳底竄到了頭頂。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柳葉眼尖,是第一個發現寧素情緒不對勁的人,連忙出聲問道,「是傷口還疼嗎?還是有哪裡不舒服?」

  柳葉這麼一問,柳絮她們也顧不上高興了,個個關切地看向寧素,仿佛她只要點個頭,她們就立馬再去把大夫給請過來。

  「沒有。」回過神來的寧素笑了笑,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門外有奴才通報說隆科多來了。

  柳絮等人聞言,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寧素,雖然她們主子剛剛都把她們一一認出來了,但是她們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隆科多。

  「別擔心。」寧素對她們道,「我忘不了隆科多是誰。」

  他不僅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阿瑪,更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李四兒折磨得生不如死都無動於衷的薄情郎!

  寧素便是忘了所有人,都不會忘了隆科多。

  柳絮她們卻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聽她這麼說,還以為她是因為對隆科多情根深種。不怪柳絮她們會這麼想,因為在隆科多移情別戀之前,他和寧素的感情確實是不錯,夫妻兩人從前也曾好的跟蜜裡調油似的。

  如果寧素心裡不是還有隆科多的話,那麼今天李四兒要搶她手上的玉鐲時,她為什麼會拼死都要攔著?無非就是因為那個玉鐲是隆科多送的。

  她們主子待三爺一心一意,偏偏三爺就跟豬油蒙了心似的,眼裡只看得見李四兒,半點舊情都不念。

  柳絮現在就巴不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隆科多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差勁,更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沒良心,否則的話她們主子今日豈不是既傷身,又傷心?

  *

  隆科多進屋之後得知寧素還在臥房裡,便覺得有些奇怪,等進了臥房見到她就靠坐在床上時,就更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了。

  因為在隆科多的印像中,自己的這位嫡妻是個講禮數的,平日裡便是刮風下雨都會到門口迎接自己,像現在這樣屁股都不帶挪動一下的情況,倒是少見。

  不過隆科多轉念一想,大概是因為寧素這次傷得有點嚴重了,所以才會如此的,於是隆科多察覺到的那點不對勁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後了,出聲詢問寧素:「夫人,你怎麼樣了?可還認得我?」

  「認得。」寧素道。

  「那太好了,果然是底下的奴才在亂傳話。」隆科多面上頓時露出了一個松了口氣的表情,他問,「你傷得怎麼樣了?現在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眼瞎啊?

  她們主子傷得怎麼樣他沒眼睛看的嗎?

  聽到隆科多這麼說,柳絮要不是還有點理智可言,都忍不住罵出口了。

  當然了,這不是最讓柳絮生氣的,最讓她生氣的是她主子竟然說:「沒有,只是磕到了頭而已,沒什麼大礙的。」

  而柳芽她們聽到寧素這麼說,也有點恨鐵不成鋼。

  寧素倒是不知道自己四個婢女的心情,她說完之後抬眸看向隆科多,同時在心底裡默默地道:沒事就好,我就說四兒哪來那麼大的力氣。

  「沒事就好,我就說四兒哪來那麼大的力氣。」隆科多聽聞寧素被李四兒推倒,不僅把頭給磕破了,甚至還不認得人了的時候是被唬了一跳的。

  隆科多雖然已經移情別戀了,但是寧素到底是自己的妻子,又是自己的表妹,要是她真的傷得很重的話,他也不好真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沒事發生。

  見隆科多聽自己這麼說之後,果然照著夢裡的他說過的話「又」跟她說了一遍,寧素的心就驀地一沉。

  「夫人你也別怪四兒,她也是一時心急。」

  「原來四兒她有孕了,這是她的第一胎,自然是比較緊張的。」

  「她聽說了你手上戴著的玉鐲是開過光的,就想著借來沾沾你的福氣。」

  「我知道這次也是她做的不對,我已經訓過她了,夫人你就看在她肚子裡懷著我的骨肉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原諒她一次吧。」

  寧素咬緊了牙根,其實剛剛被那個夢嚇醒的時候,她不是沒有想過那很有可能僅僅只是一個噩夢而已,可是那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寧素想要說服自己都沒有辦法。

  現在聽到隆科多說著和他在夢裡說過的、一模一樣的、只字不差的話,寧素終於可以確定了——

  那確實不僅僅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那就是她的未來。

  想到這兒,寧素心中對隆科多的怨恨和厭惡幾乎是噴薄而出。

  「原諒她不是不行,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讓大家久等了,本來打算上個月月底就開的,結果遇到了點事耽擱了。

  老規矩,評論都發小紅包哦,比心心~


第2章

  雖然對於那些前塵往事寧素都忘得七七八八了,但是從那個夢裡,她知道了自己曾經和隆科多是兩小無猜,也知道了兩人婚後也曾琴瑟和鳴過,甚至共同孕育了一個兒子。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寧素實在是想不明白隆科多的心究竟是怎麼做的,才會眼睜睜地縱容李四兒那般對她這個發妻?

  現在的隆科多自然不是後期的他了,沒那麼狼心狗肺,但是在寧素看來,卻也大差不差了。

  如果她沒有做那個夢,沒有失憶的話,那麼見隆科多一進門就那麼關心她,她心裡頭肯定會很高興的吧?

  夢裡的她就是這樣的,因為隆科多的這點關心,讓她明明傷得不輕卻偏偏說自己沒什麼大礙。

  不過她的容忍體貼並沒有換來隆科多的良心,聽到她這麼說,他第一反應是松了一口氣——

  並不是因為她傷得不重,而是因為她傷得不重,他的愛妾李四兒就可以不受責罰了。

  寧素記得夢裡的她為此而黯然傷神,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夢裡的那個她了。既然菩薩保佑,讓她夢見了自己的未來,那麼她自然不可能辜負菩薩的這番好意,再重蹈覆轍,讓自己落得那樣一個悲慘的下場。

  「不過什麼?」

  原本聽寧素答應原諒李四兒了,隆科多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可以落地了,其實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這麼說有點強人所難,但是他也沒辦法。

  隆科多今天一回府,就被李四兒的人請去她的西院了。原本隆科多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因為這種事情李四兒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但是隆科多哪裡想到一去到西院,就見李四兒一副高興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有好事發生。

  果然,隆科多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李四兒有孕了,當下把他樂得都找不著北了。

  隆科多並非膝下無子,除了和嫡妻有一個嫡長子之外,另外還有兩個庶出的女兒,但是沒有一個是李四兒生的。

  如今聽說李四兒有孕,隆科多又怎麼可能不高興?

  但是隆科多高興沒一會兒,就見李四兒突然收起了高興的神色,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在隆科多的細問之下她終於吐口了——

  李四兒倒是沒有否認自己推倒了寧素,害得她受傷甚至是失去記憶的事,但是她卻給自己找好了理由。

  「爺,您也知道我嫁給你這麼久了都沒有開懷,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難免會緊張一些。所以聽說了夫人手上戴著的玉鐲是她當初懷孕時您特意給她請來,保佑她平安產子的,我就想著借來戴戴,幾個月後平平安安的給您生一個大胖小子。」

  「但是誰知道夫人愣是不給,我一時情急,就忍不住上手了。」

  說到這裡,李四兒一副害怕的模樣看向隆科多,「但是我沒想到夫人會受傷的,爺,現在怎麼辦呀?」

  聽到李四兒說是因為她上手搶玉鐲才害得寧素受傷的,隆科多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是低頭見她這個模樣,隆科多又心軟了。

  雖然理由牽強了一點,但是隆科多也是信的,因為他知道李四兒一直都想要給他生一個孩子,結果這兩年卻遲遲都沒有半點動靜。

  而且哪個女子有孕了,不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的?

  這麼一想,隆科多就更加不懷疑李四兒的話了,雖然確實是魯莽了一些,但是隆科多相信李四兒是沒有壞心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隆科多到了寧素的面前才會幫李四兒說好話。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個好性兒的,若是性兒不好的話,她又怎麼可能最後還是同意了讓四兒進府?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隆科多有信心可以說服寧素,讓她不跟李四兒計較。這會兒得知寧素傷得不重,隆科多就更有信心了。

  但是一聽到她後面還加了一句「不過」,隆科多原本落地的心又懸了起來。

  「夫人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只要不過分的話,我都答應你。」隆科多想著,寧素到底是受傷了,總不好一點補償都不給她。

  「這可是你說的。」寧素道,「我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我們先和離。」

  什麼?

  和離???

  寧素的話音剛落,別說了隆科多了,就連柳絮她們都扭頭,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們主子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寧素當然知道了,確定她做的那個夢並非僅僅只是一個噩夢之後,她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跟隆科多和離。

  別說她現在已經失憶了,即便沒有,她也不可能顧念著她和隆科多的那點夫妻之情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他,賭他的良心的。

  隆科多是一個有良心的人嗎?

  夢裡的他已經給寧素答案了。

  至於找李四兒和隆科多報仇什麼的,寧素倒是覺得這事兒不著急,等她和他們撕擄開之後,有的是時間找他們算賬。

  「你沒有聽錯。」不用隆科多問出口,寧素從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她直視他道,「就是和離。」

  「你瘋了嗎?」隆科多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他現在雖然已經移情別戀了,但是從來沒想過寧素竟然會主動跟他提出和離。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怎麼敢有這樣的想法?

  見隆科多的臉色變得難看,生怕他惱羞成怒傷到寧素的柳絮一個箭步就衝了上來,擋在了寧素的面前對隆科多道:「三爺即便要怪奴才不分尊卑,有些話奴才也不得不說了。」

  「主子她今日傷得這麼重,險些命懸一線,三爺您不說憐惜主子,也別在她傷口上撒鹽呀。三爺您和主子自幼一塊長大,她是什麼樣的人您最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現在她說出這樣決絕的話,可見是被三爺您傷透了心,撇開你們青梅竹馬的情分不說,主子也給您生了一個嫡長子,還將佟家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的。」

  「結果出了這樣的事情,您卻還偏幫著李姨娘,所以您能怪主子說出這樣的話嗎?」

  寧素知道柳絮的嘴皮子溜,但是沒想到她的嘴皮子這麼溜,小嘴叭叭的,一個氣口都不給人留,讓寧素想要攔一下都攔不住。

  寧素提出要跟隆科多和離,當然不是做做樣子,博隆科多的回心轉意了,但是柳絮這麼一說,倒是有點那味兒了。

  對此,寧素倒沒有怪罪柳絮,因為她知道她的本意是想要護著她,怕隆科多真的因為她的話而大發雷霆而已。

  而隆科多也同樣沒有怪罪柳絮不分尊卑,臉色甚至因為她的話而好看了一些。因為比起寧素決心要跟他和離,隆科多倒是寧願她是在跟自己耍小性子。

  「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我做得不夠妥當。」隆科多一直都覺得寧素的脾氣好,但是經過今天這一遭之後,他也意識到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這樣吧,等夫人你休息好了,明日我讓四兒來正院給你賠禮道歉如何?」隆科多之所以把時間定在明天而不是現在,無非就是想著晚些去西院好好地勸勸李四兒。

  寧素雖然沒有讀心術,卻也大概猜到隆科多的意思了,唇角的笑意不由地多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她原本想說「要是那麼勉強的話那就算了」,但是話到了嘴邊,寧素卻改口了。

  她道:「好啊,那明天就讓李氏來給我賠禮道歉。」

  「那就這麼說定了。」見寧素一反常態的答應下來,隆科多更加相信她鬧這麼一出就是想耍耍小性子了。

  寧素也不解釋什麼,見隆科多探望完她之後打算離開,她也沒有挽留,更不覺得傷心。

  但是在柳絮她們看來卻不是這樣的,見隆科多真的毫不猶豫地離開,柳芽她們忍不住上前安慰寧素。

  「主子,三爺心裡還是有您的,一聽說您要跟他和離,他二話不說就主動提出讓李氏來正院給您賠禮道歉了。」

  「就是,李氏算得了什麼呀,不就是個玩意兒而已,您才是三爺的結發妻子,孰輕孰重三爺還是分得清的。」

  「主子您早該這麼做了,平日裡您有什麼委屈只會往肚子裡咽,這不是縱容得那些人愈發蹬鼻子上臉麼?」

  柳絮嘴上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任誰也聽得出來她說的「那些人」當中除了李四兒之外,還包括了隆科多。

  柳絮身邊的柳枝下意識的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倒不是覺得她說的不對,主要是怕寧素聽了會不高興。

  可是誰知道寧素聽到柳絮這麼說,反而是笑了,她道:「你說的在理。」

  被寧素認同了,柳絮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模樣,反倒是驚疑不定地看向她,目光在她的臉上和她的頭上來回移動,似乎想知道她主子是不是把腦袋給磕壞了?

  這要不是磕壞了的話,她們主子怎麼可能認同她罵三爺的話?

  雖然柳絮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寧素已經從她的反應中讀出了她的意思,當下笑罵了一句:「你討打是不是?」

  「奴才這不是覺得稀奇嘛。」柳絮倒也沒有狡辯,她認真地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怎麼感覺主子您一覺醒來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也說我今天險些命懸一線了。」寧素並沒有因為柳絮的話而感到慌亂,「這趟鬼門關我難道是白去了不成?」

  柳絮一聽,果然沒有再懷疑什麼,而柳葉則忍不住問:「那主子您剛剛說要和三爺和離,應該只是隨口說說的吧?」

  「當然……」寧素話音剛落,就見柳葉頓時松了一口氣,但是她這口氣顯然松得有點早了,因為寧素下一秒就道,「不是了。」

  柳葉:「……!!!」

  見她眼睛都瞪大了,一旁的柳絮等人也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寧素開口道:「我也不想瞞著你們,我確實是有這樣的打算。」

  柳絮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臉上找到了震驚的神色,她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寧素竟然真的萌生了想要和隆科多和離的念頭。

  「怎麼?你們不贊成嗎?」寧素故意問。

  第一個開口的是柳絮,她沒有回答寧素的問題,反而是問她:「主子,您考慮清楚了嗎?」

  「當然。」寧素道。

  「那奴才肯定是支持您的。」柳絮的話音剛落,其他三個柳頓時向她投去不贊同的目光。

  「你們別這麼看我,主子嫁給三爺這麼多年,受了多少委屈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尤其是自從李氏入府之後,那就更加不用說了。」柳絮道,「若是主子還對三爺有情的話那就算了,可現在是主子自個兒想要和離的,那我們為什麼還要反對?」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和離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柳葉扭頭看向寧素,然後道,「主子,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旁的不說,您要是和三爺和離了的話,大阿哥怎麼辦?」

  是啊,那大阿哥怎麼辦?

  原本支持寧素的柳絮聽柳葉提起岳興阿,忍不住扭頭朝寧素看了過去:「主子,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因為岳興阿不僅是寧素和隆科多的嫡長子,也是佟國維和佟夫人的嫡長孫,所以且不說寧素能不能成功的和隆科多和離,即便能只怕也不可能把岳興阿帶走。

  柳葉和柳絮的話讓寧素沉默了片刻,然後道:「事在人為。」

  聽到這話,別說柳絮和柳葉了,就連柳芽和柳枝都明白了她們主子這是下定決心要和隆科多和離了。

  「那奴才剛剛豈不是壞了主子您的事?」柳絮剛剛一心想著護著寧素,倒是沒想過她說的並不是氣話。

  「也不算。」寧素笑了笑,然後道,「要不是有你開口說的那幾句話,隆科多都不一定會主動讓李四兒來給我賠禮道歉。」

  雖然寧素覺得當務之急是先和隆科多和離,跳出這個火坑,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想要和隆科多和離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麼不妨在和離之前,先跟李四兒收回點利息。

  寧素伸手摸摸自己受傷的腦袋,心想她遭了那麼大的罪,李四兒只是來給她賠禮道歉的話哪裡夠?

  作者有話要說:  暫時先把更新時間改為下午6:00,因為現在沒有榜單,我想蹭蹭下午的玄學k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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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在2023-04-03 16:37:29~2023-04-04 20:22: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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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未來這麼慘之後,寧素原本以為自己今天晚上會睡不著覺,但是沒想到她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主子您醒了?」昨晚給寧素守夜的是柳芽和柳枝,原本一個人給寧素守夜就夠了,但是因為柳芽和柳枝兩人正自責於自己沒有保護好寧素一事,便爭著要留下來給她守夜了。

  這會兒聽到寧素醒來的動靜,兩人一個出去打水給寧素洗漱,一個挽起帳幔,笑著問寧素,「感覺怎麼樣?主子您今天好些了嗎?」

  「好了不少。」寧素道。

  打水進來的柳枝看了寧素一眼後笑著道:「主子今日的臉色果然比昨日好了許多。」

  「現在什麼時辰了?」寧素問。

  「已經是辰初三刻了。」回答的是柳芽。

  「李氏來了嗎?」寧素又問。

  「早就來了,得知主子您還沒醒,她也沒敢走,一直在外面等著呢。」說到這個,柳枝就支棱起來了,她一邊伺候寧素洗漱一邊道,「看來李氏是學乖了。」

  真的嗎?

  寧素不信,不過她沒有說什麼,洗漱完了之後也沒有直接出去見李四兒,而是等用了早膳之後才去見她。

  而現在已經是巳初時分了。

  李四兒是卯正時分來到正院的,一開始得知寧素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她是不怒反喜。

  李四兒可不管寧素是故意拿喬,還是真的因為受傷的緣故所以睡晚了,反正她「誠心誠意」來賠禮道歉了,寧素卻遲遲不見她,這麼好的機會李四兒不抓住跟隆科多告狀那就怪了。

  只是李四兒怎麼也沒想到,寧素不僅讓她坐冷板凳,而且還讓她一坐就坐了一個半時辰,哪怕寧素的做法已經坐實了她就是在故意拿喬,李四兒的心情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具體表現在見到寧素的時候,李四兒看向她的眼神都快要噴火了。

  「爺常說夫人向來會體恤人,今日一見怎麼和爺說的出入這麼大?」雖然李四兒今天是來賠禮道歉的,但是態度卻和往日一樣囂張。

  不僅出言諷刺寧素,甚至見到她都不站起身來迎接。

  寧素坐下之後看向李四兒,腦子裡不由地想起昨日她在夢裡見到的一切,於是看向李四兒的眼神裡也多了幾分無法遏制的恨意:「你算什麼東西?」

  「也值得我體恤你?」

  李四兒被寧素的眼神給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想過平日裡跟軟柿子似的寧素還有這樣一面。她當然想不到寧素是因為夢見了未來所以才這樣的,還以為僅僅只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她才恨上了她。

  但是等李四兒反應過來之後,她就被寧素說的話給氣得不輕。換做是平時,李四兒早就甩袖子走人了,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的她竟然選擇了咽下這口氣,起身就要給寧素賠禮道歉。

  「昨天的事情是我衝動了,爺也已經說過我了。」李四兒從柳絮的手裡接過茶杯後敬到寧素的面前道,「讓夫人遭此大罪,是我的不對,還望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計較。」

  看著直挺挺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四兒,寧素面無表情地道:「既然知道我遭了大罪,那你賠禮道歉不用拿出點誠意來嗎?」

  雖然寧素並沒有直說,但是李四兒也聽懂了她的意思,當下柳眉倒豎:「你不要太過分了。」

  寧素扯了扯唇:「覺得我過分的話你可以滾回去。」

  李四兒咬牙,看到她這個模樣,柳葉她們都有點擔心她會不會氣急了直接把手裡端著的茶直接潑她們主子身上了。

  但是讓柳葉她們意外的是李四兒竟然又選擇了忍下來,雖然臉色難看,可最後確實是在她們主子面前跪下了。

  「還望夫人原諒。」李四兒一邊說著,一邊雙手將茶杯遞到了寧素的面前。

  見寧素伸手接茶杯,李四兒的眸光一閃,在寧素的手即將碰到茶杯的時候她立刻松手,就像她第一次給寧素敬茶那樣。

  是的,同樣的事情李四兒已經做過一次了,那次是當著隆科多的面做的,因為寧素沒有防備,而李四兒又做得隱蔽,所以她那次成功了——

  成功地當著隆科多的面給寧素扣了一個黑鍋。

  今天隆科多沒有在場,但是李四兒顯然打算故技重施。

  可惜……

  寧素一眼識破了李四兒的詭計,不僅在茶杯下墜的那一瞬間一把抓住了它,而且還在李四兒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將茶杯裡的茶水往她臉上一潑。

  「啊!」

  雖然茶杯裡的茶水並不燙,但是溫度確實比較高,再加上突然被潑到臉上,李四兒自然被嚇到了,原本跪著的她直接往後跌坐在地上。

  「主子!」

  跟著李四兒一塊來正院的瑪瑙和翡翠見自己的主子摔倒了,連忙上前扶起她,「您沒事吧?」

  沒事?

  她現在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李四兒現在也顧不上自己的計劃了,寧素這一潑,直接把她的理智也一並給潑走了:「赫舍裡氏,你別給臉不……」

  寧素壓根不給李四兒把難聽的話說完的機會,將空了的茶杯直接往她嘴上一扔,成功地砸到了李四兒嘴巴……上面,再上面一點的額頭。

  沒有直接砸中李四兒的嘴巴,寧素還有點小失望,而被砸的李四兒卻已經被氣瘋了,在此之前她哪裡想過寧素會這麼做?她又怎麼想到寧素敢這麼做?

  而站在寧素左右的柳絮和柳葉兩人已經二話不說上前兩步擋在了她們主子的面前,柳絮更是開口道:「李姨娘別忘了你是來這兒賠禮道歉的。」

  這話是提醒,也是警告。

  雖然她們也沒想到寧素會這麼做,但是……

  管他呢!

  見寧素對李四兒這麼不客氣,別說柳絮了,便是向來膽子不大的柳芽和柳枝兩人都覺得痛快極了。

  「夫人,我們主子可是懷了三爺的孩子,您這麼做難道是想趁機除掉我們主子肚子裡的孩子嗎?」

  瑪瑙的腦子轉得快,別管寧素是因為新仇還是舊恨選擇這麼做的,但是只要把原因推到她想要除掉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上,那麼別說隆科多了,只怕就連佟夫人也不會站在寧素那邊。

  李四兒的反應也不慢,一邊伸手捂住自己被砸的腦袋,一邊對寧素道:「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肚子裡懷的始終是三爺的孩子,你這麼做,豈不是不把三爺的骨肉當一回事嗎?」

  柳葉她們一聽,暗叫一聲不好,然而不等她們出聲維護寧素,寧素卻先笑了——

  她現在連隆科多都不當一回事,更何況是隆科多的骨肉?

  再說了……

  「你真的懷孕了嗎?」寧素示意柳絮她們退下,目光落到李四兒的身上。看到面前的李四兒,寧素就不由地想到了夢裡的她。

  夢裡的李四兒打從一進府,直到她去世之前都是一副囂張得意的模樣,像現在這樣狼狽又大驚失色的模樣,在寧素的夢裡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你……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自己最大的秘密突然被寧素當場叫破,李四兒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看向她的眼神透著幾分驚疑不定。

  她不知道寧素是隨口一說詐她的,還是真的知道真相,但是不管怎麼樣,李四兒都不能承認,「連大夫都給我把出喜脈了,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說我沒有懷孕我就沒有懷孕嗎?你有什麼證據?」

  寧素當然沒有什麼證據了,但是她昨天做了一個關於未來的夢,所以寧素現在不僅知道李四兒這會兒壓根沒有懷孕,還知道她之後的打算——

  假裝小產,把責任推到她的頭上。

  夢裡的寧素一開始以為真的是自己害得李四兒小產的,直到李四兒仗著隆科多的寵愛可以在佟家橫著走的時候,寧素才從她的口中得知真相。

  「你可以不承認,但是你能收買一個大夫,不代表你能收買全部的大夫。」想到現實生活已經和夢裡的發生了變化,寧素的心情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她像是看熱鬧似的慢悠悠地道,「隆科多知道你有孕應該很高興吧?要是讓他知道你是騙人的,你猜他會有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

  自然是一開始有多高興,知道真相之後就有多生氣了。

  李四兒在隆科多身邊的時間不短了,對他不說十分了解,也有七八分。所以李四兒確定,如果讓隆科多知道她沒有懷孕的話,她就麻煩了。

  「你想怎麼樣?」李四兒問。

  她想怎麼樣?

  當然是想讓李四兒不好過了。

  「你放心,我不會跟隆科多說的。」寧素道。

  為什麼?

  這個問題不止李四兒想問,就連柳絮她們也想問。

  等李四兒帶著瑪瑙和翡翠離開之後,柳枝迫不及待地問出口:「主子,您怎麼知道李氏沒有懷孕的?」

  「還有您怎麼不跟三爺說?」

  「是呀,就應該拆穿李氏的詭計,讓三爺知道她的真面目。」

  「沒必要。」寧素卻搖搖頭,她道,「李四兒現在假裝懷孕對我而言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

  柳絮等人聞言,不解地看向寧素,但是後者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而是轉移了話題:「岳興阿是今天就回來嗎?」

  「是。」柳葉道,「太太每逢十五就會去廣濟寺上香,每次都要在廣濟寺住上一天的,如無意外的話,太太今天中午就會帶著大阿哥回來了。」

  寧素點點頭,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奶呼呼的嗓音:「額娘!」

  寧素一愣,下一秒她就看到一個小身影從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依然是評論就發小紅包,比心心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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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柳葉並沒有說錯,一般情況下佟夫人每逢十五去廣濟寺上香的時候,確實是第二天中午才會回來。

  今天之所以提前回來,完全是因為寧素受傷一事。

  佟夫人昨天雖然不在府上,但是她大部分的奴才都沒有跟著她一塊去廣濟寺上香,所以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佟夫人在廣濟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不過佟夫人原本沒打算提前回來的,因為經過隆科多的「辟謠」,她知道寧素傷得不重。但是佟夫人沒想到自己的心腹跟她稟報的時候,會不小心讓岳興阿聽到了。

  小家伙一聽說自己額娘受傷了,哪裡還待得住?哭著吵著就要回家。佟夫人沒辦法,只好用了早膳之後便帶著岳興阿匆匆打道回府。

  剛一到家門口,佟夫人的腳都還沒有站穩,岳興阿便火急火燎地往裡跑了,看得佟夫人既擔心又生氣:「看來瑪嬤再親都親不過額娘。」

  桂嬤嬤在佟夫人身邊伺候有些年頭了,自然知道她說這話沒別的意思,頂多是有點吃醋了,便笑著道:「瞧主子您說的,咱們大阿哥可是有良心的,這要不是因為三少夫人受傷了,只怕這會兒大阿哥會攙著您慢慢走呢。」

  聽桂嬤嬤這麼一說,佟夫人忍不住笑了,但是想到寧素,她臉上的笑意又淡了:「你說寧素她到底怎麼回事?堂堂一個正室居然能被李氏那個小妾給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三少夫人向來和善,那李氏沒進府之前,三爺的後院可是一片太平的。」桂嬤嬤道。

  佟夫人知道桂嬤嬤說的是實話,但是……

  「寧素也確實是軟弱了些。」

  換做是她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允許李四兒那麼放肆的。

  *

  寧素並不知道佟夫人對自己的評價,看著從外面跑進來的岳興阿,她半晌回不過神來,直到他跑到她跟前,伸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仰著小腦袋看著她:「額娘還疼嗎?」

  岳興阿這麼一抱,直接把寧素給抱回神了,她低頭看向他,見他清澈的大眼睛裡有淚花子在打轉,寧素的心驀地一軟,伸手就抱起了他。

  「不疼了。」寧素確實是失去了記憶,但是岳興阿到底是她親生的,再加上她沒有忘記在那個夢裡,岳興阿為了幫她報仇,放棄了自己優渥的生活和光明的前途,告發了隆科多,讓他和李四兒不得善終。

  想到這裡,寧素的心更是軟得一塌糊塗了。

  「額娘騙人。」岳興阿雖然還小,但是也不是好糊弄的,看到寧素的額頭被細布纏了一圈,一看就知道傷得不輕。

  他在寧素的懷裡挺直了小身板,使勁地伸著脖子朝寧素的額頭上吹了兩下,「我給額娘呼呼,額娘不疼。」

  寧素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然後低頭親了岳興阿的小臉蛋一口,直把小家伙給親得臉都紅了。

  「額娘~」

  小家伙眨眨眼睛,原本含在眼眶裡的淚珠一下子掉了下來,但是小嘴卻忍不住咧開,一副破涕為笑的模樣。

  於是當佟夫人帶著桂嬤嬤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寧素和岳興阿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樣,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下一秒目光就被寧素頭上纏著的細布給吸引了。

  「怎麼傷得這麼重?不是說沒什麼事嗎?」佟夫人一開始確實以為寧素傷得不重,所以這會兒一見就被嚇了一跳,「大夫怎麼說?」

  「回太太的話,大夫說主子的腦袋受到猛烈的撞擊,所以才會出現忘記了以前的事這種症狀,好在老天有眼,昨天主子已經記起一些事情來了,只是額頭上的傷口有點深,說不定會留疤。」

  柳葉這話一出,佟夫人就知道隆科多的「辟謠」完全是為了給李四兒脫罪了,她道:「李氏呢?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不來負荊請罪她上哪兒去了?」

  「我讓她先回去了。」寧素這話剛落,就見佟夫人的臉色一變,看向她的眼神既帶著幾分愕然,又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

  佟夫人實在是想不通寧素為什麼會這麼懦弱,她到底是她的侄女,又是隆科多的正妻,平日裡被李四兒一個小妾騎在頭上就算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錯的人明明是李四兒,寧素居然不趁機教訓李四兒一頓,滅滅她的威風?

  佟夫人皺著眉頭道:「你這樣是不行的,你上街打聽打聽,誰家的嫡妻像你似的,被一個小妾傷得這麼重竟然還想著打了牙往肚裡咽?」

  「這說出去還不得被人笑話?」

  「額娘說的是。」寧素抬眸看向佟夫人,然後道,「只是李氏突然被把出喜脈,我要是真的讓她來我這兒負荊請罪的話,只怕會傷到她肚子裡的孩子。」

  「李氏有喜了?」佟夫人先是一愣,緊接著嘴角下意識地翹起,不過很快的,她就將翹起的嘴角拉平,繼續皺著眉頭道,「就算是有喜了,那這次的事情也確實是她做錯了。」

  「既然做錯了,那麼就得認罰,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

  「我聽額娘的。」寧素將佟夫人剛剛的神色變化都盡收眼中,可是她面上不顯,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樣問她,「所以額娘覺得現在應該怎麼懲罰李氏?」

  「要怎麼懲罰李氏,你自己做主就好了。」佟夫人固然對寧素有些恨鐵不成鋼,也覺得她這樣有點丟她的臉,但是讓她以婆婆的身份站出來替她整治李四兒的話,那麼佟夫人是萬萬不可能答應的。

  哪怕佟夫人自己也不喜歡李四兒,但是誰讓隆科多喜歡呢?

  佟夫人只有隆科多一個兒子,再加上日後養老什麼的都指望著他,所以她當然不可能為了寧素這個兒媳婦而去對付隆科多的心肝寶貝了。

  否則的話豈不是便宜讓寧素給占了,醜人卻讓她做了?

  「好。」寧素一點都不意外佟夫人會說這樣的話,因為從夢裡她就知道她這位婆母是什麼樣的人了,「既然額娘這麼說,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怕處置了李四兒會惹來隆科多的不高興,可寧素卻不怕。

  「嗯,那你好好休息吧。」佟夫人倒是不知道寧素的想法,畢竟在她看來,她這個兒媳婦向來和善到甚至有點軟弱的地步,今日既然會因為李四兒肚子裡有孩子了而早早就讓她回去,那麼之後也不大可能會真的嚴懲李四兒。

  「對了。」臨走前佟夫人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對寧素道,「既然你傷得不輕,那麼過兩天你就不用跟著我一塊進宮了,省得耽誤你養傷。」

  佟夫人這話乍一聽像是為了寧素好,但是就連柳絮她們也聽得出來,她是怕寧素過兩天要是真的跟著她一塊進宮的話,她額頭上的傷藏不住,佟家的家醜就得外揚了。

  「那我也不進宮了。」別看岳興阿年紀小,但是卻孝順得很,一聽到佟夫人這話便舉著小手道,「我陪額娘養傷。」

  「你不想你的姑爸爸嗎?」佟夫人想把岳興阿也一塊帶進宮去,「你姑爸爸可是很想你,特意讓人給我傳話說記得把你也帶上呢。」

  佟夫人這輩子生過不少的孩子,但是只留下一子一女,兒子是隆科多,女兒自然就是宮裡的皇貴妃佟佳氏了。

  「我想哇,但是我更想陪額娘。」岳興阿也喜歡他的姑爸爸,但是比起姑爸爸,他更喜歡和親近自己的額娘。

  佟夫人聞言,就看了寧素一眼,希望自己這個兒媳婦識趣一點,主動提出讓岳興阿跟她一塊進宮。

  可惜佟夫人是注定做無用功了,因為寧素現在都不想和隆科多過了,又怎麼會配合佟夫人?

  於是佟夫人離開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還跟桂嬤嬤吐槽:「你說她是怎麼想的?靜姝她如今是皇貴妃,膝下又養著四阿哥,岳興阿多進宮和他們親近,對他日後的前程可以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這麼淺顯的道理,她怎麼就想不明白?」

  雖然佟夫人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桂嬤嬤也聽出來她說的人是寧素。說實在話,她也想不明白,但是她也沒有火上澆油:「奴才看大概是因為三少夫人這次傷得不輕,平日裡您帶大阿哥進宮,也沒見三少夫人有什麼不樂意的。」

  桂嬤嬤這麼一說,佟夫人心裡果然是舒服了一些,她道:「這次寧素確實是遭罪了,也是李氏運氣好,竟然這個時候有孕。」

  「是啊,誰能想到了。」

  「李氏這一胎要是能生個兒子那就好了。」佟夫人不喜歡李四兒而已,對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沒有任何意見,「隆科多只有岳興阿一個兒子,確實是少了點。」

  「主子您就擎等著幾個月後再抱個大胖孫子吧。」桂嬤嬤的一句話,直接把佟夫人給哄得喜上眉梢了。

  *

  得知佟夫人帶著岳興阿提前回來的李四兒特意讓人盯著他們,所以很快的,她就知道了寧素並沒有把她假懷孕一事告訴佟夫人。

  因為如果她說了的話,佟夫人絕對不會是這個反應的,但是對此,李四兒並沒有松了一口氣。

  她問自己的婢女:「你們說赫舍裡氏這到底是想做什麼?」

  李四兒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小赫舍裡氏的話,她會在抓到她的把柄之後卻不打算揭穿對方,反而幫著對方隱瞞嗎?

  她肯定不會的。

  那小赫舍裡氏有可能會這麼做嗎?

  李四兒覺得也肯定不會。

  所以寧素之前說她不會把她假懷孕一事告訴隆科多的時候,李四兒嘴上不說,心裡卻是半點都不信的。

  翡翠和瑪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其實她們也想不明白寧素到底想要做什麼,總不可能是想要拉攏討好她們主子吧?

  真要是這樣的話,剛剛在正院的時候她就不會那樣對她們的主子了。

  「難不成夫人她是想趁機拿捏主子您嗎?」瑪瑙給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猜測。

  李四兒聞言,第一反應就是:「憑她也想拿捏我?」

  但是這話剛出,李四兒就想到了寧素如今正抓到了她的大把柄,頓時只覺得煩惱不已。

  李四兒皺眉,「你們說赫舍裡氏到底是怎麼知道我沒有懷孕?」

  這件事除了李四兒之外,也就只有她身邊四個貼身丫鬟才知道,想到這裡,李四兒下意識地看了翡翠她們一眼,直接把她們看得一個激靈,連忙搖頭道:「主子,不是奴才告訴夫人的。」

  「是啊,主子,我們是您的人,又怎麼會出賣您?」

  李四兒的目光在瑪瑙她們的臉上一一掃過,她道:「沒有就最好,我的手段你們是知道的,若是叫我知道你們誰背叛了我的話,我保准讓你們悔斷腸。」

  雖然警告了瑪瑙她們一番,但是李四兒其實也知道她們出賣她的可能性不大,於是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小赫舍裡氏究竟是怎麼知道她假懷孕的?

  以及她現在的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前面那個問題姑且不說,後面那個問題,李四兒倒是第二天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恢復早上9:00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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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李四兒一向囂張,仗著隆科多的寵愛就從來都沒有把寧素這位女主子放在眼裡。

  但是誰讓她現在有把柄落到了寧素手裡呢?

  於是第二天李四兒只能夠跟其他妾室一樣早早的就到正院給寧素請安。

  看到李四兒也來了,其他妾室都是一臉驚訝的模樣。她們不是不知道寧素的傷是拜李四兒所賜,但是她們也知道李四兒有孕了,所以李四兒昨天會早早的就來正院給寧素賠禮道歉已經夠讓她們驚訝了,沒想到她今天竟然也會和她們一樣乖乖地來正院給寧素請安?

  「看來今天的太陽是打從西邊出來啊。」其他小妾哪怕好奇,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看李四兒的熱鬧,唯獨其中一個姓溫的小妾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張嘴就道,「怎麼?李氏你現在是想起來夫人的院子往哪邊走了嗎?」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的。」本來李四兒的心情就不好了,現在又被溫氏當眾奚落,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可惜李四兒的臉色再難看,也影響不了溫氏的好心情,她目光在李四兒的肚子上轉了一圈,然後冷哼道:「老天爺真的不長眼,居然讓一些爛心肝的東西也能當娘,也不怕教壞孩子。」

  要說溫氏這麼厭惡李四兒不是沒有原因的,不僅僅因為李四兒一進府就搶光了所有人的風頭,更因為溫氏之前懷過一個孩子,結果卻因為李四兒而流產了,甚至壞了身子。

  如此一來,溫氏自然是恨死李四兒了,偏偏因為有隆科多護著,李四兒只是被不痛不癢地罰了兩個月的禁足而已,而且在禁足期間隆科多依然日日都去李四兒的院子,對她這個受害者卻不聞不問的,所以知道李四兒有孕的消息之後,溫氏氣得都砸了一套茶具了。

  她就不明白了,像李四兒這樣的破鞋憑什麼那麼好運?

  換做是平時的話,李四兒肯定不可能輕饒了溫氏,可是現在她一心只想著搞清楚寧素到底想做什麼,再加上她確實不是真的懷孕,所以溫氏的話雖然讓李四兒不高興,但是不至於讓她分出心神來跟她計較。

  可李四兒越是不計較,溫氏就越是覺得這裡面有古怪,但是沒一會兒,溫氏就沒有心思去管這裡邊到底有什麼古怪了,因為她們見到寧素給她請安之後,她一點不含糊的就給她們扔了一顆大雷。

  「我受傷的事情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了,大夫說了我接下來都不能太操勞,需要好好養傷,所以我打算讓你們幫我分擔分擔。」

  幫、幫她分擔分擔?

  一眾小妾們頓時都一臉既驚又喜地看向寧素,有心急的都忍不住問出口:「夫人,您沒有跟我們開玩笑吧?」

  要管事的話累嗎?

  那當然是累了。

  但是即便累,溫氏她們也想管事,畢竟手裡有點權利那確實是不一樣的。可惜她們都是妾室,就連那麼得寵的李四兒都沒有辦法沾染管家權半分了,更何況是她們?

  然而溫氏她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寧素竟然會主動提出讓她們幫忙管家,這這這……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上掉餡餅了嗎?

  「沒有。」寧素既然打定主意要跟隆科多和離,那麼自然不會再浪費心神去管家了,有這個時間她不如好好養傷,和岳興阿多多相處,以及想辦法讓隆科多同意和她和離。

  所以見溫氏她們個個都一副積極的模樣,寧素就直接給她們分工了。

  隆科多的後院除了李四兒和溫氏這兩個妾室之外,還有四人,加起來就總共有六人了,不過寧素給她們分工的時候,並沒有把李四兒也算上。

  「那我呢?夫人。」沉不住氣的李四兒見寧素將工作都分給了溫氏她們,卻唯獨把她給落下了,忍不住出聲道,「我也可以幫你分擔分擔的。」

  「夫人這麼做自然有她的用意了,咱們只管遵從就是,哪能隨隨便便的就質疑夫人的決定?」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溫氏剛剛才從寧素那兒分到了管家權,這會兒自然得站出來幫她說話了。

  更別提她本來就憎恨李四兒,逮著機會不踩她一腳就怪了。

  「是啊,李妹妹你現在正懷著孩子,夫人不讓你管事那也是為你好的。」不止溫氏一個人站出來替寧素說話,剩余的人拿了寧素的好處自然也有所表示了。

  尤其是大格格的生母馬佳氏說的這句話,更是將寧素的用意給拔高了。甭管寧素的真實用意是什麼,反正她們都認定了是這樣。

  一群趨炎附勢的小人。

  李四兒見溫氏她們一個兩個爭著幫寧素說話,心裡頭有多氣就不用細說了,不過比起溫氏她們,李四兒更氣寧素,覺得她簡直就是小人得志。

  要不是她抓到了她的把柄的話,她敢這麼對她嗎?

  在李四兒腹誹的時候,寧素開口道:「李氏你要是真的有這個心的話,那我也不拒絕,正好我這兒還缺個人伺候。」

  寧素這話說得那叫一個不客氣,溫氏等人雖然不清楚這裡面有什麼她們不知道的事情,但是這並不耽擱她們看好戲。

  見李四兒臉色都僵住了,寧素故意問道,「怎麼?李氏你不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了!

  可惜這話李四兒沒辦法說出口,她只能道:「怎麼會呢?我願意得很!」

  任誰也聽得出來她後半句話是從她的牙縫裡擠出來的,但是別管李四兒是真願意還是假願意,她既然這麼說了,那麼留下來伺候寧素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了。

  這下輪到溫氏她們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李氏她是吃錯藥了吧?」離開正院之後,溫氏她們沒有立刻就分道揚鑣,而是湊在一起說閑話。

  「要我看,這李氏肯定是有什麼把柄落到夫人手上了。」馬佳氏倒是看得更透徹一些,「就是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把柄了。」

  溫氏她們一聽,好奇心就蹭蹭蹭地往上漲。

  而屋子裡,李四兒的怒氣也是隨著寧素對她的使喚而蹭蹭蹭地往上漲:「你特意留我下來就是為了折辱我的嗎?」

  「折辱?」寧素輕笑了一聲,「你被隆科多寵得過分膨脹了吧?別忘了你就是個妾而已,真當自己是個主子了?」

  「你……」李四兒的臉都氣紅了,「你這麼做就不怕被三爺知道嗎?」

  「這不是還有你嗎?」寧素道,「我相信你親口跟隆科多說你想要來親自伺候我,依照隆科多寵愛你的程度,他不會不答應吧?」

  「你不要太過分了。」李四兒在此之前壓根沒想到寧素居然會這麼不要臉,明明是她逼她來伺候她,她竟然有臉讓她跟隆科多說是她自願想來伺候她的?

  「柳絮,掌嘴。」寧素的話音剛落,一旁的柳絮便一個箭步上前,在李四兒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個巴掌直接扇了過去。

  直到臉頰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楚,李四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被一個奴才給掌嘴了,頓時一雙眼睛就跟要噴火似的:「欺人太甚!赫舍裡氏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李四兒打從入府之後,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了?

  見李四兒衝上來想要扇柳絮的臉,寧素抓起桌上的杯子就直接往她身上砸去:「看來你還沒有認清現實是吧?」

  如果說柳絮剛剛那一巴掌讓李四兒失去理智的話,那麼寧素這一砸就讓她冷靜下來了。

  雖然她不想讓寧素那麼得意,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現在仗著抓到她的把柄確實可以有恃無恐。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是李四兒第一次覺得寧素難搞。

  「很簡單。」寧素道,「你想辦法讓隆科多主動送我去城外的莊子。」

  李四兒皺眉,不解地看向寧素:「就這麼簡單?」

  「等你把事情辦妥了再說簡單吧。」寧素心想依照佟國維和佟夫人愛面子的程度,他們可不會輕易同意她剛受傷就搬出去住的,更別提還要把岳興阿帶上了。

  事實證明寧素的想法是對的,別說佟國維和佟夫人了,隆科多聽到李四兒提議讓他將寧素送去城外的莊子養傷,他的第一反應都是拒絕:「不行。」

  「為什麼不行?」李四兒沒想到隆科多拒絕得這麼果斷,「城外的空氣好,更適合夫人養傷不是嗎?」

  「還是說在您的心裡,夫人才是最重要的,您舍不得一天都見不到她,所以不讓她到城外的莊子去養傷?」

  「胡說八道,誰在爺心裡才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嗎?」被冤枉了隆科多也沒有不高興,因為李四兒吃醋那就意味著緊張他,所以他笑著摟住了她的肩,「爺不讓夫人去城外的莊子養傷,說到底也是為了你好。」

  「這話從何說起?」李四兒問。

  「夫人的傷終歸是你造成的,夫人一直留在府上的話,那麼只要給府上的下人封口,那麼就沒有外人知道這件事。」隆科多細細跟李四兒解釋,「但是夫人一旦去城外的莊子養傷的話,那麼她受傷一事說不定就瞞不住了,到時候有心人再一打聽,豈不是讓人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我才不怕被人知道。」李四兒說,「大不了被人說幾句。」

  「你不怕,爺可舍不得。」隆科多道,「再說了,就算爺答應了,阿瑪和額娘也不會答應的。」

  佟國維和佟夫人不答應,當然不是為了李四兒好了,只是怕家醜外揚而已。

  李四兒一聽,頓時明白寧素之前為什麼說等她把事情辦妥了之後再說簡單了,不過……

  李四兒眼珠子一轉,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反正小赫舍裡氏也沒有要求她必須要用什麼樣的辦法讓隆科多他們同意讓她去城外的莊子養傷。

  作者有話要說:  砸一次被砸杯子的李四兒:夫人是不是拿我練准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素素這是越扔越順手了~

  大家周末快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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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爺嘴上說著舍不得我被人嚼舌根,可實際上卻壓根沒有把我們娘倆放在心上。」李四兒仗著自己肚子裡「懷著」隆科多的「孩子」,在他面前說話都多了幾分任性的底氣。

  「這話從何說起?」隆科多表示很冤枉,「爺要是不把你們娘倆放在心上的話,又怎麼會為你們考慮那麼多?」

  「那爺知道我為什麼跟你提議送夫人去城外的莊子養傷嗎?」李四兒問隆科多,見他搖頭說「不知道」,她就讓翡翠她們打一盆水進來。

  「那我就讓爺知道原因是什麼。」李四兒等翡翠打水進來之後,從她手上接過擰干的帕子往自己臉上一擦,很快就把臉上的胭脂水粉擦掉,露出了被打腫了的臉頰。

  李四兒把傷處衝向隆科多道,「這就是原因。」

  「四兒你的臉怎麼了?」隆科多一驚,伸手一碰就見李四兒疼得都皺起了眉頭,當下就是一怒,「這是誰干的?」

  想到李四兒剛剛說的話,隆科多問,「難道夫人動手打你了?」

  「夫人可不屑髒了她的手。」李四兒一想到自己今天竟然當眾被柳絮一個奴才給扇了一記耳光,那種難堪和憤怒的情緒就在心裡頭翻湧起來,「我知道夫人看不起我的出身,我也知道這次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但是我好歹懷著爺您的孩子,夫人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呀。」

  「結果她不僅拿茶水潑我,拿茶杯砸我,甚至還讓她的婢女當眾打我耳光。」

  「自從我跟了爺之後,何曾受過這樣的折辱?要不是我實在是舍不得離開您,也不想害得我們的孩子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我今日都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說著,李四兒就哭了起來,那眼淚可以說是說來就來,說掉就掉。

  「所以你額頭上的傷不是昨天不小心碰到的,是夫人拿杯子砸到的?」隆科多有些難以置信,因為李四兒說的每一件事,隆科多都覺得不像是寧素會做的事情。

  「那不然呢?難道爺以為我身邊伺候的奴才都是擺設而已?」李四兒當然知道隆科多為什麼會這麼問了,原本她沒打算讓他知道這件事的,因為生怕一個不慎,隆科多連她假懷孕的事情也知道了。

  「真是豈有此理!」隆科多並不懷疑李四兒的話,尤其是她昨日還想著隱瞞,這就讓隆科多更加覺得是寧素過分了,李四兒忍無可忍才決定把事情都說出來的。

  「爺這就去正院給你討回個公道。」隆科多是讓李四兒去給寧素賠禮道歉沒錯,可也僅限於賠禮道歉而已。

  他原本以為按照寧素的性子,即便心裡頭再不痛快,她也不會對李四兒做多過分的事情。

  可是誰能想到他居然看走眼了。

  「您別去。」李四兒連忙拉住隆科多,「這次的事情說到底是我引起的,夫人對我有怨氣那也正常,按理來說就算她讓人打我一頓,我也無話可說。」

  「可是我現在正懷著您的孩子,我怕再這樣下去,我連我們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說著,李四兒害怕似的低下了頭,「要是爺實在是不願意把夫人送去城外的莊子,那就把我送走吧。」

  「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之後,爺要是沒有把我忘了,再派人把我接回來就是了。」

  「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現在懷著爺的孩子,爺要是真的把你送走的話,那爺還算是個人嗎?」隆科多想都不想就否決了李四兒的這個建議。

  他確實不想把寧素送去城外的莊子,但是他更不想在這個時候把李四兒送走,所以兩者相較之下,隆科多覺得還是采納李四兒一開始的建議。

  「你先好好休息吧,爺去額娘那兒一趟。」

  「現在去會不會太晚,打擾太太休息了?」李四兒問。

  「沒事,這種事宜早不宜遲。」隆科多心想既然寧素現在變成這個樣子,那麼早日送她去莊子也是好的。

  *

  第二天一大早,佟夫人就派人來請寧素去她院子一趟。

  對此,寧素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用完早膳之後便帶著柳芽和柳葉一塊去佟夫人的院子了。

  今天已經是寧素受傷的第四天,和第一天比起來,今天的她看起來少了幾分虛弱和憔悴,但是因為腦袋上的傷還用細布包扎著,因此仍然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看到這樣的寧素,佟夫人都忍不住懷疑李四兒是不是自導自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戲碼了。

  什麼潑人茶水,拿杯子砸人,甚至讓奴才打人耳光這些事情,佟夫人都覺得寧素不大可能做得出來,所以一開始她的語氣還算比較溫和的。

  「今日讓人請你過來呢,也沒別的要緊事,主要是因為我剛聽說了一些事,想要跟你求證一下。」佟夫人道,「李氏說你和你的奴才都對她動手了?」

  「是啊。」寧素點點頭,「這點小事李氏竟然鬧到額娘面前了?看來是我管教不嚴了。」

  以為寧素會否認的佟夫人:「……???」

  她真的對李氏動手?

  「你……」佟夫人壓下了心頭的震驚,「你真的對李氏動手了?」

  寧素再次點點頭:「不是您說的嗎?這次的事情是李氏做錯了,既然做錯了就得認罰。」

  「我覺得您這話說得很有道理,往日裡我就是對李氏太縱容了,才會縱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連府上的正經主子都敢動手。」

  「不好好地滅一滅她的威風,都不知道她日後會做出什麼膽大包天的事情來。」

  聽到寧素這麼說,佟夫人莫名的覺得有點憋屈,這些話是她說得沒錯,但是從前她不照做,這個時候她就沒必要照做了吧?

  「但是李氏到底是有孕了。」佟夫人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所以我早就讓人准備了足夠的安胎藥和保胎藥。」寧素衝著佟夫人笑笑,「額娘您就放心吧。」

  佟夫人:「……!!!」

  這讓她怎麼放心得下?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要給李氏立規矩,也可以等她生完孩子之後再給她立規矩。」佟夫人板著臉對寧素道,「否則被你這麼一折騰,吃再多的安胎藥,保胎藥,孩子生下來也不會是個健康的。」

  「額娘的意思是就這麼放過李氏嗎?」寧素臉上的笑意也淡了,「我被李氏害成這樣,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日後我如何在佟家立足?」

  佟夫人沒想到自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寧素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你為了立足,連隆科多的骨肉都不顧了嗎?」

  寧素微微垂眸:「兒媳不敢。」

  「你哪裡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原本佟夫人是不同意將寧素送到城外的莊子去養傷的,因為她覺得這是李四兒的陰謀,目的就是為了趕走寧素。

  但是現在佟夫人的想法發生了改變,看著這樣的寧素,她覺得如果再繼續讓她留在佟家的話,李四兒的威風會不會被她滅掉姑且不說,反正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很有可能會被她給滅掉。

  那可不行,那可是她的孫子。

  「寧素,你也別怪額娘說話難聽,隆科多如今這個歲數了,膝下卻只有岳興阿一個兒子,確實是單薄了一些,若是李氏沒有懷孕的話,那麼你想怎麼整治她,額娘都只有贊成的份。」

  佟夫人道,「我知道這次的事情你確實是吃虧了,這樣吧,為了讓你眼不見心不煩,你去莊子上養傷如何?」

  「城外的空氣好,再加上如今正是踏青的時節,你不妨到莊子上放松放松,反正自從你嫁給隆科多之後就沒有清閑過,倒不如趁著這個時候讓自己歇歇。」

  「您這是要趕我走嗎?」寧素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就為了李氏肚子裡的孩子?」

  「你這是什麼話?」佟夫人當然不肯承認了,「我都是為了你好,再則都說小別勝新婚,你和隆科多分開一段時間,兩人的感情說不定會更好。」

  越說,佟夫人就越覺得自己在理,於是不給寧素反對的機會,直接一錘定音道,「就這麼說定了,你先回去收拾行李,我待會兒就讓人去莊子替你打點一下。」

  寧素欲言又止,最後卻還是敗在了佟夫人的威嚴下,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主子,這麼做會不會有點不太好?」桂嬤嬤忍不住出聲問道。

  「我也知道有點不好,但是沒辦法。」佟夫人道,「寧素對李氏的態度你也看到了,再讓她繼續留下來的話,我真怕李氏肚子裡的孩子會保不住。」

  「那也可以送李氏出去養胎啊。」桂嬤嬤道。

  「我樂意,隆科多能樂意嗎?」佟夫人道。

  桂嬤嬤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不過……

  「那要讓三少夫人在莊子裡住多久?總不可能等李氏把孩子都生了再接她回來吧?」

  「那當然不可能了。」佟夫人道,「等寧素冷靜下來之後再把她接回來也不遲。」

  佟夫人想得很好,可她不知道的是寧素這次離開佟家,壓根就沒有想過再回來。

  *

  三月十八日是萬壽節,所以這天不僅佟國維他們得早早出門,就連佟夫人她們這些女眷也得進宮。

  往年寧素這個時候也得跟著一塊去的,但是今年因為受傷了的緣故,她留了下來,不過她照樣讓人准備了馬車,等佟夫人她們走後,寧素便帶上岳興阿上了馬車,拉著行李就伴隨著馬蹄的嘚嘚聲往城外而去。

  「嬤嬤,等額娘他們回來之後勞煩你幫我轉告他們一聲,既然他們待李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如珠如寶,那麼我也不是不識趣的人,不用他們趕,我會帶上岳興阿一塊走,給他們娘倆騰地方的。」

  見到匆匆趕來的桂嬤嬤,寧素也不慌,隔著馬車的窗戶跟她說完這番話之後,便讓車夫走人了。

  「不是,三少夫人您別衝動,主子她……」桂嬤嬤聽到寧素這話,暗叫一聲不好,正准備出聲安撫寧素的情緒,結果誰知道對方壓根不給她這個機會。

  看著一輛輛從自己面前離開的馬車,再回頭看了一眼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百姓,桂嬤嬤只覺得眼前一黑——

  完了。

  這下事情要瞞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終於離開佟家啦~

  好慘,我就在朋友圈感嘆了一句天氣真好,就被教練約去練車了,重點是吹了一整天的山風吹得我頭疼得要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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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要的就是瞞不住。

  寧素已經可以想像得到隆科多他們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會有多生氣了,但是她並不怕,反倒是打從心底裡覺得痛快極了。

  他們不是不想要讓家醜外揚了,她偏不讓他們如意。

  「難怪主子您選擇這個時候出發了。」柳絮她們原本以為那是因為寧素怕佟夫人她們沒有走遠,容易給她們來一個回馬槍。

  沒想到也因為這個時候正是人多熱鬧的時候。

  岳興阿倒是沒明白寧素的用意,可是他聽懂了寧素剛剛跟桂嬤嬤說的話,小家伙仰著小腦袋看向自己的額娘問她:「額娘,瑪嬤要趕我們走嗎?」

  寧素低頭看向岳興阿,然後道:「不是要趕我們走,是要趕我走。」

  寧素當然可以趁機在岳興阿面前詆毀隆科多他們,讓孩子和自己更親近了,但是寧素覺得沒必要,也不屑用這樣的手段和岳興阿加深感情。

  再則岳興阿太小了,寧素不想,也不忍心讓他摻和到大人這些復雜的事情裡面來。

  「那也一樣啊。」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要趕額娘走,就是要趕我走呀。」

  「為什麼?」寧素問。

  「因為我可不能沒有額娘。」岳興阿一邊說著,一邊伸出小手抱住了寧素,把老母親的心都直接給抱軟乎了。

  一旁的柳絮等人看到眼前這一幕,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都忍不住笑了,個個都在替寧素感到開心。

  因為她們都知道寧素打定主意要跟隆科多和離,別管最後寧素能不能成功地帶著岳興阿徹底地離開佟家,但是至少岳興阿的態度還是很讓人值得欣慰的。

  因為很顯然在隆科多他們和寧素當中,他選擇了寧素。

  寧素摟著岳興阿笑著道:「額娘也不能沒有岳興阿。」

  「真噠?」小家伙整個人靠在寧素的懷裡巴巴地問她。

  「當然是真的了。」寧素毫不猶豫地道。

  岳興阿一聽,頓時咧著小嘴「嘻嘻」地笑出了聲,高興得就跟在路上撿到金子似的。

  看到岳興阿這個樣子,寧素她們不由的也被他的笑聲給感染了,一行人壓根沒有被人「趕」出門的愁苦情緒。

  和寧素他們相反,桂嬤嬤就要愁得多了。

  她是因為恰好不舒服,所以才被佟夫人留下來看家的,原本想著佟家正經的主子幾乎都出門了,今天應該是很太平的,結果誰知道竟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桂嬤嬤一邊派人想辦法把這件事告知佟夫人,一邊讓人給她准備一輛馬車,她得去追寧素他們。

  若是能夠把他們追回來的話,那麼事情還不至於那麼糟糕。

  然而讓桂嬤嬤沒有想到的是,寧素他們一行人竟然不是奔著佟夫人昨天就讓人去打點的那個莊子去,而是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

  寧素當然沒有去佟家的莊子了,畢竟她是奔著和隆科多和離去的,所以寧素直接讓車夫去她自己的莊子。

  赫舍裡家雖然比不上佟家財大氣粗,可是寧素當年是嫁給隆科多,嫁妝自然不能太寒酸了,再加上寧素的生母在臨死前也將大半的嫁妝都給了她,所以寧素當年出嫁的時候,嫁妝可是不少。

  眼前的這個莊子,就是寧素名下的其中一個不動產。

  「三少夫人,您跟奴才回去吧。」桂嬤嬤上前就連忙勸寧素,「主子她怎麼可能會趕您和大阿哥走呢?在她的心裡,十個李氏和她生的孩子都比不上您和大阿哥一根手指頭。」

  「所以您誤會太太了,她就是怕您繼續留在家裡,每日要見到李氏會心裡頭不痛快,所以才想著給您放放假,順便讓您好好地養養傷。」

  「嬤嬤你不用說了。」寧素對桂嬤嬤道,「太太她心裡面是怎麼想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隆科多的態度也很明顯,所以我覺得我沒有回去的必要了。」

  「反正早一天走,晚一天走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才怪。

  桂嬤嬤不是看不出來寧素是故意的,但是她也知道這次的事情不論是佟夫人還是隆科多,都虧待了寧素,所以她心裡有怨氣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

  「三少夫人,您想過以後嗎?」桂嬤嬤道,「您這樣跟太太還有三爺硬碰硬的話,對您是沒好處的。」

  桂嬤嬤對寧素說這話也算是跟她推心置腹了,這點寧素也知道,她道:「不硬碰硬的話,對我也沒有好處。」

  「嬤嬤你的意思我都懂,但是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我造成的。」

  「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成的,既然日子過不下去,那就不過了。」

  「三少夫人,這話可不興說啊。」桂嬤嬤完全沒想到那麼可怕的話竟然能被寧素用這麼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來,她連忙出聲道,「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任李氏再得寵,可最後能長長久久地陪在三爺身邊的人肯定是只有您的。」

  這話換做是以前的寧素或許會相信的,但是現在的寧素?

  除非她腦子進水了。

  「嬤嬤你回去吧。」寧素對桂嬤嬤的話完全無動於衷。

  桂嬤嬤見狀,最後只能夠無功而返了。她看得出來寧素的態度堅決,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桂嬤嬤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比她想像中的要更加嚴重。

  *

  桂嬤嬤帶人一走,寧素就朝岳興阿招招手,等他一路小跑過來之後,就牽著他一塊進莊子了。

  「奴才見過主子,見過大阿哥。」林忠是莊子的管家,得知寧素他們的到來,連忙出門迎接。

  「林伯,快起來吧。」寧素道,「從今天開始我要帶著岳興阿在莊子裡住下,你派人去把屋子收拾出來吧。」

  「誒,好。」林忠連忙應了一聲,站起來之後目光忍不住在寧素的額頭上停留了幾分,像是有什麼話想問,但是最後卻只是道,「主子您放心,正院的屋子奴才一直有讓人定時打掃的,所以三兩下功夫就可以把屋子都收拾出來了。」

  「林伯您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寧素從柳絮她們那裡得知不僅這個莊子是她額娘給她的嫁妝,就連莊子裡的奴才也是她額娘留給她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額娘,這裡和家裡好不一樣哦。」等寧素和林忠說完話之後,岳興阿才忍不住拉著寧素的手跟她感嘆了一句。

  「喜歡嗎?接下來我們就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了。」寧素笑著低頭問了岳興阿一句。

  「喜歡哇。」岳興阿跟小雞啄米似的衝著寧素點頭,雖然佟家不錯,畢竟是天子母族,自發跡起到現在都翻新擴建過幾次了,但是再好的地方住久了也會膩的。

  這個莊子就不一樣了,岳興阿是第一次來,正是覺得新鮮的時候。

  「額娘,我們趕緊去看看吧。」岳興阿剛下馬車的時候還有點蔫蔫的,結果這會兒卻龍精虎猛起來了。

  「你不餓嗎?」寧素問。

  小家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真的是有點餓了。

  於是岳興阿想要探索新世界的活動只能夠往後延遲,先和寧素一塊去祭五髒廟了。

  *

  因為寧素他們來得突然,再加上寧素額頭上的傷還沒有好,所以他們娘倆在莊子裡吃的第一頓十分清淡。

  但是寧素並不在意,自從做了那個夢之後,她一日在佟家待著,一日便是吃龍肉都沒滋味,可一來到自己的莊子,便是野菜她也吃得有滋有味的。

  當然了,也是因為莊子裡的大廚廚藝好,把不起眼的野菜都做得又嫩又香,別說是寧素了,即便是岳興阿也愛吃。

  「看來奴才攔著不讓林管家下廚是對的。」柳絮在一旁笑著道。

  寧素好奇地朝她看了過去,然後就聽到柳絮繼續道,「主子您忘了嗎?您小時候跟著太太第一次來莊子的時候就嘗過林管家的廚藝了,結果生生把自己給吃哭了。」

  柳絮口中所說的「太太」自然不是佟夫人了,而是寧素的生母林佳氏。

  當時柳絮和柳芽已經在寧素身邊伺候了,所以不僅都記得這件事,而且印像深刻。

  畢竟那是她們第一次知道有人做菜能難吃到把人吃哭的。

  寧素一聽,忍不住笑了:「那看來林伯這些年是苦練廚藝了?」

  要不然也不會主動請纓要給他們做飯了,畢竟同樣的事情再來一次的話,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的動機的。

  柳絮點點頭,但是其實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也因為林管家心疼她們主子。

  當著寧素的面,有些話林忠不好問,怕傷了寧素的面子,但是私底下對著柳絮她們的時候,林忠就有什麼問什麼了。

  得知寧素這幾天在佟家的經歷,可把林忠給氣壞了。他這條命就是林佳氏救的,自從林佳氏去世後,林忠就把對她的那份感激之情轉移到了寧素身上。

  也正是因為如此,林忠對於寧素被佟家的人這麼欺負才會如此氣憤。

  然而林忠生氣,終於得知寧素今天就已經離開佟家,並且把岳興阿也一並帶上的佟夫人更加生氣。

  尤其是得知今天寧素在佟家門口鬧的那一出,佟夫人更是眼前一黑,險些要暈倒。

  「難道她真想跟我和離不成?」得知此事的隆科多也一臉的不悅。

  「什麼?」佟夫人扭頭看向隆科多,「她還想和你和離?」

  「反了天了她!」

  「閉嘴!」一旁的佟國維訓斥了他們娘倆一聲,「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不用問佟國維都可以猜得到他們家的家醜這會兒肯定是傳開了,他對隆科多道,「我不管你是求也好,哄也好,明天你得去你媳婦的莊子把她和岳興阿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寧素:帶得回一個去算我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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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阿瑪,還得我去求她哄她?」隆科多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佟國維,「那我的面子往哪兒擱?」

  「愛往哪兒擱往哪兒擱。」佟國維道,「反正這件事情處理不好,我們整個佟家都跟著你一塊丟人。」

  「老爺,沒那麼嚴重吧?」不忍兒子被罵的佟夫人站出來道,「這次的事情說到底也是寧素任性,明知道我們佟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她還這麼做,這不是明擺著要別人看我們笑話嗎?」

  「要說我,她既然敢這麼做,那我們就別管她,我就不信我們沒點動靜,她在莊子上還真的能住得安穩。」

  佟夫人可不相信寧素真的要跟隆科多和離,她道,「說不定不用三五天,她自個兒就會灰溜溜地回來了。」

  「你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清楚重點是嗎?」佟國維沒好氣地道,「現在的重點是寧素這麼一鬧,所有人都知道了隆科多為了一個小妾和還沒出生的庶出子嗣把正兒八經的嫡妻和嫡子給趕出家門了,而你作為婆婆竟然選擇了助紂為虐。」

  「我們要是沒點表示的話,怎麼平息這件事的影響?」

  「大不了讓人知道我們是為什麼讓寧素去莊子就好了。」佟夫人不服地道。

  「愚蠢。」佟國維道,「那你是不是還得讓人知道寧素為什麼要處置李氏?」

  說到這裡,佟國維就不由地想到佟夫人和隆科多做的那個愚蠢的決定,「打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讓寧素去莊子養傷,就算真的要把人送走,那也應該送李氏才對。」

  佟國維事先壓根不知道佟夫人和隆科多兩人已經決定好了送寧素到城外的莊子去養傷,但凡他要是知道的話,他都不可能同意他們這麼做。

  「這件事你要是處理不好的話,你後院那個李氏也沒必要再留著了。」佟國維顯然很清楚自己兒子的弱點在哪兒,「反正留著也是個禍害。」

  「阿瑪!」隆科多道,「四兒肚子裡可是懷著您的孫子。」

  「那又如何?」佟國維道,「我不缺孫子。」

  佟夫人只有隆科多一個親兒子,但是佟國維可不止,所以佟夫人會在意李四兒肚子裡那個孩子,佟國維卻不怎麼在意。

  一看佟國維這個態度,隆科多就知道他不照辦是不行了,因為他知道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於是第二天,寧素一覺醒來就被柳絮她們告知隆科多來了,她一聽就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真晦氣。」

  不過對於隆科多的到來,寧素並不覺得意外,因為她早就猜到了她昨天在佟家門口鬧那麼一出,隆科多今天肯定會來的。

  來了也好,寧素洗漱之後就直接去見隆科多了。

  隆科多今天早早就來莊子了,倒也不是有誠意,而是怕被人看笑話,特意早點出發的。

  原以為他都親自來一趟了,想要把寧素和岳興阿都帶回去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可是誰知道他來得太早了,寧素和岳興阿壓根沒醒,他只能空著肚子干等著。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寧素醒了,隆科多已經攢了一肚子的火氣,要不是見寧素都顧不上梳妝打扮和用早膳就迫不及待的想見他,只怕隆科多早就發火了。

  「你來得正好,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寧素坐下之後就開門見山的對隆科多道,「和離書我已經准備好了,你看過之後要是覺得沒問題的話,那就簽了吧。」

  「赫舍裡氏你瘋了不成?」隆科多臉色難看地道,「你昨天鬧那一出我已經不跟你計較了,你現在還想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

  究竟是誰在得寸進尺?

  寧素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隆科多扔了過去:「我要是瘋了那也是被你們給逼瘋的。」

  「七年前我要是知道你們佟家是這個德性,說什麼我也不會嫁進去。」

  「潑婦!你真的是個潑婦!」冷不丁的被寧素用杯子給砸了一臉的隆科多顧不上顴骨上的痛,伸手將臉上的茶水都抹掉後指著寧素的鼻子罵道,「阿瑪還說四兒是禍害,要我說真的要把你留在佟家的話,那才是真正的禍害!」

  「這話你倒是說對了。」寧素冷笑一聲,「所以這和離書你最好是簽了,否則的話拼著兩敗俱傷的風險我也得把你們佟家攪個天翻地覆。」

  反正她已經從佟家出來了,他們想要悄聲無息地「解決」她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隆科多被寧素這副光腳不怕穿鞋的蠻橫模樣給鎮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昔日溫婉柔順的妻子如今卻變得面目全非:「真要和離的話,你就不怕丟人?」

  「你干出那等寵妾滅妻的事情都不覺得丟人了,我怕什麼丟人?」寧素相信如果失憶前的自己做了那個夢的話,她也會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

  畢竟名聲在小命面前,不值一提。

  隆科多雖然不是天潢貴胄,但是作為康熙的表弟,佟國維最看重的兒子,他長這麼大還真沒被幾個人指著鼻子罵過,所以可以想像得到隆科多此時的臉色有多難看了。

  「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簽和離書?」隆科多咬牙道。

  「哦?你敢嗎?」寧素語氣嘲諷地反問。

  「赫舍裡氏!」

  「少跟我大呼小叫。」寧素從柳絮手裡接過自己提前准備好的和離書往桌子上一拍,張嘴就道,「是男人你就給我簽了這份和離書。」

  「好,簽就簽!」寧素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隆科多覺得自己如果不簽的話,那真的是太沒面子了。

  「這不能簽啊爺。」跟著隆科多來的隨從福祿連忙攔住了自己的主子,他壓根沒想到自己一個晃神的功夫,隆科多不僅和寧素吵了起來,甚至還到了即將簽和離書這一步。

  雖然氣氛都已經頂到這兒了,但是福祿覺得自己必須得攔住,不然的話別說佟國維了,福祿覺得自己的主子事後都得怪自己。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您和夫人成親七載,又共同孕育了大阿哥,怎麼能說和離就和離呢?」福祿對隆科多說完之後,又對寧素道,「夫人,其實爺心裡也是有您的,要不然今天也不會早早就來莊子接您和大阿哥回府了。」

  「奴才知道您說的肯定都是氣話,當不得真的,您消消氣,可別在氣頭上胡亂做決定,否則肯定會悔恨終生的。」

  寧素覺得她在這件事情上但凡多猶豫一秒,那才會悔恨終生。

  福祿的話並沒有說動寧素,但是卻讓隆科多冷靜下來了,因為他終於想起來自己今天來莊子並不是為了跟寧素和離,而是為了接他們娘倆回去,平息這件事帶來的負面影響的。

  不過現在顯然沒辦法順利的把他們娘倆接回去了,隆科多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我念在你說的都是氣話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

  「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暫時在這兒住下吧,等住夠了再回去。」

  自說自話完了之後,隆科多也不給寧素再開口的機會,就先帶著福祿走人了。

  很顯然,隆科多這是怕自己走慢一步又得被寧素指著鼻子罵了。

  看到隆科多和福祿主僕兩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柳絮她們對視一眼,最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主子威武,瞧瞧三爺都被罵得大敗而逃了。」

  「剛剛主子差點就可以得償所願了,結果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確實有點可惜。」寧素也有點失望,她剛剛對隆科多使用激將法就是想趁著他頭腦發熱的時候簽下那份和離書,只是沒想到臨門一腳卻失敗了。

  「不過也沒事,至少讓隆科多知道了我的態度。」

  說著,寧素將桌子上的和離書拿起來交給了柳絮,「先把它放好吧,早晚能用上。」

  「放心吧,主子,奴才保准把它保管得好好的。」柳絮接過之後仔細收好了,畢竟四個丫頭裡面,最堅定地支持寧素跟隆科多和離的人就是她了。

  寧素見狀,忍不住笑了,卻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就讓她們去准備早膳了:「順便去看看岳興阿醒了沒有。」

  「好。」柳芽她們應了一聲,個個該干嘛就干嘛去,沒一會兒柳枝就帶著岳興阿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來了一個消息,「主子,奴才剛剛聽說隔壁莊子有人進進出出的,似乎有人要搬進去住。」

  寧素問:「隔壁的莊子是誰的?」

  知道寧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柳枝她們倒是不奇怪她會這麼問:「是淑慧長公主的,對了,說起來主子您成親的時候,淑慧長公主還派人來給您送過禮呢。」

  嗯?

  寧素一臉好奇。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素素砸杯子是砸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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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寧素原本想問淑慧長公主是誰,但是柳枝後面的那半句話卻讓寧素張嘴就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我和淑慧長公主有什麼交情嗎?」

  柳枝卻知道寧素的情況,先是跟她介紹了淑慧長公主的身份。

  「淑慧長公主是太皇太後和太宗皇帝的女兒,也是太皇太後如今唯一一個還在世的孩子,十二年前因為太皇太後生病的緣故,皇上便派人將長公主接回京來陪伴太皇太後。」

  「等太皇太後病好後,長公主就回蒙古了,但是之後卻多次回京小住。」

  寧素點點頭,然後就聽到柳枝繼續道,「要說交情的話,其實不是主子您和長公主有什麼交情,而是太太她和長公主有交情。」

  「我額娘?」寧素問。

  「嗯嗯。」柳枝點點頭,然後道,「太太幼年時曾在長公主身邊當過伴讀,雖然時間不算長,但是長公主是個念舊情的。」

  「不僅在太太去世的時候派人來祭奠,等主子您出了孝嫁人的時候,長公主也派人給您送了一份禮。」

  柳絮在一旁插嘴道,「主子您是不知道,多虧了長公主給您送的這份禮,您才不至於在敬茶當天被刁難呢。」

  寧素和隆科多的婚事其實是早就定下的,原本在十七歲那年出嫁,但是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林佳氏在寧素出嫁前就生了一場重病,最後還是沒能親眼見到寧素嫁人。

  原本佟夫人的意思是想讓寧素在熱孝期間出嫁的,但是寧素和林佳氏感情深,執意要給她守孝。

  如此一來,自然讓佟夫人不滿了,若是寧素僅僅只是她的侄女的話,那麼說不定她還會誇她一句孝順,可是寧素已經成了她准兒媳婦了,那麼這句孝順她是怎麼也誇不出口了。

  畢竟她還等著抱孫子呢。

  因為這份不滿,佟夫人在寧素給她敬茶的當天就想要給她立規矩,但是沒想到淑慧長公主這個時候卻派人來給寧素送禮了。

  誰都知道淑慧長公主的地位超然,她單獨給寧素送了一份禮,這意味著什麼誰都知道。

  寧素聽完這些往事之後,她才知道柳枝為什麼說淑慧長公主念舊情了。

  因為和淑慧長公主有交情的人是林佳氏,可是在林佳氏走後,淑慧長公主並沒有忘了她這個故友之女。

  「既然如此,那麼你們就派人打聽一下,看看要搬進去住的人是不是長公主。」寧素道,「如果是長公主的話,那麼我少不了得上門拜訪一次,好好的感謝長公主當年的好意。」

  「行。」柳枝應了一聲。

  寧素跟柳枝說完話,卻不料一低頭就見岳興阿一副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怎麼了?好端端的哭什麼鼻子?」

  寧素從柳葉的手裡接過帕子,給岳興阿擦了擦眼淚,「額娘的岳興阿什麼時候成了一個小哭包了?」

  「岳興阿才沒有哭。」小家伙抽抽噎噎地反駁道,「是眼睛自己下雨了。」

  「好好好,岳興阿的眼睛下雨了,關岳興阿什麼事呢。」寧素笑道,「那岳興阿可以告訴額娘,你的眼睛為什麼下雨了嗎?」

  「瑪嬤對額娘不好。」岳興□□著嘴道。

  「這有什麼好哭的呀。」寧素道,「額娘不在意,只要我們岳興阿對額娘好就好了。」

  岳興阿的眼淚都還沒有止住呢,就先拍著小胸脯跟寧素保證道:「我肯定對額娘好的。」

  「那就夠啦。」寧素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給他擦完眼淚之後道,「眼睛別再下雨了,我們先用早膳,用完早膳額娘帶你去放風箏。」

  「真的?」一聽到寧素這話,岳興阿立馬就不哭了。

  「真的。」寧素問她,「不過你要是不乖乖用早膳的話,額娘就不陪你去放風箏了。」

  「我一定乖乖用早膳。」岳興阿再一次拍著小胸脯跟寧素保證。

  事實證明,在吃飯這件事情上面,岳興阿真的不用寧素太操心。小家伙好養著呢,雖然出身富貴,但是並不挑食,就是吃起飯來有種打仗的感覺。

  看著岳興阿用勺子舀餛飩,結果用力過猛,餛飩直接一個起飛,從寧素……的頭頂上經過,然後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寧素扭頭看了一眼掉到了地上的餛飩,再扭頭看向岳興阿,小家伙大概也知道自己險些闖禍了,頓時機靈的衝著寧素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奶聲奶氣地喊了她一聲:「額娘~」

  「讓你用膳又不是讓你打人,哪裡用得著那麼大力?」寧素當然不會責罵岳興阿了,畢竟他又不是誠心的。

  岳興阿「嘿嘿」地笑了一聲,然後用膳的力度果然是小了一些,但是刻意控制速度反倒是比剛剛還要累。

  一旁的寧素見了,忍不住想笑,但是卻沒有幫忙,而是任由岳興阿自食其力。

  而小家伙呢,雖然累了些,卻也沒有開口要寧素幫忙的意思,不僅不用寧素喂,甚至有點想要喂寧素。

  「額娘你受傷了,我喂你吃吧?」吃得跟花臉貓似的岳興阿突然開口道。

  看著躍躍欲試的岳興阿,寧素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不必了。」

  她不想舊傷沒好,又添新「傷」。

  「額娘你不用客氣哦。」岳興阿不死心。

  寧素道:「有些時候還是要客氣客氣的。」

  岳興阿:「……???」

  見小家伙瞪圓了眼睛,一副懵懵的模樣,不止寧素笑了,就連一旁柳絮等人也忍不住笑了,直把岳興阿笑得一頭霧水的。

  *

  莊子這邊的氣氛正好,佟家那邊就未必了。

  隆科多早上來莊子的時候怕別人瞧見,特意坐的馬車,這倒便宜了他自個兒,回去的時候一身狼狽樣沒有被外人瞧見。

  但是瞞得住外人,卻瞞不住在家等消息的佟夫人。

  得知隆科多是一個人回來的,佟夫人就知道他出師不利了,但是等見到隆科多的時候,她才知道不僅僅只是出師不利那麼簡單。

  「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了?」佟夫人連聲問道。

  「赫舍裡氏她瘋了。」隆科多道,「她竟然連和離書都准備好了讓我簽。」

  佟夫人一聽,反應和隆科多是一樣的:「和離書?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那麼狼狽就是她弄的?」

  「除了她還有誰?」隆科多道。

  「她這是真的不想過了嗎?」佟夫人又急又氣,「不行,我得親自去問問她究竟想做什麼?」

  「額娘您別去。」隆科多攔住了佟夫人,「赫舍裡氏她現在都瘋了,您去的話我怕她連你都砸。」

  「她敢?」佟夫人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腳下的步子卻很誠實地停了下來。

  她想不通,「你說寧素她究竟想鬧什麼?難不成真的打算不過了?」

  「誰知道她撞了哪門子的邪?」隆科多長這麼大,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次數都少,更別提被人兜臉砸杯子了,所以這會兒心情無比的差,「我瞧著她似乎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意思。」

  要不是福祿今天攔了一下的話,他說不定就真的簽了那份和離書,跟寧素和離了。

  佟夫人一聽,連忙道:「那可不能和離,要不然傳出去的話,我們佟家豈不是真的成了別人口中的笑話了?」

  說著,佟夫人又道,「我覺得寧素不可能真的想跟你和離的,你想啊,且不說你們夫妻倆有那麼多年的感情,又孕育了岳興阿,只說寧素如今都二十七歲,人老珠黃了,她要是跟你和離了的話,她下半輩子還過不過了?」

  越說,佟夫人越覺得寧素沒可能真心想要跟隆科多和離,畢竟事實擺在那兒。

  雖然說和離自古便有,但是若非實在是過不下去,否則的話哪裡有人家願意鬧出這樣的笑話?更別提他們佟家還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如果寧素真的和隆科多和離了的話,那麼隆科多包括他們佟家可真的是丟臉丟大了。

  隆科多也覺得佟夫人說得在理,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寧素今天拿喬是不是拿得有點太過分了?

  「這事兒你別管了。」佟夫人道,「我猜寧素現在肯定還憋著氣,我們去是討不了好的。」

  「那不管了?」隆科多道,「阿瑪那邊怎麼交代?」

  「沒說不管。」佟夫人道,「只是換人去管而已。」

  「換誰去?」隆科多問。

  「寧素她額娘是死了,但是她阿瑪和兄長可還活著。」佟夫人道,「有些話我們說,寧素聽不進去,但是她至親的阿瑪兄長說,她總該聽得進去吧?」

  「任性也得有個度的,你信不信比起我們,你岳父他們更怕寧素跟你和離?」

  隆科多一聽,原本緊皺著的眉頭都舒展了幾分。

  確實是這個理,他那位岳父兼舅舅是什麼德性,他最是了解,還有他那位大舅子兼表哥,最是古板的性子,寧素要是真的和他和離了的話,最受不了的人肯定是他們。

  「那就勞煩額娘跟岳父他們說一聲了。」

  「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吧。」

  另一邊玩了一天的岳興阿回到自己的臥房就撅著小屁股在自己的藏寶箱裡翻找著東西,等找到之後咧著小嘴一笑——

  他覺得感謝長公主的事情可以包在他身上哇。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要考科二啦,希望順順利利一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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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阿哥,您怎麼把夫人過年時給您的壓歲錢翻出來了?」劉嬤嬤見岳興阿在外面玩了一天,回來之後竟然不是第一時間休息就覺得奇怪了。

  現在見岳興阿把寧素過年時給他的壓歲錢翻出來更覺得好奇,因為劉嬤嬤知道大阿哥平日裡最寶貝寧素給他的東西了,要不然也不會特意放到他的藏寶箱裡。

  雖然這個所謂的藏寶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箱子而已,但是岳興阿卻給它取名叫藏寶箱,可見裡面藏著的每一樣東西可都是他的寶貝。

  「因為我要給人送禮物哇。」岳興阿道。

  嗯?

  劉嬤嬤一聽,更加好奇了,她問:「大阿哥,您想給誰送禮物?」

  因為劉嬤嬤實在是想不到莊子裡有誰值得岳興阿把自己一直那麼寶貝的壓歲錢拿出來送人。

  想到寧素不久前才剛剛受了傷,遭了大罪,劉嬤嬤下意識地想問是不是寧素。

  結果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岳興阿握著手裡的壓歲錢道:「不可以說。」

  聽到岳興阿這麼說,劉嬤嬤就沒有再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她想反正大阿哥平日裡接觸的,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人,就算不是夫人也肯定不是什麼外人。

  既然如此,那麼不說就不說吧。

  只是劉嬤嬤不知道的是岳興阿把寧素給他的壓歲錢翻出來並不是為了送給莊子裡的某個人,而是為了送給隔壁莊子的淑慧長公主。

  *

  雖然岳興阿並不知道寧素要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但是如今莊子裡除了他額娘一個主子之外,就剩下他啦。

  作為家(莊子)裡唯一的「男人」,岳興阿覺得感謝淑慧長公主的事情當然得由他來出馬了。

  而且他額娘受傷都還沒有好呢,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時候,所以他應該替他額娘好好的分擔分擔一下才對的。

  不過岳興阿即便自詡是個「男人」,他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小男人」,想要瞞著寧素親自去隔壁莊子感謝淑慧長公主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於是岳興阿只能夠另辟蹊徑了。

  *

  雙喜很興奮,雖然他和劉嬤嬤一樣都是岳興阿的奴才,但是劉嬤嬤是岳興阿的奶嬤嬤,那麼自然地位不一樣,情分也不一樣了。

  但是岳興阿這次想要去隔壁莊子感謝淑慧長公主卻沒有告知劉嬤嬤,反而只告訴了他一個人,頓時雙喜就覺得自己備受大阿哥的信任。

  雖然雙喜才七歲,也不是要和劉嬤嬤爭長短,但是早熟的他太清楚他們做奴才的,只有得到主子的信任那才有前途可言,否則的話一輩子別想有什麼出頭日了。

  所以這一路上,雙喜都別提有多高興了,直到他跟著岳興阿避開人群來到了牆根下,見到了那藏在茂密草叢中的一個狗洞。

  雙喜:「……???」

  等等!

  這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眼見著岳興阿將長得比他還要高的草撥開,一副准備鑽狗洞的架勢,雙喜連忙攔住他:「大阿哥您這是想做什麼呀?」

  「去隔壁莊子呀。」岳興阿理所當然地道。

  「可……可也不能鑽狗洞吧?」雙喜都不敢想像要是讓夫人知道了他「帶」大阿哥鑽狗洞的話,他會受到什麼樣的責罰。

  「可是不鑽狗洞的話,我們就沒辦法去隔壁莊子啦。」岳興阿也想走大門,但是誰讓他沒有他額娘的允許,他就壓根出不去呢?

  「我們可以跟夫人說一聲啊。」雙喜道。

  「那不行。」岳興阿搖搖頭道,「我要給額娘一個驚喜。」

  「可是……可是您也不知道今日住進去的人是不是淑慧長公主。」雙喜絞盡腦汁想要阻止岳興阿,卻不料小家伙張嘴就道,「就算不是公主肯定也是公主的家人。」

  「我把禮物送過去讓他們轉交也行哇。」

  雙喜:「……」

  他竟無法反駁。

  於是雙喜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岳興阿彎腰就要鑽狗洞,只是腦袋還沒有鑽過去呢,小家伙就停住了。

  「大阿哥?」雙喜不解。

  「這樣去別人家裡是不是有點不好哇?」岳興阿撓撓頭,然後他就聽到了一聲輕笑聲,他正想要回頭問雙喜笑什麼,卻突然反應過來——

  笑聲是從狗洞那邊傳來的。

  岳興阿:「……!!!」

  他他他、他要被抓包了嗎?

  *

  寧素那邊還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干了什麼傻事,用完早膳之後聽說她大哥寧方來了,寧素挑了挑眉頭:「看來隆科多是去我娘家搬救兵了?」

  「主子,這可怎麼辦呀?」柳芽她們出聲問道,神色中都有幾分緊張。

  寧素知道她們為什麼是這個反應,因為她從她們的口中得知她這位大哥和她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打小就是個老古板,若是讓他知道她要跟隆科多和離的話,只怕他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並且阻止。

  不過……

  「你們慌什麼呀?」寧素掃了她們一眼,然後道,「是我和我大哥親,還是隆科多和我大哥親?」

  事實證明,還是寧素和寧方親,寧方被人請進來的時候,眉頭是皺著的,等進屋之後見到寧素額頭上包扎的傷口,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麼傷得這麼厲害?」寧方並不知道寧素失憶的事情,畢竟佟夫人派人上門也不會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訴他們,所以寧方來之前只知道寧素受傷了,卻不知道她傷得這麼嚴重。

  「大夫怎麼說?可有大礙?日後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嗎?」

  寧素抬眸看向寧方,她看得出來他面上的關切,眼底裡的擔憂都是發自肺腑,並不是裝出來的,原本懸著的心驀地一松。

  別看寧素剛剛那麼老神在在,但是她到底失去了記憶,且在之前那個夢裡,壓根沒有見過寧方的出現,再加上柳絮她們的反應擺在那兒,寧素很難不懷疑寧方究竟是站在自己這邊,還是站在隆科多那邊的。

  柳葉上前一步將寧素的情況都跟寧方說了,後者聽說寧素竟然連從前的事情都記不得了,臉色更難看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就該派人跟我們說一聲的。」

  說完之後,寧方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太好,便放軟了語調問寧素,「那你還認得大哥嗎?」

  寧素搖搖頭,事實上如果不是有人稟明了寧方的身份,她在路上和他遇見的話,只怕也認不出他是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大哥。

  「不過可能因為血緣的關系,我看大哥第一眼就覺得很親切。」

  這話寧素是看在寧方真心實意地擔心自己她才說出口的,不過寧方並不知道,聽寧素這麼說還挺高興的。不過一聽說作為罪魁禍首的李四兒仗著有孕,不僅沒受什麼責罰,甚至還害得寧素和岳興阿被趕出家門了,寧方的那點高興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隆科多如此寵妾滅妻,姑姑和姑丈竟然也縱容?」寧方實在是想不明白,佟家什麼時候這麼沒規矩了?

  「大哥怕是不知道,太太盼著李氏再給她添一個孫子呢。」寧素道。

  寧方一聽,眉頭又皺起來了:「姑姑糊塗。」

  不是他偏幫自己的妹妹,而是寧素是嫡妻,膝下又生了一個嫡子,捆在一起竟然比不上小妾肚子裡的孩子?

  「太太哪裡是糊塗?不過是仗著我往日裡和善,得寸進尺罷了。」寧素道,「畢竟委屈我一人,既可以讓隆科多高興,太太又可以添一個孫子,何樂而不為呢?」

  寧方也不是傻子,一聽這話就知道寧素在佟家的日子不好過了,他抿抿唇,然後道:「你和岳興阿安心在莊子住下,大哥去佟家給你討個說法。」

  「大哥是真心替我討個說法嗎?」寧素問他。

  「自然。」寧方道。

  「那大哥只要能讓隆科多在和離書上簽字就好了。」寧素話音剛落,就聽到寧方皺眉道,「胡鬧,怎麼能和離呢?」

  「你若是和隆科多和離的話,日後難不成要常伴青燈,孤獨終老?」

  「大哥這是什麼話?」寧素不服,「難道我與隆科多和離之後就只能常伴青燈,孤獨終老?」

  「難不成你還想再嫁?」寧方道,「需知婦人貞吉,從一而終也ぇ。」

  「若我真的想再嫁呢?」寧素故意問。

  「你……」寧方不料寧素會這樣反問他,一時間有些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正想要問寧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卻沒想到話還沒有說出口,屋外就傳來他大外甥的奶呼呼的嗓音。

  「額娘你快出來,看我帶誰來啦。」

  想問什麼,寧方都只能作罷,畢竟有些話不好在小孩子面前說。

  他起身,和寧素一塊往外走,原以為第一眼就見到岳興阿,但是誰知道寧方的腳剛踏出屋子,第一眼卻先見到一個英武不凡的男子。

  寧素也看到了,她並不認得對方是誰,但是卻下意識地看了寧方一眼,果然就見她這位老古板大哥的眉頭又要打成死結了。

  哪怕寧素沒有讀心術,她也猜得到寧方現在心裡在想什麼,無非是覺得隆科多如今不在,她的莊子裡卻突然冒出這麼一個陌生男子,實屬不妥。

  寧素不見得有多樂意陌生人出現在自己的地方,但是她更不樂意看到寧方這個模樣。

  想到他剛剛義正詞嚴地告訴她女子就該從一而終,寧素就覺得心裡憋著一股郁氣,聽到寧方出聲詢問她陌生男子是誰,寧素故意道:「我的姘頭。」

  寧方:「……???」

  陌生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概應該猜到這位陌生男子是誰吧?

  上一章的評論我看啦,謝謝大家的祝福,我科二果然一把過了,高興~

  ぇ:出自西周·姬昌《周易·恆》。

  安利預收文:《穿成始皇家的崽》

  xx是一條小錦鯉,自幼生活在珞珈山。

  得知自己的父親是秦始皇嬴政後,xx帶上系統就要出發去尋父了。

  誰知一個操作失誤,xx來到公元前210年——秦始皇駕崩的這一年!

  看著被埋在一車鮑魚裡的始皇,xx一邊嗚嗚哭一邊用魚尾巴扇他:爹爹快醒醒!再不醒你的大秦就要亡了!

  然後……

  始皇真的被扇醒了。

  胡亥&趙高&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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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在場的人怕是除了年幼的岳興阿之外,沒有人不知道「姘頭」這詞是什麼意思。

  正是因為都知道,所以個個臉上都難掩震驚之色。

  她們主子什麼時候有姘頭了?

  她們怎麼不知道?

  柳絮她們震驚地看了寧素一眼,又震驚地看了那名陌生男子一眼,只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不過……

  柳絮細細打量了一眼陌生男子,忍不住將他和隆科多做對比,雖然她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光看這相貌和周身的氣度,柳絮就覺得他甩隆科多一大截了。

  雖然柳絮的這個評價存在著一定的主觀性,畢竟打從隆科多寵妾滅妻開始,她看他就覺得他一日比一日醜,但是她也並非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位陌生男子確實是生了一副好皮相。

  事實上如果這位陌生男子長得是其貌不揚的話,那麼寧方是絕對不會相信寧素說的話,偏偏他長得不錯,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過分優秀了。

  如此一來,倒是顯得寧素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不對。

  寧方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同時也開口駁斥了寧素的胡言亂語:「都是當娘的人了,這樣胡說八道也不怕傳出去叫人笑話?」

  雖然寧素撞到了腦袋失了憶,但是寧方卻沒有。自己的妹妹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知道,他這個當大哥的還能不知道嗎?

  她就不是那種離經叛道,不守婦道的人。

  所以寧方一開始確實是被寧素的話給嚇到了,但是反應過來之後很快就猜到她在撒謊了,雖然他現在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撒謊。

  「大哥又怎麼知道我是在話說八道?」寧素反問寧方。

  「你若不是在胡說八道的話,又怎麼會承認得這麼干脆?」寧方雖然古板,但是並非是沒腦子的人,有些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便知道是真是假。

  寧素不得不承認,寧方的反應確實是夠快的,她原本以為依照她這位大哥的性子,知道她有姘頭的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訓她一頓再說。

  但是誰知道一開始他確實是震驚了,震驚過後卻很快的就反應過來。

  不過……

  「大哥就不許我是破罐子破摔嗎?」寧素道,「反正我和隆科多是什麼情況,大哥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便是讓大哥你知道我有姘頭也無妨,反正早知道晚知道都是要知道的。」

  寧素這話一出,寧方被氣得眉頭又要打死結了。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懷疑寧素才對的,因為他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偏偏她之前又和他說了那樣的話。

  不僅揚言要和隆科多和離,甚至表示了她日後會再嫁的意思。

  如果僅僅只是說了前面的話,那麼寧方相信寧素那是因為被隆科多寵妾滅妻的事情給弄得心灰意冷,但是偏偏寧素連後面的話也一並說了,現在她的莊子裡又突然冒出了一個儀表堂堂的陌生男子……

  「寧素,你別做糊塗事。」寧方拉住寧素的手腕,低聲對她道,「你可知這樣的事情一旦傳出去的話,不僅你的名聲會沒了,就連岳興阿的人生也得被毀了。」

  畢竟有一個紅杏出牆的生母,岳興阿日後能有什麼前程可言?怕是走到哪兒都得被人笑話。

  「聽大哥一句勸,跟這人斷了,日後不要和他再有什麼糾葛了。」

  「那不行。」寧素道,「憑什麼隆科多可以左擁右抱,妻妾成群,而我卻只能夠為他守身如玉了?」

  「大哥,這不公平。」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寧方壓根沒有想過寧素竟然還會說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話,他很想生氣,但是目光落到了寧素的臉上,見她頭上還有傷,到了嘴邊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總是別管公不公平,這樣的事情你就是不能做。」寧方說完,扭頭看了陌生男子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勾搭良家婦女的男狐狸精。

  陌生男子:「……」

  他看懂他這個眼神了。

  康熙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當做是破壞人家庭的罪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氣好,還是該笑好。

  是的,被岳興阿帶回來的陌生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堂堂的大清皇帝。當然了,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的一層身份,那就是隆科多的表哥。

  也就是說,論關系,寧素是康熙的表弟媳婦,而岳興阿是康熙的表外甥,至於寧方和康熙……兩人的關系確實是有點遠,但是也確實算得上是親戚。

  可是現在不論是寧方、岳興阿還是寧素,竟然沒有一個人認出康熙的身份。

  寧方認不出來不奇怪,因為他雖然和康熙沾親帶故,但是關系到底遠了,逢年過節他壓根不可能跟著一塊進宮,自然沒見過康熙;而岳興阿認不出來也不奇怪,小家伙是進過宮沒錯,但是因為年紀太小,每次進宮都是跟著寧素和佟夫人,自然沒什麼機會到前邊去和康熙碰面了。

  可寧素認不出來,康熙就覺得奇怪了,因為他和寧素是見過面的,雖然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寧素剛和隆科多成親,作為新婦第一次進宮給當時還是貴妃的皇貴妃請安,康熙就是在那個時候和寧素見過面。

  他的記性不錯,再加上他剛剛已經知道了岳興阿的身份,所以自然很快就認出了寧素。

  只是康熙沒想到,寧素看了自己好幾眼竟然沒有認出他,全然把他當做是陌生人了。

  不過是七年的時間而已,康熙心想,他的變化有那麼大嗎?她竟然半點都認不出他來?

  康熙一邊走神,一邊卻沒有錯過寧素用簡簡單單的「我就要做」這四個字成功的把寧方給氣走了。

  把自己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給氣走了,寧素一點都不心虛,也不忐忑,反而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額娘,舅舅好生氣哦。」岳興阿聽不太懂寧素和寧方在說什麼,但是他看得懂寧方是被寧素給氣走了。

  「不用管他。」寧素道,「你舅舅是年紀越大,脾氣是越壞了。」

  說著,寧素看了一眼康熙,然後問岳興阿,「這是你請回來的客人嗎?岳興阿。」

  「是哦。」一聽到寧素問起康熙,岳興阿就果斷的把寧方被氣走一事拋之腦後了,拉著康熙的手問寧素,「額娘,你知道他是誰嗎?」

  寧素又看了康熙一眼,失憶之前她有沒有看過他,她不知道,但是失憶之後她今天確實是第一次見他。

  所以寧素搖搖頭道:「不知道。」

  「他是隔壁莊子的人哦。」岳興阿咧著小嘴對寧素道,「額娘你不是要感謝公主嗎?我們可以讓他幫我們把禮物轉交給公主哦。」

  岳興阿的話讓寧素滿頭霧水,不懂他是怎麼沒有出莊子卻把隔壁莊子的人給請了回來。

  知道岳興阿年紀小,敘事能力一般般,所以寧素干脆問康熙:「不知公子貴姓?」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免貴姓葉。」

  「原來是葉公子。」寧素道,「我先給葉公子賠個不是,剛剛實在是太失禮了,我與兄長爭執卻拖您下水,實在是抱歉。」

  寧素剛剛是一心想著氣一氣自己那個老古板大哥,爽是爽了,但是爽完之後再看到康熙的時候,寧素就有點尷尬了。

  畢竟沒有經過對方的同意,就擅自讓對方給人當了一回「姘頭」,這換做是誰都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這話倒是沒錯。

  不過因為康熙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給人當「姘頭」,倒是覺得新鮮。

  其實依照兩人的關系,康熙完全可以用一句「沒關系」就結束這段對話的,但是想到寧素剛剛跟寧方說的話,他倒是想知道如果他不輕易讓此事翻篇的話,她會說什麼。

  於是康熙揚了揚眉頭道:「這不拖下水都已經拖下水了,那不知夫人想如何賠禮?」

  「那簡單,還葉公子您的清白就是了。」寧素道,「反正我大哥還沒有走遠,現在喊他回來還來得及。」

  「那豈不是壞了夫人的好事?」康熙問。

  「倒也不至於。」寧素笑道,「畢竟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康熙被寧素的實話實說給逗笑了,他道:「不用那麼麻煩了,我剛剛也是與夫人開個玩笑而已。」

  「公子好肚量。」寧素小小地拍了一個馬屁,然後詢問起他和淑慧長公主的關系。

  「我是長公主聘請的先生。」康熙道,「長公主日後會攜兒孫在京城長住,為了讓兒孫盡快融入京城,特意請我教他們滿文和漢文以及一些當地的風俗。」

  康熙這話半真半假,但是寧素並沒有聽出來,她只抓住了一個重點:「聽您的意思,淑慧長公主很快就會回京嗎?」

  畢竟先生都已經請好了。

  康熙點點頭:「夫人若是有什麼東西想要送給長公主,我可以代勞。」

  「不必了。」寧素道,「既然長公主很快就會回京,那到時候我親自送好了,這樣才顯得有誠意。」

  康熙也沒有勉強,既然寧素他們沒有禮物托他轉交給淑慧長公主,那麼他也沒有多留。

  畢竟隆科多不在,得避免瓜田李下之嫌。

  不過等離開後,康熙就讓梁九功去查查寧素和隆科多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康熙喜提男狐狸精的稱號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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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寧素也讓人去查了,一是查查隔壁莊子現在住著的究竟是不是淑慧長公主請的教書先生。

  「主子,您懷疑那位葉公子是假冒的嗎?」柳絮心直口快地問道。

  「沒有。」寧素道,「只是小心為上。」

  畢竟他們孤兒寡母(bushi)的,多點防備心總是沒錯的。

  除此之外,寧素還讓人去查查京城這兩天有沒有傳出什麼關於佟家的風言風語。

  「我懷疑我和岳興阿被『趕』出門的消息還沒有傳開,就被佟家的人給摁下來了。」寧素這麼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如果傳開了,寧方就不會在佟家派人上門告知他們之後,他才上門。

  「主子您放心吧,奴才這就讓人去查。」柳葉向來辦事穩妥,寧素很放心把事情交給她去辦。

  把該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之後,寧素就低頭看向岳興阿:「現在你該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把客人請回來的。」

  寧素相信有林忠在,莊子上的人不敢對她陽奉陰違。那麼問題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岳興阿怎麼能把人帶回來?

  「額娘~」岳興阿衝著寧素眨眨眼睛,企圖萌混過關。

  「少來。」寧素才不吃這一套,伸手點了點岳興阿的鼻子,「你是想自己說,還是想被我打一頓再說?」

  一聽這話,岳興阿的眼睛就瞪圓了,小手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我說我說。」

  他都不是三歲小孩了,再被打屁股的話那多沒面子呀?

  為了不打屁股,岳興阿只好老老實實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你哪兒來那麼大的膽子?」聽到岳興阿說他原本想要鑽狗洞去隔壁莊子的時候,寧素瞪了他一眼,「就不怕別人把你當小毛賊辦了?」

  「我也知道不好哇。」岳興阿說,「所以我最後就沒有鑽狗洞啦。」

  「那你怎麼和葉公子碰面的?」寧素問。

  「他當時就在狗洞那邊呀。」當時康熙一笑,險些把重心不穩的岳興阿給笑得摔了個屁股蹲兒。

  「等等。」寧素突然聽出不對勁的地方來了,「你最後沒有鑽狗洞去到隔壁莊子嗎?」

  「沒有哇。」岳興阿以為寧素不相信自己,撅著小嘴道,「我才沒有撒謊呢,額娘你不信的話問問雙喜。」

  「回夫人的話,大阿哥真的沒有鑽狗洞,一直都在咱們莊子邊上呢。」雙喜也不是幫著岳興阿騙人,事實上就是這樣。

  「額娘沒說你撒謊。」寧素道,「額娘只是好奇,你沒有鑽狗洞過去的話怎麼和葉公子說話?難不成你們蹲在狗洞前閑聊嗎?」

  寧素這話剛問出口,岳興阿都沒來得及開口,柳絮她們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因為這個畫面感實在是太強了。

  「是呀。」岳興阿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的,畢竟小家伙壓根不覺得鑽狗洞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寧素一聽,倒是沒想到康熙還有這樣不拘小節的一面,難怪剛剛被迫當了她一回「姘頭」他都沒放在心上了。

  「然後呢?」寧素問。

  然後?

  然後岳興阿在跟康熙閑聊中就把自己賣了個一干二淨,不過小家伙並沒有意識到,所以他是這麼跟寧素說的:「然後我就知道他是公主的人啦。」

  「我知道額娘要謝謝公主,所以我就請他來家裡呀。」

  「那葉公子是怎麼過來的?」寧素問。

  一問到這個,岳興阿的眼睛就亮晶晶的:「他咻的一下就從圍牆那邊跳到我們這邊來啦。」

  寧素:「……」

  她懂了。

  從今天開始加高圍牆。

  *

  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雖然憑感覺,寧素覺得康熙不是什麼壞人,但是小心為上總是沒錯的,畢竟沒出事還好,一旦出事的話那麼就真的是把腸子都悔青了也沒用了。

  好在柳葉派人去查探後證實了隔壁的莊子並沒有易主,自稱姓葉的陌生男子也確實是淑慧長公主請來的先生。

  「奴才和隔壁莊子的管家是舊相識了,因為太太和淑慧長公主的關系不錯,平日裡我們兩家也有來往,所以他不大可能會撒謊。」

  派人去查探的是柳葉,但是回來細細稟報寧素的卻是林忠,畢竟說白了,林忠在這個莊子生活了這麼多年,他才是地頭蛇。

  「有林伯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寧素道。

  只是寧素是放心了,寧方卻不放心。

  他怒氣衝衝的從莊子離開之後,才突然反應過來——

  他不應該就這麼走的。

  他既不知道那個陌生男子是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就這麼讓他留在莊子上,誰知道對寧素和岳興阿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麼一想,寧方就連忙喊車夫停車:「原路返回莊子。」

  「爺,老爺還在府上等著您回去呢。」寧方的隨從青柏連忙出聲道,「要不奴才替您去一趟莊子,您先回府吧?要不然老爺一個心急,貿貿然衝到莊子就不好了。」

  青柏跟在寧方身邊這麼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要不然他也不會主動提議了。

  寧方一聽,不得不同意了:「那你替我去莊子一趟,晚上也別回來了,有什麼事趕緊讓人來找我。」

  「爺您放心吧,奴才保准給格格和大阿哥守好門。」青柏口中所說的「格格」,指的自然是寧素了。

  「好。」寧方應了一聲,哪怕他還擔心寧素和岳興阿,也不得不先回府一趟。

  *

  寧方剛回到府上,就見他阿瑪圖達果然就在等著他了。

  「你妹妹和岳興阿呢?」見寧方是孤身一人回來的,圖達問,「你把他們送回佟家了?」

  「沒有,妹妹和岳興阿還在莊子上。」寧方道。

  「怎麼還在莊子上?」圖達道,「寧素到底在鬧什麼?難不成她真的不打算和隆科多過了?」

  真要是這樣的話,圖達第一個不答應。

  寧方在莊子上確實是被寧素氣得要死,也不認同她的做法,但是當著圖達的面,卻沒有揭寧素的短,而是皺著眉頭對圖達道:「阿瑪,我覺得現在的問題不在妹妹的身上,是在隆科多和姑姑他們身上。」

  「你在說什麼?」圖達一臉不解。

  於是寧方就將寧素之所以帶著岳興阿「離家出走」的真相告訴了圖達:「阿瑪,隆科多和姑姑他們如此處事不公,你讓寧素還怎麼回去?」

  「她回去之後,還能立足嗎?」

  寧方雖然是男子,卻也知道依照寧素這種情況,她再回去佟家生活,別說後院那些小妾了,只怕有點資歷的奴才都敢不把她放在眼裡。

  「兒子覺得如果隆科多和姑姑他們想讓妹妹和岳興阿回去的話,那麼他們得拿出點誠意來,否則的話那不是把妹妹還有咱們家的面子都踩在腳底下了嗎?」

  「面子值幾個錢?」圖達張嘴就道,見寧方一臉不認同地看著自己,圖達立馬轉移了話題,「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寧素是低嫁的話,不用你開口我都會幫她討回公道,但是寧素她是高嫁,我們怎麼給她撐腰?」

  「阿瑪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寧方皺眉道,「這件事本來就是隆科多和姑姑他們做得不對,難道就因為他們家世比我們好,就得讓妹妹忍氣吞聲嗎?」

  「不忍氣吞聲能怎麼樣?」圖海反問寧方,「佟家的態度很明顯了,如果寧素再繼續鬧下去的話,他們就讓隆科多跟她和離。」

  「你願意看到你妹妹和離嗎?」

  寧方沒有開口說話,不是因為他被圖海問住了,而是因為他突然意識到——

  這可能就是寧素出了那麼大一件事卻不派人告訴他們一聲的原因。

  他沒辦法給寧素撐腰,圖達只會讓寧素忍氣吞聲。

  「阿瑪,如果妹妹自己也想要和離呢?」寧方問。

  「你在說什麼胡話?」圖達奇怪地看了寧方一眼,他也了解自己這個大兒子,再古板不過的一個人了,所以他原本以為有他出馬,肯定能把寧素和岳興阿都帶回來的。

  畢竟寧方和寧素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感情向來不錯。

  但是圖達哪裡想到寧方不過是去了一趟莊子而已,回來居然改變態度了?

  「想都別想,難不成你想讓我們赫舍裡家淪為笑柄嗎?」

  寧方又一次沉默了。

  *

  寧素並不知道自己的父兄因為自己的事情發生了分歧,就像她並不知道岳興阿居然那麼喜歡康熙。

  自從來到莊子之後,岳興阿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和寧素一塊吃的,這天早上岳興阿嘗到了林忠做的蝦餃驚為天人之後,就問寧素:「額娘,我可以給葉先生送點這個嗎?」

  寧素正想要拒絕,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改口道:「可以啊,你送吧。」

  「林伯應該有做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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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其實不止岳興阿一個人對林忠的廚藝驚為天人,就連寧素也被驚艷到了。

  雖然她忘記了以前的事情,但是她沒有忘了柳絮她們之前跟她說過的話,以前林忠的廚藝可是能把人吃哭的。

  所以今天嘗了一口林忠做的早膳之後,寧素就確定了,這些年林忠肯定有在背地裡悄悄地努力,要不然怎麼能夠驚艷他們呢?

  「看來林管家還真的沒有騙我們呀。」柳芽她們雖然沒有親口嘗到,但是她們也不瞎,東西好不好吃,她們從寧素和岳興阿兩人的反應還能看不出來嗎?

  「難怪林管家一直想親手給主子您和大阿哥做一頓吃的,原來是有信心一雪前恥。」柳絮這話剛說完,門外就傳來通報聲說林忠到了。

  「讓林伯進來吧。」寧素說完,就見林忠從外面進來了,他先給寧素和岳興阿請安,然後才出聲問道,「不知主子讓奴才來有何吩咐?可是奴才做的早膳不合主子您和大阿哥的胃口?」

  「沒有,林伯你的廚藝很好。」寧素剛說完,岳興阿也連忙點頭道,「是哇,好好吃哦林爺爺。」

  一聽到這話,林忠頓時就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容。

  「讓人請你來,其實是想問問這些早膳林伯你有沒有多做一些?」寧素道,「岳興阿他想給隔壁莊子的葉先生送一些。」

  「有有有。」林忠一疊聲地應道,臉上的笑意更甚了,「奴才這就去廚房把做多的早點裝起來,給隔壁莊子的葉先生送去。」

  「不用不用。」岳興阿咽下了嘴裡的食物後才衝著林忠擺擺手道,「我去送。」

  說完,小家伙扭頭看向寧素,「可以嗎?額娘。」

  「你都把話說出來了,我能說不可以嗎?」寧素笑道。

  見自己額娘沒有生氣,岳興阿頓時「嘿嘿」地笑了一下,問寧素:「額娘你要去嗎?」

  「不了。」寧素道,「你自己去吧。」

  「喔。」岳興阿倒也沒有勉強,三下五除二的把早膳解決掉之後,就讓奴才提著早膳往隔壁莊子去了。

  因為林忠和隔壁莊子的管家有舊,再加上處事穩妥,所以寧素特意讓他帶人陪岳興阿出門。

  「主子,您怎麼答應大阿哥給葉先生送早膳呀?」柳絮像是不經意似的問了一句。

  「一來呢,是因為昨天的事情,雖然葉先生沒有真的要我賠禮,我也不好真的沒點表示。」寧素倒沒有懷疑柳絮為什麼會這麼問,她道,「二來就是因為加高圍牆的事情了。」

  「雖然不是同住一個屋檐下,但是到底是左鄰右舍,短時間之內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把關系處好不是什麼壞事。」

  圍牆寧素是一定要加高的,雖然這麼做有可能會讓康熙不高興,但是寧素覺得自己不可能為了別人的一點不高興,就忽視他們的安全。

  當然了,如果康熙真的因此而耿耿於懷的話,那麼寧素覺得此人不宜深交。

  康熙倒是不知道寧素的想法,聽說岳興阿來給他送早膳,他還有些詫異。

  「葉先生早。」岳興阿笑眯眯地跟康熙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奶聲奶氣地問他,「你用早膳了嗎?」

  一般來說,既然知道岳興阿的來意了,那麼康熙禮貌性的也會說一聲「沒有」,省得岳興阿尷尬。

  但是偏偏康熙故意道:「用了。」

  「啊?」岳興阿尷尬倒是不尷尬,就是有點小失望,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了,「沒事,用過了也可以再用的。」

  康熙:「……」

  「我跟你說哦,林爺爺做的早膳可好吃啦。」岳興阿朝林忠招招手,讓他把食盒裡的早點都端出來之後仰著小腦袋對康熙道,「你快嘗嘗看。」

  大權在握的康熙已經很多年沒有試過這樣被人「逼」著做什麼了,一旁的梁九功了解自己的主子,正欲開口替他婉拒,卻不料已經用過早膳的康熙居然真的坐了下來,品嘗起岳興阿給他送來的早點。

  「爺……」梁九功想要阻止,這不是怕康熙把自己吃撐了,而是岳興阿送來的早膳還沒有試毒呢。

  「無妨。」康熙卻不在意,畢竟在他入住到這個莊子之前,已經徹查過附近的所有人,確保都沒有半點嫌疑。

  就是。

  挺大一個老爺們兒,還怕吃撐了不成?

  林忠嫌棄似的看了梁九功一眼,不知內情的他只以為梁九功怕康熙吃撐了。

  自從當上了太監總管之後就再也沒有被人當面嫌棄過的梁九功:「……」

  他容易嗎?

  岳興阿可不知道林忠和梁九功之間的那點眉眼官司,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康熙身上,見他動起了筷子,他連忙跟他推薦自己最喜歡吃的蝦餃。

  「怎麼樣?好吃嗎?」岳興阿巴巴地看著康熙,直到後者品嘗過之後點點頭說了句「不錯」,他立馬就咧著小嘴笑了。

  「我就說吧,它好好吃噠。」岳興阿晃了晃自己的小腦袋,然後問康熙,「葉先生,等用完早膳你有事忙嗎?」

  康熙反問:「有事忙又如何?沒事忙又如何?」

  「沒事忙的話我們一起玩呀。」岳興阿道。

  「一起玩?」

  「是哇。」岳興阿點點頭,然後道,「我額娘說我們肯定玩得來。」

  他和他玩得來?

  康熙看了一眼才五歲的岳興阿,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罵了。

  「我有事忙。」康熙道。

  「那也沒關系哇。」岳興阿張嘴就道,「我幫你忙,忙完了我們在一起玩呀。」

  康熙:「……」

  反正今天他們就非玩不可了是吧?

  換做是平時的話,康熙不一定有這樣的耐心,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康熙是帶著半休閑半工作的心態來到這個莊子的,而且岳興阿也算得上是自家的孩子,又入了康熙的眼,所以他既然那麼想和他一起玩,康熙也滿足他。

  不過一起玩之前,他得履行他的承諾——

  幫他忙。

  佟家是什麼情況,康熙自然知道,雖然說岳興阿不是佟國維唯一的孫子,但是確實是他唯一一個嫡出的孫子,所以不用問也知道打小就嬌生慣養。

  康熙原以為將岳興阿帶到田地裡讓他幫忙翻地,他會不樂意的,但是誰知道小家伙就像是來到了什麼樂園似的,美滋滋地抓起工具就開干了。

  岳興阿不怕髒,不怕累,興致勃勃的,這樣的結果就是等寧素過來的時候,就見早上出門還干干淨淨,白白嫩嫩的寶貝兒子這會兒就成了小泥猴兒了。

  「額娘~」一看到寧素,岳興阿連忙從地裡站起來,屁顛屁顛的就朝著寧素跑了過來。

  「停停停。」寧素見岳興阿渾身髒兮兮的,一邊喊停,一邊伸手戳住他的腦門,制止他往她懷裡撲,「你這是干什麼去了?」

  「我種地去啦。」岳興阿被自己額娘「嫌棄」了也不在意,彎著眼睛對她道,「先生說等收成的時候分我一點,到時候我讓林爺爺做好吃的給額娘你吃哇。」

  寧素一聽,心都軟了,不過戳著岳興阿腦門的手指還是很堅定的:「原來是種地去了嗎?我還以為你是在泥潭裡打滾呢。」

  岳興阿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就意識到自己額娘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因為好像確實是有點太髒了。

  和岳興阿相比,康熙就要干淨許多了,尤其是當他和岳興阿站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對比就更加明顯。

  寧素收回手對康熙道:「岳興阿淘氣,叨擾葉先生了。」

  「夫人言重了。」康熙道,「岳興阿今日幫了不少忙,我該謝謝他才對。」

  「還有今天的早點。」

  「葉先生不必客氣。」寧素說完,就讓柳枝先帶岳興阿去收拾一下,然後再繼續對康熙道,「是我該謝謝您才對,難得有人陪岳興阿玩得這麼高興。」

  寧素帶著岳興阿在莊子裡住了幾天,這些天裡岳興阿問的最多的人大概就是佟夫人,至於親爹岳興阿,他似乎只問過一次,可見平日裡岳興阿和隆科多的父子情並不深厚。

  想到隆科多在夢裡做過的一切,寧素並不覺得意外。

  因為隆科多如果真的重視岳興阿這位嫡長子的話,他就不會寵妾滅妻,更不會當李四兒所生的兒子是寶,當岳興阿是草了。

  「其實除此之外,我還打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主意。」寧素見康熙微微揚眉看向自己,她道,「這幾天在莊子裡住下才發現莊子裡有不少的安全隱患,其中一個便是圍牆不夠高,容易讓人翻牆進來。」

  「為了安全著想,我打算將圍牆加高,如此一來,我們娘倆也能住得安心一些。」

  寧素說完,原本以為康熙要麼就不高興,要麼就無所謂,但是沒想到他聽完之後,卻問她:「夫人打算在莊子上長住?」

  「有何不可?」寧素反問。

  「夫人若不嫌棄的話,聽我一句勸。」康熙這句話剛說完,就見寧素像是猜到了他要說什麼似的,張嘴就道,「嫌棄。」

  康熙:「……」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昨天才當了素素的「姘頭」,今天就被嫌棄了。

  今天想要當和事佬的康熙壓根不知道自己要是成功了的話會失去什麼k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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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寧素簡簡單單的一句「嫌棄」,就把康熙給噎得不輕。

  看到他這樣,寧素忍不住笑了:「先生別見怪,主要是您想說什麼我已經猜到了,而且類似的話我已經聽過不少人說了,所以實在是不想再聽。」

  寧素沒有問康熙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沒有問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和隆科多之間發生的事情,因為不是什麼話都需要問出口的。

  心知肚明便好。

  「有那麼多人跟夫人說了類似的話,夫人一點都聽不進去嗎?」康熙見怪倒不至於見怪,就是覺得奇怪而已。

  關於寧素和隆科多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康熙已經很清楚了。說實在話,雖然隆科多才是自己的表弟,但是這不意味著康熙認為他做的是對的。

  因為首先康熙本身就不是一個會寵妾滅妻的人,而且他注重嫡庶之分;其次他向來認為一個人想要治國平天下,首先得修身齊家。

  結果誰能想到他注重的,隆科多沒做到,他厭惡的,隆科多倒是一件不落地做完了。

  不過即便如此,康熙也沒想到寧素和隆科多會鬧到和離這個地步。不是他認為寧素被李四兒害成這樣不是什麼大事,而是從梁九功打聽回來的消息中,康熙得知寧素不是一個烈性的女子,她純善到甚至有點軟弱的地步。

  因為寧素但凡烈性一點,憑著李四兒的出身她根本不可能順利成為隆科多的小妾,更不可能有機會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了。

  「我也很想聽得進去,但是跟我說這些話的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說著,寧素看了康熙一眼,「我沒有諷刺先生您的意思。」

  康熙:「……」

  她特意解釋這麼一句就顯得她有這個意思了。

  「只是先生不妨想想,如果不是實在是過不下去的話,誰又願意走到和離這一步呢?」寧素道,「雖說便是連法律都沒法干預和離一事,但是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苛刻,否則我嫡親的大哥也不會明知道我受了委屈也依然極力阻止我與隆科多和離了。」

  康熙聞言,看了寧素一眼,問她:「既然如此,那麼夫人還執意要和離嗎?」

  「當然。」寧素斬釘截鐵地道。

  「佟家不會願意出這樣的醜聞的。」康熙提醒了寧素一句。

  「我知道。」寧素道,「我還知道佟家權勢滔天,備受皇恩,我與他們硬碰硬,無異於雞蛋碰石頭。」

  「我甚至知道我最後有可能沒辦法得償所願,只能被迫回到佟家繼續當佟家的三少奶奶,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老天爺既然給了她這樣的際遇,她就不應該浪費。

  寧素看向康熙,「做不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總之讓寧素在明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麼樣的情況下選擇認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康熙深深地看了寧素一眼,然後問:「如果隆科多願意悔改呢?」

  寧素笑了,她想狗能改得了吃屎嗎?她反問康熙:「先生該不會到現在還想著勸我吧?」

  「不。」康熙道,「我現在在想有什麼能幫到夫人的。」

  嗯?

  寧素帶著幾分訝然地看向康熙,其實他們認識不久,更沒有什麼情誼,按理來說剛剛那些話她不應該對他說的。

  但是誰讓康熙莫名其妙地當起了和事佬呢?再加上於寧素而言,「葉先生」只是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而已,有些話她對著親近的人不好說出口,對著康熙反倒是沒有這樣的顧慮了。

  「先生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寧素問。

  「因為我覺得夫人說的話在理。」康熙道。

  「是吧?」寧素自從做出了要和隆科多和離的決定之後,並沒有多少人贊成她這個決定,就連柳絮她們也是因為她的身份而「支持」她的。

  現在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難免有幾分被認同感,「先生這句話,便助我良多了。」

  至少讓她知道,她執意和隆科多和離並不是在無理取鬧。

  「我以為夫人會讓我幫忙在淑慧長公主面前遞話。」康熙道。

  「遠水救不得近火。」寧素知道了林佳氏和淑慧長公主有舊交情的時候,確實是想過抱淑慧長公主的大腿。

  畢竟和隆科多比,她確實是勢單力薄。

  但是一想到京城和蒙古的距離,寧素只能選擇放棄了,因為且不說淑慧長公主會不會幫她,即便她有心幫她,只怕也鞭長莫及。

  哪怕淑慧長公主的母親太皇太後就在京城,她也足夠位高權重,但是寧素沒有忘了她的大姑子皇貴妃才是太皇太後半個孫媳婦。

  太皇太後有可能幫理不幫親,打佟家、皇貴妃的臉嗎?

  寧素覺得幾乎不大可能。

  再則,靠人不如靠己。

  「如果先生真的有心想要幫我的話,得空的時候幫我多帶帶岳興阿。」寧素道,「我看岳興阿挺喜歡你的。」

  「是嗎?」康熙問,「難道不是夫人覺得我和岳興阿肯定玩得來?」

  寧素:「……」

  那倒霉孩子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呢?

  「我的意思是覺得先生童心未泯。」寧素一臉認真地道,絕對不承認自己說他幼稚,「若非如此,岳興阿又怎麼會那麼喜歡您呢?」

  這話倒是不假,寧素覺得但凡康熙少點童心,說不准岳興阿就沒有那麼喜歡他了。

  畢竟昨天岳興阿把康熙帶回莊子,還可以說是想幫寧素,但是今天主動提出要給康熙送好吃的,還要來找他玩,那就肯定不可能僅僅只是因為康熙是淑慧長公主的人了。

  「總之先生若不嫌棄的話,我感激不盡。」其實如果可以的話,寧素也不會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昨天寧方來了一趟,更加讓寧素確定了她現在確實是勢單力薄,所以為了預防佟家來硬的,直接上門搶孩子,寧素覺得自己得提前做好准備。

  跟康熙打好關系,必要時她還能把孩子往他這邊送。

  寧素想,雖然葉先生只是淑慧長公主請回來的先生,但是這個莊子到底是淑慧長公主的地盤,佟家便是再強勢,也不敢真的在淑慧長公主不在的時候直接闖進門。

  康熙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寧素話裡的深意,不過並沒有像寧素剛剛那樣直接一句「嫌棄」就把對方的話給堵死。

  「夫人客氣了,岳興阿聰明伶俐,又純良孝順,誰會不喜歡呢?」康熙也不是在說什麼場面話,事實上如果岳興阿不是入了他的眼的話,那麼今天別說帶他玩了,昨天康熙甚至都不會跟著岳興阿回去。

  「嘿嘿。」回來的岳興阿正巧聽到康熙說的這句話,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小模樣還挺得意的。

  小家伙蹦蹦跳跳地來到寧素的身邊,拉起她的手問她,「額娘,你也喜歡岳興阿嗎?」

  「當著先生的面也不怕被笑話?」寧素這次不拒絕岳興阿的親近了,畢竟小泥猴兒又變干淨了嘛。

  「唔。」岳興阿眨了眨眼睛,然後對康熙道,「葉先生,你先轉過去吧,我額娘不好意思了。」

  寧素:「……」

  她是這個意思嗎?

  見寧素像自己剛剛被她噎到那樣被自己的兒子給噎住了,康熙感覺岳興阿幫自己報仇了,笑著應了一聲,就轉過身去了。

  「額娘,你現在可以說啦。」岳興阿可不知道自己當了一回「大孝子」,還巴巴地看著寧素,「你也喜歡岳興阿的對不對?」

  被自己的寶貝兒子給坑了,寧素還能怎麼辦呢?

  只能道:「對對對,喜歡你喜歡你。」

  一點都不知道自己被敷衍了的岳興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就心滿意足了,笑得跟撿了金子似的。

  看到他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別說寧素了,就連剛轉回身來的康熙也被感染了,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

  寧素接到干淨的岳興阿之後就沒有多留,直接就回去了,不曾想回到莊子之後卻發現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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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青柏昨天去而復返,寧素原本以為寧方今天會再來一趟莊子的,但是沒想到莊子今天確實是來人了,但是來的不是寧方,而是圖達。

  「主子,老爺來了,剛剛還讓我們給您和大阿哥收拾行李。」柳葉她們都知道寧素失憶的事,怕她不認得圖達,便特意提醒了一句,順便告知了寧素關於圖達的來意。

  寧素一聽,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就被衝淡了:「我知道了,你們不用收拾。」

  「奴才曉得。」柳葉她們最知道寧素的想法,雖然說圖達是寧素的阿瑪,可是寧素才是她們正兒八經的主子,該聽誰的,她們自然知道了。

  「額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子連心,岳興阿一下子就發現了寧素的心情變差了。小家伙仰著小腦袋看向寧素,眼神裡還有藏不住的關心。

  「沒事。」寧素捏了捏握住岳興阿的手,然後牽著他往裡走,很快的就看到不請自來的圖達了。

  「回來了?」圖達一見到寧素母子倆,先是朝岳興阿招招手,「岳興阿快來郭羅瑪法這裡,讓郭羅瑪法好好瞧瞧,是不是又長高了?」

  岳興阿沒有第一時間跑到圖達的跟前,而是看向寧素。

  寧素握住岳興阿的手沒放,對圖達道:「無事不登三寶殿,阿瑪突然大駕光臨,想必是有什麼要緊事吧?」

  圖達又不傻,寧素的防備他看在眼裡:「我是你親阿瑪,我還能害了你不成?至於這麼防著我嗎?」

  「阿瑪說笑了。」寧素不承認,但是也沒有松開岳興阿的手。

  因為從他的來意,寧素已經猜到了他的態度和寧方是一樣的,也是不支持她跟隆科多和離。不僅如此,說不定他的態度會比寧方更加強勢。

  如此一來,寧素能不防著圖達嗎?如果他選擇來硬的,直接把岳興阿抱走怎麼辦?

  圖達也沒有跟寧素計較她嘴上一套,心裡一套,畢竟他今天來莊子也不是為了跟她爭辯這個的。

  「你帶著岳興阿在莊子也住了好些天,傷應該也養得七七八八了,趁著今天的天氣不錯,就收拾收拾回去吧。」圖達道,「再繼續在莊子裡待下去的話,你回到佟家還有你站的地方嗎?」

  「阿瑪覺得我應該回佟家嗎?」寧素反問。

  「不回佟家你要去那兒?」圖達道,「你別任性,你婆婆既然派人來讓我們勸你,就是不想你跟隆科多和離,既然如此,你也該見好就收,要不然鬧到沒法收場的地步,吃虧的還是你。」

  寧素聞言,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低頭對岳興阿道:「先讓劉嬤嬤帶你回去換身干淨的衣裳吧。」

  「額娘,我不走。」岳興阿抓住寧素的手不放,很顯然他怕自己走了,自己額娘會被欺負。

  「沒事,額娘跟你郭羅瑪法有些話要說,很快就能說完了。」寧素把岳興阿給哄走之後看向圖達,「阿瑪真的怕我不再回佟家會吃虧嗎?還是怕你們會吃虧?」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圖達道。

  「阿瑪你心知肚明。」寧素看向圖達,「大哥昨天才剛從我這裡回去,難道他沒有跟你說什麼嗎?」

  「什麼?」

  「我為什麼會受傷,又為什麼會和岳興阿一起被『趕』出來,這些大哥難道都沒有跟你說嗎?」

  圖達一聽,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才開口道:「說了,但是隆科多第二天不是也主動上門來請你和岳興阿回去嗎?結果你倒好,給你台階你不僅不下,甚至把台階給砸了。」

  「難不成你真的想跟隆科多和離?」

  「阿瑪是不是覺得我在胡鬧?」寧素反問圖達,不等他回答,她又道,「可如果當年阿瑪你硬氣一點的話,李四兒就不會進佟家,這次的事情也不會發生。」

  寧素是失憶了沒錯,可是她從夢裡就知道了李四兒的來歷,所以她覺得誰都能來勸她,唯獨圖達沒有這個資格。

  聽寧素說起這個,圖達就有些心虛,在這件事情上面,確實是他坑了自己的女兒,可那個時候他也沒想過小小一個李四兒,竟然會把隆科多迷得神魂顛倒,甚至連正妻嫡子都不顧的。

  「之前的事情不發生都發生了,現在重要的是以後。」圖達略過了這個話題,「你要想想,你如果真的跟隆科多和離的話,那麼只會便宜了別的女人。」

  「隆科多肯定會再娶的,到時候即便岳興阿依然是嫡出,可佟家的爵位就不一定會落到他的頭上,等孩子長大了,不得怨死你這個當額娘的啊。」

  「阿瑪不必拿岳興阿出來說事兒。」寧素早就看穿圖達的為人了,「他日後會不會怨死我那是以後的事情,可我現在要和隆科多和離的話,阿瑪你肯定怨死我是吧?」

  「畢竟是我讓你沒了一個有出息的女婿。」

  被寧素說穿的圖達臉色不太好看:「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

  圖達都懷疑寧素不是磕到失憶了,而是單純把腦袋給磕壞了,要知道從前的寧素除了在給她額娘守孝的這件事情上面格外執著之外,對其他事情並不會這樣的。

  現在她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說是性情大變一點都不誇張。

  「阿瑪今天上門如果只是為了勸我不要跟隆科多和離的話,那麼就不必再費口舌了。」寧素道,「有些話你們沒有說厭,我都聽煩了。」

  「另外勞煩阿瑪你跟隆科多他們說一聲,不論他們找誰來當說客,我都不打算改變主意。」

  「你你你,你這是想要氣死我啊。」圖達根本沒想到寧素會這麼倔,「佟家現在願意跟你來軟的,你差不多就得了,真的惹惱了他們,你當你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嗎?」

  圖達不想寧素和隆科多和離是真的,但是他說的這些話也是真的,他們現在沒有來硬的,無非是沒想著真的讓隆科多和寧素和離,這樣他們自然不會撕破臉了。

  但是如果寧素真的執意要和離,那麼佟家可就不會客氣了。

  「阿瑪若是怕我連累了赫舍裡家的話,大可不認我這個女兒。」寧素一句話,直接就把圖達氣得夠嗆,但是讓他更生氣的是回到家之後,他發現原本和他一樣反對寧素和離的寧方竟然反水了。

  「兒子想著,如果妹妹真的執意要和離的話,那麼就和離好了。」寧方對圖達道,「既然隆科多和姑姑他們不好好地對待寧素,讓她回去她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你妹妹糊塗你也糊塗了?」圖達本來就被寧素氣得要七竅生煙,回來一聽到寧方的話,更是被氣得腦袋都嗡嗡的。

  「沒有,我只是突然發現妹妹這些年在佟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寧方從來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一來因為佟夫人本來就是寧素的姑爸爸,一直都待她很親,二來因為隆科多也是對寧素有意,當年才會選擇求娶她的。

  再加上寧素一進門就當家,後來又生了岳興阿這個嫡長子,所以寧方從來不知道寧素嫁人之後被佟夫人刁難,隆科多又移情別戀了。

  「誰家姑娘嫁人之後不是這樣的?」圖達道,「就因為這樣就要和離的話,那天底下還剩下多少對夫妻?」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問題是他們家這個嫁了人的姑娘她有姘頭了!

  寧方昨天從莊子回來之後,只要一想到寧素當著他的面承認自己有姘頭的事,他就覺得心驚肉跳的。

  說實在話,寧方之前確實不想寧素和隆科多和離,倒也不是出於私心,而是想著寧素已經有岳興阿了,即便隆科多移情別戀,那麼問題也不大。

  只要她好好地撫養岳興阿,等他長大成材,那麼寧素她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經過昨天那一遭,寧方很確定寧素想要跟隆科多和離的心很堅決,也就是說他們的阻止已經沒用了,甚至寧素有可能會因為他們的阻止,而選擇了用破罐子破摔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比如說跟隆科多承認自己有姘頭什麼的。

  與其是這樣的話,那麼倒不如現在就跟隆科多和離。

  因為現在跟隆科多和離的話,那麼對外可以說是因為隆科多寵妾滅妻;但是被他們抓到把柄之後再跟隆科多和離的話……

  不對,如果真的讓他們抓到寧素有姘頭的把柄的話,那麼就不是和離那麼簡單了,寧素十有八九會直接被休。

  是選擇和離呢?還是選擇被休?

  寧方雖然是個老古板,但是這麼簡單的選擇題他還是會做的。

  只是這些話寧方都沒辦法說出口,他只能道:「別管剩下多少對夫妻,既然妹妹和隆科多過不下去了,我們又何必強人所難?省得最後成了一對怨侶。」

  圖達聽到寧方這麼說能高興嗎?

  當然不高興了。

  他指著寧方道:「你們兄妹倆這是約好的吧?」

  要說這不是想聯合起來把他給氣死都沒有人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發瘋果然是有用的,直接把大哥嚇成了友軍~


第16章

  圖達的心情很不好,不過有人的心情比他更不好,那就是佟夫人。

  自打派人通知了圖達和寧方之後,佟夫人就派人一直盯著赫舍裡家,她原本想著他們一個是寧素的親爹,一個是寧素的親哥,他們在寧素面前說話肯定比他們要好使。

  但是佟夫人怎麼也沒有想到,不管是寧方還是圖達,竟然都折戟沉沙了。

  派去盯著的人回來稟報說圖達是一個人回府的時候,佟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二哥他們到底怎麼回事?就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嘴上這麼說著的佟夫人大概忘了,她口中的「小事」可不止圖達和寧方兩人辦不好。

  「依奴才看,三少夫人她大概是想在莊子上多留幾天,好好養傷而已。」桂嬤嬤其實想說寧素態度堅決,不會輕易就被誰給勸得回心轉意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被桂嬤嬤咽回去了。

  因為她知道這樣的話佟夫人不愛聽。

  可惜實話佟夫人不愛聽,不代表假話她聽不出來的:「她那是想在莊子上多留幾天養傷嗎?我看她分明是想要拿喬。」

  「你說,她該不會真的存了想要跟隆科多和離的心吧?」佟夫人覺得應該不大可能的,但是一想到人人去勸寧素都無功而返,她就忍不住生出了疑心。

  桂嬤嬤聽了這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佟夫人,而且她也確實不知道寧素究竟是怎麼想的,如今有沒有改變主意。

  好在佟夫人也不是非得要桂嬤嬤回答,她自顧自地問出口後,又道,「不可能啊,為了這點小事就要和離,那她下半輩子怎麼辦?」

  不是佟夫人看扁自己的娘家,僅憑他們自個兒,即便是黃花大閨女都不好高嫁,更別提是和離過的,而且還是跟隆科多和離過的。

  這樣的道理,佟夫人相信寧素不會不知道,所以她依然堅持要跟隆科多和離,這叫佟夫人怎麼可能不懷疑?

  就像寧素自己說的那樣,這個世道對女子苛刻,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沒有哪個女子願意和離的。

  而很顯然,佟夫人並不認為寧素現在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可是她偏偏不願意再跟隆科多繼續過下去……

  佟夫人問桂嬤嬤:「你說寧素她是不是生了二心?」

  桂嬤嬤一聽,頓時唬了一跳:「主子,這話可不興說,且三少夫人也不是那樣的人啊。」

  桂嬤嬤的反駁並沒有惹來佟夫人的不滿,因為她其實也知道寧素確實不是這樣的人,平日裡除了應酬之外,她也確實是鮮少出門。

  所以她便是想要紅杏出牆,也沒有那個機會。

  「不管了。」佟夫人道,「既然寧素軟的不吃,那就來硬的,她不想跟隆科多繼續過了,總不可能還霸著岳興阿不放。」

  「那可是我們佟家的子嗣。」

  桂嬤嬤明白佟夫人的意思,她就是想拿岳興阿去威脅寧素,想讓她見好就收。

  別說岳興阿是個男孩了,即便是個女孩,但是只要他姓佟佳,那麼寧素即便要和離,也別想把孩子也一並帶走。

  如果佟夫人換別的手段來威脅寧素的話,說不定不見效,但是用上岳興阿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因為沒有哪個當額娘的能夠真的狠心拋下孩子選擇和離的。

  「等隆科多回來之後,就派人把我這番話告訴他,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佟夫人揉揉太陽穴,她都忘了自己多少年沒有像這些天那麼頭疼和煩惱了。

  既要盯著寧素的事情,又要收拾寧素留下來的爛攤子。

  在離開佟家之前,寧素確實是把後院的事務都交給溫氏她們去處理了,但是整個佟家的事務,寧素可沒有做安排。

  她一走,所有人都只能夠找佟夫人了,偏偏她不擅長管家,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寧素一進門,她就直接把管家權交給她了。

  一來因為只有寧素這個兒媳婦才是親的,二來因為寧素的性子就注定了不可能拿到管家權之後就不把她這個婆母放在眼裡。

  事實證明佟夫人當初沒有看錯人,把管家權交給寧素之後,她既不用費心神去管事,又沒有人敢小覷她,可以說是過上了老太君的好日子。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隨著寧素帶著岳興阿的離家出走而戛然而止,可以說別看佟夫人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但是如果可以的話,她是真的不希望寧素和隆科多和離。

  *

  有一樣想法的人不止佟夫人一個,李四兒也同樣不希望寧素和隆科多和離。

  「為什麼啊?」翡翠問,「夫人如果和三爺和離了的話,那麼就沒有人再威脅主子您,而且您日後在後院您就是最大的那個了。」

  「爺要是真的和赫舍裡氏和離了的話,你當爺不會再娶嗎?」李四兒知道隆科多如今寵著自己,但是再怎麼寵,他也不可能跟寧素和離之後,將她扶正的。

  到時候他勢必會再娶。

  既然如此,那麼李四兒覺得還不如讓寧素霸著三少夫人的位置呢,反正她都一把年紀,又失了寵愛,於她而言壓根沒有什麼威脅性。

  但是如果換了一個年輕貌美又有手段的新夫人的話,那麼就不一定了。

  所以等隆科多回來之後,就見佟夫人和李四兒兩人分別或暗示,或明示,讓他想辦法把寧素和岳興阿請回來,別真的跟寧素和離。

  「我額娘不想我和離還說得過去,你怎麼也盼著我和寧素不和離?」隆科多帶著幾分詫異地問李四兒。

  「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李四兒嗔了隆科多一眼,然後道,「雖然我和夫人鬧了不愉快,但是她到底是您的嫡妻,又給您生了大阿哥,若她真的因為賭一口氣而和您和離了的話,日後的日子怎麼辦?」

  「我和夫人同為女子,自然了解女子的艱難的。」

  「爺的四兒果然人美心善。」隆科多哈哈一笑,覺得自己看上的女人果然哪哪都好,「夫人要是有你一半善解人意的話,那麼爺也不至於那麼頭疼了。」

  從前隆科多就是因為嫌寧素沒脾氣,整個人溫溫吞吞的就像是一杯溫水一樣,沒滋沒味的,要不然他也不會看上李四兒,甚至不顧她是圖達的小妾搶回自己家裡來,占為己有。

  結果現在寧素撞了一回腦袋,倒是把脾氣撞出來了,可惜這樣的脾氣卻不是隆科多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李四兒這種,平日裡鬧鬧小脾氣沒事,但是在緊要關頭卻分得清什麼是輕什麼是重。

  「那爺可得記住自己這會兒說的話。」李四兒道,「可別等把夫人和大阿哥接回來之後,我被欺負了您都坐視不管。」

  「那不可能。」隆科多道,「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可是爺的心肝,爺哪裡舍得看著你被人欺負都坐視不管?」

  李四兒聞言,不由地垂下了眼眸看看自己沒有任何起伏的小腹。如果她真的懷孕了的話,那麼聽到隆科多這麼說她自然高興了,偏偏她並不是真的懷孕……

  一想到這兒,李四兒的好心情都要沒了,她想也是時候准備讓肚子裡的「孩子」流掉了,要不然等時間一長,她不得穿幫了?

  再則,她現在有了孩子,壓根沒辦法侍寢,這樣一來不就便宜了後院那幫賤人了嗎?

  這樣的虧本買賣,李四兒才不做。

  但是這肚子裡的「孩子」要怎麼流掉呢?

  李四兒覺得自己得好好想想,總得發揮「它」最大的用處。

  *

  也不知道是因為沒時間,還是因為怕寧素故技重施,隆科多並沒有直接登門威脅寧素,而是派福祿來莊子向寧素轉達自己的意思。

  說實在話,寧素早有預料,但是當隆科多真的拿岳興阿來威脅自己的時候,她仍然氣得牙癢癢的,不明白自己失憶前是不是瞎了眼,要不然怎麼會嫁給他這樣的人。

  「夫人,您就別和主子爺強了。」福祿見寧素冷笑,忍不住出聲道,「大阿哥還那麼小,總不能沒了額娘的。」

  「回去告訴你主子,讓他是個男人的話就親自來一趟,別總躲在人後。」寧素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不是靠侍衛的身份在宮中行走呢。」

  福祿:「……」

  夫人失憶之後怎麼嘴皮子反倒是變厲害了?

  寧素不耐煩再跟隆科多糾纏下去了,他既然會拿岳興阿來威脅她,那麼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不是只有他才知道怎麼威脅人的。

  「夫人需要幫忙嗎?」康熙沒有露面,但是福祿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不必。」寧素道,「我已經有辦法應對了。」

  「不知夫人有什麼妙計?」康熙很好奇。

  寧素當然不能跟康熙說實話了,她笑道:「隆科多既然不願意和離,那我就花他的錢養男人,氣死他直接當寡婦好了。」

  等等。

  好像確實是個辦法誒。

  康熙聽得出來寧素是在開玩笑,他正想開口的時候,就見寧素突然眼睛一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康熙:「……???」

  等等。

  她該不會真的打這個主意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寧素:我可真的是個天才。

  哈哈哈哈~

  明天就要考科三啦,希望順順利利一把過!保佑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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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康熙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這麼問了。

  「當然不會了。」寧素笑道。

  康熙:「……」

  他怎麼那麼不信呢?

  「夫人便是想和離,也沒必要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信也好,不信也好,但是有些該說的話康熙還是要說的,「而且人心隔肚皮,夫人要三思。」

  康熙這話是什麼意思,寧素聽得懂,無非就是怕她為了逃出狼窩,卻入了虎穴。

  「多謝先生提醒。」寧素其實也就那麼一說而已,她現在屬於孤軍奮戰,嫡親的阿瑪和兄長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光是對付一個隆科多就足夠讓她頭疼了,要是再找來一個一肚子壞水的混賬,那她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除非她找來的這個人對她沒有什麼壞心……

  想到這裡,寧素突然看了一旁的康熙一眼。

  「我身上可有什麼不妥?」康熙問。

  「沒有。」寧素搖搖頭,然後道,「我只是好奇,先生既然在莊子安頓下來了,就沒想過把妻兒老小也一並接過來嗎?」

  康熙一聽寧素這麼問,就猜到她是什麼意思,他道:「我與夫人認識不過數日,夫人便那麼信得過我了?」

  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就知道他已經看穿她的意圖了,當下有點尷尬,但是也僅僅只有那麼一點而已,她道:「雖然說我看走眼一次了,但是總不可能一次接一次看走眼的。」

  「而且我相信淑慧長公主既然聘請先生您來教自家兒孫,那麼至少證明先生您的品性還是信得過的。」

  「更重要的是岳興阿那麼喜歡您,可見您也是真心對他好的,畢竟小孩子的眼睛干淨,最能分得清好壞。」

  再加上寧素只是失憶了而已,基本的判斷能力還在的,從她和康熙日常的交往中,她可以分辨得出來他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

  「夫人對我的評價倒是高。」康熙對寧素確實是沒有什麼壞心,且不說她至今身上仍然掛著他表弟媳婦的身份,即便沒有這層身份,他也不至於沒品到去算計一個弱女子。

  但是他沒有壞心而已,卻始終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和她認識不過數日的男人而已,她為了氣死隆科多,竟然把包養姘頭的主意打到他的頭上?

  她也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

  「主要是先生是第一個聽了我說的那些話之後沒有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反而覺得我在理的人。」寧素覺得就憑著這一點,他就比她大哥和阿瑪要好太多了。

  「其實我也想問先生一個問題。」

  康熙微微揚眉看向寧素,然後就聽到她問,「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佟家的地位,又怎麼會想要幫我呢?」

  說到底,他們認識僅僅不過數日而已。

  為什麼?

  康熙想,大概是因為他欣賞寧素身上那股不認命的勁頭罷了。

  康熙自己就不是一個認命的人,如果他是的話,那麼他就不會有大權在握的今天了。

  不過這話不好說出口,康熙道:「夫人就當我想日行一善吧。」

  他想,但凡寧素不爭氣一點,他或許都不會想幫她一把了。

  寧素看了康熙一眼,她總感覺他這個回答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是即便不是,那又怎麼樣呢?

  寧素並沒有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只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記下先生這句話了。日後如果有需要先生幫忙的地方,還望先生別忘了今日之言。」

  「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自然不會拒絕。」康熙這話剛說完,一旁的梁九功就忍不住偷偷地看了寧素一眼,心想這位佟家的三少夫人也就是不知道他們萬歲爺的身份了,否則的話她就該知道她今日撿了多大的便宜。

  畢竟他們萬歲爺可是大清的天子,在他能力範圍內能做的事情那可太多了。

  寧素確實是不知道,雖然她有眼睛,確實是看得出來康熙的氣度不凡,但是即便如此,寧素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位葉先生的真實身份竟然是當今天子。

  畢竟當今天子可是隆科多嫡親的表哥,和她這個表弟媳婦相比,自然是和隆科多更親了,所以寧素壓根沒想過康熙竟然是皇帝,只當他或許是哪家落難的子弟。

  *

  關於自己要和隆科多和離一事,寧素一直都瞞著岳興阿,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岳興阿現在還小,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寧素不知道岳興阿會怎麼想。

  說到底,夢見未來的人只有寧素一個,對於岳興阿來說,他只知道隆科多是他的阿瑪,並不知道他這個阿瑪在未來會如何狠心地對待他們母子兩人。

  寧素不止岳興阿一個至親,可是不論是寧方還是圖達,都讓寧素失望了,她怕岳興阿知道了她要和隆科多和離一事之後,也會讓她失望。

  但是事情進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隆科多既然選擇了拿岳興阿來威脅她,那麼寧素就不可能再瞞著他了。

  所以送康熙離開之後,寧素就決定和岳興阿攤牌。

  知道小家伙現在尚且年幼,或許並不知道和離是什麼意思,寧素還特意詳細地跟他解釋了一遍:「也就是說,如果額娘和你阿瑪成功和離了的話,日後額娘就不會再回去原來那個家住了。」

  「那額娘住哪裡?」岳興阿第一個關心的是這個。

  「額娘會另外再找一個住處。」雖然寧素他們現在在這個莊子住得不錯,但是不適合長久地住下去。

  因為莊子在城外,不如住在城內安全。

  「那我呢?」岳興阿第二個關心的是這個,「我也是跟額娘一塊住嗎?」

  「你想和額娘一塊住嗎?」寧素反問岳興阿。

  「想哇。」岳興阿想都不想就點頭道,「我想和額娘一塊住。」

  「如果你跟額娘一塊住的話,那麼就沒辦法和你阿瑪還有瑪嬤他們一塊住了。」寧素特意提醒了岳興阿一句。

  岳興阿眨眨眼睛,然後道:「沒關系呀,因為我是額娘的兒子,我當然要跟額娘一塊住了。」

  寧素一聽,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抱抱岳興阿,然後問他:「真的嗎?以後不會後悔?」

  岳興阿挺著小胸脯開口道:「我才不會呢。」

  都說小孩子說的話不能當真,寧素也不知道岳興阿長大之後會不會後悔今天自己的選擇,但是作為一個母親,她真的很高興岳興阿給出一個這樣的答案。

  她是真心想要帶著岳興阿離開佟家的,不僅僅因為岳興阿是她生的,更因為在夢裡他為了給她報仇,都放棄了自己的前程。但是如果現在的岳興阿不想跟她一塊離開,更願意留在佟家的話,那麼寧素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堅持把他也一塊帶走。

  「那你可得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寧素伸手點點岳興阿的鼻子,然後道,「額娘不是能時時刻刻都待在你身邊的,如果哪天突然有人跟你說你瑪嬤他們想你了,想接你回家聚聚,你可不能傻乎乎的就跟人走知道嗎?」

  「至少得跟額娘說一聲,讓額娘知道。」

  「為什麼?」岳興阿問。

  「因為額娘想岳興阿跟我一塊住,你瑪嬤他們也想岳興阿跟他們一塊住呀。」寧素笑著道。

  「哇。」岳興阿捧著自己肉乎乎的小臉,笑得有幾分得意地道,「原來我這麼搶手嗎?」

  寧素被岳興阿給逗笑:「你還知道搶手是什麼意思?」

  「當然啦。」岳興阿臭屁地道,「葉先生教我噠。」

  「這樣嗎?」寧素問,「葉先生還教你什麼了?」

  「葉先生還教了我一首詩。」岳興阿想了想,然後道,「叫《憫農》。」

  「哦?那你會背《憫農》嗎?」

  岳興阿這下不臭屁了,撓撓頭然後衝寧素「嘿嘿」地笑了一下:「我本來會噠,但是現在忘啦。」

  這要不是因為忘了,岳興阿早就到寧素面前嘚瑟了。

  寧素倒也沒有失望,可能是因為現在心情好,也有可能是因為岳興阿年紀小,從來都沒有上過學堂,所以不會背《憫農》,寧素也覺得沒有太大的問題。

  好歹他還記得這首詩的名字嘛。

  「沒事,額娘教你。」寧素牽著岳興阿回屋,今日因為隆科多的威脅而生出的火氣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康熙給了寧素一個承諾,卻沒想到她那麼快就來找他兌現了。

  「先生明日可有空?」寧素問。

  「有空。」

  「那就勞煩先生替我照看岳興阿一天。」寧素道,「不論是誰上門來尋岳興阿,還望先生都不要讓人把他帶走。」

  康熙一聽,就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寧素並沒有瞞著康熙,畢竟她現在求人幫忙,總得把事情說清楚的:「皇貴妃派人來請我明日進宮一趟。」

  「夫人是怕佟家的人趁機來把岳興阿帶走?」

  「不止佟家的人。」寧素也不怕家醜外揚了,「如今我能信得過的只有先生您了,若是先生不想和佟家對上的話……」

  寧素的話還沒說完,康熙就道:「夫人不必試探我,只要夫人信得過我,我肯定不會讓人把岳興阿帶走。」

  「有先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寧素笑道。

  康熙看了她一眼,她是放心了,他反倒是有點不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就要和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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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其實寧素並不意外自己會那麼快就找康熙讓他兌現承諾,因為隆科多既然派福祿來威脅她了,那麼她就猜到他肯定很快就會有所行動的。

  但是讓寧素沒想到的是,佟家竟然連皇貴妃都說動了。

  她不信皇貴妃請她明日進宮僅僅只是敘敘舊而已,她更傾向於皇貴妃是有目的的——

  要麼是軟著勸她,或者硬著威脅她;要麼是想趁著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讓佟家的人有機會上門把岳興阿搶走。

  雖然說佟家現在是高門大戶了,但是這並不意外著他們不會做這種這麼掉價的事情。

  皇貴妃既然有請,那麼寧素自然沒有辦法拒絕,否則一頂不敬皇貴妃的帽子扣到她頭上的話,寧素只有認栽的份了。

  但是沒辦法拒絕,並不意味著寧素就要聽天由命的,因為她真要是這樣的性子,那麼夢見了未來之後,她也不會頂著所有人的反對,依然堅決選擇和隆科多和離,跳出佟家那個火坑了。

  如果寧素現在仍然是一人孤軍奮戰的話,那麼說不定她還不知道自己要把岳興阿藏哪兒去,但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雖然和康熙認識的時間真的不算長,但是他在她心目中的可信度還是很高的。這也是為什麼一出了這樣的事情,寧素第一個想到可以求助的人是康熙而不是自己嫡親的兄長或者阿瑪。

  不過比起寧素,柳絮她們倒是不怎麼放心康熙了:「主子,您真的決定明天把大阿哥送到葉先生那邊?」

  她們怎麼感覺有點不太靠譜呀,畢竟這才認識沒多久。

  「除了葉先生那兒,我們還能把岳興阿往哪兒送嗎?」寧素知道柳絮她們的擔心,但是正如她說的那樣,她們並沒有太多其他的選擇。

  雖然說圖達和寧方是她嫡親的阿瑪和兄長,但是她敢把岳興阿往他們那兒送的話,寧素嚴重懷疑她前腳才剛把人送到他們那兒,他們後腳就會把岳興阿送到佟家。

  既然如此,那麼寧素覺得自己倒不如賭一把,賭她這次沒有看錯人,康熙不會愧對她的信任。

  當然了,如果康熙真的愧對了她的信任,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話,那麼她也有辦法把岳興阿搶回來。

  所以到了第二天,寧素很放心的把岳興阿往康熙他們那邊送:「你今天乖乖地聽葉先生的話,等額娘辦完事回來之後再帶你回家,聽到了嗎?」

  「額娘,我不可以跟你一塊去辦事嗎?」岳興阿不想和自己的額娘分開。

  「不可以。」寧素沒想過把岳興阿帶進宮裡去,她道,「因為額娘到時候會顧不上你,再加上我這一走,莊子裡就沒人了,你不得留下來看家呀?」

  如果寧素僅僅只說前面的話,那麼岳興阿說不定會反駁說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不需要寧素顧他,但是一聽寧素要他留下來看家,岳興阿瞬間就來勁了。

  「那額娘你放心哇,我肯定能看好家噠。」畢竟他可是小小男子漢了,看家這種粗重活兒就交給他來吧。

  「行,那額娘就放心把家留給你看了。」被岳興阿可愛到的寧素伸手胡嚕了一下他的小腦袋,然後抬頭對康熙道,「那就麻煩先生您了,如果岳興阿淘氣的話,先生等我回來跟我說,我親自教訓他。」

  康熙微微一揚眉頭,他自己也是為人父母的,自然知道寧素的意思了——

  無非是覺得孩子做得不對,當然是要教了,但是自家孩子自己教,外人可別亂來。

  不過康熙並沒有把話說穿,因為他知道寧素今天出門並非僅僅只是辦事那麼簡單。

  如果康熙沒有在寧素面前隱瞞身份的話,那麼事情倒是好辦了,皇貴妃能開口讓寧素進宮,他自然能開口讓她別進宮。

  畢竟皇貴妃再大,也大不過他這個皇帝。

  但是誰讓他在寧素面前隱瞞了身份呢?

  雖然康熙一開始不跟寧素說實話也不是存了什麼壞心,而是因為寧素當時的一句「姘頭」,讓他意識到如果他自報家門的話,那麼場面可太尷尬了。

  而且康熙這次是微服私訪,並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的行蹤,要不然他也不會「借住」淑慧長公主的莊子了。

  但是康熙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現在如果再跟寧素表明身份的話,那麼似乎更尷尬了。

  因為寧素要跟隆科多和離,而他是隆科多的表哥。

  「你說要是隆科多沒有做出那麼丟人的事情,朕現在是不是不至於這麼進退兩難了?」康熙私底下跟梁九功這麼吐槽了一句。

  梁九功聽完之後,默默地看了康熙一眼,然後道:「確實是,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上您說隆大人既是您的表弟,又和您相處那麼久,怎麼就沒學到您半分呢?」

  別管康熙和兩任皇後的關系是如何的,但是至少她們在世時,康熙從未干過寵妾滅妻的事情,甚至在仁孝皇後去世三年之後才立繼後。

  結果隆科多倒好,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活著呢,他就把人當死了似的,竟然縱容小妾可著勁兒地糟踐,連生母(因為寧素是佟夫人的侄女)和嫡長子的面子也不看。

  換做是平時的話,依照梁九功滑不溜秋的性子,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因為隆科多再怎麼樣,那也是康熙的表弟,是皇貴妃的親弟弟。

  康熙罵兩句沒事,但是他要是附和幾句,又恰好被有心人聽了傳出去的話,那麼怕是會得罪皇貴妃和佟家了。

  誰不知道佟國維最看重隆科多這個兒子?皇貴妃又只有隆科多這麼一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但是現在不一樣,梁九功跟在康熙身邊這麼久了,見他對寧素的事情那麼上心,他自然是察覺到一丟丟不尋常的。

  康熙並不知道梁九功心中所想,吐槽了隆科多一句之後,他就吩咐梁九功給宮裡傳口信:「讓趙昌注意一下承乾宮,如果出了什麼事,他出面攔一下。」

  梁九功應了一聲,不敢耽擱便連忙去傳口信了。

  *

  且不說趙昌接到口信之後有多懵逼,皇貴妃第一眼見到寧素的時候,也有點意外。

  在她的記憶中,她這位弟妹兼表妹向來是愛微微低著頭的,並不是小家子氣,而是她一向柔順,明明是滿人家的姑奶奶,卻像長在江南水鄉裡的漢女似的。

  可是今日再見,皇貴妃卻覺得寧素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她不再微微低著頭,看起來少了幾分溫軟,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落落大方。

  皇貴妃不信寧素不知道自己今日請她進宮的原因,但是從她眉宇間並沒有看到她有半分忐忑和緊張。

  寧素的變化,讓皇貴妃起了好奇心了。

  「快起來,春蕊,賜座。」皇貴妃並不希望隆科多和寧素和離,所以她自然不會多刁難寧素。

  「多謝娘娘。」寧素也不客氣,既然皇貴妃賜座了,她便大大方方地坐下。

  「你額頭上的傷如何了?我這兒有上好的去疤藥,晚些你出宮的時候記得帶上,太醫說了,只要不是太深的傷口,它都能恢復如常。」皇貴妃自然一眼就看到寧素額頭上的傷口了,雖然已經結痂了,看著卻也十分明顯。

  「讓娘娘費心了。」寧素道,「額頭上的傷只是小事而已,便是一輩子會留疤也無所謂。」

  「瞧你這話說的,這怎麼能是小事呢?」皇貴妃皺皺眉,女子講究三從四德,其中婦容為四德之一,可見女子的容貌也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隆科多做得不對,你可別為了跟他鬥氣,就自暴自棄,拿自己的容貌開玩笑。」

  「娘娘誤會了。」寧素道,「我覺得無所謂並非是自暴自棄,只是覺得即便留疤,也不會影響我繼續活著。」

  「但是不和離那就未必了。」

  「這話嚴重了。」皇貴妃沒想到自己還沒進入主題,寧素就直接開門見山了,既然如此,那麼皇貴妃也不藏著掖著了,「寧素,你和隆科多一塊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會不知道嗎?」

  「如果不是李四兒那個賤婢蠱惑他的話,他是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的。你和隆科多才是拜過天地的夫妻,李四兒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玩意兒而已,等過幾年隆科多厭了她,你再好好收拾她也不晚。」

  「你要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娘娘太看得起我了,我不是什麼君子,只是一個小女子而已。」寧素道,「讓我忍氣吞聲的繼續跟隆科多過的話,我怕隆科多還沒厭了李四兒,我反倒是先把自己給憋屈死了。」

  寧素這話讓皇貴妃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你這撞了一回腦袋,怎麼還把脾氣給撞大了?」

  「娘娘說笑了。」寧素道,「我這一撞不是把脾氣給撞大了,只是把腦子撞清醒了而已。」

  皇貴妃聽懂了寧素的弦外之音,她問:「你非得跟隆科多和離?」

  「是。」

  「本宮不允許你也要一意孤行?」

  寧素搖搖頭,不等皇貴妃感到欣慰,她就聽到寧素道:「娘娘您會允許的。」

  皇貴妃一愣,直到聽到寧素下一句話她驀地臉色大變。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晚一點更新,果然是晚了一點點哈哈哈哈~

  這幾天習慣了早起所以沒睡到懶覺,早早就爬起來碼字了。

  大家的評論我都看啦,謝謝大家的祝福,喜氣我也蹭到了kkk昨天科三雖然抽到最難的一條線路,但是一把過了,還是滿分【叉腰得意】

  為了謝謝大家,今天評論的都發小紅包,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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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因為您不會想讓人知道小公主是怎麼死的吧?」

  寧素口中所說的「小公主」指的是皇貴妃在康熙二十二年所生的皇八女,那時候她已經從佟貴妃晉升為皇貴妃了,偌大的後宮怕是除了太子之外,就數皇八女的出身最尊貴。

  但是這位金枝玉葉來到這個世界不過短短大半個月就夭折了,又因為年紀太小,並沒有序齒,所以外人稱其為皇八女,和皇貴妃比較親近的人則稱呼為小公主。

  如今是康熙二十四年,距離皇八女夭折已經過去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了,但是除非是想要戳皇貴妃心窩子的人,否則的話其他人是不會隨便在她面前提起皇八女的。

  因為誰都知道皇八女是皇貴妃進宮快七年盼來的第一個孩子,她心心念念,又小心翼翼,結果還是阻止不了皇八女只給她當了不到一個月的女兒便走了。

  為此,皇貴妃在皇八女夭折的時候哭得肝腸寸斷的,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她才慢慢的從悲傷中走了出來,但是自那以來,她再也聽不得別人提起皇八女。

  宮裡誰都知道皇貴妃的忌諱,倒也沒有人故意來犯。

  而寧素知道嗎?

  她當然知道了,因為知道她今天要進宮,柳絮她們怕她不小心得罪皇貴妃,早在昨天晚上就拉著她跟她說了不少關於皇貴妃的事情。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話,柳絮她們當然不用擔心了,但是誰讓她們主子現在失憶了呢?可惜規矩擺在那兒,柳絮她們這些當丫頭的,不能夠隨便跟著一塊進宮。

  只能夠把寧素送進宮之後,在宮門口巴巴地等著她出來。

  對於柳絮她們昨天晚上跟她說的話,寧素有一部分是聽進去了,但是有一部分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沒辦法,她想要拿到主動權,就不得不戳一下皇貴妃的心窩了。

  寧素很清楚,除了她自己之外,大概沒有什麼人希望看到她和隆科多和離。同樣的寧素也知道,對於她而言,佟家是個龐然大物,她想要順利的跟隆科多和離,並且將岳興阿帶走,那成功的幾率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即便如此,寧素也不想放棄,因為她知道她並非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正所謂打蛇打七寸,寧素看向皇貴妃,將她驟然變化的臉色都盡收眼中——

  看來老天爺還是待她不薄的。

  大概是憐憫她未來的人生實在是太慘了,不僅借機讓她夢見未來,還讓她抓住了皇貴妃,乃至整個佟家的把柄。

  「你在渾說什麼?」雖然寧素剛剛的話讓皇貴妃當場失態了,但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厲聲道,「你明知道小公主的死對本宮的傷害有多大,你還特意提起,你這安的是什麼心?」

  「三少夫人慎言,雖然你是主子的弟妹,但是這裡是皇宮不是佟家,可容不得你放肆。」另一位叫秋香的大宮女也站出來訓斥了寧素一句。

  「娘娘不必生氣。」寧素道,「我這麼說也並非是想要威脅您,只是對於隆科多始終拖著不願意與我和離一事實在是感到厭煩而已。」

  「娘娘您是隆科多的姐姐,我相信有些話我說了他聽不進去,您說的話他肯定聽得進去的。」

  不止是隆科多,怕是連佟國維和佟夫人都聽得進去。

  皇貴妃暗暗咬牙,看向寧素的眼神頗為不善——

  她這樣還不算是威脅她的話,那怎麼樣才算?

  皇貴妃昨日派人去請寧素進宮的時候,可完全沒想到還有今日這一出,更重要的是她現在沒辦法確定寧素究竟是真的知道真相,還是隨口一說詐她的。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倒好說,但是如果是前者的話……

  皇貴妃問:「你知道你和隆科多和離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嗎?舅舅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你不會以為你和隆科多和離之後還能夠順順利利地回赫舍裡家繼續當你的姑奶奶吧?」

  她口中所說的「舅舅」自然就是寧素的阿瑪圖達了,自己的阿瑪是什麼樣的人,寧素早就知道了,不過……

  「這就不勞您操心了。」寧素心想,和離之後日子過得再差也差不過夢裡的她,更別提她壓根沒想過再回赫舍裡家。

  「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那麼本宮也不多費唇舌繼續勸了,省得你把本宮的好心當作驢肝肺。」

  皇貴妃覺得自己勸寧素不要和隆科多和離,雖然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不想讓佟家傳出這樣的醜聞,但是有一部分原因也確實是為寧素著想。

  好歹她也是她的表妹,她也不願意看到她和離之後孤獨終老,過得凄慘落魄的。

  結果誰能想到寧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還想拿著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的把柄來威脅她。

  一想到寧素剛剛說的話,皇貴妃就什麼心思都沒有了,直接端起茶杯就要送客。

  「如果娘娘沒有別的吩咐的話,那麼我就先告退了。」寧素站了起來,對著皇貴妃福了福身後正准備走人,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對她道,「如果娘娘真的是好心的話,那麼勸隆科多在和離書上簽字的時候,還望娘娘再勸勸隆科多,反正他還年輕,日後肯定不缺子嗣的,如此一來也就沒有必要跟我爭搶岳興阿了。」

  「你什麼意思?」皇貴妃沒想到臨走前寧素居然又給她扔了一個雷,「你和隆科多和離還不算,竟然還想著把岳興阿帶走?」

  不等寧素回答,皇貴妃就道,「你想都別想,岳興阿是佟家的子嗣,哪能讓你和離之後帶走?」

  皇貴妃原本以為寧素想要和隆科多和離已經是夠大膽了,沒想到她還是小覷了她,她竟然還妄想帶著岳興阿一塊和離?

  他們如果真的答應的話,那麼皇貴妃用鼻子想也知道日後他們佟家肯定會成為滿京城的笑柄了。

  「我知道娘娘您也疼岳興阿,可您捫心自問,隆科多對岳興阿這個兒子如何?」寧素道,「如今隆科多只有岳興阿一個兒子都尚且如此,等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落地之後,您當岳興阿在佟家還有什麼地位可言嗎?」

  寧素也不等皇貴妃開口就繼續道,「我知道佟家不止隆科多一個人,可是只有他才是岳興阿的阿瑪,他一個當親阿瑪的都不把自己的兒子當一回事,那麼太太一個當瑪嬤的把岳興阿當一回事又怎麼樣?」

  「如果娘娘您是真的疼岳興阿的話,那麼您就多為他想想吧。」

  這下寧素是真的把話都說完了,所以對皇貴妃點點頭之後她就真的轉身離開。

  看著寧素不緊不慢地離開的背影,皇貴妃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

  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得知寧素竟然要帶著岳興阿一塊和離,而另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為寧素剛剛說的那句話了。

  「你們說赫舍裡氏她難道真的知道點什麼?」

  春蕊和秋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她們作為皇貴妃的心腹,自然知道不少關於皇貴妃的秘密了,所以她們一點都不意外她對寧素剛剛說的那句話那麼上心。

  真正讓她們覺得意外的是:「就算三少夫人真的知道點什麼,可她是從哪兒知道的呢?」

  是啊,春蕊的一句話就點醒了皇貴妃。關於小公主夭折的真相,知道的人並不多,而這些人當中,皇貴妃實在是想不到有誰會說漏嘴,陷她於不利之地。

  如果不是這些人當中的誰說漏嘴的話,那麼是不是這些人當中誰的身邊有了叛徒?

  要是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除了寧素之外,還有人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嗎?或者說除了這件事之外,寧素還知道別的事情嗎?

  一想到這兒,皇貴妃就有些坐不住了,連忙讓秋香給佟夫人傳口信。

  *

  寧素來到承乾宮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只有當時在場的幾個人知曉,其他人一概不知。

  但是一概不知歸一概不知,聰明人從寧素在承乾宮待的時間長短就大概可以猜測得到她們肯定談得不愉快了,否則的話皇貴妃沒理由那麼快就讓寧素離開的。

  有嬪妃想要借著偶遇見見寧素,因為關於寧素要和隆科多和離一事不說傳得沸沸揚揚,但是消息靈通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畢竟佟家再有權勢,那也不是皇家,只是皇家的親戚而已。

  所以佟家一出手,能攔住不少的風言風語,卻沒辦法真的做到一手遮天。

  言歸正傳,正因為知道了寧素要和隆科多和離一事,所以不少人才想要見見寧素,想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那麼猛——

  直接把隆科多和佟家的顏面摁在地上摩擦。

  別看寧素從前也進過宮,但是那時候她只是隆科多的妻子而已,又不是個張揚的性子,所以其他人很少會注意到她,更別提仔細觀察她到底長什麼模樣,是什麼性子了。

  但是她們都來晚一步了,還沒有來得及制造偶遇,寧素就已經離開了紫禁城。

  「主子。」在宮門外等候的柳絮等人一見到寧素出來了,連忙迎了上來,「怎麼樣,您沒事吧?」

  「我只是進宮一趟而已,又不是去龍潭虎穴,能有什麼事兒?」寧素笑著打趣了一句,但是她不得不承認,柳絮她們這麼緊張自己,她還是覺得心裡暖暖的。

  「沒事就好,那主子您快上車吧。」柳葉心想,便是真的有事兒,她們主子也不可能在宮門口說呀,不然她上一秒剛說,下一秒就有可能直接傳開了。

  「對對對,趕緊上車吧。」柳絮也沒想那麼多,只想著宮裡規矩森嚴,進宮一趟費神費力的,可不得早點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莊子那邊怎麼樣了?葉先生他們有派人過來說什麼嗎?」寧素也不想在宮門口多留,一邊上馬車一邊詢問柳絮她們。

  「主子您果然料事如神。」柳絮道,「皇貴妃請您進宮果然是沒安好心的,葉先生派人來尋我們,讓我們告訴您,咱們前腳剛走沒多久,佟家果然就派人去莊子了。」

  「葉先生肯定把岳興阿藏好了吧?」寧素問。

  「主子您怎麼知道?」柳絮驚訝地看向寧素,然後就聽到她笑道,「要是岳興阿被佟家的人搶走了的話,你會是這個反應嗎?」

  早就一見面就火急火燎的把這件事告訴她了。

  柳葉聽了忍不住笑了,柳絮這個當事人卻半點都不覺得尷尬,反而是頗為得意地道:「果然生我者爹娘,知我者主子。」

  這下寧素也忍不住笑了。

  不過哪怕得知佟家的人並沒有得逞,寧素依然歸心似箭——

  沒親眼見到岳興阿,寧素始終不太放心。

  只是寧素沒想到等她回到莊子之後,康熙還給了她一個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和離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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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在回去的路上,寧素只知道佟家派人來搶岳興阿,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因為柳絮和柳葉兩人也是一知半解的。

  所以等寧素回到莊子之後,她才知道是隆科多帶著佟家的人來莊子搶岳興阿的。

  「這個王八蛋。」寧素咬牙罵了一句,要不是怕被岳興阿聽到學了去的話,她才不會罵得這麼小聲。

  當然了,寧素罵得再小聲,康熙也聽到了,而且聽得一清二楚的,因為康熙就站在寧素身邊,這個距離他很難聽不到。

  不過他大概能夠理解寧素為什麼會罵人,因為岳興阿這麼小,隆科多竟然親自帶人上門來搶人,難道他就沒有想到有可能會嚇到岳興阿的嗎?

  這個時候康熙明白了寧素為什麼不僅堅持要和離,而且還堅持要帶上岳興阿一塊和離了。這不僅僅因為岳興阿是寧素親生的,更因為她擔心自己把岳興阿留在佟家的話,他會過得不好。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要不我先把岳興阿支走,讓夫人罵個痛快?」

  寧素本來被隆科多的所作所為給氣到不行,結果一聽到康熙這麼說,她就撐不住笑了出來:「先生這是好心,還是特意提醒我不要在孩子面前罵人?」

  「自然是好心。」康熙一本正經地道,「事實上如果不是怕夫人覺得我搶了活的話,我早就先罵出口了。」

  然後寧素又一次被逗笑了。

  康熙見狀,這才繼續開口道:「夫人不必為了這樣的人生氣,再則我剛剛已經替夫人出氣了。」

  「嗯?」寧素聽到最後那句話,好奇地看了康熙一眼,「先生是怎麼替我出氣了?」

  說著,不等康熙回答,她就笑吟吟地問道,「難不成先生替我揍了隆科多一頓?」

  其實寧素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的,因為她知道了是隆科多帶人來搶岳興阿之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揍隆科多一頓了。

  結果讓寧素沒想到的是康熙竟然說了一句「是」。

  是?

  是什麼?

  是真的替她揍了隆科多一頓嗎?

  「先生,您真的揍了隆科多一頓了?」寧素都顧不上笑了,驚訝地看向康熙。

  康熙的目光落到了寧素的臉上,見她這個反應,他反問她:「夫人難道不高興了?」

  「誰說的?」寧素張嘴就道,「先生您要是真的揍了隆科多的話,那麼我得高興死好嗎?」

  寧素如此直白的表達,直接把康熙給逗笑了。

  「所以您真的揍了隆科多一頓?」寧素問。

  「揍是揍了,不過是讓人揍的。」康熙道,他當然不可能親自動手了,不是揍不過,也不是下不去那個手,而是他一露臉的話,那麼他的身份十有八九就得暴露了。

  反正莊子裡也不是只有他和梁九功兩個人,想要抽出一批人來揍隆科多,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寧素可不管是康熙親手揍的,還是康熙讓人揍的,反正得知隆科多真的挨揍了,她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先生快跟我說說,是怎麼揍隆科多的?他傷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到我能當寡婦的程度?」

  康熙:「……」

  他算是看明白了,比起跟隆科多和離,她現在更想當寡婦是吧?

  「那可能讓夫人失望了,還沒有到夫人能當寡婦的程度。」康熙雖然存了想要教訓隆科多的心,但是他到底是自己的表弟,他不可能吩咐人對隆科多下死手的。

  寧素一聽,確實是有那麼一丟丟的小失望,但是也就是只有那麼一丟丟而已。

  「也好,畢竟要是真的把隆科多揍死的話,先生您也會有2十有八九。」寧素高興完了之後,理智就回籠了,不過她仍然有點小失望,「早知道隆科多會挨揍的話,我就早點趕回來了。」

  沒辦法親自動手揍他,還能沒辦法親眼看到別人動手揍他嗎?

  「先生是因為我和岳興阿才讓人揍隆科多的,如果他事後再找上門來找麻煩的話,先生就把責任往我身上推吧。」寧素看著康熙道,「反正我和他已經撕破臉了,再把臉撕破點也沒關系。」

  「不至於。」康熙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且隆科多不一定有膽子敢再上門來找麻煩。」

  「夫人忘了這個莊子的主人是淑慧長公主了?」

  莊子裡的侍衛可不知道什麼隆科多,隆科少的,他們只是聽從了康熙的吩咐,幫鄰居趕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上門搶人的惡霸罷了。

  「我現在想起來了。」寧素道,「不過此事要是讓淑慧長公主知道了的話,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先生您?」

  「放心吧,淑慧長公主有一顆仗義的心腸,如果知道今天的事情,那麼她只會誇我干得漂亮。」

  康熙也不是隨口一說來糊弄寧素,而是他覺得依照他那位姑爸爸的性子,她今天如果也在場的話,那麼說不定不是單純讓人揍隆科多一頓了,而是把隆科多揍了之後還把人捆上扔回佟家去。

  不要懷疑,這真的是他那個姑爸爸做得出來的事情。

  「那就好。」寧素道,「要不然先生幫了我還得被我連累的話,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不過我現在知道淑慧長公主為什麼會聘請您做教書先生了。」

  「為什麼?」康熙問。

  「因為您也是一個仗義的人。」說著,寧素像模像樣的對著康熙抱了抱拳,「多謝先生的仗義相助。」

  康熙笑了:「不說這個了,夫人怎麼會那麼早回來?一切還順利嗎?」

  「還不錯,比我想像中的要順利。」寧素見康熙問起這事兒,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我有預感,這次說不准我真的能得償所願了。」

  雖然寧素失憶了,不如失憶前那麼了解皇貴妃他們,但是她用鼻子想都知道她手上捏著他們這個把柄,他們肯定會受制於她的。

  至於她得償所願之後,憋了一肚子氣的佟家人會不會找她麻煩,甚至下黑手,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原本見寧素那麼早回來,康熙已經挺好奇了,現在聽到她這麼說,他是更加好奇了。

  他原本以為寧素今天進宮一趟,會垂頭喪氣回來的,結果沒想到她竟然是這個反應,這讓康熙如何不好奇寧素進宮之後和皇貴妃究竟是怎麼談的?

  康熙覺得依照自己對皇貴妃的了解,她是一定不會支持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畢竟這樣有損她和佟家顏面的事情,她怎麼會允許發生?

  這麼想著,康熙就看了寧素一眼,想知道她到底是使了什麼辦法,竟然能說服皇貴妃站在她這邊?

  寧素並不知道康熙是怎麼想的,不過即便知道了,她也不可能給他答疑解惑。她是威脅了皇貴妃不假,但是並沒有想過將這件事傳開,不是她對皇貴妃和佟家的人還有什麼感情,只是不想破壞自己的大事而已。

  一旦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的話,那麼皇貴妃他們又怎麼可能答應讓隆科多跟她和離,甚至同意讓她把岳興阿也一並帶走?

  所以別說康熙了,即便是柳絮她們好奇,寧素也沒有跟她們說,畢竟人多口雜的,哪怕她知道柳絮她們不會背叛自己,但是誰能保證她們不會哪天不小心說漏嘴呢?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從佟家那個火坑跳出去了,寧素的心情別提有多好。

  然而寧素的心情是好了,圖達的心情卻好不了。

  自從上次鎩羽而歸之後,圖達就一直在想能用什麼辦法讓寧素回心轉意,可是誰能想到他的辦法都沒有想出來,佟家那邊卻突然派人來說他們同意讓隆科多跟寧素和離了。

  「同意了?」圖達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他們怎麼會同意的?」

  這不可能啊,佟家難道不怕成為滿京城的笑柄?

  「不行,我得去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圖達起身就要往佟家去,卻被寧方給攔住了,「阿瑪,既然佟家的人都答應了,那就讓妹妹跟隆科多和離吧。」

  「和什麼離?」圖達道,「你這是腦子還沒有清醒嗎?就你妹妹這個情況,這個年紀,她和離之後要怎麼過?」

  「我早就說差不多得了,差不多得了,寧素非是不聽,現在好了吧,佟家的人真的答應和離了,這怎麼收場?」

  圖達急得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你別攔著我,我現在就去佟家好好地跟他們說說,替你妹妹跟他們低個頭,說不定還能挽回。」

  「阿瑪!」寧方道,「現在讓妹妹跟隆科多和離那才是最好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圖達腳下的步子停了下來,狐疑地看了寧方一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寧方原本不想說的,但是他怕圖達真的百般阻攔寧素和隆科多和離,於是只能將寧素有姘頭一事跟他說:「佟家的人現在不知道還好,如果等他們知道了,妹妹就不是跟隆科多和離,而是被他休了還得名譽掃地。」

  圖達聽了之後,第一反應不是勃然大怒,而是很吃驚:「寧素在佟家過得那麼慘嗎?」

  竟然都被逼到偷漢子了?

  寧方:「……???」

  作者有話要說:  不同性格的人對待同一件事的想法果然很不一樣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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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圖達對寧素這個女兒的了解哪怕沒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他知道她有時候或許會倔到甚至有點不討喜,但是要說她水性楊花的話,那麼圖達是萬萬不可能相信的。

  所以一聽到寧方這麼說,圖達才會第一反應認為寧素即便是偷漢子了,那也是佟家的人逼的。

  說實在話,圖達的這個反應有點出乎寧方的意料了,他很清楚自己的阿瑪有多希望寧素不要和隆科多和離,他原本以為他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氣到跑去教訓寧素。

  寧方甚至都做好了攔人的准備了。

  結果沒想到壓根用不上。

  一時之間,寧方的心情有點復雜。

  圖達倒是不知道自己這個大兒子在想什麼,消化了自己的女兒偷漢子這件事之後,他看了寧方一眼,然後道:「原來這些天你是因為這件事才寢食難安的?」

  「多大點事?至於嗎?」

  寧方:「……???」

  這還不至於嗎?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真覺得不至於。」圖達道,「我問你,佟家的人知道你妹妹偷漢子嗎?」

  「應該是不知道的。」寧方心想要是真的知道的話,他們哪裡會是這個反應?

  「這不就結了?」圖達道,「既然佟家的人都不知道,那就相當於沒這回事兒。」

  不得不說,和寧方相比,圖達的心態穩得一批,不過……

  「你確定佟家的人真的不知道?」

  不等寧方回答,圖達又道,「佟家的人要是不知道的話,他們怎麼會突然同意讓你妹妹和隆科多和離?」

  聽自己阿瑪這麼一說,寧方就開始不確定起來了,他道:「我先去莊子一趟吧。」

  「我跟你一塊去。」圖達現在也顧不上去佟家了,對他來說,女兒偷漢子和女兒偷漢子被夫家發現,那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者還可以當做沒事發生,後者那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然而寧素並不知道圖達和寧方兩人的來意,見他們突然一塊出現在她的莊子上,寧素下意識地皺眉:「你們來做什麼?」

  可以說自從經過上次那兩出之後,寧素就不怎麼待見圖達和寧方了,尤其是圖達這個親爹。

  寧素可沒有忘了他們兩人得知她要和隆科多和離之後是什麼反應的,今天可是她和隆科多和離的大喜之日,這個時候他們突然一塊在她面前出現,這讓寧素很難不懷疑他們的來意是不是想攔著不讓她和離。

  看到寧素這個反應,寧方心裡不太好受,但是現在他也顧不上這個了,他道:「佟家剛剛派人上門來說,同意你和隆科多和離了。」

  「我知道。」寧素道,「所以呢?」

  「他們怎麼會突然答應的?」圖達忍不住搶先問,「難不成是他們知道了你有姘頭的事情?」

  寧素:「……???」

  她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寧方,後者被她看得有點心虛:「我本來沒打算告訴阿瑪的,可是見他要阻攔你和隆科多和離,無奈之下,只能告訴他了。」

  寧素一聽,帶著幾分詫異地看了寧方一眼:「我沒有聽錯吧?大哥你不是也不同意我和隆科多和離嗎?」

  怎麼聽他的意思,他是改變主意了?

  「我不同意有用嗎?」寧方道,「所以佟家究竟為什麼會同意隆科多和你和離?難不成真的讓他們知道了你的事?」

  圖達也看向寧素。

  被自己的親爹和親大哥這麼注視著的寧素眨了眨眼睛,然後面不改色地道:「沒有。」

  不等圖達和寧方松了一口氣,就聽到寧素繼續道,「不過再拖下去的話,那就不知道了。」

  圖達和寧方兩人正想要問「為什麼再拖下去就不知道了」,結果話還沒有問出口,外面就有奴才通報說康熙帶著岳興阿回來了。

  聽到通報回頭的圖達:「……」

  覺得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的寧方:「……」

  他們現在知道為什麼再拖下去就不知道了。

  「寧素,你這是不是有點太明目張膽了?」圖達本來對於寧方說寧素有姘頭一事還是半信半疑的——

  信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是寧方,他作為寧素嫡親的大哥,總不可能給自己嫡親的妹妹潑髒水吧?

  而疑的則是因為圖達有點想像不出來自己的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是現在親眼見到了,圖達想不相信都難了。

  寧素:「……」

  上次寧素敢當著康熙的面就對寧方說他是自己的姘頭,完全是因為那時候她被寧方給氣著了,再加上和康熙不認識。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這會兒聽到圖達這麼說,寧素是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尤其是當康熙意味深長地朝她看了過來的時候,寧素莫名地覺得有點不自在。

  圖達可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他跟她說完之後就扭頭仔細地打量了康熙一遍,然後問他:「你姓甚名誰,住哪兒?多大了?家裡什麼情況?」

  康熙長這麼大,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查戶口,他揚了揚眉,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寧素就開口了:「阿瑪你問這些做什麼?他……」

  寧素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門外又有人通報說隆科多來了。

  屋子裡的人一聽,寧素是瞬間來精神了,而圖達和寧方兩人明顯是有點慌了,兩人一個從康熙手裡拉過岳興阿,一個直接把康熙往屏風後面推。

  「阿瑪你做什麼?」寧素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不怪她這樣,主要是康熙並不是真的是她的姘頭,兩人之間清清白白的,她哪裡想到隆科多一來,就得把康熙先藏起來呀。

  「你說我做什麼?還不是幫你收拾爛攤子?」圖達使勁兒的把康熙推到屏風後面之後對他道,「藏好了,別出聲。」

  雖然確實是想避開隆科多,但是沒想過以這種身份避開的康熙:「……」

  躲在屏風後面的康熙突然覺得自己這次出宮,多了許多新奇的體驗。

  *

  隆科多一進屋,就發現屋子裡的氣氛有點不太對勁,但是他也沒有多想,只當圖達和寧方兩人得知他答應和寧素和離的事後來到莊子和寧素鬧得有些不愉快。

  「柳葉,先把岳興阿帶下去。」雖然寧素早就把自己要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告訴了岳興阿,但是這不意味著她希望岳興阿出現在這種場合的。

  「額娘?」岳興阿懵懵地看向寧素。

  「沒事,你先和柳葉下去。」寧素道。

  也多虧了岳興阿和隆科多的感情一般,要不然柳葉先把岳興阿帶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等岳興阿離開之後,寧素從柳絮那兒接過和離書就遞給隆科多:「隆大人貴人事忙,我也不耽誤你了,和離書在這兒,你簽了就是。」

  隆科多雖然答應了和寧素和離,但是見她這麼迫不及待,他自然是不高興的:「我們就非得和離嗎?」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和寧素夫妻一場,最後竟然是和離收場。

  隆科多不想和離是出於什麼心態,圖達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確實是不想讓寧素和隆科多和離。

  所以聽到隆科多這麼說,他就拉著寧素道一旁低聲對她道:「隆科多說得沒錯,你們就非得和離嗎?到底是這麼多年夫妻了。」

  「阿瑪你什麼意思?」寧素橫了圖達一眼,「你今天來莊子難道就是為了阻止我和離的?」

  說完,不等圖達開口,寧素就壓低了聲音對他道,「你別忘了我有姘頭的事兒。」

  「我沒忘。」圖達道,「但是隆科多和佟家不是不知道嘛,你和你那個姘頭斷了不就好了?」

  寧素默默地瞅了圖達一眼,然後就聽到他繼續道,「實在不行的話,你花點錢把他打發走。」

  藏在屏風後面的康熙:「……」

  他們是不是忘了這裡還有一個他?

  「想都別想。」寧素現在差臨門一腳就能夠和隆科多和離了,她是瘋了才會聽圖達的話。

  寧素繞過圖達回到隆科多的面前:「是,非得和離,我想堂堂佟家三爺應該不會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吧?」

  一聽寧素這話,隆科多的臉色頓時就黑如鍋底:「你放心,我多嘴問一句不過是看在我們夫妻多年的份上,怕你一時衝動,事後卻把腸子都悔青了。」

  「畢竟和離之後,我能夠再娶高門貴女,可你就不一定能嫁個什麼好男人了。」

  「畢竟你既是再嫁之身,又已經人老珠黃了。」

  隆科多的一番話聽得在場其他三個男人都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即便是一直不想讓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圖達也覺得他這氣度真的不咋地。

  「隆科多,你也說了你和寧素好歹夫妻一場,即便現在要和離了,也沒必要說那麼難聽的話吧?」

  寧方道,「我原先也不贊成寧素跟你和離,可是現在看來,說不定和離反而是一件好事。」

  隆科多一聽這話,臉色更加難看了。

  其實圖達和寧方兩人會知道他答應跟寧素和離,是隆科多特意派人去告訴他們的,目的就是希望他們兩個能想辦法阻止寧素。

  但是隆科多怎麼也沒想到,圖達和寧方兩人確實是知道了,可惜一個不吭聲,另一個竟然反過來站在了寧素那邊。

  隆科多為什麼不願意和寧素和離?

  最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他愛面子,既然如此,那麼見寧素他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麼那份和離書他是願意也得簽,不願意也得簽了。

  「希望你以後別後悔。」隆科多簽完和離書之後恨恨地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我倒要看看你和離之後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什麼?你待會兒有急事?」寧素笑吟吟地道,「那慢走不送了。」

  隆科多:「……」

  在場的其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和離啦,撒花kkkk


第22章

  終於如願以償的和隆科多和離了,並且把岳興阿也一並帶走,寧素的心情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好。

  只是她的心情是好了,圖達的心情可好不起來,不僅僅因為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了,更因為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你和隆科多和離了之後,岳興阿居然歸你?」

  寧方聽到這話,也下意識地看向寧素,頗有幾分驚喜地問道:「真的嗎?寧素,岳興阿以後真的歸你?」

  「嗯。」寧素點點頭,「這點在和離書上也白紙黑字寫清楚了。」

  「那太好了。」寧方笑著道,他是真的替寧素高興,畢竟岳興阿一看就是好孩子,寧素把他留在身邊,只要好好教養,那麼別管寧素日後要不要再嫁,她都老有所依。

  「好什麼?」圖達的反應卻和寧方相反,他看向寧素,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們?」

  「阿瑪你說什麼?」寧素反問道。

  「雖然說隆科多現在還年輕,日後肯定還會再有兒子的,但是不管怎麼說,至今為止,岳興阿還是隆科多膝下唯一的兒子,而且又是嫡出,隆科多怎麼可能答應讓你帶著岳興阿和離?」

  圖達道,「即便隆科多答應,他阿瑪和額娘也不可能答應啊。」

  寧方一聽,也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太對勁了:「寧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就不允許是隆科多和佟家的人突然良心發現,所以不跟我爭搶岳興阿?」寧素反問了一句。

  「你這話說出去我看哪個傻子相信。」圖達道。

  「行吧。」見圖達和寧方兩人都不是傻子,寧素只好跟他們道,「其實是前兩天皇貴妃派人請我進宮一趟和我面談了,我知道皇貴妃向來善良心軟,所以特意跟她說了我的訴求,原本以為皇貴妃不會幫我的,沒想到她最後竟然幫我說服了隆科多他們。」

  「看來皇貴妃果然是人美心善。」

  騙人。

  聽到寧素這麼說,別說圖達和寧方了,就連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的康熙都忍不住在心底裡想到。

  「我看你是想氣死我。」圖達又不傻,他那個進了宮的外甥女如果真的只是人美心善的話,那麼她能在後宮站穩腳跟?

  所以寧素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比起皇貴妃人美心善這個理由,圖達更傾向於寧素手上是不是捏著皇貴妃或者佟家的把柄,要不然他們有什麼理由答應這麼離譜的要求?

  別說寧素被李四兒害得都撞失憶了,即便真的被害得都撞死了,佟家也不可能輕易把岳興阿讓出去的。

  如果內情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圖達覺得自己真的要被寧素給氣死了。

  她手上捏著皇貴妃或者佟家的把柄,那她靠著這個繼續當她佟家三少夫人不好嗎?偏偏利用這個跟隆科多和離,還要把岳興阿也一並帶走。

  「寧素你糊塗啊。」看著突然走出來的康熙,圖達是氣不打一處來,「就為了這麼一個姘頭,你放棄了你的大好前程?」

  「我看你真的是豬油蒙了心了。」

  「男人有幾個好東西啊。」

  康熙:「……」

  寧方:「……」

  雖然但是,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也是個男人了?

  對於圖達這種狠起來連自己都罵的人,康熙和寧方兩人是沒招了,倒是寧素聽了之後,張嘴就道:「我知道,所以有件事我想要跟你們澄清一下。」

  「葉先生不是我的姘頭,我和他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他是淑慧長公主聘請的教書先生,暫時住在隔壁莊子而已。」

  剛剛寧素哪怕覺得尷尬都不否認,那是因為怕圖達和寧方知道之後會再次成為她和離路上的絆腳石。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那麼她自然得說清楚了。

  別的不說,至少得還人家葉先生一個清白吧?

  「他不是你的姘頭?」寧方聽到寧素這麼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高興好,還是該生氣好。

  畢竟寧方為人守禮,他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影響名譽了。但是一想到寧素為了跟隆科多和離,不惜對他們撒謊,甚至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寧方就覺得沒法理解了。

  「不是。」寧素搖搖頭道,「是我騙你們的。」

  說著,寧素轉頭看向康熙,「剛剛又利用了先生一把,實在是抱歉。」

  「無妨。」康熙既然剛剛沒打算拆穿寧素,那麼自然也不會怪她又利用自己了。

  說來也是他自己自找的,如果不是他特意走這一趟,也不會又給寧素當了一回「姘頭」。

  不過不管怎麼樣,康熙看了一眼被寧素寶貝似的拿著的和離書,他笑道,「還沒恭喜夫人得償所願,跳出火坑。」

  康熙的一句話,就叫寧素忍不住笑了,她覺得自己跟康熙能夠聊得來不是沒有道理的:「多謝先生。」

  謝什麼謝?

  剛剛以為康熙是寧素的姘頭時,圖達看他不順眼,覺得他就是勾引他女兒墮落的男狐狸精。現在知道康熙不是寧素的姘頭了,圖達依然看他不順眼。

  不對,應該是更加不順眼了。

  「淑慧長公主既然聘請你做教書先生,那麼想必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既然如此,難道就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嗎?」

  「沒有。」不等康熙回答,寧素就直接張嘴回了圖達一句,「我只聽過有一句話叫做強摘的花不香,強扭的瓜不甜。」

  「阿瑪你也別遷怒人家葉先生了,要跟隆科多和離的人是我,讓你沒了一個出息的女婿也是我,你有什麼不高興的衝著我來就是了。」

  雖然圖達是親爹,但是寧素面對圖達的時候可不慫,這並不是因為她失憶了,而是因為寧素沒有忘了李四兒原先是誰的小妾。

  正如寧素之前說的那樣,但凡當初圖達硬氣一點,她也不至於遭罪。

  寧素相信圖達當初把李四兒「讓」給隆科多的時候沒有想過後面會發生那些事,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夢見的事情確實是還沒有發生,但是她也確實是被李四兒傷到了,可圖達的態度卻不是惱怒李四兒他們,也不會後悔自己當初的不作為,而是認為她應該見好就收。

  這樣的阿瑪但凡可以扔的話,寧素絕對不會要。

  「你你你……」圖達指著寧素被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還說你們是清白的?真要是清白的話你會那麼護著他?」

  他可是她親爹,結果她卻為了一個外人那麼頂撞他?

  寧素輕哼了一聲:「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寧方你讀書多,你聽聽你妹妹這話是不是在罵我?」圖達拉著寧方問。

  是。

  但是這話寧方能說嗎?

  他當然不能了。

  「阿瑪,您往好的方面想,妹妹和這位葉先生既然沒有私情,那麼我們日後也不必提心吊膽不是嗎?」寧方道,「否則讓佟家的人抓到把柄的話,我們全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寧方最後一句話算是說到圖達的心坎裡了,沒辦法和佟國維他們做親家就算了,圖達可沒想過要跟他們當仇人的。

  「瞧瞧你干的好事,還得連累全家替你操心,收拾爛攤子。」圖達沒好氣地道,「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鐵了心要跟隆科多和離就算了,和離還要把岳興阿帶上,她是打算以後就帶著岳興阿過日子,還是打算帶著岳興阿一塊嫁人?

  總不可能是想著把岳興阿扔到赫舍裡家吧?

  寧素聽到圖達這話,既不生氣,也不著急,而是慢悠悠地將和離書交給柳絮,讓她收好之後她才轉頭看向圖達,然後開口道:「阿瑪,我是失憶了沒錯,但是你干過的那些好事我都記得。」

  圖達:「……???」

  寧素在「好事」這兩個字上面咬重了音,成功的讓圖達變了臉色。

  「你要是再說我的話,小心哪天把我說急了,我把你干的那些好事統統都說出來。」

  圖達:「……!!!」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圖達被寧素的威脅給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阿瑪嗎?」

  寧素干脆扭頭看向寧方:「大哥,你知道……」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圖達就板著臉道:「我得先說明一點,我不是怕她了,我只是說累了想讓嘴巴休息一下。」

  所以你也趕緊讓你嘴巴休息一下吧不孝女!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對付渣爹就是得懟!使勁地懟!

  明天請假一天攢稿哦,後天9點准時更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到時候評論區會有小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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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圖達覺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受罪日了,如果不是的話,那麼他怎麼會在痛失一個有出息的女婿之後,還得被不孝女給威脅住?

  氣死氣死氣死他了!

  圖達在一旁快被氣成河豚,寧素卻當做沒看到,只要他不開口找什麼存在感,寧素自然願意當一個不跟他頂嘴的「孝順女」了。

  再說了,今天可是她跟隆科多和離的大喜之日,在這樣值得普天同慶的好日子裡,寧素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圖達吵架這件事情上面。

  寧素和圖達兩人雖然目的不一樣,但是好歹達成了一致,結果卻苦了寧方了,見寧素說話只說了一半,他忍不住問道:「我該知道什麼?」

  「不,你什麼都不該知道。」不等寧素開口,圖達就連忙開口回了寧方一句。

  寧方聞言,眉頭就下意識地皺了起來,他看向自己的妹妹:「寧素你說。」

  和圖達相比,寧素就悠然許多了,她先是看了圖達一眼,然後才對寧方道:「大哥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想過幾天清靜日子。」

  「你要是真的想知道的話,那麼問阿瑪就是了。」

  「他做過什麼好事,他自己最清楚。」

  圖達:「……!!!」

  他雖然讀書少,但是他知道她這叫禍水東引!

  *

  今天對於寧素而言是個好日子,但是對於隆科多乃至整個佟家來說,就不是了。

  隆科多從莊子離開之後,是帶著一肚子的火氣回到佟家的,一路上福祿等人都不敢吭聲,誰不知道他們主子爺今天去莊子是跟夫人……不對,應該是說是跟前夫人和離的?

  如果說是他們主子爺厭惡了前夫人,主動跟她和離的話那就算了,可偏偏情況是他們主子爺不願意和離,而前夫人卻態度堅決。

  如此一來,福祿他們用腳後跟想都知道他們主子爺這會兒的心情肯定好不了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作為隆科多心腹的福祿都恨不得自己是個隱形人,生怕自己哪兒招了隆科多的眼,成了他的出氣筒。

  其實不止福祿他們,自從寧素帶著岳興阿離開了佟家跑去莊子上住之後,佟家的氣氛就沒有好過,奴才們個個都夾起尾巴做人了,哪怕像桂嬤嬤這樣的老人,這些天的日子也不好過。

  當看到隆科多黑著臉回來的時候,桂嬤嬤就知道完了——

  她們主子肯定又要發火了。

  果不其然,當佟夫人從隆科多那兒得知他和寧素真的已經簽好了和離書和離之後,她的臉色也跟著黑了起來:「要我說寧素她就是個名副其實的白眼狼,她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有我們抬舉,她有機會嫁得那麼好,還能當咱們佟家的三少夫人嗎?」

  「結果現在就因為這樣的小事就吵著鬧著要和離,甚至不惜威脅我們,真的是白白浪費了我們這些年來對她的好了。」

  佟夫人不僅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頭也是這麼想的。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娘家,事實上如果不是她有心想要提攜赫舍裡家的話,隆科多當年娶誰不行,非得娶寧素呀?

  結果呢?

  他們好心沒好報。

  一想到因為寧素執意要和離,會害得她,他們佟家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佟夫人就氣不打一處來。

  「當年要是早知道寧素會是這個德性的話,那麼說什麼我也不會選她,更不會讓她進門的。」

  當初他們之所以挑寧素給隆科多當妻子,一方面是因為隆科多自己看上了寧素,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佟夫人他們也滿意寧素的性子。

  雖然在大婚之前鬧了一些不愉快,但是婚後寧素各方面都表現得不錯,面對佟夫人的刁難也從來不抱怨,尤其是後來還給隆科多生了一個嫡長子,這讓佟夫人慢慢地重新接受了這個兒媳婦。

  唯一要說她對寧素有什麼不滿的,大概就是她性子太軟了吧,既留不住隆科多,又壓制不了李四兒。

  佟夫人倒是不在意寧素是得寵還是失寵,她只是覺得寧素堂堂一個正妻卻被小妾欺負成那樣,這讓同樣姓赫舍裡的她覺得有些丟人。

  當然了,如果佟夫人知道後來會發生這些事情的話,那麼她想她當初就不會不滿意寧素性子太軟。

  畢竟寧素性子軟,總比她性子烈要好。

  可惜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的如果?

  「額娘,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隆科多本來就因為和離一事而不痛快,這會兒聽到佟夫人說這些話,他更是覺得煩躁。

  「好,額娘不說了,反正就算和離,吃虧的人也是寧素不是你。」佟夫人能夠理解隆科多此時此刻的心情,所以她一點都不介意他語氣惡劣,反倒是開口寬慰他道,「你想想看她都嫁過一次,又一把年紀了,日後就算能再嫁,她能嫁什麼樣的人?」

  「你就不一樣了,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一等侍衛了,宮裡的皇貴妃又是你嫡親的姐姐,你要是想再娶的話,那麼多的是名門閨秀供你挑選。」

  「等下一次大選,我一定讓皇貴妃給你挑個好的,到時候就讓寧素後悔去吧。」

  不得不說,佟夫人和隆科多果然是嫡親的母子,兩人的想法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

  只是隆科多當著寧素的面是那麼說的,不代表他現在有心思去想再娶的事情,於是隆科多只能夠轉移話題:「這個以後再說吧,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出那個泄露秘密的人,額娘,您有查到什麼嗎?」

  說起這件事,佟夫人也顧不上生寧素的氣了,因為這件事確實是很要緊,只是……

  「沒有,什麼都沒有查到。」佟夫人道,「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寧素究竟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

  皇八女的死不僅對皇貴妃而言是一個秘密,對佟家而言也一樣是,他們很清楚,如果這件事的真相傳出去的話,對皇貴妃,對佟家而言都是一次巨大的打擊。

  正是因為他們這些知情人士都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所以他們壓根不敢讓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以防止走漏了風聲。

  包括了寧素。

  哪怕寧素是佟夫人的侄女,又已經嫁給了隆科多,甚至生了岳興阿,但是在這個時候,隆科多他們依然防著寧素。

  所以可以想像得到當佟夫人他們收到皇貴妃派人傳出來的口信時,他們有多驚訝和想不通了。

  對於皇八女的夭折,不僅是皇貴妃,就連佟家的人都覺得很可惜,但是他們都以為那個秘密隨著皇八女的死就已經過去了,誰能夠想到一年多之後的現在竟然被再次提起。

  「會不會是你喝醉酒,不小心在寧素面前說漏了嘴?」佟夫人覺得比起是他們身邊出了叛徒,她覺得這個可能性更大。

  「不可能。」隆科多卻張嘴就否認了,「額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有多好,哪有那麼容易喝醉?」

  「再說了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我連四兒那兒都沒有透露半句,又怎麼可能跟寧素說?」

  佟夫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畢竟自打李四兒進府之後,隆科多後院的女人,包括當時還是正妻的寧素在內都得靠邊站。

  說他會一時色迷心竅,告訴了李四兒或許還有點可能,但是告訴寧素?

  可能性不大。

  「那寧素到底是從哪兒知道的?」佟夫人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不僅僅因為寧素知道了他們的秘密,更因為他們不知道寧素究竟從哪兒知道他們的秘密的。

  這太可怕了,因為他們沒辦法確定除此之外,她是不是還知道他們其他的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

  「皇貴妃讓我們一定得查清楚,否則的話這是一個隱患。」

  「我知道。」隆科多又不傻,當然知道查清楚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了,但是問題是這件事不好辦。

  「不過我們既然已經答應了寧素跟她和離,甚至還讓她帶走岳興阿,我想在短時間之內她肯定不會出爾反爾,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

  隆科多雖然不知道寧素究竟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多久,但是從她見到了皇貴妃之後才提起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來,若非走投無路,她是絕對不會隨便拿這件事來威脅他們的。

  既然如此,那麼他們現在既然已經滿足了她的要求,她就不大可能會言而無信。

  佟夫人承認隆科多的話有點道理,這讓她原本緊張的心放松了些,不過……

  「你剛剛去莊子跟寧素和離,見到岳興阿了嗎?他怎麼樣了?有沒有瘦了?」從岳興阿出生到現在,佟夫人可以說是第一次和他分開這麼久。

  雖然除了岳興阿之外,佟夫人還有其他的便宜孫子,但是那些便宜孫子都不是隆科多的兒子,佟夫人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可岳興阿不一樣,他既是隆科多的兒子,又是隆科多唯一的兒子,而且自打他出生以來,佟夫人在他身上傾注了不少的情感。

  所以一想到寧素拿著自己女兒的把柄威脅著要和自己的兒子和離就算了,甚至還要把自己的孫子也一並帶走,佟夫人就又想罵人了。

  對於這件事,隆科多的情緒波動卻沒有佟夫人的大,他當然不想寧素和離還要把岳興阿帶上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喜歡和看重岳興阿這個兒子,而是覺得丟人而已。

  畢竟岳興阿出生沒多久,隆科多就迷戀上了李四兒,有空閑時間都忙著和李四兒談情說愛,哪裡有時間和岳興阿培養什麼父子感情?

  所以不止岳興阿對隆科多沒有什麼感情,隆科多對岳興阿也一樣沒有什麼感情。

  這就導致了事情發生之後,比起不舍,隆科多更多的是頭疼這件事傳開之後他要怎麼應對。

  畢竟這世道和離的都少,更別提女方和離後還能把孩子帶走了,這更是少之又少,所以隆科多猜都可以猜得到外人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怎麼好奇了。

  「見到了,寧素是岳興阿的親娘,額娘您難道還怕她會虐待他嗎?」隆科多當時心裡存著事,再加上對岳興阿的感情不深,所以哪裡有心思去觀察他究竟瘦了沒有?

  但凡隆科多真的對岳興阿有多一點的父子之情,他都不會去莊子幾次了,一次都沒有向寧素問起隆科多,更不會剛剛明明見到柳葉將岳興阿帶下去,他也不阻止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岳興阿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就沒試過這麼久沒見到他。」佟夫人問,「你見到岳興阿的時候他跟你問起我了嗎?他知不知道你和寧素要和離的事情,他有沒有鬧著要你帶他回家?」

  「沒有,完全沒有。」隆科多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和寧素要和離的事情,反正他見到我的時候沒跟我問起你,也沒有鬧著要我帶他回家,我看他在莊子住得都樂而忘返了。」

  佟夫人一聽,心裡就不好受了,當然了,她沒有怪罪岳興阿,畢竟岳興阿才幾歲,佟夫人將所有的不滿都對准了寧素:「一定是寧素教壞了他。」

  「她知道岳興阿向來和我這個瑪嬤親,這些天她肯定沒少對岳興阿說我們的壞話,要不然岳興阿怎麼會心甘情願地留在莊子不回來?」

  「看來以前真的是我們看走眼了,沒想到寧素平日裡不哼不哈的,背地裡竟然那麼有心計。」

  「這麼看來,你跟寧素和離了說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哪天她突然在背後捅你一刀的話,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佟夫人這些話裡有沒有帶著自我安慰的成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但是不得不承認,隆科多聽到她這麼說之後,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額娘,不管怎麼樣岳興阿現在是跟著寧素,依照寧素對我們的防備,大概不會輕易讓我們再和岳興阿接觸的,既然如此,那麼你也別總是惦記著他了。」

  隆科多心想,都說三歲定八十,就衝著岳興阿那沒心沒肺的表現,說不准他就跟他額娘似的,也是個白眼狼,既然如此,那麼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感情?

  「我怎麼能不惦記?」佟夫人卻道,「岳興阿好歹是我看著長大的,而且又是你唯一一個兒子。」

  說實在話,要不是寧素抓到了他們的把柄,那麼說什麼佟夫人都不可能答應讓寧素帶著岳興阿一塊和離的。

  「暫時而已,額娘您忘了四兒肚子裡還懷著我的孩子嗎?」隆科多道,「等她這一胎生了,你就又可以抱孫子了。」

  你能保證李氏肚子裡那一胎肯定是兒子嗎?

  就算是兒子但是能夠和岳興阿相提並論嗎?

  聽到隆科多的話,佟夫人下意識的想要回這兩句話,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默默地咽了回去。

  一來因為今天隆科多才剛剛和寧素和離,哪怕他已經移情別戀了,但是佟夫人想,換做是任何一個男人遇到這種事情都不會高興的——

  他移情別戀是一回事,妻子想方設法都要跟自己和離又是另外一回事。

  二來則是因為佟夫人覺得自己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且哪怕不是為了爭一口氣,佟夫人也盼著李四兒這一胎會是個兒子。

  「你說的沒錯,再過幾個月我又能再抱孫子了。」佟夫人道,「李氏那兒伺候的人都是年輕的丫頭,要不要我派個有經驗的嬤嬤過去幫忙照顧?」

  雖然李四兒是罪魁禍首,但是佟夫人還是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的。如今李四兒肚子裡懷著孩子,佟夫人便是再討厭她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刁難她,找她麻煩。

  但是她等著吧,等她把肚子裡這一胎平安生下來之後,如果是兒子的話那就算了,可如果是女兒的話,她可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她。

  *

  李四兒並不知道佟夫人已經盯上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了,她在隆科多那兒向來得寵,所以昨天她就知道隆科多今天要去莊子和寧素和離。

  得知隆科多是黑著臉回來的,李四兒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因為她已經知道結果了。

  「這個赫舍裡氏真的是害人不淺。」李四兒原本想著找機會早點把肚子裡的「孩子」流掉的,可是現在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了,她不得不改變計劃。

  畢竟不管怎麼說,寧素會鬧著和隆科多和離,就是因為和她發生了衝突。

  李四兒很確定,如果不是因為她現在懷著「孩子」,而隆科多又護著她的話,只怕佟夫人早就容不下她了。

  所以就算真的要把肚子裡的「孩子」流掉,李四兒也覺得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她得再等等。

  可是假的始終是假的,不盡快把肚子裡的「孩子」給解決掉的話,早晚會有暴露的風險,所以李四兒得知寧素真的跟隆科多和離之後才會那麼惱火。

  *

  寧素可不管自己和隆科多和離之後,會有多少人在背後罵自己,她只知道和離書一簽,她就不再是佟家的三少夫人,她的未來算是徹底發生了改變。

  每每一想到這兒,寧素臉上的笑意就怎麼止都止不住。

  「雖然我能夠理解,但是這都過去兩天了,夫人還沒有笑夠嗎?」見寧素忍不住又笑了,一旁的康熙見了,也忍不住跟著露出了一個笑。

  雖然寧素已經和隆科多和離了,但是康熙對她的稱呼依然沒有變,因為稱呼名字有點太親密了,而別的稱呼又似乎都不太適合。

  好在寧素並無所謂,聽到康熙這麼問,她就道:「當然沒有了,能夠和隆科多順利和離,還能把岳興阿一塊帶走,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康熙被寧素這話給逗笑了,他到莊子的第一天就(重新)認識了寧素,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當然很清楚寧素有多麼盼望著和隆科多和離了。

  一朝得償所願,寧素高興也正常,只是康熙沒想到這都過去兩天了,寧素依然沉浸在和隆科多和離的喜悅當中無法自拔。

  「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康熙問。

  「走一步算一步吧。」寧素原本就是拼著一股勁兒要和隆科多和離的,至於和離之後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她當時並沒有考慮到。

  現在跟隆科多和離了,寧素倒是可以開始好好考慮了,但是鑒於她以這樣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寧素有點擔心佟家有可能(是很有可能)會事後報復,所以她決定暫時先一動不如一靜。

  「佟家肯定不希望我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傳開的,但是這種事情瞞也瞞不住,等真到了那天,隆科多和佟家會被人笑話,我也會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話柄。」

  寧素道,「所以我現在要做的就是低調行事,降低存在感。」

  反正就算和隆科多和離之後,寧素也不愁吃穿,畢竟她還有嫁妝呢。

  隆科多渣歸渣,但是還不至於會做出侵占寧素的嫁妝這種事。

  之前說過了,赫舍裡家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大戶人家,但是鑒於她當初是嫁給隆科多,所以家裡給她准備的嫁妝是最豐厚的。

  現在憑著這份嫁妝,只要寧素不刻意敗家揮霍的話,那麼她完全可以保證自己和岳興阿這輩子都衣食無憂。

  至於再嫁什麼的,說實在話,別看寧素在寧方面前說得那麼堅定硬氣,但是她那完全是出於氣寧方一把的心態。

  那時候她甚至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順利跟隆科多和離,又怎麼可能有心思去想和離之後要不要再嫁的事情?

  別說那時候了,現在就算真的順利和隆科多和離了,寧素也沒有去想過這件事情。

  不是說天底下的男人都跟隆科多一樣,但是大概率都是容易喜新厭舊的,如此一來,那麼她有必要剛從一個火坑裡跳出來,又跳進另外一個火坑去嗎?

  康熙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他道:「外人那點閑言碎語,夫人倒是不必放在心上,他們想說就任由他們說,反正也不會少塊肉的。」

  「我知道。」寧素聽得出來康熙這是在提前給她打預防針,她道,「早在決定跟隆科多和離的時候,我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了。」

  但是寧素既然決定了堅持和隆科多和離,那麼就意味著對她而言,她寧可被人說閑話,也不願意繼續待在佟家當她的三少夫人。

  「先生放心,大不了我到時候把自己的耳朵堵上,當一回聾子就是了。」寧素笑道,「要是實在不行的話,我也可以帶著岳興阿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生活。」

  「離開京城?」康熙因為寧素的這句話而愣了一下。

  「嗯。」寧素點點頭,「確實是有這個打算。」

  「只有你和岳興阿兩個人的話,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生活也不容易。」康熙認真的跟寧素分析了一下,「你是女子,而岳興阿又太小了,還不到能撐門戶的年紀,你們要是到了外面生活,怕是很容易被欺負。」

  別以為只有沒錢才會被欺負,事實上有錢也一樣,尤其是寧素加岳興阿這樣的組合,落到心懷不軌的人眼裡,怕是相當於行走的肥羊了。

  「所以我不建議你帶著岳興阿到其他地方生活,留在京城才是最好的,哪怕你不回去赫舍裡家住,但是至少你的父兄都在身邊,遇到什麼事也不至於孤立無援。」

  雖然說寧素和圖達、寧方他們的關系並沒有特別親近,但是從他們知道寧素有「姘頭」之後卻沒有想著大義滅親,而是幫著寧素隱瞞,甚至同意讓她和隆科多和離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來,即便沒有太親近,他們也一樣是一家人。

  遇到事情了,他們依然會選擇站在寧素這邊。

  所以康熙覺得寧素和岳興阿最好還是留在京城生活,他們娘倆要是到外面去過日子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地頭蛇欺負不說,真要是遇到什麼事了,他們甚至連求助的對像都找不到。

  「先生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寧素又不傻,怎麼可能不知道在外面生活不易?「如果不到萬不得已的話,我確實更傾向於留在京城生活。」

  說到底寧素是在京城長大的,哪怕她已經失憶了,但是她身邊伺候的柳絮等人可沒有。

  康熙一聽到寧素這麼說,很快就反應過來她的言外之意了:「你是怕佟家的人事後找你麻煩?」

  除此之外,康熙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麼理由。

  寧素看向康熙,反問他:「先生覺得佟家事後找我麻煩的可能性大嗎?」

  挺大的。

  康熙在心底裡想到。

  寧素不等康熙回答,就繼續道,「我堅持和隆科多和離,本來就讓他丟臉了,更別提我還把岳興阿給帶走了,這下連同佟家也跟著丟人,依照我對他們的了解,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短時間之內他們或許不會做什麼,但是時間一長就不好說了。」

  「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倒不怕他們,但是岳興阿還小,本來我和隆科多和離對他而言就是一種傷害,如果再讓他卷進我們的事情裡面的話,我怕對他的傷害更大。」

  寧素不認為自己跟隆科多和離這件事做錯了,事實上哪怕岳興阿反對,她也依然會堅持跟隆科多和離。但是寧素堅持己見,不意味著她不怕岳興阿受到傷害的。

  她是一個成年人,哪怕有人對她和離一事指指點點,說三道四,寧素覺得自己也能夠扛得住。但是岳興阿就不一定了,畢竟他那麼小,寧素不得不考慮這些流言蜚語會不會影響到他成長。

  如果真的會的話,那麼寧素不得不改變主意了——

  她原本是想著和隆科多和離之後繼續留在京城好好地跟隆科多他們算一算賬的。

  聽寧素這麼一說,康熙就知道她的擔心了,如果他沒有跟寧素隱瞞身份的話,那麼他現在完全可以讓她不用擔心,別管隆科多他們是不是存了想報復寧素的心,他都可以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可偏偏他現在的身份僅僅只是淑慧長公主聘請的教書先生而已,所以康熙只能夠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夫人倒也不必過分擔憂,說不定你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寧素沒有把康熙這話當真,不過聽到他這麼說,她忍不住笑道:「那就承您貴言了。」

  「不過說起來我也實在是不想離開京城,別的不說,真要離開京城的話,我都不知道上哪兒去給岳興阿找一個像您一樣亦師亦友的先生。」

  康熙聞言,微微一揚眉,亦師這個說法他不否認,雖然康熙並沒有正式收岳興阿做先生,但是在他跟著他的這些天裡,康熙確實是有意無意地教了不少東西給岳興阿,不過……

  「亦友?」

  「嗯。」寧素點點頭,故意反問康熙,「先生您該不會不知道吧?岳興阿把您當做是朋友更甚於老師。」

  「說起來您可是岳興阿第一個朋友呢。」

  康熙:「……」

  他應該覺得驕傲?

  康熙原本以為寧素只是說笑而已,但是誰知道等寧方帶著自己的那對子女來到莊子時,岳興阿是這麼跟自己兩個表哥表妹介紹他的:「這是葉先生,他爬牆打獵可厲害啦,而且還知道很多東西呢。」

  寧方的那對子女:「……???」

  什麼打獵可厲害了?

  兄妹兩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過他們第一次見康熙,和他不熟,倒也沒有追問,而是規規矩矩地喊了康熙一聲「葉先生」。

  「岳興阿,姑爸爸那麼早就給你請先生了?」致遠是寧方的嫡長子,比岳興阿大兩歲,雖然兩人只是表親,但是感情顯然不錯,要不然也不會知道康熙的身份之後,致遠就跟岳興阿咬耳根了,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同情。

  他以為他六歲,他阿瑪就給他請先生已經夠慘了,沒想到他岳興阿表弟更慘,才五歲,姑爸爸就給他請先生了?

  不愛讀書的致遠頓時對岳興阿報以同情。

  「沒有哇。」岳興阿搖搖頭,「葉先生不是額娘給我請的先生,他是我的朋友哇。」

  康熙:「……」

  原來夫人並沒有開玩笑?

  「哇。」才七歲的致遠聽到岳興阿這話,頓時發出了羨慕的驚嘆聲,他表弟才五歲就已經有了一個那麼大的朋友了?

  致遠一點都不見外地問康熙:「葉先生,我們也可以做朋友嗎?」

  可以的話那他以後就可以跟別人炫耀他跟大人交朋友啦,多有面子呀。

  康熙:「……」

  「還有我還有我。」和岳興阿同歲的寶珠聽到親哥表弟的話,連忙舉著小手也嚷嚷著要跟康熙做朋友。

  雖然她也沒有那麼想要一個那麼大的朋友啦,但是親哥表弟有的,她也要有哇。

  康熙:「……」

  一旁的寧素見狀,用一種「羨慕」的語氣對康熙道:「先生可真受歡迎啊。」

  康熙聞言,默默地看了寧素一眼,別以為他沒有看出來她是在幸災樂禍了。

  看到寧素和康熙當著自己的面就「眉來眼去」的,在旁邊的寧方實在是很難相信他們之間真的是清白的。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話,那麼寧方自然是想到什麼就直接問寧素什麼了,因為他們可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但是自從寧素撞了腦袋之後,寧方再面對這個妹妹的時候就氣短了不少,不僅僅因為寧素變得強勢起來,更因為寧方突然發現寧素這些年的日子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好。

  如此一來,寧方就可以理解寧素為什麼那麼反感他們勸和不勸離了,同時他也後悔自己未知全貌就魯莽表明態度。

  不過氣短歸氣短,有些該問的話還是要問的:「寧素,你了解那位葉先生的情況嗎?」

  寧素原本以為寧方找她私聊是想問問她日後的打算,沒想到他會問起康熙。寧素看了寧方一眼,用鼻子想也想得到他這麼問的原因了:「大哥,我都說了我跟葉先生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你怎麼就是不信?」

  就憑著她大哥這麼古板的性子,知道葉先生不是她的姘頭之後不是應該很高興才對的嗎?怎麼總懷疑她在撒謊?

  「我也很想相信。」寧方心想,但是他又不傻。

  他自己也是一個男人,如果他對一個女人沒有任何意思的話,他會冒著罵名,和得罪佟家的風險給人當「姘頭」嗎?

  寧方想到自己幾次來莊子都見到康熙,他更加覺得不太對勁了。

  他相信他妹妹或許對那位葉先生真的沒有半分男女之情,但是那位葉先生是不是也同樣對他妹妹沒有任何意思,寧方就不確定了。

  「大哥也不是盼著你和那位葉先生有什麼,只是你一個人帶著岳興阿住在城外,我擔心你們的安全。」寧方道。

  莊子雖然說是在城外,但是到底屬於天子腳下,寧方倒不擔心會發生打家劫舍的事情,他更加擔心的是寧素被有心人給盯上。

  「大哥難道是又想勸我帶岳興阿回娘家住?」寧素看了寧方一眼,在跟隆科多和離的那一天,寧方就勸過寧素收拾行李,帶岳興阿回赫舍裡家住。

  但是被寧素直接拒絕了。

  早在之前寧素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即便是順利和離了,哪怕不在莊子長住,她也不會帶岳興阿回赫舍裡家住的。

  這並不是和寧方、圖達鬥氣,寧素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

  因為自從林佳氏去世之後,圖達沒有再娶,於是赫舍裡家現在是由寧方的妻子富察氏當家,而恰好她和這位大嫂的關系並沒有那麼好。

  這不是柳絮她們告訴她的,而是寧素自己發現的。

  因為自從她帶著岳興阿從佟家離開之後,一開始先不說了,那時候她阿瑪親哥都不知道,她大嫂不知道也正常。

  但是後來寧方和圖達接二連三地來她的莊子,寧素不信富察氏還不知道這件事,可是她一樣是一次都沒有踏足她的莊子,甚至也沒有讓人給她帶個口信。

  如今她已經和隆科多和離了,富察氏依然是沒個動靜,這讓寧素很難相信她失憶之前和富察氏這位大嫂的關系有多好。

  既然如此,那麼寧素當然更不樂意帶著岳興阿回赫舍裡家住了,她又不是沒有單獨撫養孩子的能力,何必回去看人的臉色?

  但是她大哥似乎不是這麼想的,這點從他極力邀請他們娘倆回去住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因為寧方這個態度,所以一聽到他提起安全的問題,寧素就以為他又要勸自己帶岳興阿回赫舍裡家住,但是讓寧素意外的是,寧方聽到她這麼說,停頓了一下,然後才開口道:「不是,既然你覺得帶著岳興阿在莊子住得自在一些的話,那麼你們就暫時現在莊子裡住吧。」

  見寧方的態度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寧素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她沒有問他為什麼會改變主意,寧方也沒有解釋。

  他能怎麼解釋呢?

  難道跟他妹妹解釋說他歡迎她帶著外甥回去住,但是他妻子不歡迎?

  寧方知道富察氏曾經因為他們額娘去世前的財產分配而不高興,她認為寧素是女兒,日後是要嫁出去的,所以應該他這個當兒子的拿大頭,寧素拿小頭。

  可偏偏林佳氏並沒有重男輕女,甚至因為憐惜寧素日後要嫁到別人家去生活,所以給她分了更多的財產。

  如此一來,富察氏當然不高興了,尤其是寧素現在住著的這個莊子,富察氏早就看上了,她原以為婆婆林佳氏會把它分給寧方的——畢竟他才是她唯一的兒子。

  結果誰能想到林佳氏想都不想就直接分給了寧素,而寧方竟然也同意,這可把富察氏給氣得不輕。

  可是她當時剛進門沒多久,又沒有生下一男半女的,即便不高興她也不敢說什麼,只敢跟寧方嘀咕兩句。

  寧方是知道這件事的,但是他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因為這件事並沒有影響到富察氏之後和寧素的相處,所以寧方一直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這也是為什麼寧素一和離,寧方就提議讓她帶著岳興阿回赫舍裡家住的原因之一。

  但是寧方沒想到寧素拒絕了他就算了,富察氏竟然也不歡迎。

  「妹妹堅持要跟隆科多和離的時候都沒有跟我們商量,也沒有想過我們和寶珠她們,既然如此,那麼和離之後為什麼還要回來住?反正額娘生前不是給妹妹留了莊子和院子嗎?城裡城外的她有的是住的地方,何必再回來?」

  現在的富察氏可不再是十年前的她了,現在的她不僅膝下有子有女,而且還當著家,底氣自然比十年前的她要足得多了。

  寧方沒想到富察氏至今仍然因為當初他們額娘分配遺產的事情而耿耿於懷,更沒想到她會因為這件事而不歡迎寧素帶著岳興阿回來家裡住。

  「你有什麼需要的,就跟大哥說,大哥幫你處理好。」寧方道,「另外你莊子上護衛還是少了些,要不然大哥再給你挑幾個人送過來?」

  寧方之所以提起這件事,一方面是擔心寧素和岳興阿的安全,另一方面是因為聽說了隆科多之前跑來莊子搶岳興阿的事情。

  雖然說如今和離書已經簽了,隆科多也答應讓寧素帶著岳興阿離開,但是誰能保證他事後不會反悔呢?

  寧方在這件事情上面態度和圖達是相反的,他覺得寧素就應該帶著岳興阿一塊和離,這樣不僅對岳興阿好,對寧素也好。

  寧素看了自己大哥一眼,然後點點頭道:「好,那就麻煩大哥了。」

  她也不傻,不是寧方不說,她就猜不到,寧素想,左右和她大嫂沾點關系,要不然今天也不會只有她大哥一個人帶著兩個侄子侄女來莊子了。

  不過寧素也沒說什麼,一來沒必要說破,二來反正她也沒想著回赫舍裡家生活。

  只是寧素不知道的是,寧方之所以沒有再提讓她帶岳興阿回赫舍裡家生活的原因除了因為富察氏不歡迎之外,也因為她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已經傳開了,現在說什麼的人都有。

  寧方都可以想像得到如果寧素真的回到赫舍裡家住的話,那麼會有多少人上門了,如果是真的關心的那倒還好一些,可如果是上門來看熱鬧的話,那麼倒不如繼續住在莊子裡,至少耳根子能夠清淨很多。

  「不麻煩,也就是順手的事情。」寧方對寧素道,「我這輩子就你一個嫡親的妹妹,有什麼需要大哥幫忙的,別不好意思說。」

  「對了。」寧方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大伯母她們要是想上門探望你的話,你找個借口推掉吧,沒有你的允許,她們也不好意思不請自來。」

  寧素一聽,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事了:「大伯母她們怎麼了?」

  「沒什麼。」寧方道,「反正你推了她們就是。」

  寧方不說,那寧素就自己猜了:「難道大哥你是怕她們會特意跑一趟來看我笑話?」

  「既然知道,那就沒必要見她們了。」寧方沒說的是,大伯母她們已經上家裡看過一次笑話了。

  「我知道了。」寧素點點頭,然後看了寧方一眼,她想她這個大哥對她也並非是全無半點兄妹之情的,既然如此,那麼在夢裡他為什麼由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是因為他一直以為她在佟家過得很好嗎?

  「大哥。」寧素突然喊了他一聲。

  「怎麼了?」寧方看向她,見她神色不對,便皺眉問道,「難道大伯母她們已經給你遞帖子了?」

  「不是。」寧素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哥,如果我沒有撒謊,說葉先生是我的姘頭,那麼你會同意讓我和隆科多和離嗎?」

  他會嗎?

  寧方聞言,捫心自問了一把,他道:「可能一開始會反對,但是到最後還是會同意讓你選擇和離。」

  他反對,是因為以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而已,可是等他知道了真相之後,他可能就不會堅持反對了。

  因為就像他說的那樣,他這輩子也就只有寧素一個嫡親的妹妹而已。

  寧素聞言,忍不住笑了:「真好。」

  這樣至少讓夢裡的她不至於那麼可憐。

  *

  寧素帶著岳興阿住在莊子裡,確實就像寧方說的那樣,耳根子清淨了不少。

  不過要寧素說,耳根子也沒有清淨到哪裡去,因為一個岳興阿就夠鬧騰了,更別提還要加上致遠和寶珠,三個小孩兒湊到一起那熱鬧的場面簡直不用說了。

  反正岳興阿他們的喉嚨沒有喊啞,寧素就已經覺得自己的耳朵被他們喊聾了。

  「這可真是有夠鬧騰的。」寧素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後道,「你們說我大哥把致遠和寶珠留下來到底是幫我還是害我?」

  「主子,瞧您這話說得,大爺當然是想幫您呀。」柳芽笑著道,「他這不是怕您身邊只有大阿哥一個人會無聊,所以特意把兩位表少爺和表小姐送來給您解解悶嘛。」

  「是呀,主子您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麼就真的是太傷大爺的心了。」柳絮也跟著開口道。

  「好哇你們,是我的丫頭還是我大哥的丫頭?」寧素可沒有忘了當初寧方第一次登門的時候,她們這幾個丫頭是什麼反應的。

  結果現在倒好,一個兩個居然爭著給她大哥說好話?

  「我們當然是主子您的丫頭了,只是即便是您的丫頭,我們也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呀。」柳枝一本正經地道。

  沒錯,一開始四個柳對寧方確實是有點犯怵,甚至因為寧方一開始反對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而對他有所不滿。

  但是這一切都隨著寧方改變主意,甚至當著隆科多的面給寧素撐腰而煙消雲散了。

  這麼說吧,柳絮她們當初看寧方有多不順眼,現在看他就有多順眼。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一個兩個呀,都向著我大哥去了。」寧素佯怒似的輕哼一聲,結果沒嚇唬到柳絮她們,反倒是把她們個個都逗笑了。

  原本除了柳絮之外,其他三個柳對於寧素要和隆科多和離一事都不太看好的,哪怕她們表明了態度會站在寧素這邊,跟她共同進退,但是其實還是懸著一顆心的。

  不是她們覺得隆科多有多好,單純只是擔心寧素如果離開了佟家之後,會不會過得更差。

  可是事實證明是她們想多了,看到寧素自從離開了佟家,跟隆科多和離之後,卻過得一天比一天好的,柳葉她們心裡別提有多欣慰了。

  別看寧素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見岳興阿他們想要去打獵,她還是起身陪他們一塊去了。

  「好耶,我們去打獵!」致遠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額娘,我們把葉先生也喊上吧。」岳興阿也同樣高興,但是高興之余並沒有忘了他的好朋友。

  「葉先生沒空。」寧素跟岳興阿解釋道,「他有事出門一趟了。」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呀?」岳興阿的眼睛都要瞪圓了。

  「可能是因為葉先生見你和你表哥表妹他們玩得太高興了,不想打擾你的興致吧。」寧素幫康熙找了一個借口,她道,「沒事,反正葉先生忙完就會回來了,到時候你再找他一塊去打獵也行。」

  岳興阿也是好哄,一聽到寧素這麼說他就把這件事放下了,因為他額娘說得沒錯哇,等葉先生忙完回來之後他也可以再找他去打獵呀。

  「好,那我們現在先去打獵吧,額娘。」岳興阿握著小拳頭信心十足地跟寧素道,「我已經跟葉先生學會打獵啦,我今天要獵一只兔子給額娘。」

  「真的嗎?」寧素也沒有給岳興阿潑冷水,反倒是十分期待地道,「那額娘就等著岳興阿你的孝敬了。」

  「額娘你就等好了吧。」岳興阿拍著小胸脯,奶聲奶氣地跟寧素道。

  寧素見狀,笑著點點頭,她也不跟他解釋今天沒有康熙的幫忙,他可能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百發百中。

  「主子您好壞呀,這不是誠心想要看咱們大阿哥的熱鬧嘛。」柳絮她們都看出了寧素的不懷好意,等岳興阿他們下去換衣裳的時候,她們忍不住出聲「控訴」了寧素一句。

  「這話說得你們不想看似的。」寧素乜了她們一眼,笑吟吟地道,「剛剛你們不是也沒有說什麼嘛。」

  好吧,熱鬧誰不想看呢。

  *

  岳興阿還不知道自己額娘她們的用心險惡,小家伙自從跟著康熙一塊打獵,並且(在康熙的幫助下)百發百中之後,他顯然覺得自己已經學會打獵,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神箭手了。

  區區一只兔子而已嘛,他額娘要是想要的話,他連兔子的阿瑪額娘瑪法瑪嬤都可以一並給他額娘獵回來呢。

  「還有表妹呢。」寶珠一聽到岳興阿把(兔子的)表妹給落下了,連忙出聲道,「表哥,你要把兔子的表妹也一起獵回來呀。」

  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的哇。

  「那可能有點難哦。」岳興阿跟小大人似的皺著小眉頭道,「因為它們可能不是住在一起的。」

  寶珠一聽,小嘴都要扁起來了:「那表哥你不能找到兔子表妹的家裡去嗎?」

  「那行吧。」岳興阿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下來了,主要是他怕他要是不答應的話,寶珠會嗷嗷哭,「那我把兔子它表妹也獵回來。」

  寶珠一聽,臉上的表情就由陰轉晴了。

  一旁的寧素等人聽了,險些要被他們兩個小孩兒之間的對話給笑死了。

  岳興阿「心狠手辣」,不僅想獵兔子,甚至想把兔子全家都給獵回來就算了,寶珠竟然提議連兔子的表親都不要放過——

  不住在一起怎麼啦?

  找上門去就好啦。

  「得虧兔子表妹現在沒在這兒,要不然聽到了肯定得『謝謝』你們啊。」寧素笑著道。

  「不客氣的呀。」寶珠用她肉乎乎的小手拉著寧素的手道,「一起才熱鬧嘛。」

  兔子一家會不會覺得熱鬧暫時先不說,反正寧素覺得自從致遠和寶珠都住進來之後,他們這兒確實是熱鬧了許多。

  *

  雖然寧素是陪岳興阿他們來打獵了,但是她沒打算下場,而是交給岳興阿他們自由發揮:「額娘就在這兒等著你們滿載而歸。」

  「沒問題。」

  「姑爸爸擎好吧您嘞。」

  「姑爸爸我也要去。」

  「去吧去吧。」寧素一點都不擔心會出事,畢竟這附近也沒有什麼猛獸,更別提還有奴才跟著了。

  「主子,您說大阿哥他們真的能獵到兔子嗎?」柳絮好奇地問。

  「你們覺得呢?」寧素反問。

  「奴才看是有點懸了。」柳枝道。

  「何止是有點懸,我看是很懸才對。」寧素道,「這野外的兔子速度有多快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岳興阿他們怕是連弓箭都拿不明白呢,還想獵兔子全家?」

  寧素怕他們連一根兔毛都見不著。

  不是寧素小看岳興阿他們,事實證明沒有康熙的幫忙,岳興阿別說百發百中了,他連一根兔毛都沒有撈著。

  忙活了小半天,岳興阿他們是兩手空空回來的。

  如果是一般的家長,為了維護小孩子那點脆弱的自尊心,很有可能會當做沒這回事兒,或者安慰孩子們。

  但是偏偏寧素不是一般的家長,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兔子呢?我已經讓林伯把調料都准備好,就等著你們的兔子下鍋了。」

  致遠的年紀最大,正是好面子的時候,一聽到寧素這麼問,他就覺得不好意思了,倒是岳興阿和寶珠兩人年紀小,壓根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尤其是岳興阿,見寧素找他要兔子,小家伙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左右手各豎起兩根手指比在自己的腦袋上,原地蹦跶了兩下後奶聲奶氣地對寧素道:「兔子來啦,額娘~」

  寧素:「……???」

  他這算什麼?

  企圖萌混過關嗎?

  完全沒想到岳興阿還會這招的寧素被他給逗笑了,因為實在是太可愛了,以至於寧素也不嫌棄他渾身髒兮兮的,彎腰就把岳興阿抱了起來,然後故作認真地道:「唔,這只兔子白白胖胖的,肯定很好吃,讓我想想是紅燒好呢,還是爆炒好。」

  「都可以啦。」岳興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只關心一件事,「但是做好了能讓我也嘗嘗嗎?」

  岳興阿伸出了一根手指,「額娘,我就嘗一口。」

  小家伙的話音剛落,別說寧素了,就連柳絮她們都被逗笑了。

  「笨蛋岳興阿。」致遠覺得自己有被這個表弟蠢到了,「你被做成兔子肉之後還怎麼嘗啊?」

  說著,致遠伸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道,「我來替你嘗嘗吧。」

  「還有我還有我。」寶珠舉著小手道。

  寧素笑著道:「都有都有,我讓林伯今晚多做一些,讓大家都嘗嘗。」

  「太好啦。」

  岳興阿他們可高興了,雖然沒能打到獵物,但是三個小家伙也不氣餒,岳興阿更是拉著寧素的手跟她道,「額娘,等葉先生回來之後我跟他好好學。」

  「下次一定給你獵一只兔子。」

  「說話算數嗎?」寧素故意問。

  岳興阿「嘿嘿」地笑了一聲,然後道,「肯定的啦。」

  「那我再信你一次。」寧素伸手刮了岳興阿的鼻子一下,然後就聽到小家伙問她,「額娘,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呀?」

  「怎麼?想葉先生了?」寧素問。

  「嗯嗯。」岳興阿點點頭。

  「可額娘也不知道葉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寧素也沒有騙岳興阿,事實上康熙並沒有說自己什麼時候回來,只說他要出門幾天。

  甚至於他要去哪兒,做什麼事,寧素也都不知道。

  畢竟他們的交情還沒有好到可以問行蹤的地步。

  岳興阿聞言,像是遇到什麼天大的難事似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直把寧素都給嘆笑了。

  「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葉先生啊。」寧素心想,認真算算岳興阿和葉先生認識的時間甚至都沒有一個月,而且也不是每天都粘在一起的,感情怎麼就培養得這麼好了?

  「當然啦。」岳興阿說完之後,沒忘了補充一句,「不過我最喜歡的是額娘。」

  「油嘴滑舌。」寧素笑著點了點岳興阿的鼻子。

  *

  寧素和岳興阿這對母子在這邊正說起康熙,也是巧了,另一邊的康熙也跟人提到了寧素和岳興阿他們。

  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隆科多。

  這年頭和離不是什麼違法的事情,但是卻是稀奇事兒,所以自從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消息傳開之後,這段時間大家聊的最多的肯定就是這件事了。

  尤其是隆科多不僅跟寧素和離,甚至讓唯一的嫡長子都跟著寧素離開,如此一來,怎麼可能不引起眾人的好奇心?

  只是好奇歸好奇,卻沒有幾個人真的敢跑到隆科多的面前問他這件事的內情,更多的人甚至是提都不敢提。

  誰讓隆科多有個好阿瑪,又有一個好姐姐呢?

  但是那些人不當著隆科多的面提,不意味著他們不會在背後指指點點的,這些天隆科多總感覺自己走到哪兒,就被人在背後說到哪兒。

  要不是他阿瑪堅持讓他繼續當值,隆科多怕是恨不得請個長假留在家裡了。

  倒也不是從此就不再出門見人了,只是躲過了這一陣,就不會再有人那麼關注這件事了。

  只是隆科多沒想到康熙會特意派人請他去一趟弘德殿,問起他和寧素和離的事情。


第24章

  「你不久前和離的事情朕聽說了。」康熙放下筆,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出聲詢問隆科多,「怎麼鬧到這一步?」

  一旁伺候的梁九功:「……」

  裝。

  萬歲爺他就裝吧。

  如果之前跟著康熙一塊出宮的人不是梁九功的話,或許他還真的不知道康熙已經派人去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調查清楚了,但是偏偏沒有如果。

  所以這會兒聽到康熙當著隆科多的面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梁九功莫名地覺得有點牙疼。

  好在隆科多並沒有讀心術,並不知道梁九功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康熙是明知故問的,還當做是他在關心自己,一時之間甚至有點感動。

  「讓皇上費心了。」隆科多道,「奴才也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鬧到這個地步,奴才與赫舍裡氏成親七載,又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實在是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堅決的要和離。」

  隆科多一邊說著,一邊擺出一副苦情男的模樣,然後繼續道,「奴才也想過要挽留,幾次上門求和,結果赫舍裡氏都不接受,甚至揚言哪怕魚死網破也要堅持和離。」

  「無奈之下,奴才也只好答應她了,畢竟夫妻七載,她又是奴才娘家的表妹,總不好真的鬧到撕破臉的地步。」

  隆科多說得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如果康熙他們不知道真相的話,說不定還真的會被他給騙了過去。

  畢竟隆科多是康熙的表弟,比起寧素,他自然和隆科多更親近了,如此一來,即便康熙不可能相信隆科多說的每一句話,也基本上不太會懷疑他欺騙自己。

  但是還是那句話,沒有如果——

  康熙他們早就知道真相了。

  對於隆科多這副情深義重的模樣,梁九功差點想要送上一個白眼以表鄙視。雖然他不完整了,但是梁九功覺得自己如果跟隆科多相比的話,他肯定比他要更加男人。

  至少他肯定不會干出這樣的糊塗事。

  寵妾滅妻不說了,甚至連嫡親的兒子都可以不要?這輩子都沒有辦法當父親的梁九功覺得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像隆科多這樣不知道珍惜的人,就應該一輩子剝奪他當父親的機會才對。

  大概因為康熙的身體並沒有缺少什麼零部件,所以聽到隆科多這麼說,並沒有憤憤不平。不過見他當著自己的面能顛倒黑白到這麼爐火純青的地步,這讓康熙不得不懷疑隆科多從前有沒有仗著自己對他的信任,也曾這麼指鹿為馬過。

  不過現在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康熙將注意力都放回隆科多和離的事情上面,他道:「你會這麼想就好,既然選擇了和離,那麼就好聚好散,別鬧出什麼不像樣的事情來。」

  說著,康熙看了隆科多一眼,繼續道,「要知道你和離的事情傳開了,大家都在盯著你們。」

  所以別想著在背地裡搞什麼小動作,除非佟家想再一次丟臉了。

  後面的這句話康熙並沒有說出口,但是隆科多已經聽懂了。並不知道康熙已經和寧素認識,並且還幫著寧素揍了他一頓的隆科多並沒有懷疑康熙的目的,以為他只是為他,為佟家的名聲著想。

  所以隆科多連忙道:「奴才明白的,多謝皇上提點。」

  別看隆科多剛剛當著康熙他們的面說得那麼寬容大度,事實上他心裡早就憋著壞,想要去找寧素他們的麻煩了。

  如果寧素和他和離的事情沒有傳開的話,那麼隆科多尚且可以克制一下,但是偏偏他前腳才和寧素和離,後腳這件事情就傳得人盡皆知的。

  不僅如此,隆科多還不能像寧素那樣搬到城外的莊子去住,反而日日都得承受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哪怕他們並沒有當著他的面說三道四,但是這已經足夠讓隆科多覺得丟臉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寧素,所以隆科多能放過她嗎?

  當然不能了。

  隆科多確實不想再讓他,再讓佟家丟臉,但是對付寧素也不一定要由他親自出面的。隆科多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要用什麼辦法對付寧素了,只是沒想到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動手,就先收到來自康熙的提(警)醒(告)。

  同樣的話如果是換做別人跟隆科多說的,他不一定會聽,更有可能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是現在跟他說這些話的人是康熙,那麼隆科多就不得不聽了。

  因為他不僅僅是他的表哥,更是皇帝。

  隆科多膽子再大,他也不敢對康熙陽奉陰違,而且康熙既然主動跟他提起這件事,甚至是給他提點了,那麼隆科多覺得自己也沒必要不識好歹。

  反正想要找寧素算賬,日後多的是機會,隆科多在心底裡暗暗想到,這次就算她走運,先饒她一回。

  「你明白就好。」康熙沒有讀心術,但是他對隆科多,或者說對佟家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了解的,畢竟這是他的母族。

  別說隆科多那麼衝動的人了,便是他那跟老狐狸似的舅舅佟國維遇到這種事情,他也不可能當做沒事發生就讓它過去的。

  只不過比起隆科多,佟國維更沉得住氣一些。

  這也是康熙為什麼回宮第一天就找隆科多談話,而不找佟國維的原因。因為找佟國維沒用,一來他不會現在就對寧素出手,一來他也不能讓隆科多完全聽他的話。

  所以康熙覺得要找人談話的話,那麼找隆科多就好了。

  他相信經過今天這一出,隆科多即便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也會收斂起來,短時間之內他是不會對寧素他們母子倆做什麼的。

  康熙看了隆科多一眼,心想他也是替他積德了,否則寧素他們母子倆要是真的被隆科多逼得不得不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生活,又那麼不湊巧地遇上什麼倒霉事情的話,隆科多就真的是造孽了。

  *

  隆科多並沒有在弘德殿逗留太久,因為太子來了,他就識趣的先告退了。

  在告退的途中,見太子直接從他身邊走過,連一個正眼都不瞧他一下,隆科多的臉上不顯,眼神卻默默地暗了下去。

  別看隆科多現在只是個一等侍衛而已,但是因為是康熙的表弟,是皇貴妃的親弟弟,往日裡其他的皇子們見到他可不會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奴才來忽略,尤其是如今養在皇貴妃膝下的四阿哥,每次見到他甚至都得稱呼他一聲「隆科多舅舅」。

  隆科多倒也沒有自大到想讓所有的皇子,包括太子在內都喊自己一聲「隆科多舅舅」,畢竟他姐姐只是皇貴妃而已,又不是正兒八經的皇後。

  但是太子的每一次無視,都讓隆科多心生不忿,心裡頭對太子的不滿更是一點一滴的在增加。

  太子倒是不知道,不過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會做出什麼改變。畢竟他打從出生起就是中宮嫡出,剛滿周歲就被康熙冊立為皇太子了,他這樣的出身和地位讓他有了高高在上和目中無人的權利和底氣。

  再說了,太子都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康熙了,如今他皇阿瑪就在面前,太子哪裡分得出心神去在意其他人?

  匆匆從隆科多身邊經過後,太子就笑著給康熙行禮:「兒子見過皇阿瑪,給皇阿瑪請安。」

  一看到太子,康熙臉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快起來,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康熙是皇帝,日常說是日理萬機都不算誇張,但是他從來沒有因為政務繁忙就不關心孩子的學習,尤其是太子。

  畢竟這不僅是他的嫡子,更是大清的未來,所以康熙對他的學習尤為上心。

  這也是康熙為什麼會這麼問的原因,因為他知道正常來說,太子現在應該在校場練習武術或者騎馬射箭,而不是出現在弘德殿。

  「回皇阿瑪的話,諳達誇兒子騎馬射箭皆有較大的進步,所以今日允許兒子提前結束練xi。」tai子起身後笑著道。

  康熙知道太子這話肯定是摻有一點水分的,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太子的騎射確實是有進步,要不然的話他肯定不會拿這個理由來說了。

  「是嗎?那看來朕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也沒懈怠。」康熙反正把今日的奏折都已經批閱好了,干脆就起身帶著太子往外走,「我們去校場一趟,讓朕看看你的進步有多大。」

  太子信心滿滿的:「一定不會讓皇阿瑪您失望的。」

  *

  隆科多走得早,可沒有親眼見到自己走後,康熙和太子這對父子相處得有多融洽。

  不過即便隆科多沒有親眼見到,他用鼻子猜都猜得到了,畢竟宮裡宮外的,就沒有人不知道康熙有多疼愛和偏心太子這個兒子。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哪怕隆科多對太子有所不滿,他也不敢做什麼小動作。因為隆科多自己心知肚明,他要是真的敢對太子出手的話,沒有被康熙知道就算了,一旦讓他知道的話,那麼他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畢竟他是康熙嫡親的表弟沒錯,但是太子可是康熙嫡親的兒子,是兒子重要還是表弟重要?這個問題隆科多不用問康熙都知道答案了。

  所以對隆科多來說,沒有親眼見到也是好的,反正眼不見為淨。

  只是隆科多沒想到自己前腳才剛從弘德殿出來,後腳就收到他姐姐讓奴才給他帶出來的口信。

  「主子讓奴才轉告三爺,如今正是特殊時期,凡事小心為上,切記不要衝動行事。」來給隆科多帶口信的奴才不是旁人,正是皇貴妃身邊的一等宮女秋香。

  秋香在皇貴妃進宮前就已經在她身邊伺候了,所以對隆科多來說也是個老熟人了,聽到她這麼說他就道:「我知道了,剛剛皇上也提點我了,你回去跟皇貴妃說,讓她別擔心,我不會亂來的。」

  秋香聞言,默默的在心底裡松了口氣,別說皇貴妃了,她都怕隆科多會魯莽行事,到時候再鬧出什麼醜聞來就不止他被人看笑話了,就連宮裡的皇貴妃也會被再次連累。

  「三爺您的話,奴才一定會轉告給主子的。」秋香道,「對了,主子還讓奴才問您,有沒有查到三少……赫舍裡氏是怎麼知道那件事的?」

  隆科多假裝沒有聽到秋香的一時口誤,沉聲道:「你回去告訴皇貴妃,就說我們已經在查了,但是目前為止並沒有查到是誰泄密的。」

  秋香一聽,心驀地一沉。她相信不論是隆科多還是佟家的人,肯定是下足了功夫去調查的,因為他們和皇貴妃屬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那件事要是被爆出來的話,皇貴妃沒好果子吃,佟家也會跟著吃掛落兒。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佟家依然沒有查出是誰給寧素泄密的,這如何不讓秋香感到緊張和不安?

  事實上不止是秋香,當她將隆科多透露的消息帶回去之後,皇貴妃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一日沒有查出是誰泄密的,他們一日就得提心吊膽。

  春蕊有心想要哄皇貴妃開心,便開口道:「雖然暫時還沒有查到,但是至少三爺也保證了他不會亂來,而且皇上還特意提點了三爺一句,想來肯定是看在主子您的面子上的。」

  不得不說,春蕊能在皇貴妃的身邊待這麼久不是沒有理由的,最後一句話直接說到皇貴妃的心坎裡了,臉上的表情也好看了不少。

  「不過本宮總感覺皇上這次回宮之後,待本宮和從前不太一樣了。」皇貴妃臉上的表情沒有好看幾秒,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後宮的嬪妃們個個都羨慕皇貴妃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後宮裡就沒有哪個女人能夠像皇貴妃那樣,僅僅只是憑借著一個姓氏,就能夠在短短五年之內實現三級跳,從妃位到如今位同副後的皇貴妃,這樣的晉升速度如何不讓宮裡的其他嬪妃艷羨?

  而皇貴妃也一直以來都以此為傲,哪怕她並沒有如願以償地坐上後位,但是在仁孝皇後和孝昭皇後去世之後,中宮之位就一直懸空,而康熙似乎也無意再立後了。

  如此一來,那麼皇貴妃這位副後在後宮的地位就和皇後沒太大區別了,畢竟在整個後宮裡,沒有人的位份能夠比她高。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康熙回宮後的第一天晚上,皇貴妃原本以為他會來她的承乾宮的,但是誰能想到康熙來確實是來了,但是並沒有在承乾宮留宿。

  而且皇貴妃也能夠感覺得到,康熙對她似乎沒有以前那麼親近了。

  春蕊和秋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道:「沒有吧,主子是不是您多心了?」

  「是呀,依奴才看,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依然是沒人能夠撼動的,要不然皇上昨天晚上也不會來承乾宮陪您用膳了。」

  她們兩人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不過……

  「那皇上昨天晚上怎麼不在承乾宮留宿?」皇貴妃道。

  「肯定是因為皇上出宮太久了,積攢了不少的奏折要處理,所以才不在承乾宮留宿的。」春蕊很機靈地給康熙找了一個借口。

  「本宮總感覺不是這個原因。」皇貴妃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道,「難道是皇上出宮的這段時間身邊多了什麼人?」

  這個也不是不可能,因為康熙出宮並沒有帶任何一個嬪妃,所以在外面臨幸了誰也正常。

  畢竟這可是皇帝,難道還會有人要求他守身如玉不成?

  「可皇上昨天晚上不是沒有跟主子您說要給誰位份嗎?」秋香道,「是不是您猜錯了?」

  皇貴妃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她揉揉太陽穴:「最近怎麼搞的,怎麼就沒一件順心事兒?」

  春蕊和秋香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有說什麼,因為她們也覺得皇貴妃最近確實是倒霉了一些。

  明明是寧素要跟隆科多和離,結果卻連累皇貴妃被威脅,這就算了,和離之後後宮的嬪妃們也找到機會就在皇貴妃面前陰陽怪氣的。

  如果是寧素做錯了事,隆科多要和她和離的話那就算了,雖然和離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情,但是至少能夠落得一個好名聲,沒有選擇休妻而是選擇了和離。

  但是偏偏佟家沒辦法說是寧素做錯了事,就怕惹惱了她,一個狗急跳牆把所有的事情都爆了出來。又因為寧素是帶著岳興阿一塊和離的,更加讓人確信問題出在隆科多身上了。

  如此一來,不就連累皇貴妃也被人看笑話了嘛。

  一想到這兒,皇貴妃就恨不得時間快一點,再快一點,趕緊度過這糟心的階段。

  *

  宮裡的皇貴妃覺得時間過得慢了,那是因為她的日子難過,而宮外的寧素就不一樣了,她覺得時間過得可真快,每天不需要操心中饋,不用伺候婆婆,更不用在妯娌和小妾之間周旋,只需要吃吃喝喝,再陪岳興阿他們玩樂,小日子過得可以說是快活似神仙了。

  「主子您是快活了,可您瞧瞧我們的臉,都被您折磨成什麼樣呀。」寧素選擇了翹起手當甩手掌櫃,那原本該她做的活兒自然是落到了柳絮她們的頭上了。

  這可苦了柳絮她們了,從前她們只需要學會怎麼伺候寧素就好,現在呢?算賬,管家,甚至是統籌的活兒她們都得學著做。

  四個柳:「……???」

  她們都是奴才,聽吩咐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學著怎麼吩咐人啊?

  「讓我瞧瞧。」寧素看了柳絮她們一眼,然後道,「沒事兒,根據我的判斷,這還不到你們的極限。」

  四個柳:「……!!!」

  她們主子是怎麼能在那麼熱的天說出那麼冰冷的話的?

  見寧素不僅沒有心疼她們,反而是覺得折磨得她們不夠,柳絮等人氣得差點想以下犯上了。

  寧素見狀,忍不住笑了,她道:「多學點本事總沒壞的,再說了日後你們總是要嫁人的,嫁人之後不得管家呀。」

  「主子您忘了嗎?我們之前早就跟您說好了,要一輩子待在您的身邊伺候您,不嫁人了。」柳葉開口道。

  寧素聞言,看了柳葉一眼,然後再看向柳絮她們三個,見她們齊刷刷地點頭,她微微一揚眉:「你們以後都打算不嫁人了?」

  這件事寧素是真的不記得了,不過她想起來了,在她的那個夢裡,柳絮她們確實是一直都待在她身邊伺候,直到出事,才一個個離開了她。

  當時寧素的注意力都沒有在這裡面,現在聽到柳葉她們這麼一說她才反應過來原來那是因為她們都沒有嫁人。

  在夢裡柳絮她們四人一直都留在她的身邊,但是結果都不怎麼好,如今她已經改變了她原來的命運了,自然也不會讓柳絮她們步上夢裡的後塵。

  四個柳倒是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聽她這麼問,個個都點頭道:「是呀。」

  「嫁人有什麼好的?」

  「奴才寧願一輩子待在主子您的身邊伺候您。」

  雖然這些話聽起來有點像是在拍馬屁,但是確實是柳絮她們心裡的真實想法。當初她們不願意嫁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不放心寧素。

  柳絮她們打小就到寧素身邊伺候了,說句冒犯的話,在她們的心裡,寧素早就跟她們的親姐妹沒有什麼區別了。

  所以眼見著寧素被佟夫人刁難,又被李四兒騎在頭上欺負,她們又怎麼可能同意嫁人,棄寧素於不顧?

  現在寧素確實是立起來了,又跳出了佟家的那個火坑,但是柳絮她們仍然沒有半分想要嫁人的念頭,一部分的原因確實是想陪著寧素,而另一部分的原因則是因為被隆科多嚇到恐婚了。

  隆科多在婚前和婚後分別是怎麼對寧素的,柳絮她們一清一楚,正是因為如此,她們越發覺得「男人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這句話真的是至理名言。

  「你們該不會被隆科多給嚇到了吧?」寧素一下子就猜中了柳絮她們的心思了,她道,「這世上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像他那麼糟糕的。」

  「主子您別說了,反正我們覺得與其嫁人,還不如留在您的身邊呢。」柳絮她們的態度倒是堅決。

  「我也不是催著你們嫁人,如果你們真的想不嫁的話,我肯定不會逼你們的,但是如果是因為隆科多而被嚇到不敢嫁人的話,那也不必。」

  寧素道,「要是你們真的能夠有緣分遇到自己的好姻緣的話,我覺得也不要錯過。」

  四個柳也知道寧素這是為了她們好,所以倒也沒有說什麼,而是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這就對了。」寧素點點頭,然後道,「所以該學的還是要學。」

  四個柳:「……???」

  敢情她們主子說了那麼多,這個才是重點?

  *

  管家算賬這些事情寧素還可以全都交給柳絮她們,但是端午節回赫舍裡家過家宴這件事寧素就沒辦法假托與人,只能自己親力親為了。

  「主子,端午那天您真的要帶大阿哥回娘家嗎?」柳絮怕寧素失憶了,不記得,出聲提醒了她一句,「到時候可不止老爺和大爺他們,還有大老爺他們一家也會一塊聚的。」

  雖然說已經分家了,但是每年過節的時候,不論是元旦中秋,還是端午重陽,兩大家子人都會聚在一起一塊過的。

  「我知道,大哥已經跟我說了。」寧素道,「我也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但是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個莊子裡不出去交際應酬吧?」

  「而且端午這樣的日子,如果我是外嫁女就算了,能在夫家過端午,但是現在既然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如果娘家人都不請我回去過端午的話,你覺得外面的人會怎麼想?只怕會說得更難聽。」

  寧素道,「反正我又沒有做錯事,又何必藏著躲著不敢見人?」

  聽到寧素這麼說,柳絮她們認真想想又覺得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她們主子越是不敢見人的話,反而越是容易被人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還不如光明正大地去參加家宴。

  寧素就是這麼想的,所以等到了端午這一天,她就帶著岳興阿來到了赫舍裡家。

  見到寧素和岳興阿,寧方既是高興,又有點擔心。

  其實一開始寧方是不想讓寧素回來跟他們一塊過端午的,不是不歡迎,而是怕她在家宴上被找麻煩。但是如果寧素如果真的不回來的話,寧方又怕被人誤以為他們因為寧素和離一事而和她鬧不和了。

  最後還是圖達拍板,直接讓寧素帶岳興阿回來一塊過端午。

  「她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圖達道,「和離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那麼有什麼後果也該她自己承受。」

  圖達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寧方也只能夠去莊子接致遠和寶珠的時候順便邀請寧素回娘家過端午。不過邀請的時候寧方也把情況跟寧素說清楚了,讓她自己考慮要不要來。

  只是寧方沒想到寧素比他想像中要堅強坦蕩得多,幾乎沒怎麼猶豫,她就答應下來了。

  「大哥,你現在這副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不歡迎我們回來呢。」寧素自從在寧方那兒得到了他的答案之後,她對他的那點怨氣很快就放下了。

  「胡說。」寧方下意識地皺眉說了這麼一句話,但是見寧素眉目疏朗,岳興阿又甜甜地喊了自己一聲「舅舅」,寧方的眉頭就忍不住舒展開來了。

  他先是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然後才對寧素道,「你和岳興阿回來,我自然是歡迎的。」

  「但是待會兒進去,你自己小心些。」

  因為怕岳興阿聽到,所以寧方後面的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只有寧素一個人聽得見。

  「大哥你放心吧。」寧素應下了,知道寧方是擔心自己被人找麻煩,她揚唇笑了笑道,「你忘了就連阿瑪現在都拿我沒辦法了嗎?」

  寧方一想,好像還真的是。

  別看圖達的糊塗事干了不少,但是三綱五常那一套幾乎是刻在寧方的骨子裡了,讓他忤逆圖達肯定是不可能的,便是頂嘴的可能性也不大。

  哪怕圖達做得不對,寧方能做的只有在旁邊規勸的份而已。

  當然了,寧方有沒有規勸是一回事,圖達聽不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實不止寧方如此,赫舍裡家的其他孩子,包括從前的寧素也一樣,個個對圖達也就只有順從的份兒,畢竟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他們的老子爹。

  而大清的皇帝又向來孝順,給大伙兒樹立了一個榜樣,底下的文武百官和尋常百姓又有幾個敢不效仿的?

  但是撞過一次頭失了憶的寧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順從圖達這個老子爹?那是不可能的!頂撞那已經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了,甚至還反過來將圖達拿捏得死死的。

  想到寧素和隆科多和離那一天,圖達被寧素用一句話就原地學會了沉默是金,寧方有些想笑又有些好奇,他問寧素:「說起來你到底知道阿瑪干過什麼好事?」

  寧方當然不傻了,他知道寧素所說的「好事」肯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但是寧方實在是想不明白圖達究竟還干過什麼「好事」?而且為什麼寧素知道他卻不知道?

  明明寧素不是已經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嗎?

  寧素默默地瞅了寧方一眼,然後道:「大哥你就別問了,你想想我要是告訴了你的話,那麼等阿瑪知道了之後,我還怎麼拿捏他?」

  寧方:「……」

  突然有點沒法反駁。

  「那行吧。」寧方也不是非得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見寧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為了讓寧素能夠繼續拿捏圖達,他只好把自己的好奇心先收起來了。

  「待會兒還得有勞大哥你幫我多照顧一下岳興阿。」寧素對寧方道。

  寧方看了她一眼:「我以為你會把岳興阿帶在身邊?」

  「還是跟著你吧。」寧素說著,低頭對岳興阿道,「待會兒你跟在你舅舅身邊要乖一點知道嗎?」

  「知道啦,額娘。」岳興阿並不知道寧素的打算,聽她這麼說就乖乖點頭。

  倒是寧方一下子就猜到了寧素這麼做的用意,他皺皺眉,寧素不忍心讓岳興阿跟著她被人看笑話,他也不忍心寧素被人看笑話。

  「真沒事,大哥。」一看寧方這個表情,寧素就猜到他在想什麼了。

  不是寧素故作堅強,而是她真的沒當回事。

  畢竟親眼見過自己在夢裡的遭遇,寧素覺得沒有任何事情能比夢裡的經歷要更加讓人難以接受了。

  再加上寧素是做好了心理准備才來參加這次家宴的,所以一進屋,眾人看到的是一個落落大方的寧素。

  「大嫂,是我來晚了。」寧素笑著對富察氏點點頭,她在來之前已經大致了解過她娘家的人員情況了,所以大概都能跟猜到在場的人是什麼身份。

  「哪裡來得晚了?家宴都還沒有開始呢。」富察氏也笑著朝寧素招招手,讓她到她身邊坐下。

  別看富察氏對寧素不滿,但是當著外人的面她可不會表現出來讓人看笑話的。

  「是嗎?看到大伯母到了我還以為我來遲了呢。」寧素對著另外一邊的婦人點點頭,「大伯母好,許久沒見,您老身子還好嗎?」

  「好著呢。」張佳氏道,「比起我這副老骨頭,我反倒是更擔心你,今天見你久久沒來,還以為你覺得沒臉來了呢。」

  「大伯母說笑了。」寧素坐下道,「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我怎麼會沒臉來呢。」

  「寧素你的臉皮怎麼變得這麼厚了?」坐在張佳氏身邊的年輕婦人道,「你都跟隆科多和離了,這麼丟臉的事情都干得出,還連累我們跟著被人笑話,你也還好意思說你沒做錯什麼事情?」

  寧素看了年輕婦人一眼,從她眉眼和張佳氏有幾分相似她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她是張佳氏的大女兒,也是她的堂姐美姿。

  據四個柳她們說,當年她這位堂姐為了嫁給隆科多,可沒少在佟夫人面前獻殷勤,結果最後隆科多和佟夫人還是選擇了她。

  為此,她這個堂姐對她可以說是懷恨在心,可惜她嫁的人家不如佟家,所以每次見面她都避著她。

  現在她跟隆科多和離了,她就不避著她了,甚至敢跳出來譏諷她。

  「堂姐你也說笑了。」寧素道,「跟你比,我的臉皮哪算厚呀?你都嫁給堂姐夫這麼多年了,你還惦記著隆科多呢?你也好意思?」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美姿的臉色一變,然後急頭白臉地開口道,「我什麼時候惦記隆科多了?你少血口噴人了,你不要因為你自己和離了,婚姻不順就挑撥離間我和你堂姐夫的感情。」

  「沒你這麼缺德的。」

  寧素將美姿剛剛的反應都盡收眼底,對她這個反應,也大概猜到了自己是說中她的心思了,她道:「行吧,堂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沒惦記著隆科多,你也沒誠心想要看我笑話。」

  確實是誠心想要看寧素笑話的美姿:「……!!!」

  她這說了還不如不說呢。

  「一段時間沒見,寧素你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張佳氏哪能見自己的女兒被欺負?張嘴就道,「這也難怪隆科多要跟你和離了。」

  「大伯母你說這話就過分了。」富察氏開口道,「你也是當長輩的人,寧素出了這種事,你不安慰就算了,哪有在人家傷口上撒鹽的道理?」

  「難不成大伯母你們今天來參加家宴是存心想要看我們笑話的?」

  雖然說富察氏是晚輩,但是她在一房當家這麼久了,早就有別於一般的晚輩了,自然不可能因為一個輩分就不敢說話。

  「還是說大伯母你和美姿一樣,對於她當年沒被隆科多看上一事而耿耿於懷?雖然論家世,大堂妹夫是比不上隆科多,但是美姿到底是已經嫁過去了,那就安生些過日子吧。」

  富察氏道,「瞧美姿這副高興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了,她能嫁過去似的。」

  富察氏這話說得可比寧素說的要狠多了,別說美姿了,就連張佳氏臉色也變了:「你倒是好脾氣,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只有致遠一個兒子。」

  張佳氏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但是富察氏卻聽懂了,無非是說寧素和離影響了赫舍裡家的其他姑娘日後的婚事,而她這個有女兒的額娘卻不當一回事。

  「那就不勞大伯母操心了,寧素是和離而已又不是被休,再加上岳興阿又是跟著寧素的,所以這裡邊誰對誰錯,我相信有腦子的人都看得出來。」

  富察氏說著,扭頭看了寧素一眼問她,「對了,岳興阿呢?怎麼沒把他也一起帶來?」

  「帶來了,只不過被大哥帶去了前邊而已。」寧素道。

  「那也好。」富察氏道,「省得讓孩子聽一些不干不淨的話,髒了耳朵。」

  不給張佳氏她們開口的機會,富察氏就讓自己的丫頭去前頭問圖達他們既然人都到齊了,是不是該入座開席了?

  富察氏的丫頭也是機靈,不僅將富察氏的話帶到了,還把剛剛女眷這邊發生的事情都低聲跟圖達和寧方說了。

  「那就入座吧。」聽完之後的圖達臉上的笑容不變,還親昵地拍拍圖富的肩膀對他道,「大哥,今天難得咱們哥倆聚一起,待會兒你可得吃好喝好。」

  「那沒問題啊。」圖富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但是很快的,他就後悔了,因為等入座開席了之後,圖達壓根不給他吃好的機會,一個勁兒地給他灌酒。

  「等等等等,一弟你讓我先緩緩。」圖富答應的時候可沒有想過圖達會這麼「熱情」的。

  「緩什麼?大哥你該不會是不行吧?」圖達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趕緊的,那麼多小輩看著呢,大哥你別慫。」

  但凡是男人,下至三歲,上至八十歲大概都沒有一個願意讓人說自己不行的,所以圖達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圖富能怎麼辦?

  那就只能繼續喝啊!

  畢竟他總不能說自己不行,承認自己慫吧?

  「誰慫了?拿酒來。」圖富這話剛說出口,圖達就一拍他的肩膀道,「這就對了,大哥你可真的是這個。」

  說著,圖達就對著他大哥豎起了大拇指。

  被架起來的圖富沒轍,只能夠硬著頭皮喝了,實在喝不下只能夠假借醉意將剩下的小半壇子酒給摔了:「哎呀,瞧瞧我這手滑的,都沒喝完就給浪費了。」

  「看來咱們今天只能夠喝到這兒了。」

  「那不能夠。」圖達道,「家裡有的是酒,寧方你去拿。」

  沒想到圖達還有這招的圖富:「……???」

  被點名的寧方看著圖富喝得臉都紅了,皺了皺眉頭,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就聽到圖達道,「還傻站著做什麼啊?趕緊去。」

  正所謂父命難為,圖達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寧方也就只能夠去拿酒了。

  一旁的圖富見狀,雖然寧方剛剛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覺得他這個大侄子就是比他的一弟要仗義啊,還知道自己是他親大伯,不能隨便坑。

  這麼一想,圖富對寧方的好感瞬間就蹭蹭蹭地往上漲,直到他親眼看到被圖達喊去拿酒的寧方雙手抱著一大壇子酒回來。

  沒錯,就是雙!手!抱!著!一!大!壇!子!酒!

  看著少說也有五十斤量的酒壇子,圖富:「……??????」

  他收回剛剛的話!


第25章

  看到寧方懷裡抱著的那一大壇子酒,別說是圖富了,就連圖達也驚訝了——

  因為他是讓寧方去拿酒,沒想到他這小子倒是狠,居然抱一大壇子酒回來了。

  嘖嘖嘖。

  圖達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這個大兒子似的瞅了他一眼,然後扭頭對圖富道:「大哥,你瞅瞅你大侄子對你多好。」

  「今天我把話放這兒了,不喝完誰也不許走,要不然就是不給我面子。」

  別看圖富是大哥,但是他是庶出的,而且生母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是圖達的生母抱到身邊撫養,所以他才能平安長大的。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圖富在圖達這個弟弟面前從來沒有擺過什麼大哥架子。同樣的,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圖富才是大哥,但是端午節這樣的家宴卻在圖達這邊擺的原因。

  於是這天大房的成年男丁們個個都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的。

  這話沒有誇張,畢竟這世上沒幾個人真的能做到千杯不醉的。

  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們)個個都醉得不省人事,張佳氏和她的兒媳婦們自然是心疼壞了。

  作為晚輩,張佳氏的兒媳婦們不敢說什麼,但是張佳氏就不一樣了,因為她不僅是寧方他們的長輩,甚至是圖達的大嫂,所以見圖富他們個個都被灌醉了,而圖達寧方他們卻個個都跟個沒事人似的,她張嘴就道:「二弟,沒有你們這樣的待客的。」

  「我們高高興興上門來做客,結果你把你大哥侄子他們全都灌醉了,這算怎麼回事?」

  「大嫂這是不高興了?至於嘛。」圖達道,「我們好心好意請你們上門做客,結果你們上門卻來看我女兒的笑話,我都沒有不高興,大嫂你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圖達這話說得有幾分隨意,但是張佳氏一聽,頓時就明白了圖富他們爺幾個為什麼會一起被灌醉了,敢情是因為她們找寧素麻煩的事情被圖達他們知道了?

  一時之間,張佳氏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一方面是因為有些事她是做了,不代表她不介意別人說的,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沒想到圖達這麼斤斤計較。

  她和美姿不過是說了寧素兩句而已,她不是也和她大嫂回嘴了嗎?圖達他們至於這麼小氣嗎?

  張佳氏心裡面是這麼想的,但是嘴上卻沒有問出口,因為依照她對這個小叔子的了解,她要是真的敢這麼問的話,那麼他肯定敢理直氣壯地回答一句「就至於這麼小氣」。

  於是張佳氏絕對不自取其辱了,她道:「二弟你說笑了,寧素是我大侄女,我心疼她遇到這種事情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看她笑話呢?」

  「只是你也知道你大嫂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說話,可能有些話說的是不太好聽,但是我沒惡意的,二弟你和大侄女就別放在心上了。」

  「寧素你聽到了吧?既然你大伯母都這麼說了,那麼她說的那些話你就別放在心上了。」圖達對寧素說完之後,又對張佳氏道,「不過大嫂你既然知道你不會說話,那麼以後就少說點吧,要不然都一把年紀的人了,走到哪兒讓人嫌到哪兒就不好了。」

  張佳氏聽到圖達這話,臉上的表情徹底僵住了,而寧素卻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強忍著笑意附和著圖達道:「我知道了阿瑪。」

  「大伯母您放心吧,我不會把你說的那些話放在心上的。」

  「這就對了,都是一家人嘛。」圖達對寧素說完,又對張佳氏道,「但是大嫂你可得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我這麼人雖然說話難聽了點,但是句句可都是至理名言。」

  張佳氏:「……!!!」

  他也知道他自己說話難聽嗎?

  *

  張佳氏原本是想要跟圖達討個說法的,結果誰能想到說法沒討到,反倒是討了一肚子的氣。

  回到家後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的張佳氏等圖富喝了醒酒湯後就跟他抱怨:「你那個二弟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再怎麼說你也是他大哥,我也是他大嫂,他怎麼一點尊卑都不分?」

  「當著那麼多小輩的面讓我們沒了面子,你說他這是有把我們當他的大哥大嫂嗎?」

  「你說寧素和離又不是咱們害的,更不是咱們慫恿的,二弟他有氣也別往我們身上撒啊。再說了,和離本來就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們也確實是被寧素連累叫人看笑話了,她做得出這麼丟臉的事情,我說她幾句怎麼了?」

  「二弟妹不在了,我這個當大伯母的還不能代替她額娘說她幾句嗎?」

  張佳氏覺得自己是一點錯都沒有,哪怕她存了想要看寧素熱鬧的心,但是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

  她自己干出這樣的事情,還不讓看笑話嗎?

  喝了醒酒湯的圖富腦子算是清醒一些了,原本聽到張佳氏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的,他只覺得腦袋疼,直到聽她說完了之後,他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真是豈有此理!」圖富猛地一拍桌子,臉上出現了怒容。

  張佳氏先是被他嚇一跳,但是見他這個反應,立馬就道:「你也覺得二弟他們父女兩人豈有此理是吧?我就說……」

  「我是說你豈有此理。」圖富伸手指著張佳氏的鼻子道,「我就說好端端的,二弟怎麼突然灌我酒,寧方不幫忙就算了,還落井下石,敢情這都是你惹的禍?」

  「什麼叫我惹的禍?我惹什麼禍了?」張佳氏不服氣地道,「我哪句話說的不對嗎?也得虧寧素不是我女兒了,否則她要是干出這麼丟人的事情,她還想回來過端午?我肯定連門都不讓她進。」

  「你也知道寧素不是你女兒?那你在寧素面前說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話做什麼?」圖富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惦記著美姿當年嫁不成隆科多的事情,現在美姿的孩子都那麼大了,你還惦記著這件事有意思嗎?」

  圖富當年也想讓自己女兒嫁給隆科多的,但是隆科多看不上,佟夫人又沒有這個意思,那圖富能怎麼辦?

  只能夠認命了,畢竟他又不能強迫隆科多娶了美姿。

  張佳氏聞言,「嗷」的一聲就衝上去給了圖富兩爪子:「圖富你沒良心,我當年想讓美姿嫁給隆科多是為了我自己嗎?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但凡你有點出息,我至於把主意打到兒女的婚事上嗎?」

  「你看看當年就是因為你妹妹他們看中了寧素,所以才幫寧方討了那麼一個好出身的媳婦,哪裡像咱們的兒子,娶的盡是一些小門小戶的姑娘。」

  張佳氏看不起自己家裡那幾個兒媳婦,殊不知她那幾個兒媳婦也瞧不上她,尤其是今天的事情。

  「你說額娘她們母女倆是不是瘋了?在人家二叔的地盤上罵人家二叔的女兒,二叔沒拿掃帚趕她們出門都算客氣了。」張佳氏的幾個兒媳婦當時不敢出聲,但是回來之後倒是不怕說了。

  反正她們各自的爺們兒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不妨礙她們跟自己的丫頭說閑話。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她們認為和離是一件無傷大雅的事情,而是她們覺得這是二房的事情,跟他們大房有什麼關系?

  即便是真的想要看笑話,背地裡干這種事情就好了,哪裡有人跑到當事人面前去看人笑話的?這不是明擺著得罪人嗎?

  重點是如果是得罪得起的倒還好一些,可偏偏二房是他們大房得罪不起的,所以大房的幾個兒媳婦都想不明白張佳氏和美姿今天是不是腦子進水了?要不然怎麼會干出這麼離譜的事情?

  其實她們不知道的是張佳氏和美姿也並不是真的那麼沒腦子,她們今天之所以干這麼做,無非是看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之後,居然一直住在莊子上,而沒有回來跟圖達他們一塊住,這落到張佳氏和美姿她們眼裡,不就認為寧素因為和離一事而惹惱了圖達和寧方了嗎?

  既然如此,那麼張佳氏和美姿可不怕看寧素的笑話,找她的麻煩,反正沒有娘家人給她撐腰,她又不再是佟家的三少夫人了,那麼她們還怕什麼?

  只是張佳氏和美姿大概怎麼也沒想到,寧素沒有帶著岳興阿回娘家住並不代表她和娘家鬧翻了,更沒有想到圖達和寧方兩人得知她們找寧素的麻煩後竟然會那麼整治大房的男丁們。

  別說張佳氏和美姿這對母女沒有想到了,寧素也沒想到,因為開席的時候是男女分開坐的,在裡面的她們確實是聽到了酒壇子打碎的聲音,但是誰也沒有多想,只當做是前邊的爺們兒喝得太盡興了,一時失手摔了酒壇子而已。

  直到家宴結束,寧素陪著富察氏她們出門送客的時候見到大房的男丁們醉到東倒西歪的,她才知道在她們用膳的時候,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說實在話,寧素內心是有點觸動的,在和隆科多和離的時候,寧素一直覺得自己勢單力薄,和隆科多和離之後,寧素也不覺得自己有人可以依靠。

  可是直到今天,不管是站出來幫她說話的富察氏,還是幫她出氣的圖達和寧方,都讓寧素意識到自己也不是在孤軍奮戰的。

  「今天多謝大哥大嫂了。」寧素對寧方和富察氏兩人福了福身,別管之前富察氏對她是不是有不滿,但是就衝著今天的這件事,寧素都覺得自己該跟她道個謝。

  「客氣什麼,都是一家人。」寧方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來過,不僅僅因為幫寧素出了一口氣,更因為自己的妻子今天在大房的女眷們面前維護了寧素。

  於寧方而言,富察氏是他要共度一生的妻子,而寧素是自己這輩子唯一一個嫡親的妹妹,如果可以的話,寧方當然希望她們姑嫂感情好了。

  「你大哥說的是,都是一家人就沒必要說兩家話了。」富察氏當著丈夫和公公的面前自然不會說什麼不適宜的話了,而且她剛剛站出來替寧素說話,也不是為了她。

  「你就光謝你大哥大嫂,不用謝你阿瑪我的嗎?」圖達見寧素先感謝了寧方和富察氏也不說什麼了,但是見她感謝完她大哥大嫂之後就沒下文了,圖達忍不住出聲道,「寧素你是忘了今天幫你出氣的人還有我嗎?」

  再說了,剛剛他可是當著她的面幫她下了張佳氏的面子的。

  「因為我覺得大哥大嫂說得沒錯呀。」寧素看了圖達一眼,然後道,「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那麼客氣見外。」

  「阿瑪要我感謝你,難道是沒有把我當做是一家人嗎?」

  圖達:「……」

  這個不孝女撞了一回腦袋之後終於想起來她這輩子是來跟他討債了?

  但凡換一個女兒的話,圖達肯定得讓她知道孝順這兩個字怎麼寫了,畢竟這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美德。但是現在不孝的是寧素,對於這個女兒,圖達始終是有點心虛的。

  於是聽到寧素這麼說,圖達哪怕被氣得不輕,他也真的沒辦法張嘴就說什麼沒把寧素當一家人這樣的氣話。

  因為圖達很清楚,他要是真的敢說的話,寧素可不管他說的是不是氣話,她都肯定會當真話來對待的。

  於是圖達只能夠衝著寧素「哼」了一聲,然後道:「那不能,我哪兒敢啊。」

  圖達這話一出,除了寧素這個當事人和寧方之外,其他的人臉上都透著幾分驚訝。

  富察氏倒還好一些,畢竟她是兒媳婦,平日裡很少和圖達這個公公接觸的,但是圖達的其他庶子們就不一樣了。

  他們打小和圖達接觸,早就知道他們阿瑪是個什麼樣的人了,那是無理都能攪三分的混不吝,更別提他還是他們的父親了。

  如果他有理,那麼他們就別想爭贏他了;如果他沒理,那麼他搬出父親的身份來壓制他們,他們照樣別想爭贏他了。

  結果這樣一個人,現在卻對著寧素說出這樣的話?

  寧素的庶兄庶弟們頓時對她投去了敬仰的眼神,想知道他們這位嫡妹/嫡姐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收服他們這位阿瑪的。

  寧素倒是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收獲了那麼多的敬仰之情,聽到圖達這麼說之後,她學著他衝他「哼」了一聲,然後道:「那就好,要不然這個娘家我是不敢待下去了。」

  圖達:「……???」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她不敢的嗎?

  看到圖達被寧素拿捏得死死的,寧方忍不住想起寧素剛進門的時候跟他說過的話,看來他是真的不要好奇他阿瑪究竟干了什麼好事,要不然他們全家怕是真的沒有一個人能夠治得住他們阿瑪了。

  得虧寧方心裡面想的這些事情圖達都不知道,要不然的話他肯定直接冒出六個問號來了——

  他們這幫孝子賢孫是想要孝死他這個親爹嗎?

  *

  「我怎麼感覺寧素和離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富察氏忍不住問起了寧方。

  圖達會因為張佳氏和美姿找寧素麻煩而幫她出氣,這件事富察氏是猜得到的,但是讓她意外的是圖達對寧素的態度,這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內。

  她以為圖達和她一樣,只是會在外人面前維護寧素而已,私底下卻依然對寧素不滿。

  但是誰能想到私底下圖達不僅沒有不滿寧素(或許有?),反而有點怕了寧素?

  富察氏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也正常。」寧方道,「誰遇到這麼大的事情,多多少少也都會有些變化的。」

  「我是說她對阿瑪的態度。」富察氏道,「而阿瑪居然也真的被寧素給拿捏住了。」

  「可能是因為阿瑪心疼寧素這些年在佟家都過得不好吧。」寧方知道真相,但是並沒有說出來,畢竟再怎麼樣,圖達都是他阿瑪,他總不好讓他在兒媳婦面前失了一個作為長輩的威嚴形像的。

  嗯,雖然他阿瑪的形像從來都沒有威嚴過。

  那怎麼可能?

  富察氏嘴上沒說出口,心裡卻不怎麼相信寧方這套說辭,畢竟她那個公公是不是個疼女兒的,她丈夫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不過富察氏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而是轉移了話題:「那我們要留寧素和岳興阿在家裡長住嗎?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城外的莊子住也不安全。」

  寧方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然後搖搖頭道:「不用了,寧素怕給我們添麻煩,不打算回來住了。」

  富察氏聞言,回頭看了寧方一眼:「我之前說的其實是氣話,不管怎麼說,寧素都是你妹妹,而且她現在遇到這種事情,正是需要我們這些娘家人支持的時候。」

  「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寧方道,「只是寧素也不小了,她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好勉強她。」

  「那行吧。」富察氏倒也沒有堅持,對寧方道,「那你先去洗漱吧,一身的酒氣。」

  「好。」寧方應了一聲,就先去耳房洗漱了。

  寧方前腳剛走,致遠後腳就帶著妹妹寶珠一塊過來了,一見到富察氏就問她:「額娘,明天我們可以跟姑爸爸還有岳興阿回他們的莊子嗎?」

  致遠之前和寶珠在莊子上僅僅只是住了三天而已,但是兄妹兩人玩得可高興了,尤其是致遠,因為在莊子上的那三天他不用背書寫字,每天都在吃喝玩樂,別提有多快活了。

  所以知道寧素和岳興阿明天就會回莊子的致遠顧不上睡覺,就連忙拉著妹妹一塊來征詢富察氏的意見了。

  可是誰知道富察氏一口回絕了:「不行,致遠你忘了你還要讀書嗎?」

  「那我呢額娘?」寶珠仰著小腦袋問富察氏,「我不用讀書呀。」

  「你也不行。」富察氏同樣是一口回絕,「你還太小了,額娘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住。」

  於是致遠和寶珠兩個小家伙趁興而來,敗興而歸,看得富察氏的丫頭都心疼了:「主子,其實大阿哥和大格格都還小呢,而且要是讓大爺知道的話,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寧方心疼寧素這個剛和離的妹妹,要不然之前也不會執意要將致遠和寶珠都送去莊子了。

  「他高不高興我可不管。」富察氏道,「但是我可不會再讓寶珠和岳興阿走那麼近的。」

  她的丫頭一聽就明白了,從前富察氏樂意讓寶珠和岳興阿交好,不僅因為他們是表兄妹,更因為她想讓自己的女兒復制寧素的路,長大後嫁給她的表哥岳興阿。

  別看寧素失寵了,但是她好歹是隆科多明媒正娶的嫡妻,而岳興阿又是名副其實的嫡長子,更深得宮裡皇貴妃的喜愛,所以除非是他出了什麼意外,否則的話他肯定是佟家板上釘釘的第三任當家人了。

  就衝著這個,富察氏也十分樂意讓寶珠和岳興阿親近,希望能夠能夠打小就培養出感情來。

  但是富察氏哪裡想到寶珠和岳興阿都還沒有培養出感情來,寧素就和隆科多和離了,甚至把岳興阿也一並帶走了。

  這樣的話岳興阿還能夠繼續當佟家的第三任當家人嗎?

  富察氏覺得估計夠懸了,因為隆科多肯定會再娶,而且肯定還會有別的兒子,哪怕是庶子,也肯定比岳興阿這個跟著生母離開佟家的嫡子要更加親近的。

  所以富察氏不得不改變主意——從原來的希望寶珠和岳興阿親近變成現在的阻止寶珠和岳興阿親近。

  *

  富察氏的想法發生了什麼改變,寧素並不知道,當然了她也不關心,因為岳興阿現在才五歲,寧素壓根沒有想過更長遠的事情。

  在赫舍裡家住了一個晚上之後,第二天寧素就帶著岳興阿回莊子了,是由寧方一路護送的。

  也是巧了,寧素他們在回去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同樣要回莊子的康熙。

  「先生,你回來啦?」一看到康熙,岳興阿別提有多激動了,急吼吼地從馬車上下來之後就朝著康熙奔了過去。

  康熙原本以為岳興阿年紀小,忘性大,他離開這麼多天,他回去之後他不一定會忘了他,但是肯定會和他生疏了。

  結果誰能想到小家伙對他是一如既往的熱情。

  見岳興阿像個小炮彈似的直直朝他衝來,康熙不得不彎腰伸手一把將他接住,然後抱了起來:「一段時間沒見,岳興阿你又重了,看來最近有在好好吃飯?」

  「當然有哇。」岳興阿一邊伸手摟住康熙的脖子,一邊奶聲奶氣地道,「我還吃了好多粽子呢。」

  說到粽子,小家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先生你怎麼那麼晚回來呀?我和額娘包了好多粽子,還說要給你一個呢,可是你都沒有回來。」

  「現在我回來了,那我的那個粽子呢?」康熙問。

  岳興阿聞言,衝著康熙「嘿嘿」地笑了一下,然後道:「我怕粽子壞了,我就把它給吃啦。」

  康熙被岳興阿這個心虛的小模樣給逗得有點想笑,但是他忍住了,故作失望地道:「所以一個粽子都沒有給我留?」

  岳興阿眨了眨眼睛,然後用他奶呼呼的嗓音跟康熙道:「要不然我跟先生說說粽子是什麼味道的吧?」

  康熙:「……」

  這樣就當他也吃了是嗎?

  完全沒想到岳興阿會給出這個答案的康熙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直接笑了起來。

  「先生回來了?」寧素和寧方兩人落後岳興阿好幾步,卻把小家伙和康熙的對話都聽完了,寧素笑著道,「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岳興阿可沒少問我您什麼時候回來。」

  「您要是再不回來的話,我耳朵都要被岳興阿問出繭來了。」

  寧素這話可不是在故意誇大,事實上因為她不知道康熙什麼時候回來,沒辦法給岳興阿一個准確的答復,於是小家伙就每天就拿著同一個問題在反復地問寧素。

  問得寧素都不知道岳興阿到底是她的孩子還是康熙的孩子了。

  因為寧素沒辦法確定自己要是也離開那麼多天的話,岳興阿會不會也每天都反復地問她回來了沒有?

  寧素這句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康熙卻敏銳地聽出了她語氣裡藏著的醋意,不由地莞爾。

  「夫人這是回娘家過端午了?」康熙問道。

  「是。」寧素道,「這不剛回來,沒想到和您遇上了。」

  「看來也是巧了。」康熙懷裡抱著岳興阿,但是注意力都放在了寧素的身上。

  見她氣色紅潤,舒眉展眼的,康熙就知道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隆科多和佟家確實是沒有來找寧素他們的麻煩,也知道了她回娘家過端午肯定也過得很舒心了。

  巧嗎?

  他怎麼覺得一點都不巧?

  寧方看看寧素,又看看抱著岳興阿的康熙,心想反正他們倆不管回誰的莊子都是走這條路,所以哪有什麼巧不巧的?

  「岳興阿,來讓舅舅抱吧,別麻煩人家葉先生了。」寧方伸手就要將岳興阿抱走,結果誰知道岳興阿還沒有開口說什麼,康熙就先說話了。

  他一邊避開寧方的手,一邊婉拒道:「不麻煩,多日沒見岳興阿,我也想他了。」

  「真噠?」小家伙聽到這話,眼睛都亮了,「我也想先生哦,還有額娘,額娘也想先生了。」

  康熙聞言,微微一揚眉頭朝寧素看了過去,就見後者衝他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道:「岳興阿實在是太能鬧了,要不是有過對比,我都不知道原來先生在的時候,幫了我多大的忙。」

  聽到寧素這話,康熙才知道原來岳興阿說的她想他是這麼個想法,他不由地暗暗搖搖頭,然後對寧素道:「我也喜歡岳興阿。」

  所以康熙是心甘情願地幫寧素帶孩子的,畢竟依照他的身份,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歡岳興阿的話,又怎麼會在他身上花費那麼多時間和精力?

  寧素把康熙這句話當真了,所以回到莊子的第一天,她就毫不見外的將岳興阿「扔」給了康熙。

  同樣毫不見外的還有岳興阿,他可是心心念念著要再跟康熙學打獵的,現在難得康熙回來了,岳興阿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了。

  小家伙可沒有忘了他上次答應他額娘的話,他還要打一只兔子回來孝敬他額娘呢。

  康熙也樂得滿足岳興阿的心願,有他在,小家伙再一次感受到了百發百中的快樂了。

  「額娘你瞧。」岳興阿將打回來的一只兔子拎到寧素的面前,跟她邀功道,「這是給你打回來的兔子。」

  「太厲害了吧?」寧素笑道,「這是你自己打回來的,還是和先生一塊打回來的?」

  「和先生一起啦。」岳興阿嘗試過想要自己單獨親手給寧素打一只兔子回來的,但是事實證明——

  他還是別想吧。

  「那也挺厲害了。」寧素毫不吝嗇對岳興阿的誇獎,直把小家伙誇得眼睛都笑彎了,「那額娘我們要怎麼吃這只兔子呀?紅燒還是爆炒?」

  「烤著吃吧。」寧素笑著看向朝他們這邊走來的康熙,問他,「先生一起嗎?」

  「如果夫人不嫌棄的話,我自然是很樂意的。」康熙雖然自稱是教書先生,但是看著卻一點都不文弱,尤其是現在——

  為了打獵特意換上了勁裝,整個人看起來有種干脆利落的英挺。

  「是先生被嫌棄我們娘來吃白食就好。」畢竟所有的獵物都是康熙打回來的,其中包括了岳興阿拿來孝順寧素的那只兔子。

  不過寧素嘴上說著自己和岳興阿是吃白食的,卻沒有真的打算兩手空空地來,而是帶上了林忠秘制的燒烤調料和……她的手藝。

  「夫人這是打算親自動手?」這讓康熙有點意外了。

  「先生放心,至少我能保證把肉烤熟。」寧素一句話直接把康熙給逗笑了。

  事實上寧素的手藝可比她嘴上說的要好太多了,兔肉烤得外焦裡嫩的,再加上林忠的秘制調料,不僅聞起來香氣四溢,吃起來更是讓人覺得齒頰留香。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吃了一口還想再吃。

  「沒想到夫人還有這樣的本事。」康熙有點被驚艷到了,他一直認為不論烤什麼肉,基本上不是鹹口就是辣口的,沒想到還可以刷上蜂蜜,變成甜口的,而且吃起來竟然也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違和。

  「是林伯教我的。」寧素倒也沒有把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攬,她道,「看來這些年林伯沒少鑽研廚藝,要不然也不會做出那麼多好吃的東西了。」

  說著,寧素笑了一下,她道,「說起來這也是我和隆科多和離的好處之一了,要不是因為和隆科多鬧和離,我說不定就不會知道林伯會做那麼多好吃的,更沒機會嘗到了。」

  因為夢裡的她確實從未嘗過林忠的廚藝。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然後明知故問道:「這段時間應該沒有人來找夫人的麻煩吧?」

  「沒有。」寧素搖搖頭,「佟家不來找我麻煩我不意外,隆科多居然也沒點動靜,這就讓我有點意外了。」

  康熙倒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因為他清楚地知道隆科多為什麼會不來找寧素的麻煩。

  說實在話,隆科多身上或許有許多的毛病,但是他並不是一個真的愚蠢到極點的人,他不可能在明明得到了康熙的提(警)點(告)之後仍然選擇了我行我素去找寧素他們母子兩人的麻煩。

  因為他很清楚但凡哪天他做的事情瞞不住的話,那麼於他而言肯定是弊大於利。

  不過康熙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道:「那夫人應該放心了?不用再想著離開京城去避難了。」

  「避難這個詞用得好。」寧素認同地點點頭,然後繼續道,「不過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隆科多一點動靜都沒有反而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想憋一個大的?」

  康熙:「……???」

  倒也不至於這麼想。

  「我覺得夫人想的有點多了。」康熙道。

  「那可說不准。」寧素道,「是您比較了解隆科多還是我呀?他那個人我了解,既愛面子又小氣,仗著出身佟家可沒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說著說著,寧素的火氣就有點上來了,「說起來,也是宮裡的那位慣的。」

  康熙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寧素口中所說的「宮裡的那位」指的是自己,還以為她說的是皇貴妃,直到聽到寧素繼續道,「要是沒有他處處優待佟家的話,隆科多哪裡有那樣的底氣胡所非為呢?」

  想到在夢裡的隆科多即便做出縱容小妾殘虐嫡妻卻依然在康熙的扶持下官運亨通,寧素就連宮裡的那位天子也給遷怒上了,「說什麼英明神武,哼,我看也就那樣兒吧。」

  終於反應過來寧素說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康熙:「……」

  這種吃瓜突然吃到自己頭上的滋味,康熙一時之間竟然有些語塞,他道:「說到底,佟家也是皇上的母族,他優待他們一點也是正常的。」

  「我沒有說不正常,只是覺得那位眼神有點不太好而已。」寧素道,「如果佟家個個都是遵紀守法知進退的,那麼那位怎麼優待都無妨,但是佟家是嗎?」

  「他們……」

  欺男霸女,賣官鬻爵,甚至是參與奪嫡,這是本本分分的臣子會做的事情嗎?

  這些話到了嘴邊,又被寧素默默地咽了回去,「算了,不說了。」

  原本准備洗耳恭聽的康熙:「……」

  「反正日後就算是自食惡果,那也是那位的事情,和我們沒關系。」

  就是那位本位的康熙:「……」

  其實也不是一點關系也沒有的。


第26章

  康熙原本只是想隨意找個話題跟寧素聊聊的,但是誰能夠想到話題一個沒找好,他居然先是被寧素當面罵了一頓,再是被寧素把胃口都吊了起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還不能生氣!

  沒辦法,誰讓他一開始就沒有跟寧素自報家門呢?康熙很清楚寧素這是因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些話來的。

  從前康熙就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但是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意思。

  不過如果再給一次機會讓康熙選的話,那麼他大概依然會選擇向寧素隱瞞自己的身份。畢竟他如果從一開始就自報了家門,那麼或許不會發生那麼多讓人尷尬又好笑的事情,但是同樣的,他大概率也不會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和寧素坐在一起,聽她說一些心裡話,以及……

  聽她罵自己。

  康熙不由地感嘆一句,這可真的是很新奇的經歷了。

  大概是因為過於新奇,再加上康熙又明知道寧素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要說生氣的話,康熙是真的沒有怎麼生氣。

  比起生氣,他更多的是覺得詞窮。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寧素也確實是沒有罵錯,佟家能夠有今天的風光,確實是康熙一手優待出來的。

  當初寧素還是佟家的三少夫人的時候,那麼他優待佟家於她而言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如今寧素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甚至雙方都鬧到險些撕破臉的地步,那麼他對佟家的優待落到寧素的眼裡大概就跟幫凶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這麼想著,康熙又突然慶幸自己一開始因為不想寧素尷尬而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了。

  寧素可不知道自己說的那幾句話,就讓康熙想了那麼多,她也是冷靜下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失態了。

  「先生把我剛剛說的話忘了吧。」寧素對康熙道,「唔,就當做是我一時腦子不清醒。」

  雖然寧素知道宮裡的那位沒有千裡眼,也沒有順風耳,但是那到底是大清的天子,在這個皇權至上的社會,她剛剛說的話要是被傳出去的話,怕是甚至不用傳到那位的耳朵裡,她都得鋃鐺入獄了。

  想到這裡,寧素的眉宇間浮現出幾分懊惱,她好不容易靠著皇貴妃和佟家的把柄才順利跟隆科多和離,未來還有大把的好日子在等著她呢,她要是真的因為一時不慎而招惹到什麼da麻煩的話,寧素覺得自己真的有可能會把自己的腸子都悔青了。

  康熙一眼就看穿了寧素的想法,更別提她甚至都把後悔之色擺在臉上了,他對她道:「夫人放心,我向你保證出人口,入人耳。」

  「倒也不用這麼鄭重。」寧素聽到康熙跟她的保證,笑著道,「先生的品性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寧素這麼說並不是在拍馬屁,事實上如果她不認同康熙的人品和德行的話,那麼在此之前有很多話她都不會跟康熙說了,更別提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康熙當她的「姘頭」。

  「認真說起來,出事之後除了決定要和隆科多和離之外,我覺得我做得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搬來這個莊子住了。」寧素看向康熙,「如果我沒有帶著岳興阿搬到這裡來住的話,就不會遇上先生您這位貴人。」

  「這段時間,先生幫我良多,還幫我揍了隆科多一頓出了一口惡氣,現在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寧素舉起手裡的茶杯,目光澄亮地看向康熙,「日後先生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話,只管開口,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話,我一定幫。」

  「即便是我幫不上忙的,先生也可以跟我開口,別的不說,幫忙出出主意也不是不行的,畢竟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嘛。」

  「那我就先記下夫人的這番話了。」康熙日後不一定有事情需要寧素的幫忙,但是聽到她這麼說,他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康熙心想,雖然他在決定幫寧素的時候並沒有想過要她怎麼回報自己,但是寧素知恩圖報總比她過河拆橋更讓康熙覺得高興。

  因為有誰想自己日行一善的對像是個白眼狼呢?

  康熙放下茶杯之後,看了寧素一眼,然後問她:「夫人剛剛那麼說,是不是知道佟家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如果寧素知道的話,那麼康熙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因為她原先就是佟夫人的侄女,後來更是嫁給了隆科多,成為了佟家的三少夫人。

  所以佟家的事情,寧素哪怕不是件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最起碼她也不至於一無所知的。

  這點從寧素手裡捏著皇貴妃和佟家的把柄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寧素反問了康熙一句:「先生難道覺得像佟家那樣的人家會干干淨淨,沒干一點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寧素並不是因為和隆科多的事情所以才對佟家有什麼偏見的,自古以來仗勢欺人甚至胡作非為的外戚還少嗎?而佟家顯然只是其中一個。

  事實上不止佟家如此,其他不是外戚,但是卻有權有勢的人家也沒幾個敢說自己家裡是干淨的,只不過這些人比不上佟家那麼囂張而已。

  「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寧素笑了笑,她道,「有些事情知道和不知道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因為宮裡頭的那位一日護著佟家,那麼就一日無人能夠撼動佟家超然的地位。」

  「如果佟家真的有作奸犯科的行為的話,那麼我想宮裡頭那位要是知道了,也不會選擇包庇的。」康熙仗著寧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給自己貼金,「畢竟依我看,那位也不是什麼昏君。」

  雖然有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嫌疑,但是康熙確實立志想要成為一名流芳百世的明君,所以如果佟家真的干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他是絕對不可能包庇的。

  但是康熙對自己的母族有一層濾鏡,他實在是想不到他們能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寧素笑著搖了搖頭,然後道:「先生您太單純了。」

  康熙:「……」

  「人心都是偏的,就算那位不是什麼昏君,可是佟家是他的母族,出了事他真的能鐵面無私嗎?」寧素道,「所以先生您還是別打聽了,像您這樣熱心腸的人要是知道了那些不平事,我怕您晚上都睡不著。」

  康熙:「……」

  *

  寧素的本意是好的,從康熙明知道隆科多的身份卻依然會為了幫她而讓人揍了隆科多一頓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古道熱腸的人。

  這樣的人寧素覺得與其讓他知道了那些不平事之後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知道。

  畢竟揍隆科多一頓,和跟佟家硬碰硬完全是兩個概念。

  然而讓寧素沒想到的是,她不說,康熙反而睡不著了。

  「梁九功,你有沒有聽說過佟家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康熙突然出聲問起了自己的奴才。

  突然被問的梁九功:「……???」

  這個問題讓他怎麼回答?

  寧素和康熙說那些話的時候梁九功並不在場,其實不止是他,就連其他的奴才都分散在各個角落,並沒有站在各自主子的身後。

  所以梁九功一開始並不知道康熙為什麼會突然問他這個問題,但是很快的,他就反應過來了——

  難不成是隔壁莊子那位說漏嘴了什麼引起他們萬歲爺的不悅?

  說起寧素,梁九功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了,他既不能隨四個柳她們那樣稱呼寧素做主子,又不能和他們主子一樣直接稱呼寧素為夫人——

  不僅僅因為寧素已經和隆科多和離了,更因為他們主子都那麼稱呼了,作為一個優秀的奴才,他當然不敢和自己的主子用一樣的稱呼去稱呼寧素了。

  於是不得已之下,梁九功只能夠用「隔壁莊子那位」來代替,口頭上對寧素的稱呼也盡量含糊過去了。

  雖然梁九功已經不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但是自幼就在宮廷裡生活的他可是練出了一雙火眼金睛來,更別提他打小就到康熙身邊伺候,對康熙說不定比後宮裡的每一個嬪妃都要了解,所以梁九功敢打包票——

  他們萬歲爺對隔壁莊子那位肯定不一般。

  一開始對寧素和岳興阿另眼相待,還可以解釋說他們一個是他的表弟媳婦,一個是他表侄子,他是看在隆科多這位表弟的份上。

  但是後來康熙不僅支持寧素跟隆科多和離,甚至是將上前爭搶孩子的隆科多給揍了一頓,梁九功就沒辦法拿原來那個理由來說服自己了。

  畢竟他再不是男人,他也不可能是傻子。

  但是康熙對寧素有多不一般,梁九功就沒有辦法確定了,因為寧素僅僅只是嫁過人還好,偏偏她曾經嫁過的人是隆科多,甚至她還和隆科多孕育過一個兒子。

  所以如果康熙對寧素的不一般僅限於想和她來一頓露水情緣的話,那麼梁九功覺得自己可沒必要為了這個而在背地裡說佟家的小話。

  到時候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那麼他可就把皇貴妃和佟家都一並給得罪了,哪怕他不用在他們的手底下討生活,但是能不得罪的人他為什麼要得罪呢?

  於是猶豫再三,梁九功還是開口道:「回萬歲爺的話,奴才日日待在您的身邊,倒也沒有聽到有人說佟家干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不過您要是想知道的話,那奴才派人去查查看?」

  到時候要是真的查出佟家干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的話,那麼可就不能怪他了,因為也不是他想要查他們的。

  「去……」康熙的話剛說出口,他就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不僅把原本都到了嘴邊的話默默給咽了回去,甚至都皺起了他的眉頭——

  他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太對勁。

  「你說夫人是不是想起朕是誰了?」康熙突然問道。

  再一次被問的梁九功:「……??????」

  這個問題他更加不會回答了。

  要說梁九功笨吧,他肯定是不笨的,否則的話依照康熙的性子,他怎麼可能會留梁九功在身邊伺候這麼久?但是在康熙開口問出這句話之前,梁九功是真的沒有想過還會有這種可能。

  不過……

  「萬歲爺,您怎麼突然問起這樣的問題了?」梁九功想不通。

  事實上康熙突然萌生出這個懷疑,原因就是因為今天晚上他們之間的一番對話。

  康熙可以確定寧素當初在莊子裡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肯定不記得他了,否則的話她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就隱藏好自己的真實情緒。

  畢竟他到淑慧長公主的莊子暫住的事情沒有幾個人知道,更別提當時只在後宅生活的寧素了。

  但是在後面的相處中,寧素有沒有可能漸漸地恢復了記憶呢?

  康熙覺得有可能。

  如果寧素漸漸地恢復了記憶的話,那麼她有沒有可能想起他是誰了呢?

  康熙也覺得有可能。

  他沒有回答梁九功的問題,而是在想假設寧素真的是恢復了(一部分的)記憶,認出了他的話,那麼她今天晚上跟他說的那些話,難道是想借他的手處置佟家嗎?

  其實想要知道寧素是不是真的恢復了記憶,認出了他,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問寧素本人就是了,但是讓康熙猶豫的點是——

  如果是他猜錯了呢?

  如果寧素並沒有恢復記憶,更沒有認出他呢?

  那麼他直接去問寧素的話,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不打自招了嗎?

  到時候他想要再和寧素、岳興阿他們繼續像現在這樣輕松自在的相處的話,大概就真的只能靠想了。

  一想到這裡,康熙就打消了主動跟寧素求證的想法,不過不能直接問,不代表沒有別的辦法求證的。

  *

  寧素並不知道自己的一時好心,居然被康熙誤認為自己已經恢復了記憶,甚至是認出了他,企圖利用他的古道熱腸來幫她打擊佟家。

  如果寧素知道的話……

  好吧,就算寧素知道了她也不能做什麼,反而得擔心康熙會不會對她做什麼。

  誰讓他是皇帝呢?

  不過寧素不知道這些,倒是知道岳興阿今天是真開心。

  「你就那麼喜歡葉先生嗎?」寧素笑著問了岳興阿一句。

  自從她和隆科多和離之後,為了補償岳興阿,這段時間他想要做什麼,寧素基本上都滿足他了,所以這段時間岳興阿的日子其實並沒有受到父母和離的影響。

  相反,他過得可開心了。

  因為從前寧素不僅得管著後院的妻妾,還得打理中饋,一天到晚忙得就跟陀螺似的,停不下來,壓根沒有那麼多時間陪岳興阿,更別提陪他吃喝玩樂了。

  但是這段時間不一樣,來到莊子上之後外有林忠,內有四個柳,寧素可以說是過上了當甩手掌櫃的瀟灑日子,自然有的是時間陪岳興阿玩了。

  事實上如果在莊子上的日子過得不開心的話,致遠和寶珠他們兄妹倆也不會在莊子上暫住了幾天之後又想要再回來繼續住了。

  但是寧素看得出來,岳興阿今天的開心和前些日子的開心是不一樣的,非得要說的話,岳興阿顯然是今天更開心。

  而今天和前些日子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康熙回來了,所以寧素才會有此一問。

  「是呀,我可喜歡葉先生了。」岳興阿就跟小雞啄米似的衝著寧素猛地點頭,然後道,「先生可厲害了,今天他帶我打獵,哇,咻咻咻,一下子就把獵物都打中了。」

  「額娘,我長大之後可以跟先生那麼厲害嗎?」

  「那當然了。」寧素毫不猶豫地道,「說不准岳興阿你長大之後甚至比葉先生還要厲害呢。」

  「那、那好像有點太厲害了吧?」小家伙奶聲奶氣地道,「我覺得跟葉先生一樣厲害就好了。」

  這話說得……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老天爺給他們娘倆打了包票,保准岳興阿長大之後肯定會非常厲害呢。

  寧素忍著笑,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然後道:「那也行吧,隨你喜歡,不過你要是想要像葉先生一樣厲害的話,那麼你就得付出努力才行哦。」

  努力是什麼,岳興阿不懂,更別提付出努力了,小家伙只覺得這兩個詞連在一起讀的時候,莫名地讓人覺得好累哦。

  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付出努力會很累嗎?額娘。」

  「那當然不會了。」寧素仗著岳興阿還小,正是好忽悠的時候,張嘴就道,「額娘那麼聰明,你是額娘的兒子,再笨也笨不到哪裡去吧?所以學東西肯定很快的,一點都不會累。」

  聽到寧素說的話,尤其是最後六個字,岳興阿的眼睛噌的一聲就亮了,然後立馬拍著小胸脯就跟寧素保證道:「那我肯定會好好付出努力噠額娘。」

  完全相信了寧素忽悠的岳興阿不久前才跟康熙學了《憫農》這首詩,結果轉個身他就忘了這首詩怎麼念了,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岳興阿甚至連這件事都忘了!

  要不是因為忘得這麼徹底,岳興阿也不會輕易的就被寧素忽悠住了。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哦。」寧素道,「男子漢大丈夫就得說話算話,可不能等日後真的要付出努力的時候就耍賴了。」

  「我才不會呢。」岳興阿有種被自己額娘冤枉了的小委屈,他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哇,又怎麼會耍賴呢?

  雖然岳興阿沒讀過書,但是他也知道耍賴這是一個不好的詞。

  「我不信。」寧素道,「除非……」

  但凡岳興阿讀了一點書,他都能夠察覺到寧素這是在給自己挖坑,可偏偏他沒讀過書,一聽到寧素這麼說,他傻了吧唧的就連忙追問道:「除非什麼呀額娘?」

  「除非你給我立字據,這樣我就信你了。」寧素道。

  「好哇。」岳興阿想都不想就答應了,「可是我不會寫字誒額娘。」

  「沒事,額娘會寫。」寧素讓柳絮她們取來紙和筆。

  四個柳一邊用眼神譴責寧素欺負小孩兒,一邊又跑去將紙和筆都取來助紂為虐。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給自己挖坑的岳興阿等寧素立好字據之後,二話不說就印上自己的手印了,印完之後甚至提醒寧素:「額娘,你要把字據收好哦,不要丟了。」

  「放心吧。」寧素的臉上盈滿了笑意,「我一定會收好的。」

  要不然以後孩子不愛讀書了她拿什麼來治他?

  *

  寧素照樣是讓柳絮去把字據收好,當著岳興阿的面,四個柳都沒有說什麼,甚至很配合寧素,但是等岳興阿回去休息之後,她們就忍不住開口了:「主子,您也太壞了吧?居然哄大阿哥立字據。」

  「是啊,也就是大阿哥年紀小了,等他再大一點的話那可沒有那麼容易上當了。」

  「所以這說明了什麼?」寧素道,「騙孩子就得趁早呀。」

  四個柳被寧素的歪理給逗笑了,柳葉伺候著寧素擦頭發,一邊擦一邊道:「主子,您有沒有發現大阿哥好像特別喜歡葉先生?」

  「這還用發現嗎?」寧素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岳興阿喜歡他了。」

  「主子您覺得這是因為什麼?」柳葉問。

  「嗯?」寧素想了想,「大概是因為葉先生他沒有什麼架子,願意陪岳興阿玩吧。」

  其實小孩子是最容易討好的一種生物,只要真心對他好,願意花點時間陪他玩,那麼他肯定會非常非常喜歡你的。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寧素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麼原因了。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柳葉道,「奴才覺得更重要的是葉先生似乎代替了三爺的位置。」

  哪怕隆科多和寧素和離了,柳葉她們出於尊卑之分也不敢直呼隆科多的名字。

  好在寧素也並不在意,更沒有勉強柳葉她們改口。

  「你是說……岳興阿把葉先生當做是阿瑪了?」寧素愣了一下,她之前並沒有往這個方向想,但是現在聽柳葉這麼一說,寧素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之前說過了,在岳興阿還小的時候隆科多正和李四兒打得火熱,以至於岳興阿都已經五歲了,和隆科多依然沒有太多的感情。或許在他的心裡,就連自己的奴才雙喜都比隆科多要重要得多。

  這也是為什麼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了,岳興阿不會反對的原因,因為在他的印像中,阿瑪是很少和他們在一起的,所以和離就和離吧,沒太大的區別。

  正是因為岳興阿對待隆科多的這份態度,讓寧素之前壓根沒有想過岳興阿那麼親近康熙,是因為他很有可能把康熙當做阿瑪一樣來對待。

  「不過也難怪了。」寧素道,「葉先生和岳興阿認識的時間都比不上隆科多一個零頭,但是葉先生陪岳興阿玩的時間可比隆科多要多得多了。」

  再加上葉先生有耐心,陪岳興阿玩的時候從來不會嫌他煩,再加上知識淵博,不管岳興阿問什麼,他總能夠給他答疑解惑。

  寧素認真想了想,然後發現這不就是所有孩子都想要的夢中情爹嗎?

  「別說是岳興阿了,換做是我小時候遇到這樣一個長輩的話,說不准也會把對方當做是自己的阿瑪。」寧素表示可以理解。

  「那主子您有沒有想過……嗯,讓葉先生當大阿哥的阿瑪?」柳葉這話一問出口,別說是寧素了,就連其他三個柳都忍不住扭頭看向她。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柳葉道,「難道你們沒有覺得主子和葉先生其實挺般配的嗎?而且我覺得葉先生對主子的事情也挺上心的,說不准對主子有意思。」

  三個柳一聽,居然還真的回憶了一下,看得寧素又好笑又無語:「你們還真的被柳葉的話給帶進去了?」

  「好你個柳葉,我都沒有催你成親,你反倒是催著我給岳興阿找新爹了?」

  「這不是因為覺得葉先生合適嘛。」柳葉道,「奴才都打聽清楚了,葉先生他雖然娶過妻,但是妻子早逝,至今都沒有再娶,更重要的是在嫡庶方面,葉先生分得很清楚。」

  最後一點是最打動柳葉的,寧素和岳興阿在佟家受那麼多委屈,不就是因為隆科多寵妾滅妻,嫡庶不分嘛。

  「這些你都上哪兒知道的?」寧素問。

  「偷偷跟葉先生的隨從阿九打聽的。」柳葉道。

  「主子,奴才覺得柳葉說得挺有道理的。」柳絮道,「跟三爺比起來,葉先生大概也就差個家世而已,其他各方面,奴才都覺得甩三爺八條大街了。」

  「您和葉先生要是成了好事的話,那麼三爺或者佟家要來找麻煩的話,那不就有人護著您了嗎?」

  「你不是說葉先生的家世比不上隆科多嗎?那他怎麼護著我?」寧素問。

  「雖然是比不上,但是奴才覺得憑葉先生的本事,他也能護得住您的。」柳絮道,「別的不說,至少他不畏懼佟家的權勢。」

  這倒也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康熙之前也不會讓人揍了隆科多一頓了。

  「那也只能說明葉先生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而已。」寧素道,「既然是好人,那麼我們就沒必要連累人家了。」

  「這怎麼能說是連累呢?」別說是柳絮了,就連其他三個柳也聽不得這句話。

  在她們看來,如果寧素真的和康熙成了的話,那麼肯定是康熙撿到寶了。

  「能不能的也別再說了。」寧素道,「你們要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的話,那麼日後我還怎麼跟葉先生相處?」

  寧素覺得康熙幫了她,她可不能夠恩將仇報。

  只是話是這麼說的沒錯,柳絮她們說的話到底是影響到了寧素,以至於她第二天見到康熙的時候,腦子裡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柳絮她們昨天晚上說的話,和康熙說話的時候自然是走神了。

  「……你覺得怎麼樣?」康熙倒是注意到了寧素的魂不守舍了,把話問話之後見她沒反應,他喊了她兩聲,等寧素回過神來後他問她,「你沒事吧?」

  「沒事。」寧素搖搖頭,把柳絮她們的話都搖出腦子之後問康熙,「先生您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我是說,夫人你覺得我怎麼樣?」康熙問道。

  什麼?

  什麼她覺得他怎麼樣?

  寧素的腦子都沒有反應過來,嘴巴就已經搶先開口了。

  「不行。」

  「你不行。」

  「你真的不行。」

  康熙:「……???」


第27章

  康熙懵了,真的,前所未有的懵。

  打死康熙,他都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有一個女子當著他的面說他不行!而且還說了三遍!最後一遍甚至加上了一個「真的」來強調!

  就,就很離譜。

  如果不是怕唐突了寧素的話,康熙真的很想下意識地問一句——

  我怎麼就不行了?

  別管是人間帝王還是販夫走卒,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對於康熙此時此刻的心理活動,在場的人當中大概只有一個梁九功可以理解了,雖然他不算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但是他完全可以理解,甚至要不是怕暴露身份,他都想直接跳出來說一句「我才是真的不行」來幫他們萬歲爺處理這個尷尬局面。

  好在康熙懵歸懵,但是心理素質還是很不錯的,沉默了幾秒之後道:「夫人要是覺得我不適合教岳興阿的話,那我……」

  康熙的話還沒有說完,寧素就反應過來了:「等等,教岳興阿?先生您剛剛是在跟我說這件事?」

  康熙點點頭,然後反問寧素:「不然夫人以為還能是什麼事?」

  康熙之所以跟寧素毛遂自薦要做岳興阿的先生,是因為早上和岳興阿的一番對話。

  雖然康熙昨天晚上因為寧素的一番話而對她生出了懷疑,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康熙決定了先按兵不動,所以第二天醒來之後他對待岳興阿的態度並沒有半分改變。

  而岳興阿呢?

  他的態度倒是改變了,比起以前要更加粘康熙這位大朋友了。

  在小家伙的心裡面,康熙已經是他實打實的好朋友了,既然是好朋友,那麼自然是無話不談的啦。

  於是岳興阿跟康熙聊天的時候,聊著聊著就突然說到了自己昨天晚上給寧素立字據的事情。

  小家伙睡了一覺醒來之後仍然不知道自己被親額娘給坑了,但是康熙不一樣,他一聽就知道岳興阿被寧素坑得不輕了。

  作為岳興阿認准的好朋友,康熙當然是義不容辭地決定幫……

  寧素繼續將岳興阿蒙在鼓裡。

  甚至因為這件事情,康熙萌生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跟寧素毛遂自薦給岳興阿當一段時間的先生。一來因為他確實是有這個時間,二來則是因為他給岳興阿當了先生之後,自然多了和寧素接觸的機會,這樣方便他試探寧素是不是真的恢復記憶了。

  康熙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也不認為寧素會拒絕自己,畢竟不管她有沒有恢復記憶,康熙都覺得他給岳興阿做先生,對岳興阿來說沒有什麼壞處。

  但是康熙怎麼也沒有想到寧素竟然會拒絕自己,而且一連拒絕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狠。

  「哈哈。」寧素干笑了兩聲,然後道,「沒有,我以為……」

  是四個柳跟他透露了昨天晚上她們主僕之間的對話,他來跟她表明心意,順便詢問她的意思。

  結果誰知道她因為走神想劈叉了!

  葉先生壓根沒有那個意思,是她自作多情了!

  現在但凡地上有一條縫的話,寧素肯定二話不說就直接往裡鑽了,因為實在是太尷尬了。唯一讓寧素覺得慶幸的是康熙並不知道真相,要不然的話她真的要考慮連夜搬出莊子,去別的地方住了。

  「以為什麼?」康熙又不傻,哪怕寧素極力掩飾,他也能夠發現她不太對勁。不止現在,剛剛和寧素對話的時候康熙就已經發現她總是頻頻走神了——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

  康熙在心底裡暗想道。

  「沒什麼。」寧素搖搖頭,「我剛剛……」

  她想要跟康熙解釋,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要是她沒有走神,把康熙的話都聽清楚了的話,那麼就不會擺這樣的烏龍,更不會替自己的兒子拒絕了一個這麼好的先生了。

  雖然岳興阿現在才五歲,寧素也沒有那種望子成龍的心願,但是如果康熙願意給岳興阿當先生,哪怕只是一段時間,寧素都覺得岳興阿肯定會受益匪淺的。

  要是錯過了康熙這個好先生,寧素覺得自己日後即便是砸錢,都不一定能夠給岳興阿請到一個這麼合心意的先生了。

  這麼一想,寧素就硬著頭皮對康熙道:「先生可以當做沒聽到我剛剛說的話嗎?您要是願意給岳興阿做先生的話,那肯定是岳興阿的福氣了。」

  「舉手之勞而已。」康熙一口答應了下來,他道,「如果夫人放心把岳興阿交給我來教的話,我自然不會辜負夫人的信任。」

  「正好這段時間我都有空。」

  「放心,把岳興阿交給先生,我能有什麼不放心的?」見康熙答應下來了,寧素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

  而且她這麼說也是發自內心的,之前康熙沒有收岳興阿做學生的時候,他不是也把他帶得好好的嘛,所以把岳興阿交給康熙,寧素可以說是能放一百二十個心了。

  見寧素笑了,康熙的神色也不由地柔和了些,但是他並沒有忘了寧素剛剛的神不守舍,於是就出聲詢問她:「夫人剛剛是怎麼了?難道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嗎?」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夫人盡管開口。」

  如果說寧素剛剛還因為自己想劈叉了而尷尬的話,那麼她現在就只覺得暖心了。

  看到康熙目光關切地看著自己,寧素眼底的笑意越發柔軟了,她道:「沒有,我只是……嗯,可能是昨天晚上睡不好,所以精神有些不濟而已。」

  寧素倒是想跟康熙實話實說,好讓他不用再擔心,但是她能實話實說嗎?

  當然是不能了。

  所以沒辦法之下,寧素只好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了。

  「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夫人跟我說的那些話嗎?」康熙道,「夫人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就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不是,我沒有懷疑過先生您的人品。」寧素心想要不是他再提起的話,她都忘了自己昨天晚上說過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了。

  「那就好。」康熙看了寧素一眼,他看得出來她並沒有撒謊,那麼她究竟是遇到什麼事了?

  康熙有心想要搞清楚,但是他也看得出來寧素並不想說,於是康熙只能夠把這份好奇壓在心底裡了。

  畢竟他又不可能強迫寧素說實話。

  *

  既然康熙答應了給岳興阿當先生,哪怕只是一段時間的,但是寧素仍然很認真地對待這件事,回去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林忠幫忙准備六禮束脩。

  所謂的六禮束脩指的就是芹菜、蓮子、紅豆、紅棗、桂圓、干瘦肉條,是學生拜師的時候送給先生的六種禮物。

  別看這六種禮物看似簡單,但是每一種禮物都有其蘊含的好寓意,自然馬虎不得了。

  「主子放心,奴才會好好准備的。」林忠和康熙認識不久,接觸也不算多,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柳絮的話是對的,隔壁莊子的教書先生不論是相貌還是氣度,都甩前姑爺隆科多好大一截呢。

  林忠年紀大,看的人多,他當然看得出來康熙的好模好樣不是裝出來了。

  所以對於寧素讓岳興阿拜康熙為師,林忠是舉雙手雙腳同意的,畢竟就連淑慧長公主都請他做先生了,再差也肯定差不到哪裡去的。

  「林伯您辦事,我放心。」寧素說完,扭頭看向岳興阿,見他整個人還懵懵的,回不過神來,寧素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蛋,然後問他,「怎麼了岳興阿?難道你是高興傻了嗎?」

  岳興阿:「……???」

  他看起來像是高興傻了嗎?

  他分明就是傻了呀!

  「額娘~」岳興阿一邊伸手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臉頰,一邊仰著小腦袋看向寧素問她,「怎麼先生就做了我的先生了?」

  這完全出乎岳興阿的意料。

  「怎麼?先生做了你的先生你不高興嗎?」寧素問。

  「昂。」岳興阿含糊地應了一聲,然後解釋道,「表哥說先生不好,我可以不要先生嗎?額娘。」

  「嗯?」寧素先跟岳興阿確定一個問題,「致遠說先生不好指的是葉先生嗎?」

  岳興阿知道自己的表哥就叫致遠,所以聽寧素這麼問,他直接就搖頭道:「不是哦,表哥說的先生是他自己的先生啦。」

  「表哥也很喜歡葉先生噠,他還想和葉先生做朋友呢,還有表妹也想,但是葉先生都沒有答應哦。」

  說到這裡,岳興阿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有我才是葉先生的朋友呢。」

  小家伙大概也知道嘚瑟不太好,因為他表哥和表妹都失望啦,但是怎麼辦,岳興阿還是有點忍不住,笑容裡是藏不住的嘚瑟和驕傲。

  「既然你那麼喜歡葉先生,那麼葉先生給你做先生還不好嗎?」寧素沒有經過岳興阿的同意就先答應康熙了,一方面是怕錯過了這樣一個好機會,要不然寧素也不會硬著頭皮讓康熙假裝沒聽到自己一開始的拒絕了,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明知道岳興阿有多喜歡康熙。

  所以寧素原本以為小家伙得知葉先生要給他做先生的話,他會高興到飛起的,結果這會兒看岳興阿的反應,寧素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猜錯了。

  「也、也不是不好啦。」岳興阿道,「是因為表哥說有了先生好可怕哦,每天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玩又玩不好。」

  小家伙一聽到他表哥這麼說,頓時就被嚇得不輕,要不然他也不至於聽說寧素請康熙給他做先生的時候直接傻掉了。

  「你表哥那是誇張了。」寧素忍不住笑道,「只是請個先生來教他讀書識字而已,怎麼可能讓他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好,玩又玩不好?」

  「你表哥呀,就是不愛讀書,所以才這麼說的。」

  寧素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致遠的先生,更不知道他是怎麼教學的,但是她相信寧方和富察氏的那顆愛子之心。

  他們可是致遠的親爹親媽,即便對致遠有什麼樣的期待,他們也不可能干出揠苗助長的事情。再說了,寧素不記得自己失憶前見到過的致遠是什麼樣的,但是最近這幾次她見到的致遠可不像是被折磨得不輕的樣子。

  可見寧方和富察氏還是有分寸的,而致遠顯然就是單純的不愛讀書而已。

  哈哈她大哥肯定頭疼死了,寧素不由地想到。

  「你想想看,葉先生之前帶你玩,帶你背詩,帶你打獵,甚至帶你下地種田你不是都挺高興的嗎?」寧素道。

  「我要是讓葉先生給我當先生的話,他也是和以前一樣的嗎?」岳興阿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肯定願意讓葉先生給他做先生的。

  「大概?」寧素能夠替岳興阿答應康熙,卻不能替康熙答應岳興阿,她道,「要不然你去問問葉先生?」

  「好哇。」岳興阿對康熙已經很親近了,再加上康熙在他面前都沒有什麼架子,所以小家伙並不畏懼於去康熙面前問問題。

  於是康熙怎麼也沒想到,他難得紆尊降貴的給岳興阿當先生,岳興阿竟然對他嫌三嫌四(bushi)的?

  「先生,額娘說我要拜你為師。」岳興阿道。

  「嗯。」康熙點點頭,問他,「怎麼?你不樂意嗎?」

  「也不是啦,但是我有問題想要問你。」岳興阿又道。

  「什麼問題?」康熙問他。

  「就是你做了我的先生之後,先生你是不是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帶我玩,帶我背詩,帶我打獵還有帶我種田呀?」岳興阿仰著小腦袋看著康熙問他。

  「嗯。」康熙點點頭,畢竟他不可能拿宮裡教皇子的那一套來教岳興阿。

  「那我要是做得不好的話,先生你會打我嗎?」岳興阿問完之後,不等康熙回答,他又繼續開口道,「要是打我的話,我就不要拜你為師哦。」

  反正他不拜葉先生為師的話,葉先生也會帶他玩,帶他背詩,帶他打獵還有帶他種田,所以如果拜葉先生為師之後反而會挨打的話,那岳興阿肯定不干啦。

  他只是沒讀書而已,又不傻。

  「不會。」康熙雖然奉行著養兒如羊不如養兒如狼的教育理念,但是他從來不認同棍棒教育。

  「那我要是做錯了的話,先生會罵我嗎?」沒有人教岳興阿,但是小家伙早就自主學會了得寸進尺了,「要是罵我的話,我也不要拜先生為師哦。」

  康熙:「……」

  這臭毛病都是跟誰學的?

  康熙低頭看了一眼岳興阿,然後道:「不會。」

  不等岳興阿開口說什麼,康熙又繼續道,「如果你要是做錯了什麼的話,我甚至還會哄你。」

  「真的嗎?」小家伙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拜葉先生為師也太好了吧?

  康熙:「……???」

  他信了?

  他居然信了?

  康熙原本以為岳興阿昨天晚上能夠被寧素給坑了,完全是因為寧素是岳興阿的額娘,他對自己的親娘沒有防備心。

  但是今天康熙悟了,原來不是只有岳興阿的親娘才能夠坑得到他,而是但凡有心想要坑他的人都能夠坑得到。

  康熙伸手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心想他要是長大了依然這樣的話,那麼他額娘可有得頭疼了。

  *

  寧素那邊暫時還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在岳興阿離開之後,她就給四個柳下了封口令了:「日後你們誰也不要再想著給我和葉先生牽紅線了。」

  「為什麼?」四個柳不解地問出口。

  雖然昨天晚上勸寧素的人是柳絮和柳葉,但是經過一晚上的時間,就連柳芽和柳枝都覺得如果寧素和康熙能夠在一起的話,那麼也確實算得上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們是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尷尬。」寧素當著康熙的面不好意思說實話,但是對著自己的侍女們就沒有什麼不好意思了,「……葉先生當時那麼問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你們誰在他面前說漏嘴了,結果沒想到是我想岔劈了,人家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寧素不知道自己在失憶之前有沒有遇到過類似這麼尷尬的局面,她只知道剛剛絕對是她失憶以來遇到過最尷尬的事情了。

  「得虧葉先生不知道真相,要不然我這臉往哪兒擱呀?」

  柳絮她們對寧素向來是忠心耿耿的,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們聽到寧素這麼說完之後,哈哈大笑出聲。

  突然有點後悔她們當時沒在場了。

  寧素:「……???」

  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你們可別到葉先生他們那邊去說些什麼。」寧素提(警)醒(告)了她們一句。

  「放心吧,主子,我們有分寸的。」四個柳雖然覺得康熙不錯,也配得上她們主子,甚至想讓兩人結為秦晉之好。

  但是該有的分寸,她們肯定是有的,肯定不可能跑到康熙的面前說什麼,要不然豈不是降了她們主子的身價?

  寧素倒不懷疑柳絮她們對自己的忠心,所以聽她們這麼說之後就沒有再三跟她們強調了,而是想著除了六禮束脩之外,他們是不是應該再准備一桌豐盛的酒菜?

  畢竟說起來康熙幫了她不少,甚至說這段時間幫她最多的人就是他了。

  明明他們認識時間最短。

  嗐,別說這個了,一說到這個寧素就忍不住覺得康熙一個外人幫她做的事情都比圖達和寧方多。

  *

  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麼寧素自然就打算付諸行動了。

  至於為什麼是打算而不是准備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寧素不知道康熙能不能說服岳興阿拜他為師。

  說實在話,如果岳興阿自己不樂意的話,那麼寧素覺得依照康熙的性子,不用她勉強岳興阿,只怕康熙也會改變主意。

  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嘛。

  但是寧素相信只要康熙真心想要收岳興阿做學生的話,那麼他肯定有辦法說服岳興阿的。

  事實證明寧素想的沒錯,不用多久岳興阿就興衝衝地跑回來說他要拜葉先生為師了,甚至心急地問寧素:「額娘,我什麼時候拜葉先生為師啊?現在去拜可不可以?」

  「怎麼一下子就那麼心急了?」寧素有點好奇康熙是怎麼說服岳興阿的。

  「因為我想快點當葉先生的學生哇。」岳興阿用他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寧素道,「葉先生說了,如果我拜他為師的話,那麼等我做錯什麼了他不僅不會打我罵我,他還會哄我呢。」

  寧素:「……」

  破案了,原來是這麼說(哄)服(住)岳興阿的?

  寧素原先只覺得自己寶貝兒子的大眼睛清澈,但是聽完他這話之後她就發現哪裡是簡單的清澈?分明是有一種清澈的愚蠢在裡面。

  寧素愛憐地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她原本想說「不用拜師,葉先生現在就在哄著你呢」,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被寧素咽了回去,改口道:「就算再心急那也得明天,畢竟是拜師,得正式一點。」

  「好吧。」岳興阿乖乖地應了一聲,然後就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了。

  而康熙那邊並沒有想到寧素會這麼鄭重其事,但是既然如此,那麼康熙覺得自己也不能馬虎對待。

  於是等岳興阿第二天正式給康熙拜師的時候,就收到了他新鮮出爐的先生給他准備的文房四寶以及一把牛角弓。

  康熙給岳興阿准備這些東西,寓意很明顯了,就是希望小家伙日後能夠長成一個文武雙全的男子漢。

  「多謝先生。」岳興阿也像模像樣的,接下康熙給他准備的禮物之後,乖乖地給康熙磕了一個頭。

  「起來吧。」康熙也沒有怎麼給岳興阿訓話,因為他覺得沒必要。

  別以為今天只有岳興阿第一次拜師,康熙今天也是第一次收學生。

  所以今天不僅對於岳興阿來說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對於康熙來說也一樣。

  當然了,寧素覺得對於自己來說今天也很有意義,畢竟這是她寶貝兒子第一次拜師嘛。

  等拜師禮結束之後,寧素就邀請康熙到她那兒吃個便飯:「就當做是慶祝一下,不知道先生賞不賞臉?」

  「夫人親自開口,那我自然不能不賞臉了。」康熙笑著問道,「就是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林管家下廚?」

  「既然要邀請先生來用膳,那麼自然得用最高規格了。」沒錯,在寧素心目中請林忠出馬就是接待客人的最高規格了。

  畢竟林管家做飯是真的好吃,也是奇了怪了,十幾年前廚藝那麼差勁的人究竟是怎麼變成今天的廚神的?

  嗯,林忠這個廚神的頭銜是寧素封的。

  「那看來我今天有口福了。」康熙吃過的山珍海味數不勝數,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林忠的廚藝確實了得,而且還有許多御膳房大廚都沒有的大膽和創新。

  事實上為了不給寧素丟臉,林忠今日也拿出了自己畢生的廚藝了,每一樣菜都可以說做到了盡善盡美。

  就像是寧素說的那樣,拿出了最高接待規格了。

  然而寧素他們今天並沒能如願的吃上一頓美味又愉快的午膳,因為他們落座沒多久,就突然有奴才來稟報說佟夫人來了:「還說有事找您。」

  聽到「佟夫人」三個字,寧素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而康熙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要不我先回避一下?」康熙主動開口道。

  「不用。」寧素拒絕了,以為康熙是擔心被佟夫人誤會的她道,「我們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哪裡用得著回避她一個不請自來的人?」

  隱瞞身份的康熙:「……」

  咳咳,其實他稍微做了那麼一點。


第28章

  寧素覺得他們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也確實是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要因為佟夫人的不請自來而回避?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心虛呢。

  再說了,康熙現在可是岳興阿的先生,寧素覺得如果真的讓他回避的話,那麼也太侮辱人了。

  更別提她現在都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別說她和葉先生沒有什麼私情了,便是有,那又怎麼樣?

  難道佟夫人他們以為她還會恪守從一而終的封建教條,為隆科多守身如玉嗎?

  想都別想,寧素覺得自己日後即便是不再嫁人了,也絕對不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僅僅只是因為她不想再嫁人而已。

  扯遠了,說回現在的事情,哪怕佟夫人是寧素的姑爸爸,又曾經是她婆婆,但是讓她為了佟夫人而委屈康熙,寧素是怎麼也做不出來。

  所以……

  「先生您安心坐著吧。」

  佟夫人要是敢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那麼就別怪她讓人將她掃地出門了。

  後面這句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因為岳興阿在場。

  小家伙對隆科多那個親爹沒感情而已,對佟夫人這個親瑪嬤還是有感情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寧素聽說佟夫人上門了,她才沒有直接讓人將她拒之門外。

  「話雖如此,但是為了不節外生枝,我還是回避一下比較穩妥。」康熙一本正經地道,「而且岳興阿也在,總不好當著他的面鬧起來。」

  不得不說康熙最後這句話直接戳到寧素的軟肋了,如果他只說了前面那句話的話,寧素說不定不會輕易改變想法,可是誰讓康熙加上了岳興阿呢?

  提到岳興阿,寧素就不得不考慮自己寶貝兒子的感受了。

  她看了岳興阿一眼,然後對康熙道:「那先生也不必回避,我換個地方接待她就是了。」

  「先生若是餓了的話,先吃就是了,不必等我們。」

  寧素交代完之後,就帶著岳興阿去見佟夫人了。

  *

  這個莊子裡的所有人都是寧素的人,所以自然別指望他們對佟夫人有多熱情了,要不是怕連累寧素,佟夫人一上門他們就想直接把人趕走了——

  呸,什麼東西,害得他們主子那麼慘也好意思上門來?

  佟夫人可沒有自己很討人嫌的覺悟,甚至覺得寧素莊子上的奴才都不像話,連招呼客人都不會,沒個笑臉就算了,茶水也不怎麼樣。

  可以說佟夫人打從一進門就開始嫌東嫌西,挑三揀四了。

  不過直到見到岳興阿,佟夫人的注意力總算轉移了:「岳興阿快來瑪嬤這邊讓瑪嬤好好瞧瞧。」

  「瑪嬤。」許久沒見佟夫人了,岳興阿也有點激動,但是小家伙並沒有第一時間奔到佟夫人的身邊,而是揚起小腦袋看向寧素,詢問她的意見。

  岳興阿雖然算不上是一個記性多麼好的孩子,但是他沒有忘記他們當初之所以會來到這個莊子上住,是因為他瑪嬤要趕他額娘走。

  而趕他額娘走,就相當於趕他走了。

  岳興阿和佟夫人是有感情的,但是再有感情,岳興阿仍然和寧素的感情最深。

  岳興阿這麼貼心,寧素當然是高興了,可惜她是高興了,佟夫人卻一點都不高興。

  見岳興阿沒有像從前那樣直接朝她跑來,反而去詢問寧素的意思,佟夫人心裡就生出了幾分不滿。

  不過佟夫人的這幾分不滿並不是衝著岳興阿去的,而是衝著寧素去的。

  佟夫人不認為岳興阿真的會和自己這麼瑪嬤生分,一定是寧素在背後跟岳興阿說了他們的壞話才會這樣的。

  於是本來就不滿寧素害得隆科多和佟家丟臉的佟夫人現在對她更是厭惡了,要不是因為岳興阿的話,佟夫人甚至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到十年前,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那麼別管隆科多有多喜歡寧素,她都不會選她做自己的兒媳婦。

  「瑪嬤。」岳興阿可不知道自己一個反應,讓他瑪嬤更討厭他額娘了,得到了寧素的允許後,他就跑到佟夫人的面前拉著她的手問她,「你怎麼來啦?」

  「因為瑪嬤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一看到岳興阿,佟夫人就顧不上厭惡寧素了,她一手拉住岳興阿的手,一手摸摸他的小臉,「瞧瞧你瘦的,難道在莊子上沒口好吃的嗎?」

  「沒有哇。」岳興阿一聽佟夫人說自己瘦了,忍不住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搖搖頭道,「我哪裡有瘦呀瑪嬤?」

  「怎麼沒有?瞧瞧這臉上的肉都少了那麼多。」佟夫人一臉心疼的模樣,然後扭頭看向寧素,「要是早知道你那麼不會照顧岳興阿,說什麼我也不會同意你把他帶走的。」

  「佟夫人眼睛不好使就算了,怎麼記性也那麼差?」寧素語氣淡淡地道,「難道你忘了你們為什麼會同意我帶上岳興阿跟隆科多和離嗎?」

  如果佟夫人只是作為岳興阿的瑪嬤上門來看看孩子的話,那麼寧素即便不喜歡也不會拒絕的。因為她和隆科多和離了而已,不意味著岳興阿從此就和佟家沒有關系了。

  再加上當初在佟家的時候,佟夫人確實是真心疼愛岳興阿,這點哪怕她失憶了她也能夠從四個柳口中,以及岳興阿的態度中知道。

  所以寧素不至於□□到阻止他們祖孫兩人見面。

  但是如果佟夫人想要趁機耍威風,甚至在她面前嘰嘰歪歪,那麼不好意思,恕她不奉陪了。

  畢竟佟夫人現在已經不再是寧素的婆婆了,只是她姑爸爸而已,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她當她是一回事的話,那麼她是她長輩,但是她要是不把她當一回事的話,那麼她就僅僅只是她無數個長輩中的其中一個長輩而已。

  沒什麼了不起的。

  寧素的話一出,佟夫人的神色就僵了一下——

  不僅僅因為寧素的態度,更因為她想起了寧素對他們的威脅。

  現在距離寧素進宮見皇貴妃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這麼多天他們始終沒有查出究竟是誰泄密的,也就是說時至今日,他們仍然不知道寧素為什麼會知道皇八女的事情。

  因為這份不知道,他們不僅受制於寧素,甚至不敢輕舉妄動。

  因為他們沒辦法確定寧素是不是只知道皇八女的事情,更沒有辦法確定除了寧素本人之外,她有沒有將皇八女的事情告訴了其他人。

  如果沒有的話那麼自然是最好了,這樣他們就不用擔心哪天突然又有人蹦出來拿這件事情來威脅他們。

  要知道因為這件事,皇貴妃已經惱了他們了。

  雖然她以及她身邊的奴才也是知情人士,但是皇貴妃不認為是她這邊的問題,因為寧素住在宮外,一年到頭進宮的次數可以說是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而且寧素從前和皇貴妃也沒有什麼私人恩怨,兩人更沒有什麼利益衝突,所以更不存在寧素在皇貴妃身邊放了眼線的可能。

  也就是說寧素會知道這件事,最有可能是佟家出了岔子。

  得出這個結論的皇貴妃如何不惱火?皇八女的死本來就是她的痛了,也是她一輩子不想面對的事情,原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事的真相會被淹沒。

  但是皇貴妃哪裡想到突然有一天會被人翻出來?更沒想到她會因此而被威脅。

  毫不誇張地說,當天寧素當著皇貴妃的面問出那句「因為您不會想讓人知道小公主是怎麼死的吧」的時候,皇貴妃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皇貴妃惱火,這些天佟家也不好過,畢竟被威脅的人不止皇貴妃一個。

  「三少……」桂嬤嬤張了張嘴想喊寧素,卻突然反應過來她和隆科多已經和離了,於是連忙改口道,「格格別生氣,我們主子她也是因為心疼大阿哥,所以才一時情急說錯了話而已。」

  寧素不喜歡佟夫人而已,但是不至於遷怒桂嬤嬤,而且見岳興阿因為她和佟夫人的爭執,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她就開口道:「岳興阿是我親生的,我便是虧待了誰都不可能虧待了他,佟夫人倒也不必那麼心疼。」

  說著,寧素笑著對岳興阿道,「岳興阿你跟你瑪嬤說說,你這段時間在莊子住得高興嗎?」

  「高興。」岳興阿聽他額娘這麼問,就衝著佟夫人點點頭道,「瑪嬤我在莊子住得可高興啦,而且我還會打獵呢現在。」

  「這麼厲害嗎?」佟夫人今天來莊子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探望岳興阿,見桂嬤嬤幫她緩和了氣氛,她也樂得當做沒事發生,低頭對岳興阿道,「不過岳興阿你現在還小,可別逞強,就算打獵,也得以自己安全為重,知道嗎?」

  「知道啦。」岳興阿乖乖地點點頭,然後奶聲奶氣地道,「瑪嬤你也要好好吃飯,你都瘦啦。」

  其實佟夫人這些天瘦倒沒有怎麼瘦,只是憔悴了許多而已,不僅因為寧素和隆科多和離,岳興阿被帶走,他們家還被寧素抓住了把柄這些事,也因為寧素一走,佟家的中饋就不得不交回給佟夫人打理了。

  她但凡是這塊料,她當初也不會在寧素剛進門的時候就急吼吼地把管家的權利交給寧素,美名其曰她不貪權。

  不得不說佟夫人當初這麼做確實是得到了不少人的誇贊,畢竟有許多婆婆不等兒媳婦熬出頭了,是絕對不會輕易將管家的權利交出去的。

  結果現在好嘛,寧素撂擔子不干了,佟夫人不得不重出江湖。七年前的她不是這塊料,七年後的她就更不是了,偏偏她又不願意交給其他的兒媳婦,畢竟那些兒媳婦的丈夫又不是她親生的,所以佟夫人只能夠硬著頭皮干了。

  這也是佟夫人為什麼會憔悴的主要原因,畢竟她都一把年紀了。

  不過佟夫人可不會把真相說出來,省得讓寧素知道了看她的笑話,聽到岳興阿這麼說,她就道:「瑪嬤這是想岳興阿想到吃不下飯,所以才瘦了的。」

  「那不行呀。」岳興阿雖然年紀小,但是有些道理他還是懂的,「飯還是要吃噠。」

  「那岳興阿你要跟瑪嬤回家嗎?」佟夫人忍不住出聲問道,「你跟瑪嬤回家了,瑪嬤看著你就能吃得下飯了。」

  啊,這個……

  佟夫人突然這麼說,一下子就把岳興阿給整不會了,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寧素。

  不等寧素開口,佟夫人又繼續道:「瑪嬤心疼岳興阿,岳興阿難道就不心疼瑪嬤嗎?」

  「太太要是真的心疼岳興阿,就不會舍得這麼逼迫他了。」不用岳興阿開口,寧素就出聲道,「如果太太實在是吃不下飯的話,那麼我建議先餓兩頓,到時候別說飯了,怕是給太太一頭牛都吃得下去。」

  寧素雖然這段時間都沒在佟家住了,但是不意味著她猜不出來佟夫人為什麼會這麼憔悴的,無非就是因為家裡家外的事情被弄得焦頭爛額而已,跟岳興阿有什麼關系?

  即便有,也沒有太大的關系。

  另外寧素覺得自己得收回她之前的一些看法了,比如說佟夫人真心疼愛岳興阿。畢竟就像寧素自己剛剛說的那樣,她要是真的心疼岳興阿的話,哪裡舍得這麼逼迫他?

  就像她當初嫁給隆科多之前,佟夫人也說好了日後會待她如親女的,結果呢?

  事實證明不止男人的嘴是騙人的鬼,女人的嘴……不對,婆婆的嘴也同樣是騙人的鬼。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她和隆科多已經和離了,也看穿了佟夫人的虛偽,不會再相信她說的話了,至於岳興阿……

  寧素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寶貝兒子步自己的後塵的。

  「雖然你和隆科多和離了,但是岳興阿始終是隆科多兒子,也始終是我的孫子,我想孫子了,想帶他回去住兩天都不行嗎?」

  佟夫人沒想到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之後居然跟變了個人似的,之前她雖然敢違背她的意思,但是到底不敢太過分,結果現在呢?居然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

  「確實不行。」寧素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為什麼不行?」佟夫人皺眉道,「難不成你還怕我把岳興阿帶回去之後不給你送回來嗎?」

  「太太既然知道,又何必再問?」寧素道,「可不就是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嘛。」

  佟夫人:「……!!!」

  別以為她聽不出來她這是在罵她了。

  「你當我們佟家的人是土匪嗎?」佟夫人道,「再說了,你現在那麼有本事,我們哪裡敢這麼做?」

  後面那句話被佟夫人說得陰陽怪氣的,其實也不怪她這樣,主要是因為寧素不僅拿著他們的把柄威脅他們同意隆科多和她和離,同時讓她帶走岳興阿,還吩咐他們將她的嫁妝都送到莊子上來。

  寧素一開始帶著岳興阿離開佟家的時候,確實是沒打算繼續回去住了,但是她嫁妝那麼多,再加上她又在佟家住了七年,為了不引起佟夫人他們的懷疑,寧素帶著岳興阿離開的當天並沒有把她的全部嫁妝都一並拉上。

  當時寧素沒有拉走,之後想拉也沒機會了,她要是敢在那個當口回佟家的話,佟家的人就敢不讓她出那個門。

  嫁妝重要,但是寧素覺得自己的自由更重要。

  和離之後寧素也沒有親自上門去拉嫁妝,而是直接讓佟家的人給她送過來,反正佟家也不缺人手嘛。

  佟夫人和隆科多是咽不下這口氣,倒是佟國維不僅答應了,還大張旗鼓的讓人將寧素的嫁妝給她送了回去。

  言歸正傳,因為寧素的手上捏著佟家的把柄,所以佟家現在對她的態度可以說是投鼠忌器,如佟夫人所言,他們現在確實是不敢跟寧素硬碰硬。

  寧素不是不知道這件事,但是她不敢拿岳興阿去冒險:「太太說笑了,佟家有權有勢,應該說是我這種無權無勢的小女子得罪不起的才對。」

  佟夫人一聽寧素這話,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看了她一眼,然後意有所指地道:「寧素,我看你也不是愚笨之人,你應該知道岳興阿跟我們親近對他總沒有壞處的。」

  「你就算跟隆科多鬥氣,也別拿孩子的前程開玩笑。」

  「太太時至今日難道認為我跟隆科多和離只是為了跟他鬥氣嗎?」寧素搖搖頭,「我跟隆科多和離,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我已經看透你們一家子人的真面目了。」

  「自私自利,冷血無情。」

  「我原本不想當著岳興阿的面前跟你吵的,但是既然你都當著孩子的面玩起了挑撥離間那一套了,那麼就別怪我把話攤開來說了。」

  「我這個當額娘的日後或許真的不能幫到岳興阿什麼,但是你敢保證岳興阿留在佟家日後佟家就會是他的嗎?」

  寧素最後一句話直接把佟夫人給問倒了,她敢跟寧素保證嗎?

  當然不敢了。

  因為佟夫人現在甚至都不敢保證佟家日後會是她兒子隆科多的,又哪裡敢保證佟家日後一定會是她孫子岳興阿的?

  「岳興阿過來。」寧素朝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招招手,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之後,她問他,「你現在也是小男子漢了,有些事情呢,額娘也不瞞你。」

  「剛剛你瑪嬤的話你也聽到了,跟你阿瑪和瑪法比起來,日後額娘確實沒辦法給你一個什麼好前程,如果你想要什麼好前程的話,可能就得你自己去掙了,你怕不怕?」

  「不怕。」岳興阿斬釘截鐵地道,「額娘也說我是男子漢了,我才不怕呢。」

  「可能會很辛苦哦。」寧素又道。

  「只要可以和額娘在一起,我就不怕辛苦。」岳興阿道。

  「那你會不會怨額娘?」寧素問。

  「才不會。」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岳興阿一輩子都不會怨額娘噠。」

  說完,小家伙就扭頭看向佟夫人,「瑪嬤我不走,我不會跟額娘分開的,瑪嬤你要是想我的話,你可以來莊子看我呀,等我長大之後,我也可以去看瑪嬤你的。」

  才五歲的岳興阿現在卻像個小大人似的,不僅明確地拒絕了佟夫人,甚至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正如寧素所說的,現在的岳興阿已經算得上是個小男子漢啦。

  聽到岳興阿這麼說,佟夫人的臉色當然不好看了,但是寧素可不管這個,笑吟吟的對佟夫人道:「你聽到了吧?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確實不是寧素說的,但是佟夫人嚴重懷疑是寧素教的,哪怕不是寧素教的,佟夫人也不肯相信這是岳興阿的真心話。

  現在李四兒肚子裡那一胎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所以岳興阿依然是隆科多唯一的兒子,而且還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佟夫人又怎麼能接受他跟他們離了心?

  可惜別管佟夫人接不接受,她今天都別想把岳興阿帶回佟家了,如果僅僅只是寧素阻止的話,那麼佟夫人還有別的招,但是偏偏就連岳興阿都被寧素給哄住了,還說出了那樣的話,佟夫人總不能真的來硬的,直接把岳興阿搶回佟家吧?

  真要是這樣的話,她可不敢保證寧素會做出什麼來。

  於是佟夫人今天不僅是無功而返,而且還惹了一肚子的氣。

  「我們回去吧。」寧素拍拍岳興阿的後腦勺,笑著道,「別讓葉先生等久了。」

  還沒有走遠的佟夫人聽到寧素這話,皺了皺眉頭,心想這葉先生是誰?

  不過這個問題只在佟夫人的腦子裡一閃而過,比起搞清楚那位葉先生是誰,佟夫人現在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修復和岳興阿的關系。

  *

  寧素可不知道佟夫人心中所想,當然了,如果寧素知道了的話她大概也不會放在心上。

  因為岳興阿剛剛的態度給了寧素莫大的底氣和信心。

  「待會兒額娘請你吃個大雞腿。」寧素臉上的笑意是怎麼也止不住。

  「真噠?」岳興阿高興得搖頭擺屁股的,「額娘最好啦,我可喜歡吃大雞腿了。」

  「真的,你還有什麼想吃的都可以跟額娘說,額娘讓林伯給你做。」

  寧素牽著岳興阿回去的時候,甚至都沒有開口跟康熙說什麼,但是康熙從他們娘倆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心情不錯了。

  看來他那位舅母並沒有討到什麼便宜?

  康熙微微一揚眉,出聲問道:「事情解決了?」

  「解決了。」寧素點點頭,眼裡漾著純粹的笑意,「還是我們岳興阿解決的呢。」

  岳興阿一聽,頓時驕傲地挺起自己的小胸脯:「應該噠,畢竟我可是男子漢呢。」

  康熙笑了一下,他本來就有些好奇寧素他們是怎麼解(打)決(發)佟夫人的,這會兒一聽就更加好奇了。

  不過康熙沒著急著問,而是對寧素和岳興阿道:「既然事情解決了,那就趕快坐下來用膳吧,也好在現在正是天熱的時候。」

  所以不用擔心飯菜都涼了。

  寧素聞言,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和他們離開的時候完全沒有一點區別:「先生怎麼不先吃?說了不用等我們的。」

  「那怎麼行?」康熙沒有忘了他現在只是一個教書先生而已,怎麼可能干得出來主人家不在,他先開動這麼無禮的事情?

  「再說了我現在也是岳興阿的先生,總得以身作則,給他樹立一個好榜樣的。」康熙道。

  寧素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她也沒有再說什麼了,落座之後笑道:「想來剛剛的事情不會再發生,我們可以好好用膳了。」

  岳興阿沒有忘了寧素剛剛對他說過的話,巴巴地看著自己的額娘道:「大雞腿!額娘你別忘了我的大雞腿!」

  「好,忘不了。」寧素等康熙動筷之後,她才給岳興阿夾了一個大雞腿。

  正如寧素所說的那樣,接下來可沒有再來一個不速之客,三人一塊享用了一頓美味的午膳。

  而此時紫禁城裡的太子也正在用午膳,作為大清的儲君,康熙最疼愛的兒子,太子的衣食住行自然是沒有人敢敷衍了。

  但是再美味的膳食擺到了太子的面前,他也沒有太多的食欲。

  元宵可見不得這個,連忙出聲詢問道:「主子,可是御膳房的人做的午膳不合您胃口?」

  總不可能是苦夏吧?

  往年太子殿下可沒這個毛病。

  「不是。」太子吃了兩口之後實在是吃不下,就直接把筷子放下了,「元宵你說皇阿瑪這次出門要多久才回來?」

  太子這麼一問,元宵立馬懂了——

  敢情不是午膳做得不合胃口,只是因為想萬歲爺了。

  但是元宵懂了也沒用,因為如果是午膳的問題,那麼他還能讓御膳房的人重新做一桌過來,但是現在他們主子是因為想爹了。

  元宵心想,他總不能把萬歲爺給他們主子端來吧?

  「這……奴才也不好說。」元宵斟酌著道,「不過應該不會在外邊待太久的,上次萬歲爺不是出宮半個月左右就回來了嘛。」

  半個月?

  那也好久了。

  「你說皇阿瑪怎麼就不答應把孤也帶上呢?」康熙回宮之後,太子可是試探性問過他皇阿瑪的,可惜被他皇阿瑪拒絕了。

  太子雖然得寵,但是康熙到底是皇帝,他拒絕了,太子總不好撒潑打滾「逼」他改變主意。

  「可能萬歲爺是擔心您的學業。」元宵道,「主子您也知道萬歲爺對您讀書習武的事情格外上心的。」

  太子一聽,覺得有道理,但是他還是不能接受。

  「你說皇阿瑪不帶上孤,孤自己去找他怎麼樣?」太子突然覺得這也是一個辦法。

  元宵:「……!!!」

  認真的嗎?


第29章

  太子當然是認真的,而且是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那種。

  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再說了,他皇阿瑪現在一個人孤身在外面,肯定是很孤單,正是需要溫暖的時候,太子覺得自己這個當兒子的是時候好好表現一番了。

  說干就干的太子當天從校場離開之後沒有回他的毓慶宮,而是去了一趟慈寧宮見太皇太後。

  其他人或許沒有注意到這個,但是大阿哥注意到了,得知太子是去慈寧宮之後,他從鼻子裡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裝模作樣。」

  太皇太後的曾孫不止太子一個,他丟下他們一個人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盡孝心,那不是踩著他們顯著他了嗎?

  「主子,太子殿下能去慈寧宮,咱們也能去呀。」長白打小就在大阿哥身邊伺候,自然知道自己主子和太子殿下不對付了,要不然長白也不會這麼提議。

  但是誰知道大阿哥的想法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聽到長白這麼說,他又哼了一聲,然後道:「爺才不去,爺要是去了的話豈不是成了跟在胤礽屁股後面的學人精了嗎?」

  他才不干呢。

  長白:「……???」

  難道不是嗎?

  長白既然是打小就在大阿哥身邊伺候的,那麼他自然知道原本大阿哥並沒有用「爺」這個字來自稱的,是後來聽到太子一口一個「孤」,他才忍不住給自己換了一個自稱。

  要知道那時候大阿哥也才幾歲,別人家驕縱一點的小阿哥頂多是自稱「小爺」,他們主子倒好,連「小爺」這樣的自稱都看不上,而是張嘴就一口一個「爺」的。

  當然了,這些話長白可不敢說出口,畢竟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主子和太子殿下的關系。長白擔保,他要是敢說出口的話,他主子說不定會惱羞成怒錘他一頓。

  他可不想遭這罪。

  於是長白只能夠改口問道:「那咱們回北五所嗎?」

  長白問完,大阿哥都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後面結伴出來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給喊住了:「大哥好。」

  三阿哥和四阿哥年紀相仿,兩人是前後腳進尚書房讀書的,所以哥倆的關系比較好,對於比他們大了好幾歲的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是敬畏大於親近的。

  沒辦法,因為他們大哥看起來就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但是沒辦法,大阿哥是兄長,而三阿哥和四阿哥是弟弟,見到大阿哥了,他們這對小哥倆不能不請安問好,更不能當做沒看到,否則要是被有心人傳出去的話,那麼他們不得倒霉呀?

  「嗯。」在三阿哥和四阿哥這兩個弟弟的面前,大阿哥還是有點兄長風範的,畢竟他的憤慨從來都是衝著太子去的。

  「你們也散學了?」大阿哥問。

  雖然他們哥幾個都在尚書房讀書,但是很顯然,因為年紀不一樣,讀書的時間不一樣,所以他們基本上都是分開上課的,倒是下午來校場習武的時候有機會湊到一起。

  不過即便如此,大阿哥和跟他年紀相仿的太子也從來沒有試過一塊散學一塊走,不像三阿哥和四阿哥似的,哥倆明明不是一個額娘生的,但是就因為年紀相仿的原因,總是待在一起,頗有幾分形影不離的意味。

  「是。」回答大阿哥的是三阿哥,他道,「諳達說我和四弟年紀尚小,不宜練太多怕傷了身子,就讓我們早些散學。」

  大阿哥點點頭,然後就聽到四阿哥問:「大哥這是要回北五所嗎?」

  剛剛沒有回答長白的大阿哥這會兒倒是回答了,他「嗯」了一聲,然後問他們:「你們也回北五所嗎?」

  被問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衝著大阿哥搖搖頭道:「大哥,我們先不回。」

  「三哥要回鐘粹宮,我要回承乾宮。」

  大阿哥:「……???」

  好家伙好家伙!

  他們是都約好了嗎?

  一個兩個的都來踩著他顯著自己?

  太子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盡孝,三阿哥回鐘粹宮給親娘盡孝,四阿哥回承乾宮給養母盡孝,就他!就他一個人回北五所不孝?

  「那你們先走吧。」大阿哥揮揮手,現在看這兩個弟弟都覺得他們有點面目可憎了。

  三阿哥和四阿哥兩人不知道大阿哥的臉色為什麼一下子變得那麼難看,但是兩個小機靈鬼一聽到他們大哥這話,二話不說就應了一聲,然後麻溜兒地走人了。

  沒辦法,誰讓他們大哥看起來一副想揍人的模樣呢?

  他們小胳膊小腿的,可遭不住他們大哥的一拳。

  等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身影都消失了之後,長白默默地瞅了他主子一眼,然後小聲問道:「主子,那咱們現在是回北五所還是回延禧宮?」

  長白是這麼問的,但是他的話被大阿哥聽在耳裡就像是在問——

  主子,那您現在是想當不孝子還是想當學人精?

  大阿哥:「……」

  他現在想轉身回校場!

  *

  太子可不知道自己臨時決定要來慈寧宮的決定竟然將大阿哥「逼」上了「絕路」,如果他知道的話……

  他一定照做哈哈哈哈。

  太子帶著元宵突然出現在慈寧宮,太皇太後雖然有點驚訝,但是更多的是驚喜。

  「保成見過烏庫媽媽,給烏庫媽媽請安。」太子來到太皇太後的面前,二話不說就跪下行禮了。

  要問太子這個爸寶男除了康熙之外,最親近的長輩是誰,那麼肯定是太皇太後這位烏庫媽媽無疑了。

  畢竟她老人家是真心疼愛太子的。

  「快起來吧保成。」太皇太後朝太子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來後笑著問他,「這是直接從校場過來嗎?」

  太皇太後會這麼問,是因為太子身上還帶著從校場上沾染的塵土。

  「是。」太子點點頭,然後道,「我想著烏庫媽媽您這會兒肯定還沒用晚膳的,就想著來您這兒蹭一頓。」

  一聽到太子這話,太皇太後就忍不住笑了,他堂堂大清儲君,上哪兒去會沒吃的?哪裡用得著上她這兒蹭一頓?

  左右不過是想哄哄她這個老太太高興罷了。

  太皇太後心知肚明,但是也確實是被自己這個小曾孫的話給哄高興了:「今兒確實是還沒有用晚膳,但是日後保成你要是想要來哀家這兒用膳,提前派人來說一聲,省得哪天哀家提前用膳,你來了也蹭不上一口吃的。」

  「那不能夠。」太子斬釘截鐵地道,「烏庫媽媽肯定不會狠心見保成挨餓的。」

  太皇太後也學著太子的語氣道:「那確實是。」

  說著,太皇太後就讓蘇麻喇趕緊去讓人提膳,「保成剛從校場回來,這會兒肯定是餓了。」

  「你要先吃點糕點墊墊肚子嗎?」太皇太後後面這句話是問太子的。

  「不了。」太子搖頭拒絕,他在太皇太後面前自在得很,張嘴就道,「我先陪烏庫媽媽聊聊天吧。」

  其實太皇太後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的曾孫裡面,唯獨太子一個敢在她面前這麼輕松自在,無非就是因為她對他最縱容,也最疼愛。

  於太子而言,老太太是他的烏庫媽媽而不是太皇太後。

  但是即便如此,太皇太後仍然偏心地覺得一眾曾孫裡面太子是最出色,最優秀的那一個。

  那太子知道太皇太後對自己的偏心嗎?

  他當然知道了。

  宮裡長大的孩子就沒有一個是真的單純的,額……也不一定,可能太後養大的五阿哥有可能是真的單純,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尤其像太子這種出生就沒了生母的,哪怕有康熙和太皇太後的照顧和偏愛,也總有他們顧及不到的地方。

  所以太子很清楚自己在宮裡的依仗除了他皇阿瑪之外,就是他烏庫媽媽了。

  如果是單純的孩子,大概就是享受兩位長輩對自己的疼愛就夠了,但是太子不一樣,他還得想怎麼讓他皇阿瑪和他烏庫媽媽長長久久地照顧和偏愛他。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太子現在更想的是怎麼說服太皇太後同意讓他出宮去找康熙,可不能直接說,要不然的話不是顯得他今天來慈寧宮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嘛?

  心裡面這麼想著的太子並不知道他尚且年幼,心裡面在想什麼,都在臉上寫得七七八八了,叫太皇太後這樣的千年狐狸一瞧,那是把他看得透透的。

  不過太皇太後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想看看太子到底能夠憋多久。

  太皇太後大概也沒想到太子居然那麼能沉得住氣,直到陪她用完晚膳之後,他才「不經意」似的跟太皇太後提起了康熙:「現在天兒越來越熱了,皇阿瑪還要出宮關心糧食增產的事情,實在是辛苦。」

  太皇太後點點頭:「不過你皇阿瑪心系百姓,這份辛苦他是願意受的。」

  但凡他不願意,還有誰能夠逼他出宮嗎?

  「願意歸願意,但是我就怕皇阿瑪他一心為民,忙起來就不顧惜自己的身子。」太子這句話一出,太皇太後就大概猜到太子今天的來意了。

  她故意道:「放心吧,你皇阿瑪身邊多的是奴才,再說了,梁九功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皇阿瑪那麼操勞。」

  太子一聽,有些心急就在臉上泄露出來了,他道:「可梁諳達到底是奴才,管不到皇阿瑪的頭上,若是皇阿瑪一意孤行的話,梁諳達也勸不住。」

  「那保成你說怎麼辦?」太皇太後把問題拋回給太子了。

  太子清清嗓子,然後道:「烏庫媽媽要不然讓我出宮去找皇阿瑪吧?皇阿瑪他這次又一個人出門,我怕底下的奴才會照顧不好皇阿瑪。」

  太皇太後一聽到這話,就忍不住笑了:「為了出宮,保成你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呀。」

  「梁九功管不到你皇阿瑪的頭上,你能管到你皇阿瑪的頭上不成?」

  「烏庫媽媽。」太子也不傻,一看到太皇太後這個樣子,他就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被她老人家給看出來了,當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卻還是開口道,「皇阿瑪這趟出宮又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反正他也沒有去多遠,就在這京城附近,我去一趟也方便。」

  「烏庫媽媽您就答應我吧。」

  太子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朝著太皇太後走去,然後討好似的給她捏捏肩膀。

  「好了好了,答應就答應,別再捏了。」太皇太後拍拍太子的手笑道。

  「真的?」太子眼睛頓時一亮。

  「真的。」太皇太後故作認真地道,「哀家怕再不答應你能把哀家這副老骨頭都捏壞了。」

  「不過答應歸答應,保成你可別大晚上的就興衝衝地跑去找你皇阿瑪了,要出宮那也明天再去。」太皇太後真怕她這個傻曾孫會一時激動,連夜就出宮了。

  「好。」太子干脆地答應了,只要能出宮去見他皇阿瑪就行。

  「那待會兒哀家就讓人出宮去跟你皇阿瑪說一聲。」太皇太後道。

  「不用,烏庫媽媽。」太子拒絕了,他笑著道,「我想給皇阿瑪一個驚喜。」

  當然了,最後究竟是驚還是喜暫時還沒有人知道,不過太皇太後答應了。

  *

  康熙並不知道他的寶貝兒子馬上就要來給他送溫暖了,他只知道他明天就要開始給岳興阿上課,以及寧素明天就要出門了。

  「明日就有勞先生了。」正所謂有一就有二,上次寧素進宮去見皇貴妃,就是把岳興阿托付給康熙的。

  在面對隆科多親自帶人上門來搶人這樣的麻煩,康熙都能跟護住岳興阿,不叫他被人搶走,那麼寧素對康熙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看來今天中午那頓飯,夫人是沒打算讓我白吃了。」康熙笑著打趣道。

  他現在有點懷疑寧素同意讓他給岳興阿當先生,到底是覬覦(bushi)他的學識,還是單純想找個人幫她帶岳興阿了。

  「先生說這話倒是冤枉我了。」寧素可不認這個,她道,「其實我早就打算出門一趟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等我說明天給岳興阿上課的時候,夫人就找到了是嗎?」康熙問。

  雖然但是……

  「嗯。」寧素點頭了,對上康熙含笑的目光,她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好笑,「反正麻煩先生了,有先生照顧岳興阿,我出門也放心些。」

  康熙自然不會拒絕,雖然他提議給岳興阿做先生是帶著目的的,但是對於岳興阿這個孩子,康熙也實在是喜歡。

  也是,畢竟康熙自己不喜歡岳興阿的話,又怎麼可能願意紆尊降貴地帶他那麼多回?

  真當康熙閑得麼?

  *

  說放心寧素是真放心,第二天把岳興阿丟給康熙之後,寧素就帶著柳葉和柳枝出門了。

  「額娘,你可以把我帶上的呀。」岳興阿拉住寧素的手不願意放。

  雖然他是很喜歡葉先生啦,但是比起葉先生,他更喜歡自己的額娘呀。

  「想都別想。」寧素掙脫了岳興阿的手,然後點了點他的鼻子道,「今天乖乖跟先生上課,等我回來要是知道你不好好上課的話,小心我收拾你。」

  寧素沒有收拾過岳興阿,他也不知道自己額娘會怎麼收拾自己,但是孩子對父母嘛,總是有一份天然的親近又敬畏的心理。

  一聽到寧素這麼說,岳興阿就不敢放肆了,眼巴巴地目送寧素他們走遠之後,他扭頭看了康熙一眼,然後像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早知道我就不拜先生為師了。」

  搞得他現在想跟他額娘出去玩都不行,他表哥說的是對的,有先生果然是一件好可怕的事情哦。

  先前才被岳興阿挑三揀四,現在又見岳興阿後悔的康熙:「……」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選擇「認命」的岳興阿只好拉住康熙的手,仰著小腦袋對他道,「我們去上課吧,先生。」

  聽到岳興阿這勉為其難的語氣,康熙:「……」

  他覺得他要是不拿出點本事來給岳興阿瞧瞧的話,這小家伙怕是會對他嫌棄到底了。

  *

  要說到康熙的本事,誇他一句文武雙全那都不為過。

  雖然康熙是滿人出身的,又打小就當上了皇帝,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縱容自己安於現狀。

  因為滿人是在馬背上打下的天下,所以康熙自幼習武,不管是三伏酷暑,還是數九寒冬,他一日都沒有懈怠;又因吸取的祖輩的經驗,所以康熙同樣自幼習文,不論是四書五經,還是天文歷法,他都有精研,甚至在十七八歲的時候因為讀書過勞導致咯血。

  正是因為康熙如此看重這兩方面,所以才會那麼嚴格的要求宮裡的阿哥們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而岳興阿不是宮裡的皇子,康熙雖然不會那麼嚴格地要求他,但是讓他敷衍了事那也是不可能的。

  說到底,岳興阿好歹是他正兒八經的第一個學生,若是他日後真的有出息的話,那麼不僅他面上有光,寧素也能多個依靠。

  康熙冷眼瞧著,除非寧素再嫁,且再嫁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否則的話在岳興阿長成之前,她阿瑪和兄長都不大能成為她的靠山。

  這和他們疼不疼愛寧素無關,主要是因為他們對上佟家沒有那樣的本事和底氣,所以康熙覺得看在寧素的面子上也該好好地教教岳興阿。

  只是康熙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都還沒有來得及教岳興阿什麼,就見有奴才匆匆跑了過來,也不知道跟梁九功說了什麼,後者的臉色竟然都變了。

  這叫注意到這一幕的康熙有些意外了,等梁九功到他面前給他行禮之後,他才出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梁九功聽到這話,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了岳興阿一眼。

  別看小家伙的年紀還小,但是到底也已經五歲了,在他面前說話可得注意些。

  岳興阿這會兒正低著頭看著地裡種著的糧食呢,倒沒有注意到梁九功的這個眼神,不過康熙注意到了,他問:「是要緊事?」

  「回主子的話,是……二阿哥來了。」當著岳興阿的面,梁九功沒法稱呼康熙為「萬歲爺」,那麼自然的也沒有辦法稱呼太子為「太子殿下」了。

  於是只能夠用一句「二阿哥」來代替,梁九功相信他們萬歲爺是聽得懂的。

  康熙確實是聽懂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有幾分意外:「保……他怎麼來了?」

  「先生,誰來啦?」岳興阿是沒看到梁九功剛剛的那個眼神沒錯,但是不代表他耳朵聽不到康熙和梁九功的對話的,否則的話他們兩個大人也不用顧忌岳興阿一個小孩兒了。

  「是我兒子。」康熙能夠瞞住太子的真實身份,但是卻不可能瞞著他和自己的關系。

  「先生你的兒子?」岳興阿聽到這個就來勁了,從地上站起來往梁九功伸手敲了敲,然後道,「我怎麼沒看到呀?」

  康熙看向梁九功,後者連忙道:「二阿哥還在門口等著呢。」

  其實太子本來打算直接進來的,畢竟他沒有忘了自己要給他皇阿瑪一個驚喜嘛,但是如今莊子上的人哪裡不知道他們主子正隱姓埋名?

  要是讓太子殿下一進去直接喊破了萬歲爺的身份,那不就完蛋了?

  所以底下的奴才一邊攔著太子,一邊讓人趕緊去稟報康熙。

  攔著太子殿下,或許會惹來太子殿下的不喜,但是如果不攔著,壞了他們萬歲爺的好事,這個後果他們可承擔不起。

  正所以兩利相權從其重,兩害相權從其輕,這個道理他們這些當奴才的都懂。

  「怎麼還在門口等著?趕緊讓他進來呀。」岳興阿可不知道康熙和梁九功兩人之間打什麼啞謎,因為喜歡康熙,所以小家伙天然的對康熙的兒子就生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誒,不行不行。」岳興阿突然又改變主意了,「不能讓他現在進來,要再等等。」

  「等等?」康熙低頭問岳興阿,「等什麼?」

  「等我准備好見面禮呀。」岳興阿一邊伸手摸摸自己身上有沒有送得出手的見面禮,一邊奶聲奶氣地跟康熙解釋道,「先生,我們不是朋友嗎?那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大侄子啦。」

  「第一次見面,我當然要准備見面禮啦。」

  他可是個有禮貌的寶寶呢。

  康熙:「……???」

  等等。

  保成怎麼就成了他的大侄子了?

  康熙認真地看了岳興阿一眼,然後發現小家伙也是認真的,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康熙突然有點後悔當初默認下自己和岳興阿的「朋友」關系了。

  康熙一邊讓梁九功去接太子,順便暗示他「搞定」太子那邊,一邊低頭「搞定」岳興阿:「見面禮就不用准備了。」

  「為什麼呢?」岳興阿誠實發問,「先生,不給大侄子准備見面禮不會很失禮嗎?」

  他對他挑三揀四的時候就沒想過很失禮,這會兒倒是覺得失禮了?

  康熙道:「不會,再說了也不是你的原因,是我兒子來得太匆忙了。」

  他倒是想說太子不是岳興阿的大侄子,但是考慮到小家伙真心實意的把他當朋友,他要是這麼說的話,他能當場委屈到掉金豆豆,康熙就很難把實話說出口了。

  「那好吧。」岳興阿並沒有懷疑康熙的話,心想大不了等他回去再准備一份見面禮。

  「對了,待會兒當著他的面,岳興阿你也別喊他『大侄子』。」康熙又叮囑了一句,「他比你還要大好幾歲,聽你這麼喊的話他肯定覺得面上過不去。」

  「好喔。」善良的岳興阿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不過等見到梁九功帶進來的太子時,岳興阿還是忍不住咧嘴一笑——

  哈哈他大侄子長得真好看誒。

  然而太子看到站在康熙身邊的岳興阿時就笑不出來了,他微微一眯眼睛——

  那個小豆丁是誰?


第30章

  太子原本是來莊子給康熙一個驚喜的,可是來到之後,他皇阿瑪驚不驚喜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很「驚喜」了。

  有康熙和太皇太後的疼愛,太子在宮裡可以說橫著走都沒問題,結果誰能想到他來到這城外的莊子,竟然遭遇了滑鐵盧?

  剛進門的時候就被一幫奴才攔住就算了,太子勉強還能夠忍得下這口氣,畢竟他不請自來,如果他皇阿瑪正在忙要緊事的話,那麼他突然出現說不定會壞了他的事。

  後來梁九功出來接他了,跟他說什麼待會兒見到他皇阿瑪的時候不要喊破他的身份,因為他皇阿瑪現在的身份只是淑慧長公主莊子上的一個教書先生而已。

  太子也能夠理解,不管是為了安全著想還是為了耳根子能夠清淨一些,不大張旗鼓,不暴露身份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要不然滿宮上下也不會只有他烏庫媽媽知道他皇阿瑪這兩次出宮究竟去哪兒了。

  但是!但是現在誰能夠來告訴他那個站在他皇阿瑪身邊的小豆丁是誰啊?

  太子不是一個愛吃醋的孩子,別的事情他都可以不計較,但是唯獨跟他皇阿瑪沾上邊的事情,他就沒辦法不吃醋,沒辦法不計較了。

  「兒子見過阿瑪,給阿瑪請安。」太子吃醋歸吃醋,但是理智還在的,他記住了梁九功說的話,所以見到了康熙之後對他沒有喊出「皇阿瑪」這個稱呼。

  「快起來。」聽說太子突然來了,康熙確實是只有驚而已,但是等真的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了,那股喜氣就忍不住冒了出來,直接衝散了剛剛那份驚訝。

  「怎麼突然過來,也不讓人提前打聲招呼。」

  「兒子這不是想給阿瑪您一個驚喜嘛。」太子和康熙對上話之後,就已經顧不上吃岳興阿那個小豆丁的醋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康熙的身上。

  「再則如今天氣日漸炎熱,兒子憂心阿瑪傷了身子,所以跟烏庫媽媽商量過來,就決定派兒子來探望您了。」

  康熙一聽這話,就知道太子不誠實了:「是你烏庫媽媽派你來的,還是你主動提議要來的?」

  康熙最了解太皇太後這位皇祖母了,民間都說隔代親,這話放在他們祖孫兩人身上並不合適。也不是說太皇太後不親康熙這個孫子,而是當年世祖爺英年早逝,只留下年幼的康熙和年邁的太皇太後守著這大清的江山。

  為了屁股下的龍椅,為了愛新覺羅家打下的江山,不僅康熙自個兒上進,太皇太後對他也分外的嚴格。

  於康熙而言,太皇太後這位皇祖母教他良多,也助他良多,但是要問他們祖孫兩人之間有多少溫情時刻的話,那麼還真的沒有多少。

  畢竟康熙剛登基的時候艱難,鏟除鰲拜之後也不見得有多輕松。

  直到康熙漸漸長成,有了獨當一面的本事之後,太皇太後才終於放下心來,有心思含飴弄孫了。

  不過這會兒太皇太後正兒八經的孫子個個都牛高馬大了,她想要含飴弄孫的話,只能夠選擇曾孫了。

  這也是為什麼康熙一聽太子的話就知道他沒說實話的原因,因為太皇太後最看重的是他這個孫子,最疼愛的卻是太子那個曾孫,所以她又怎麼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就主動派太子出來探望他?

  老太太心疼曾孫心疼得緊呢。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了阿瑪。」太子衝著康熙「嘿嘿」一笑,其實他剛剛沒說實話也是存了僥幸的心理,打算糊弄糊弄過去。

  但是誰讓他皇阿瑪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呢?沒辦法,太子就只能夠實話實說了,他道,「阿瑪之前回來沒多久又要出門了,兒子心裡實在是掛念,所以才忍不住求到烏庫媽媽跟前的。」

  「阿瑪,您不會怪兒子吧?」

  康熙本來就沒有因為太子的突然到來而生氣,這會兒聽到他這麼說就更加氣不起來了,又怎麼可能會怪他?

  尤其是見太子仰著腦袋巴巴地看著自己,直把康熙的那顆心都看得柔軟起來了。

  「不怪。」康熙道,「但是下不為例,你一個人出門也不安全。」

  康熙當然知道太皇太後既然同意讓太子出宮,那麼肯定是做足了准備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太子始終還小,哪怕這會兒十二歲的孩子已經算是個小大人了,可是在康熙眼裡,仍然還是個孩子無疑。

  「阿瑪不怪我就好。」至於康熙後面說的什麼下不為例的,嗯,太子就當做自己沒聽到好了。

  太子可以說是康熙一手帶大的,他那點小心思可一點都瞞不過康熙,不過很顯然康熙現在沒打算跟太子計較這個,反正他寶貝兒子不來都來了,別的之後再說就是了。

  「先生。」見康熙和太子的對話終於告一段落了,不甘寂寞的岳興阿就伸手拉了拉康熙的手,奶聲奶氣地提醒他道,「你還沒有給我們介紹呢。」

  岳興阿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太子又注意到他了,一注意到他,太子就又想起自己剛剛進來時見到的那一幕。

  說起來岳興阿和康熙是有實打實的血緣關系的,畢竟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後和岳興阿的瑪法佟國維是嫡親的兄妹,但是在容貌上岳興阿和康熙卻並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

  因為比起隆科多,岳興阿長得更像寧素這個額娘。

  但是奇怪的是,乍一眼看去的時候,很容易會讓人誤認為康熙和岳興阿是一對父子,不僅僅因為他們之間看上去很親近,也因為在神態上兩人莫名的還有幾分相似。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太子在看到的第一眼才會莫名地覺得酸了,腦子裡甚至冒出了一個荒唐的猜測——

  這小豆丁該不會是他皇阿瑪流落在外的骨肉吧?

  不怪太子會這麼猜測,主要是剛剛那一幕衝擊太大,再加上他皇阿瑪吧……嗯,挺風流的。

  不過聽到岳興阿對康熙的稱呼,太子的臉上出現了意外的神色:「先生?」

  他看看岳興阿,又看看康熙,然後問他皇阿瑪,「阿瑪,他怎麼喊你『先生』?」

  剛剛梁九功在外面確實是跟太子說了他皇阿瑪現在的身份是淑慧長公主莊子上的一個教書先生,但是梁九功可沒有說他皇阿瑪已經收了一個學生了。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康熙低頭看了岳興阿一眼,然後跟太子介紹道,「他叫岳興阿,是我來莊子後認識的一個孩子,他現在是我的學生,昨兒才正式拜我為師的。」

  這個小豆丁居然真的是他皇阿瑪的學生?

  而且還是昨天才正式拜師的?

  聽到康熙的介紹之後,太子第一反應是早知道他昨天就來莊子了,這樣說不定他能夠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身為爸寶的太子對康熙這個皇阿瑪可是有很強的占有欲,畢竟他打小沒了額娘,是康熙一手帶大的,而且大阿哥和三阿哥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出宮去由康熙信得過的大臣撫養,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宮裡就只有太子一個阿哥。

  哪怕後來多了一個四阿哥和現在已經夭折了的胤禶阿哥,也沒有動搖太子的地位,他依然是宮裡最得寵的小阿哥。

  如果康熙只有太子一個兒子,或者只在意他一個兒子的話那麼就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可偏偏康熙不止太子一個兒子,他也不可能不在意其他的兒子,這就導致了年幼的小太子在大阿哥和三阿哥回宮後,在其他的弟弟們又陸陸續續出生後就生出了不少危機感了。

  太子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但是他就想讓他皇阿瑪只疼他,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太子只能夠退而求其次,讓他皇阿瑪最疼他了。

  但是大阿哥他們跟他搶皇阿瑪就算了,不管他再怎麼不喜歡,他們也都是他皇阿瑪的孩子,他總不可能因為他的那點不喜歡讓他們全部消失的。

  可是這個小豆丁算怎麼回事啊?

  又不是他皇阿瑪的孩子,居然來跟他搶他皇阿瑪?

  康熙的孩子不少,但是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只有太子一個是由他親自啟蒙的。太子一直因為這件事而洋洋自得,也知道大阿哥沒少因為這件事而羨慕嫉妒他。

  雖然他嘴上沒說,但是太子表示自己用鼻子猜都猜到了。

  結果現在他皇阿瑪告訴他從今往後他不再是唯一一個由他親自啟蒙的人?

  太子:「……!!!」

  更酸了!

  又酸又氣!

  康熙倒是不知道太子的反應那麼大,跟他介紹了岳興阿之後,他又對岳興阿道:「這是我的兒子,剛剛也跟你介紹了,他叫……」

  「我知道!」不等康熙介紹完,岳興阿就會搶答了,「他叫『寶』對不對?」

  「好特別的名字哦。」岳興阿彎著眼睛對太子道,「先生肯定很愛你,要不然也不會給你取這個名字了。」

  原本又酸又氣的太子聽到岳興阿這話,頓時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他當然還是不喜歡這個小豆丁了,哼,他不喜歡每一個跟他搶他皇阿瑪的人,但是他說他皇阿瑪很愛他誒。

  「阿瑪。」太子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驚喜地看著他道,「您……您在外面跟外人都是這麼稱呼我的嗎?」

  寶什麼的,聽著就好肉麻啊嘿嘿嘿。

  康熙:「……」

  他不是他沒有。

  康熙承認他確實就像岳興阿說的那樣,很愛太子這個兒子,畢竟他在他身上傾注的感情是其他孩子加起來都比不上的。

  但是他再怎麼疼愛這個兒子,也不可能肉麻到在外人面前這麼喊他!

  看到太子這個樣子,康熙真的想讓他清醒一點。

  「我只是喊漏了你名字而已。」康熙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解釋的話,那麼他就有點解釋不清了,他低頭對岳興阿道,「他不叫『寶』,他叫『保成』。」

  康熙剛剛之所以把後面一個字給咽了回去,是因為他怕暴露了太子的身份,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就算讓岳興阿知道了太子的乳名也無妨,因為他很大概率會不知道「保成」是誰。

  雖然岳興阿進宮的次數不少,但是他每次都是由佟夫人帶著進宮去見皇貴妃的,反而是一些節日宴會他沒有去。

  因為年紀太小了,佟夫人怕自己照顧不來。

  而皇貴妃呢,對太子的稱呼從來都是「太子殿下」而不是「保成」,康熙相信她私底下也不會那麼親昵地稱呼太子。

  事實證明康熙的猜測是對的,別說岳興阿對「保成」這個名字沒有什麼反應了,就連太子對「岳興阿」這個名字也沒有覺得有多耳熟。

  也是,太子向來和佟家的關系一般般,這點康熙心知肚明,他也勉強太子什麼,因為佟家是他的母族沒錯,太子也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再則佟家的人也沒有多疼太子,康熙更不可能勉強太子和佟家親近了。

  反正能維持面子情就行。

  之前康熙這麼做的時候,只是想著不想勉強太子而已,現在倒是有點慶幸自己當時的做法了。

  要不然哪怕寧素不在,太子和岳興阿一碰面說不定就會暴露身份。

  *

  岳興阿確實不知道「保成」是誰,但是他現在認識啦。

  「喔。」知道自己搞錯了,小家伙還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

  而知道自己自作多情的太子卻並沒有像岳興阿那樣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是覺得有點失望——

  其實他皇阿瑪只喊他乳名裡的一個字也不是不行的。

  也更省力氣不是嗎?

  康熙:「……」

  不可能,想都別想。

  *

  太子是有點失望,但是很快的他就顧不上那點失望了,因為他的到來並沒有讓康熙改變給岳興阿授課的打算。

  康熙當初給太子啟蒙的時候並不嚴厲,而是溫聲細語的,現在的康熙給岳興阿啟蒙也一樣。

  那時候的太子看到這樣的康熙,自然是覺得幸福了,但是這會兒的太子只覺得好酸啊——

  他皇阿瑪怎麼可以當著他的面對別的小孩兒那麼好啊?

  尤其是見岳興阿只是背了一首《憫農》而已,他皇阿瑪居然還誇他了?

  這有什麼好誇的哦?太子覺得更酸了,他想《憫農》那麼簡單的詩,他甚至都能倒著背呢。

  「哇!」岳興阿發出了一聲驚嘆,「這麼厲害嗎?」

  真不愧是他的大侄子嘿。

  聽到岳興阿這話,太子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人能倒著背詩呢。」岳興阿道。

  切,你個小豆丁才多大?

  沒見過的事情海了去了。

  太子在心底裡默默地一邊自得又一邊不屑道。

  「先生。」岳興阿可不知道太子心中所想,誇完他之後扭頭就問康熙,「你兒子是不是你教的呀?」

  康熙看了岳興阿一眼,考慮到小家伙之前對他可沒少嫌棄,甚至後悔拜他為師了,為了避免小家伙當場想換先生,康熙不得不睜著眼睛說瞎話道:「是。」

  好吧,其實也不能說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雖然太子現在有不少的師傅,但是他確實是由康熙親自啟蒙的,而且直到現在他也經常檢查他的功課,時不時地給太子來一個課後輔導。

  所以說太子能有這麼優秀,康熙毫不客氣地說他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這也是康熙這會兒臉不紅心不跳的原因。

  不過很快康熙就後悔了,因為聽到他這麼說,岳興阿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康熙問他:「那先生你是不是可以把我教得跟你兒子一樣呀?」

  要是他也跟他大侄子那樣可以倒著背詩的話,那他也太厲害了吧?

  康熙:「……」

  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康熙跟岳興阿認識也有一段時間了,他知道他不是一個笨孩子,就目前而言也沒有流露出厭學的情緒,但是吧,這孩子他記性真的不怎麼好。

  當然了,康熙可以拿教導皇子的那一套「一百二十遍讀書法」用在岳興阿的身上,這樣的話保准岳興阿把什麼都記得清楚了。

  但是康熙不確定岳興阿受不受得了。

  康熙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這麼說了,他道:「保成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績,一方面是因為他聰慧,但是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勤奮刻苦。」

  「岳興阿你要是想做到跟保成一樣的話,那麼你可得做好吃苦的准備了。」

  聽到康熙這麼說,岳興阿第一反應不是害怕,也沒有答應什麼,而是用震驚的眼神看向太子——

  哇,他這個大侄子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厲害呀。

  每篇文章都讀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最後還要默一百二十遍……

  掰著手指數了好久都沒有數到一百二十的岳興阿現在對太子的敬佩之情簡直就是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

  太子對於岳興阿那震驚中又帶著明晃晃的崇拜的小眼神十分受用,畢竟太子長這麼大,卻鮮少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盯著看的。

  他那些哈哈珠子和奴才就算了,他他做什麼他們就沒有不誇他的時候,至於他那些兄弟們也算了,三阿哥和四阿哥是因為年紀太小,所以太子從來沒有和他們一塊讀過書,但是卻和大阿哥一塊讀過。

  雖然大阿哥比太子要大兩歲,也比太子要早一些進尚書房讀書,但是架不住太子啟蒙早,又有讀書的天賦,所以很快就追上了大阿哥的學習進度,和他一塊讀書了,最後更是趕超了他,學到他前面去了。

  但是在這個過程裡面,大阿哥可沒有誇過他,更不可能用崇拜的眼神盯著他看了,他不衝著他翻白眼都算好了。

  當然了,太子也不在意這些,大阿哥要是真的衝他翻白眼的話,太子反而更高興。

  因為這說明他又成功氣到他了。

  言歸正傳,太子不在意而已,不代表他不受用的,當然了,太子對岳興阿的小眼神很受用,但是有些該說的話,他還是要對岳興阿說的。

  休息的時候趁著康熙不在,太子就抱著胳膊盯著岳興阿看,臉上也少了幾分他在康熙面前時的笑容:「雖然我阿瑪收了你做學生,但是你可別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別看太子才十二歲,但是到底是剛滿周歲就當了儲君的人,所以板著小臉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威嚴的。

  當然了,岳興阿不懂什麼威嚴不威嚴的,他只覺得這個時候的大侄子看起來有點嚇人哦,不過……

  「『非分之想』是什麼意思?」今天才第一天正式上學的岳興阿很真誠地發問了。

  太子:「……」

  放狠話警告人結果對方聽不懂是一種什麼體驗,太子現在明白了,他耐著性子跟岳興阿解釋道:「就是你不要妄想得到一些你本不該得到的好處或者東西。」

  「喔。」岳興阿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然後撓撓小腦袋問,「可是『妄想』又是什麼意思?」

  太子:「……」

  「就是總是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太子跟岳興阿解釋完了之後,不等小家伙開口說什麼,他接著就道,「接下來你是不是又要問我『不切實際』是什麼意思?」

  見自己想問的話被太子給問出來了,岳興阿「嘿嘿」地笑了一聲,然後道:「你怎麼知道我要這麼問啊?」

  太厲害了吧!

  他大侄子居然還能夠猜得到他心裡面在想什麼嗎?

  岳興阿看向太子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又變成了星星眼了,他決定了,從今天開始保成就是他最最聰明最最厲害的大侄子啦。

  嗯,雖然就目前為止,岳興阿只有一個大侄子,但是……

  管他呢。

  又被岳興阿的眼神給擊中的太子:「……!!!」

  可惡!

  警告不下去了!

  *

  一早就從莊子離開的寧素當然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知道康熙真實身份的機會。

  她之所以選擇今天出門一趟,並不是就像她跟康熙說的那樣,因為知道今天他會給岳興阿授課,所以她才特意挑這一天出門。

  事實上如果康熙不是今天給岳興阿授課,寧素也會選擇把孩子丟給他然後出門,畢竟她今天是帶著目的出門的。

  柳枝和柳葉都是知情人,但是她們沒有寧素那麼沉得住氣,眼見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而她們要等的人都還沒來,柳枝忍不住出聲問道:「主子,是不是我們消息有誤呀?」

  「急什麼?」寧素笑了一下,目光朝門口看了過去,等見到進門的人後她道,「瞧,這不是讓我們等到了嗎?」


第31章

  關於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一事的內情,外人或許知道,但是不如佟家的人知道得那麼清楚。

  而作為導火線的李四兒不僅沒有受到任何的責罰,反而成為佟家這段時間裡最輕松自在的那一個,叫不少人看了都嫉妒到險些咬碎了牙了。

  但是沒辦法,誰讓李四兒運氣好呢,肚子裡懷著孩子,佟夫人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還得照顧她這一胎,隆科多更是見天兒地哄著她,就差把她當祖宗似的供著了。

  然而沒有人知道的是被這麼對待的李四兒遠沒有她看起來那麼輕松自在,畢竟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

  她這一胎是假的,肚子裡根本沒有孩子。

  偏偏李四兒還不能夠在隆科多他們面前表露出來,所以這段時間大概只有李四兒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頭最清楚她們主子有多煩躁了。

  主子不高興,那麼倒霉的肯定就是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了,為了哄李四兒高興些,翡翠特意告訴她胭脂閣最近上新了不少的胭脂水粉,據說用起來比以前要細膩得多。

  李四兒一聽這話就坐不住了。

  沒有哪個愛美的女子聽到這話會不心動的,包括李四兒在內,要不然她也不會第二天就直奔胭脂閣了。

  只是李四兒沒想到自己來胭脂閣竟然會遇上寧素。

  李四兒帶著翡翠和瑪瑙一進門的時候,寧素就看到她了,同樣的,李四兒一進門也看到了比她要更早抵達胭脂閣的寧素主僕三人。

  一看到寧素,李四兒就皺眉了,雖然她已經知道了現在的寧素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好欺負的她了,但是一見到她,李四兒就不由地想起了她撞到頭後給她砸過的杯子以及給她扇過的耳光,更想起了她對自己的威脅。

  「真是倒霉,出門都能遇到你。」想起這些的李四兒開口的語氣別提有多衝了,「胭脂閣的老板是怎麼想的?招待你這樣的棄婦也不怕沾了晦氣?」

  聽到李四兒這麼說,柳枝和柳葉兩人的臉上就露出了怒氣,現在可不像從前了。

  從前在佟家的時候,別說柳芽柳枝這兩個膽小的丫頭了,即便是柳葉和柳絮面對李四兒的時候也都是隱忍居多的。

  沒辦法,寧素這個做主子的都選擇了忍,她們做奴才的不跟著忍能怎麼辦?總不可能跟寧素唱反調,給她添麻煩吧?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寧素已經把隆科多踹了,不再是佟家的三少夫人,連隆科多、佟夫人他們都不用再忍了,又哪裡需要再忍著李四兒這樣小小一個妾室?

  尤其是柳枝,她一直都記得當初要不是因為她和柳芽沒有保護好她們主子的話,她們主子也不至於受了那麼重的傷,至今都沒有恢復記憶。

  所以這會兒聽到李四兒這麼說,柳枝下意識地將一旁的茶杯端起遞給了寧素。

  面對送上門的茶杯,寧素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笑了:「不錯,長進了呀柳枝。」

  看來她跟隆科多和離真的是做對了,不僅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了柳枝的性子。

  要知道換做是以前的話,這種事情大概就只有暴脾氣的柳絮敢做了,而性子沉穩的柳葉不太會做,至於膽小的柳芽和柳枝就更加不可能做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寧素今天出門才決定帶上柳枝和柳葉,而不是柳絮的。

  但是寧素哪裡想到,柳枝居然給了她這麼一個大驚喜。

  寧素是笑了,但是李四兒可笑不出來,一看到寧素手裡拿著茶杯,已經被她砸過兩次而有了心理陰影的李四兒下意識的就往後倒退幾步,想要離寧素遠遠的,生怕她一個發瘋,又朝她砸杯子。

  之前兩次都是在佟家,沒幾個人見到,所以也沒幾個人見到她狼狽的模樣。可是這裡不一樣,她要是真的當眾被寧素砸杯子的話,那麼就真的是丟臉丟大發了。

  誰不知道城中的高門女眷們都愛光顧胭脂閣?

  李四兒敢保證,她今天要是在胭脂閣被寧素用茶杯砸了,明天這件事就會成為無數高門女眷口中的笑料了。

  雖然依照李四兒現在的身份,她並不能夠和這些高門女眷打交道,但是她也沒想讓她們看自己的笑話,更不想讓自己多一個黑歷史。

  「放心,我今天不砸你。」寧素誇了柳枝一句之後就對李四兒道,「怕沾了你的窮氣。」

  「誒你說老板是怎麼做生意的?連你這樣的窮光蛋也招待,那不是白費功夫嘛?」

  雖然寧素不拿茶杯砸自己了,但是李四兒並沒有高興到哪裡去。

  廢話,有誰聽到她這麼說能高興的?

  胭脂閣裡面不止寧素和李四兒她們,還有其他的客人。原本李四兒一進門說的話已經引起了店裡其他客人們的注意了,這會兒聽到寧素這麼說,她們就下意識地看了李四兒一眼。

  或許這些客人並沒有惡意的,但是誰讓李四兒自己心虛呢?見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就以為她們聽信了寧素的話,真的把她當成了窮光蛋,當下惱羞成怒地道:「你說誰是窮光蛋呢?」

  「誰應就誰是唄。」寧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然後目光從李四兒的臉上落到了她的肚子上,然後意味深長地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這個肚子已經三個月了吧?」

  寧素在「肚子」這兩個字上面咬重了音,成功地讓李四兒變了臉色。當初的李四兒不想讓隆科多知道自己假裝懷孕,現在她更不想了。

  因為不管是隆科多還是佟夫人,現在都對她肚子裡的「這一胎」抱著極大的期望,就想著幾個月後她平安地誕下一個男嬰。

  要是現在讓他們知道她沒有懷孕的話,那麼李四兒都擔心佟夫人要對她動手隆科多都不攔著了。

  「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六個月左右你就得生了吧?」寧素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四兒道,「不知道你到時候會生個兒子呢?還是會生個女兒?」

  寧素這些話在一些不知情的人聽起來都沒有什麼毛病,但是在心虛的李四兒聽來,卻句句都像是在威脅她一樣。

  「赫舍裡氏你到底想怎麼樣?」李四兒怕被店裡的其他客人認出她們的身份,甚至不敢大聲質問寧素。

  「態度放端正一點。」和氣急敗壞的李四兒相比,寧素就顯得淡然很多了,她慢悠悠地道,「被人威脅就要有個被人威脅的樣。」

  李四兒:「……」

  要問李四兒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那麼一定是當初不小心把寧素撞倒害得她磕到頭了。

  不過不要誤會,李四兒之所以後悔不是因為她良心發現,而是她根本不知道磕到頭之後的寧素會這麼瘋啊!

  但凡她知道,她就是自己去把頭磕破也不會推寧素磕掉一塊皮!

  和隆科多他們始終都找不到是誰跟寧素告密一樣,李四兒也始終找不到那個背叛她的人,所以至今李四兒都想不通寧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不知道也不算很重要,李四兒和隆科多他們不一樣,雖然她不知道寧素為什麼執意要和隆科多和離,又是用什麼辦法逼得他不得不同意的,但是既然她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那麼就跟他們沒什麼關系了。

  既然沒關系,那麼她又何必擔心自己有把柄落到寧素的手裡?

  只要她把肚子裡的「孩子」給「流」了,「死」無對證,那麼就算寧素知道真相又怎麼樣?她還能繼續拿著這個所謂的把柄來威脅她嗎?

  但是!但是因為隆科多和佟夫人現在盯她肚子都盯得很緊,所以李四兒壓根不敢輕舉妄動,就像她現在對待寧素一樣。

  「之前你讓我幫你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你該不會是想要言而無信吧?」李四兒指的是寧素當初拿她假懷孕的事情威脅她幫她達成目的——讓隆科多他們「趕」她出佟家。

  「做是做了,但是我答應你什麼了嗎?」寧素反問了一句。

  答應了……

  李四兒回憶了一下當初她和寧素之間的對話,她確實是明確地告訴了她要她做什麼,但是卻並沒有明確地告訴她只要她幫她達到目的之後她就會幫她隱瞞她假懷孕的事情。

  不過……

  「你說過你不會告訴隆科多的。」李四兒道。

  「是嗎?」寧素不在意地道,「我反口了。」

  李四兒:「……!!!」

  磕個頭而已能夠把人給磕得這麼無恥的嗎?

  「開個玩笑的。」寧素欣賞完李四兒那副生氣又不敢發泄出來的模樣之後,她才開口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今天其實是來幫你的。」

  李四兒雖然幾次栽在了寧素的手裡,但是到底並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否則的話她也不可能明明是圖達的小妾卻勾搭上了隆科多,甚至牢牢地霸占住他了。

  一聽到寧素這麼說,李四兒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你今天是故意在這兒等我的。」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說完李四兒就扭頭看向身邊的翡翠,如果不是她昨天告訴她胭脂閣上新了更好的胭脂水粉,她今天是不可能來胭脂閣的。

  「不是我,主子。」翡翠一看李四兒這個反應就猜到她的意思了,連忙否認了,「奴才是去提膳的時候聽到有小丫頭說這件事,想哄您高興才跟您說的。」

  翡翠跟李四兒解釋完了之後她也反應過來了,抬頭看向寧素,「那個小丫頭是您的人?」

  「算不上。」寧素看向李四兒,「只是我想約你出來怕你不答應,所以才使了點小手段而已。」

  寧素現在不是佟家的三少夫人了,也和隆科多他們鬧翻了,但是那又怎麼樣?

  她在佟家的七年,這個當家主母不是白當的,更何況有錢能使鬼推磨,想要用錢說動一個奴才幫她說幾句話壓根不算是什麼難事。

  「你到底想怎麼樣?」本來因為假懷孕的事情李四兒就已經夠頭疼了,現在還要被寧素威脅,整個人更是煩躁。

  「別以為你捏著我的把柄就可以一直威脅我了,大不了我們一拍兩散。」

  「我不是說了嗎?我今天是來幫你的。」寧素嫌棄似的看了李四兒一眼,然後道,「你說你那麼暴躁做什麼?」

  李四兒嚴重懷疑寧素是故意的,依照她們之間的恩怨,她不相信寧素會那麼好心幫她,她不在背後捅她一刀她都阿彌陀佛了。

  但是這樣的話李四兒沒有說出口,而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順著寧素的話反問她:「那你想怎麼幫我?」

  「幫你想辦法解決你肚子裡那個『孩子』呀。」寧素道,「你要是再拖著不解決的話,六個月之後你打算給隆科多生一團空氣嗎?」

  「還是說你打算來個偷梁換柱?」

  那當然不可能了。

  李四兒在心底裡想到,她這個肚子肯定不可能再拖六個月的,更不可能像寧素說的那樣來個偷梁換柱。

  雖然後面這個聽起來確實是個辦法,畢竟她要是真的「生」了一個兒子的話,那麼隆科多一定會很高興的,就連佟夫人也不大可能會再看自己不順眼。

  但是風險也太大了。

  且不說整件事操作起來有多麻煩,即便她順利偷梁換柱,但是誰能保證之後的幾十年裡不會暴露?畢竟一個完全和她、和隆科多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又怎麼可能長得像他們?

  退一萬步講,即便孩子長得不像他們也沒有人懷疑,但是她要是真的這麼做了,豈不是意味著她又往寧素的手裡塞了一個致命的把柄嗎?

  已經被寧素威脅過幾次的李四兒可不想再經歷這些事情了,畢竟如果她真的這麼做了的話,那麼就不像假懷孕這麼容易解決了。

  因為她總不可能「生」了一個兒子又把他弄死吧?

  李四兒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寧素從她的反應中就可以猜得到她這輩子和她夢裡的她是做了一樣的決定——打算把肚子裡的「孩子」流掉的。

  於是寧素就放心了,她對李四兒道:「要我說,最好就是想辦法把你肚子裡的『孩子』流掉,這樣一了百了。」

  被寧素說中自己的打算的李四兒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你不可能那麼好心幫我的。」

  除了害得寧素磕到頭失了憶之外,她還對寧素做過多少過分的事情李四兒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寧素失憶前那麼軟弱的性子,李四兒都沒有妄想過她被她騎在頭上之後還能夠和她化干戈為玉帛了,就更別提失憶後的寧素那麼瘋,她更加不認為有這樣的一天了。

  所以哪怕寧素說中了她的打算,李四兒都不認為她會幫她。

  她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比起幫她,李四兒更懷疑她是不是猜中她的打算,然後想著在她下手之後拆穿她?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沒那麼好心幫你。」寧素道,「但是誰讓現在有個人比你更讓我討厭呢。」

  誰?

  隆科多嗎?

  不對,李四兒否認了自己的猜想,她知道寧素肯定討厭隆科多的,要不然也不會執意跟他和離了,但是她又不是現在開始討厭隆科多的。

  李四兒想了想,然後道:「是太太?」

  寧素點點頭,然後道:「其實她想要跟我搶岳興阿,我覺得很正常,甚至談不上有多生氣,但是她當著岳興阿的面挑撥我們母子之間的感情,還想要仗著這幾年對岳興阿的疼愛來逼他,那我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為什麼佟夫人想跟寧素搶岳興阿她卻沒有多生氣呢?

  因為這至少證明佟夫人還是在意岳興阿這個孫子的,不像隆科多,因為不在意,所以就算她要帶著岳興阿跟他和離,他也沒有怎麼跟她爭取。

  但是事實證明佟夫人對岳興阿的疼愛也是摻了水分的,要不然昨天她就不會舍得那麼對岳興阿了。

  好在岳興阿年紀小,卻不是個好糊弄的。

  想到岳興阿對佟夫人說的話,寧素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個笑,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寧素會放過佟夫人。

  她看向李四兒,然後道:「太太對你不滿,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吧?所以如果是她害得你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你說她日後還會對你不滿嗎?」

  「等隆科多的新妻子進門,她會幫著她打壓你嗎?」

  李四兒沒有說話,但是寧素的話卻讓她心動了,之前她說過了,就算她要「流產」,肚子裡的「孩子」也得「死」得有價值。

  但是李四兒從來沒想過把黑鍋扣到佟夫人的頭上,她只是想著趁機扳倒後院的一些眼中釘,再順利取得隆科多的憐惜而已。

  可是寧素的話,卻給了李四兒一個新思路,想到寧素說的那些話,李四兒的膽子也不由地跟著大了起來。

  如果害得她「流產」的人是佟夫人的話……

  那麼日後仗著隆科多的寵愛和佟夫人的內疚的話,那麼她豈不是可以在佟家橫著走了?

  即便新夫人進門,她也別想動她一根毫毛。

  光是這麼想想,李四兒的一顆心就忍不住火熱起來了。

  「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寧素把自己要說的話都說完之後,她也就沒有再繼續在李四兒身上浪費時間了,她起身正准備離開的時候,又添了一把火,「你別忘了,佟夫人可是生過不少孩子的人,你這一『胎』再繼續拖下去的話,那麼知道你假懷孕的人可能就不止我們幾個了。」

  寧素說完,李四兒的臉色登時大變,因為她自己也知道寧素這話沒有騙她。

  看來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真的拖不得了。

  *

  寧素不管李四兒是怎麼想的,添完那把火之後,她就直接帶著柳枝和柳葉離開胭脂閣了。

  她怕自己再不走的話,會再勾起心底裡那股對李四兒的恨意。

  之前一直待在莊子裡的寧素只要不回憶起那個夢,不再想起李四兒,她都可以當做沒事發生,但是見到李四兒了,寧素就很難做到無動於衷了。

  「不急不急。」

  寧素喃喃自語似的道,日子還長著呢,她有的是時間看著李四兒一點一點遭報應。

  「主子?」沒有聽清寧素說什麼的柳枝和柳葉兩人喊了她一聲,然後柳葉出聲詢問,「待會兒我們去哪兒?回莊子嗎?」

  回過神來的寧素聞言,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柳葉,而是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大街,忽然搖搖頭道:「先不回去了,我們今天就在外面吃吧。」

  反正岳興阿那兒有葉先生,寧素也不怕自己晚一點回去會沒人照顧自己的寶貝兒子。

  「說起來,跟隆科多和離之後我都沒有好好地出來逛逛呢。」剛剛想起了夢裡自己的那些經歷的寧素現在暫時不想回去,她更想多看看外面這些人間煙火。

  畢竟夢裡的她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

  寧素這個打算可以說是十分合康熙心意了,他就是盼著她別那麼早回來的。

  如果康熙沒有隱瞞身份的話,那麼他倒不怕讓寧素和太子見面,但是偏偏康熙隱瞞了,而且短時間之內也沒有打算暴露——畢竟他還得調查清楚寧素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了——所以寧素和太子自然是能不見面就最好了。

  只是寧素能夠晚點回來,不代表她今天就不回來了,所以眼見著差不多時候了,康熙就催太子回宮了。

  「天色也不早了,保成你回去吧。」康熙道,「省得晚了,城門都關了。」

  城門關了不正好嗎?

  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回去了。

  太子是有這麼一個打算的,但是他嘴上卻道:「不會的,阿瑪,現在是夏天,晝長夜短,城門沒那麼快關。」

  「是呀。」岳興阿可喜歡太子這個這麼厲害的大侄子啦,見康熙要讓他回去,他就出聲道,「而且先生為什麼要讓保成回去呀?讓他跟你一塊住下不就好了嗎?」

  太子:「……」

  第一次看這個小豆丁這麼順眼!

  因為岳興阿的幫腔,太子對他改觀了,心裡頭對於他被康熙收做學生的事情也就沒有那麼酸了。

  畢竟現在看來,他皇阿瑪的這個學生也不是一無是處的嘛。

  「是啊,阿瑪要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在莊子上住一晚吧?」太子一臉期待地看著康熙,「反正我把換洗的衣裳都帶上了,大不了明兒一早兒子再回去,兒子還想再陪陪您呢。」

  康熙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太子:「不行。」

  「為什麼呀?」太子不解。

  康熙在心底裡默默道,當然是因為他現在暫時見不得人了。


第32章

  不過真正的理由康熙沒法說出口,只能對太子道:「你烏庫媽媽同意讓你出來,肯定沒同意讓你在我這兒住下吧?」

  太子找太皇太後的時候康熙雖然沒有在現場,但是依照他對太皇太後的了解,老太太舍得讓她寶貝曾孫出宮,可不一定舍得讓她寶貝曾孫在宮外留宿的。

  所以康熙一句話就直接戳中了太子的死穴,因為他皇阿瑪說中了。

  「再說了,你今天出來,已經把功課都落下一天了,再不回去,你打算再落多一天?」

  康熙可太清楚自己這個寶貝兒子有多會打蛇隨棍上了,他今天但凡做了讓步,讓他留下來住的話,那麼他明天肯定不可能一大早就回宮的,說不定會磨磨蹭蹭,又磨蹭多一天再回去。

  所以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就「趕」他回宮。

  「沒有。」其實是有的,太子並沒有說實話,畢竟他覺得如果可以陪著他皇阿瑪的話,那麼落下兩天的功課也沒什麼,大不了他後面補回來就是了。

  太子對自己有信心,覺得自己即便落下了兩天的功課,也不會輕易的讓大阿哥給追趕上來。

  但是這樣的話太子不敢說出口,因為他知道他皇阿瑪肯定不愛聽,畢竟他皇阿瑪重視他的功課沒錯,卻也重視他的身子。

  所以最後太子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收拾東西踏上回宮的路了。

  不過……

  「這會兒天色不早了,岳興阿還不走嗎?」太子假裝好意地道,「阿瑪,正好我現在要回去,不如我把岳興阿也捎上吧?反正也順路。」

  太子知道岳興阿住哪兒嗎?

  不知道。

  但是這不重要,只要能把岳興阿也一並帶走,哪怕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在太子眼裡那都是順路。

  也就是岳興阿年紀小又單純了,壓根聽不出來太子這番話的深意,只當他的大侄子喜歡他呢,要不然怎麼會回去也會想著把他帶上,送他回家呀?

  不過大侄子再有心也沒有用哇,他額娘都還沒有回來呢,他肯定不可能回去的。

  岳興阿正准備開口回答太子,結果誰知道康熙搶在他前面拒絕了太子:「不用了,等下岳興阿的額娘就來接他,保成你先回吧。」

  康熙既不是年紀小,又不單純,所以一聽到太子這麼說,就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他的小心思了。

  換做是平時的話,康熙是很縱容太子的這點小心思的,就像平時太子跟大阿哥他們爭寵一樣,真當康熙什麼都不知道嗎?

  不,他什麼都知道。

  但是康熙並沒有戳穿,而是當做不知道。

  畢竟康熙自己也承認,那麼多個孩子裡面,他確實是更偏心太子這個寶貝兒子。

  但是今天這個情況,康熙再怎麼偏心太子他也不可能當做不知道,如了他的願。

  因為要是讓太子知道岳興阿就住在隔壁莊子的話,那麼依照太子的性子,只怕更不樂意走人了,所以康熙只能夠道,「而且你還是個孩子,我要是把岳興阿交給你的話,沒出事還好,出了事我怎麼跟人家父母交代?」

  他皇阿瑪可是大清的天子,他還用得著跟別人交代的嗎?

  太子在心底裡默默想到,但是嘴上卻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沒有忘記他皇阿瑪現在的身份不是大清的皇帝,而是淑慧長公主的莊子上的一個教書先生而已。

  不過太子並沒有堅持,因為聽康熙的話他就聽出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岳興阿雖然是拜了他皇阿瑪為師,但是平日裡並不是在莊子上和他皇阿瑪一塊住的。

  既然不是,那就最好了。

  太子沒有忘記他那些堂兄弟們進尚書房讀書就是在宮裡住的,剛剛之所以試探,就是怕岳興阿的情況跟他那些堂兄弟們一樣。

  「那好吧。」太子應了下來,然後扭頭看向岳興阿,因為他剛剛幫著他勸他皇阿瑪讓他留下來住了,哪怕沒有成功,但是也足以讓太子覺得他看起來順眼多了。

  「我阿瑪的學識可是很厲害的,你要好好地跟我阿瑪學,別偷懶,爭取早日學會讀書寫字。」太子心想,這樣就不用再繼續纏著他皇阿瑪了。

  太子沒有把最後面的那句話說出口,所以天真的岳興阿並不知道他大侄子的真實想法,還以為他是真的為自己好呢,當下奶呼呼地應了一聲:「好的呀。」

  「那我學會讀書寫字的話,可以給你寫信嗎?保成。」

  難得有一個這麼厲害的大侄子,岳興阿可想保持聯系了。

  太子下意識地想要張嘴拒絕,因為誰想要和一個五歲大的小豆丁通信呀?他都十二歲了,可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太子咽了回去,他道:「行啊,不過你想要給我寫信的話,那麼可得下功夫早點學會讀書寫字了。」

  說完,太子抬頭看向康熙,問他,「阿瑪,我和岳興阿可以互相通信吧?」

  這件事必須得經過康熙的同意,因為他要是不同意的話,太子和岳興阿想要通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康熙要瞞著身份,作為康熙的兒子,太子自然也要跟著隱瞞身份了。

  康熙意味深長地看了太子一眼,他可不相信他真的有那麼喜歡岳興阿,喜歡到要跟他通信的地步。

  別以為康熙不知道,太子跟比他大的大阿哥不對付,和比他小的阿哥、四阿哥也不熱乎。

  不過……

  康熙看看太子又看看岳興阿,見他們兩個小孩兒都仰著腦袋巴巴地看著自己,拒絕的話康熙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你們要是不嫌麻煩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的。」康熙最後還是答應了。

  「那太好啦。」岳興阿高興得忍不住咧開小嘴笑了起來,就連太子臉上也不由地露出了一個高興的小表情。

  康熙見狀,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柔和起來。

  如果太子今天沒有來莊子的話那就算了,康熙也不會說特意介紹他和岳興阿認識,但是他既然來了,又和岳興阿認識了,那麼康熙自然希望他們能夠和睦相處了。

  雖然康熙也看得出來太子並沒有多麼喜歡岳興阿,對他甚至有點吃醋,但是他相信他們要是接觸得多了,太子會喜歡岳興阿的。

  畢竟這確實是一個招人喜歡的孩子。

  *

  岳興阿招不招人喜歡的,太子短時間之內是發現不到了,他是直到坐上了馬車,在回紫禁城的路上突然反應過來了——

  「等等!岳興阿剛剛喊我什麼了?」太子道,「他居然跟我皇阿瑪似的喊我『保成』?」

  真的是豈有此理!

  這也太沒有禮貌了吧?

  雖然他沒有想要多一個弟弟,但是他不是應該喊他一聲「哥哥」才對的嗎?

  太子長這麼大,雖然不止康熙一個人喊他「保成」,但是能喊他一聲「保成」的人基本上都是他的長輩,而且還是親近的那種。

  比如他皇阿瑪,他烏庫媽媽,他叔祖父他們,至於其他的像是皇貴妃,或者疏遠一點的親戚,他們可不敢這麼親昵地喊他。

  結果今天岳興阿一個五歲大的小豆丁居然喊他「保成」了?

  還有沒有規矩了?

  「趕緊的,給孤掉頭!」太子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道,「孤要回去找那個小豆丁算賬!」

  太子說完,馬車繼續朝城門口的方向駛去,壓根就沒有掉頭的意思。

  「真的是豈有此理,你們是打算不把孤放在眼裡嗎?」太子氣死了。

  作為康熙最疼愛的兒子,又是大清的儲君,別說太子現在十二歲了,就算他現在是兩歲,底下的奴才都不敢不聽他的話。

  現在他們之所以敢對太子陽奉陰違,不過是因為康熙剛剛吩咐他們了,不許他們由著太子亂來。

  那這幫奴才能怎麼辦呢?

  只能夠聽康熙的呀,誰讓太子即便是君也只是儲君而已呢?

  「主子您消消氣。」元宵出聲安撫太子道,「就算讓您找到借口折回去了,萬歲爺也不可能答應讓您留在莊子上住的。」

  既然如此,那麼何必呢?

  別人或許分辨不出來太子是不是真的生氣,元宵這個奴才在太子身邊伺候這麼久了,他還能分辨不出來嗎?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混賬奴才,你究竟是孤的人還是岳興阿的人?」被說中的太子惱羞成怒。

  「奴才當然是主子您的人了。」元宵挨了太子一腳也不在意,反正不疼,比起他主子再被萬歲爺「趕」一次,那麼他寧可挨一腳,「您要是想找岳興阿算賬的話,您可以寫信教他規矩的。」

  「埋汰你主子我呢。」見元宵這樣,太子輕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再讓人折回去了。

  反正他們也不聽他的!

  他先走一步了,也不知道他皇阿瑪和那個小豆丁在做什麼。

  *

  康熙和岳興阿現在在做什麼?

  他們在說起太子呢。

  太子覺得岳興阿一個比他小那麼多的小豆丁不喊他「哥哥」反而喊他「保成」是沒大沒小,殊不知等他一走,岳興阿當著康熙的面是一口一個「大侄子」地喊他呢。

  「先生你也太厲害了吧?有大侄子那麼聰明的兒子,真幸福誒。」岳興阿一邊牽著康熙的手往裡走一邊道,「不過我也不差,我有一個那麼厲害的大侄子,告訴表哥他們,他們肯定很羨慕我了。」

  小家伙沒有忘記致遠和寶珠知道葉先生是他的好朋友之後有多羨慕他,他想現在要是再讓他們知道他還有保成這麼一個能把詩倒著背的大侄子,那麼他們還不得羨慕死呀?

  一想到這兒,岳興阿就別提有多高興了,那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能倒背如流的人是他呢。

  「你那麼喜歡保成?」康熙看到岳興阿這個模樣,忍不住笑了。

  「嗯吶。」岳興阿毫不猶豫地點頭,「大侄子那麼厲害,我怎麼可能不喜歡呀?」

  「就因為他厲害你就喜歡他?」康熙問他,「要是保成不厲害,你就不喜歡他了?」

  「也不是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大侄子是先生你的兒子呀,那麼我當然會喜歡他了,不過他那麼厲害就更好啦。」

  「到時候說出去我也有面子哇。」

  說完,小家伙就忍不住「嘻嘻」地笑出了聲,直把康熙都笑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道:「你想有面子的話,你成為像保成這樣的人不就好了?」

  一聽到康熙這麼說,原本還笑著的岳興阿頓時皺著小臉,露出了一個為難的表情:「我也想,可是好難哦。」

  要把所有的文章都讀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默一百二十遍……

  天哪,光是想想岳興阿都覺得壓力大,更別提真的這麼做了。

  聽到小家伙這麼說,康熙不由地想起他已經進尚書房的四個兒子,太子就不用說了,其他個也是要強的,哪怕「一百二十遍讀書法」對於他們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們個個都咬牙堅持下去了,沒有一個退縮的。

  哪裡像岳興阿,都還沒有嘗試一下,就先打起退堂鼓了。

  不過康熙也知道岳興阿的性格和他四個兒子不一樣,所以他也不生氣,而是故意道:「難是難了點,但是你不想讓你額娘也有面子嗎?」

  但凡康熙換別的理由來刺激岳興阿,都不一定能成,但是涉及到寧素,那就可以說是百試百靈了。

  這不,一聽到康熙這麼說,岳興阿立馬改口道:「但是為了額娘,我願意迎難而上。」

  一邊說著,岳興阿還一邊握起了小拳頭,還真別說,語氣裡還充滿著一股向上的衝勁兒。

  康熙都還沒有來得及調侃岳興阿改口改得那麼快,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帶著笑意的女聲在問:「什麼迎難而上?」

  康熙只來得及回頭,而剛剛還牽著他的岳興阿就已經撒開他的手轉身往寧素那邊跑去了,一邊跑還一邊喊道:「額娘,額娘你終於回來啦?」

  小家伙一把撲到了寧素的身上,伸手抱住她仰著小腦袋巴巴地看著她道,「你今天出門好久哦,岳興阿好想你呀額娘。」

  「小嘴巴怎麼這麼甜呀?」寧素摟住了岳興阿笑著道,「看來不用吃我給你買的冰糖葫蘆都夠了。」

  「冰糖葫蘆?」岳興阿一下子從寧素的話裡聽到了(他認為的)重點,「額娘你給我買了冰糖葫蘆了?」

  「天啊,額娘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額娘!」

  岳興阿激動地抱住了寧素,整個人高興到要是屁股後面有一根尾巴的話,尾巴都能夠轉得跟螺旋槳似的了。

  「給你買一根冰糖葫蘆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額娘了?」寧素胡嚕了一下自己寶貝兒子的腦袋,然後道,「瞧你這麼好哄,幸好你是個男孩,要是個姑娘家的話,額娘從現在都得開始擔心你哪天被人給哄走了。」

  「我才不會呢。」岳興阿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是男孩,他額娘就不會擔心他哪天被人哄走,但是……「就算我是姑娘家,我也不會被人哄走噠。」

  「我要一直跟額娘在一起,誰也哄不走我。」

  那可不一定。

  寧素在心裡想到,如果岳興阿真的是個姑娘家的話,長大了始終是要嫁人的,到時候還怎麼一直跟她在一起?

  不過岳興阿現在還小,搞不清楚嫁娶的事情,寧素也沒有打算在這個時候跟他掰扯這些,聽到自己寶貝兒子說出這樣的話,寧素覺得自己現在只需要感動就夠了。

  「那可說好了哦,可別哪天你就被人給哄走了。」寧素輕輕地點了點岳興阿的鼻子,然後回頭讓柳葉把買回來的冰糖葫蘆帶上來。

  冰糖葫蘆這玩意兒在冬天的時候是不值錢的,但凡有點余錢又疼孩子的人家出門都舍得買上一串冰糖葫蘆哄哄孩子。但是放到夏天,這冰糖葫蘆可就不便宜了。

  雖然制作的原材料還是那幾樣原材料,但是因為溫度不同,所以夏天制作冰糖葫蘆的話,得用冰塊進行人工降溫。

  而眾所周知,在如今這個時候,冰塊是很值錢的,別說是民間的老百姓了,即便是宮裡不得寵,位份又不高的嬪妃都不見得有足夠的冰塊用。

  由此可見這夏天要是制作冰糖葫蘆的話,那麼用鼻子想也知道它的制作成本是蹭蹭蹭地往上漲的。

  所以寧素今天從外面買回來的這串冰糖葫蘆可不便宜,又因為從城裡到城外的距離不近,為了保持足夠的低溫,寧素還跟店家又買了幾塊冰塊放進食盒裡降溫,於是一打開的時候,岳興阿只覺得一股冷氣鋪面——

  好涼爽哇。

  「有串冰糖葫蘆。」岳興阿的眼睛噌的一聲就亮了起來,然後他伸手拿起其中一串,第一個就遞給了寧素,「額娘,這串是你的。」

  等寧素接過之後,岳興阿就連忙去拿第二串,然後轉身就遞給了康熙,「這串是你的,先生。」

  康熙:「……???」

  他也有?

  「不必了。」康熙拒絕道,「剩下的兩串都給你吃吧。」

  雖然康熙拒絕了,但是對於岳興阿這種不獨食的性子,他還是很喜歡的。

  畢竟沒有幾個孩子能夠在自己喜歡的食物面前還能夠保留理智,哪怕有人教了,但是如果不是心甘情願的話,那麼也不會做得這麼自然。

  換做一般孩子聽到康熙這話,說不定都得高興壞了,但是岳興阿沒有。

  從小家伙看到食盒裡面有串冰糖葫蘆,第一反應是跟寧素他們分享就可以看得出來,岳興阿不是一個會吃獨食的孩子。

  所以一聽到康熙這麼說,岳興阿第一反應是皺眉:「不可以,這串是先生噠,岳興阿自己也有。」

  「所以先生快吃,冰糖葫蘆可好吃了。」

  康熙當然知道冰糖葫蘆好吃了,他又不是沒有吃過,但凡只有岳興阿一個人在這兒的話,康熙都接過那串冰糖葫蘆吃起來了,但是誰讓現在還有一個寧素在呢?

  康熙總覺得自己一個十出頭的大老爺們兒在寧素面前跟個孩子似的吃起冰糖葫蘆有點不像話。

  寧素可不知道康熙心裡想什麼,她拿著岳興阿遞給她的那串冰糖葫蘆沒先品嘗,而是笑著對康熙道:「先生別不好意思,我既然買了串,那麼自然是想著我們個一塊吃的。」

  寧素可不覺得一個十歲出頭的大老爺們兒吃冰糖葫蘆有什麼問題,至於自己二十多歲了還跟自己的孩子一塊吃冰糖葫蘆,寧素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要不然只有我們娘倆吃,而先生您在一旁看著的話,那我們多不好意思呀。」

  寧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康熙只能接過岳興阿手裡遞來的冰糖葫蘆了,因為他總不能說那他先離開,給他們娘倆騰位置吃冰糖葫蘆。

  終於把自己手裡的那串冰糖葫蘆送出去了,岳興阿可高興了,轉身就把自己的那串拿了起來,然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那種冰涼中透著酸酸甜甜的滋味一下子就把岳興阿的心給俘虜了。

  「額娘,為什麼這個冰糖葫蘆比我以前吃過的都要好吃?」岳興阿好奇地問。

  寧素一本正經地忽悠岳興阿:「因為這是額娘給你買的。」

  結果沒想到岳興阿還真的被忽悠住了:「原來是這樣呀?難怪了,我就說怎麼平時額娘給我夾的菜都特別好吃,原來因為是額娘給我夾的。」

  寧素:「……」

  這孩子這一天都跟先生學了什麼?

  怎麼嘴巴能甜到這種程度?

  寧素一邊吃著冰糖葫蘆,一邊狐疑地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當然不知道寧素在想什麼了,不過……

  「看來夫人今日出門是玩得很盡興了?」康熙出聲問道,這點他是從寧素臉上的神色中發現的。

  「確實很盡興。」寧素彎著眼睛點點頭道,「因為知道岳興阿有先生照顧,所以我今天不僅玩得盡興,也玩得放心。」

  但凡康熙知道寧素剛剛在想什麼,他這會兒都得回她一句,岳興阿的嘴甜分明就是遺傳她的,哪裡是跟他學的?

  「說起來真的是多虧了先生了。」

  康熙還沒來得及說不客氣,岳興阿就插嘴道:「也多虧了我呀,額娘。」

  「為什麼也多虧了你?」寧素低頭問。

  「因為我很乖哇。」岳興阿往自己的臉上貼金,「額娘說讓我留下來,我就乖乖留下來。」

  寧素佯裝認真地道:「那好像確實是也多虧了你。」

  岳興阿一聽,很快就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了:「那額娘下次出門可以把我也帶上嗎?」

  不等寧素回答,小家伙就撅著小嘴委屈巴巴地道,「額娘好久都沒有帶我一塊出門了。」

  寧素是岳興阿的親娘,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這個模樣當然是心疼了,不過……

  「不久前我不是才帶你出門去你郭羅瑪法的家過端午嗎?」

  裝委屈的岳興阿:「……」

  嗨呀,他給忘了這個。

  「那不算。」岳興阿強行給自己挽尊道,「我說的出門是出去外面玩,不是去郭羅瑪法家。」

  寧素知道岳興阿這是在跟她玩強詞奪理了,但是她也沒有戳穿他。

  畢竟他們現在又不是在佟家住,沒有人管他們娘倆是整天都待在家還是整天都出去玩,既然岳興阿想出門了,寧素也滿足他:「想出門不是不行,要是這幾天你都能夠跟先生好好上課的話,那麼我就帶你出去玩。」

  「真的?」岳興阿眼睛一亮,然後伸出自己的小尾指,「那我們拉鉤,說話要算話哦,額娘。」

  「額娘什麼時候騙你了?」寧素一邊說著,一邊跟岳興阿拉鉤,想到旁邊還有一個康熙,寧素下意識地把他也給帶上了,「到時候如果先生有空的話,也可以一起呀。」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好。」

  這會兒的他們都不知道幾日後他們一塊出門會遇到什麼事。


第33章

  把冰糖葫蘆都吃完了之後,寧素並沒有馬上就帶著岳興阿回他們的莊子,而是留了下來詢問了一下康熙關於岳興阿今天上課的情況。

  雖然寧素在岳興阿第一次上課的這一天跑出去玩了,但是這不代表她不關心自己寶貝兒子的。

  康熙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岳興阿,看到小家伙巴巴地看著他,一副等著被誇的模樣,康熙忍不住笑了,然後對寧素道:「岳興阿是個聰明的孩子,學東西也快,就是太小了,不太定性。」

  「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給他點動力,不用別人提醒他自己就很有衝勁了。」

  康熙對岳興阿的這個評價也算是比較可觀了,

  「那看來岳興阿你今天表現不錯呀。」寧素聽完康熙對岳興阿的評價之後,笑著又胡嚕了一下小家伙的腦袋,「先生都誇你了。」

  岳興阿一聽,咧著嘴笑了起來,然後道:「當然啦,因為我還要讓額娘有面子呢。」

  「你還知道什麼是有面子,什麼是沒面子嗎?」寧素笑著問他。

  「我當然知道啦。」岳興阿扭頭看向康熙,對他道,「對吧?先生,你跟額娘說,我是不是知道哇?」

  「確實知道。」康熙給岳興阿作證,他道,「他要是不知道的話,也不會明知道讀書辛苦,但是為了讓你有面子而選擇迎難而上了。」

  康熙後面這句話是對寧素說的,後者一聽,頓時就明白了她剛回來的時候為什麼會聽到岳興阿說什麼為了她,他願意迎難而上了。

  寧素回來得巧也不巧,巧的是聽到了岳興阿說的話,不巧的是只聽到了岳興阿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過沒關系,現在寧素已經從康熙的口中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了,也知道了自己就是康熙口中所說的,岳興阿的動力。

  一想到這兒,寧素整個心都軟得不像話。

  「你說你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招人喜歡呢?」寧素再一次確定了,她失憶之後做過最對的事情除了堅決地選擇跟隆科多和離之外,就是堅持把岳興阿也帶上!

  「不知道哇。」岳興阿搖搖頭,奶聲奶氣地道,「可能是隨額娘吧?」

  「不過我才不要招人喜歡呢。」

  「為什麼?」寧素問。

  「因為我只要招額娘喜歡就好啦。」岳興阿道。

  寧素:「……!!!」

  「先生,這真的不是您教的嗎?」一下子又被岳興阿的話擊中了心髒的寧素忍不住問康熙,直把康熙都問懵了——

  怎麼,在她的眼裡他是一個那麼會說甜言蜜語的人嗎?

  「夫人說笑了。」康熙道,「岳興阿這麼會說話,分明是隨了夫人而已。」

  寧素聞言,想要反駁,結果話還沒有說出口,岳興阿就跳出來當小叛徒了,奶聲奶氣地道:「沒錯,我就是隨了額娘噠。」

  寧素:「……」

  她嚴重懷疑甭管好壞,但凡說隨了她的,他都會應下是吧?

  寧素終於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太愛自己是一種什麼甜蜜的負擔了。

  不過哪怕被自己的寶貝兒子給「背刺」了,寧素還是很愛岳興阿的,除了跟康熙詢問岳興阿今天第一次上課的情況之外,回到自己的莊子,寧素也問起了岳興阿進上課上得開不開心。

  「開心呀。」岳興阿毫不猶豫地道,「額娘,原來有先生也沒有表哥說得那麼可怕嘛。」

  哪怕從康熙那兒得到了准確的回復,但是因為致遠說得實在是太嚇人了,所以其實今天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岳興阿心裡還是有點緊張的。

  嗯,只有一點點。

  但是等真的開始上課之後,岳興阿就發現自己的緊張是多余的,因為葉先生一點都不嚇人,根本不像他表哥說的那樣。

  「對了。」突然想起太子的岳興阿迫不及待地跟寧素道,「額娘你知道嗎?我今天才知道我有個超厲害的大侄子誒。」

  「不知道。」寧素搖搖頭,「你哪來什麼大侄子?」

  「先生他的兒子呀。」岳興阿道。

  「葉先生他兒子今天來莊子了?」寧素有點意外。

  「是哇。」岳興阿點點頭,「先生他兒子好高哦,而且背書可厲害了,他居然可以倒著背《憫農》,而且還會好多東西呢,就是他有時候說的我聽不懂。」

  什麼非分之想呀,什麼妄想呀,還有什麼不切實際。

  聽著就好高深哦。

  「不過大侄子他居然可以猜得到我心裡面在想什麼,額娘你說是不是好厲害呀?」

  如果岳興阿最後一句話不是用「大侄子」來稱呼康熙的兒子的話,那麼寧素或許會追問下去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偏偏沒有如果。

  聽到岳興阿對太子的稱呼,寧素忍不住問道:「聽你的話,葉先生的兒子應該比你大才對的,你不乖乖喊人家一聲『哥哥』就算了,怎麼還喊人家『大侄子』?」

  寧素嚴肅著一張臉對岳興阿道,「這有點沒禮貌哦。」

  「沒有,岳興阿有禮貌。」岳興阿先反駁了寧素,然後才開口解釋道,「因為我和先生是朋友哇,那麼他的兒子不就是我的大侄子嗎?」

  所以他不喊他「哥哥」可不是沒禮貌哦。

  寧素:「……」

  好家伙,他還記著這一茬呢?

  寧素早就將康熙是岳興阿的好朋友這件事拋之腦後了,尤其是岳興阿現在又拜康熙為師了,那麼兩人自然是按照師徒的輩分來算了。

  但是寧素哪裡知道在五歲的岳興阿看來,拜師歸拜師,可是這並不妨礙他和葉先生繼續做好朋友呀。

  「你喊葉先生的兒子做『大侄子』,葉先生沒有糾正你?」寧素問岳興阿。

  「沒有,不對,有……嗯,好像沒有吧?」岳興阿自己都鬧不明白了,他說,「先生只是讓我不要在保成的面前喊他『大侄子』,說保成會不好意思噠。」

  「但是保成不在的時候,我喊先生沒有說什麼哦。」

  說完,岳興阿問寧素,「額娘,這樣先生算是有糾正我還是沒有啊?」

  寧素:「……」

  有吧?

  又好像沒有。

  不過這不重要,決定不為難自己的寧素摸摸岳興阿的腦袋,也讓小家伙不要為難自己:「別管先生有沒有糾正你,但是既然先生只是讓你不要在他兒子面前喊他『大侄子』的話,那麼你照做就是了。」

  寧素心想,既然葉先生都認下(康熙:朕被迫的)岳興阿這個朋友了,那麼她自然沒必要做什麼醜人了。

  「不過就算葉先生的兒子是你的大侄子,但是你也得有禮貌知道嗎?」

  「我知道。」岳興阿點點頭,然後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保證道,「岳興阿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額娘知道。」寧素倒也不懷疑岳興阿這句話的可信度,因為自己生的孩子寧素自己最清楚。

  「不過剛剛怎麼沒見到葉先生的兒子?」寧素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因為額娘回來晚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保成早就回家了。」

  「只來一天就走嗎?」寧素有點驚訝。

  「嗯嗯。」岳興阿說,「大侄子本來想留下來噠,但是被先生拒絕了,說……」

  小家伙想了一下,「嗯,先生說大侄子已經落下一天的功課啦,不能再落了。」

  原來是這樣,寧素點點頭。

  *

  岳興阿本來就沒有厭學情緒,再加上現在有寧素吊了一根名叫「出門玩」的胡蘿蔔在他的面前,所以接下來的幾天小家伙跟著康熙上課別提有多認真了。

  那副架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去考狀元呢。

  「狀元是什麼?能吃的嗎?」岳興阿問完之後,不等寧素回答,就出聲繼續問道,「額娘,先生都說我這幾天表現得很好,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玩啦?」

  岳興阿是不是真的表現好,寧素心知肚明,她之前之所以那麼說,一方面確實是有意鼓勵岳興阿,希望他好好讀書;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岳興阿才剛剛拜康熙為師不久,總不好第一天去上課,第二天就請假出門玩。

  但是現在不一樣,岳興阿已經跟著康熙一連上了五天的課了,而且天天都表現不錯,所以寧素點點頭就道:「嗯,明兒我們就休息一天,出門去玩。」

  「真噠?」岳興阿的眼睛頓時變得亮晶晶的。

  寧素學著小家伙的語氣道:「真噠。」

  「哈哈哈哈太好啦。」岳興阿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寧素,然後用腦袋往她身上蹭了蹭,「最喜歡額娘了。」

  「嘴巴抹了蜜吧你。」寧素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但是語氣一聽就是高興的。

  「才沒有呢。」岳興阿雖然人小,卻也分得清楚他額娘是真的在嫌棄還是假的在嫌棄,所以小家伙否認了之後就沒有再抓著這件事不放,而是直接問寧素,「額娘,那明天先生跟我們一塊去嗎?」

  「那得問先生有沒有空了。」寧素道。

  而康熙有沒有空呢?

  「自然是有的。」康熙道。

  於是第二天,寧素、康熙和岳興阿三人就一塊出門了。

  雖然說寧素和康熙兩人既不是夫妻,又不是兄妹,但是就衝著他們之間的交情,以及康熙和岳興阿的關系,既然已經約好了一塊出門了,那麼就沒必要矯情地分兩輛馬車坐。

  畢竟不管是寧素還是康熙,兩人都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尤其是寧素。

  失憶之前的她或許是,但是失憶之後的她看透了許多事,也清楚地意識到一個道理,那就是有時候規矩很重要,但是有時候規矩又沒有那麼重要。

  說到底,規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寧素和康熙兩個大人都不在意了,那麼才五歲的岳興阿就更加沒有這個概念了。

  在他看來,寧素是他額娘,康熙是他先生,大家都是認識的,也坐在一起吃過飯,那麼同坐一輛馬車,一塊出去玩有什麼問題嗎?

  完全沒問題。

  不對,還是有一點問題的,這點問題就是——

  「額娘你們快一點。」進城之後的岳興阿就像是一匹脫韁的小野馬似的,這兒竄竄,那兒跑跑,就不帶停歇的。

  不僅如此,還嫌寧素和康熙兩個大人慢吞吞的,都跟不上他的節奏。

  「看來出門之前就不該讓岳興阿吃那麼飽的。」寧素壓根沒想過岳興阿那麼能跑,也沒想到進城一趟他能那麼興奮。

  明明他之前不都是在城裡住的嗎?

  最後這句話寧素不僅在心裡面想了,嘴上還問出來了。

  但是這個問題康熙沒法回答寧素,因為他壓根不知道岳興阿之前的生活,倒是柳絮能回答得出來,她道:「主子,大阿哥以前是在城裡住沒錯,可是除了去廣濟寺上香禮佛,一年到頭的,你們也沒怎麼帶大阿哥出門呀。」

  柳絮口中所說的「你們」指的當然是寧素和佟夫人了,她沒有分開說,倒不是為了省口舌,而是不想大好的日子提起那麼晦氣的人。

  「那難怪他那麼高興了。」寧素這麼一聽,倒也不再嫌棄岳興阿那麼興奮了。

  「夫人到現在也依然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嗎?」康熙聽完寧素和柳絮這對主僕說的話之後,他才出聲詢問了一句。

  「嗯。」因為康熙看起來像是隨口一問的,寧素也沒有在意,點點頭就道,「大夫說了有可能很快想起來,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那要再換一個大夫看看吧?」康熙道,「我有認識一個醫術比較好的大夫,說不准他有辦法讓夫人早點恢復記憶。」

  「恢復記憶做什麼?」寧素笑著道,「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夫人不想恢復記憶,難道是怕自己恢復記憶之後,會後悔和隆科多和離?」

  寧素沒有說話,而是扭頭看了康熙一眼,給了他一個「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

  「先生這是哪兒來的錯覺?」寧素反問。

  「沒,只是想著你和隆科多都成親七年了,七年來一直相安無事,直到你磕到頭失了憶才說要和他和離。」康熙道。

  「即便我沒有失憶,我也照樣要和他和離。」夢裡的她之所以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寧素想大概並不是因為她真的懦弱到不會反抗,而是因為她壓根沒有想過李四兒會那麼狠毒,而隆科多又會那麼無情吧?

  如果她知道的話,寧素覺得夢裡的自己是絕對不可能選擇繼續忍下去的。

  「成親七年之所以一直相安無事,那是因為我忍了,可是現在我不想忍了。」

  康熙笑了笑,他道:「挺好的,人生短短幾十年,沒必要讓自己過得那麼憋屈。」

  「是吧?」寧素就跟找到知音似的,衝康熙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寧素和康熙兩個大人在這邊聊得正好,那邊的岳興阿就等不及了,見他們還是慢吞吞的,忍不住跺腳,又喊了一聲:「額娘你們快點來。」

  見岳興阿一副他們再不過去,他就要親自過來逮人的架勢,寧素和康熙也就沒有再閑聊了,而是加快了腳步往岳興阿那邊去。

  「怎麼了?是看中什麼了嗎?」寧素邊走邊問道,直到走近了她才發現岳興阿並不是停在了一個賣東西的攤檔前,而是停在了一個捏泥人的老伯前。

  「岳興阿你想要捏泥人嗎?」寧素問自己的寶貝兒子。

  「嗯。」岳興阿點點頭,然後問寧素,「可以嗎?額娘。」

  「當然可以了。」這又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寧素怎麼可能會拒絕?不過……

  寧素看了一眼老伯正在招待的客人,她道,「老爺爺現在才剛開始幫人捏泥人,下一個才到你,你等得了嗎?」

  岳興阿聞言,扭頭去問老伯:「老爺爺,你什麼時候才捏完呀?」

  有禮貌的孩子到哪兒都討人喜歡,尤其是討像老伯這樣上了年紀的人的喜歡,聽岳興阿這麼問,老伯一邊繼續手上功夫,一邊笑呵呵地回答岳興阿:「很快了,半盞茶的時間就夠了。」

  「哦。」岳興阿應了一聲,然後扭頭對寧素道,「那我等得了,額娘。」

  「你知道半盞茶的時間是多少嗎你就等得了了?」寧素笑著道。

  「不知道哇。」岳興阿搖搖頭,「但是老爺爺說很快了,這個我聽得懂的。」

  小家伙這話一出,別說是寧素了,就連一旁的一家三口也忍不住笑了。

  既然岳興阿說等得了,那麼寧素和康熙兩人就陪他等等了,反正今天出門最主要的目的也是陪岳興阿玩,自然以他的意願為主了。

  而老伯也沒有騙人,說好了半盞茶的時間就半盞茶的時間。岳興阿等老伯給剛剛那一家三口都捏好了之後,就連忙朝寧素和康熙兩人招招手道:「額娘你們快過來,輪到我們啦。」

  「嗯?」寧素和康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想到這裡面還有他們的事兒。寧素開口道,「我們不捏,你自己捏。」

  「為什麼?」岳興阿不解,「剛剛他們三個人都可以捏,我們也可以呀。」

  說完,岳興阿就問老伯,「可以的吧?老爺爺。」

  「可以的。」老伯點點頭,然後對寧素和康熙道,「太太,老爺,這捏一個人和捏三個人的,其實差不了多少錢的。」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剛剛那一家三口之所以捏三個人的,那是因為人家是真正的一家三口,而他們現在加起來也確實是三個人,但是這不等於他們是一家三口呀。

  寧素不怪老伯會誤會,正想要解釋的時候,康熙就開口道:「既然岳興阿想捏三個人的,那就捏三個人的吧。」

  寧素扭頭看向康熙,老伯會誤會他們是一家三口其實也正常,但是他們是不是一家三口,老伯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

  這會兒瞎答應什麼?

  康熙看懂了寧素的意思,卻依然一本正經地道:「難得出來玩,孩子高興就好。」

  見康熙也站在自己這邊,岳興阿就眼巴巴地看著寧素對她道:「額娘~」

  既然康熙不介意,岳興阿又使出了撒嬌這一招,那寧素能怎麼辦?

  只能答應了。

  岳興阿頓時美滋滋的,一手拉著寧素,一手拉著康熙,然後對老伯道:「老爺爺,記得把我們捏好看一點哦。」

  「放心吧。」老伯笑著道,「你們一家三口都長得這麼好看,我指定不能把你們捏壞。」

  聽到「一家三口」這四個字,寧素不由地想起了柳絮她們之前在她面前說過的話,也想起了自己的自作多情,當下莫名地覺得耳根子有點發熱發燙。

  專注著讓自己降溫的寧素並沒有注意到康熙聽到老伯的話後下意識地扭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似乎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時候,他眼底不由地湧上了一股笑意。

  而同樣作為「一家三口」中的一員,因為壓根沒聽懂一家三口是什麼意思的岳興阿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額娘和他先生的反應有點不太對勁,一心只沉浸在捏泥人的開心當中。

  *

  等老伯給寧素他們「一家三口」捏好泥人的時候,寧素早就已經降溫成功了,畢竟之前的尷尬只有她(們)知道,只要她(們)不說,康熙就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麼她就沒必要覺得不好意思了。

  這麼一想,寧素不僅不尷尬了,甚至還有心思評價一下老伯捏的泥人:「沒想到那位老伯倒是好手藝,那麼短的時間內居然抓住了我們每個人的特點,捏得還真的跟我們有幾分相似。」

  連寧素都不尷尬了,康熙就更加不可能尷尬了,他從寧素手裡接過泥人觀賞了一會兒之後道:「難怪都說高手在民間了。」

  寧素就笑:「看來剛剛我們的錢給少了。」

  光顧著說話的兩個大人都沒有注意到岳興阿等得都快忍不住了:「額娘你們瞧好了嗎?」

  寧素和康熙兩人低頭,就見岳興阿一副心急的模樣,巴巴地盯著康熙……手裡拿著的泥人。

  「你還怕我們不還你呀?」寧素又好笑又無語。

  康熙也順勢把手裡的泥人還給了岳興阿,小家伙一邊接過一邊道:「才不是,只是我還沒有好好瞧瞧呢。」

  這可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捏的泥人,超有紀念意義的。

  寧素和康熙兩人並沒有拆穿岳興阿的口不對心,而是帶著美滋滋的小家伙繼續往下一個攤位走去。

  注意力幾乎都放在岳興阿和路上的寧素並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有人正愣愣地看著他們「一家三口」,臉上的表情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第34章

  震驚!

  很震驚!

  相當震驚!

  恭親王妃看著眼前這一幕,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她此時此刻的心情的話,那麼一定是震驚他媽給震驚開門,震驚到家了!

  「碧珠,翠珠,你們說我沒有看錯吧?」恭親王妃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然後問自己的婢女,「剛剛那是跟隆科多和離的赫舍裡氏還有……萬歲爺?」

  最後三個字恭親王妃是壓低了嗓音說出來的,如果在安靜一點的環境,碧珠她們說不定還能夠聽得清,但是在這樣熱鬧的大街,碧珠她們壓根聽不見恭親王妃說的最後三個字。

  但是沒關系,因為碧珠她們已經聽清楚了恭親王妃前面說的話了。

  要是單單只說「赫舍裡氏」的話,那麼沒有誰能夠一下子就想到寧素,但是在這個姓氏前面加上了「跟隆科多和離的」這個前綴之後,就沒有人會不知道恭親王妃說的是誰了。

  更重要的是剛剛那一幕不僅恭親王妃看到了,碧珠和翠珠兩個丫頭都看到了,所以一聽到她們主子這麼問,碧珠和翠珠就點點頭,「嗯」了一聲之後道:「主子您沒看錯,剛剛那確實是跟隆科多和離的赫舍裡氏還有……萬歲爺。」

  翠果和自己的主子一樣,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聲音小得就跟蚊子叫似的,讓人壓根就聽不見。

  但是聽不聽得見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們主僕三人都沒有眼瞎認錯人。

  畢竟一個人眼瞎認錯人正常,總不可能三個人齊齊眼瞎認錯人,而且同時把兩個人都認錯吧?

  說實在話,但凡今天站在這裡的人不是恭親王妃和她的婢女,而是恭親王和他的隨從的話,那麼寧素他們還不一定會被人認出來——

  至少寧素和岳興阿是肯定不可能被認出來的,頂多是康熙被自己的親弟弟認出來了。

  因為且不說恭親王和佟家關系一般般了,退一萬步講,即便恭親王和他們走得近,那麼他也不一定認得寧素和岳興阿,畢竟前者礙於男女有別不可能有什麼接觸,後者又因為年紀太小不可能有什麼來往。

  但是換做是恭親王妃就不一樣了,她作為恭親王的王妃,康熙的弟妹,即便再怎麼礙於男女之別,一年到頭的家宴總是能見到康熙幾次的,私底下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是也不是沒有碰過面。

  所以恭親王妃哪怕見康熙的次數不多,但是肯定是認識他的。

  至於寧素,恭親王妃同樣也認識她,兩人甚至在宴會上有過接觸。換做是以前的話,恭親王妃對寧素的印像不一定有多深刻,但是偏偏不久前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一事才鬧得沸沸揚揚的。

  雖然隨著時間的流逝,再加上雙方都沒有什麼動靜,這件事的熱度已經在慢慢消退了,但是寧素到底是不久前的熱點人物,恭親王妃甚至跟別人聊起過她,所以這會兒見到寧素,恭親王妃一眼就認出了她。

  那麼問題來了——

  赫舍裡氏和萬歲爺他們……他們怎麼會湊到一塊兒的?

  「那現在怎麼辦?主子。」碧珠看向恭親王妃,她現在腦子也亂得很,也完全想像不到眼前這一幕是怎麼發生的。

  按理來說,赫舍裡氏和佟三爺和離了,那麼跟萬歲爺不是更加沒關系才對嗎?

  畢竟萬歲爺的母族是佟家,又不是赫舍裡家。

  「你問我,我問誰去?」恭親王妃哪裡想到自己那麼「幸運」,明明只是見今天的天氣好,所以才出門來逛逛的,結果誰知道街沒有逛到,她反倒是讓她知道了那麼大一個秘密——

  康熙,隆科多的表哥。

  寧素,隆科多的前妻。

  他們倆走到一塊了……

  嘶,一想到這個關系,恭親王妃默默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得這個大秘密一個鬧不好的話那可是要成為愛新覺羅家的醜聞的。

  「其實會不會是我們弄錯了?」一旁的翠珠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小聲地道,「書上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嗎?耳聽三分假,眼看未必真,主子,說不准真的是我們誤會了。」

  沒有人規定一男一女聚在一起就肯定有私情的是吧?

  鬧不准這真的有可能只是個誤會而已。

  碧珠的反應慢一些,聽到翠珠這麼說,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那我們要跟上去看看是不是誤會嗎?」

  「這不好吧?」恭親王妃猶豫道,「這要是被萬歲爺他們發現了,那多尷尬?」

  恭親王妃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也是這麼猶豫的,但是腳下的步子卻很誠實地跟上了寧素他們。

  可以說是非常的口嫌體正直了。

  以為自己說錯話的碧珠:「……」

  正想要附和恭親王妃的翠珠:「……」

  她們主子是懂口是心非的。

  碧珠和翠珠兩人在心底裡腹誹了她們主子一句,緊接著就連忙跟了上去的——

  別說,她們也很想搞清楚究竟是她們誤會了,還是寧素和康熙之間真的有私情。

  *

  走在前面的寧素和康熙兩人這會兒並不知道他們被人給認出來了,更不知道認出他們的人還誤會他們之間有私情。

  兩人帶著岳興阿這裡走走,那裡逛逛,這一路上已經不知道被多少擺攤的攤主誤以為他們是一家三口了。

  一開始被捏泥人的老伯誤會的時候,寧素還會覺得尷尬,覺得不好意思,甚至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的自作多情,但是後來被誤會的次數多了,寧素也就淡然很多了,既然康熙都不怕毀了他的清白的話,那麼她又有什麼好怕的?

  「夫人這話說錯了吧?」康熙聽到寧素這麼說,他笑道,「夫人是姑娘家,名聲和清白自然比我重要了。」

  康熙不僅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也同樣是這麼想的,同一件事發生在一對男女身上,男人頂多被人說一句風流,女人卻會被罵水性楊花,甚至有可能被世人唾棄,一輩子被釘在恥辱柱上。

  寧素笑:「先生覺得我現在還有什麼名聲和清白可言?」

  寧素不認為自己跟隆科多和離做錯了,但是外人可不是這麼覺得的,寧素哪怕沒有在城裡住,也沒有過多的和外人接觸,但是她大概也可以猜得到大部分的人會怎麼評價這件事,又會怎麼議論她了。

  「此言差矣。」康熙看了寧素一眼,認真地道,「夫人又沒有做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不就是和離嗎?這又不損名聲和清白。」

  康熙的話叫寧素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她道:「同樣都是男人,怎麼人和人之間的差別那麼大?」

  康熙不知道寧素後面說的「人」指的是隆科多,還是她的父兄,或者都有吧,但是康熙沒有問,只是道:「既然夫人知道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那麼大,那麼就沒必要在意那些人的看法和說法。」

  「只要問心無愧就好。」

  寧素聞言,和康熙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點頭道:「那當然。」

  她難得遇到像葉先生這樣一個赤城,又聊得來的朋友,又哪裡舍得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而守著規矩,和他保持距離?

  巧了這不是,康熙也擔心寧素會受到一些外界因素的影響而主動和他拉開距離。

  好在他們一個舍不得,於是另一個的擔心就成了多余的了。

  *

  等逛得七七八八了,寧素和康熙兩人沒有直接帶岳興阿回莊子,而是帶他上酒樓了。

  原本岳興阿是不想走的,因為他還沒有逛夠呢。

  雖然越接近中午,外邊的天氣就越熱,但是像現在這樣出門逛街的機會對岳興阿來說實在是有點太少了,所以哪怕熱,哪怕走得腳都累了,但是岳興阿仍然不想回去。

  直到聽到寧素說他們不是回家,而是去酒樓歇歇腳,順便吃個午膳,岳興阿頓時就改變主意了。

  「那我們趕緊去吧,額娘,好熱呀。」岳興阿一手拿著他們「一家三口」的小泥人,一手牽著寧素,剛剛還不願意走的小家伙這會兒巴不得下一秒就直接出現在酒樓裡了。

  「現在知道熱了?」寧素一開始見岳興阿不想走還以為他不知道熱呢。

  只是寧素嘴上是這麼說的,實際上卻真怕岳興阿熱到難受,正想彎腰將他抱起來的時候,卻被一旁的康熙搶先了。

  「我來吧。」康熙不等寧素開口,說完就直接伸手將岳興阿抱了起來。

  說實在話,不管是康熙還是岳興阿,其實都不舒服的。原本對自幼習武的康熙來說,抱著五歲大的岳興阿對他來說不算什麼負擔,而對於年幼的岳興阿來說,有人抱著不用自己走路其實挺好的,但是偏偏現在是夏天,又接近中午,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康熙這會兒抱岳興阿就像是一個大火爐抱著一個小火爐似的,他們能舒服嗎?

  當然不舒服了。

  不過正是因為知道不舒服,所以岳興阿被康熙一把抱起來之後就奶聲奶氣的跟寧素道:「是呀,額娘,讓先生抱我吧,別累到你啦。」

  正在抱岳興阿的康熙:「……」

  他就不怕累到他是吧?

  見岳興阿說完,抱著他的康熙就一副無語的表情,寧素忍不住笑了,她拿出帕子給岳興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對他道:「不許這麼說,那麼熱的天先生抱著你多累呀,你跟先生道謝了嗎?」

  「多謝先生。」小家伙立馬乖乖地跟康熙道謝,而且還十分體貼的以手作扇,衝著康熙上下扇了扇,企圖給康熙扇涼降溫。

  看到這樣的岳興阿,康熙剛剛生出的那點無語一下子就消失了,他顛了顛手裡抱著的小家伙,然後對寧素道:「我們走吧,外面太曬了。」

  再待下去的話,哪怕有傘撐著,康熙都覺得人都要熱到冒煙了。

  寧素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她身子骨不如康熙好——康熙是冬天不怕冷,卻怕夏天熱,而寧素呢,則剛好和康熙相反,她是夏天不怕熱,卻怕冬天冷。

  如今這個溫度對康熙和岳興阿而言是熱到不行,對於寧素來說就還好,雖然熱,但是不至於熱到受不了。

  不過寧素並沒有以自己的情況作為標准,知道康熙和岳興阿他們現在肯定熱得難受了,所以點點頭,就跟上了康熙的腳步,一行人很快的就抵達了酒樓。

  室內的溫度和室外的相差得很明顯,剛一進門的時候,別說怕熱的康熙等人了,就連不怕熱的寧素都覺得整個人舒服了很多。

  「先生快放我下來吧。」岳興阿一進門就吵著要下去了。

  康熙一邊將小家伙放下,一邊故意道:「過河拆橋?」

  「才不是呢。」岳興阿反駁道,「我這是怕先生累到呀。」

  康熙笑:「你知道『過河拆橋』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哇。」小家伙理直氣壯地道,「但是聽著就不像是誇人的話。」

  康熙一聽,忍不住胡嚕了岳興阿的腦袋一下:「敢情你是靠這個聽的?」

  「嗯吶。」岳興阿應了一聲,然後就把話題轉移到午膳上面了,「額娘,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麼呀?」

  逛了一早上的街,饒是岳興阿早上出門前就吃得飽飽的,這會兒也該餓了。

  「你想吃什麼?」寧素牽起了岳興阿,然後跟著康熙在店小二的招呼下上到了二樓。

  「不知道幾位客官想要坐雅間還是大廳?坐雅間呢,清靜一些,而坐大廳呢,就可以邊吃邊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店小二一看就知道寧素他們一行人非富則貴了,所以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來招呼他們。

  康熙沒有做主,而是將做決定的權利讓給了寧素:「夫人想坐哪兒?」

  「額娘,我想坐大廳。」岳興阿一聽就知道做主的人是誰了,連忙拉拉寧素的手對她道,「還可以聽故事呢。」

  寧素沒有一口答應,而是看向康熙:「先生意下如何?」

  「可以。」康熙頷首。

  見康熙也同意了,寧素就對店小二道:「我們坐大廳,分兩桌。」

  寧素這邊帶了柳絮和柳芽兩個丫頭,康熙則把梁九功帶上了,至於岳興阿也帶上了雙喜。

  寧素和康熙、岳興阿坐一桌的話,柳絮、柳芽和梁九功、雙喜也正好湊一桌。

  「好嘞,客官們這邊請。」店小二十分殷勤地將寧素他們安排了兩張桌,原本他是想著把柳絮他們那桌安排在寧素他們這桌旁邊的,雖然他第一次看他們,但是店小二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們這一行人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了。這麼安排,也是想著方便柳絮他們照顧寧素。

  但是誰知道還沒有開口,梁九功就搶先一步挑了一張離寧素他們不遠,但是也不近的桌子。

  店小二瞧了寧素他們一眼,見他們沒有反對的意思,他就收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安排梁九功他們坐下了。

  於店小二而言,哪怕梁九功他們四人都是奴才,但是既然上門了那都是他們的客人,他們的主子沒意見,他一個店小二就更加不可能有什麼意見了。

  倒是柳絮挺有意見的:「怎麼挑了一張離主子他們那麼遠的桌子呀?不是我說你,阿九哥,這麼伺候主子是不行的。」

  誰說的?

  梁九功在心底裡默默地想到,他這麼伺候簡直不要太行。

  自從認定了康熙對寧素不一般之後,梁九功就懂了他這次跟著康熙出宮除了照顧好他的生活起居之外,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給他和寧素創造機會。

  萬歲爺需要他的時候,他得上,萬歲爺不需要他的時候,梁九功覺得自己得閃。

  當然了,這些話梁九功是不可能跟柳絮說的,他只能道:「我這不是想著別打攪主子們用膳嘛。」

  柳絮張了張嘴,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就聽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大廳不少的客人聽到這個動靜,都忍不住起身朝著走廊那邊走了過去,柳絮也不例外。

  「額娘?」岳興阿也聽到外面的動靜了,也想要跟上去看熱鬧。

  結果被寧素拒絕了:「不行,今天都逛了一早上了你不累的嗎?好好地坐著歇歇腳,別湊什麼熱鬧。」

  寧素不讓岳興阿去,自己也沒想要去,畢竟逛了一個早上了,她是真累了。

  但是很快的,寧素就改變主意了,因為跑去湊熱鬧的柳絮突然興衝衝地跑過來湊到她耳邊跟她道:「主子,外面出事的馬車是佟家的。」

  嗯?

  佟家的?

  寧素一聽到柳絮這麼說,立馬就覺得不累了,從椅子上起來後對康熙道:「先生,麻煩你看著岳興阿,我去去就回。」

  「額娘,你去哪裡?」見寧素扔下一句話就走人,岳興阿連忙急聲問道。

  「我去湊熱鬧。」寧素頭也不回地道。

  岳興阿:「……???」

  「額娘不是說『別湊什麼熱鬧』嗎?」岳興阿看看寧素(的背影),又看看康熙,小臉上寫滿了茫然。

  所以他額娘為什麼可以去湊熱鬧?

  剛剛耳尖聽到柳絮提到「佟家」二字的康熙大概猜到了寧素去湊熱鬧的原因了,也猜到了柳絮剛剛為什麼是附到寧素的耳邊說,無非就是不想讓岳興阿知道而已。

  所以康熙道:「你額娘只是讓你別去湊熱鬧而已。」

  「啊?」岳興阿一聽,頓時明白了他額娘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只能撅著小嘴道,「額娘好壞哦。」

  「湊熱鬧不帶我。」

  而寧素此時可顧不上岳興阿會不會埋怨自己了,和柳絮、柳芽擠到了最前面,就看到了離酒樓不遠處,有一輛馬車停在了路中間,在馬車前有一個被嚇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看到這一幕,寧素大概可以猜得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目光看了一眼那輛馬車,不僅認出了那是佟家的馬車,更認出了那是佟夫人常坐的那輛馬車,所以——

  馬車裡的人是佟夫人?

  寧素正想著,就見馬車裡突然衝出了一個連滾帶爬的丫頭,她定睛一看,意外地發現那個丫頭竟然是李四兒身邊的瑪瑙?

  這是怎麼回事兒?

  「馬車裡坐著的人是李四兒?」寧素這話一出,柳絮和柳芽兩人都默默地搖搖頭,她們也鬧不明白。

  因為她們比寧素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佟夫人是個霸道的性子,在佟家,她的馬車是她自個兒專屬的,除了佟國維之外,誰也不能坐她的馬車。

  所以見瑪瑙從那輛馬車裡出來,柳絮和柳芽可不就是覺得奇怪麼。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孩子!我的孩子!」

  馬車裡突然爆出了一聲悲痛的女聲,看熱鬧的人聯想到剛剛從馬車裡連滾帶爬地衝出來的那個丫頭身上還沾著血,頓時已經有所猜測了。

  「趕緊的!馬上回府!」桂嬤嬤掀起簾子對車夫吩咐道。

  哪怕離得遠,但是眼神好的寧素依然注意到了桂嬤嬤的臉色裡依然透著幾分慌亂,當下寧素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其他看熱鬧的外人只是有所猜測而已,但是知道內情的寧素可以確定了——

  馬車裡的李四兒已經「流產」了。

  「主子,李氏她真的照著您說的去做了?」寧素看到的,柳絮自然也看到了,「那麼多天沒動靜,奴才還以為她不敢呢。」

  「你也太小瞧她的膽子了。」寧素道,「而且這件事她是敢也得做,不敢也得做。」

  誰讓她那個肚子是假的呢?李四兒要是再不行動的話,拖得越久,對她就越是不利。

  所以寧素根本不懷疑李四兒會動手,只是她沒有想到李四兒居然會選擇在外面動手,更沒有想到她選擇在外面動手的這一天她居然會在場親眼見到。

  「晚些派人在佟家打聽一下。」寧素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翹了翹唇,一方面是因為她如願以償地看著佟夫人倒霉了,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

  「你們說如果李四兒真的是罩著我說的去做的話,那麼隆科多待會兒究竟是要幫生他養他的額娘呢?還是他的愛妾李四兒?」

  「應該是幫著佟夫人吧。」柳芽出聲道,「佟三爺再怎麼寵愛李四兒,她也只是個小妾而已,佟夫人可是他的生母。」

  「那可不一定。」寧素心想,夢裡的隆科多為了李四兒,可是連自己的親娘都可以氣死的。

  「主子你的意思是佟三爺會站在李四兒那邊?」柳絮問。

  「不知道。」寧素也不敢打包票,畢竟這個隆科多和夢裡的他不完全一樣,她道,「我只知道佟家馬上要熱鬧起來了。」

  只是現在的寧素並不知道,她派人打聽回來的消息和她想像的有些出入。


第35章

  佟家的馬車一走,闖禍的孩子一跑,原本湊到走廊邊上去看熱鬧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畢竟沒熱鬧看,他們還在外面待著做什麼?不嫌熱麼?

  康熙也是這麼問的。

  「先生您不懂。」寧素心想,但凡有佟家的熱鬧可以看,別說是大夏天了,便是大冬天,怕冷的寧素也要看。

  大不了就全副武裝唄。

  「那可是佟家的熱鬧誒。」寧素避開了岳興阿,小聲地跟康熙道。

  康熙早就耳尖地聽到了柳絮說的話,不過這會兒卻依然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哪樣呀?」剛剛沒有聽到柳絮跟寧素說什麼,這會兒也沒有聽到寧素跟康熙說什麼的岳興阿有點懵懵地問。

  「沒哪樣。」寧素會跟康熙說實話,卻不代表會跟岳興阿說實話的,畢竟孩子還小,能不讓他摻和進他們這些大人的事情裡面就盡量不讓他摻和進來。

  「哼。」岳興阿只是年紀小而已,又不是傻,一聽到寧素這麼說,頓時就知道自己額娘在敷衍自己了,當即小家伙撅了撅嘴巴,然後道。「額娘壞。」

  「剛剛不帶岳興阿湊熱鬧,現在又瞞著岳興阿。」

  有什麼事情是他聽不得的嗎?

  「小孩子家家的,還真記仇。」寧素忍不住伸手捏了岳興阿肉嘟嘟的臉頰一下,然後笑著道,「說額娘壞的話,那額娘下次出門就不把你帶上了哦。」

  哼!

  岳興阿表示他是那麼容易就被威脅到的人嗎?

  好吧,他是。

  「不壞不壞,額娘才不壞。」小家伙立馬不撅嘴了,笑嘻嘻地看著寧素道,「岳興阿的額娘是全天下最好的額娘,岳興阿可喜歡額娘啦。」

  但凡寧素知道世界上還有四川變臉這個絕活的話,她大概都會懷疑自己寶貝兒子的祖上是不是有四川籍的先人了。

  「算你有眼光。」寧素一點都不害羞地應下了,沒有再揪著這件事為難自己的寶貝兒子,一來嘛,自然是因為舍不得了,二來則是因為寧素的心思現在全都放在了佟家那邊。

  說實在話,自從做了那麼夢見未來的噩夢之後,寧素確實是恨不得馬不停蹄地離開佟家,從此離它離得遠遠的。

  但是吧,今天是個例外。

  今天的寧素恨不得自己這會兒就在佟家裡面,因為這樣她不就可以親眼瞧見佟家的熱鬧麼?

  不過寧素這會兒雖然沒辦法親眼瞧見佟家的熱鬧,但是這會兒的佟家確實是「熱鬧」起來了。

  *

  話說自從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之後,李四兒肚子裡的那個孩子確實就成了香餑餑了。

  雖然除了已經跟著寧素離開的岳興阿之外,隆科多還有另外兩個孩子,但是那兩個不僅是庶出,而且還都是女孩兒,別說是佟夫人這位親瑪嬤了,即便是隆科多這個親爹都不在意。

  但是李四兒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就不一樣了,對隆科多來說,這是他愛妾生的,他自然愛若珍寶;而對佟夫人來說,李四兒肚子裡有可能懷著的是帶把兒的,她自然上心了。

  本來李四兒在隆科多的後院裡就招人眼紅,現在她懷著孩子,不僅得隆科多的重視,也得佟夫人的看重,更叫其他的小妾羨慕嫉妒恨了。

  不僅是溫氏,就連其他兩個庶女的生母也一邊羨慕嫉妒,一邊替自己的女兒感到不值。

  雖然說她們生的是女兒,但是到底是隆科多的骨肉,也同樣是佟夫人的親孫女,怎麼就那麼區別對待呢?

  「李氏這一胎要是沒能得償所願,跟我們似的也生了個女兒的話,那麼就好笑了。」馬佳氏平日裡不是一個愛在別人背後說閑話的人,但是這次她是實在忍不住了。

  沒有這麼欺負人的,說到底她們的女兒不一樣也是姓佟佳嗎?說不准日後還會跟她們的姑爸爸皇貴妃似的有大出息呢。

  但是馬佳氏怎麼也沒想到李四兒這一胎別說是兒子了,就連女兒都沒生下來,就直接流產了。

  事實上沒想到的人又何止是馬佳氏一人?

  溫氏,隆科多後院的一眾妾室們都沒有想到,要知道今天早上她們得知佟夫人為了給李四兒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祈福,特意帶她去廣濟寺的時候,個個要麼羨慕嫉妒,要麼氣得要命。

  結果誰能夠想到不過是一個早上的時間而已,李四兒就豎著出門,橫著回來了,不僅如此,就連肚子裡的孩子都沒有保住!

  這可真的是……

  「老天有眼啊!」一聽說這個消息的溫氏高興得就跟她當初得知自己懷孕似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報應!這全都是報應!」溫氏臉上的笑容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我就說嘛,像李四兒這種爛心爛肺的人怎麼可能生孩子?她憑什麼生孩子?」

  「像她這樣的人,就該一輩子懷不上孩子,就算懷上了也生不下來。」

  「主子,噤聲。」一聽到溫氏這句句詛咒笑話李四兒的話,她的丫頭們恨不得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隔牆有耳呀,主子。」

  她們當然知道溫氏為什麼會這麼「惡毒」了,她們也能夠理解,甚至要不是礙於尊卑之分她們也恨不得跟著溫氏一塊咒罵李四兒一頓。

  但是不行。

  誰不知道隆科多寵李四兒都快寵上天了?現在李四兒遭報應了,肚子裡的孩子沒生下來就流產了,她們在心底裡偷偷看笑話還行,光明正大的就不行了。

  要是傳到李四兒或者隆科多的耳朵裡的話,那麼她們可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為了這個而給自己惹來da麻煩,那就太不值得了。

  另一個丫頭也出聲勸道:「奴才知道您恨李氏,但是您再怎麼恨她,也沒必要把自己也搭上啊,要不然多不值得?」

  溫氏高興歸高興,但是不至於高興到失去理智,所以兩個丫頭的話她都聽進去了,拉住她們的手道:「放心吧,我知曉的。」

  「這些年你們對我的忠心我都看在眼裡,便是不為了我自己,為了你們我也會謹慎點的。」

  不是所有的小妾都像李四兒那麼得寵的,能夠讓隆科多破例給她多添一些奴才的。

  溫氏作為妾室,身邊就只有兩個大丫頭和兩個小丫頭,不像馬佳氏她們,因為生育有功,懷著孩子的時候每人身邊多添了一個嬤嬤,等孩子出生之後,嬤嬤依然留在她們身邊伺候。

  對此,溫氏倒也沒有生出多少的不忿和嫉妒來,因為誰讓馬佳氏她們的肚子爭氣呢?哪怕都是女兒,但是好歹是佟家的骨肉。

  可李四兒憑什麼?

  憑她那狐媚子的本事嗎?

  「再說了,如今李四兒出了這樣的禍事,你們當只有我一個人幸災樂禍呢?」溫氏想到李四兒在佟家的人緣,臉上的笑意是怎麼也抑制不住了。

  *

  溫氏說的沒有錯,就衝著李四兒以往囂張跋扈的作風,得知她在回府的路上因為遇上了意外而流產了,佟家上下的人那是幸災樂禍多過同情李四兒的。

  當然了,那些幸災樂禍的人當中肯定不包括隆科多和佟夫人。

  隆科多就不用說了,他一直盼著和李四兒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好不容易李四兒「懷上」了,哪怕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隆科多都給他們取好名字了。

  想著不管是男女,剩下的一個等李四兒以後懷上二胎再用也行。

  但是隆科多哪裡想到李四兒只是和佟夫人出去一趟,回來竟然流產了?他們的孩子沒有了?

  「庸醫!你給爺滾!」隆科多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來人,給爺拿帖子進宮去請太醫來!」

  說著,隆科多握住了李四兒的手對她道,「四兒你別怕,我們的孩子會沒事的,爺這就讓人進宮去給你請太醫來,他們醫術高明,肯定能保住我們的孩子的。」

  聽到隆科多這麼說,李四兒的神色微微一僵——

  她不知道宮裡的太醫醫術高明嗎?

  她當然知道了。

  正是因為知道,李四兒才不能讓隆科多真的讓人把太醫請來,要不然別說是假流產的事情了,怕是假懷孕的事情都會被拆穿。

  但是她要怎麼攔著呢?

  李四兒覺得自己不能夠開口攔,她要是開口攔的話,豈不是容易引起被人的懷疑?

  也是李四兒運氣好,她還沒有來得及想到有什麼好辦法阻止隆科多,佟國維就來了。

  按理來說,佟國維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但是誰讓發生了這麼大一件事呢?佟夫人又特意派人來請了,佟國維就不得不來一趟。

  不過佟國維也慶幸自己來了,要不然他還不知道隆科多為了李四兒一個小妾有多昏了頭。

  「不許去!」佟國維喝住了聽從了隆科多的吩咐去拿帖子的福祿,然後對隆科多道,「今天要是出事的人是你額娘的話,那麼請太醫無可厚非,但是現在出事的不過是一個小妾而已,你就派人去請太醫,這件事傳出去你讓外人怎麼看?」

  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有資格請太醫的,佟家也是沾了孝康章皇後的光,所以才有資格請太醫。

  但是這樣的資格並不是給他們濫用的,一般來說沒什麼大事,哪怕是佟國維自己,他也不會請太醫,反正自己府上又不是沒有大夫。

  結果現在因為一個小妾流產,隆科多竟然就要去請太醫,這要傳出去的話佟國維都可以想像得到他們佟家又會再一次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話柄了。

  而且更加坐實了隆科多寵妾滅妻的罪名。

  別說什麼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是隆科多的骨肉,岳興阿同樣是隆科多的兒子呢,還是嫡出,他還不是說讓寧素帶走就讓寧素帶走?

  佟國維他們知道內情,外人可不知道,他們只會覺得隆科多寵妾滅妻到連嫡子都不在意的地步。

  「阿瑪,四兒肚子裡懷著的可是我的親骨肉。」隆科多沒想到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佟國維竟然還是這麼鐵石心腸。

  「是啊,要不然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佟夫人出聲幫腔道,「說不定能保住孩子。」

  「你給我閉嘴!」佟國維連佟夫人的面子也不給了,「好端端的,你今日帶李氏出門做什麼?」

  佟國維其實也並非是完全不在意李四兒肚子裡這一胎的,畢竟岳興阿已經被寧素帶走了,而李四兒雖然出身不好,但是如果能夠給隆科多誕下一子的話,那麼也算是有功勞。

  但是誰讓她那麼不爭氣呢?

  孩子懷得好好的,居然也會流產?

  既然已經流產了,那麼佟國維當然不會同意讓隆科多請太醫了。

  「我……我也是想著給李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祈福,請菩薩保佑他們母子倆啊。」佟夫人覺得自己很冤枉,明明她是一片好心。

  「保佑保佑,現在孩子都被『保佑』到沒了,你高興了?」佟國維現在一看到佟夫人就氣不打一處來,在年輕的時候他沒後悔過娶佟夫人,沒想到老了老了,他竟然生出了後悔的念頭。

  不過佟國維覺得這不能怪他,看看佟夫人這段時間干的蠢事,那是一件接一件,讓他想不後悔都難。

  佟夫人哪裡知道佟國維心中所想,聽到他這麼說,她只覺得很委屈,明明整個家除了隆科多之外,就她最關心和在意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想的,怎麼能這麼怪她呢。

  她道:「我哪裡想到這去的一路上都好好的,回來卻出了這樣的意外?」

  「額娘,就算你沒想到,但是出事的時候,你就在四兒的身邊,你怎麼就不知道護著她一點?」隆科多一想到自己和李四兒第一個孩子就這麼沒了,心裡對佟夫人是充滿了怨氣。

  如果換做是平時的話,那麼聽到隆科多這麼說,佟夫人即便是再疼隆科多,再看重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這會兒也會覺得心寒。

  畢竟她可是隆科多的額娘,出了事他不關心她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指責她沒有照顧好李四兒?

  但是這會兒她並不覺得心寒,佟夫人現在只覺得心虛。

  為什麼會這樣呢?

  只因為出事的時候她沒護住李四兒,反而是李四兒不顧自己有孕在身護住了她,這才讓佟夫人免於一難,可李四兒卻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佟夫人也沒想到在那樣的危急關頭,李四兒會這麼做,可以說佟夫人當時大受震撼。

  她以為依照她對李四兒的態度,李四兒遇到事兒了會恨不得拉她給自己墊背的,但是誰能夠想到最後是李四兒拉她自己給她墊背呢?

  可以說,從剛剛那一刻開始,佟夫人對李四兒就有所改觀了,要不然這會兒被隆科多質問的時候,她也不會心虛外加擔心了。

  心虛什麼不用多說了,擔心則是怕李四兒她們把真相說了出來,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佟夫人都可以想像得到隆科多就不止是怨她,甚至都有可能恨她了。

  可又不是她命令李四兒舍己救她的不是嗎?

  李四兒都還沒有開口,佟夫人就現在心底裡給自己找好了借口了。

  但是李四兒再一次!再一次讓佟夫人刮目相看了,因為聽到隆科多這麼質問佟夫人,李四兒拼著痛失愛子的悲傷都出聲替她說好話:「爺,您別怪太太,太太今日帶我出門也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是孩子和我們沒緣分……」

  說到這裡,李四兒忍不住落淚,她抓住隆科多的手哭道,「爺,我們的孩子真的是個孝順的孩子,您愛他,他也心疼您這個當阿瑪的,要不然也不會在危急關頭犧牲自己去救太太了。」

  「只因為太太是您的額娘。」

  同樣的話如果換做是其他人來說的話,難免會讓人覺得不真實,但是從李四兒的口中說出來,可信度又高了不少。

  為什麼?

  不是因為李四兒的演技比其他人好,而是因為李四兒平日裡為人比旁人差,無緣無故的,她怎麼可能會不顧自己有孕在身去救佟夫人?

  如果她們平日裡關系就很好還差不多,可偏偏她們不說勢同水火,也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所以如果把李四兒剛剛舍己救佟夫人的行為歸結為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的「指引」,那麼就可以理解了。

  畢竟李四兒和佟夫人無親無故的沒錯,她肚子裡的孩子卻是隆科多的親骨肉,是佟夫人的親孫子。

  *

  「然後佟夫人他們真的信了李四兒這套說辭了?」

  寧素回來的當天晚上就已經打聽到佟家今天的熱鬧了,得知李四兒不僅照著她說的,將「流產」的鍋扣到佟夫人的頭上,而且還順利地謀到了一個救人的功勞,讓寧素不由地佩服起李四兒的膽子了。

  「相信了。」柳葉道,「李氏連肚子裡的孩子都『沒』了,哪裡由得了他們不信?」

  「可是就算這樣,李氏的膽子也太大了吧?」柳芽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難道她忘了主子也知道她假孕的事情嗎?她這麼做難道就不怕事後敗露了,她會被佟夫人收拾得很慘?」

  「她當然不可能忘了,但是李四兒本來就是膽大之人。」寧素道,「你們覺得她要是膽子不大的話,她敢假孕之後還想著再找一個替死鬼嗎?」

  如果說李四兒一開始謊稱自己懷孕是為了逃脫處罰的話,那麼她事後還想要將「流產」的鍋扣到別人的頭上就只能夠說她過於貪心了。

  寧素回憶了一下夢裡的李四兒栽跟頭的根源之一,可不就是因為她大膽又過於貪心麼?

  雖然現在的李四兒和夢裡的她沒法相比,但是從她現在行事作風也可以看得出來她日後會做出那些事情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意外。

  「也是。」一聽寧素這麼說,柳芽就懂了,「要不然怎麼有句話叫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呢?李氏哪怕明知道主子您知道真相,也依然選擇那麼做,無非就是她自個兒貪心而已。」

  「管她的呢。」柳絮笑著道,「李氏越貪心越好,佟夫人也相信了就更好,這樣等我們把真相告訴佟夫人之後,她們不得打起來呀?」

  說著,柳絮就期待地看向寧素,問她,「主子您打算什麼時候把真相說出來?」

  一邊說著,她一邊摩拳擦掌的,一副恨不得立刻就讓佟夫人和李四兒打起來的模樣。

  「不急。」寧素也想要看熱鬧,但是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她說,「現在才剛剛開始呢,就算讓佟夫人知道了真相,她也不過是生氣李四兒騙她而已。」

  「這樣倒不如真的讓李四兒當佟夫人一段時間的救命恩人,就衝著李四兒的性子,她肯定會抓住這個機會狠狠的從佟夫人身上占足便宜的。」

  「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再告訴佟夫人真相,那不是更熱鬧麼?」

  再說了,寧素做這麼多,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折騰佟夫人,如果那麼快就讓她知道真相的話,那麼她豈不是沒有達到目的?

  寧素這麼一說,柳絮她們也能夠理解,同時也想起了寧素這麼做的目的了,自然不會和她唱反調,不過……

  「這樣可真的是白白便宜了李氏一段時間了。」雖然柳絮她們沒有夢見過未來,但是就衝著李四兒曾經對寧素做過的事情,就足以讓她們恨她恨得牙癢癢了。

  得知折騰佟夫人的同時卻便宜了李四兒,柳絮她們怎麼想都覺得不夠痛快。

  在柳絮她們看來,就應該同時折騰她們兩個才對的。

  寧素見柳絮她們這個模樣,忍不住笑了,她道:「你們要這麼想,李四兒現在占的便宜越多,後面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所以沒必要覺得不痛快,也沒必要覺得不高興的,寧素道,「日子還長著呢。」

  為了佟夫人和李四兒這樣的爛人壞了自己的好心情,不值當。

  對於柳絮她們看不慣的問題,寧素倒是挺看得開的,就算是欣賞一出狗咬狗的大戲,也總有一只狗先占上風的吧?

  現在就當做是佟夫人先被李四兒咬了。

  柳絮她們受到了寧素的情緒感染,也放下了那點不痛快了,也是,就像她們主子說的那樣,日子還長著呢。

  *

  寧素她們主僕在說著佟家的事情,卻不知道恭親王妃也跟自己的丫頭說著她和康熙的事情。

  跟蹤了小半天的恭親王妃可以確定了——

  「萬歲爺和赫舍裡氏肯定是有私情的。」

  碧珠和翠珠互相對視一眼:「那怎麼辦?主子。」

  怎麼辦?

  恭親王妃張嘴就道:「快給我筆墨伺候。」


第36章

  碧珠和翠珠是恭親王妃的奴才,對她自然是言聽計從了,但是即便如此,聽到她這麼說,兩人都沒有動,而是先詢問了恭親王妃一句:「主子,您要寫信嗎?」

  「寫什麼信?該不會是告密信吧?」

  一聽到碧珠和翠珠這麼問,恭親王妃都沒有來得及開口說什麼,一旁的紅珠和朱珠就連忙出聲道:「主子,咱可不興告密呀。」

  「是啊,那可是萬歲爺,您告他的密,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今天紅珠和朱珠可沒有跟著恭親王妃一塊出門,所以要不是她們說的話,紅珠她們壓根不知道恭親王妃她們今天出門遇到了什麼人,發現了什麼事。

  知道之後紅珠和朱珠別提有多震驚,也別提有多後悔了——

  早知道今天出門能遇上這樣的事情,她們求也得求著跟她們主子一塊出門呀。

  可惜世界上並沒有後悔藥吃,紅珠和朱珠兩人便是把腸子都悔青了那也沒用。

  但是聽到恭親王妃和碧珠她們的對話之後,朱珠她們就顧不上後悔了,忙不迭地開口勸恭親王妃不要衝動。

  畢竟萬歲爺的密是那麼好告的嗎?

  「你們都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恭親王妃真的要被自己的丫頭給氣死了,「你們主子我看上去就是那種愛告密的人嗎?」

  好像……

  還真不是哈。

  碧珠她們聽到恭親王妃這話,頓時就反應過來她們誤會了,當下個個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也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好在她們跟恭親王妃主僕多年了,情分深厚,所以知道自己誤會了,碧珠她們還能夠厚著臉皮道:「當然不是了,我們相信主子您不是那樣的人。」

  恭親王妃聞言,朝著她們「哼」了一聲,然後道:「你們相信我不是那樣的人,那剛剛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咳咳。」朱珠清清嗓子道,「那不就是……隨口一說的意思嘛,沒別的意思,主子您別誤會。」

  恭親王妃覺得自己這個丫頭說的話,連三歲的小孩兒都不信,更別提她了。

  而朱珠她們顯然也知道自己這個理由找得有多爛,所以說完之後不等恭親王妃開口又道,「所以主子您打算寫什麼呢?」

  「奴才這就去給您拿紙和筆。」

  既然恭親王妃不是想要寫告密信的話,那麼碧珠她們當然不會阻止她了。

  恭親王妃也知道自己幾個丫頭是想要轉移話題,不過她並沒有戳穿,而是順著她們的話轉移話題道,「別拿紙,拿筆和請帖過來。」

  嗯?

  請帖?

  碧珠她們問恭親王妃:「主子您是打算給……赫舍裡氏下帖子呀?」

  總不可能是給萬歲爺下帖子吧?

  不怪碧珠她們會這麼懷疑,畢竟她們前腳才剛聊寧素和康熙的事情,後腳恭親王妃就說要寫請帖了,這讓碧珠她們想不聯想在一起都難。

  「是啊。」恭親王妃道,「不然你們以為我要給誰下帖子?」

  「可……可您突然給赫舍裡氏下帖子,這不是顯得很冒昧嗎?」朱珠忍不住出聲問道。

  恭親王妃:「……」

  好像……

  確實是有點冒昧。

  翠珠問恭親王妃:「主子,您想請赫舍裡氏上門做什麼呢?總不可能是為了威脅她吧?」

  「當然不是了。」恭親王妃無語地看了她的幾個丫頭一眼,然後道,「在你們眼裡,難道我那麼蠢嗎?」

  好端端的她去威脅赫舍裡氏做什麼?

  要知道和赫舍裡氏有私情的人可是萬歲爺,威脅赫舍裡氏,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威脅萬歲爺了嗎?

  她又沒有瘋更沒有腦子進水,怎麼可能做出這種沒腦子的事情?

  「當然不是了。」翠珠學著恭親王妃的語氣道,「是奴才生性惡毒,只會想到這些可能。」

  翠珠這話一出,別說是恭親王妃了,就連碧珠她們都忍不住笑了。

  論狠還是翠珠狠,黑起自己來也毫不嘴軟。

  「我這不是想著跟赫舍裡氏拉近一下距離,交個好嘛。」恭親王妃也不跟自己的丫頭們隱瞞自己的心思了,她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永綬都十五歲了,可是王爺卻一直拖著不肯立世子。」

  「既然如此,我這個當額娘的,自然就不得不多幫永綬想想辦法了。」

  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恭親王府的世子之位落到其他庶子頭上吧?真要是這樣的話,那她怎麼辦?那她兒子永綬怎麼辦?

  恭親王妃不是恭親王的原配,她是恭親王後面續娶的,不過恭親王妃相貌不錯,哪怕出身不高,但是剛嫁進來的時候也是頗為得寵,和恭親王有過一段恩愛日子。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恭親王妃也不會那麼快就懷上孩子,成親第二年就給恭親王生下一個嫡長子。

  可惜恭親王這個人就不是個長情的,很快他就有了新歡,將恭親王妃拋之腦後了。

  好在恭親王妃也沒有太傷心,畢竟她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了,想著就算沒了丈夫的寵愛,日子也能過得下去。

  但是恭親王妃哪裡想到恭親王不寵愛她這個正妻就算了,竟然連他們的兒子永綬這個嫡長子也不重視?

  恭親王妃可以接受恭親王移情別戀,但是絕對不接受應該屬於她兒子的世子之位旁落。

  一聽到恭親王妃打著這樣的主意,碧珠她們也不說話了,但凡恭親王做個人的話,她們主子哪裡需要這樣謀劃?

  於是一張來自恭親王府的請帖第二天就送到了寧素的面前:「我以前和恭親王妃有什麼交情嗎?」

  寧素聽說是恭親王妃派人送來的請帖還有幾分不相信,打開後看到內容就更加不相信了,因為恭親王妃竟然邀請她一塊池亭賞荷?

  別說是寧素了,沒有失憶的柳絮等人也覺得難以置信,聽到她們主子這麼問,搖搖頭道:「沒有呀,以前主子您和恭親王妃私底下壓根沒有來往,頂多就是在宴會上碰個面,寒暄兩句而已,多的就沒有了。」

  除非是以前的寧素背著她們和恭親王妃有來往了,否則的話是真的沒有了。

  「那就奇了怪了。」寧素當然不會懷疑柳絮她們撒謊騙她了,只是這樣一來,對於這份請帖她就有些想不通了——

  既然她和恭親王妃之前壓根沒有什麼交情的話,那麼她怎麼會派人給她送這樣一份請帖?

  「恭親王妃是派誰來送這份請帖的?」寧素問,她有點懷疑是不是有人假借恭親王妃的名義給她下套?

  「是恭親王妃身邊的朱珠姑娘。」知道寧素失了憶,柳葉說完之後還跟她解釋了朱珠的身份。

  柳葉她們沒有跟過寧素一塊進宮,但是她們卻依然認得朱珠的身份,原因很簡單,因為恭親王妃並不是只進宮參加宮宴的,其他大臣或者宗室的宴會她也有參加。

  在這樣的場合,寧素就可以帶上柳絮她們一塊參加了。

  所以寧素不認得朱珠,甚至不知道她是誰,但是柳葉她們都認得,也知道。

  寧素聽完柳葉的介紹之後,就明白了這份請帖確實百分之一百是恭親王妃讓人送給她的,沒有造假。

  「那朱珠呢?她走了嗎?」寧素又問。

  「沒有。」這次回答的是柳枝,她說,「奴才原本也以為朱珠姑娘送了請帖就要離開了,沒想到她得知主子您已經午睡過了,便說想要來給您請個安。」

  嗯?

  這是不是有點太友善太客氣了?

  寧素雖然覺得這裡面更古怪了,但是卻也沒有晾著朱珠,讓柳葉去把人請進來。

  「朱珠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朱珠見到寧素的時候,笑吟吟地上前給她請安。

  其實在來的路上她還在猶豫著要怎麼稱呼寧素,畢竟她和隆科多和離了,肯定不能再用以前的稱呼來喊她了,但是寧素又嫁過人,甚至又有過孩子,再用她出閣前的稱呼來喊她也不太合適。

  於是猶豫了許久,朱珠最後還是決定稱呼寧素一聲「夫人」。

  「朱珠姑娘快起來。」寧素雖然對朱珠沒印像了,但是她眼睛又不瞎,自然看得出來朱珠對她的態度親近不足,但是卻恭敬有余,當下嘴角的笑意就濃了三分,「剛剛柳絮她們拿請帖進來的時候,我還尋思著她們是不是跟我開玩笑呢。」

  朱珠一聽,頓時就慶幸自己沒有急著離開了,她起身後對寧素道:「其實我們主子是因為不久前夫人和佟三爺和離一事,所以才想著邀請夫人見一面的。」

  「我們主子說了,她此生最恨寵妾滅妻的人,難得見夫人這麼有勇氣反抗,所以就想要和夫人結識一番。」

  這個當然是朱珠來之前恭親王妃告訴她的理由了,哪怕她確實是因為寧素和康熙有私情,所以想提前在她這兒燒個冷灶,但是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於是恭親王妃只能夠拿寧素勇於和隆科多和離一事作為理由了。

  當時恭親王妃是這麼想的,萬歲爺既然和赫舍裡氏在一起,那麼自然是覺得赫舍裡氏和隆科多離得好了,那麼她欣賞赫舍裡氏這份勇氣,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拍了萬歲爺的馬屁嗎?

  四顆珠:「……???」

  這樣都行。

  很顯然,恭親王妃確實覺得這樣很行。

  於是朱珠到了寧素的面前,就將恭親王妃的意思轉達給她,其實把話說清楚也好,要不然的話朱珠都得擔心寧素會不會擔心這是一個鴻門宴,所以不打算出席了。

  如果寧素身後沒有康熙這座大靠山的話,那麼朱珠倒不擔心寧素會拒絕,畢竟佟家即便是天子母族,可恭親王妃的身份不一般,從前寧素是佟家三少夫人的時候都不可能輕易得罪恭親王妃,那麼她和離之後就更加沒那個底氣了。

  但是誰讓寧素這會兒背後有康熙這座大靠山呢?

  雖然昨天朱珠沒有跟著恭親王妃出門,沒能親眼看到寧素和康熙是怎麼相處的,但是朱珠相信她們主子不可能隨便拿這些事情來開玩笑,更排除了她們看錯的可能。

  因為一個人看錯還說得過去,總不可能她們三人都一塊看錯吧?

  *

  「太好了,原來是虛驚一場。」等送走了朱珠之後,柳芽拍著胸口笑道,「本來奴才還擔心恭親王妃想做什麼呢,沒想到是因為欣賞主子您跟佟三爺和離的勇氣,所以才派人請您一塊賞荷。」

  知道了原因之後,柳芽就不再擔心了,甚至還替寧素感到高興。

  畢竟恭親王妃再怎麼說也是親王福晉,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她要是和她們主子交好的話,那麼對她們主子而言可是利大於弊的。

  「你真信了那位朱珠姑娘的話?」寧素將手裡的請帖放到桌子上,掃了柳芽一眼道。

  「主子,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柳芽一愣,就連柳絮她們都扭頭看向寧素。

  寧素沒有先回答柳芽的問題,而是反問她們:「你們都信了朱珠姑娘的說辭?」

  「奴才是覺得有點古怪。」

  「但是朱珠姑娘說得又那麼誠懇,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主子,難不成恭親王妃真的是不懷好意的?」

  一聽到最後的柳葉這麼問,柳絮她們立馬就緊張地看向寧素:「主子,要不然咱不去了吧?」

  誰知道等待她們的是不是龍潭虎穴?

  「那也不用那麼緊張。」寧素忍不住笑了一下,她道,「雖然我覺得朱珠姑娘給出的理由有點扯,但是這也不能說明恭親王妃真的不懷好意。」

  「而且這種事情我能拒絕一次,還能兩次、三次不成?」

  「我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個莊子裡的。」

  寧素的想法卻和柳絮她們相反,雖然她不確定恭親王妃是存了好意還是壞心,但是覺得沒必要拒絕。

  因為如果恭親王妃是存了壞心的話,那麼這次她能拒絕,下次呢?但是如果恭親王妃是存了好意的話,那麼她拒絕豈不是浪費她一番好意了?

  而且寧素還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她考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如期赴約。

  不過又要出門的話,那麼寧素就只能又將岳興阿托付給康熙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真的又得麻煩先生您了。」寧素自己說得都忍不住笑了,「我過兩天要出門一趟。」

  後面的話寧素都不用直接說出口,她相信康熙肯定都能夠懂的。

  康熙確實是懂了:「放心吧,岳興阿就交給我。」

  寧素一聽,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然後道:「那太謝謝先生您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康熙看得出來寧素對於又一次麻煩他的事情確實覺得很不好意思,甚至有點尷尬,但其實康熙並不覺得真的被麻煩到了。

  他道:「夫人不必覺得不好意思,雖然我不確定能夠教岳興阿多久,但是他既然已經拜我為師了,那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照顧岳興阿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聽到康熙說到「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時候,寧素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康熙一眼,卻不料撞進他含笑的眸子裡。

  「如果夫人覺得實在是過意不去的話,那麼不如像上次那樣,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一串冰糖葫蘆?」康熙倒也不是真的嘴饞,這個寧素也猜到了,所以她笑道,「先生要是想吃冰糖葫蘆的話,哪裡用得著等到後天?明天我就讓人給你買回來,想吃多少都成。」

  康熙一聽,立馬就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夫人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難道後天夫人出門是有要緊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一次出門的話,那麼康熙相信依照寧素的性子,她絕對不會說出這種婉拒的話的。

  畢竟一串冰糖葫蘆算得了什麼?再不便宜也貴不到哪裡去。

  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寧素後天出門並不是為了消遣散心的。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先生。」寧素有時候覺得康熙真的是聰明得過分了,她道,「今天恭親王妃派人給我送了一份請帖,說邀請我後天到恭親王府去賞荷。」

  康熙一聽,語氣篤定地道:「你擔心這是一場鴻門宴?」

  寧素扯了扯唇,反問了康熙一句:「先生覺得我的擔心是多余的嗎?」

  「夫人從前和恭親王妃有交情嗎?」康熙其實大概猜到了恭親王妃突然給寧素下請帖的原因了,因為昨天和寧素他們母子倆逛完街回來之後,就有暗地裡保護他們的侍衛前來跟他稟報說,恭親王妃撞見了他們,而且還跟在他們後面一段時間。

  康熙知道這件事之後,都還沒有來得及給恭親王妃封口,沒想到她就給寧素下請帖了。

  但是這些話康熙能夠跟寧素說嗎?

  自然是不能的。

  於是康熙只能夠從別的方面切入了。

  只是康熙沒想到他這麼一問,倒是把寧素給問笑了。

  「嗯?」康熙臉上難得出現了疑惑的表情。

  「沒什麼。」寧素搖搖頭,目光含笑地道,「只是同樣的問題我今兒才剛問過柳絮她們。」

  她簡單地跟康熙說了一下她和恭親王妃的關系,「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有些鬧不明白恭親王妃怎麼會突然給我下帖子的。」

  「那夫人怎麼還決定要去?」康熙問。

  「總該要鬧明白是怎麼回事吧?」寧素道。

  「不怕真的是一場鴻門宴嗎?」康熙又問。

  「如果真的是一場鴻門宴的話……」寧素彎了彎眼睛,「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大不了就是被羞辱一番而已,寧素想,恭親王妃總不可能對她下死手吧?

  後面這些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康熙的眼神就像是能夠讀懂她的心裡話似的。

  他嘴上什麼都沒有再說,但是心裡卻想到——

  他怎麼可能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讓這種事情發生?

  於是在寧素如期赴約前的一個晚上,康熙突然駕臨恭親王府。

  「皇上?奴才參見皇上。」恭親王對於康熙的到來顯然十分意外,給他請安後道,「不知皇上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不知者不罪。」康熙讓恭親王起身後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直把後者看得一頭霧水的,他摸摸腦袋,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打扮,發現沒問題後就直接問康熙,「皇上,可是奴才身上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康熙搖搖頭,然後確定了,恭親王和恭親王妃的感情確實很一般了。

  康熙作為一國之君,其實沒那個閑工夫去關心其他人的夫妻關系的,但是偏偏恭親王是康熙如今還活著的,唯一一個弟弟了,哪怕他和恭親王的關系不如和裕親王那麼親近,但是對他也不可能不聞不問的。

  所以對於恭親王的事情,康熙也有所了解,而恭親王現在這個反應更加讓康熙確定了他原本就知道的那些事。

  因為但凡恭親王和恭親王妃的關系好一些的話,那麼恭親王妃前天遇見他和寧素的事情就不可能半點都不跟恭親王提一下。

  「弟妹呢?」康熙出聲問了一句。

  「應該還在她的院子裡,女人家就是這麼磨磨蹭蹭的。」恭親王哪裡知道,「皇上可是要見馬氏?」

  恭親王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但是誰知道康熙居然真的點頭了:「朕有些事想吩咐弟妹一句。」

  恭親王:「……???」

  恭親王妃:「……!!!!!!」

  *

  恭親王妃有心想要跟寧素交好,拍康熙的馬屁,但是當康熙真的到她面前了,恭親王妃卻慫了。

  沒辦法,土生土長的恭親王妃哪怕是康熙的弟妹,但是面對他的時候,她仍然只剩下敬畏。

  尤其是她前腳才剛給寧素送了請帖,後腳康熙就來恭親王府了……

  恭親王妃不由地想到,難道朱珠沒有把她的意思傳達准確?

  她真的沒有惡意的!!!

  她就是單純的想要拍個馬屁而已!!!

  明明康熙都還沒有來得及表明來意,膽子不大的恭親王妃就先自己把自己給嚇住了。

  「馬氏。」康熙只是掃了恭親王妃一眼,就大概知道他這個弟妹是什麼性格了,看著也不像是想要借著那天撞見的事情找寧素麻煩的樣子。

  不過該說的話康熙覺得還是要說的,「朕聽說前天你跟蹤朕和赫舍裡氏母子?」

  康熙的話不僅叫恭親王妃的心猛地一跳,就連恭親王也被嚇出了一個震驚的表情,他看看康熙又看看恭親王妃,見她一副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康熙沒有冤枉她了。

  當下恭親王氣得不輕:「馬氏你瘋了?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跟蹤皇上?」

  這不是明晃晃的窺視帝蹤嗎?

  一個鬧不好那是要遭大罪的!

  「請皇上恕罪,饒馬氏一回。」恭親王站不住,立馬跪下給康熙請罪,「是奴才沒有管束好馬氏,才叫她犯下這樣的大錯。」

  看到恭親王這個樣子,恭親王妃的臉色有些發白,當時她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事後也被寧素和康熙有私情一事占據了所有的理智,以至於恭親王這樣一說,恭親王妃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撞見寧素和康熙他們不是她的錯,但是她跟上去就不對了。

  「奴才知錯,求皇上恕罪。」

  「朕今日來,也不是要跟你們計較。」康熙道,「只是偶然間得知馬氏你請了赫舍裡氏明日來恭親王府做客,所以有些事朕想吩咐你幾句。」

  「請皇上吩咐。」

  「赫舍裡氏不知道朕的身份,所以管住你的嘴。」康熙道,「不該說的一句都別說。」

  明日的恭親王妃有沒有說了不該說的暫時先不說,反正這會兒的康熙肯定不知道自己這話算是白說了。


第37章

  自從撞破了寧素和康熙的「私情」之後,恭親王妃就打定了主意為了自己的兒子永綬也得好好的和寧素交好,好讓她找機會幫她吹吹枕頭風,促成她兒子的好事。

  如今又見康熙如此鄭重其事地駕臨恭親王府,就為了吩(警)咐(告)自己幾句,原本就沒打算和寧素交惡的恭親王妃更是決定即便使出渾身解數也得和寧素交上這個朋友了。

  於是等寧素第二天如約而至恭親王府的時候,就見到一個比她的丫頭朱珠姑娘還要友善還要客氣的恭親王妃。

  寧素還是佟家的三少夫人時,見到恭親王妃都要行禮請安,更別提她現在失去了官員女眷這個身份,見到恭親王妃就更加要行禮請安了。

  只是讓寧素沒想到的是,她才剛剛福下身,連請安的話都沒能完整地說出口,就被熱情的恭親王妃給親手扶了起來:「別客氣。」

  她受不起啊。

  「只是私底下的小聚而已,沒必要這麼客套。」

  她怕惹惱了萬歲爺。

  這麼熱情又平易近人的恭親王妃別說是寧素沒想到了,就連比寧素要早一點抵達的另外兩位夫人也沒想到。

  說實在話,恭親王妃突然下請帖邀請她們賞荷她們就覺得奇怪了,並不是她們和恭親王妃的關系沒有好到這個地步,而是依照她們對恭親王妃的了解,她就算組織活動也不能組織她們賞荷的。

  這不是附庸風雅麼?

  更讓這兩位夫人覺得奇怪的是恭親王妃除了她們之外,竟然還邀請了寧素。

  但凡最近沒有離京的人,有誰不知道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事呀?她們私底下還聊過呢,那時候從恭親王妃的言語中她們可沒有聽出來她和寧素有多少交情。

  所以冷不丁的,恭親王妃突然邀請寧素和她們一塊賞荷,這兩位夫人怎麼可能不覺得奇怪?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一個「您」字差點說出口的恭親王妃好在在最後關頭反應過來了,及時改口,然後給寧素介紹比她早來的兩位夫人的身份。

  「這位是禮部侍郎的夫人馬佳氏,說起來夫家和你額娘倒是同宗的,姓林佳。」恭親王妃指著一個圓臉的夫人對寧素介紹道,然後又指著一個容長臉的夫人道,「而這位是翰林院侍讀潘大人的夫人富察氏。」

  等恭親王妃給寧素介紹完兩位夫人的身份之後,寧素就和她們互相問好。

  「王妃也實在是過分,只說今兒介紹我們認識一個新朋友,怎麼不說這位新朋友是個年輕又好看的妹妹?早說的話就算是費老鼻子勁兒我也得使勁捯飭捯飭自己呀。」

  圓臉的林佳夫人先是「埋怨」似的對恭親王妃說了這麼一通話,然後對寧素道,「往日裡我覺得自個兒圓臉挺顯年輕的,直到跟真的年輕站在一塊兒,我總算知道差距了。」

  寧素連恭親王妃都不認得了,更別提林佳夫人,至於她和恭親王妃的關系如何,她也不清楚。但是沒關系,這會兒寧素聽林佳夫人當著恭親王妃的面都敢這麼說話,頓時就猜到了她們之間的關系應該是很不錯了。

  要不然就是恭親王妃本身就是一個隨和的性子,要不然憑著林佳夫人的身份,她也不敢在一個親王福晉面前這麼說話。

  林佳夫人這麼一說,恭親王妃就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眼神,然後故意道:「這早說晚說的有區別嗎?我這不是想著讓你少費點功夫嘛,省得捯飭來捯飭去的最後一見到真人了,才發現自個兒捯飭了個寂寞。」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王妃說這話像話嗎?」林佳夫人拉著寧素和潘夫人主持公道。

  寧素沒有開口,倒是潘夫人開口道:「我覺得王妃說得挺像話的。」

  「你站哪邊的?」林佳夫人問。

  「站哪邊都好,反正不站你那邊。」潘夫人道,「畢竟我這才知道,原來平日裡你跟我站在一塊你是不知道差距呀?」

  這不明晃晃地說她也不年輕了嗎?

  林佳夫人聽到這話卻一點都不心虛,反倒是振振有詞地道:「你摸摸你自個兒的良心,你覺得你跟人站一塊兒是不是有差距?」

  潘夫人聞言,還真的像模像樣地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露出了一個好氣的表情:「還真是。」

  這下寧素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因為她猜不准恭親王妃的目的,所以在來的路上,寧素甚至都猜測過等待她的是不是龍潭虎穴?

  但是她哪裡想到等她真的來到恭親王府之後,等待她的居然是一個熱情的恭親王妃和兩位對她釋放善意的夫人?

  寧素也不傻,雖然林佳夫人和潘夫人兩人對她一個第一次見面(大概?)的人說話的語氣似乎有點過於不客氣了,但是她聽得出來她們這是不見外的意思,也是為了讓她盡快消除對她們的陌生感,從而融入她們。

  「沒辦法,誰讓人家天生麗質難自棄?」恭親王妃怕寧素不好意思接話,便出聲維護她道,「你們呀,再怎麼氣也沒用。」

  「王妃您可真的是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了。」林佳夫人和潘夫人兩人故意哀怨道,說完,林佳夫人還對寧素道,「好妹妹,你可得好好享受這段剛和王妃認識的時光了,要不然等哪天王妃又和別的妹妹交好了,你可就成了明日黃花了。」

  恭親王妃一聽,頓時笑罵了一聲:「你少來挑撥離間咱倆了。」

  說完,恭親王妃對寧素道,「你別聽她渾說,我可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

  「其實是也挺好的。」寧素突然道,「我這會兒不是新人嘛。」

  見寧素打從進門開始就沒怎麼說話,從前和她沒有多少接觸的恭親王妃還以為她性子是比較靦腆的,所以剛剛說那句話的時候,她也沒有指望著寧素會附和她。

  結果誰能想到她以為靦腆的寧素卻笑著說了這樣一句話,當下恭親王妃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就忍不住笑了:「對對對,那我暫時先喜新厭舊一會兒吧。」

  寧素補充了一句:「直到下一個新人的出現。」

  她這話一出,別說是恭親王妃了,就連其他的兩位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現在終於知道王妃怎麼那麼喜歡你了。」

  「敢情妹妹也是個妙人呀。」

  才怪。

  其實林佳夫人她們還是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恭親王妃為什麼會對寧素這麼好,好到讓她們提前一個時辰來到恭親王府,就為了叮囑她們不要在寧素面前亂說話。

  是的,雖然三份請帖都是恭親王妃親手寫的,但是三份請帖上的時間是不一致的,林佳夫人和潘夫人足足比寧素提前了一個時辰。

  因為恭親王妃剛剛已經跟她們說清楚了,所以見寧素現在才來,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也沒有說什麼,甚至沒有透露她們早就抵達恭親王府了。

  沒必要。

  雖然恭親王妃沒有跟她們說實話,但是不管是林佳夫人還是潘夫人,她們其實都是聰明人,不可能拆恭親王妃的台,更不可能得罪她的。

  畢竟論身份地位,她們兩人沒有一個比得上恭親王妃。

  其實這也是恭親王妃邀請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今天來恭親王府的主要原因,畢竟就算她有心想要跟寧素交好,也不可能單獨請她一個人上門,至於特意舉辦一個宴會來達到目的,又好像太興師動眾了。

  尤其是人多就意味著不確定因素的增加,寧素又不久前才剛剛和隆科多和離,恭親王妃擔心人多口雜,要是哪個不長眼的當著寧素的面說一些難聽的話,那麼她所做的一切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所以左思右想之後,恭親王妃才決定除了邀請寧素之外,再邀請兩個平日裡比較親近,又會說話,身份地位又沒有她那麼高的女眷。

  這樣一來既不會顯得太突兀,又不至於讓恭親王妃控制不住場面。

  現在見林佳夫人和潘夫人這麼識趣,恭親王妃嘴上不說,心裡卻也是十分滿意的。

  「好了,咱們別老站著了,進去吧。」恭親王妃見寧素是這樣一個性格的,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雖然她存了想要和寧素交好的心思,甚至想著必要的時候低一下頭也沒關系的,畢竟寧素怎麼說也是康熙的女人,哪怕還沒有公開,但是如果寧素真的是個驕縱難纏的性子,恭親王妃也怵得慌。

  因為恭親王妃好歹也是親王福晉,肯定是要臉的。

  她知道內情,知道寧素和康熙的關系,但是外人不知道呀,在外人看來,寧素這個剛和隆科多和離沒多久的女人就跟棄婦沒太大的區別,她堂堂親王福晉要是在她面前小意奉承的話,指不定外人會懷疑她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被寧素知道了。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恭親王妃覺得自己可真的是百口莫辯了,因為她又不可能告訴別人寧素和康熙究竟是什麼關系。

  不過說到這裡,恭親王妃又好奇了。

  昨天晚上康熙突然駕臨恭親王府要封口的時候,恭親王妃原本以為康熙是讓她對外人封口——不許告訴別人他和寧素有私情,但是恭親王妃哪裡想到康熙居然是讓她對寧素封口?

  恭親王妃看了寧素一眼,昨天晚上她光顧著害怕了,生怕康熙真的惱羞成怒跟她計較,但是後面康熙一走,她不再害怕之後就開始尋思著,難道她之前猜的都是錯的?

  說實在話,那天跟了寧素和康熙他們那麼久,親眼目睹他們「一家三口」是怎麼相處的恭親王妃確實是懷疑過寧素究竟是和隆科多和離之後才和康熙在一起的,還是和離之前兩人就已經不清不楚了?

  如果是前者的話倒還好一些,但是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這就真的是愛新覺羅家的醜聞了,因為其中還涉及到了岳興阿。

  如果岳興阿長得像隆科多的話,那麼尚且還好一點,可是偏偏岳興阿長得不像隆科多,卻長得像寧素。

  雖然岳興阿長得不像康熙,但是如果寧素和康熙真的是在和離之前就在一起了,那麼誰知道他們究竟在一起多久了?又有誰知道岳興阿是不是真的是隆科多的孩子?

  恭親王妃也不想這麼想,但是誰讓康熙對岳興阿那麼好呢?雖然說即便他不是他的孩子,他也是他的表侄子,但是那到底是寧素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康熙有可能一點都不介懷,甚至視若己出嗎?

  恭親王妃覺得不太可能。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恭親王妃才會想歪的。

  但是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後,恭親王妃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錯了,誰能夠想到寧素竟然不知道康熙的身份呢?

  恭親王妃看了寧素一眼,她和她離得近,自然看得到她額頭上留下的傷了。關於隆科多為什麼會答應跟寧素和離,恭親王妃不知道,但是對於寧素為什麼要跟隆科多和離,恭親王妃倒是有所耳聞。

  原本聽說寧素傷得很重,甚至險些喪命,恭親王妃還以為是誇張了,但是這會兒看到她額頭上的傷,再聯想到她竟然失憶了,她就知道原來之前的傳聞並沒有誇大其詞。

  實話實說,其實恭親王妃對於寧素最近身上發生的事情都很好奇,但是想到康熙的吩(警)咐(告),又怕問起隆科多的事情會讓寧素不高興,從而得罪了康熙,於是再好奇,恭親王妃也只能夠壓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恭親王妃不開這個口,林佳夫人和潘夫人自然不會多嘴了,畢竟她們沒有忘了恭親王妃之前的叮囑。

  反正不說隆科多的事情,她們還可以說其他的,比如說衣裳,還有胭脂水粉什麼的。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林佳夫人道,「原本我還慶幸自己長了一張圓臉,跟許多同齡的人站一塊能夠顯年輕,結果到了這會兒我才發現圓臉始終比不上底子好。」

  通過聊天,林佳夫人已經知道了寧素確實是比她小,但是小不了幾歲,或者更准確地說,是小不了幾個月。

  結果呢,兩人站在一起,林佳夫人覺得自己硬生生比寧素大了幾歲似的。

  「我呢,這也不是底子好。」寧素笑著道,「是用了胭脂膏子的原因,所以才顯得年輕的。」

  「妹妹少騙人了。」林佳夫人原本喊寧素一聲「妹妹」,其實是為了迎合恭親王妃來捧寧素的,結果誰能想到人家真的是個妹妹,而且還是個好相處的妹妹,於是這一聲「妹妹」林佳夫人倒是喊得心甘情願的。

  寧素跟自己客氣一點都怕受不起的恭親王妃:「……」

  突然覺得無知是福。

  「這胭脂膏子我們誰沒有用呀?怎麼不見得我們跟你似的,能顯得那麼年輕好看?」林佳夫人可不知道恭親王妃對自己的羨慕。

  「是真的。」寧素道,「以前還沒嫁人的時候,我就愛制胭脂膏子,後來嫁人了,忙著管家就把這個愛好扔下了。」

  「可我前不久不是剛和離了嘛,搬到莊子上去住之後每日都多了許多閑暇的時間,就將這個愛好撿起來了。」

  對於恭親王妃和兩位夫人在她面前提都不提她和離的事情,寧素要說一點觸動都沒有肯定是假的,不論是她們真的不好奇這件事,還是怕傷了她的顏面,故意不在她面前提,寧素都領她們的情了。

  也確定了恭親王妃突然給她下帖子,確實是對她沒有惡意的。

  不過寧素覺得倒也不用那麼小心翼翼,因為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所以寧素自己就主動說起了,而且還是大大方方的那種。

  寧素這個態度一下子就獲得了恭親王妃她們的好感,見她說得淡然,不像是在故作堅強,她們就放下這個心了。

  當然了,寧素提了,她們卻並沒有追問關於她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比起這個,她們更好奇寧素說的另一件事。

  「所以你是擦了你做的胭脂膏子,皮膚才那麼好的?」潘夫人忍不住出聲道,「其實我剛剛就想問了,怎麼在你臉上找不到一點皺紋呀,又尋思著咱們剛認識,不太好意思。」

  別看潘夫人她們跟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比起來都不算年輕了,但是沒有幾個女人不愛美的,不知道哪兒有讓自己變美的東西就算了,知道了她們又怎麼可能不好奇?

  就連一心想著和寧素交好的恭親王妃都抵抗不住胭脂膏子的魅力。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寧素笑著道,「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我可以送一些給你們帶回去試用看看。」

  「瞧你說的,我們當然不嫌棄了。」恭親王妃開口道,「你有這樣的好東西都樂意跟我們分享,沒有藏著掖著,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

  「你們說是吧?」

  恭親王妃後面這句話是對林佳夫人以及潘夫人說的,兩位夫人連連點頭道,「王妃這話說得很對,這世上慷慨的人不是沒有,但是卻不多,難道遇上像妹妹你這樣大方的,我們要是嫌棄的話那豈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要說恭親王妃算不上是一個多聰明的人,但是勝在眼光好,但凡她眼光不好的話,也不會在一眾交好的女眷當中挑中潘夫人和林佳夫人今天作陪了。

  寧素對林佳夫人她們不熟,不知道她們這話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恭親王妃卻知道,畢竟她們認識也有好些年了。

  見恭親王妃她們說得真誠,寧素也不管她們說的是不是都是真話,轉頭就讓柳絮她們把她准備好的胭脂膏子都拿上來。

  「你上門還帶禮物了?」恭親王妃有點意外。

  「第一次上門,總不好空著手來。」寧素確定恭親王妃邀請她來恭親王府沒有惡意之後,說話也都大膽了些,她笑道,「不怕王妃笑話,您突然派人給我送請帖,我是既驚又喜。」

  「在來的路上都打算好了,如果王妃友善的話,我就把自己做的胭脂膏子送出去。」

  恭親王妃一聽,就笑著問道:「要是不友善呢?」

  「那當然是怎麼帶來就怎麼帶回去了。」寧素道,「被欺負了我還得送人禮物,那我豈不是得慪死?」

  「那看來幸好我夠友善了。」恭親王妃一聽寧素這麼說,就知道她突然給她下帖子嚇到她了,「也是我魯莽了,只想著跟你認識,都忘了我們之前沒什麼交情。」

  恭親王妃想,看來昨天晚上萬歲爺特意來他們府上一趟,也不僅僅只是為了來給她封口。

  「不過要我說,還真的是多虧了王妃您這一趟魯莽了。」林佳夫人笑道,「要不然咱們怎麼有機會用上這麼好的胭脂膏子?」

  她看向寧素,「好妹妹,沒想到你制胭脂膏子還真有一手,這也太細膩了吧?聞起來還有一股香味,卻一點都不膩人。」

  像林佳夫人她們這種身份的女眷平日裡用的胭脂膏子哪怕不是最好的,但是肯定都不是什麼便宜貨,可是即便如此,林佳夫人她們用起來還是有這裡那裡的問題。

  潘夫人更是道:「我現在就想上臉試了。」

  別說是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便是用慣了好東西的恭親王妃看到寧素做的這些胭脂膏子也有一種被驚艷到的感覺。

  說實在話,她也沒想到寧素制胭脂膏子居然真的有這麼一手,恭親王妃並沒有懷疑寧素是在撒謊,畢竟她既然不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那麼她有哪裡有膽子欺騙她一個親王福晉?

  真要被拆穿了,她不怕沒好果子吃嗎?

  「這個不急。」寧素開口道,「雖然這些我都親自用過了,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但是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為了安全起見,王妃你們在用之前最好先在耳後試用一下。」

  寧素敢打包票自己制作的胭脂膏子都是無毒無害的,但是是不是所有人用了都不會過敏,寧素都不敢保證了。

  尤其是恭親王妃她們可不是普通人,寧素自然覺得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了。

  「放心吧,都聽你的。」恭親王妃並沒有因為寧素這番話而擔心她做的這些胭脂膏子不好,反倒是覺得寧素為人挺謹慎小心的。

  恭親王妃聞了聞自己手裡拿著的那盒胭脂膏子,正准備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她的丫頭碧珠就從外面進來了,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麼。

  恭親王妃一聽,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

  她怎麼來了?


第38章

  碧珠跟恭親王妃說話的時候聲音太小,再加上寧素無意偷聽,所以哪怕她就坐在恭親王妃的旁邊,她也沒有聽到另一邊的碧珠究竟跟她的主子說了什麼。

  但是寧素注意到了碧珠說完話之後,恭親王妃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

  難道是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

  寧素移開了視線,但是在心底裡卻忍不住暗暗想到。

  那倒沒有。

  如果恭親王妃有讀心術,知道寧素心裡在想什麼的話,一定會這麼回答她的,不過她要是不想辦法把來人打發走的話,恭親王妃就不保證會不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

  「你們先坐著,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恭親王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做出了選擇。

  「王妃您有事就先去忙吧。」寧素剛剛注意到的事情,林佳夫人她們自然也注意到了,不過她們都一樣是很有分寸的人,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就做出不適宜的舉動。

  「行,不過寧素今天是第一次來,你們可得幫我好好招呼她。」恭親王妃當然沒辦法衝著寧素喊她「妹妹」了,因為說不准日後她就得喊她一聲「小嫂子」,所以詢問過寧素的名字後,她就干脆這麼稱呼她了。

  「放心吧,王妃。」潘夫人笑著道,「就算不衝著您,衝著這些胭脂膏子,我們也得好好招待她呀。」

  這當然是玩笑話了,畢竟恭親王妃對寧素的重視她們看在眼裡,哪怕不知原因,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們照著恭親王妃說的話去做。

  恭親王妃也知道林佳夫人她們是有分寸的人,所以就放心地把寧素交給她們,然後就打算去處理從天而降的「麻煩」了。

  可惜老天爺似乎見恭親王妃今天一天都太順了,所以特意給她添點麻煩——

  她都還沒有來得及離開涼亭,就見不請自來的客人已經由遠及近地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好啊你們,那麼有閑情逸致聚在一起賞魚賞花的,居然不喊上我?」來人是個三十歲出頭的婦人,打扮得有為富貴,頭上的雲形金簪在光線的照耀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寧素未見其人,便先聞其聲了,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就看清楚了來人的模樣——

  很陌生。

  也不奇怪,畢竟寧素現在丟失了從前的記憶,不認得來人是誰很正常。

  但是寧素不認得,恭親王妃她們缺不可能不認得。

  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也連忙起身給來人行禮:「給信郡王妃請安。」

  信郡王妃?

  跟著林佳夫人她們一塊給來人請安的寧素聽到這個稱呼,飛快地在腦子裡想了一遍,然後……

  很好,什麼都沒想到。

  這對寧素來說又是一個陌生的人。

  「都起來吧。」信郡王妃隨手一抬,讓寧素她們起來之後目光在她們身上掃了一圈。

  對於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信郡王妃並不陌生,因為她和恭親王妃玩得來,自然知道林佳夫人她們跟恭親王妃走得近了。

  所以信郡王妃的目光只是從她們臉上掃過,並沒有停留,直到目光掃到寧素那張陌生的臉。

  「這位是?」信郡王妃自然而然地問出聲。

  她和恭親王妃的關系好,對於跟恭親王妃交好的女眷她自然都認識了,唯獨寧素她覺得陌生。

  「我們剛認識的新朋友,赫舍裡氏。」恭親王妃隨口跟信郡王妃介紹了寧素之後就問她,「信嫂子你怎麼來了?」

  大概除了恭親王妃的丫頭們之外,沒有人知道她這是在故意轉移話題了。

  不過恭親王妃確實很想知道信郡王妃今天怎麼就來恭親王府了?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她沒有給她下請帖吧?

  信郡王妃並不知道恭親王妃心中所想,對於寧素也沒有太多的好奇心,聽她這麼問,注意力自然很快的就被她吸引走了:「今天閑來無事,就打算上你這兒串串門,哪能想到你們居然在這兒小聚。」

  說著,信郡王妃先是不滿似的衝著恭親王妃瞪了一眼,「你這樣可不厚道呀,怎麼不把我也請上?」

  「這不是知道你不愛這些活動嘛。」恭親王妃和信郡王妃的關系確實不錯,論身份,恭親王妃是親王福晉,而信郡王妃只是郡王福晉而已,但是恭親王妃稱呼信郡王妃的時候卻是依照她們的輩分來稱呼的。

  而且但凡恭親王妃和信郡王妃的關系沒那麼好,信郡王妃也不可能不請自來,甚至當著恭親王妃的面埋怨她不邀請她來參加小聚。

  那麼就奇怪了。

  寧素在心底裡想到,她沒有忘記恭親王妃剛剛一瞬間的反應。

  「偶爾參加也無妨的。」信郡王妃並不知道恭親王妃的心中所想,她看了一眼桌上擺放著的胭脂膏子,眼睛一亮,「你們在聊胭脂水粉嗎?」

  她上手拿起其中一盒,然後問道,「這是哪家的?聞起來還挺香的。」

  「這不是外面買的,是寧素親手做的。」既然信郡王妃都已經來了,沒辦法再把人支走的恭親王妃只能夠讓人給信郡王妃安排座位。

  「還真別說,寧素挺心靈手巧的,我從前也試過自己制胭脂膏子,可惜沒幾次成功的。」恭親王妃自爆黑歷史,「幾次下來,我就沒那麼耐心了。」

  「這有什麼的?咱們這些人家又不缺好東西用。」信郡王妃隨口說的一句話卻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這不奇怪,畢竟愛新覺羅家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家。

  但是恭親王妃卻怕信郡王妃的這句話會傷到了寧素的自尊,她皺皺眉不贊同地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不缺這些東西用,和自己會做這些東西完全是兩個概念。」

  「也就是我沒有這個天賦了,要不然的話肯定得好好的向寧素你請教一番。」恭親王妃這句話是對寧素說的,而寧素也聽得出來恭親王妃話裡對她的維護,所以對她笑笑,「要是王妃您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再嘗試一下,也不是非得要做成功的,用來打發時間也不錯。」

  「你說的也有道理。」恭親王妃其實也並不是真的感興趣,但是想到如果她現在再重新嘗試制胭脂膏子的話,那麼不僅能跟寧素多一個共同話題,說不准日後更多了許多接觸的機會。

  這麼一想,恭親王妃就開口道,「那我得好好地跟你這個先生請教一下經驗了。」

  一聽到恭親王妃連「先生」這個稱呼也用上了,寧素便笑著拒絕道:「不敢當,王妃您客氣了。」

  只是教她制胭脂膏子而已,寧素覺得自己可擔不起「先生」這個稱呼。

  林佳夫人和潘夫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笑道:「還有我們,好妹妹你要是不嫌我們兩個愚笨的話,不妨再多收兩個學生。」

  「說起來胭脂膏子我用的多了,倒是沒有試過自己做,說不准我有這個天賦呢。」

  「沒問題。」寧素笑笑就應了下來。

  其實寧素今天來這個也是帶著目的來的,就像她之前說的那樣,如果這是一場鴻門宴的話,那麼她自然不會把自己做的胭脂膏子拿出來送人了。

  但是恭親王妃待她友善,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也不曾排擠她,那麼寧素自然不會再把自己准備好的禮物藏著掖著了。

  給恭親王妃她們送自己做的胭脂膏子,一方面寧素是想著第一次見面,准備一份見面禮總沒錯的,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寧素有意開一間胭脂鋪子,如此一來,自然得把名聲打出去了。

  別說什麼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個道理不適用於在寧素的身上,尤其是胭脂膏子這種上臉的東西,那些高門女眷更不可能輕易嘗試。

  畢竟一旦出了問題,那可是分分鐘會面臨毀容的風險的。

  除非是有人用過了,並且證實了確實好用,她們才會敢於嘗試,而這個人還不能是什麼無名小卒,否則的話沒有什麼說服力。

  很顯然,不論是恭親王妃還是林佳夫人、潘夫人她們都不是什麼無名小卒,所以如果有她們給寧素做「生招牌」的話,那麼她日後開的胭脂鋪子就不愁沒生意了。

  至於寧素為什麼自己要做生意,卻依然不吝嗇於教恭親王妃她們制胭脂膏子?

  原因很簡單,因為對恭親王妃她們這些身份的人來說,會不會制胭脂膏子都不妨礙她們買胭脂膏子,而且像她們這種有頭有臉的人家,更不可能做出一些不要臉的事情。

  比如說從她這兒學會了制胭脂膏子,轉身就開一家胭脂鋪子跟她打擂台。

  不是說有頭有臉的人家就不會做不要臉的事情,而是寧素認為區區一家胭脂鋪子而已,不值得恭親王妃她們連臉都不要了。

  見寧素和恭親王妃她們言笑晏晏,一旁的信郡王妃忍不住皺了皺眉,原本她說那句話有幾分捧著恭親王妃的意思,她以為她會喜歡聽的,但是誰知道恭親王妃卻反駁了她的話,甚至隱隱有幾分捧寧素的意思。

  信郡王妃抬眸朝寧素看了過去,剛剛她沒有把她放在眼裡,見恭親王妃沒有詳細介紹她,也只當是因為寧素的身份不值一提。

  但是現在信郡王妃反應過來了——

  她剛剛猜錯了。

  如果寧素的身份真的不值一提的話,恭親王妃對她的態度就不會這麼鄭重其事了。

  於是趁著寧素她們的話題告一段落的時候,信郡王妃就開口道:「說起來這位夫人看著有些眼熟,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寧素聞言,看了信郡王妃一眼,然後道:「可能是在某次的宴會上?我不久前出了點意外,對以前的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了,所以沒辦法准確地回答郡王妃您的問題。」

  「對以前的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了?」信郡王妃一聽,就知道寧素之前那次意外肯定是傷得不輕了,她問道,「怎麼傷得那麼嚴重?」

  「說來也不怕郡王妃笑話。」寧素道,「是被我前夫後院一個小妾推倒,不小心磕到頭才傷成這樣的。」

  前夫?

  被小妾推倒?

  一聽到寧素這句話,信郡王妃不由地回憶起恭親王妃剛剛對寧素的介紹,她好像說她姓赫舍裡是吧?

  信郡王妃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你就是不久前和隆科多和離的那位佟家三少夫人?」

  如果是她的話,那麼信郡王妃就知道自己為什麼看著她覺得有點眼熟,但是卻又覺得她陌生了。

  因為就像寧素說的那樣,她們之前也就只有在宴會上偶爾見過幾次面,私下並沒有來往,所以自然覺得她既陌生又眼熟了。

  聽到信郡王妃的話,寧素這個當事人還沒有什麼反應,恭親王妃就先皺起了眉頭,她覺得她實在是有點沒眼色,猜到寧素的身份就猜到了,何必說出來?

  但是恭親王妃又能理解,因為信郡王妃並不知道寧素和康熙的關系,依照她的身份,她自然不用小心翼翼地對待寧素了。

  好在寧素也並沒有不高興,只是糾正了一下信郡王妃的說法:「是前佟家三少夫人。」

  「這不一樣嘛。」信郡王妃撇了撇嘴,她原本以為寧素有什麼不得了的來歷,否則的話依照恭親王妃的身份又哪裡需要維(捧)護(著)她?

  但是得知了寧素的身份之後,信郡王妃就收起了剛剛的謹慎了,「說起來你怎麼會和隆科多和離的?」

  早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信郡王妃就好奇了,可惜她見不到寧素,又沒法問到佟夫人的面前,於是只能夠把這份好奇摁下了。

  現在難得遇到了身為當事人之一的寧素,信郡王妃就問得有些迫不及待了。

  「信嫂子。」恭親王妃搶在寧素開口之前道,「好端端的提這些讓人不愉快的話題做什麼?我們聊點別的。」

  恭親王妃這麼說,一方面是怕寧素尷尬,而另一方面也是為信郡王妃好。

  畢竟她不知道寧素和康熙的關系,可恭親王妃知道呀,所以她能眼睜睜地看著信郡王妃當眾戳寧素的傷疤,得罪她嗎?

  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確定了寧素在康熙心中的分量,恭親王妃可以很確定,得罪了寧素四舍五入就相當於得罪了康熙了。

  恭親王妃是為了信郡王妃好,但是很顯然,信郡王妃並不知道,甚至因為恭親王妃又一次因為寧素反駁她的話而不高興。

  她想這個赫舍裡氏究竟給馬氏灌了什麼迷魂湯?她怎麼那麼護著她?

  信郡王妃想不通,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對寧素產生了不喜。

  「我也只是想知道隆科多究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而已。」信郡王妃藏起了自己心裡的想法,對寧素笑笑道,「你要是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的。」

  雖然信郡王妃把話說得很好聽,但是恭親王妃和她認識這麼多年了,早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自然知道她並不是真的這麼善解人意了。

  考慮到寧素剛剛並沒有對她和隆科多的事情諱莫如深,恭親王妃原本以為她會拒絕信郡王妃的「善解人意」的,但是誰知道寧素聽完之後點點頭,不疾不徐地道:「好。」

  好?

  好什麼?

  恭親王妃看了寧素一眼,見她說了這個字之後就不再開口,立馬就明白了她說「好」的意思就是她不想說,所以不說了。

  恭親王妃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有點想笑,尤其是看到信郡王妃臉上的表情有點臭的時候,她想,她也有今天。

  不是恭親王妃非得看信郡王妃的熱鬧,而是同樣的招數她已經用過許多次了,但是卻鮮少像這次這樣被人噎得慌。

  哪怕恭親王妃和信郡王妃的交情深,但是她也不得不說一句,她是挺活該的。

  不過恭親王妃並沒有落井下石,而是岔開了話題,問寧素:「這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可不是一件小事,要不要我給你請個太醫好好瞧瞧?還有你額頭上的傷,留疤了可不好。」

  但凡寧素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恭親王妃也不會說這樣的話,但是這會兒寧素不是不知道嘛,那麼她想康熙即便有心,也不可能給寧素請太醫的。

  「先謝過王妃的好意了,不過不需要了。」寧素道,「除了暫時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之外,也沒有其他的後遺症,至於額頭上的傷,其實已經好很多了。」

  「有個朋友送了我一份祛疤的藥膏,還挺有用的。」

  雖然寧素沒有明說,但是恭親王妃莫名的有一種直覺,覺得寧素口中所說的「朋友」肯定就是康熙無疑了。

  事實上恭親王妃並沒有猜錯,其實大夫也有給寧素開了祛疤的藥膏,但是都比不上康熙送給她的。

  原本寧素不想收的,畢竟她覺得自己欠康熙的有點多,但是他卻說那份祛疤膏是他一個朋友做的,算不上有多名貴,用完了他還可以再跟他那位朋友要。

  聽康熙這麼說,寧素就收下了,因為她也不想自己真的毀容的。

  「那就得堅持用了。」林佳夫人假裝沒有看出信郡王妃對寧素的不喜,出聲道,「畢竟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蛋,要是留疤了多可惜呀。」

  林佳夫人的話得到了恭親王妃和潘夫人的一致贊同。

  恭親王妃又看了寧素一眼,雖然她額頭上的傷仍然留著一道疤,但是說實在話,恭親王妃覺得這並不損她的半分美貌。

  在和寧素接觸之前,恭親王妃原本以為她是憑著那張漂亮臉蛋讓康熙迷戀的,直到和她接觸了之後,恭親王妃才意識到自己對寧素的了解似乎有些淺薄了。

  *

  雖然信郡王妃的不請自來有點破壞今天的氣氛,但是總的來說今天的聚會還是挺成功的,因此恭親王妃的心情很好——

  這點從她一邊卸妝一邊還輕哼著小曲兒就看得出來。

  不過即便如此,恭親王還是忍不住出聲詢問恭親王妃:「今日的聚會如何?爺怎麼聽說烏蘇氏也來了?你不是沒有給她下請帖嗎?」

  在昨天晚上之前,恭親王並不知道恭親王妃邀請了寧素她們來恭親王府小聚,當然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

  但是在昨天晚上見過康熙之後,恭親王就不得不在意了——

  畢竟為了一個赫舍裡氏,萬歲爺就親自駕臨他們恭親王府,這份重視叫恭親王怎麼敢不在意?

  因為在意,所以恭親王昨天晚上就從恭親王妃那兒問清楚了她邀請了誰今天來恭親王府,如此一來,自然知道信郡王妃是不請自來了。

  「是沒有,但是她都來了,我總不能直接把人趕出去吧?」恭親王妃聽到恭親王這麼問,想要衝他翻白眼,但是又不得不回答他的問題。

  沒辦法。誰讓這件事讓他知道了呢?

  「她沒有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吧?」雖然是親戚關系,但是恭親王真的不了解信郡王妃這位堂嫂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僅僅只知道她和恭親王妃走得挺近的。

  不過恭親王妃既然沒有下帖子邀請她今天來恭親王府,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了,要麼是恭親王妃和信郡王妃的關系其實並沒有那麼好,要麼是恭親王妃擔心信郡王妃今天出現的話有可能會搞砸這次的聚會。

  比起前者,恭親王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才有此一問的。

  而恭親王妃原本摘首飾的手也因為恭親王的這句話而停頓了一下,注意到這點的恭親王連忙問:「她真說了?」

  恭親王妃沒回答,只是道:「反正我看寧素沒有生氣的意思,應該是沒有放在心上的。」

  「早知道這樣,今天就該連門都不讓她進才對。」恭親王可不相信恭親王妃說的話,畢竟女人有多小氣他能不知道嗎?表面上看起來沒有生氣,不代表心裡真的沒有生氣的。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無補於事了,於是恭親王又問起了另外一個重要的問題,「你在赫舍裡氏面前沒有說漏嘴吧?」

  「什麼?」

  「皇上的身份。」

  「……」

  恭親王妃突然沉默了,沉默得讓恭親王有點害怕:「你……你該不會是說漏嘴了吧?」

  「不是。」恭親王妃道,「我突然想起來我今天壓根就沒想問這件事。」

  連試探都沒想試探一下,虧得她在見寧素之前給自己做了那麼多的心理建設,生怕自己好奇心泛濫,忍不住問了不該問的話。

  恭親王妃今天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恭親王就克制不住了:「你覺得赫舍裡氏真的不知道皇上的身份嗎?」

  「他們怎麼會走到一塊兒的?」

  「你說皇上最後會不會讓赫舍裡氏進宮?」

  ……

  恭親王從床下一直問到床上,躺著耳根子都不清淨的恭親王妃:「……」

  她錯了,原來孤枕並不難眠。


第39章

  不止恭親王妃的心情好,寧素今天的心情也不差,想到今天在恭親王府遇到的種種事情,她心頭懸著的那塊石頭總算是可以落地了。

  「幸好今兒不是什麼鴻門宴。」柳絮慶幸道,「恭親王妃和兩位夫人看起來也和善得很。」

  至於沒有被提及的信郡王妃?

  那自然是因為不和善了。

  雖然柳絮和信郡王妃接觸不多,更算不上有多了解她的為人,但是她對寧素究竟是存了善意還是惡意,柳絮還是可以分辨得出來的。

  「那信郡王妃一知道主子您的身份之後就陰陽怪氣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和佟家沾親帶故呢。」柳絮撇嘴,只覺得有了信郡王妃的對比,就越發襯得恭親王妃是個好人了。

  要知道同樣都是宗室福晉,可是恭親王妃可比信郡王妃要尊貴得多了,不僅因為她們一個是親王福晉,一個只是郡王福晉,更因為恭親王和如今的大清天子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至於信郡王?跟康熙不僅不是同一個阿瑪,更不是同一個祖父,頂多算是同一個祖宗而已。

  結果偏偏恭親王妃待寧素友善又熱情,哪裡像不請自來的信郡王妃?

  「我原先也是這麼想的。」寧素道,「但是轉念一想,信郡王妃一開始都沒認出我來,想來就算和佟家沾親帶故,只怕也不親近。」

  「那就奇怪了。」柳葉不解道,「那信郡王妃為什麼知道主子您的身份之後就對你的態度差了那麼多?」

  別以為她們是傻子,她們都聽出來了,在知道寧素的身份之前,信郡王妃的態度和語氣可不算差的,直到知道了寧素的身份之後,她才開始話裡帶刺。

  「難道是我之前無意間得罪了她?」寧素想不明白,但是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她也猜不到還有別的什麼原因了。

  「那不能。」柳絮張嘴就道,「主子您失憶之前向來是與人為善的,又怎麼會得罪信郡王妃?」

  柳葉也點點頭道:「柳絮說得沒錯,奴才想問題不一定是出在您的身上。」

  「算了,不管它。」寧素也沒有非得要搞清楚的意思,她笑道,「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信郡王妃對我不滿,那麼日後見到她大不了繞著走就是了。」

  誰讓人家是皇親國戚呢?

  寧素這話別說柳絮了,就連柳葉聽了都覺得不痛快,心想她們主子到底招誰惹誰了?怎麼就遇上這樣的倒霉事兒?

  但是柳絮她們自己也清楚,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之後就少了佟家給她做靠山,那麼遇上信郡王妃這樣的人,她們惹不起只能夠靠躲了。

  只是委屈了她們主子了。

  寧素倒是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尤其是當回到莊子,還沒下馬車就看到康熙和岳興阿兩人站在門口迎接她的時候,寧素更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額娘。」一見到寧素,都不等馬車停下來,岳興阿就迫不得已地朝著寧素這邊奔了過來了。

  等寧素穩穩地下了馬車之後,小家伙上前拉住了他額娘的手道,「你終於回來了。」

  「怎麼在外邊等?」寧素緊了緊自己手裡握著的小手,然後就聽到走過來的康熙道,「岳興阿一直掛念著你,我就帶他出來等了。」

  「嗯?」岳興阿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是先生你要帶我出來等的嗎?」

  康熙:「……」

  這個時候也不是非得要說話的。

  康熙掃了一眼忍不住抿嘴笑的寧素,然後低頭問岳興阿:「難道你不掛念你額娘?」

  「掛念噠。」岳興阿很老實地道。

  「那就是了。」康熙說完,見寧素彎著眼睛不說話,只是衝著他在笑,他忍不住清清嗓子,然後故意轉移話題,「今天去恭親王府一切都順利吧?有沒有被人為難?」

  「挺順利的,恭親王妃是個好人,還有林佳夫人和潘夫人都很熱情。」寧素並沒有把信郡王妃的事情說出來,一來省得康熙擔心,二來對方畢竟是郡王福晉,康熙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於是寧素就干脆報喜不報憂了。

  但是康熙又不是傻子,見寧素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卻略過了第二個問題,他就猜到她今天去恭親王府順利是挺順利的,但是期間肯定是被人為難了。

  要是沒有被人為難的話,柳絮哪裡會聽到寧素這麼說之後,還撇了撇嘴一副不認同的模樣?

  不過有誰會為難寧素呢?

  康熙很確定,經過他昨天晚上親自上門的一番吩(警)咐(告),恭親王妃也好,恭親王也罷,他們肯定不可能違背他的意思去為難寧素的,捧著她還差不多。

  那麼會是誰為難寧素呢?

  康熙雖然想知道,但是卻沒有開口追問寧素,因為她不願意說自然有她不願意說的原因。

  「那就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康熙看了寧素一眼,見她對他和以往沒有任何的區別,就知道恭親王妃把他昨天晚上說過的話都聽進去了,今天沒有在寧素面前說漏嘴。

  不過……

  康熙明知故問,「夫人今天去恭親王府有搞清楚恭親王妃為什麼會突然給你下請帖嗎?」

  「沒有誒。」寧素搖搖頭道,「不過不管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該我知道的早晚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康熙聞言,默默地看了寧素一眼,心想她倒是看得開。

  得虧寧素不知道康熙心中所想,要是知道的話她高低都得給他回一句「看不開能咋滴?」。

  不過……

  「倒是沒能給先生您買冰糖葫蘆了。」寧素笑著對康熙道,「恭親王妃太熱情了,一直拉著不讓我走,等我能回來的時候冰糖葫蘆已經賣完了。」

  見寧素還惦記著自己之前隨口一說的一句玩笑話,康熙的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個笑,他道:「沒事,反正可以先欠著的。」

  「啊?」寧素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我以為先生會說沒買到就算了呢。」

  誰能想到他居然會說讓她先欠著?

  康熙微微一揚眉頭,然後道:「夫人之後都不打算麻煩我幫忙照顧岳興阿了是吧?」

  「沒有沒有,開個玩笑呢。」寧素明知道康熙是故意威脅自己的,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她真的被他威脅住啦。

  「先欠著就先欠著,先生您放心,我不會不認賬的。」寧素這話才剛說完,岳興阿就迫不及待地拉拉她的手道,「額娘,還有我,我也想吃冰糖葫蘆。」

  「行呀。」寧素一口就答應下來了,「下次給先生買的時候也順便給你買一串。」

  至於下次是什麼時候,嗯,那就只有等下次才知道了。

  可惜岳興阿年紀小,沒聽懂寧素話裡的深意,見她答應了,還笑嘻嘻的呢。

  *

  寧素他們這邊是氣氛正好了,可是信郡王妃那邊卻和他們這邊相反。

  在恭親王府的時候,信郡王妃還勉強能夠維持住自己臉上的表情,可是等一上馬車,信郡王妃的臉頓時就拉下來了,回到信郡王府之後更是摔摔打打,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信郡王剛回來就得知信郡王妃去了恭親王府了,見她那麼久沒回來,還以為她在恭親王府待得太開心了所以才流連忘返呢。

  結果誰知道他猜錯了?

  「誰惹你了?生這麼大的氣?」

  不應該呀,信郡王知道自己福晉和恭親王妃的關系好,每次她從恭親王府回來不說都眉開眼笑的,但是至少不會像今天似的,一回來就摔摔打打的。

  「赫舍裡氏。」信郡王妃道,「就是跟隆科多和離的那一個。」

  「跟隆科多和離的那個赫舍裡氏?」信郡王一臉奇怪,「你們怎麼會遇上?她今天也在恭親王府?」

  「誰知道馬氏怎麼想的?」信郡王妃道,「今天沒有邀請我,卻邀請了赫舍裡氏就算了,居然還幫著赫舍裡氏,不站在我這邊。」

  說到這個信郡王妃就氣得要死,「到底是我跟她是妯娌,還是她跟赫舍裡氏是妯娌啊?」

  信郡王妃根本想不明白恭親王妃今天為什麼要邀請寧素一個和離的人去恭親王府,更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那麼維護寧素。

  總不可能是她有什麼把柄被寧素抓到了吧?

  信郡王一聽,也覺得奇怪,因為他知道自己福晉和恭親王妃是向來要好的:「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呀?」信郡王妃道,「我今天算是看明白了,有赫舍裡氏在,我都得靠邊站。」

  「爺您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也沒聽說馬氏和赫舍裡氏有什麼交情啊。」

  「我覺得你別那麼生氣,還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信郡王是不希望信郡王妃和恭親王妃鬧不和的,畢竟恭親王再比不上裕親王在康熙面前的分量,那也是康熙如今唯一一個還活著的親弟弟了,地位自然遠超他們這些旁支兄弟的。

  「你自己也說了,沒聽說馬氏和赫舍裡氏從前有什麼交情,那麼她突然得了馬氏的青眼,說不准是用了什麼手段。」信郡王對自己的福晉道,「你要是真的因此和馬氏遠了的話,那麼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了?」

  信郡王妃一聽,覺得還真的是這個道理:「爺您說得對,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得搞清楚馬氏為什麼對赫舍裡氏另眼相待。」

  她就不信了,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還能有無緣無故的好不成?

  *

  信郡王妃還沒有來得及查清楚恭親王妃到底為什麼對寧素另眼相待,康熙就要回去了。

  不對,岳興阿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依依不舍地問康熙:「先生,你又要回去呀?」

  一個「又」字可以說是道出了小家伙的不舍了。

  「岳興阿,不可以這麼說話。」一旁的寧素糾正自己寶貝兒子的話,「先生有自己的家,他要回家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事實上康熙一直待在莊子這邊,寧素才覺得不太正常。

  因為淑慧長公主他們一家不是還沒有回京麼?那麼作為教書先生的康熙自然無所事事了,又哪裡需要提前那麼多到莊子來報道?

  雖然寧素並不知道康熙的家具體在哪兒,但是從康熙的兒子上次來莊子的情況,她大概可以猜測得到肯定是在城裡。

  也就是說距離莊子不遠。

  所以不怪寧素對於康熙這段時間在莊子待的時間比在家裡待的要多得多一事感到奇怪。

  「好吧。」岳興阿bian扁嘴,他是個乖孩子,不會因為自己舍不得就想著依靠大哭大鬧這一招來挽留康熙,乖乖地接受了寧素的糾正後,小家伙就抓住康熙的手眼巴巴地看著他道,「那先生你可以早點回來嗎?」

  「我會很想你噠。」

  感情就像是杯子裡的水,每天往裡面倒一點,那麼感情自然一天比一天更深了。

  岳興阿和康熙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之前康熙還沒有收岳興阿做學生的時候,他離開一段時間小家伙都想他想得不要不要的,更何況是現在呢?

  別說岳興阿舍不得康熙,低頭看到小家伙這副模樣,康熙也有點舍不得,他伸手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然後抬頭看向寧素:「我回去一趟,很快就會回來了。」

  「如果夫人遇到什麼事的話,可以直接到隔壁的莊子找人幫忙,如果事情實在是棘手的話,夫人也可以讓莊子的人幫忙給我傳信。」

  岳興阿:「……???」

  不是他舍不得先生離開嗎?

  為什麼先生要衝著他額娘說呀?

  搞不懂。

  寧素聽到康熙的話,笑著問:「那可是淑慧長公主的人,我能請得動?」

  「能,怎麼不能?」康熙心想,因為那壓根不是淑慧長公主的人,是他的人。

  「我已經打點過了,夫人有需要的話盡管使喚。」康熙道,「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就當使喚我那樣使喚他們就是了。」

  「哪有先生這麼冤枉人的?」寧素可不認,「我什麼時候使喚你了?」

  頂多……

  咳咳,頂多就是麻煩他而已嘛,哪裡有到使喚的程度呀?

  寧素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那麼說了。

  康熙被寧素說笑了,然後改口道:「行,那夫人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就當麻煩我那樣麻煩他們就是了。」

  見康熙這麼麻溜兒地改口,寧素沒覺得高興,只想給他翻白眼。

  不過康熙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叮囑了寧素一番之後,就低著頭對岳興阿道:「待會兒我會給你布置一些功課,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可不許偷懶,每天還得堅持學習,至於地裡種著的糧食你也得多觀察。」

  「要是想讓我早點回來的話,那麼你就早點完成我布置的功課。」

  岳興阿:「……!!!」

  「天色不早啦,先生要不你現在就走吧?」剛剛還對康熙依依不舍的岳興阿現在只想趕緊把他的先生趕走算了。

  在這麼傷感的時候為什麼要說那麼讓人討厭的事情啦?

  康熙要被岳興阿這前後不一致的態度給氣笑了,他道:「不急,還早著呢。」

  沒有給他布置一!大!堆!功課他哪裡舍得就這麼離開呢?

  寧素先是看了康熙一眼,然後再低頭給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一個同情的眼神——

  你完了。

  得罪先生他能有什麼好的呀?

  *

  事實上岳興阿確實沒有什麼好的,抱著康熙布置的一!大!堆!功課,小家伙幾乎是哭著送康熙離開的。

  「嗚嗚嗚先生你晚點回來。」

  「在家多待幾天陪陪大侄子吧。」

  「不回來也不是不行的。」

  康熙:「……」

  他好像布置得少了。

  等目送著康熙離開之後,小家伙哭唧唧地對寧素道:「額娘,先生布置了好多功課呀,我能不能少寫一點呀?」

  「我怕我要寫完的話,石頭都要爛了。」

  「什麼石頭都要爛了?」聽不懂的寧素問。

  「就是要好久的意思哇。」岳興阿解釋道。

  「你是說海枯石爛嗎?」寧素問。

  「對對對。」岳興阿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寧素:「……」

  本來可以少寫一點的,但是現在不可以了。

  岳興阿:「……???」

  *

  岳興阿是不是馬上就要迎來「水深火熱」的生活了,遠在紫禁城裡的太子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皇阿瑪馬上就要回來了,他可高興壞了。

  原本沒去過莊子之前,太子雖然想康熙,但是也僅僅只是想而已,畢竟他知道他皇阿瑪是出宮辦大事的,又不是出去玩兒。

  但是自從他去過莊子,知道了康熙收了一個學生之後,太子就不止是想康熙了,他還羨慕嫉妒岳興阿能夠在他不在的時候留在他阿瑪的身邊,甚至能夠得到他阿瑪的親授。

  本來這是他一個人才能夠得到的待遇,結果現在叫一個五歲的小豆丁也得去了,這叫太子怎麼可能不生氣?怎麼可能不吃醋?

  不過好在現在他皇阿瑪馬上就要回來啦,只顧著開心的太子立馬就丟下了對岳興阿的羨慕嫉妒了。

  其實不止太子覺得高興,滿宮上下的主子們就沒有幾個不覺得高興的。

  哪怕是疼曾孫多過疼孫子的太皇太後見到離宮大半個月的康熙,情緒都難免高漲一些:「瞧著怎麼都瘦了?是不是梁九功沒伺候好?」

  盡心盡力的梁九功:「……!!!」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萬歲爺沒瘦,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自個兒覺得瘦了?

  「沒有。」康熙笑道,「皇瑪嬤您仔細瞧瞧,我哪兒瘦了?在外面也是吃好喝好的,大概是因為曬太陽多了,黑了一點顯瘦而已。」

  「這話我姑且信了,但是皇帝要是沒被照顧好,哀家唯你是問。」前半句話太皇太後是對康熙說的,而後半句話自然是對梁九功說了。

  梁九功能怎麼辦?

  只能夠應下了。

  「皇瑪嬤您別擔心。」康熙坐下後關心起太皇太後的飲食起居,「如今天熱了,可皇瑪嬤您也別圖涼就多用冰。」

  太皇太後現在是七十三歲的人了,這個年紀放在如今那可是實打實的高壽老人,說句難聽一點的話,任何小病小痛都有可能送她去閻王殿,所以不怪康熙明明富有四海,卻「舍不得」讓太皇太後多用冰。

  「放心吧,這話不用你說,蘇麻喇她們也不肯讓哀家多用冰。」太皇太後倒也沒有使脾氣,她道,「哀家還想看著保成成家立業呢。」

  雖然已經這麼長壽了,但是太皇太後可沒有活夠。

  「皇瑪嬤您會這麼想就再好不過了。」康熙不怕太皇太後惜命,就怕老人家覺得自己已經活夠了。

  「你別只會說哀家,你也得顧著你自個兒的身子,別仗著自己還年輕就使勁糟蹋。」太皇太後道,「這糧食的事情是大事不假,可滿朝文武又不是沒有能替你分擔的人,你何必親力親為?」

  「玄燁你要記得你是萬金之軀,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皇瑪嬤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康熙知道太皇太後的擔憂,但是並沒有打算應下。

  而太皇太後也知道康熙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需要她輔佐的幼帝了,所以有些話她說了,聽不聽就由得康熙了,太皇太後倒也沒有強迫。

  *

  康熙從慈寧宮離開之後就回乾清宮了,然後馬不停蹄地處理奏折,好不容易處理好了,就有奴才通報說皇貴妃來了。

  康熙皺皺眉,但是想了想還是讓她進來了。

  「臣妾參加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皇貴妃不是空手來的,她還帶著剛做好的綠豆糖水,起身後道,「臣妾知道皇上怕熱,所以特意讓人做了糖水給皇上您消消暑的。」

  皇貴妃沒有讓奴才代勞,自己親自將食盒裡的綠豆糖水倒出來,然後送到康熙面前。

  她瞧了康熙一眼,然後心疼地道:「皇上瞧著瘦了也黑了,這段時間出宮肯定是受了不少苦。」

  「沒有。」康熙確實不覺得自己出宮一趟受苦了,於他而言,如果土豆種植能夠增產的話,那麼可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那麼他付出的這些汗水和勞作又哪裡算得上是受苦?

  喝下皇貴妃送來的綠豆糖水後,康熙確實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他問皇貴妃:「來乾清宮找朕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他知道皇貴妃不是沒分寸的人,以往除非是有什麼要緊事,否則的話她是不大可能來乾清宮的,哪怕要送一些吃的喝的,也只會讓奴才送過來,並不會自己親自來。

  所以康熙才會有此一問。

  「皇上就不許臣妾是許久沒見皇上了,想要來乾清宮見您一面嗎?」皇貴妃嬌嗔地回了康熙一句,見他沒有說話,皇貴妃心下有些不安,但是卻神色不變地轉移了話題,「其實確實算得上是有要緊事,皇上您也知道隆科多之前就跟赫舍裡氏和離了。」

  康熙點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件事呢,臣妾本來是不贊成的,但是既然他們和離了,那麼總要往前看的。」皇貴妃道,「所以臣妾想著再給隆科多指一門親事,他畢竟還年輕,總不可能不再娶的。」

  「你看著辦就是了。」康熙道,「到時候朕給他賜婚。」

  見康熙一下子意興闌珊,皇貴妃不明所以,但是不想那麼快離開的她立馬又找了另外一個話題,「不止是隆科多,其實臣妾也想著給赫舍裡氏再相看一門親事。」

  給誰?

  再相看一門親事?

  康熙面無表情地看了皇貴妃一眼。


第40章

  哎喲喂,老天爺誒!

  說的人沒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但是站在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卻忍不住在心底裡叫喚起來了。

  康熙對寧素是什麼心思,旁人不知道就算了,他梁九功還能看不出來嗎?現在他只是鬧不准康熙日後究竟會怎麼安排寧素而已。

  可是不管日後會怎麼安排寧素,梁九功都覺得康熙肯定會覺得皇貴妃這話說得不中聽。

  於是梁九功忍不住出聲道:「這都和離了,那娘娘就不必操心……那位的婚事了吧?」

  再說了,就算要操心,那也輪不到她操心呀。

  不過後面這句話梁九功不敢說出口,只能在自己心底裡暗暗嘀咕。

  對於康熙還沒有開口,梁九功卻插嘴一事,皇貴妃覺得有點意外和奇怪。因為她自從入宮之後,和梁九功接觸的次數也不算少了,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奴才。

  一般來說,主子們說話,梁九功是不會輕易插嘴的,更多的時候他只會充當一個隱形人的角色。

  但是皇貴妃並沒有懷疑什麼,只當梁九功是被她說的話給驚訝到了,所以才忍不住插嘴的。

  於是皇貴妃眨眼就將那點意外和奇怪拋之腦後,開口道:「話不是這麼說的,赫舍裡氏雖然和隆科多和離,不再是我的弟妹了,但是她到底還是我的表妹,我總不好看著她孤獨終老的。」

  「而且赫舍裡氏和離的時候還把岳興阿也帶上了,那是我嫡親的侄兒,我要不給赫舍裡氏找一戶好人家的話,說不准岳興阿就得跟著他額娘吃苦了,這叫我怎麼忍心?」

  且不說皇貴妃當著康熙的面說這些話究竟是真的關心寧素和岳興阿,還是想要在康熙的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善良和大度,反正她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康熙愛聽的。

  「你想給赫舍裡氏再相看一門親事,赫舍裡氏知道嗎?」康熙問。

  這個……

  她當然是不知道了。

  皇貴妃也是為了在乾清宮多留一會兒,所以才故意提起這個話題的。但是皇貴妃沒有跟寧素提過這件事,不代表她心裡面沒有想過這件事。

  畢竟如果真的給寧素再相看一門親事的話,那麼絕對是利大於弊的,別的不說,至少能夠向外人表現她和他們佟家對寧素的大度。

  另外寧素如果再嫁了,那麼就多一個可以管住她的人,如此一來,皇貴妃他們就不用再擔心寧素拿著他們的把柄再威脅他們了,說不准還能夠查清楚寧素究竟是從哪兒知道那件事。

  「臣妾打算和額娘相看好了再告訴她一聲,當做是給她一個驚喜。」皇貴妃笑著對康熙道,「到時候還想再勞煩皇上一回,給赫舍裡氏賜婚。」

  梁九功聞言,這次他是沒有插嘴了,因為有人一心找死,他是怎麼攔也攔不住啊。

  「驚喜?」康熙問皇貴妃,「你確定這對赫舍裡氏來說真的是一個驚喜?」

  依照康熙對寧素的了解,她要是知道皇貴妃她們的打算的話,只怕罵人都有可能了。

  雖然康熙並沒有和寧素詳細地聊過這個問題,但是他看得出來寧素並沒有……至少短時間之內並沒有嫁人的想法。

  所以皇貴妃要是真的和佟夫人自作主張地給寧素再相看一門親事的話,那麼對寧素來說絕對不是什麼驚喜,反而是驚嚇。

  再說了,即便寧素真的有心想要再嫁人,康熙覺得她也不會想要「勞煩」佟家和皇貴妃。

  畢竟外人不清楚寧素能夠和隆科多和離的真相,寧素作為當事人還能不清楚嗎?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願意嫁給皇貴妃他們給她相看的人家?

  難道不怕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嗎?

  皇貴妃卻不知道康熙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比自己要更了解寧素,聽到他這麼說,皇貴妃一下子就笑了,她道:「那當然是驚喜了,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赫舍裡氏曾經嫁過給隆科多,她想要再嫁的話,沒有我們幫忙,可嫁不到什麼好人家裡去。」

  雖然話聽起來確實不好聽,但是皇貴妃覺得自己句句說的都是大實話。

  且不說寧素嫁過人了,即便她沒有嫁過人,憑著她娘家的地位,她也別想高嫁,要是想嫁到一戶好人家裡頭去,沒有他們的幫忙可不行。

  所以哪怕沒有跟寧素說過這件事,但是皇貴妃也不認為寧素會拒絕,除非她真的想下半輩子都不嫁人了,否則的話她頂多會提防他們給她選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夫婿而已。

  哎喲喂!

  梁九功聽到皇貴妃這話,是恨不得再喊一次「老天爺」了。

  在一旁站著的梁九功因為角度問題,沒能看清楚康熙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光是用鼻子想都可以想像得到他們萬歲爺此時此刻的臉色肯定不會好看到哪裡去了。

  想來也是,畢竟他們萬歲爺都看上那位夫人了,結果皇貴妃到了跟前不是說要給那位夫人再相看一門親事,就是在言語間貶低那位夫人。

  梁九功心想,這不是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說了一籮筐麼?

  *

  因為說話不中聽,皇貴妃最終也沒能在乾清宮多待一會兒。

  當著康熙的面時,皇貴妃就算心裡不高興也不敢表現出來,但是等離開乾清宮,在回承乾宮的路上,皇貴妃再怎麼掩飾,臉上也難免會流露出幾分出來。

  不過皇貴妃並沒有氣康熙,而是氣自己豬腦子:「秋香你說本宮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會當著萬歲爺的面提赫舍裡氏的事情?本宮就算要提,也應該提胤禛的事情才對呀。」

  對康熙來說,赫舍裡氏不過是個陌生人,即便曾經有點親戚關系,可她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那麼他又怎麼可能會對赫舍裡氏的事情感興趣?

  倒不如提四阿哥的事情,好歹四阿哥是康熙的親兒子,哪怕在他心裡頭的地位比不上太子,但是他也照樣關心四阿哥的學業和健康的。

  她如果提了四阿哥的事情的話,那麼聊著聊著,不久順理成章地留在乾清宮了嗎?

  一想到這兒,皇貴妃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原本康熙上次回來,她就已經察覺到他對她冷淡了不少,要不然皇貴妃今天也不會得知康熙回宮之後,就假借送綠豆糖水的名義,急吼吼地來乾清宮見康熙了。

  結果好好一件事就讓她給辦砸了。

  「這也不能怪您呀,主子。」秋香出聲寬慰道,「您呀就是太心善了,想著如果赫舍裡氏的親事要是由萬歲爺下旨賜婚的,面上會好看許多,又哪裡想到萬歲爺不愛聽這些呢?」

  要說秋香是皇貴妃的心腹丫頭,她會不知道皇貴妃的真實打算就怪了。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怎麼說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哪怕秋香明知道皇貴妃想讓康熙給寧素指婚是不懷好意的,但是她嘴上卻依然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可不是麼。」秋香是這麼說的,皇貴妃也就這麼認下了,她道,「不過不管怎麼樣,赫舍裡氏的親事還是得准備起來。」

  秋香問:「那要請赫舍裡氏再進宮一趟嗎?」

  「肯定是要的。」皇貴妃道,「不讓她進宮一趟,我額娘怕是請不動她去佟家。」

  「不過暫時不急。」皇貴妃心想,好歹得等她們給寧素相中了再請她進宮,「先請我額娘進宮吧。」

  *

  寧素可不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在她看來,她雖然拿皇貴妃的把柄威脅她和佟家,迫使隆科多跟自己和離了,但是她既然已經得償所願了,那麼她自然會說到做到,不再拿這件事去威脅他們。

  從此她和佟家自然是她走她的陽關道,他們走他們的獨木橋了。

  但是寧素哪裡想得到皇貴妃為了拿捏住她,竟然動起了歪心思?

  就像康熙想的那樣,且不說她現在暫時沒打算再嫁人了,即便她真的想要再嫁人,又哪裡需要「勞煩」到佟家和皇貴妃了?

  她已經在佟家栽了一次跟頭了,難不成還會傻到再栽一次嗎?

  不過寧素這會兒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沒有被這件糟心事給敗壞了心情了。

  在康熙離開之後,寧素又恢復了以往的帶孩子日常。

  寧素一直都知道岳興阿不是那種勤學好學的孩子,沒機會讓他偷懶則已,有機會的話小家伙是肯定不會放過的。

  寧素之前可聽康熙跟她吐(告)槽(狀)過了,一到要寫大字的時候,岳興阿不是要上茅房就是要喝水,反正就是沒個消停的。

  寧素從來沒見過,主要是岳興阿每次都在康熙那邊完成了功課之後再回來的,現在康熙不在了,那麼監督岳興阿寫大字的任務自然是落到了寧素的頭上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得經歷康熙經歷過的事情,但是誰知道康熙說的那些情況都沒有發生——

  岳興阿寫大字的時候可乖可專注了。

  搞得寧素都忍不住有點懷疑康熙是不是給她寶貝兒子「潑髒水」了。

  康熙:「……???」

  「怎麼今兒這麼勤快了?」寧素等岳興阿寫完今日份的大字之後,打算帶他出去玩一會兒,勞逸結合嘛。

  但是誰知道岳興阿竟然拒!絕!了!

  很好,寧素現在更懷疑了。

  康熙:「……??????」

  「我早一天寫完,先生就早一天回來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要不是為了讓他先生早點回來,他不吃這個苦呢。

  「不是讓你先生晚點回來的嗎?」寧素就笑了,「還說讓你先生不回來都行,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哎呀額娘~」小家伙知道害羞了,「你趕快忘掉忘掉。」

  看到岳興阿這個模樣,別說寧素了,就連柳絮她們也忍不住笑了。

  「大阿哥和葉先生的感情可真好。」柳芽感嘆了一句。

  「那能不好嗎?」寧素說,「自從岳興阿認識葉先生之後,葉先生就經常帶岳興阿學習和玩耍。」

  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原因,所以哪怕岳興阿和康熙的感情好,寧素也從來都不吃醋。

  畢竟她知道就算岳興阿和康熙的感情再好,但是在小家伙的心裡,她這個當額娘的分量依然是最重的。

  既然如此,那麼她又何必吃(手下敗將的)醋?

  *

  不過到最後岳興阿還是沒能繼續寫大字,因為寧方來了。

  他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還帶上了致遠。

  正好,寧素也不想讓岳興阿繼續寫大字了,倒也不是怕他寫得太快,康熙會早點回來,而是他現在還小呢,沒必要揠苗助長。

  「你表哥來了,快去跟他玩吧。」寧素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胡嚕了一下岳興阿的小腦袋。

  小家伙也不是真的那麼熱愛學習,之所以堅持寫大字不過是想讓康熙早點回來而已。

  現在見小玩伴來了,而寧素又這麼說,岳興阿猶豫了三秒,最後還是放下毛筆就跑去跟致遠玩了。

  寧方不知道前情,見岳興阿還沒滿六歲就開始學習,而且還那麼坐得住,心裡別提有多羨慕。

  「但凡致遠有岳興阿一半的耐心,我都不至於那麼頭疼了。」寧方忍不住跟自己妹妹吐槽道。

  「致遠還小呢。」寧素能說什麼?總不能順著寧方的話跟著誇自己的寶貝兒子吧?

  再說了,岳興阿是真的坐得住還是假的坐得住,寧方不知道,寧素還能不知道嗎?

  她道,「大哥你也別對他那麼嚴格,孩子貪玩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孩子貪玩確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問題是致遠太過貪玩。」寧方道,「我現在對他那麼嚴格他都這樣,要是對他放松一點,他豈不是要上天了?」

  寧素被自己大哥的話給逗笑了:「哪有那麼誇張?」

  說著,想到寧方只帶著致遠一個孩子來,寧素忍不住問,「寶珠呢?這次怎麼沒有跟著一塊來?」

  「你嫂子說要教她做針線活呢。」寧方道。

  「針線活?」寧素愣了一下,「我沒有記錯的話,寶珠比岳興阿還要小幾個月吧?」

  「小了三個月。」寧方道。

  「那麼小就讓寶珠學做針線活了?」但凡寶珠現在再大一點,寧素都不至於那麼驚訝,也不至於多嘴,畢竟孩子是別人家的,別人愛怎麼養就怎麼養。

  可是寶珠現在不是才五歲嗎?而且還是虛歲,這個年紀學做針線活?

  「不怕孩子傷到自己嗎?」寧素問。

  「怎麼不怕?」寧方道,「我已經跟你嫂子說過了,她說沒關系,反正也不會那麼快讓寶珠動針線,只是讓她在旁邊看而已,想著耳濡目染之下,她日後學起來能快一點。」

  寧素聽到這話,微微一揚眉頭,像是猜到什麼似的,不過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轉移了話題問寧方:「大哥今天怎麼那麼有空帶致遠過來?」

  「你回都不回一趟娘家,沒轍,我只好來莊子看看你和岳興阿了。」寧方覺得寧素這個妹妹和離了就跟沒和離似的,也是久久都不回一趟娘家。

  沒有和離之前不回還說得過去,可是現在都和離了,寧素除了端午節那天帶岳興阿回娘家一趟之外,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那寧方能怎麼辦呢?

  他又不可能強迫寧素帶岳興阿回去住,那只好自己來找寧素了。

  「怎麼樣?在莊子住得還習慣嗎?佟家的人有沒有來找你們麻煩?」寧方問道。

  「佟夫人來過一次。」寧素道。

  「來見岳興阿?」寧方倒也不奇怪。

  寧素輕哼一聲:「何止呀。」

  寧方見狀,皺了皺眉頭:「她還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了?」

  「當著岳興阿的面想挑撥離間我們的母子感情唄。」寧素也沒有替佟夫人藏著掖著,「還想利用長輩的身份逼迫岳興阿跟她回佟家。」

  「虧得她也好意思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多疼岳興阿。」

  聽到寧素這麼說,寧方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佟夫人的所作所為為了:「她現在還沒有放棄把岳興阿搶回去?」

  「大哥你覺得呢?」寧素道,「反正我是不可能讓她得逞的。」

  「要不然你還是回家住吧?」寧方道,「別的不說,至少有我們在,他們想硬搶是不可能的。」

  「不用。」寧素一如既往的拒絕了,她道,「就算是住在莊子,佟家的人也別想可以硬搶成功。」

  「萬一呢。」寧方還是不放心。

  「真有個萬一的話,那麼我這個莊子上的人攔不住,不是還有隔壁莊子的嗎?」寧素道。

  寧方一聽就明白寧素的意思了,只是……

  「葉先生不就是淑慧長公主莊子上的一個教書先生嗎?他能使喚得了淑慧長公主莊子裡的奴才?」

  「大哥,你覺得他要是使喚不動的話,那麼隆科多之前上門來硬搶岳興阿的時候,是誰讓人揍了他一頓?」寧素道。

  寧素這麼一說,寧方倒是放心了一點,他看了寧素一眼,然後問道:「你和葉先生……」

  「打住。」寧方的話還沒有說完,寧素就跟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似的,連忙叫停。

  可惜寧方不讓她如願:「打什麼住?你不願意回娘家住我也不勉強你了,可你總不能不讓我了解你的情況吧?要不然我怎麼放心讓你帶著岳興阿繼續在莊子上住?」

  「行行行。」寧素道,「那大哥你想了解我什麼情況?」

  「當然是你和葉先生的情況了。」寧方道。

  寧素默默地瞅了寧方一眼,然後問他:「大哥你現在不讓我從一而終了?」

  「隆科多那樣的人也配你為他從一而終?」寧方道,「我當初那麼說,也是想著勸你不要和離。」

  但是現在既然和離了,那麼寧方覺得寧素自然得為她的以後著想了。

  「如果你和葉先生都對彼此有意的話,那麼你嫂子那邊我就替你回絕了。」

  「嗯?」

  寧素原本以為寧方只是舊「題」重「問」而已,可是現在聽他這麼說,她就知道有情況了,「這跟嫂子那邊有什麼關系?」

  「你嫂子不想讓你孤獨終老,所以就想著讓我來問問你要不要給你相看人家。」寧方道,「因為有個葉先生在這兒,所以我就沒一口答應你嫂子。」

  「沒一口答應就對了。」寧素壓根沒想到富察氏居然有意給她相看人家?「大哥,我現在是在莊子住又不是在娘家裡住,這都礙你們的眼了?」

  寧素的話讓寧方變了臉色:「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什麼時候覺得你不嫁人礙著我們的眼了?」

  「你們要不是這麼覺得的話,那麼怎麼這麼著急著就要把我再嫁出去?」寧素道,「我這才和離了多久?氣兒都還沒有喘順呢,你們就想著給我相看人家了?」

  「這麼馬不停蹄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有多恨嫁呢。」

  「別瞎說。」寧方道,「你嫂子說的也有道理,佟家那邊都已經替隆科多相看媳婦了,你這邊要是沒個動靜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後悔了,想要再和隆科多再續前緣呢。」

  「少惡心人了。」寧素因為寧方這話,臉都皺起來了。

  「是吧?我也覺得這話說得太惡心人了,所以想著如果你真的有合適的人,那麼早點成其好事也是好的,省得再跟隆科多扯上什麼關系。」

  寧方看著寧素道,「你也別覺得大哥這是在逼你,你現在也就是住在莊子裡,少和其他人接觸,等你搬回城裡住,交際多了之後,想要給你做媒的人怕是一個接一個蹦出來了。」

  「真心想要給你做媒的人倒還好一些,就怕有一些人想要存心惡心你。」

  別以為世界上沒這樣的人了,其實多的是。

  寧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

  寧方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寧素認真想想,好像也不是在危言聳聽。

  為了避免寧方說的那種情況發生,寧素覺得自己得想個應對的法子了。

  只是寧素沒想到自己還沒有想到應對的法子,皇貴妃就先派人上門來請她進宮一趟了。

  寧素皺眉,莫名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第41章

  得知皇貴妃派人請寧素進宮之後,別說寧素本人了,就連柳絮她們都皺眉,林忠更是憂心忡忡地問寧素:「主子,這……他們該不會是想著故技重施,趁著您進宮的間隙將大阿哥搶走吧?」

  不怪林忠這麼懷疑,因為皇貴妃和佟家可是有前科的人,上次就是因為有隔壁莊子的葉先生幫忙,才沒讓隆科多他們得逞。

  其實不止林忠這麼想,柳絮她們也有這樣的擔心:「這次葉先生不在,我們還能請隔壁莊子的人幫忙嗎?主子。」

  寧素雖然猜不透皇貴妃的想法,但是還是出聲回答了柳絮她們的問題:「可以的,葉先生臨走前已經跟我說了,有事的話可以麻煩隔壁莊子的人幫幫忙,他應該是已經提前打點過了。」

  當時康熙說這些的時候,寧素還想著他多此一舉呢,畢竟她都跟隆科多和離了,佟夫人現在又因為李四兒「流產」一事而分不出心神來盯著他們找麻煩,他們還能遇到什麼事兒?

  直到現在寧素才知道康熙那不是多此一舉,分明是有先見之明。

  寧素心想,等葉先生這次回來,她要再給他買多幾串冰糖葫蘆才行。

  「那太好了。」柳絮他們因為寧素的這番話而松了一口氣,哪怕他們仍然不知道皇貴妃請寧素進宮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但是至少確保了岳興阿的安全。

  他們要是想要故技重施的話,他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寧素也是這麼想的,比起自己,她更擔心岳興阿,現在岳興阿的安全得到了保障,那麼寧素就沒什麼好怕了。

  難道皇貴妃還能請她進宮後將她打殺了不成?

  要知道她當初威脅了皇貴妃,她還沒有氣到失去理智要將她打殺了,那麼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皇貴妃不可能現在才想著要對她下死手。

  所以這次皇貴妃派人請她進宮,寧素更趨向於她想出了別的什麼招來找她麻煩。

  是的,哪怕沒見到皇貴妃的面,但是寧素已經認定了她肯定是來找她麻煩的,畢竟依照她們現在的關系,她找她總不可能是因為有什麼好事吧?

  寧素倒是盼著自己是小人之心,可惜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皇貴妃依然是她了解的那個皇貴妃,沒有丁點改變。

  「本宮已經和額娘給隆科多選好了續娶的人選了,不用多久,皇上就會下旨賜婚。」

  皇貴妃說到這裡的時候,寧素還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畢竟隆科多就選要再娶,那跟她有什麼關系呢?

  難不成皇貴妃也像寧方說的那樣,以為她現在還沒有找第二個是因為她對隆科多念念不忘吧?

  一想到這裡,寧素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正准備等皇貴妃說完之後就跟她發誓保證,讓她把心放回肚子裡,她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跟隆科多再續前緣的。

  畢竟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呀!她是腦子進水了,還是頭腦發昏了才會在隆科多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呀?

  憑他也配?

  然而寧素都在心底裡打好草稿了,卻沒想到又聽到皇貴妃接著繼續道,「你放心,雖然你和隆科多和離了,但是到底還是本宮的表妹,到時候也有你的一份。」

  寧素:「……???」

  等、等等!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寧素看向皇貴妃,問她:「什麼叫『到時候也有你的一份』?有我一份什麼?」

  「當然是賜婚聖旨了。」皇貴妃道,「雖然你不仁,但是我們不能不義,不管怎麼說,你都替我們佟家孕育了一個子嗣,看在岳興阿的份上,我們給你相看了一門好親事,到時候你就等著嫁人就行了。」

  寧素:「……??????」

  她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

  什麼賜婚聖旨?

  又什麼等著嫁人就行了?

  「誰說我要嫁人了?」其實寧素早就想到皇貴妃找自己肯定是沒有什麼好事了,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把主意打到她的婚事上?

  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她算老幾呀?她只聽說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沒聽說過什麼表姐之命,媒妁之言的。

  皇貴妃像是沒想到寧素會這麼說似的,張嘴就道:「你不嫁人難不成還惦記著隆科多?」

  寧素聞言,立馬扭頭做了一個想吐的表情。

  皇貴妃:「……」

  「不好意思。」寧素深表歉意,「主要是被惡心到了。」

  皇貴妃:「……」

  「娘娘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寧素抬眸看向皇貴妃,然後開口道,「只是我暫時還沒有想要再嫁人的意思,就不勞娘娘您費心了。」

  從寧素做出那個想吐的表情開始,皇貴妃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等親耳聽到寧素拒絕了自己的好意之後,皇貴妃的臉色更是黑如鍋底。

  「赫舍裡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雖然皇貴妃給寧素再相看一門親事確實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但是她根本沒想過寧素會拒絕自己的提議。

  「沒有本宮幫忙的話,你當你二婚能夠嫁給什麼好人家?」

  皇貴妃這句話說得,就差直接把「別給臉不要臉」說出口了。

  寧素聽完,非常真誠地反問了一句:「我二婚能不能嫁個好人家關你什麼事呢?」

  「有這個閑工夫管你弟弟二婚的事情不就好了嗎?」

  「何必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呢?」

  寧素就想不明白,既然她和隆科多都已經和離了,那麼從此就各走各道,互不相干不好嗎?為什麼還要管她二嫁的事情呢?難道是鹹菜吃多了,非得管她的閑事?

  後面那些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她前面說的那些已經足夠讓皇貴妃生氣了:「赫舍裡氏,你別不知好歹。」

  就連皇貴妃的奴才們也出聲道:「我們主子也是一番好心,怕你日後嫁不到好人家而已。」

  「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怎麼能對我們主子說那麼難聽的話?」

  「難聽嗎?」寧素開口道,「這已經是我在還有理智的情況下能說的、比較好聽的話了。」

  要不然再難聽的話她都能說出來,她們信不信?

  寧素這話叫皇貴妃聽了,都忍不住深呼吸兩下,然後才開口問她:「你真的不用本宮替你操心你再嫁的事情?」

  「不用。」寧素斬釘截鐵地道。

  「本宮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皇貴妃繼續道,「無非是怕本宮趁機動手腳,給你挑個差的是吧?」

  「但你怎麼不想想,本宮有這麼笨嗎?如果本宮真的要這麼做的話,其他人會怎麼看本宮?」

  皇貴妃和隆科多一樣,最在意自己的面子,所以哪怕她真的有這個心,她也不可能這麼做的,因為傳出去她的好名聲就毀了,皇貴妃哪裡願意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然而皇貴妃不知道的是,寧素才不管皇貴妃在不在意其他人會怎麼看她,她只知道她絕對不可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賭皇貴妃的良心。

  退一萬步講,即便皇貴妃真的給她找了一個出身好,人品好,哪哪兒都好的好人家,寧素也不會嫁,因為她真的不想再和佟家扯上什麼關系。

  岳興阿那是沒辦法。

  「那又怎麼樣呢?」寧素反問皇貴妃。

  「什麼?」

  「我說,那又怎麼樣呢?」寧素干脆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了,「既然你也知道我會怎麼想了,那麼就應該知道依照我們的關系,並沒有好到我會將終身大事托付給你幫忙的地步。」

  「那麼娘娘你為什麼堅持要操這個心呢?你這樣很難不讓人懷疑你是不是居心不良的。」

  不,不止是懷疑,寧素覺得自己可以確定了,皇貴妃非得要操這個心,肯定是不懷好意的。

  「赫舍裡氏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被寧素說中的皇貴妃惱羞成怒,「你也不想想,如果你不是本宮的表妹,二婚你別想嫁個好人家,更別想有皇上下旨賜婚了。」

  「是我求你嗎?」寧素簡直要被皇貴妃的話給整無語了,「你的臉怎麼那麼大呀?但凡老天爺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肯定二話不說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選擇不當你的表妹。」

  「真的,給你當表妹我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她上輩子是殺人放火了,還是挖人祖墳了?要不然怎麼除了嫁給隆科多這樣人渣之外,竟然還有皇貴妃這樣聽不懂人話的表姐?

  寧素真的覺得心好累啊,進宮見皇貴妃一次,她就覺得自己老了十歲不止,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呀?

  *

  康熙不僅知道寧素今天被皇貴妃請進宮了,而且還知道了她和皇貴妃兩人在承乾宮的對話。

  從皇貴妃派人請寧素進宮這一舉動,康熙就已經猜到了他那天跟她說過的話,皇貴妃並沒有聽進去了。

  果不其然,她讓寧素今天進宮就是為了跟她說再嫁的事情。

  康熙了解寧素,她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所以從趙昌的口中得知她果斷地拒絕了皇貴妃,康熙並不感到意外,只是聽到趙昌重復她對皇貴妃說過的話,康熙忍不住想笑。

  雖然他並沒有在現場親眼看到,但是光是聽趙昌轉述,康熙就已經可以想像得到寧素當時無語又惱火的模樣了。

  趙昌同樣是康熙身邊伺候的奴才,雖然比不上梁九功那般風光,但是他也深得康熙的信任,因此趙昌一直不覺得自己哪兒比不上梁九功。

  可是近期趙昌突然發現,梁九功好像把他甩身後了。

  就像現在這樣,雖然萬歲爺是派他去盯著承乾宮而不是派梁九功,但是他並不知道萬歲爺的用意,不像梁九功,哪怕沒插手這件事,但是看樣子知道的事情卻比他要多得多。

  梁九功最近這段時間不就是多陪萬歲爺出宮兩趟嗎?

  難道萬歲爺這兩趟出宮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趙昌一肚子的疑惑,但是卻不敢當著康熙的面問出口,畢竟他當奴才這麼多年,旁的不一定學會了,但是不要隨便好奇主子的事情他不僅學會了,甚至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哪怕再好奇,趙昌也沒有多嘴問半句,他就不信了,他不問,難道還查不到嗎?

  康熙並不知道趙昌心裡頭的小九九,聽他轉述完寧素和皇貴妃的對話之後,他問道:「所以赫舍裡氏和佟佳氏不歡而散?」

  「是。」趙昌在心底裡暗想道,何止是不歡而散,他眼瞅著皇貴妃被氣得都想要讓人動手了,偏偏那位赫舍裡氏卻跟個沒事人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把皇貴妃氣得火冒三丈的人不是她一樣。

  講真的,趙昌都有點佩服這位赫舍裡氏的心理素質了。

  康熙聞言,沒有再問什麼,而是揮揮手就讓趙昌先下去了。他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那麼自然不可能在宮裡和寧素見面了。

  他派趙昌盯著承乾宮,無非就是怕皇貴妃一時衝動,跟寧素來硬的。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不過……

  想到皇貴妃的性子,康熙可以確定她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就善罷甘休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明明寧素已經明確堅決地拒絕了皇貴妃的「好意」,但是等她見到康熙的時候,卻求他下旨分別給寧素和隆科多賜婚。

  給隆科多賜婚,康熙是沒有意見的,但是給寧素賜婚?

  康熙看了皇貴妃一眼,然後問她:「朕聽說前兩天你派人請赫舍裡氏進宮了?」

  「皇上也知道了?」皇貴妃並不意外,笑著道,「是,這到底是赫舍裡氏的終身大事,於情於理臣妾都應該先跟她說一聲的。」

  「那赫舍裡氏同意了?」康熙又問。

  皇貴妃想都不想就道:「當然同意了,臣妾之前不是跟皇上您說了嗎?她是二婚,還能由皇上您親自下旨賜婚,那是她天大的福氣,她又怎麼可能不同意呢?」

  皇貴妃說這番話的時候,康熙一直在看著她,見她說得真心實意的,腦子裡卻不由地想起了隆科多。

  他們可真不愧是姐弟倆,撒起謊來都是一個模樣,臉不紅心不跳的。

  要不是康熙了解寧素,要不是他早就從趙昌的口中得知了寧素壓根就沒有答應皇貴妃,這會兒聽她這麼說,說不定還真的會被她騙過去。

  皇貴妃並沒有注意到康熙看向她的眼神透著幾分冷淡,依然笑著道:「之前赫舍裡氏和隆科多和離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如今皇上您要是同時給他們倆賜婚的話,傳出去說不定能成就一段佳話呢。」

  成就一段佳話?

  什麼佳話?

  誰的佳話?

  康熙哪怕明知道皇貴妃的意思並不是讓他給寧素和隆科多賜婚,而是分別給寧素和隆科多賜婚,但是他仍然覺得皇貴妃這話讓他聽著覺得刺耳。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康熙倒是想直接回絕了皇貴妃,畢竟他明知道寧素肯定是不樂意的,但是他又怕自己直接拒絕的話會引起皇貴妃的懷疑。

  只是一個皇貴妃的話,那倒還好,康熙主要是怕傳到太皇太後的耳邊,這樣就沒法瞞住她老人家了。

  然而康熙不知道的是,他沒有直接答應,已經讓皇貴妃有些起疑了。

  當然了,皇貴妃並沒有往寧素身上想,畢竟她一個已經和離的婦人,能跟康熙有什麼牽扯?

  皇貴妃懷疑的是康熙是不是對隆科多,或者說對佟家有所不滿?如果沒有的話,那麼依照康熙和隆科多的關系,他不可能對隆科多的婚事這麼漠不關心的。

  「你去查一下,看看隆科多和我阿瑪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妥的事情惹惱了皇上。」皇貴妃一邊回承乾宮一邊出聲吩咐道。

  「好。」春蕊應了一聲,她覺得問題應該不可能出在隆科多或者佟家身上,畢竟出了之前那檔子事,不用她們主子開口,只怕佟家上下都知道要低調行事了。

  既然如此,那麼他們又哪來機會做什麼不妥的事情惹惱萬歲爺?

  但是這樣的話春蕊並沒有說出口,因為如果問題不是出在隆科多或者佟家身上的話,那麼還能出在哪兒?總不可能出在她們主子身上吧?

  這麼一想,春蕊就更加不可以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了。

  只是春蕊不說話,柳絮她們卻有話說了。

  因為沒能陪寧素一塊進宮,所以柳絮她們一開始並不知道皇貴妃讓人請寧素進宮究竟是為了什麼事,直到寧素出宮後,她們才從她口中得知了皇貴妃的打算。

  如今已經過去兩天了,但是柳絮她們一想起這件事仍然氣得想要罵娘。

  罵誰的娘?

  那當然是皇貴妃的娘了。

  這兩天佟夫人有沒有猛打噴嚏不知道,反正柳絮她們是逮著機會就罵兩句,逮著機會就罵兩句,生怕少罵兩句便宜了佟夫人她們。

  不過罵著罵著,柳葉就忍不住生出幾分擔憂來了:「主子,您說皇貴妃他們動了這樣的心思,那麼他們會不會選擇先斬後奏呀?」

  原本皇貴妃再次請寧素進宮,柳葉他們以為佟家這是想要故技重施,畢竟李四兒已經「流產」了,那麼除非現在又蹦出一個小妾來說自己懷有身孕,否則的話短時間之內岳興阿依然是隆科多唯一的兒子。

  如此一來,不怪柳葉他們會這麼懷疑。

  但是誰能想到皇貴妃這次的目標不是岳興阿而是寧素呢?

  哪怕他們並不知道皇貴妃他們究竟給寧素相看了哪戶人家,但是他們的想法和寧素一樣的,覺得皇貴妃他們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所以別說他們給寧素相看的人家有缺點了,即便是沒有,也不能嫁,因為誰知道這裡面有什麼陰謀呀?

  「你是說皇貴妃直接請皇上下旨賜婚?」寧素這話一出,除了柳葉之外,其他的三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柳芽和柳枝更是惶惶不安地看向寧素,「不可能吧?主子。」

  「是呀,皇貴妃真要這麼做的話,難道不怕主子您跟她一拍兩散嗎?」

  雖然寧素沒有明說,但是柳絮她們都知道她手上捏著皇貴妃和佟家的把柄,要不然隆科多也不會那麼爽快地答應和寧素和離了。

  「按理來說確實不大可能。」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因為怕柳絮她們跟著提心吊膽的,所以後面這句話寧素並沒有當著她們的面說出口,但是在康熙的面前,寧素就沒有顧忌那麼多了。

  其實這是她自己的私事,寧素原本沒打算跟康熙說的,可惜他太敏銳(康熙:……)了,一回來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在他的再三追問下,寧素只好跟他說實話。

  以及自己的擔憂。

  「當著柳絮她們的面,我不好多說什麼,省得嚇到她們,但是先生您說……我的擔憂會不會不是多余的?」寧素想,如果皇貴妃真的選擇鋌而走險讓皇上下旨給她賜婚的話,她要怎麼辦?

  抗旨嗎?

  還是順從?

  「你別自己嚇自己。」礙於不能自爆身份,康熙沒辦法給寧素一個讓她徹底安心的回答,只能溫聲寬慰她道,「且不說當今聖上又不是什麼昏君了,即便是,他天天日理萬機的,哪有那麼多的閑工夫給這個那個賜婚的?」

  這話倒是不假,康熙不是沒有給人賜過婚,但是基本上都是按批發來的,單獨給人賜婚的次數少之又少。

  「那很難說。」寧素卻有不同的意見,她道,「昔日有周幽王為搏美人一笑,來了一場烽火戲諸侯,誰敢保證宮裡那位不會照葫蘆畫瓢呢?」

  康熙張了張嘴,正准備說「不會」的時候,寧素就乜了他一眼,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先生您說『不會』也沒用,您又不是宮裡的那位。」

  就是宮裡那位本位的康熙:「……」

  「先生您說我這是倒了什麼大霉呀?」並不知道康熙真實身份的寧素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語氣裡充滿了無奈和惱火,「我就想帶著岳興阿安安生生地過日子怎麼就那麼難?」

  康熙聞言,有心想要安慰寧素,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安慰起。

  「她是皇貴妃就能只手遮天,不把人當人看嗎?」一想到之前皇貴妃跟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寧素就氣不打一處來。

  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宮裡那位是眼瞎了吧?」寧素磨著牙道,「慣出那樣一個母族來就算了,還寵出這樣一個皇貴妃來。」

  康熙:「……」

  「先生您說是吧?」

  康熙:「……」

  他能說不是嗎?


第42章

  康熙之前懷疑過寧素是不是沒有失憶,還認得他,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誤會寧素了——

  要是她沒有失憶,要是她還認得他,那麼她怎麼敢一而再再而地在他面前罵他?

  又一次被寧素當面罵了的康熙突然覺得心塞塞的,第一次因為佟家被寧素當面罵就算了,畢竟佟家確實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否則的話他們哪裡有今天的風光和霸道?

  但是這次的事情完全是皇貴妃擅作主張,假傳聖意,結果卻連累他被寧素當面罵,康熙覺得自個兒真的是比竇娥還要冤。

  但凡老天有眼的話,都得再來一場六月飛霜了。

  可惜康熙這會兒正隱姓埋名,不僅沒法給自己正名,甚至沒法反駁寧素,只能含糊地應了一聲之後連忙轉移話題:「那夫人打算接下來怎麼辦?」

  康熙怕自己再不轉移話題,他得繼續被寧素當面罵一頓。

  寧素倒也沒有懷疑康熙的用心不良,聽他這麼問,她也順著他問的話轉移了話題:「還能怎麼辦?我又不能跑到宮裡那位的面前說實話,只能夠想辦法把我的意思傳出去了。」

  寧素確實是可以拿皇八女的事情繼續威脅皇貴妃,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寧素覺得自己也不能光拿著皇八女的事情威脅皇貴妃,還得有其他的行動才行。

  畢竟就像柳葉擔心的那樣,如果皇貴妃給她來一個先斬後奏,直接請萬歲爺下旨賜婚了呢?

  到時候她就算將皇貴妃和佟家的把柄公之於眾那也沒用了,因為誰也不能保證萬歲爺到時候會收回成命。

  一來沒有皇帝會朝更夕改,二來寧素也不得不考慮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她真的將皇貴妃和佟家的把柄公之於眾的話,會不會惹怒了宮裡的那位?

  因為這也算得上是愛新覺羅家的醜聞了,寧素不認為到時候宮裡的那位會感謝她讓他們丟臉的。

  所以打從一開始,寧素就沒有想過從宮裡那位的身上入手,而是打算從佟家入手。

  寧素確定皇貴妃他們給她相看親事肯定是不懷好意的,但是她也相信他們不會把事情辦得那麼難看,真要是這樣的話,他們還想不想要好名聲了?

  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們會被她相看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渣,或者是有什麼隱疾的男人之類的。

  說實在話,皇貴妃和佟家都要臉的話那麼是最好的,因為這至少說明他們還有所顧忌。

  寧素就是抓住這一點,想著將她暫時無心二婚的意思傳開,傳到佟家的面前,這樣一來,他們非得要給她相看親事,甚至想讓萬歲爺下旨賜婚的動機就顯得更加耐人尋味了。

  寧素將自己的想法跟康熙說完之後,康熙問她:「那夫人打算怎麼做?」

  「我已經約了恭親王妃她們見面了。」說到這裡,寧素忍不住衝康熙笑了笑,「我原本還想著要把岳興阿一個人扔在莊子裡呢,沒想到先生您回來得正是時候。」

  康熙聽到這裡,才算是笑了,剛剛被寧素當面罵的時候,康熙可是笑不出來。哪怕寧素這會兒並不知道他就是她口中那個「也就那樣兒」、「瞎了眼」的宮裡那位,但是康熙自己知道啊,所以他還能笑得出來嗎?

  「敢情我提前回來就是為了幫你看孩子的是吧?」康熙這次真的是提前回來的,沒辦法,誰讓皇貴妃鬧么蛾子了呢?

  雖然只要康熙不下旨賜婚的話,皇貴妃的陰謀就別想得逞,但是這件事他知道,梁九功知道,寧素卻不知道,這讓康熙怎麼放心得下?

  一想到寧素和岳興阿母子兩人在宮外無依無靠的,宮裡的康熙就待不住了,於是他就干脆提前回到莊子。

  「當然不是了。」寧素求人幫忙呢,這不得哄著點呀?「主要是先生您走了好些天,岳興阿也想您了,別說我明兒出門了,就算不出門,岳興阿也指定不樂意跟我一塊在莊子裡待著。」

  說著,寧素又把岳興阿為了讓康熙早點回來,連玩耍都顧不上也要提前把大字寫完的事情跟他說了,「我尋思著先生您要是再不回來的話,岳興阿都得吵著要我帶他去找您了。」

  康熙收岳興阿做學生的目的或許不算很純粹,但是他也確實是在小家伙身上費了不少的心思和心血,所以聽到寧素這麼說,康熙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心裡頭呀,卻美著呢。

  也不枉他平日裡對岳興阿那麼上心了。

  見康熙被自己哄著了,寧素忍不住笑了笑,然後道:「還有先生您想吃的冰糖葫蘆,我都給您記著呢,放心,明兒我回來的一定給您和岳興阿都帶。」

  康熙微微一揚眉,問道:「給我和岳興阿都帶?」

  對呀,給他和岳興阿都帶,這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康熙這麼問,寧素認真想了想,然後改口道:「主要是給您帶的,岳興阿那是順帶的。」

  康熙一聽,果然沒說什麼了,倒是寧素見狀被逗笑了,要不是怕說實話惹惱了康熙,他不幫她帶孩子了,寧素真想說難怪他和岳興阿玩得來了。

  幼稚起來跟個五歲孩子沒什麼區別,不對,岳興阿都不一定能有他那麼幼稚。

  *

  雖然康熙沒回來,寧素一樣會照常赴約,但是他回來了,寧素出門也出得比較放心。

  這次是寧素主動給恭親王妃她們下帖子的,所以這次她們不是在恭親王府見面,而是在寧素上次和康熙,岳興阿他們一塊用午膳的那家酒樓碰頭。

  寧素提前到了,畢竟這次是她做東,總不好讓客人比她早到。

  不過寧素剛到沒多久,潘夫人就來了,一碰面,寧素就笑了:「幸好我早出門了,要不然你先到了我還沒到,那就尷尬了。」

  「尷尬什麼呀?說起來是我心急了。」潘夫人一見到寧素可熱情了,拉住她就笑道,「這時間沒到呢,我就急吼吼地趕著出門了。」

  要問潘夫人第一次和寧素在恭親王府見面的時候為什麼對寧素熱情,那麼答案肯定就是因為恭親王妃了。

  因為恭親王妃對寧素的看重,潘夫人自然得跟著對寧素熱情友善了,畢竟她總不能在恭親王妃都特意叮囑下仍然和她對著干吧?

  但是這次潘夫人對寧素那麼熱情,就和恭親王妃沒有太大的關系了,完全是因為寧素……上次送她的那些胭脂膏子。

  「你瞧瞧我這臉是不是看起來比之前要光滑了?」潘夫人道,「那天從恭親王府回去之後,我就照著你說的先在耳後根試用了一下,確定沒問題了我再上臉的。」

  「一開始用的時候還不覺得有多大的功效,可用了小半個月後,效果就出來了。」

  當時潘夫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幸好她沒有當面跟寧素客氣,回去卻將她送的那些胭脂膏子束之高閣了,否則的話她還不知道寧素送給她們的胭脂膏子這麼厲害呢。

  她這才用了多久呀?潘夫人就覺得自己臉上的細紋都少了,這可把她給高興壞了,所以收到寧素讓人送來的請帖,她不僅第一時間就應下了,等到了今天她也是第一時間抵達的。

  寧素還真的仔細地瞧了一眼,然後笑著對潘夫人道:「果然是光滑了不少,看來是沒少用呀。」

  「那可不。」潘夫人開心地道,「我長這麼大,用過不少的胭脂膏子,這麼好用見效的胭脂膏子我還是第一次用。」

  「我尋思著,再用多一段時間,指不定我真的能重回十八了。」

  「這也不是沒可能的。」寧素道,「我上次給你送的應該也用得七七八八吧?你要是用著覺得好的話,晚些我再給你送一些。」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潘夫人聽到寧素這麼說,想要拒絕,但是又舍不得,但是一口答應下來的話,她又真的覺得不好意思,「這鬧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是故意伸手跟你要呢。」

  潘夫人是真的不好意思還是裝的,寧素倒是能夠一眼看得出來,所以聽到她這麼說,她就道:「你也說了,那是不知道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的人,所以呀,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左右不過是一點胭脂膏子,我還是送得起的。」

  既然寧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麼潘夫人也不跟她假客氣了,拉住她的手道:「好妹妹,既然這樣,那麼我就厚著臉皮接下了。」

  畢竟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但凡寧素送的那些胭脂膏子不是她自己做的,而是從外面買的,那麼潘夫人也不至於麻煩寧素。

  雖然寧素嘴上說「左右不過是一點胭脂膏子」,但是潘夫人自己也清楚,就算是一點胭脂膏子,那也是寧素費時間和心血做出來的,她可不會收了別人的東西卻不把別人的付出放在心上。

  當時潘夫人沒有說什麼,但是等恭親王妃和林佳夫人都來齊了,從寧素的口中得知了她為什麼邀請她們出門一聚之後,潘夫人就拍著胸口道:「好妹妹,你放心吧,這事兒我應了,保准幫你把你的意思傳開。」

  恭親王妃知道寧素和康熙的關系,對於她的請求,她自然不會拒絕了,只是她哪裡想到她都還沒有開口答應呢,潘夫人竟然那麼快就搶先應下來了?

  別說恭親王妃了,就連林佳夫人也好奇地瞅了潘夫人一眼,直把潘夫人瞅得都有些臉紅了:「你們那麼看著我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覺得奇怪而已。」林佳夫人笑著調侃道,「寧素和你剛認識不久,對你不了解,我和王妃還能對你不了解嗎?你往日裡可不是一個愛給自己攬事兒的人。」

  林佳夫人這麼說,倒不是說潘夫人換做是平時的話不會答應幫寧素這個忙,而是她就算會答應,也只是隨大流地答應幫忙而已,並不會搶先答應下來的。

  「可別冤枉我。」潘夫人道,「往日裡我也是個樂於助人的人。」

  說著,她看向寧素道,「可不是因為你答應又送我一些胭脂膏子。」

  一聽潘夫人最後這句話,恭親王妃和林佳夫人就笑了:「你這麼說,不是也成是了。」

  「不過寧素你上次送我們的那些胭脂膏子確實好用。」

  「就算不衝著胭脂膏子的功勞,我們也不會坐視不管。」恭親王妃出聲道,「這世上哪有這麼強買強賣的道理?只要你不願意嫁,皇貴妃和佟家難道還能逼你上花轎不成?」

  「明面上他們當然不會這麼做了,我這不是怕皇貴妃說動了皇上,皇上真的下旨賜婚了麼。」寧素道,「真要到了那一天,王妃你們說我這是嫁好呢還是不嫁好?」

  那不能夠!

  恭親王妃心想,萬歲爺除非是腦子進水,想給自己找不痛快,否則的話他怎麼可能會下旨給寧素和其他人賜婚呢?

  寧素不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恭親王妃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她完全敢打包票,寧素擔心的事情肯定不可能發生。

  但是這些話恭親王妃敢在心裡想卻不敢在嘴上說,為什麼?那當然是因為康熙這是瞞著身份在跟寧素來往了。

  雖然恭親王妃不知道康熙這是鬧哪一出,但是被康熙吩(警)咐(告)過的她可不敢亂說話,就怕壞了康熙的事。

  只是恭親王妃實在是想不明白康熙為什麼要在寧素面前隱瞞身份,難不成真的像他們家爺說的那樣,萬歲爺只求春風一度,沒想過對赫舍裡氏負責?

  但是恭親王妃自認為自己不是眼瞎的,誰要說康熙對寧素只是玩玩而已,她第一個站出來否認。

  畢竟依照康熙的身份地位,他如果真的是衝著這個去的,至於處處護著寧素,甚至對寧素所出的孩子那般好嗎?

  說實在話,正是因為康熙對寧素的態度如此重視,所以恭親王妃才不敢輕視寧素的。

  恭親王妃一邊在心底裡胡思亂想,一邊出聲寬慰寧素兩句:「萬歲爺可不是那樣糊塗的人,畢竟你不僅僅只是皇貴妃的表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向皇上請旨給你賜婚是不懷好意的,萬歲爺如此英明神武,可不會如了皇貴妃的意。」

  聽到「英明神武」這四個字,寧素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記得她第一次當著葉先生的面罵宮裡那位的時候,好像是罵他的英明神武也就那樣兒吧?

  如果這會兒是康熙在這裡的話,那麼他看到寧素這個反應就可以猜得到她是在想什麼了。

  可現在在這裡的人不是康熙而是恭親王妃,哪怕她注意到寧素這個反應了,她也猜不到她是什麼意思,不過她也並沒有多問,就像寧素聽到她這麼說之後也沒有多想,只當恭親王妃不敢說康熙的壞話。

  也是,畢竟康熙可是大清的皇帝,有幾個不怕死的敢在外人面前罵康熙呢?

  所以寧素等恭親王妃說完之後點點頭道:「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皇貴妃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實在是讓我不安。」

  「唉,可憐妹妹你了。」林佳夫人忍不住出聲道,「只是皇貴妃和佟家也實在是過分了一些,既然都已經和離了,那麼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不就好了嗎?干嘛要插手你的婚事?」

  人都是天生同情弱者的,尤其是林佳夫人自己也是正室,所以想到寧素是因為丈夫寵妾滅妻才要與其和離的,她不僅沒有看輕她,反而覺得她不容易。

  說實在話,如今這個世道,若非實在是過不下去的話,有幾個女人願意和離?又有幾個沒有娘家做堅強後盾的女人願意走到和離這一步?

  所以對於寧素,林佳夫人是既同情又佩服。

  「要我說,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的。」恭親王妃看向寧素,然後道,「除非你哪天真的成親了,否則的話哪怕皇貴妃他們這次的如意算盤沒打響,他們也不一定會善罷甘休的。」

  「王妃的話我也想過。」寧素揉揉太陽穴,衝著她們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其實我大哥也跟我提過這件事。」

  說著,寧素就把寧方那天跟自己說過的話跟恭親王妃她們說了,說完之後她道,「那時候我還想著真的要遇到這種事的話要怎麼應對,哪裡想到就那麼巧,沒過多久皇貴妃就派人請我進宮了。」

  「我原本以為我大伯母有可能成為第一個惡心我的人,沒想到被皇貴妃搶先了。」

  寧方當時跟寧素說的時候她只是有些不適而已,大概是因為她知道寧方不是那麼想的,所以反應沒那麼大。

  但是當皇貴妃問起她不嫁人是不是因為還惦記著隆科多的時候,寧素是真的想吐了,因為皇貴妃是真心實意認為她有可能還惦記著隆科多的。

  寧素:「……」

  別問,問就是回憶起來都想吐。

  林佳夫人和潘夫人聽完寧素說的話之後,都有些同情她了,遇上這種前夫家就算了,偏偏前夫家仗著有權有勢還陰魂不散的,甚至試圖插手她的第二次婚事。

  要知道女子嫁人相當於第二次投胎,寧素第二次沒投好,好不容易有第次投胎的機會,皇貴妃和佟家卻還要插手,這可真的不是一般過分了。

  「我覺得王妃說的話有道理。」林佳夫人對寧素道,「如果這次的事情解決了之後,寧素你最好想一個萬全之策,否則的話誰也不知道皇貴妃他們下一次會使什麼招數。」

  「要是他們想來硬的,你一個弱質女流可扛不住他們的算計。」

  雖然林佳夫人沒有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但是寧素她們已經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實話實說,林佳夫人說的不是沒有可能的,真要到了那一步,寧素不管屈不屈服,名聲肯定都毀得一干二淨了。

  「要不然你干脆給他們來一個釜底抽薪吧?」潘夫人是真心實意替寧素著想的,她道,「雖然我不知道皇貴妃他們為什麼要操心你再嫁的事情,但是他們那麼做,不就是因為你還沒嫁人嗎?如果你嫁人了呢?他們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得消停吧?」

  潘夫人可不認為自己出了一個餿主意,她道,「可能短時間之內你是沒想要再嫁人,但是現在不是特殊情況嘛。」

  「你想想看,你自己給自己相中一個如意郎君,總比皇貴妃他們亂點鴛鴦譜要好吧?」

  說著,潘夫人拍著胸口跟寧素保證道,「如果妹妹你真的有這個意願的話,我可以幫你踅摸。」

  哎哎哎,過了過了。

  恭親王妃原本沒打算出聲的,畢竟潘夫人說的辦法吧,也確實是個辦法,如果她不知道寧素和康熙的關系的話,那麼她當然不會說什麼了。

  但是恭親王妃哪裡想到潘夫人越說越「過分」?都說到要幫寧素踅摸如意郎君的地步了,那恭親王妃哪裡還坐得住?

  開玩笑,這話要是傳到萬歲爺耳邊的話,誰知道會不會被萬歲爺誤會她們有意慫恿寧素給他戴綠帽子的?

  這麼一想,恭親王妃就出聲道:「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把這次的難關闖過了再說,至於如意郎君什麼的,可以往後稍一稍。」

  說著,她看向寧素對她道,「寧素你別太擔心,這次的事情我們會幫你的,保准不讓皇貴妃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響。」

  寧素聞言,心中自然是感動的:「那就多謝王妃和兩位姐姐了。」

  「不用那麼客氣。」恭親王妃在心底裡想到,只要寧素別把潘夫人剛剛說的話聽進去,讓她反過來謝謝她都行。

  恭親王妃都不敢想像要是讓康熙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他會是個什麼反應。

  *

  康熙會不會知道今天的事情暫時先不說,反正恭親王是肯定很想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恭親王妃一回到府上,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外面就有奴才通報說恭親王來了。

  恭親王妃:「……???」

  又來又來又來!

  怎麼又來了啊?


第43章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

  恭親王妃都還沒有見到恭親王,就先出現幻聽了,她一直以為八卦是女人的專利,然後她發現自己錯了,男人八卦起來可一點都不輸女人;她一直以為聊八卦頂多是費唇舌而已,然後她發現自己又錯了,原來除了費唇舌之外還費耳朵。

  比如說她的耳朵。

  果不其然,等恭親王進來之後,嘴巴就開始新的一輪嘚吧嘚吧,直把恭親王妃嘚吧得想要趕人,可惜她不敢。

  雖然恭親王妃已經看透了恭親王了,也不求他的寵愛,但是他到底是恭親王府的頂梁柱,是她的丈夫,哪怕恭親王妃不是一個以夫為天的女人,她也不敢真的得罪恭親王。

  於是恭親王妃只能夠一邊在心底裡咒罵恭親王,一邊滿足恭親王的好奇心。

  煩死了!

  為什麼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的能這麼八卦啊!

  恭親王可不知道自己王妃對自己的嫌棄,從恭親王妃的口中得知寧素下帖子邀請她今日一聚的原因之後,恭親王「哈」地笑了一聲,然後道:「看來皇貴妃這是撞槍口上了?」

  雖然恭親王認為康熙在寧素面前隱瞞身份是想著和她春風一度,吃干抹淨之後就抹嘴走人,但是在這次的事情上面,他卻難得的和恭親王妃看法一致——

  都認為康熙不可能讓皇貴妃得逞的。

  畢竟康熙既然對寧素有意,又怎麼可能會下旨給她和別人賜婚?

  「爺這不是心知肚明麼?」恭親王妃回了恭親王一句之後,忍不住道,「您說皇貴妃和佟家究竟是怎麼想的?既然當初已經答應隆科多跟赫舍裡氏和離了,那麼現在又鬧這一出做什麼?」

  總不可能真的是怕寧素日後二婚嫁不到一個好人家吧?

  這話說出去三歲小孩都不相信。

  「管他們鬧這麼一出是為了什麼,反正爺擎等著看好戲就是了。」恭親王和皇貴妃之間門是沒有什麼恩怨的,畢竟他們一個是康熙的弟弟,一個是康熙的妃子,平時接觸都少,能有什麼恩怨呢?

  真正跟恭親王有恩怨的是佟國維和隆科多這對父子。

  而皇貴妃既然是他們的女兒/姐姐,那麼自然和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了,換而言之,皇貴妃倒霉,他們也得跟著吃掛落兒。

  一想到皇貴妃他們現在不僅不知道康熙和寧素的關系,甚至還一個勁兒地找寧素的麻煩,甚至意圖給寧素找一個所謂的「如意郎君」,恭親王就樂得險些笑出了豬叫。

  「爺現在倒是巴不得皇貴妃和佟家找赫舍裡氏的麻煩了。」恭親王心想,只要堅持不懈,那麼他們早晚有一天會被萬歲爺厭惡的,到時候他倒要看看佟家父子還怎麼威風。

  這麼一想,恭親王就巴不得自己出一份力,替康熙遮掩身份了。

  恭親王妃聞言,無語地看了恭親王一眼,她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想到他這些話可別讓萬歲爺聽到了,否則的話皇貴妃和佟家日後會不會倒霉不好說,反正他肯定是沒好果子吃的。

  *

  與此同時,在佟家的李四兒收到寧素派人給她傳去的口信,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拒絕,但是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就反應過來了——

  她不能拒絕。

  否則的話她肯定沒好果子吃。

  「這個赫舍裡氏實在是可惡!」李四兒原本是不知道皇貴妃他們有意給寧素再相看人家,畢竟她再怎麼得寵,那也只是隆科多後院的一個小妾而已。

  如今佟家的當家人是佟國維而不是隆科多,所以如果不是寧素讓人送口信進來,李四兒甚至都不知道這件事。

  不過李四兒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總比現在被寧素威脅著幫她做事要來得好。

  當初李四兒第一次被寧素威脅的時候,如意算盤打得很好,想著等她找機會把肚子裡的「孩子」給「流」掉,那麼就算寧素知道她是假懷孕的也沒用了。

  結果誰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如今她肚子裡的「孩子」如她所願「流產」了,她甚至還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背黑鍋對像,如願以償地利用完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最後的一絲價值。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她又被寧素抓到了新的把柄。

  當日李四兒猶豫過要不要照著寧素說的去做的,因為她也不是愚笨之人,她很清楚她真的照著寧素說的去做的話,那麼她四舍五入就相當於直接往寧素的手裡又塞了一個她的把柄了。

  但是李四兒自己也很清楚,寧素雖然不是真心為她好的,但是她說的辦法還真的是個好辦法,瞧瞧李四兒如今的待遇就知道了——

  隆科多心疼「流產」的她,近日裡幾乎日日都留宿她的院子,而佟夫人呢,因為愧疚,補品和賞賜如流水一般送進了她的院子。

  可以說,在坐小月子這段時間門,李四兒並沒有因為「流產」而失寵,小日子過得反而比「懷孕」時還要自在瀟灑。

  畢竟李四兒「懷孕」期間門一直提心吊膽的。

  每每回憶起自己這段時間門來的待遇,李四兒就不後悔自己當初的膽大妄為,她原本確實打算照著寧素說的去做的,可是她轉念一想,既然她肚子裡的「孩子」要因為佟夫人而「沒」了,那麼怎麼不可以是為了救佟夫人而「沒」了呢?

  前者僅僅只能夠得到佟夫人的愧疚,但是後者卻還可以得到佟夫人的感激。

  說干就干的李四兒就這麼策劃了一出好戲,而事態也確實是朝著李四兒想像的那般發展,直到今天收到了寧素派人傳的口信,她才勉強從如美夢一般的生活中清醒過來。

  「這赫舍裡氏確實可惡。」瑪瑙附和道,「奴才瞧著她也不像是善茬,若這次答應了她,焉知她下次會不會又因為什麼事情拿這件事來威脅您?」

  「那怎麼辦?總不可能拒絕她吧?」翡翠在一旁道,「主子如今有把柄在她的手裡,若是和她撕破臉的話,難保她不會把主子的秘密宣揚出去。」

  到時候別說隆科多和佟夫人了,只怕就連佟國維都容不下她們主子。

  「拒絕是不可能拒絕的。」李四兒出聲道,「我要是拒絕了赫舍裡氏,她這次會不會倒霉先不說,反正我是肯定好不了的。」

  所以李四兒只能夠答應寧素的要求,幫她吹枕頭風,讓隆科多說服皇貴妃他們,打消讓康熙下旨給寧素賜婚的想法。

  瑪瑙其實也清楚李四兒說的是實話,只是……

  「那不是便宜了赫舍裡氏麼?她倒好,動動嘴皮子就讓主子您給她解決da麻煩。」

  聽到瑪瑙為自己鳴不平,李四兒就冷哼了一聲道:「赫舍裡氏捏著我的把柄,我暫時拿她沒辦法而已,但是想讓我一輩子都受制於她,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當初赫舍裡氏還是隆科多的正妻時,她都能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如今赫舍裡氏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她怎麼能反過來被她拿捏住了呢?

  「主子您的意思是?」翡翠和瑪瑙她們齊齊地看向李四兒,然後就聽到她道,「赫舍裡氏無非是仗著她手裡有我的把柄,才敢那麼使喚我的,要是反過來我手裡也有她的把柄呢?」

  瑪瑙和翡翠一聽,覺得確實是這個道理。

  到時候赫舍裡氏就別想拿著她手裡的那點把柄來威脅她們的主子了,除非她想跟她們主子來個兩敗俱傷。

  「可是……」翡翠忍不住出聲道,「赫舍裡氏她能有什麼把柄給我們抓住呢?」

  「讓人找啊。」李四兒無語地道,「這麼簡單的事情還用我說嗎?找不到的話就想辦法給赫舍裡氏捏造一個把柄出來。」

  李四兒就不信了,就這樣她還抓不到寧素的把柄。

  *

  寧素並不知道恭親王心中所想,更不知道李四兒在打什麼鬼主意,她這會兒在認真地想著潘夫人之前給她想的辦法。

  沒錯,就是那個讓寧素釜底抽薪,直接給自己找一個如意郎君的辦法。

  寧素沒打算為了躲避皇貴妃他們的算計而胡亂把自己嫁出去,真要是這麼做的話,那麼她跟自己給自己挖坑有什麼區別?

  但是恭親王妃她們說的也並非沒有道理,哪怕她僥幸逃過這次算計,但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想要一勞永逸,嫁人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

  不過嫁人是終身大事,半點都馬虎不得,寧素已經在這裡栽過一次跟頭了,同樣的地方她可不想、也不能再栽一次跟頭。

  所以即便真的選擇釜底抽薪的話,那麼寧素覺得自己也得慢慢地從長計議。

  「可是路上發生什麼事了?」康熙是一眼就看穿了寧素的不對勁,按理說不應該啊。

  「嗯?」寧素聽到康熙的話回過神來,帶著幾分疑惑地看向他。

  等康熙又重復地問了一遍他剛剛問她的話之後,寧素才笑了笑,反問康熙:「先生為什麼會認為我在路上發生了什麼,而不是恭親王妃她們拒絕了我的請求?」

  應該那是不可能的。

  康熙在心底裡回答了寧素,雖然他昨天晚上並沒有親臨恭親王府,也沒有派人去給恭親王妃傳話,但是康熙篤定依照他這個弟妹的性子,哪怕面對寧素的時候不可能做到有求必應,但是也絕對不會輕易拒絕她的請求。

  所以早在知道寧素要找恭親王妃她們幫忙的時候,康熙就已經知道她不可能無功而返了。

  「上次你不是說恭親王妃她們都是好人嗎?好人不應該會拒絕你的請求的。」康熙隨口應了一句。

  「話不是這麼說的。」寧素卻反駁康熙道,「恭親王妃就不說了,好歹是親王福晉,對上皇貴妃和佟家也不至於沒點底氣,但是林佳夫人和潘夫人就不一樣了,她們只是普通官員的家眷,可沒有那個底氣和能力跟皇貴妃還有佟家硬碰硬。」

  「所以其實她們今天即便是拒絕了我,那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

  雖然寧素之前下請帖的時候除了恭親王妃之外還邀請了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但是其實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恭親王妃身上,至於其他的兩位夫人?

  就像寧素跟康熙說的那樣,她們只是普通官員的家眷,所以即便寧素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但是也沒想過為了自己把林佳夫人還有潘夫人拖下水,害得她們也跟佟家結了梁子。

  她手上有皇貴妃他們的把柄,必要時能夠自保,可林佳夫人和潘夫人可沒有。

  但是寧素哪裡想到不論是潘夫人還是林佳夫人,竟然都那麼講義氣?雖然她清楚她們很有可能是看在恭親王妃的面子上,但是不管怎麼樣,寧素仍然領她們的情了。

  康熙從寧素最後那句話裡面聽出了她今天約見恭親王妃她們的結果,他道:「所以確實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

  寧素沒想到她說了那麼多,康熙抓到的重點就是他剛剛問的問題,不過這次她沒有拐彎抹角了:「沒有,路上也沒發生什麼事。」

  不等康熙再問,寧素就繼續道,「只是潘夫人給我想了個辦法,我在考慮中而已。」

  哦?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確定她說的是實話,並不是隨便找個借口敷衍他,當下他就好奇了,那位潘夫人給寧素想了個什麼辦法?

  可惜寧素似乎並沒有要說的意思,如此一來,康熙也不好意思追問什麼了。

  不過康熙不追問,倒是有人樂意給他答疑解惑,比如說恭親王妃什麼的。

  原本恭親王妃沒打算給康熙通風報信的,因為她相信皇貴妃找寧素麻煩這件事,他肯定比她們知道得要清楚。

  但是想到潘夫人在今天這個聚會裡對寧素提起的所謂的好辦法,恭親王妃心裡頭就有些不踏實。

  雖然恭親王妃的看法和恭親王不一樣,不認為康熙對寧素只是玩玩而已,但是即便康熙會對寧素負責,恭親王妃認為康熙也頂多是讓寧素進宮,給她一個妃位已經是頂破天了,更有可能只是嬪位或者貴人而已。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康熙在給嬪妃們升職這件事情上面算不上有多大方,所以不怪恭親王妃會這麼想。

  如此一來,要是寧素真的動了找人成親的想法怎麼辦?

  康熙隱瞞了身份和寧素在一起,總不可能隱瞞了身份和寧素成親吧?要知道他再怎麼隱瞞身份,他也是大清的皇帝,要是真的和寧素成親了的話,那寧素豈不是成了大清的皇後了?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康熙即便隱瞞了身份也不可能和寧素成親,那寧素非得要成親,不就得另外再找別人了嗎?

  那……那萬歲爺算得上是被拋棄了……嗎?

  嘶。

  一想到這裡,恭親王妃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馬不停蹄的就給康熙通風報信了。

  *

  寧素並不知道前腳才剛決定瞞著康熙,後腳恭親王妃就把事情捅給康熙知道了。

  她沒打算跟康熙說潘夫人給她想到辦法,並不是因為寧素覺得康熙不可信,而是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不好意思讓康熙知道這件事,而是不好意思讓康熙知道她想打他的主意。

  是的,當初隆科多不願意和寧素和離的時候,寧素突然萌生了花他的錢養男人,順便再把他氣死好讓自己順利當一個快樂的寡婦時,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康熙。

  現在因為潘夫人說的好辦法而動心後,寧素第一個想到的人依然是康熙。

  「哎,想想都有點對不起人家葉先生。」這件事寧素會瞞著康熙,卻不會瞞著自己的幾個丫頭,她道,「遇到事了總逮著他一個人來坑。」

  沒辦法,誰讓她認識的人,尤其是男人實在是太少了呢?

  「瞎說。」柳絮第一個不贊同寧素的說法,她道,「主子您怎麼對不起葉先生了?論年紀、論身份、論地位,您哪哪兒都比得上葉先生,要奴才說,您和葉先生要是真的成了的話,那可是他祖墳冒青煙啦。」

  別說柳絮了,就連柳芽她們也認為寧素的話說得不對,在她們眼裡,自己的主子自然是哪哪兒都好了。

  「柳絮說得對。」柳枝出聲道,「主子您願意給葉先生一個機會,那是看得起他,哪裡是對不起他呀?」

  柳芽和柳葉兩人也緊跟著開口,對著寧素就是一頓吹捧,直把寧素吹捧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別再誇了,再誇我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我們哪裡有誇您呀主子,我們分明就是實話實說而已。」柳芽的反駁得到了其他三個柳的一致贊同。

  見狀,寧素忍不住笑了,她道:「雖然我確實有這個心,但是也不知道人家葉先生有沒有這個意思。」

  而且寧素想想佟家,再想想皇貴妃,始終覺得她要是跟康熙提這件事的話,真的有坑他的嫌疑。

  後面這些話寧素只是在心底裡想想而已,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即便如此,她前面說的那句話已經足夠讓柳絮她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雖然她們一致認為康熙對寧素不可能一點意思都沒有,哪怕她們不是男人,但是她們和寧方一樣,都覺得僅僅只是憑著一腔赤誠,康熙不可能為寧素做那麼多的。

  但是萬一呢?

  萬一她們猜錯了呢?

  寧素上次鬧烏龍的時候,柳絮她們雖然有點後悔她們沒有在現場,但是那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她們可舍不得自己的主子丟臉。

  畢竟葉先生要是對她們主子有意思的話,那麼她們主子和隆科多都和離這麼久了,他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難不成是她們想多了?

  畢竟葉先生看起來也不像是靦腆內向之人。

  於是柳絮她們就忍不住糾結起來了。

  *

  寧素雖然有這樣那樣的擔憂,但是她既然有這個心思了,那麼自然不會躊躇不前,同時她也拒絕了柳絮她們提議的,由她們替她打頭陣,向梁九功打聽康熙有沒有再娶的打算,以及康熙對她有沒有意思。

  寧素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沒必要假手於人,至於她這麼做會不會顯得不矜持什麼的……

  嗯,寧素覺得矜持是什麼東西?但凡她當初矜持一點,她現在說不定還陷在佟家那個狼窩裡出不來呢。

  所以做出決定的第二天,寧素就找上康熙了。

  「夫人可是有事想跟我說?」康熙已經從恭親王妃那裡得知了寧素要瞞著他的究竟是什麼事,現在見寧素找上他,說話卻不如以往那般坦率,康熙的心驀地跳了一下——

  他似乎已經猜到了寧素找他的目的了。

  「確實是有一點事。」寧素當著柳絮她們的面淡定自若,可是來到康熙的面前時,寧素就難免有些猶豫了。

  當初她敢二話不說就出聲試探康熙,甚至被他拆穿了僅僅有那麼一點點尷尬,完全是因為寧素當初更多的,也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是真的打算花隆科多的錢養男人的。

  不是覺得對不住隆科多,而是覺得對不住康熙。

  但是這次不一樣,寧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待會兒我說的話,如果先生覺得冒昧的話,可以隨時打斷。」寧素看向康熙,問他,「不知道先生有沒有再娶的打算呢?」

  據她所知,康熙上一任妻子已經去世七年了,這七年他都沒有再續娶,這讓寧素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不打算再娶了。

  如果是的話,寧素覺得剩下的問題就沒必要再問了。

  寧素問的這句話,更讓康熙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了,他也看向她,然後道:「本來沒有的。」

  本來?

  聽到「沒有」的前面有這兩個字做前綴,寧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雖然沒辦法確定康熙是什麼時候改變主意的,但……

  想起往日裡自己和康熙的相處,以及此時康熙看向她的目光,寧素的心突然定了下來:「那先生覺得我怎麼樣?」

  「雖然我和離過,但先生也知道內情,問題不在我這兒。雖然我不敢說自己是什麼大好人,但是至少人品是沒有問題的。」

  「我膝下只有岳興阿一個孩子,如果嫁人的話,我肯定是要把他帶上的,但是先生放心,如果我們真的成親了的話,我不會只顧著自己的孩子。雖然我不敢說一定會對先生您的孩子視若己出,但是我可以保證會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另外先生到時候也不用那麼辛苦,既然是一家人了,那麼我也會跟您一塊承擔養家的責任的。」

  康熙:「……???」

  如果他沒有誤會的話,她是不是在請他吃軟飯?


第44章

  寧素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不記得自己曾經和隆科多有過什麼樣的恩愛日子,但是通過柳絮她們的口述,寧素很清楚在隆科多變心之前他們夫妻感情是挺不錯的,哪怕感情淡了,隆科多也依然敬重她這個發妻。

  結果呢?

  結果她被李四兒推倒磕到頭,不僅失了憶,甚至險些命喪黃泉,但是落到隆科多眼裡,只要她沒死,還有一口氣兒,就沒必要跟李四兒計較。

  夢裡的她下場更是凄慘,李四兒固然是元凶沒錯,但是隆科多的漠視和縱容才是真正將她推進深淵的那只魔爪。

  可以說,從隆科多的身上寧素見識到了男子的寡情薄意和冷酷無情。

  要知道隆科多即便對她沒有了男女之情,但是他們幼年相識,有著深厚的青梅竹馬之情,更別提她還為他孕育了岳興阿一個孩子,於情於理,他都不應該那麼冷眼旁觀她被李四兒如此磋磨的。

  可偏偏他視若無睹,寵愛李四兒寵愛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按理來說,經歷了隆科多這樣的人渣,寧素應該對天底下的男子都失去信心才對的。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她也認同她阿瑪說的話——天底下的男子就沒幾個是好東西。

  但是很顯然,康熙就是天底下少數的幾個好東西之一。

  這點是寧素跟康熙認識這段時間門以來得出的結論。

  說實在話,正是因為寧素認可了康熙的人品,所以在認真考慮潘夫人給她想的辦法時,寧素才會第一時間門就想到了康熙。

  對於寧素而言,她覺得康熙是她目前為止最好的選擇。

  當然了,寧素也知道自己找上康熙有點坑他的意思,畢竟他要是答應娶她的話,那麼四舍五入就相當於跟佟家作對了。

  所以作為交換,寧素提出了和康熙一塊承擔養家的責任。

  康熙:「……」

  謝謝,但他不需要。

  康熙作為堂堂的大清皇帝,不僅有權有勢,而且富有天下,別說他登基之後了,即便是登基之前,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有女子請他吃軟飯。

  真的,因為事出突然,康熙都光顧著驚訝了。

  「你……」康熙張了張嘴,幾次想說什麼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後憋出了一句,「你是怎麼想的?」

  按理來說,康熙既然已經從恭親王妃那裡知道了寧素之前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了,那麼這會兒聽到寧素跟他實話實說,康熙應該一點都不意外才對的。

  但是偏偏沒有,康熙依然很意外,因為他總感覺寧素這番話說得不是想嫁人,分明就是想招婿。

  「嗯?」寧素也被康熙的這個反應整得一愣一愣的,她是怎麼想的,她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難不成……我剛剛誤會先生您的意思了?」

  他說「本來沒有的」中的「本來」不是在遇到她之後改變了主意?寧素心想,不會吧?她不會又一次自作多情了吧?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她這次真的要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了。

  好在康熙的一句「沒有」挽救了寧素的顏面,他說:「我只是有些意外夫人你會這麼說而已。」

  見寧素不解地看著自己,康熙開口繼續道,「賺錢養家本來就是男子的責任。」

  寧素也不笨,一聽到康熙這麼說,就知道他是被她說的話給嚇到了。

  當下寧素就道:「先生一向聰明,相信您也猜到我這個時候跟你說這些話的原因了。」

  康熙點點頭。

  「我這麼做其實是有點不厚道的,畢竟佟家財大勢大,我卻拖先生您下水,實在是有點愧對您這段時間門對我們母子倆的照顧。」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寧素也不在意跟康熙坦誠一點。

  「夫人不必如此。」康熙道,「幫你們是我自願的。」

  這倒是實話,不管康熙一開始的初衷是什麼,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從來都沒有人逼他。

  「所以先生的為人才叫我佩服。」寧素看著康熙道,「實不相瞞,其實如果不是皇貴妃他們想要拿捏我的婚事的話,我原本並不打算這個時候成親的。」

  「畢竟我已經在這裡栽過一次跟頭了,不想再栽第二次。」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我有辦法躲過這一劫,卻不想日後再因為同樣的事情遭皇貴妃他們的算計,所以就想著干脆來個釜底抽薪。」

  「當然了,就算要找人成親,我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否則的話這不是在幫我自己,而是在害我自己。」

  康熙認同地點點頭:「夫人這麼想是對的。」

  寧素聞言,抿抿唇笑了,然後道:「所以我找上了先生您。」

  「可夫人對我並不算了解。」康熙對於寧素相中自己這件事怎麼說呢,高興是有的,但是擔憂也是有的。

  她怎麼就那麼信得過他呢?

  寧素不知道他的身份是假的,康熙自個兒還能不知道嗎?也就是他對寧素沒有什麼壞心眼了,否則的話康熙覺得她和岳興阿這對母子倆能被人剝皮拆骨吞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康熙的話是什麼意思,寧素聽得明白,不過……

  「我對先生確實是不算太了解,但是先生當我是傻的不成?」

  「雖然先生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但是如果不是因為您人品過硬的話,我也不會找上您,更不會跟您說這些話了。」

  沒錯,寧素確實是不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甚至對於他教書先生的這個身份也不算太了解,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對康熙的信任是通過他對她的幫助以及他平日裡的表現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透過現像看本質。

  說話就說話,好端端的怎麼就拍起馬屁來了?

  康熙被寧素的誇贊逗笑了,當然了,也不排除是因為寧素對他的肯定讓他覺得高興。

  「別光顧著笑呀。」寧素道,「我說了那麼多,不知道先生您是什麼意思?」

  不等康熙開口回答,寧素又說話了,她道,「其實先生答應和我成親,也是有很多好處的。」

  「哦?」康熙忍著笑道,「那我願聞其詳。」

  「第一,本來您就是岳興阿的先生了,如果我們成親了的話,那麼不就相當於親上加親了嗎?日後多一個兒子孝順您。」

  「還有呢?」

  「第二,先生您現在在淑慧長公主的莊子上住,因為您不是主子,您不好意思讓您的長輩還有孩子都跟著您一塊過來住,但是如果您和我成親了的話,那麼他們可以到我莊子上住呀,這樣您日後就不用兩邊奔波,顧得頭來顧不到尾了。」

  「第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了,據我所知先生您的孩子不少,我也是有孩子的人,太清楚養一個孩子得花多少錢了,更別提您有那麼多個孩子,如果我們成親了的話,那麼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擔,別的不說,至少可以讓他們都過得寬裕一些。」

  「還有嗎?」

  「當然啦,第四,我和先生認識的時間門說長不長,但是說短也不短,相信先生對我的為人也有一定的了解了,所以如果先生答應的話,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合作愉快的。」

  等寧素說完之後,見她沒打算繼續說下去,康熙就問:「沒了?」

  「應該還有的,要是以上這些好處都吸引不了先生您的話,我再認真想想。」寧素心想,她就不信想不到一個能夠讓他心動的好處。

  仿佛猜到了寧素心中所想,康熙故意道:「如果想不到呢?」

  「想不到?」寧素道,「那沒辦法了,我只能換一個目標了。」

  康熙:「……???」

  不再努力想想?

  就這麼放棄了?

  寧素也似乎是猜到了康熙的想法,故意道:「我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

  這話確實是有道理,康熙都沒法反駁。

  「所以先生您是什麼意思?」寧素正色道,「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勉強,畢竟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願。」

  康熙確實是寧素的第一選擇,但是卻不是她唯一的選擇,寧素也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情和康熙鬧得不愉快。

  康熙道:「那你還是在我這棵樹上吊著吧。」

  寧素的眼睛一亮:「先生這是答應我了?」

  康熙點頭,他這是想不答應都不行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寧素彎著眼睛道,「先生可別騙我,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

  康熙:「……」

  *

  「梁九功,你也知道朕一開始隱瞞身份並不是為了騙夫人的吧?」

  「奴才知道。」

  「那你說朕日後要怎麼跟夫人坦白,才會讓夫人相信朕不是在騙她?」

  「這……」

  很好,向來八面玲瓏的梁九功被康熙一個問題給問不會了,也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問題太難回答,還是梁九功被寧素和康熙兩人給嚇到現在都沒有回過神來。

  先說寧素,梁九功雖然靠著沾康熙的光,也從恭親王妃那兒知道了潘夫人究竟給寧素想了什麼好辦法,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寧素真的采用了,甚至主動跟他們萬歲爺提起,還要請他們萬歲爺吃軟飯!

  老天爺,他們萬歲爺是誰呀?可是這大清的主子,竟然被人請吃軟飯了?

  不開玩笑地說,梁九功當時聽到寧素跟康熙說的那番話後,嚇得險些當場跪下了,就怕他們萬歲爺一個惱羞成怒,哪怕暴露了身份也要治寧素的罪。

  但是!

  但是梁九功萬萬沒想到,萬萬萬萬沒想到康熙不僅沒有生氣,竟然還答應了吃軟飯……不是,竟然還答應了娶寧素?

  梁九功:「……!!!」

  震驚!

  梁九功可以說是大受震驚了!

  雖然他讀書少,但是他知道妾是用來納的,而妻是用來娶的,現在他們萬歲爺答應要娶赫舍裡氏……

  嘶。

  梁九功暗暗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在心底裡默默地給寧素換了一個稱呼。

  「萬歲爺您也知道奴才雖然打小就去了根兒,但是到底不是女子,所以夫人的想法,奴才還真猜不著。」

  梁九功這說的是實話,也不是實話,他是打小就去了根兒沒錯,但是要說他對女子一竅不通的話那肯定是假的。

  畢竟康熙那麼大一個後宮擺在那兒呢,他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嗎?

  但是即便如此,梁九功也不敢亂給康熙提什麼建議,這要是真的能幫到康熙倒還好說一些,但要是弄巧成拙的話,梁九功敢保證第一個倒霉的人絕對會是他。

  「那朕要你有何用?」康熙現在頭疼得厲害,當初他還慶幸自己在寧素面前隱瞞了身份,現在他是慶幸不起來了。

  因為當初的康熙哪裡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換做是其他女子的話,康熙或許還會抱有僥幸心理,認為自己的真實身份可以抵過隱瞞的錯,但是換做是寧素的話……

  康熙搖搖頭。

  一來康熙了解寧素的為人,二來康熙了解寧素對他另外一個身份的態度。

  大清皇帝這個身份確實是尊貴無比,但是康熙敢保證,在寧素的心裡,他現在這個教書先生的形像可比大清皇帝要好太多了。

  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在寧素眼裡,他另外一個身份就跟縱容皇貴妃和佟家迫害她的幫凶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了。

  所以難怪康熙頭疼了。

  *

  其實現在有人和康熙一樣也在因為寧素而頭疼,這個人就是寧素的大嫂。

  富察氏是由始至終都不希望寧素跟隆科多和離的,當初得知寧素搬去莊子,要和隆科多鬧和離的時候,富察氏之所以沒有上門去勸她,原因很簡單,因為富察氏壓根沒想過寧素會真的跟隆科多和離,她以為她只是想拿喬,嚇唬嚇唬隆科多而已。

  也因為富察氏本來就不滿寧素,所以寧方沒有開口提,富察氏也就沒有主動請纓去莊子勸說寧素。

  但是富察氏哪裡想到,寧素居然是來真的?而且最後佟家竟然也真的答應了讓隆科多和寧素和離,甚至讓寧素把岳興阿帶走。

  富察氏:「……???」

  是隆科多腦子進水了還是佟家瘋了?

  富察氏簡直不敢置信,隆科多不要親兒子,佟家不要臉面了嗎?如果不是的話,他們怎麼可能答應寧素那麼離譜的要求?

  本來富察氏就因為林佳氏當年偏心寧素的事情對她這個小姑子不滿了,要不是因為她嫁進佟家,又生下了岳興阿,富察氏有所圖,這麼多年她也不會和她維持關系。

  結果寧素現在因為一己之私就跟隆科多和離,還把岳興阿帶走,壞了富察氏想要等寶珠長大後繼續和佟家親上加親的美夢,她對寧素就更加不滿了。

  但是不論富察氏對寧素再怎麼不滿,她都是寧方的親妹妹,也是她的小姑子,而且不和離都和離了,隆科多那邊都已經相看新婦了,那麼就意味著他們兩人沒有機會破鏡重圓,如此一來,富察氏自然想著給寧素再相看一門親事了。

  富察氏可沒有女子和離了就該常伴青燈,孤獨終老的想法,甚至因為怕自己的丈夫有這樣的想法,富察氏都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勸寧方了。

  但是讓富察氏沒想到的是向來古板的寧方在這件事情上面並不古板,不僅支持寧素再嫁,甚至想著以她的意見為主。

  那也行吧,從寧素擅作主張要跟隆科多和離一事中,富察氏就已經發現了她這個小姑子和從前不一樣了。撞了撞腦子不僅沒有把她撞傻,反倒是把她撞得比從前更有主見了。

  只是讓富察氏沒想到的是,寧方去了一趟莊子回來之後竟然代替寧素拒絕了她幫她相看一門親事的事。

  這讓富察氏難以置信。

  寧素和隆科多走到這一步,富察氏相信她對他是沒有任何的情意了,而且從寧素和離後的所作所為也看得出來,她並不後悔,更不留戀隆科多。

  既然如此,那麼富察氏想不通寧素為什麼會拒絕?總不可能是因為她想要替隆科多守著吧?

  「不行,得想個辦法說服爺,讓他去勸寧素。」富察氏沒有想過自己親自上門去勸寧素,一來因為她和寧素本來就不親,哪怕她是她的大嫂,但是她懷疑自己在她面前說話依然是不好使,二來因為富察氏對於上次寧素在端午節的時候怒懟大伯母她們母女倆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她可不想步上她們母女倆的後塵——

  被寧素懟得節節敗退。

  在那次之前,富察氏可不知道寧素還有那樣牙尖嘴利的一面。

  「可是主子,您要是再去跟大爺提這件事的話,會不會引起大爺的懷疑?」富察氏的丫頭彩玉卻出聲攔住了她們主子,「如果引起了大爺的懷疑,那您之前做的補救不就功虧一簣了嗎?」

  因為寧素和離一事,富察氏當時沒忍住就在寧方面前露出了真面目,事後富察氏不是不後悔的,要不然端午節那天她就不會那麼幫寧素。

  一方面是不想讓他們二房在大房面前丟臉,一方面則是想著挽回她在寧方那兒的形像。

  彩玉覺得富察氏跟寧方提一次給寧素相看一門親事沒問題,但是被拒絕了之後又堅持再提的話,很容易引起寧方的懷疑的。

  畢竟他又不是不知道富察氏是不是真的那麼關心寧素。

  聽到彩玉的話,富察氏猶豫了一下,但是到底沒有抵住寧素的嫁妝對她的誘惑:「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我什麼都不做的話,誰知道寧素的嫁妝最後會便宜了誰?」

  當初富察氏就不滿林佳氏那麼偏愛寧素了,但是當時她剛進門沒多久,又沒有給赫舍裡家誕下一男半女,自然沒有底氣提出異議了。

  尤其是寧素當時要嫁的人是隆科多,考慮到她嫁到佟家,也能夠提攜到他們,所以對於寧素的嫁妝尤為豐厚一事,富察氏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可是現在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了,沒法再提攜他們了,那麼富察氏自然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寧素霸占那麼多的嫁妝了。

  當然了,富察氏不可能因為寧素和離了,就讓她把嫁妝還回來充公的,且不說寧方會不會同意她這麼做了,就算他同意了,這件事傳出去也不好聽。

  富察氏膝下是有兒有女的人家,她得為兩個孩子的日後著想。

  所以富察氏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寧素再找一個如意郎君,而且這個如意郎君最好就是出自她娘家的。

  這樣一來,肉不就爛在他們的鍋裡了嗎?

  更重要的是,恰好她娘家就真的有這麼一個適合寧素的人選。

  富察氏的如意算盤打得劈裡啪啦的,別提有多響了,但萬萬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

  寧素壓根就不同意她幫她相看。

  「不行,我還是得再想想法子。」富察氏還是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寧素霸占那麼多的嫁妝,尤其是裡面還有一個她念念不忘的莊子——就是寧素現在正住著的那一個。

  要問富察氏為什麼對寧素現在住著的那個莊子一直念念不忘的,那麼當然是因為那個莊子就在淑慧長公主的莊子隔壁了。

  要是那個莊子是她的,那麼淑慧長公主回京之後,憑著這樣的地理優勢,再加上林佳氏和淑慧長公主的關系,她不就可以和淑慧長公主搭上話麼?

  別看富察氏出身不錯,又是佟夫人的侄媳婦,但是憑赫舍裡家如今的門第,富察氏平日裡還真的接觸不到像淑慧長公主這種級別的人物。

  所以不怪富察氏十年前對那個莊子心心念念,十年後對那個莊子依然念念不忘了。

  富察氏眼珠子一轉,朝彩玉招招手示意她附耳過來後便跟她小聲地嘀咕了兩句:「你照著我說的去做吧。」

  彩玉應了一聲,便去照辦了。

  *

  富察氏的算計寧素並不知道,因為和康熙初步談成了合作,所以寧素現在的心情很好,直到突然有太監捧著聖旨來到了她的莊子。

  寧素:「……!!!」

  「難道宮裡那位真的不做人了嗎?」

  又又又一次挨罵的康熙:「……???」


第45章

  用七個字來形容寧素此時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緊張、不安、想罵人」了,不對,寧素是已經罵了。

  但是等寧素聽清楚了太監宣讀的聖旨內容之後,她才反應過來——

  自己罵早啦。

  等宣讀聖旨的太監一走,柳絮她們就急吼吼地湊到了寧素的身邊,盯著她……手裡拿著的那份聖旨,帶著幾分驚訝和不可思議地問道:「主子,剛剛我們沒有聽錯吧?皇上真的下旨允許您的婚事您自個兒做主?」

  「是呀,這事兒是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話,那麼這也太突然了吧?

  柳絮她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前兩天她們甚至都還在擔心著宮裡那位會不會被皇貴妃的花言巧語給糊弄了,胡亂地給她們主子點鴛鴦譜。

  結果今天宮裡那位就下旨允許她們主子嫁娶自由了?

  她們怎麼覺得這事兒這麼玄乎呢?

  「應該……是真的吧?」別說柳絮她們覺得不可思議了,就連寧素這個當事人這會兒也覺得暈暈乎乎的。

  因為寧素和宮裡那位壓根就沾不上邊,所以打從知道了皇貴妃他們的陰謀後,寧素能想到的,所有解決的辦法都和宮裡那位不沾邊。

  她原本想得好好的,一邊讓恭親王妃她們幫忙將她暫時不願意嫁人的事情傳開,一邊又威脅李四兒幫她給隆科多吹枕邊風,想著雙管齊下,就這樣還搞不定佟家和皇貴妃,讓他們打消給她再相看一門親事的打算的話,那麼他們只能夠又一次撕破臉了。

  但是寧素萬萬沒想到結果竟然會是這樣的,哪怕她這會兒手裡還拿著新鮮出爐的聖旨,仍然覺得自己就跟做夢似的。

  如果不是做夢的話,她怎麼會遇上這麼好的事兒呢?

  「畢竟聖旨都下了,君子尚且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呢,更何況是天子?那肯定是一言九鼎,沒法反悔的。」寧素心想,就算她這道聖旨是宮裡那位喝醉酒的時候胡亂讓人下的,但是既然已經下了,那麼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他要是想反悔的話,那他還要不要臉啦?

  寧素這麼一想,臉上的笑容就有些藏不住了。

  柳絮她們也不例外,甭管宮裡那位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給她們主子這樣一道聖旨,但是既然是聖旨,蓋了玉璽了,那麼就像她們主子說的那樣,沒法反悔的。

  「那太好了。」

  「主子您有了這道聖旨,那麼日後別管是皇貴妃還是紅貴妃,誰也別想拿您的婚事拿捏您了。」

  四個柳都興高采烈的,就連林忠他們也忍不住恭喜寧素,他們不是不知道佟家有權有勢,也不是不知道皇貴妃位高權重,但是他們只是寧素的奴才不是佟家或者皇貴妃的,所以他們自然是站在寧素這邊了。

  「難得今天有喜事,待會兒都給大家發賞銀。」寧素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見林忠他們都是真心替自己高興的,寧素也不介意當一天的散財童女。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果不其然,聽到寧素這麼說,莊子上的奴才們笑得更開心了,恭喜寧素的聲音也更大了。

  於是岳興阿從隔壁莊子跑回來之後,就看到個個都喜氣洋洋的。

  「額娘,發生什麼好事啦?」小家伙衝上來抱住寧素問道。

  因為剛剛不確定是福是禍,所以寧素並沒有把岳興阿也一並帶回莊子來聽旨,而是把他留了下來,讓康熙幫忙看著他。

  然而岳興阿年紀小而已,不代表他不懂事的,雖然小家伙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一看寧素當時的反應就知道情況不對勁了。

  所以寧素前腳一走,小家伙後腳就想著追上去。

  而康熙呢,他作為知情人,自然知道那道聖旨是福是禍了,所以他也就沒有真的攔著不讓岳興阿去追寧素。

  「這天氣這麼抱著,你也不嫌熱呀?」寧素嘴上是這麼嫌棄岳興阿的,但是卻沒有伸手把他推開。

  雖然小家伙一抱上來的時候,寧素確實覺得自己跟被一個小火爐抱著似的,熱烘烘的。

  「不嫌不嫌。」岳興阿笑嘻嘻地道,「額娘你還沒說是不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呢。」

  「你又知道是發生什麼好事了?」寧素笑著問道。

  「我當然知道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要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的話,大家哪裡會笑得這麼開心呀。」

  都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額娘的乖乖果然聰明。」寧素胡嚕了一下他的小腦袋,然後道,「確實是有好事發生。」

  寧素剛說完,跟在岳興阿後面的康熙也到了,見她笑得這麼開心,他道:「看來宮裡那位沒有不做人?」

  聖旨是康熙自己下的,他當然知道內容是什麼了,所以在寧素對於突如其來的聖旨感到忐忑的時候,康熙是半點都不慌。

  當然了,康熙不慌歸不慌,不代表他不懵的,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真實身份)在寧素心目中的形像竟然那麼差,差到寧素都不知道聖旨的內容是什麼的時候,第一反應就認為是他不做人了。

  康熙:「……」

  就很冤。

  「咳咳。」寧素清了清嗓子,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她道,「是我誤會宮裡那位了,先生您知道這聖旨說什麼嗎?」

  不等康熙回答,高興的寧素就直接說了,不僅如此,她還把聖旨打開讓康熙看,「您瞧,有了這道聖旨,日後皇貴妃他們就別想打我婚事的主意了。」

  「額娘,我也要看。」不甘寂寞的岳興阿連忙出聲道。

  「看看看。」寧素給康熙看完之後,又拿給岳興阿看。

  雖然小家伙已經讀書了,但是這聖旨上的字吧,沒幾個是認識的。但是岳興阿也不慌,兩只手穩穩地抓住聖旨後像模像樣地看著起來。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真的能夠看得懂呢。

  寧素被自己寶貝兒子這副模樣給逗笑了,一旁的康熙也不遑多讓,見寧素笑得那麼開心,他就知道自己這一步棋走對了。

  康熙問她:「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可以,相當可以。」寧素真的沒有想到今天還會有這樣的大好事發生,笑得嘴巴都有點酸了,她揉了揉然後問康熙,「先生您說宮裡那位為什麼會下這麼一道聖旨呀?」

  為什麼?

  還不是為了挽回他(的真實身份)在她心目中的形像?

  康熙思前想後,都覺得現在不是跟寧素坦白的最好時機,但是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康熙覺得他至少能做點什麼,讓寧素不再對他(的真實身份)有什麼偏見。

  那要怎麼做呢?

  有些事情是沒法改變的,比如說佟家是康熙的母族,又比如說皇貴妃已經入宮了,但是沒辦法改變,不意味著他什麼都不能做。

  康熙覺得至少他可以表明自己的態度,讓寧素知道他和佟家,和佟貴妃都不是一伙兒的。

  這樣不至於再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他又得被佟家和皇貴妃連累。

  雖然康熙不至於跟不知情的寧素計較,但是這不意味著他想再挨罵的好吧?

  「不知道。」康熙明知故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寧素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道,「肯定是恭親王妃的功勞。」

  康熙:「……???」

  「您想呀,宮裡那位為什麼會突然給我下這麼一道聖旨呢?首先可以排除是皇貴妃幫的忙,畢竟哪天她不坑我就算好了,別指望她會幫我什麼了。」

  寧素道,「其次排除是宮裡那位突然發善心,畢竟我跟隆科多沒和離之前,還勉強跟他沾點關系,但是和離之後,我和宮裡那位可是半點關系都沒有了。所以退一萬步講,即便他沒有跟皇貴妃不是蛇鼠一窩,他也不大可能會為了我這麼一個外人而打皇貴妃和佟家的臉。」

  「所以我想來想去,都覺得最有可能幫我的人是恭親王妃。首先恭親王妃已經答應了幫我的忙了,其次恭親王妃好歹是親王福晉,平日裡想要進出皇宮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寧素對著康熙將自己的猜測娓娓道來,「所以我認為最有可能的就是恭親王妃為了幫我的忙,把話傳到宮裡那位的耳朵裡,說不定恭親王妃在裡面還出了點力,要不然宮裡那位怎麼可能下這樣一道聖旨呢?」

  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她算老幾呀,宮裡那位每天有那麼多的政務要處理,哪裡有閑工夫管她一個和離之人再嫁的事情?

  所以一定是恭親王妃幫的忙,沒跑兒了。

  看著認定了是恭親王妃的功勞的寧素,康熙:「……??????」

  所以他這叫什麼?

  為他人作嫁衣裳嗎?

  知道內情的梁九功:「……」

  可不咋地。

  聽著寧素一句一句的把功勞往恭親王妃身上摁,梁九功都得替他們萬歲爺掬一把同情的眼淚了。

  而寧素可不知道康熙和梁九功他們這對主僕是怎麼想的,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所以說到最後寧素就道,「看來我得找個機會好好地感謝恭親王妃才行,畢竟人家幫了我那麼大一個忙,我總不好沒點表示的。」

  雖然寧素知道恭親王妃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不一定會把她的表示放在眼裡,但是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她的一番心意。

  而且她要是一點表示都沒有的話,那麼豈不是寒了人家恭親王妃的心了?

  寧素和恭親王妃認識不久,接觸更是不多,但是憑著這兩次見面,寧素認為恭親王妃是一個值得相交的人。

  因為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恭親王妃就沒有因為她的出身而低看她,更沒有在意她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

  這次知道她有麻煩還願意冒著得罪皇貴妃和佟家的風險幫她,恭親王妃的這份情義讓寧素想不感動都不行了。

  康熙什麼都沒有說,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好事是他做的,怎麼功勞反倒是讓恭親王妃得了?

  「不過……」寧素笑著問道,「你們說皇貴妃和佟家的人要是知道皇上給了我這麼一道聖旨的話會不會氣瘋啊?」

  那倒不會,不過皇貴妃和佟家的人距離氣瘋也差不多了。

  畢竟外人不知道,他們自個兒還能不知道他們之前在打什麼主意嗎?原本想著讓萬歲爺給寧素下旨賜婚,一方面他們能拿捏住寧素,一方面還能在萬歲爺面前好好地表現一下他們的大氣和寬容。

  結果好嘛,萬歲爺不僅沒有如他們所願,給寧素下旨賜婚,反倒是下旨允許她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

  皇貴妃:「……???」

  佟家的人:「……??????」

  這跟直接打他們的臉有什麼區別?

  「不可能啊,皇上怎麼可能下這樣一道聖旨?」佟夫人不敢置信,聽說今天除了他們家之外,寧素那邊也收到了一道聖旨,佟夫人還以為是他們計謀得逞了,但是誰知道讓人一打聽,才發現他們家收到的確確實實是賜婚的聖旨,可是寧素的那邊卻不一樣。

  「會不會是搞錯了?」佟夫人不死心地道,「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之後,和皇上就沒親沒故的,皇上怎麼可能特意下旨允許寧素嫁娶自由?」

  何止是佟夫人有這樣的想法?隆科多也一樣。

  本來今天接到賜婚的聖旨時,隆科多還是挺高興的。雖然之前和寧素和離一事害得他被人看笑話了一段時間,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他隆科多沒了一個妻子,可不愁沒姑娘嫁給他。

  而且這姑娘的家世可比赫舍裡家要好太多了,所以從某些方面來說,隆科多雖然沒了一個妻子和兒子,但是也算不上吃虧。

  但是隆科多沒高興太久,就被打聽回來的消息給刺激到了。

  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麼,但是隆科多卻認同佟夫人說的話,不認為康熙會為了寧素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而打他們的臉的。

  「事關皇上的旨意,你們當誰都敢胡說八道的?」佟國維卻比佟夫人他們母子兩人要理智得多了,哪怕他也覺得驚訝,但是卻並不認為是打聽消息的人搞錯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以至於結果和他們一開始想像的發生了這麼大的偏差。

  「與其在這裡自欺欺人,倒不如趕緊給皇貴妃傳口信,問問她中間是不是出什麼岔子了?」

  說實在話,如果是中間出了岔子的話,那麼會發生和他們想像不一樣的事情那也很正常。

  「對對對,我這就讓人給皇貴妃傳口信。」佟夫人也不敢耽擱,連忙就去辦了。

  然而佟家的人不知道的是,別說是他們了,就連住在宮裡的皇貴妃都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麼意外,才導致康熙給寧素下了這麼一道聖旨的。

  不得不說皇貴妃果然是佟夫人親生的,一聽說除了隆科多之外,寧素那邊今天也收到了一道聖旨,皇貴妃下意識的就認為那也是一道賜婚聖旨。

  直到皇貴妃打聽到聖旨的內容後,她才臉色大變。

  佟夫人他們只是覺得驚訝和不敢置信而已,但是皇貴妃不一樣,除此之外她甚至覺得難堪,因為皇貴妃不止一次找康熙提起想要給寧素再相看一門親事的想法,是三次。

  是的,一共三次。

  第一次康熙不感興趣,第二次康熙沒答應,正所謂事不過三,要不是皇貴妃深知說服康熙讓他答應給寧素下旨賜婚的好處,她是絕對不可能腆著臉再三跟康熙提起這件事的。

  好在第三次康熙安靜地聽完她說的話之後雖然沒一口答應下來,但是卻說他知道了,聖旨他會下的。

  當時聽到康熙這麼說的時候,皇貴妃那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

  雖然康熙並沒有明說給寧素的那道聖旨是賜婚聖旨,但是她三次跟他提的都是想讓他給寧素賜婚,所以皇貴妃壓根沒有想過康熙答應下旨不是給寧素賜婚,而是允許她可以為自己的婚事做主。

  直到現在,皇貴妃終於知道了康熙當時的意思了。

  「甘露,你們說萬歲爺這是什麼意思?」皇貴妃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他要是不同意的話直說就是了,何必給赫舍裡氏這麼一道聖旨來打本宮的臉?」

  也是得虧梁九功不在這裡了,要不然的話他今天除了得給他們萬歲爺掬一把同情的眼淚之外,還得替他喊一回冤了。

  這宮裡頭的主子哪個說話不是點到為止就好的?萬歲爺前兩次既然都沒有一口答應下來,那麼就說明他不可能答應了。

  可偏偏皇貴妃就跟中了邪似的,非得在這件事情上面較勁,結果好嘛,本來說的話就讓他們萬歲爺覺得不中聽了,這會兒態度更是讓他覺得不痛快。

  再加上他們萬歲爺現在一心想要在那位主兒跟前挽回形像,拉開和皇貴妃以及佟家的距離,於是皇貴妃和佟家可不就是倒霉了麼。

  可惜梁九功不在這兒,皇貴妃也沒法知道實情,不過即便如此,康熙的做法也依然讓皇貴妃覺得顏面盡失。

  「主子,萬歲爺肯定是沒那個意思的。」即便有,甘露也不敢說出來,見皇貴妃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她連忙出聲寬慰道,「而且除了您和萬歲爺之外,也就只有咱們身邊的幾個奴才知道您曾經想讓萬歲爺給赫舍裡氏賜婚的事,只要您不說,萬歲爺不說,咱們不說的話,那麼外面的人就不會知道還有這回事了。」

  春蕊她們也被康熙今天給寧素下的那道聖旨給驚到了,說句難聽一點的話,赫舍裡氏算那個牌面上的人?要不是她們主子在萬歲爺面前提起過的話,他肯定不可能下這道聖旨的。

  換而言之,萬歲爺這麼做,十有八九確實是在打她們主子的臉。

  但是這樣的話春蕊她們敢說嗎?

  自然是不敢的。

  個個跟甘露似的出聲開解皇貴妃:「甘露說得沒錯,主子您別想太多,說不准萬歲爺這麼說其實是為了您。」

  秋香這話一出,不止是皇貴妃,就連甘露她們都扭頭看向了她——

  好家伙,她倒是比她們還能扯。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皇貴妃卻看向秋香,眼神裡帶著幾分她都沒有察覺到的希冀。

  「主子您想呀,萬歲爺確實是給赫舍裡氏下旨了,允許她嫁娶自由了,但是主子您想,赫舍裡家是什麼情況?當年要不是因為太太出身赫舍裡家,赫舍裡氏她有資格嫁給三爺嗎?」

  「現在赫舍裡氏因為和離的事情和老爺太太他們鬧翻了,憑著赫舍裡家的情況,哪怕赫舍裡氏想要再嫁,赫舍裡家也不可能給她找到什麼好人家。」

  「所以主子您想想看,就算萬歲爺允許赫舍裡氏嫁娶自由了那又怎麼樣呢?這也算不上是什麼好事吧?沒有您和太太的幫忙,赫舍裡氏下半輩子就注定了要麼孤獨終老,要麼就隨便找個人家低嫁了。」

  秋香這些話原本只是為了哄皇貴妃讓她開心的,但是她自己說著說著,卻覺得她言之有理呀。

  說不准還真的是這樣。

  「主子您進宮這麼多年,還幫著萬歲爺打理後宮,說句難聽一點的話,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萬歲爺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赫舍裡氏而打您的臉呢?」

  「一定是萬歲爺覺得主子您貴為皇貴妃,不必為了一個已經和離的前弟妹操心,所以才特意下這道聖旨讓赫舍裡氏自生自滅的。」

  秋香越說,皇貴妃的眼神就越亮。

  一旁的甘露等人看了,都忍不住在心底裡感嘆一句她們兩個還真的是一個敢說一個敢信吶。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戳破。

  「再說了,主子您不就是想讓赫舍裡氏乖乖地嫁給該嫁的人嗎?這也不是沒有辦法的。」秋香對皇貴妃道,「萬歲爺下旨讓赫舍裡氏嫁娶自由而已,又不是讓她不許嫁人了。」

  皇貴妃一聽,面上頓時露出了一個深思的表情。


第46章

  雖然寧素很想知道皇貴妃和佟家的人要是知道了宮裡那位給她的這道聖旨內容之後會是什麼反應,但是她很清楚再怎麼想都沒用,因為她都沒辦法親眼看到。

  不過倒是可以讓人去打聽一下的,皇貴妃那邊她插不了手,佟家那邊就不一樣了。

  寧素一邊想著,一邊給恭親王妃准備謝禮,當然了,林佳夫人和潘夫人的那一份她也沒有落下。

  康熙在一旁看到這一幕是什麼心情暫時先不說了,反正不久後從寧素手裡接過這些謝禮的恭親王妃是有點懵。

  「這……這也太客氣了吧?」恭親王妃一開始接近寧素,確實是存了想要和她打好關系的心思,說直白一點,恭親王妃就是想要討好寧素。

  結果幾次接觸下來,恭親王妃卻發現她都沒有怎麼討好寧素,就占了寧素不少的便宜了。

  「第一次上門的時候你說不好意思空手上門就算了,怎麼這次也帶那麼多東西?」恭親王妃收得都有點臉紅了,「你再這樣的話,我都不好意思讓你登門了。」

  「別呀。」寧素笑著道,「別的禮王妃你不收,但是這份謝禮,你可一定得收。」

  「你要是不收的話,我都不好意思登門了。」

  「謝禮?」一聽到寧素這麼說,恭親王妃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道,「那也不用那麼多,再說了,我也沒怎麼幫得上忙,不值當你給那麼多謝禮。」

  恭親王妃倒也不是在謙虛,事實上她真的覺得自己沒有怎麼幫得上忙,真正幫到寧素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誰說的?王妃你要是這都算沒幫得上忙的話,那怎麼樣才算幫得上忙?」寧素卻以為恭親王妃是在謙虛而已,連忙道,「要不是有你幫忙的話,皇上又怎麼會給我下那麼一道聖旨?」

  恭親王妃:「……???」

  誒,不是……

  「所以這份謝禮王妃你一定要收,為了幫我你都出了那麼多力,不收的話我才不好意思呢。」

  恭親王妃:「……??????」

  不是不是不是……

  這些字她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

  「你怎麼會以為皇上給你下那麼一道聖旨,是因為我的原因?」恭親王妃心想,這是誰造的謠啊?這不是要害她嗎?

  別人或許不知道康熙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給寧素下那麼一道聖旨,但是恭親王妃知道,畢竟她是知情人。

  但凡皇貴妃和佟家的人在別的事情上面算計寧素說不定會成功,但是想要在寧素的婚事上算計她?

  那完全不要想了。

  因為萬歲爺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

  在這件事情上面,恭親王妃和恭親王難得意見一致。

  言歸正傳,正是因為恭親王妃是知情人,所以她才不敢亂認功勞。雖然她承認了,現在會得到寧素的感激,但是要是被萬歲爺知道了的話,那麼她肯定會把他給得罪死的。

  「嗯?」寧素聽到恭親王妃這麼說,有些不解地看著她道,「因為我只找了你們幫忙,而且王妃你是最有機會和皇上碰面的人。」

  所以理所當然的,寧素就認為是恭親王妃的功勞了。

  只是現在聽她這麼說,難道她猜錯了嗎?

  恭親王妃:「……」

  那必然是猜錯了呀。

  恭親王妃聽到寧素這麼說,心想換做是以前的話,她確實是比寧素要更有機會和萬歲爺碰面,畢竟她再怎麼說也是恭親王的福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五天是可以碰面的。

  但是換做是現在的話,恭親王妃表示寧素和康熙碰面的機會可比她要多得多了。

  畢竟康熙直接住寧素隔壁了,還給寧素的寶貝兒子當了先生,恭親王妃掰著手指算了算,心想寧素光是這段時間和康熙碰面相處的機會說不定都抵得過她嫁到愛新覺羅家這十幾年了。

  這些事情當然不是康熙主動跟恭親王妃說了,也不是恭親王妃派人去打聽的,而是跟寧素聊天時有意無意套出來的話。

  可以說恭親王妃是知道得越多,對寧素就越重視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我的功勞。」恭親王妃心想不久前她確實是進宮一趟了,但是那時候康熙又不在紫禁城裡,所以她即便進宮也沒用。

  因為恭親王妃總不可能當著太皇太後她們的面說起這些事的,得不得罪皇貴妃就姑且先不說了,反正恭親王妃覺得依照太皇太後敏銳的觀察力,十有八九會懷疑什麼。

  要是因為她的原因導致寧素和康熙的事情暴露了的話,恭親王妃不用想也可以猜得到自己肯定沒好果子吃了。所以哪怕恭親王妃有心想要幫寧素,進宮的時候她也沒有跟誰提過寧素的事情。

  「那就奇怪了。」見恭親王妃都這麼說了,寧素自然也反應過來自己之前的猜測有點想當然了。

  她並沒有懷疑恭親王妃是在撒謊,畢竟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撒謊的?真的是她做的話,那麼她是幫了她又不是害了她。

  不過……

  「如果不是王妃你幫的忙的話,那麼是誰在當中幫我出了力呢?」寧素認真地回憶了一下自己身邊的交際圈,始終沒有想到除了恭親王妃之外,還有誰既能幫到她,又願意幫她的。

  恭親王妃在一旁默默地開口道:「說不定是萬歲爺發善心呢?」

  「那不可能。」寧素下意識地開口否定道。

  「為什麼不可能呢?」恭親王妃原本只是想要提示一下寧素而已,卻沒想到她會否定得這麼干脆。

  不開玩笑地說,恭親王妃懷疑寧素是直接想都沒想就直接否定了,那麼問題來了——

  難不成寧素和萬歲爺私底下有過什麼恩怨嗎?

  也不對,恭親王妃想了想,寧素既然已經失憶了,那麼她肯定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就算和萬歲爺有過恩怨,那麼她也肯定不記得了。

  而等她失憶了之後,萬歲爺又以教書先生的假身份和她相處,就算他不想讓寧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或者懷疑他隱瞞身份,他也不可能當著寧素的面貶低自己(另外一個身份)吧?

  恭親王妃想不通,於是她就干脆直接問了,「難道你聽說了什麼嗎?」

  「也不是。」寧素就把自己之前當著康熙的面排除他發善心的話都跟恭親王妃說了,說完之後她又道,「而且我當時離開的時候,皇貴妃還讓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給我賜婚的事情她已經征得了皇上的同意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寧素才有了危機感。

  畢竟她手上有皇貴妃和佟家的把柄沒錯,但是她沒有康熙的把柄,他要是真的聽信了皇貴妃的鬼話,下旨給她賜婚的話,那麼寧素是想要讓他收回成命,改變主意的辦法都沒有。

  「額……」聽完寧素說的話之後,恭親王妃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要是她不知道內情的話,或許真的會像寧素那樣相信了皇貴妃的話。

  誰讓皇貴妃是康熙的嬪妃呢?而且誰又能夠想到皇貴妃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假傳聖意呢?

  但是偏偏恭親王妃知道內情,所以從寧素的口中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她的第一反應都不知道是該同情康熙還是該同情皇貴妃了。

  恭親王妃現在明白寧素剛剛為什麼會否認得那麼干脆利落了,敢情是因為皇貴妃在背地裡給萬歲爺拖了後腿?

  這麼說的話萬歲爺夠慘嗎?

  恭親王妃覺得確實是挺慘的。

  但是皇貴妃以為寧素和萬歲爺素不相識,前半輩子沒什麼機會見面,後半輩子也基本不可能再見面了,所以就想著兩頭瞞,以為自己幾班假傳聖意了也不會被康熙知道,卻殊不知萬歲爺不僅和寧素認識了,而且關系匪淺。

  所以皇貴妃夠倒霉嗎?

  恭親王妃覺得皇貴妃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倒霉了。

  「不可能。」恭親王妃在心底裡想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情之後,忍不住出聲為康熙正名,「雖然我不知道皇貴妃當時是怎麼跟萬歲爺說起你的事情的,但是依我看,萬歲爺不可能答應皇貴妃的要求的。」

  「王妃你是說皇貴妃當時是在騙我的?」寧素看向她問道,「可是如果皇上不是這個意思,她卻那麼說的話,豈不是假傳聖意?」

  「你想想看,當時皇貴妃跟你說那些話的時候,是不是除了你之外不是她就是她的奴才了?」恭親王妃問。

  寧素點頭。

  「所以呀,等你走出了承乾宮,就算你把這件事情捅出去的話,你也沒有證據證明皇貴妃說過那些話了。」因為沒有人替寧素證明。

  「所以皇貴妃當時只是在嚇唬我的?」寧素也不傻,聽到恭親王妃這麼一說,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是想著借皇上的名義把我嚇住,好讓我乖乖地聽她的話嫁人是吧?」

  「這是最有可能的。」恭親王妃在肯定寧素的猜測時,不忘幫康熙說好話,「你想想看,萬歲爺他八歲登基,擒鰲拜,平三藩,□□還驅逐沙俄,這樁樁件件的豐功偉績都證明了萬歲爺他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所以皇貴妃的那點心思,你覺得萬歲爺他會看不出來嗎?」

  「既然看出來了,那麼萬歲爺肯定不會助紂為虐,坑害你這麼一個弱女子的,否則的話傳出去對萬歲爺的名聲也不好。」

  「這樣的虧本買賣,萬歲爺又怎麼會做?」

  當初罵過康熙也就那樣兒吧的寧素:「……」

  額,這麼聽起來宮裡的那位好像確實是挺英明神武的哈。

  「那可能是我誤會皇上了?」寧素因為那個預見未來的夢,對於在夢裡沒有見過一次面的康熙確實是存了幾分遷怒的心。

  畢竟在寧素看來,要不是康熙過於縱容佟家的話,又怎麼會讓隆科多如此膽大包天?

  而在現實生活中,皇貴妃也是仗著康熙的勢幾次三番的想要找她麻煩。

  可以說,寧素對康熙有偏見,絕對是(夢裡的)隆科多和(現實生活中的)皇貴妃這對姐弟倆的「功勞」。

  但是現在聽到恭親王妃這麼一分析,摒除了之前對康熙那些偏見的寧素認真地想了想也覺得她說的確實有道理。

  也不是說寧素一下子就對康熙改觀了,認為他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而是聽恭親王妃這麼一說,寧素也意識到了在這件事情上面,或許真的是(她失憶後)素未謀面的康熙幫了她這個大忙。

  「那肯定的。」恭親王妃道,「雖然說佟家是皇上的母族,皇貴妃又是他的嬪妃,但是皇上不是什麼昏庸之人,不可能皇貴妃和佟家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前朝後宮豈不是都成了佟家的天下了?」

  最後這句話恭親王妃是壓低了嗓音跟寧素說的,畢竟這種事情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亂說。

  寧素點點頭,然後衝恭親王妃笑道:「看來今天這一趟我是來值了,要是沒來的話,我還不知道這幫了我那麼大忙的人是誰呢。」

  確實,恭親王妃在心底裡想到,得虧寧素今天來了一趟,要不然她豈不是莫名其妙地成了寧素的恩人了?

  更准確一點來說,是莫名其妙地代替了康熙成了寧素的恩人。

  恭親王妃表示自己可不敢當。

  「所以待會兒你回去的時候把這些東西都帶上,忙不是我幫的,你這些謝禮,我是受之有愧。」恭親王妃不是那種眼皮淺的人,寧素雖然出手確實大方,但是什麼東西該收,什麼東西不該收,她還是分得清楚的。

  「別呀。」寧素立馬拒絕道,「我都提上門了,哪裡好再重新帶回去?」

  不等恭親王妃說什麼,寧素就接著道,「雖然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但是王妃你也確實是幫了我的忙,那麼我要是一點表示都沒有的話,以後哪裡敢再上你們家的門呢?」

  「再說了,我也不止是給你准備了謝禮,林佳夫人她們那邊我也給准備了,所以你要是不收的話,相信那兩位姐姐也不好意思收了。」

  聽到寧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恭親王妃要是再拒絕的話,好像就有點太跟寧素見外了:「那行吧,這次就讓你破費了,但是可沒有下次了,要不然人家以為我讓你上門來就是為了圖你的東西的。」

  見恭親王妃答應收下了,寧素就笑了笑,但是對於她的話,她卻道:「那不行。」

  「嗯?」

  「王妃應該說『可沒有下下次了』才對。」寧素笑著道,「因為再過幾天不就是王妃你的生辰了嗎?到時候人人都提禮上門,就我一個兩手空空地來,那多不好意思啊。」

  恭親王妃一聽,這才反應過來寧素為什麼要說下下次,當下她忍不住笑了,然後道:「你不提我都沒想起來呢,那正好,這些你先拿回去,等你下次來賀我生日的時候再把它們送我就是了。」

  「王妃你這是臊我呢。」寧素道,「我不管,反正這謝禮王妃你是願意收也得收,不願意收也得收,總之我是不可能帶回去的。」

  「我以前只聽說過強買強賣,沒想到還有強送強收的?」恭親王妃被寧素這強硬的態度給逗笑了,她道,「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你要占我便宜,不是我要占你便宜呢。」

  「王妃這是哪兒的話?」寧素道,「這些可都是你應得的,你要不收的話,那就是看不起我送的這些東西了?」

  「那不能夠。」恭親王妃道,「你是不知道,前幾天我帶著我現在這張臉進宮可出了個大風頭了,大家伙兒見著我就問我最近是不是吃靈丹妙藥了,要不然怎麼一下子年輕了那麼多?」

  「這些可都是你送的那些胭脂膏子的功勞,所以我哪裡是看不起你送的東西,分明是太貴重了我不好意思收。」

  恭親王妃也不是愛占人便宜的人,雖然她不知道寧素做的胭脂膏子究竟是用了什麼材料,但是她想著既然那麼見效,那麼用的材料肯定都不是便宜的東西了。

  既然不便宜,恭親王妃又怎麼好意思收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直接給錢給寧素的話,恭親王妃又覺得不太好,顯得她不想和寧素有什麼關系,打算用錢打發她似的。

  「沒事,王妃你要是實在覺得不好意思的話,那麼等我的胭脂鋪子開張之後,你多幫襯幫襯就是了。」

  寧素剛說完,恭親王妃的眼睛就登時一亮,「胭脂鋪子?你打算開鋪子了?」

  「嗯嗯。」寧素點點頭,「以前要管家沒時間,現在有時間了,正好我又愛搗鼓一些胭脂膏子,就打算直接開個鋪子,既不用擔心做好的胭脂膏子用不完,又能夠掙點小錢,一舉兩得。」

  恭親王妃一聽,立刻拍手贊成道:「太好了,我剛剛還尋思著等你送的胭脂膏子用完之後該上哪兒去找呢,總不好一直攤手找你要吧?」

  「現在聽你這麼說,我算是把心頭大石都落下了,你這個決定做得好,要說我那都不是一舉兩得,而是一舉三得,還有一得就是造福了咱們。」

  這是恭親王妃的心裡話。

  恭親王妃的反應給了寧素很大的信心,她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至少鋪子開張之後再不景氣也有王妃你一個客人。」

  「可別妄自菲薄。」恭親王妃說,「我覺得就衝著你做的胭脂膏子,用過的人不是十有八九會成為你的回頭客,而是十成十。」

  「我都擔心等你鋪子的生意旺起來之後,我是不是要靠和你的交情才能搶先買到了。」

  「那就先承你貴言了。」

  這是寧素和恭親王妃之間的玩笑話,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不久之後恭親王妃說的話都一一應驗了。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暫且不說,恭親王妃收下了寧素送的謝禮之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對了,你要不說起我生辰的事情,我都忘了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了。」

  「什麼重要的事情?」寧素好奇地問了一句。

  「到時候佟家可能也會派人來祝賀。」恭親王妃嘴上說著「可能」,但是其實她很清楚,佟家是一定會派人上門來給她祝賀的。

  哪怕恭親王不如裕親王在康熙面前受重視,但是他好歹是如今唯一跟康熙同父異母的親王,哪怕佟國維和隆科多跟恭親王有些恩怨,但是沒到撕破臉的地步,佟家就不可能不派人上門恭賀恭親王妃的。

  而且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上門來祝賀的人應該是佟夫人,畢竟往年恭親王妃的生辰宴也是佟夫人登門祝賀的。

  恭親王妃之所以特意跟寧素提起這件事,也是為了提前給她打預防針,省得她到時候到了之後突然見到佟夫人會被打一個措手不及那就不好了。

  「原來是這件事?」寧素的反應卻顯得淡定許多了,她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要緊事呢,佟家要派人上門來給你祝賀那就派唄,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其實早在寧素受邀參加恭親王妃的生辰宴時,柳絮她們就已經跟她說過這件事了。

  寧素忘了以前的事情,柳絮她們可沒有忘記。

  「說不准最近發生了那麼多事,佟夫人不一定有這個心思上門來祝賀你生日呢。」寧素想到佟夫人那愛面子的性格,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寧素不知道的是這件事還真的叫她說中了,佟夫人本來沒打算親自登門的,按理來說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一段時間,沒多少人會再提起這件事了。

  但是架不住寧素之前托恭親王妃她們的幫忙,現在誰不知道皇貴妃曾經想要幫(逼)寧素相看一門親事,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僅沒成功,反倒是被康熙打臉了?

  哦,宮裡的皇貴妃不知道。

  佟夫人他們沒敢把這個消息傳給皇貴妃聽,就怕她知道了覺得難堪。

  佟夫人實在想不明白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之後,怎麼反而和恭親王妃攀上關系了?但是想不明白不要緊,她只要知道恭親王妃現在和寧素是一伙兒的就夠了。

  因為知道,所以佟夫人本來是打算派自己大兒媳婦做代表去給恭親王妃賀壽,但是誰知道李四兒無意間得知她這個決定之後卻說:「太太怎麼能不去呢?」

  「您要是不去的話,豈不是讓人以為您是怕了她?」

  佟夫人皺眉,然後就聽到李四兒繼續道,「要我說您不僅得去,還得讓赫舍裡氏知道您的厲害。」

  「哪怕她和三爺和離了,那您也是她的長輩呀,難不成她還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您不敬嗎?」

  佟夫人一聽,覺得李四兒言之有理。


第47章

  「主子,您剛剛為什麼勸太太去參加恭親王妃的生辰宴?」瑪瑙陪著李四兒離開了佟夫人的院子之後,在忍不住出聲詢問她。

  因為李四兒是坐小月子而不是坐月子,所以即便現在距離她「流產」還不滿一個月的時間,但是李四兒早就可以出門行動了。

  從前依照李四兒的身份,再加上佟夫人向來不喜她,所以李四兒是沒有機會到佟夫人的院子見她,更別提來她的院子給她請安了。

  但是自從李四兒為了救佟夫人而「流產」之後,兩人的關系就改善了許多,要不然李四兒這會兒也沒有資格來佟夫人的院子給她請安了。

  「為什麼不勸?」李四兒反問了瑪瑙一句,不等她開口說什麼,李四兒就輕哼了一聲道,「我坐著『小月子』的時候赫舍裡氏就讓人帶口信過來威脅我了,真當我是軟柿子,任她捏呢。」

  「我不回敬她一下都對不住我給她生的那些氣。」

  李四兒只要一想到寧素自從磕到頭之後對她做的種種事情,便覺得一股怒氣從心底裡湧起來。

  李四兒的娘家不顯,當初入了圖達的後院也不是個得寵的,唯獨入了隆科多的眼之後,她的好日子才來了。

  要問李四兒為什麼跟隆科多勾搭上?

  那自然是因為她在赫舍裡家的時候就打聽過了圖達三個出嫁的女兒當中,就數寧素嫁得最好,偏偏性子又最軟。

  所以可以說當初李四兒盯上隆科多,一方面是看中了隆科多,一方面也是看中了寧素。

  畢竟頭上的主母是個軟弱的,總比是個厲害的要好得多。

  事實證明當初她在赫舍裡家打聽到的消息是真的,她進了隆科多的後院這麼久了,從來沒有在寧素那裡吃過虧,反倒是她給了寧素吃了不少的苦頭。

  李四兒原本以為這樣的好日子能一直過下去的,也以為除非是隆科多變心了,否則的話她和寧素不可能有風水輪流轉的那一天。

  但是誰知道隆科多沒變心,寧素卻因為磕到頭而跟變了個人似的。

  哪怕現在她依然是隆科多最寵愛的女人,但是寧素卻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她想要欺負就欺負的人了,反而因為她有把柄被寧素捏著而不得不受制於她。

  李四兒之前就想著派人去查一下寧素,想要抓住她的把柄,但是誰知道查了好些天了,沒查出寧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反倒是查到了寧素和恭親王妃走得近,甚至恭親王妃生日宴也邀請了寧素上門祝賀。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李四兒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哪怕這根本不是寧素的把柄,但是卻是個極其有用的信息。

  因為寧素要是去恭親王妃的生辰宴的話,那麼就會和佟夫人碰上,試想一下她們這對前婆媳在大庭廣眾之下碰面了,那畫面該有多精彩?

  李四兒相信憑著佟夫人對寧素的怨氣,她是絕對不可能忍住不去找寧素麻煩的。

  很顯然,佟夫人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才會想著派自己的大兒媳婦代替自己出席。

  自從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之後,他們佟家已經多次淪為眾人茶余飯後的笑柄了,佟夫人可不想讓佟家再一次被人嚼舌根。

  那怎麼行呢?

  別人允不允許暫且先不說,反正李四兒是肯定不會允許的,佟夫人要是不去參加恭親王妃的生辰宴的話,那麼怎麼和寧素遇上?又怎麼找寧素的麻煩?

  「我現在確實是還沒有抓到赫舍裡氏的把柄,但是那又怎麼樣?」想到剛剛被自己勸服了的佟夫人,李四兒的心情就別提變得有多好了,「這不妨礙我給赫舍裡氏添點麻煩啊。」

  當初赫舍裡氏不就是想借她的手給那老虔婆添麻煩了,那麼她現在想借那老虔婆的手給她添麻煩也算過分吧?

  說起來她還是跟她學的呢。

  一想到寧素在恭親王妃的生辰宴上十有八九會被佟夫人找麻煩,李四兒就一邊高興一邊惋惜——

  高興什麼就不用多說了,惋惜則是那麼精彩的場面她沒法當場看到。

  李四兒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哪怕隆科多寵她,佟夫人這會兒對她也心懷愧疚,但是李四兒很清楚,她要是提議跟著佟夫人一塊去恭親王府祝賀恭親王妃生辰快樂的話,她是一定不可能答應的。

  不僅因為她只是隆科多的妾而已,更因為萬歲爺才剛剛給隆科多賜婚了,即便佟家位高權重,那也得給女家面子的,要不然豈不是還沒成親就有了齟齬?

  *

  寧素倒是不知道李四兒的算計,不過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不會放在心上,就像她跟恭親王妃說的那樣,佟夫人要來那就來唄,她不是那麼霸道的性子,也不可能為難人家恭親王妃。

  雖然恭親王妃和她關系好,但是如果她設宴特意不邀請佟家的人,那麼就相當於跟佟家結仇了。

  這也是恭親王妃為什麼明明要和寧素搞好關系,卻不能阻止佟家的人上門來祝賀的原因。

  恭親王妃願意提前跟自己打招呼,寧素就覺得她已經很夠意思了,她自然不可能蹬鼻子上臉。

  所以等到了恭親王妃生辰的這一天,寧素就跟往常一樣,大大方方地來到了恭親王府。

  雖然恭親王府的奴才就跟林佳夫人和潘夫人一樣,都不知道恭親王妃為什麼對寧素那麼友善,但是他們做奴才的,不需要知道那麼多,只需要照著主子的話去做就是了。

  眼見著寧素每次登門,恭親王妃都對她那麼重視,昨天甚至讓朱珠她們敲打了府上的奴才,說明日不可怠慢客人,尤其是不可怠慢寧素這位貴客,恭親王府上的奴才自然識趣了。

  今日見寧素一來,都不需要誰提醒,便連忙迎了上來接待她。

  「王妃她在裡邊待客,期間還派人來了兩次詢問您到了沒呢。」因為恭親王妃對寧素的態度擺在那兒,恭親王府的奴才對寧素自然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了。

  這會兒前來恭親王府給恭親王妃祝壽的客人不止寧素一個,眼見著恭親王府的奴才對寧素的態度如此畢恭畢敬,不少人都在心底裡犯嘀咕了。

  也是奇了怪了,這赫舍裡氏沒和佟三爺和離之前,可沒聽說她和恭親王妃有什麼交情,怎麼一跟佟三爺和離了,兩人的關系反倒是突飛猛進了?

  「是我來晚了,沒想到今日有那麼多人來給王妃祝壽,所以在路上耽誤了一些時間。」寧素讓柳絮和柳葉將手中的賀禮交給恭親王府做登記的奴才之後,便在一個小丫頭的帶領下往恭親王妃的院子走去。

  恭親王妃作為今天的壽星,再加上又是親王福晉,所以前來祝壽的人除非是地位比恭親王妃高,否則的話她壓根不用到門口去迎接。

  這點前來祝壽的客人們都是知道的。

  而寧素來了,恭親王妃確實是沒有到門口去迎接,可是誰知道一聽到門外奴才的通報後,恭親王妃居然站起身來往外走去迎接寧素。

  這讓比寧素要早到的客人們見狀都忍不住互相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臉上都找到了相同的驚訝和不解。

  「寧素你可算是來了。」恭親王妃不是不知道自己這個舉動有多引人注目,但是那又怎麼樣?她才不管。

  而且恭親王妃明顯就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今天前來恭賀她生辰的客人們都知道她對寧素的態度,省得她們因為寧素和離一事而對她有所輕慢。

  寧素笑著給恭親王妃行禮,結果膝蓋才剛剛彎下去,就被她伸手拉起來了,嘴上還說:「何必在意那點繁文縟節?」

  寧素心知肚明,恭親王妃這麼做是有意抬舉自己,所以她也不跟她假客氣,笑吟吟的就給她獻上祝福語。

  聽到寧素祝自己青春永駐的時候,恭親王妃笑得合不攏嘴:「以前別人跟我說這話,我聽聽就算了,但是這會兒我說不准還真的能夠青春永駐。」

  說著,恭親王妃就拉著寧素往裡走,甚至將她的位置安排在自己的右手邊,明晃晃地表示了自己對寧素的看重。

  不過寧素並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先給裕親王妃行禮。

  這次恭親王妃就沒有攔著了,因為寧素和她有交情,但是和裕親王妃卻沒有,她攔著不讓寧素給裕親王妃行禮的話反而對她不好。

  「起來吧。」裕親王妃並沒有為難寧素的意思,讓她起身後扭頭問恭親王妃,「這就是你剛剛跟我說要介紹給我認識的那位赫舍裡氏吧?」

  「二嫂果然聰明。」恭親王妃笑道,「之前您不是問我最近為什麼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嗎?這可都是寧素的功勞。」

  「哦?」裕親王妃聽到恭親王妃這話,又仔細地看了寧素一眼。

  雖然寧素不認得裕親王妃,但是裕親王妃卻認得她,既然認得,那麼裕親王妃自然記得寧素從前是什麼模樣了,雖然依然容色好,但是神色中總是透著失寵婦人的壓抑和木然,哪裡像現在這樣皮膚雪白,眉眼靈動,形容窈窕,整個人有種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的美,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她所吸引。

  看到這樣的寧素,裕親王妃一下子就相信了恭親王妃的話了。

  畢竟有什麼比親眼所見的例子要更加有說服力呢?尤其是裕親王妃還曾經見過當初的寧素是什麼模樣的,她的反差更讓裕親王妃相信恭親王妃沒有騙她。

  其實在場的人當中,不止裕親王妃曾經見過寧素,也不止裕親王妃記得曾經的寧素是什麼模樣的。

  幾個月前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傳開之後,鬧得沸沸揚揚的,因為寧素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都不是愛交際的性子,所以倒是沒有幾個人見過和離後的寧素。

  但是沒見過不代表她們不會想像的,哪怕她們也大概猜到了寧素跟隆科多和離,十有八九是因為隆科多寵妾滅妻,畢竟誰不知道他的後院有一位得寵的小妾李氏?

  可是這不意味著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之後日子會好過很多的。

  本朝的律法並沒有明文規定婦人和離之後不得再嫁,但是佟家是什麼人家?赫舍裡家又是什麼人家?哪怕有人不怕得罪佟家願意娶寧素,她二婚又能嫁得有多好呢?

  反正是不可能比一婚好了,更有甚者,說不定這輩子都得孤獨終老呢。

  所以對於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一事,有人認為大快人心,有人則認為寧素太過衝動了。畢竟男子本薄情,所以丈夫移情別戀了也不是什麼天塌下來的大事,反正寧素膝下已經有了一個嫡長子了,還怕熬過這段時間,日後沒好日子過嗎?

  別看在寧素選擇和離這件事情上面,其他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在寧素和離後能不能有好日子過這個問題上,他們的看法倒是一致了。

  他們認為必然是不能的。

  所以聽說寧素今天也來恭親王府給恭親王妃祝壽的時候,不少人都想著看熱鬧了,哪曾想到她們見到寧素之後,卻發現她壓根就沒有她們想像中的那般憔悴和落魄。

  明明是快三十歲的人了,現在看起來居然像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往日裡眉宇間的愁悶散去後,只余令人羨慕的悠然輕快,叫一眾等著看熱鬧的女眷既是失望,又是好奇。

  她們想不明白,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之後,前程渺茫,她的狀態怎麼看起來反而比從前還是佟家三少夫人時的她要好那麼多?

  一眾女眷們心想,難不成和離是永葆青春的靈丹妙藥?

  突然有點蠢蠢欲動了。

  一眾女眷的丈夫們:「……???」

  *

  如果說寧素的狀態好是肉眼可見的話,那麼佟夫人的狀態差也一樣,讓人不難發現。

  認真說起來佟夫人的年紀不算小了,但是因為這輩子也算是過得順風順水,所以一直以來在同齡人當中,佟夫人都是顯得更年輕的那一個。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端午節的時候佟夫人看起來只是有些憔悴而已,哪裡像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老了十歲一樣,兩鬢甚至生出了白發。

  一看就知道這段時間佟夫人的日子不好過。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如果僅僅只是看到佟夫人的話那倒還好一些,偏偏她們還看到了寧素,這對前婆媳甚至同時出現在一個場合,這就很難讓她們不拿她們做對比了。

  寧素倒是淡然,哪怕看到佟夫人了,她臉色也沒變一下,倒是佟夫人的修為不夠高,見到寧素,尤其是見她就坐在恭親王妃身邊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這也就是在恭親王府了,在場的人心想,要不然佟夫人就不止是表情僵硬那麼簡單了。

  這話倒也沒有說錯,佟夫人哪怕看到寧素再不痛快,她也不可能當眾找寧素麻煩的,畢竟這裡是恭親王府,而且今天還是恭親王妃的生辰,她真的要找寧素麻煩,搞砸了恭親王妃的生辰宴的話,那麼就相當於跟恭親王府結仇了。

  佟夫人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可眼見著恭親王妃處處提攜寧素,裕親王妃竟然也跟寧素有說有笑的,反而把她給落一邊了,佟夫人一顆心就像是被火燒似的。

  論關系,她們一個是康熙的嫂子,一個是康熙的弟妹,而她則是康熙的舅母,就算是該親近,裕親王妃和恭親王妃她們不是應該和她親近才對的嗎?

  怎麼反而跟寧素更要好了?

  當然了,這不是最讓佟夫人難受的,最讓她難受的是其他人在背後的指指點點。

  「看來赫舍裡氏真的跟佟家鬧翻了。」

  「可不是麼,要不然怎麼見著面了連招呼都不打一下?」

  「那不正常嗎?你也不想想她們現在的關系多尷尬。」

  「要我說這佟家肯定是理虧那一方,要不然你們瞧佟夫人被赫舍裡氏那麼無視,怎麼可能一點脾氣都沒有?」

  「也是,你們說這佟家究竟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怎麼連萬歲爺都不站在他們那邊?反倒是反過來打他們的臉?」

  ……

  一幫遭瘟的長舌婦!

  原本佟夫人還想著當做沒聽到算了,但是誰知道背後嘀咕的人越說越過分,想到宮裡的皇貴妃,再想到佟家如今岌岌可危的名聲,佟夫人咬了咬牙,忍不住起身跟恭親王妃告罪道:「今兒是王妃您的好日子,按理來說我不該打攪的,只是我和寧素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難得在這樣的場合碰到,不知王妃能否讓我們娘倆敘敘舊呢?」

  恭親王妃聽到佟夫人這麼說,心下不悅,她也知道她不應該打攪的?

  要不是看在佟夫人的背後站著佟家,和愛新覺羅家又是聯姻,恭親王妃肯定直接撅回去了。

  不過即便沒有撅回去,恭親王妃也沒有第一時間就回答佟夫人,而是扭頭看向寧素,詢問她的意見。

  而寧素的意見是什麼?

  她的意見就是沒意見了。

  正如佟夫人說的那樣,今天是恭親王妃的好日子,寧素也不想鬧出什麼事破壞她的生辰宴。

  所以跟恭親王妃告罪後,寧素就起身朝佟夫人走去,然後在她身邊落座。

  「岳興阿最近怎麼樣了?這兩天格外的熱,你們莊子上的冰塊夠用嗎?不夠的話跟我說,我讓人給你們送去。」佟夫人一開口就是對寧素母子滿滿的關心,語氣和藹又親近,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依然是當初這對好婆媳呢。

  「不勞太太你費心了,莊子上的冰塊是夠用的,即便不夠,我花錢買就是了。」寧素的語氣也溫溫柔柔的,完全沒有之前和佟夫人劍拔弩張時的疾言厲色。

  裝得可真像,佟夫人忍不住腹誹了一句,但是嘴上卻說得好聽:「你這孩子,跟我那麼客氣做什麼?雖然你不再是我的兒媳婦了,但是一樣還是我的侄女,岳興阿一樣還是我的孫子,我們一樣還是一家人。」

  屁的一家人。

  寧素要不是礙於恭親王妃,她才不可能陪佟夫人在這兒演戲。再說了,佟夫人要是真的擔心他們母子兩人不夠冰用的話,直接派人給他們送不就好了嗎?

  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好,那莊子的冰要是不夠用了,我再跟你說。」寧素無意跟佟夫人鬧起來,只能順著她的話說。

  「這樣就對了嘛。」佟夫人笑著道,「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寧素笑笑沒說話。

  佟夫人見狀,覺得李四兒果然是說對了,寧素果然不敢當著外人的面跟她這個長輩頂嘴。

  見不少人都注意著她們這邊,佟夫人心裡一動,繼續道:「對了,我聽說前幾天皇上也給你下了一道聖旨允許你的婚事你自個兒做主是吧?」

  「是。」寧素點點頭,有點好奇佟夫人怎麼會主動提起這件事情?

  要知道如果問起在場的人當中,誰最不願意提起這件事,那麼肯定是佟夫人了,結果這會兒她卻主動提及?

  「你說你這孩子,暫時不想嫁人怎麼不實話跟你表姐說呢?」佟夫人知道不少長舌婦現在表面上和別人聊天,實際上卻是豎起耳朵在偷聽她和寧素說話,所以她故意道,「我和你表姐因為不想厚此薄彼,所以才想著給你和隆科多分別相看的。」

  「原本想著隆科多都要娶妻了,總不好讓你孤獨終老,所以才想著給你相看一門好親事,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也算是全了咱們當了七年母女的緣分了。」

  「哪裡想到你和隆科多和離之後,反倒是和我們生分了,暫時不想嫁人也不跟我們說,還得假借別人的口,拐彎抹角地告訴我們。」

  「唉。」佟夫人嘆了一口氣,然後道,「好在我們知道得及時,這才沒擺烏龍,你說要是我們知道得晚一些,皇上賜婚的聖旨都發出去的話,那不是好事變壞事了嗎?」

  「如今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有了那道聖旨你想什麼時候嫁人都行,哪天你改變主意了跟我說,我幫你找個如意郎君,再給你添一副嫁妝,好讓你風風光光地嫁人。」

  「日後不僅赫舍裡家是你的娘家,咱們佟家也是你的娘家。」

  不得不說佟夫人這番話說得可真漂亮,漂亮到讓不少豎起耳朵偷聽的女眷們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她們之前搞錯了,萬歲爺給赫舍裡氏那麼一道聖旨,並不是因為佟家做了什麼,萬歲爺要幫著赫舍裡氏打他們的臉,而是寧素有話不直說,才把事情鬧得這麼難看的?

  甚至即便如此,皇貴妃還替寧素求了那麼一道聖旨?

  雖然佟夫人沒有直說,但是意思她們是聽出來了。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佟家和佟夫人真的算是很不錯了。

  畢竟寧素跟隆科多和離,還把岳興阿帶走了,結果佟夫人他們卻不計前嫌,巴心巴肺地給寧素再相看一門好親事,不僅再給她准備一副嫁妝讓她風風光光地嫁人,還讓她日後也把佟家當做是自己第二個娘家。

  嘖嘖嘖,這樣的婆婆和婆家世上還真的是少有啊。

  確實是少有,見佟夫人當著她的面臉不紅心不跳地顛倒黑白,寧素沒有生氣,她甚至有點想笑。

  她是不是看准了她不想在這樣的場合和她鬧起來,所以她才肆無忌憚,得寸進尺呀?

  「太太。」寧素道,「差不多就得了。」

  如果寧素是聲色俱厲的跟自己說這句話的話,那麼佟夫人說不定還真的聽得進去,見好就收。

  可惜偏偏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寧素竟然還和顏悅色的,那麼就意味著她不敢當著眾人的面頂撞她,既然如此,那麼佟夫人怎麼可能見好就收?

  她恨不得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寧素的身上,還隆科多和佟家一個「清白」。

  「我也知道我說話你不愛聽,要不然當初我勸你不要因為李氏有孕就跟隆科多和離你也不會不聽了……」

  「太太。」寧素打斷了佟夫人的喋喋不休,「我跟隆科多和離是因為李氏有孕嗎?」


第48章

  佟夫人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寧素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依然讓她如願了。

  沒辦法,因為寧素確實不想在恭親王妃的生辰宴上和佟夫人當眾鬧了起來。

  但是寧素不跟佟夫人當眾爭辯的前提是她能夠見好就收,而不是她得寸進尺。

  眼見著佟夫人為了給皇貴妃和佟家遮醜,把責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甚至還假惺惺地表示對她的關愛和親近,這些寧素都算了,且忍她一回。

  反正是非曲折她也不是非得在眾人面前跟佟夫人掰個一二四五的。

  但是佟夫人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見她容忍她胡說八道一次,她就開始蹬鼻子上臉了?

  將黑的說成白的就算了,還想繼續往她身上潑髒水,意圖將和離的鍋扣到她的頭上?

  想都別想。

  見佟夫人被自己的一句話給問得立即失聲,寧素忍不住在心底裡冷哼了一聲,真當她這會兒是面團,任由她搓圓捏扁嗎?

  哈,傻眼了吧?

  佟夫人確實是傻眼了,她原先見寧素聽她那麼顛倒黑白都不拆穿她,反駁她,還以為自己真的捏住了她的死穴。要不是因為這樣的話,佟夫人哪裡敢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那些顛倒是非的話?

  結果!

  結果佟夫人哪裡想到寧素的忍耐居然是有限度的,她忍了她一回已經是極限了,還想要讓她再忍她一回?

  開什麼玩笑,她直接把桌子都給掀了。

  佟夫人:「……!!!」

  倒、倒也不必如此暴躁。

  不忍她就不說了唄,哪裡到要把桌子都掀了的地步啊?

  「不是,也不止這麼一樁事,不過都過去了,也不是什麼開心事,咱們就不要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聊這個了。」佟夫人眼睜睜地看著寧素把桌子給掀了,心虛的她默默地把被掀翻的桌子給扶了起來,企圖亡羊補牢。

  可惜……

  「別呀。」開口說話的人不是寧素,而恭親王妃。

  說起來恭親王妃並不是當事人,也沒有親眼目睹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全過程,所以按理來說她是不知道具體真相究竟是像寧素所說的那樣,是因為隆科多寵妾滅妻,以至於她實在受不了了,所以才鬧到和離這一步的,還是像佟夫人剛剛透露的那樣,與隆科多無關,寧素跟他和離的真相僅僅只是因為寧素善妒而已。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恭親王妃是有腦子的,她會分辨。

  雖然說恭親王跟佟國維、隆科多這對父子關系不和,但是這並沒有影響到恭親王妃,畢竟她早就失寵了,也就是最近因為寧素和康熙的事情,他才多次流連正院而已,所以恭親王妃並沒有因為恭親王的影響而對佟家有什麼偏見。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然下意識地認為寧素說的才是真的,原因無非有——

  其一,恭親王妃雖然和康熙接觸不多,但是據她了解,康熙並非是那種會被美色衝昏頭腦的皇帝,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如今後宮之中的嬪妃排位就不會是這樣了。

  所以如果寧素跟隆科多和離真的是咎由自取的話,那麼恭親王妃相信康熙不可能看上她。

  其二,佟國維和隆科多是什麼德性,恭親王妃沒有怎麼接觸過不知道,但是佟夫人是什麼德性,恭親王妃卻略知一二,而且依照隆科多膝下子嗣的情況,岳興阿可是他現如今唯一一個兒子,而且還是嫡出的,即便他們再是寬厚老實的人家,都不可能允許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之後還把岳興阿帶走的。

  除非岳興阿不是隆科多親生的,或者佟家自知理虧,不得不被迫答應寧素這個過分的要求。

  如果赫舍裡家勢大而佟家勢弱的話,那麼隆科多說不定還真的有可能戴了綠帽而不敢吭聲,可偏偏寧素的娘家赫舍裡家雖然和太子的母族同姓,卻不是同一支,更不是同一旗的,換而言之,他們壓根沒關系。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佟家自知理虧,甚至被寧素拿捏住了,最後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寧素帶走了岳興阿。

  其,佟夫人現在的反應已經說明了她的心虛了,如果她沒有撒謊的話,那麼她又怎麼可能被寧素有一句話就給問住了?

  所以綜上所述,恭親王妃都認為至少在寧素跟隆科多和離的這件事情上面,佟家是肯定不占理的。

  既然是佟家不占理,那麼恭親王妃何必客氣?

  原本恭親王妃沒打算打佟夫人的臉的,畢竟寧素這個當事人都想著息事寧人了,那麼她又何必去得罪人?

  要怪就怪佟夫人實在是太貪心了,雖然說世上沒有幾個人不貪心,但是貪心貪到蛇吞像的地步,那就容易引起人的反感了。

  比如說恭親王妃的反感。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恭親王妃才會搶在寧素前面開口道:「我這會兒聽得正起勁呢,原本以為佟夫人會對令郎和寧素和離一事緘其口,卻沒想到佟夫人心胸如此寬廣,敢把自家的家事在眾人面前攤開來說,既然如此,那麼我也很想知道——」

  「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真的是因為李氏有孕嗎?」

  可不是麼,不止恭親王妃想要知道,在場那麼多人,除了知情者之外,有誰不想知道的?

  她們當中大部分的人基本上都是和寧素沒有太深的交情,沒法跑到她面前問,又畏懼於佟家的權勢,不敢跑到佟夫人的面前打探。

  現在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佟夫人口中那幫「遭瘟的長舌婦」們自然豎起耳朵想要聽八卦了。

  反正又不用她們付出什麼代價,事情是佟夫人自個兒挑起的,而問題是恭親王妃問出口的,她們只是默默地當聽眾而已,就算佟夫人想要找麻煩,也不可能找她們的麻煩吧?

  再怎麼說她們的丈夫也都不是無名之輩,佟家確實有權有勢,但是他們總不可能因為今天的事情就將她們(的丈夫)一網打盡吧?

  且不說他們敢不敢這麼做了,就算敢,他們有這個本事嗎?

  這麼一想,這幫夫人們都恨不得給恭親王妃加油打氣,讓她再加把勁,從寧素和佟夫人的口中逼出真相的。

  哦,寧素不用逼。

  本來寧素不願意把事情鬧大的原因就是怕破壞了恭親王妃的生辰宴而已,但是即便現在恭親王妃這個當事人都不怕鬧起來會壞了她的好日子了,那麼寧素還有什麼好怕的?

  畢竟做錯事情的人又不是她。

  所以聽到恭親王妃這麼問,寧素就揚唇笑道:「既然王妃想知道,那麼我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要問我和隆科多為什麼和離,確實是跟李氏有孕有關。」

  嗯?

  不止其他的夫人,就連恭親王妃和裕親王妃都忍不住朝她看了過去,難不成佟夫人說的是真的?

  不對,真要是這樣的話,佟夫人剛剛怎麼可能是那個反應,一定是另有隱情。

  倒是佟夫人聽到寧素這麼說,原本沉到底的心突然被一股希望給托了起來。她用一種帶著希冀的眼神看向寧素,想讓她念著舊情不要將真相說出來。

  然而佟夫人大概忘了,寧素和佟家哪有什麼舊情可言?舊恩怨倒是有一大堆。

  所以佟夫人注定是要失望了,只聽到寧素又繼續道,「但是又不僅僅只是跟李氏有孕有關。」

  寧素也不需要將李四兒入府之後做過的事情都一一說出來,她只需要把她為了一個玉鐲,將她推倒險些致死一事,以及隆科多為了保護愛妾而讓她高抬貴手一事,還有佟夫人為了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而勸(逼)她忍氣吞聲,甚至將她和岳興阿趕出佟家一事簡單地說出來,就足以將佟夫人和佟家的臉面都撕下來了。

  「啊?」

  「太可怕了。」

  「怎麼能這樣?」

  「過分,實在是太過分了!」

  ……

  寧素作為當事人,她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語氣平淡,反倒是在場一眾聽眾,在聽到寧素敘述的時候,時而驚詫,時而憤怒,情緒起伏可比寧素這個親身經歷者要大得多了。

  說實在話,雖然不少人都在猜測寧素之所以要跟隆科多和離是因為他寵妾滅妻,畢竟李四兒也不是第一天入府了,不僅佟家上下知道隆科多對李四兒這個愛妾視若珍寶,即便是外面的人也有所耳聞。

  佟夫人作為隆科多的親娘,她不會說自己兒子的壞話,寧素曾經作為隆科多的妻子,她也不是多嘴之人,但是佟家可不止她們兩個女眷的,更別提隆科多也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對李四兒的寵愛。

  但是話又說回來,即便她們有所耳聞,也猜到了很有可能是因為隆科多寵妾滅妻,可是誰能夠想到隆科多他寵妾滅妻是真·寵妾和真·滅妻啊?

  在場的人不論是元配還是繼室,反正肯定都是正妻了,所以知道了寧素的經歷之後,她們如何不憤怒?又如何不感同身受?

  畢竟誰家沒一兩個得寵的小妾呀?

  正所謂唇亡齒寒,雖然說寧素和她們在場的夫人們都沒有什麼關系,但是她們一樣是正妻,一樣也有一個移情別戀的丈夫,如果隆科多作為京城寵妾滅妻第一人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唾沫和譴責的話,那麼誰知道她們的丈夫會不會也跟著有樣學樣?

  到時候她們可不一定有寧素的好運氣——腦袋都磕破了,卻僅僅只是失憶而已,並沒有真的命喪黃泉。

  「真沒想到佟爺居然是這樣的人!」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更別提赫舍裡氏原先還是和他一塊長大的表妹,他竟然也做得出如此冷酷無情之事?」

  「難怪赫舍裡氏鐵了心要跟隆科多和離了,這和離之後或許名聲不好聽,但是好歹把命給保住了呀。」

  「也是,上次老天見憐,沒有讓赫舍裡氏喪命,下次可不一定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

  佟夫人聽到其他人的話,臉色煞白,心如擂鼓,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寧素她居然真的當眾就把真相給說出來了。

  她怎麼敢?!!

  她怎麼敢???!!!

  還有那些議論的長舌婦,說那麼大聲難道是怕她聽不到嗎?她們怎麼敢如此,難道不怕得罪他們佟家嗎?

  佟夫人心裡面是怎麼想的,在場的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她們只想知道佟夫人他們既然做出了這等不要臉的事情,剛剛她怎麼好意思說出那些話啊?

  虧得剛剛她們當中還真的有人相信了佟夫人所說的話,相信隆科多是無辜,相信佟家是無辜的,結果呢?

  事實證明佟夫人他們辜負了她們的相信。

  「太不要臉了,虧得她剛剛把話說得那麼好聽。」

  「是啊,哪怕赫舍裡氏出身不顯,可好歹是隆科多明媒正娶的妻子,持家有道,又孕育了子嗣,居然被他們如此糟踐?」

  「真的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做出這種無恥之事,她怎麼好意思讓赫舍裡氏日後再嫁之後,把佟家當做第二個娘家呀?」

  「換做我是赫舍裡氏的話,恨不得直接拿刀劈了他們了。」

  可不是麼,這位夫人的話一出,頓時引來了不少人的附和跟贊同。

  別跟她們說什麼從四德,連小命都快要不保了,誰會去管什麼從四德?先把渣男毒婦和惡婆婆劈了再說。

  不過在大家因為這個令人發指的真相而憤慨的時候,也有人發現了一件事——

  「既然赫舍裡氏說的才是真的,那佟夫人剛剛說萬歲爺允許赫舍裡氏婚嫁自由的那道聖旨真的是皇貴妃替她求的麼?」

  是啊,既然當初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佟夫人這個婆婆兼姑爸爸都沒有幫寧素,反而幫著那個小妾將她作為正妻的顏面都踩在腳底了,那麼她有可能那麼好心幫寧素找什麼如意郎君,甚至讓皇貴妃求康熙下旨賜婚,讓寧素風風光光的二嫁嗎?

  她們怎麼覺得這事兒怎麼說怎麼不可能啊?

  於是眾人齊刷刷地扭頭看向了佟夫人……身邊的寧素。

  經過了剛剛的事情之後,在場的人都不再相信佟夫人的那張嘴了,真的是黑的都被她說成白了。

  比起佟夫人,這會兒大伙顯然更加相信寧素。

  要說佟夫人這個人吧,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忒聰明——

  她一下子就從其他人的反應中知道了她們在想什麼了,當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恨不得兩眼一翻,當場就直接暈過去。

  這樣她就不用再面對如此尷尬的局面了。

  但是佟夫人沒有,她也不敢,因為她怕自己這麼一暈,寧素就沒了忌憚,甚至會趁著她暈倒的時候學她那樣給她潑髒水。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等她醒來之後再反駁也沒用了,因為大家先入為主之後,怎麼可能會相信她的話?

  大概會認為她是在狡辯而已。

  不得不說佟夫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寧素雖然被她顛倒黑白的舉動給氣笑了,但是不至於下作到學她睜著眼睛說瞎話。

  見各位夫人用眼神詢問她關於佟夫人剛剛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寧素大大方方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佟夫人聞言,一顆心正准備放下,就又聽到寧素繼續道,「我只知道在收到聖旨之前,皇貴妃曾命人請我進宮一趟,說要幫我再相看一門親事,被我親口拒絕後還問我是不是想要和隆科多再續前緣。」

  「噫~」

  一聽到寧素這麼說,夫人們先嫌為敬,然後抓住了寧素這番話的重點,她說她「親口」拒絕了皇貴妃的提議,所以……

  佟夫人剛剛果然是在騙人的?

  呸!

  真的是不要臉!

  在不知道寧素經歷過什麼之前,她們當中或許有人真的會這麼想,畢竟隆科多的家世擺在那兒,而他本人也可以說是一表人才了,更別提還頗得康熙的看重,這不就是妥妥的乘龍快婿嗎?

  但是知道真相之後,可沒有人會再這麼想了,畢竟這樣的「乘龍快婿」要是骨子裡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別說給他當妻子了,怕是給他當老母都不一定能有什麼好下場。

  不得不說在場的夫人當中確實是有人看人挺准的,歷史上的佟夫人可不就是得了一個被親兒子隆科多活活氣死的下場麼?

  「出宮前我已經跟皇貴妃表明我的態度了,可是偏偏她跟聽不懂人話似的,還信誓旦旦的讓我回去等著接賜婚的聖旨。」說到這裡,寧素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可誰知道聖旨我確實是收到了,不過卻不是賜婚的聖旨。」

  很好,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

  敢情赫舍裡氏暫時不想再嫁人是真的,皇貴妃想強迫赫舍裡氏嫁人是真的,萬歲爺幫著赫舍裡氏打了皇貴妃和佟家的臉也是真的!

  好家伙,在場的人簡直想要直呼好家伙。

  要知道皇貴妃可是康熙的嬪妃,而佟家可是康熙的母族,結果呢,他最後竟然幫著寧素打了皇貴妃和佟家的臉?

  這會兒的她們並不會去想寧素和康熙是不是有什麼交(私)情,她們只會下意識地想究竟皇貴妃和佟家對寧素到底是有多過分,以至於就連康熙都幫理不幫親了?

  佟夫人像是抓到寧素的把柄似的,指著她道:「皇貴妃乃天子嬪妃,豈是你可以出言辱罵的?」

  「太太,這不叫出言辱罵,這叫實話實說。」寧素道,「皇貴妃她但凡聽得懂我說的人話,又怎麼還會堅持給我再相看親事?」

  「最後皇上不是沒有給你下賜婚的聖旨嗎?」佟夫人嘴硬道,「就不許皇貴妃最後還是尊重了你的意思,沒有求皇上給你下旨賜婚?」

  「皇貴妃最後有沒有改變主意我確實是不知道,但是皇上下旨允許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難道是皇貴妃替我求的嗎?嗯?」

  寧素看向佟夫人,「但凡太太你今天敢說一個『是』字,那麼我立刻當著所有人的面給皇貴妃賠禮道歉,承認是我冤枉了她,讓她一番好心卻被蒙冤了。」

  佟夫人很想繼續嘴硬,很想說一句「是」,這樣就可以挽救皇貴妃和佟家的名聲了,但是——

  「佟夫人,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寧素這個問題。」恭親王妃趕在佟夫人開口之前提(警)醒(告)了她一句,「寧素或許沒辦法向皇上證實你的回答(才怪),但是我有辦法。」

  恭親王妃這個時候開口不是怕別的,單純只是怕佟夫人一個衝動就真的敢當眾撒謊了,這樣哪怕她事後被拆穿了那也是事後的事情了,這會兒寧素就得被迫當眾跟皇貴妃賠禮道歉。

  事實上恭親王妃有點高估佟夫人的膽子了,她剛剛之所以敢暗示其他人康熙給寧素的那道聖旨是皇貴妃替她求的,無非是仗著寧素不敢吭聲,而其他人又不可能開門見山地跟她求證。

  但是現在寧素直接把桌子都掀了,佟夫人哪裡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

  更別提恭親王妃還說了這樣的話。

  佟夫人敢保證她要是真的敢承認的話,那麼這話傳到萬歲爺的耳邊,別說是她了,就連宮裡的皇貴妃和宮外的佟家都得跟著吃掛落兒,他們全家也得丟臉丟出北京城。

  最後佟夫人只能道:「我哪兒知道是不是皇貴妃替你求的?我又不是常年住在宮裡頭。」

  謔!

  敢情這佟夫人她嘴裡是一句真話都沒有啊?

  既然如此,那麼她剛剛是怎麼好意思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那些話的?又是怎麼好意思臉不紅心不跳的把髒水都潑到人家赫舍裡氏的身上的?

  難道是只要臉皮夠厚,就可以睜眼說瞎話嗎?

  如果說知道真相之前,在場的夫人們即便想看熱鬧也不敢那麼明目張膽的話,那麼在知道真相之後,她們即便鄙視佟夫人也不怕得罪她了。

  嫌棄、鄙夷、幸災樂禍的眼神就像一支支箭似的,咻咻咻的往佟夫人的身上射去,不過眨眼的功夫,渾身上下扎滿「箭」的佟夫人就成篩子了。

  *

  佟夫人到底是沒有練就出一張針扎不進,火燒不著的厚臉皮,被寧素當眾揭穿她的真面目之後,這恭親王府她實在是待不下去了,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就先告辭了。

  恭親王妃也沒有阻止,讓佟夫人提前退場後給了寧素一個贊許的眼神——

  看來她還是小瞧她了。

  區區一個佟夫人而已,哪裡能欺負得了她?

  寧素笑了笑,她已經提醒過佟夫人了,讓她差不多就得了,但是誰讓她不聽呢。

  一旁的裕親王妃見狀,看看恭親王妃,又看看寧素,臉上露出了一抹沉思。


第49章

  恭親王妃並沒有注意到裕親王妃這個表情,她還沉浸在寧素剛剛對著佟夫人就是一陣嘎嘎亂殺的暢快當中。

  「太厲害了你寧素。」等佟夫人一走,恭親王妃就趕緊把寧素喊到自己的身邊來,哪怕是換了地方,恭親王妃也讓寧素待在自己的身邊。

  寧素知道恭親王妃這麼做是在抬舉自己,所以並沒有拒絕,聽到她這麼說就笑道:「厲害什麼?王妃你別怪我在你的壽宴上鬧出這樣的事情就好了。」

  「怪你什麼?我怎麼可能怪你?」恭親王妃張嘴就道,「我可不是那種不分是非的人,今天的事情又不是你先挑起來的。」

  事實上自打寧素被佟夫人喊到身邊去之後,恭親王妃怕她被佟夫人欺負,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們那邊。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恭親王妃很清楚今天的事情完全是佟夫人咎由自取的。但凡她識趣一點,或者見好就收的話,那麼事情根本不可能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恭親王妃都發現了,佟夫人一開始拉著寧素假意營造她們關系不錯的時候,寧素不說有多配合,但是至少是不拒絕。直到佟夫人越說越過分,甚至想要將寧素跟隆科多和離的原因推到寧素的身上,寧素才決定不忍了。

  所以這能怪到寧素的身上嗎?

  恭親王妃覺得怪不到。

  「真的要怪的話,那麼我也是應該怪佟夫人才對。」說起佟夫人,恭親王妃實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你說佟夫人她怎麼會認為她再怎麼胡說八道你都不會反駁她呢?」

  雖然恭親王妃沒有讀心術,但是她覺得佟夫人真的是這麼想的,要不然的話她也不至於那麼大膽了。

  「大概是見我前面沒有反駁她,就以為我不敢當眾拆穿她吧?」這也是寧素自己猜測的,至於佟夫人是不是真的是這麼想,那麼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過是不是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寧素已經用實際行動向佟夫人證明了,她想要把寧素當做軟柿子來捏的話,那麼肯定是不可能的。

  換做是失憶前的寧素或許還真的能被她這麼對待,但是佟夫人想要這麼對待失憶後的寧素?

  想都別想。

  不過寧素也實在是好奇,她失憶後和佟夫人作對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次佟夫人不是被她氣得要死的?所以她剛剛為什麼還敢那麼做?難不成是忘了她之前在她這兒吃的虧嗎?

  當然沒有了。

  實不相瞞,佟夫人剛剛之所以那麼得寸進尺,並不是因為她忘了自己之前在寧素那兒吃的虧,恰恰是因為她還記得,所以她才想著乘勝追擊,把髒水都潑到寧素的身上,順便好讓自己出一口惡氣的。

  寧素也是佟夫人看著長大的,當初她願意讓隆科多娶寧素,一方面確實因為寧素是自己的侄女,她嫁過來她們也算是親上加親,到時候她肯定會和她站在統一戰線上。

  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佟夫人也滿意寧素,她不是那種要強的性子,而且孝順體貼。事實證明她並沒有看錯人,寧素和隆科多成親之後也確實算得上是個賢妻良母,更重要的是對她這個婆婆孝順有加。

  可以說前面那七年的時間裡,佟夫人和寧素這對婆媳之所以一直都相安無事,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寧素一直在忍讓。

  佟夫人原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直到她壽寢正終的那一天。但是誰知道自從寧素磕到頭之後,一切都變了。

  換做是其他人的話,或許會後悔自己這個當婆婆的當初對寧素那麼苛刻,仗著她脾氣好就使勁兒地欺負她,以至於寧素性情大變之後忍都不想再忍了。

  但是佟夫人並沒有,她既沒有後悔自己在寧素和李四兒之間偏幫了李四兒,也沒有後悔為了李四兒肚子裡那個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就將寧素(和岳興阿)趕去城外的莊子。

  因為佟夫人壓根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寧素是被李四兒害得受傷了沒錯,但是她不是醒過來沒事了嗎?哪怕記不起從前的事情,但是對她日後的生活也沒有太大的影響,既然如此,那麼就沒必要追究李四兒的責任了。

  畢竟她肚子裡已經「懷上」了隆科多的孩子。

  至於讓寧素搬去城外的莊子去住,佟夫人也認為自己沒有做錯,誰讓寧素自己非得跟李四兒斤斤計較呢?她都說了李四兒肚子裡現在懷著「孩子」,真的要追究她的責任的話,等她把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再說。

  可偏偏寧素就是不聽。

  佟夫人心想,這能怪她嗎?分明就是寧素固執罷了,所以佟夫人根本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不得不說,在推卸責任這方面佟夫人真的算得上是一個好手了,就像現在這樣,當眾被寧素拆穿了她偽善的真面目以及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真相之後,佟夫人第一反應不是後悔自己不應該存了壞心,給寧素潑髒水,結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是惱怒寧素的不留情面,以及李四兒的慫恿!

  是的,除了寧素之外,佟夫人連李四兒也恨上了。

  本來她都決定不來恭親王妃的壽宴了,想著避開寧素,免得再鬧出什麼笑話來,讓佟家又一次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笑柄。

  結果偏偏李四兒卻勸她一定要來恭親王妃的壽宴,還說什麼她不來的話會讓人誤以為她怕了寧素,又說什麼即便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了,她依然是寧素的長輩,她不敢當著外人的面頂撞她。

  可是現在呢?

  她不來恭親王妃的壽宴會不會被人誤以為她怕了寧素先不說,反正她來了恭親王妃的壽宴就被寧素把臉皮都揭下來扔地上踩了。

  想到剛剛那些夫人們的議論和對他們全家的鄙視、嘲笑,佟夫人的一顆心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似的,別提有多難受了。

  要是早知道……

  要是早知道她就不聽李四兒的胡說八道了!

  「你個賤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合該李四兒倒霉了,佟夫人回府之後還沒有來得及讓人去把李四兒喊來,就直接在路上遇見了。

  一看到李四兒跟自己的婢女有說有笑的模樣,佟夫人就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剛剛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的尷尬和難堪,當下一股怒氣衝上腦門,她就直接扇了李四兒一巴掌。

  這個時候的佟夫人早就忘了李四兒為了救她,連肚子裡的「孩子」都沒了的事情了,一心只想著對李四兒發泄自己積攢了一路的火氣。

  而原本還在跟瑪瑙暢想著寧素今天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會怎麼被佟夫人找麻煩的李四兒哪裡想到會突然天降巴掌,一下子把她從暢想中打醒過來?

  一直以來李四兒都不是軟弱的性子,相反,她潑辣得很,如果在平時的話,挨了一巴掌的李四兒再怎麼憤怒,她也不可能對佟夫人動手的。

  畢竟她沒有忘了佟夫人不是寧素,她是隆科多的親娘。

  李四兒很清楚,哪怕隆科多再寵愛自己,也不代表她能夠對佟夫人動手的。

  但是現在李四兒不是被佟夫人莫名其妙的一巴掌給打懵了嘛,從來就不願意吃虧的李四兒條件反射的就回了佟夫人一巴掌。

  「啪!」

  這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的時候,別說佟夫人這個被打的人懵了,就連動手的李四兒也懵了。

  她看看自己剛剛給佟夫人扇巴掌的手,又看看被自己打得臉都歪了的佟夫人,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慌亂的神色:「太、太太?太太您沒事吧?」

  「好哇,你小小一個賤婢竟然敢打我?」佟夫人反應過來之後不是第一時間覺得自己的臉疼,而是覺得自己身為當家主母的身份被李四兒給挑釁了。

  雖然說這段時間佟夫人被寧素氣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寧素也就是嘴上氣她而已,並沒有真的對她動手。

  結果今天倒好,李四兒居然打了她一巴掌?

  當下佟夫人就像是一個被點著的炸藥桶似的,一下子就炸了,「我就知道你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先是慫恿我去恭親王妃的壽宴,害得我當眾出醜,現在又對我動手,這是誰給你的膽子啊?」

  佟夫人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就對著李四兒猛扇巴掌,把自己今天一整天的不順當都發泄在李四兒的身上。

  「太太您冷靜一點,我不是故意的……」

  李四兒雖然剛剛回了佟夫人一巴掌,但是這不意味著她現在挨打了敢還手的,畢竟她剛剛也是因為沒反應過來才會那麼做。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佟夫人可不聽李四兒的解釋,不對,是狡辯才對,「你是不是記恨著我連累你肚子裡的『孩子』沒了,所以你一心想要報復我?」

  「難怪了,之前我去哪兒你都沒說什麼,怎麼這次突然上門來勸我要去參加恭親王妃的壽宴。」

  「你是明知道寧素會去,想讓我在那麼多人的面前丟臉所以才慫恿我的是吧?」

  「可恨我一時糊塗,竟然真的聽了你個賤人的慫恿,害得我和佟家今日當眾出了那麼大的一個醜。」

  「你個爛心肝的,你會遭雷劈的!」

  ……

  佟夫人的巴掌扇得那叫一個虎虎生風,哪怕李四兒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腦袋,沒有讓佟夫人的每一個巴掌都落到自己的臉上,但是她也不好受,不僅頭發都亂了,甚至脖子上都留下了佟夫人的「爪印」。

  原本李四兒看到佟夫人的時候還在詫異她怎麼那麼早回來了,而且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直到現在聽到佟夫人的怒罵,李四兒才知道了原因。

  但是即便知道了也沒用,因為李四兒壓根阻止不了佟夫人的發瘋,她又礙於身份不敢真的對佟夫人還手,所以現在的李四兒可以說既惱火又憋屈了。

  而且李四兒也實在是沒想到佟夫人和寧素對上了,竟然又輸了?

  要說李四兒不知道佟夫人最近和寧素對上了都沒有討到什麼便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以為在大庭廣眾之下,佟夫人作為長輩肯定有本事能夠整治寧素。

  結果現在一聽,好嘛,佟夫人沒有把寧素治住,聽她的意思似乎還被寧素反過來教訓了?

  廢物!

  沒用的老東西!

  李四兒心想,但凡換做是她的話,她有的是辦法給寧素教訓,而不是身為一個長輩竟然被一個晚輩給反過來拿捏住了。

  李四兒一邊嘴上討饒,一邊在心底裡咒罵著佟夫人。

  和李四兒相比,她的奴才瑪瑙就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了,一邊護著李四兒一邊跟佟夫人求饒:「太太您別再打了,我們主子受不了的,她剛剛才坐完小月子沒多久呢。」

  瑪瑙這麼說,其實也是想勾起佟夫人對李四兒的愧疚心,雖然她們主子之前確實是沒有懷孕,但是在其他人看來,她們主子肚子裡的「孩子」確實是為了救佟夫人而「流掉」的。

  所以於情於理,佟夫人再怎麼生氣也不能夠這麼對她們主子吧?

  然而瑪瑙哪裡知道佟夫人現在已經打紅了眼了?別說瑪瑙這麼說沒法讓她恢復理智了,怕是連隆科多在這兒都攔不住她。

  「這就受不了了?我沒讓人把她打死都算我仁慈了。」佟夫人說完這句話之後確實是停下來了,但是這並不是因為瑪瑙說的話見效了,而是佟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打了這麼一會兒已經打累了。

  她扶著自己奴才的手指著李四兒道,「今天的事情我可不會就這麼算了,李四兒你給我等著吧!等隆科多回來我就讓他休了你!」

  「不對,你也就是個賤妾而已,哪裡有資格被休?直接把你賣了還差不多!」

  說完,佟夫人衝著跌坐在地上的李四兒冷哼了一聲,然後扶著自己的奴才就回自己的院子了。

  佟夫人打了李四兒一頓,倒是發泄了不少的怒氣,但是李四兒挨了一頓打,就積攢了不少的怒火,偏偏因為佟夫人的身上擺在那兒,她連反抗都不能反抗一下。

  這就算了,但是李四兒萬萬沒想到佟夫人打了她一頓竟然還不善罷甘休,甚至想著讓隆科多將她給賣了?

  這怎麼行?

  李四兒在瑪瑙的攙扶下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快,你趕緊派人去打聽一下太太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寧素並不知道佟夫人回到佟家之後和李四兒竟然還鬧了一場,要是她知道的話……

  那肯定是拍手叫好啦。

  可惜寧素並不知道,這會兒她正和林佳夫人還有潘夫人說起了自己准備開胭脂鋪子的事情。

  原本林佳夫人她們還想聊剛剛的事情,畢竟寧素和隆科多因為什麼原因和離她們是知道了,但是康熙為什麼會給寧素下那麼一道聖旨她們可不知道。

  但是一聽到寧素這話,她們的注意力瞬間就被轉移了,哪裡還管康熙為什麼給寧素下那麼一道聖旨?

  「你說的是真的?」因為寧素送的胭脂膏子,潘夫人已經成為寧素的擁躉了,一聽到她要開胭脂鋪子的好消息,她立馬眉開眼笑的,「沒有騙我吧,寧素?」

  林佳夫人沒有開口,但是目光卻牢牢地盯著寧素,生怕她張嘴就說一句「是啊,就是騙你的」。

  好在寧素並沒有讓林佳夫人失望,笑著就道:「當然是真的了,我怎麼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那可太好了。」林佳夫人的反應和恭親王妃當時是一模一樣的,撫掌道,「這樣咱們就不用怕日後用完了你送的胭脂膏子之後沒得用了。」

  可不是麼,潘夫人認同地點點頭,心想總不可能一直等著寧素送吧?且不說人家願不願意了,就算真的願意,她們好意思一直拿嗎?

  「你們在說什麼胭脂膏子?」有人見寧素她們聊得開心,忍不住湊了上來問了一句。

  寧素轉頭看了一眼來人,嗯,不認識。

  倒是林佳夫人和潘夫人都認識對方,她們知道寧素的情況,就跟她介紹道:「這位是山西巡撫馬齊大人的夫人,伊爾根覺羅氏。」

  介紹完了之後,林佳夫人才回答富察夫人的問題,「是寧素做的胭脂膏子,她之前送了一些給我們用。原本我們還愁日後用完了怎麼辦才好呢,結果剛剛聽寧素說她准備開個胭脂鋪子。」

  富察夫人一聽,眼睛頓時一亮:「我說你怎麼看起來氣色好了那麼多,原來是因為你用了你做的胭脂膏子?」

  富察夫人的話讓寧素忍不住揚了揚眉,聽她的意思她之前應該和她有過接觸吧?不過這也不奇怪,想到富察夫人是從一品官員的夫人,那麼之前她們肯定在一些場合見過了。

  寧素笑道:「也不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可能因為我和離之後不用那麼操勞,每天吃好喝好睡好的,狀態自然跟著好起來了。」

  聽到寧素這麼說,富察夫人有些佩服,畢竟不是每個和離的人都敢在人前坦然地承認這件事的,更別提主動提及了。

  當下富察夫人臉上的笑不由地真誠了三分,她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覺得你做的胭脂膏子肯定占了很大的功勞,要不然她們也不會聽說你要開胭脂鋪子就那麼開心了。」

  「可不是麼。」潘夫人賣力地幫寧素打廣告,「你瞧瞧我現在的模樣,是不是連細紋都少了?這可都是寧素做的胭脂膏子的功勞。」

  寧素忍不住有點尷尬,因為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潘夫人是她請的托兒。

  富察夫人還真的是認真地看了一眼,然後笑著對寧素道:「真要是這麼有用的話,那麼等你的胭脂鋪子開張之後,我肯定得上門幫襯幫襯。」

  畢竟女子嘛,哪有幾個是不愛美的?富察夫人也不例外。

  「那就先謝過您的照顧了。」寧素聽到這話倒是挺開心的,一方面是因為她的胭脂鋪子還沒有開張就已經提前有了四位客人了,一方面則是因為越多高官的夫人幫襯她的生意,成為她胭脂鋪子的客人,那麼就意味著她越能發展更多的人脈。

  如此一來,哪怕和佟家撕破了臉,佟家想要對付她也得掂量著幾分。

  這些人脈或許並不會像恭親王妃那樣站在她這邊幫她,但是她一旦出事,她們要是知道了的話,佟家可沒有辦法堵住悠悠之口。

  *

  並不知道自己被寧素當做是人脈在發展的裕親王妃趁著更衣的時候,忍不住問了恭親王妃一句:「五弟妹,從前我怎麼沒有聽說你和赫舍裡氏的關系這麼好?」

  好到幫寧素做廣告就算了,竟然還幫寧素打佟夫人、皇貴妃以及佟家的臉面?

  裕親王妃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畢竟她這個弟妹她是了解的,大概因為膝下有子的原因,惦記著孩子的前程,平日裡和別人相處都是以和為貴。

  雖然說論身份,佟夫人比不上恭親王妃,但是她可是皇貴妃的親娘,又是佟家的當家主母,恭親王妃這麼幫著寧素讓她當眾下不來台,難不成就不怕得罪她背後的皇貴妃和佟家了嗎?

  「額……」恭親王妃沒想到裕親王妃會突然這麼問,當下被打了一個猝不及防,「一嫂,我和寧素那是……一見如故。從前寧素是什麼樣的,你沒有相處過也大概見過吧?」

  裕親王妃點點頭,然後就聽到恭親王妃繼續道,「跟她和離之後完全是兩個樣,所以我和她的交情是在她性情大變之後才開始的。」

  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裕親王妃問:「我記得赫舍裡氏和隆科多和離不久吧?」

  恭親王妃點頭:「也就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憑著你和她不到三個月的交情,你就幫著她打佟夫人的臉了?」裕親王妃問。

  「這……」恭親王妃抬頭,見裕親王妃一副等著她解(狡)釋(辯)的模樣,恭親王妃,「……!!!」

  嗚嗚嗚救救我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第50章

  在恭親王妃身陷囹圄(bushi)的時候,寧素已經在林佳夫人還有潘夫人的幫助下認識了不少的夫(人)人(脈)了。

  經過剛剛那一遭,不少人都已經知道了寧素磕到頭之後雖然僥幸撿回了一條小命,但是卻記不起從前的事情了,所以對於林佳夫人和潘夫人輪流給寧素介紹她們一事倒也不生氣,並沒有覺得是寧素目中無人,明明和她們見過面也認識,卻偏偏讓人給她再做介紹。

  她們和富察夫人一樣,一開始是因為剛剛的事情想要和寧素認識的,但是湊上來之後注意力卻不由自主的被寧素做的胭脂膏子給吸引走了。

  沒辦法,還是那句話,世上沒有幾個女子是不愛美的。

  尤其是寧素的變化是她們肉眼可見的,更別提還有恭親王妃她們幾人給寧素做生招牌。

  於是寧素的胭脂鋪子還沒有開張,就已經開始有客人了。

  而且不止一個兩個。

  「既然大家那麼捧場的話,那麼到時候我讓人給你們送一些胭脂膏子,大家試用之後覺得還不錯的話再來幫襯我也不晚。」

  寧素這話一出,富察夫人她們都忍不住笑了。

  要說在場的夫人缺不缺那點胭脂膏子的錢?

  那麼相信大部分都是不缺的。

  但是寧素把話說得這麼敞亮,出手又那麼大方,自然是很容易得到大家的好感了。

  「誒你們說隆科多和佟家是不是瞎了眼呀?放著赫舍裡氏這麼好的妻子和兒媳不要,偏偏去維護一個小妾和還沒出生的庶子?」

  「這沒生出來還不知道是庶子還是庶女呢。」

  「這個答案怕是一輩子都沒人知道了,畢竟我聽說這個小妾前段時間可是跟佟夫人去上香,結果在回來的路上出意外流產了。」

  「嘖嘖嘖,可這真的是報應呀。」

  ……

  這些話富察夫人她們當然不可能當著寧素的面說了,雖然她們不是當事人,但是聽說隆科多和佟夫人一心維護李四兒和她肚子裡還沒有出生的「孩子」,結果卻落得一個雞飛蛋打的下場,莫名地覺得痛快極了。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老天有眼麼?

  富察夫人決定了,等收到寧素送的胭脂膏子之後,哪怕沒那麼好用,她也會幫襯她的生意的。畢竟得知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真相之後,有誰不同情寧素?又有誰不氣憤隆科多和佟夫人他們的所作所為?

  「要我說之前萬歲爺下旨允許赫舍裡氏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說不定真的是萬歲爺自個兒的意思。」富察夫人說完,她的婢女就忍不住出聲詢問,「為什麼?主子,佟家可是萬歲爺的母族呀,而佟三爺又頗得萬歲爺的看重,那萬歲爺怎麼可能幫著一個無親無故的赫舍裡氏打佟三爺和佟家的臉面?」

  「你錯了。」富察夫人道,「恰恰因為佟家是萬歲爺的母族,隆科多又頗得萬歲爺的看重,所以萬歲爺才這麼做的。」

  「誰不知道萬歲爺最看重嫡庶?滿宮的皇子加起來說不定都抵不過一個太子殿下,仁孝皇後和孝昭皇後在世時,萬歲爺對她們也敬重有加,結果隆科多為了一個小妾和一個還沒出生的、庶出的孩子,連自己明媒正娶的嫡妻和正統的嫡長子都不要了,你覺得萬歲爺知道了他能高興嗎?」

  只怕心裡面會覺得別人寵妾滅妻,重庶輕嫡就算了,你個隆科多竟然也敢跟朕唱反調?

  富察夫人敢明目張膽地議論隆科多甚至是佟家,但是卻不敢把康熙的事情掛在嘴邊,因此後面這番話她是壓低了嗓音跟自己的丫頭說的。

  富察夫人的丫頭一聽,覺得好像確實是有幾分道理,她道:「也是,照主子您說的,本來佟三爺和赫舍裡氏和離的事情就惹萬歲爺不高興了,偏偏皇貴妃還想要借此機會拿捏赫舍裡氏的婚事,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可不是。」富察夫人開口道,「說不定皇貴妃他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萬歲爺怎麼幫著赫舍裡氏打他們的臉呢。」

  富察夫人覺得自己這麼猜測並非是沒有依據的,事實上但凡皇貴妃和佟家他們能想得明白的話,那麼一開始就不可能縱容隆科多寵妾滅妻了。

  富察夫人相信沒有隆科多的縱容和佟家的漠視的話,李四兒小小一個妾室她是不可能敢以下犯上的。

  說著,富察夫人忍不住笑了,她道,「真想知道哪天佟家的人想明白之後日後還敢不敢總是自恃天子母族了。」

  *

  寧素沒有順風耳,自然不知道富察夫人她們背著她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但是不知道不代表她猜不到的。

  畢竟眼見著她和佟夫人鬧了那麼一場,她們仍然過來和她認識,這就足以表明她們的態度——

  對於隆科多、佟夫人他們的所作所為,她們也是十分看不起的。

  所以富察夫人她們背地裡會說什麼,寧素用鼻子想也都能夠想到了。

  「這下好了,經過今天這一出,怕是滿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佟家他們究竟干了什麼缺德事兒了。」

  柳絮只要一想到佟夫人今天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顏面掃地,就恨不得拍手稱快。

  雖然說提和離的人是寧素,堅決要和離的人也是寧素,但是柳絮卻認為錯不在她們主子身上。

  要不是李四兒太狠毒,隆科多太薄情,佟夫人太過分,她們主子何至於走到和離這一步?

  雖然寧素帶著岳興阿在莊子也過得輕松自在,還遇上了康熙這個大好人,但是在柳絮看來,她們主子和大阿哥可以說是受了大委屈了。

  往日裡她們主子即便不愛應酬,但是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大部分時間都被困於莊子這一方天地。

  所以對於寧素要開胭脂鋪子一事,柳絮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一開始她當然不知道寧素為什麼要開胭脂鋪子了,只當她是想著找點事情做來打發時間。

  這也是好事,柳絮心想,自從大阿哥拜了葉先生為師之後,整日裡跟葉先生待在一起,她們主子就顯得有些無所事事了。畢竟再愛制胭脂膏子,她也不可能整天制胭脂膏子的。

  平日裡又沒有什麼交際,管家的事全由她們和林管家接手,若是再不找點事情做的話,只怕要悶死了。

  等後面知道了寧素為什麼選擇開胭脂鋪子之後,柳絮更加不反對了。

  哪怕柳絮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和佟家相比,她們實在是有點勢單力薄了,好吧,不止一點。現在佟家也就是有把柄在她們主子手上,所以才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如果哪天她們主子手上捏著的把柄沒辦法再威脅到佟家呢?

  「也是佟夫人自個兒活該。」別說柳絮了,就連柳葉那麼沉穩的性子今天也被佟夫人的舉動給氣得不輕。

  說實在話,柳葉雖然因為寧素這些年來在佟家的經歷而不喜歡佟夫人,但是對於她今天想要在外人面前營造她和她們主子依然親近和睦的假像一事,柳葉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理解不代表柳葉會贊同,畢竟她是寧素的奴才又不是佟夫人的,至於她和隆科多、甚至是佟家的名聲如何,關她什麼事兒?

  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別說隆科多的名聲臭了,便是隆科多突然暴斃,屍體發爛發臭了,她也只有背地裡拍手稱快的份,至於為什麼要在背地裡拍手稱快?

  那自然是避著他們家大阿哥了。

  隆科多有千不是萬不是,他都是岳興阿的親生父親。

  言歸正傳,正是因為柳葉惱怒佟夫人今天的強人所難,所以見她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時,心裡頭別提有多痛快了。

  想拉著她們主子陪她做戲,還想給她們主子潑髒水?

  想屁吃呢。

  寧素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從她上揚的嘴角就可以看得出來她此時的心情不錯了。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泥人,更別提泥人都有三分火氣呢,但凡佟夫人今天不是那麼過分的話,寧素也不至於和她當眾撕破臉。

  回想起佟夫人那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寧素不得不承認,心裡頭確實是十分痛快。相信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下次她不管在什麼場合再碰到佟夫人,她都不會再做同樣的事情了。

  寧素心裡想的,康熙並不知道,但是他和岳興阿一樣,只消一眼就發現了寧素現在的心情很好。

  「額娘額娘~」一天沒見寧素了,岳興阿覺得他可想他額娘啦。

  雖然之前岳興阿跟著康熙上課的時候,也不是無時無刻都能見到寧素,但是他至少知道他額娘就在隔壁的家裡,他想見她抬抬腳回家就能見到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他額娘可不在家裡,岳興阿想見都見不了,所以他能不想嘛?

  難怪大人們都說什麼一日不見,就跟三個秋秋一樣。

  岳興阿覺得自己完全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啦,他現在就是這樣的。

  寧素笑著攬住了衝上來抱住她的岳興阿,胡嚕了一下他的腦袋後問道:「怎麼樣?今天有沒有乖乖地聽先生的話?」

  關於自己要和康熙成親一事,寧素暫時還沒有告訴岳興阿,畢竟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說,以及沒有想好岳興阿如果知道之後並不接受她要怎麼應對。

  於是寧素能怎麼辦?

  只能暫時先使用拖字訣了。

  「當然有啦。」岳興阿拉住寧素的手,奶聲奶氣地道,「我多乖呀,額娘。」

  「跟誰學的王婆賣瓜?」寧素握住了自己寶貝兒子的小手,然後抬頭看向康熙道,「今天又辛苦先生了。」

  「為了犒勞先生,我回來的時候順便給先生買了冰糖葫蘆。」

  聽到寧素這話,康熙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然後道:「這個時候還有得賣?」

  「我已經讓人預留了。」寧素這話一出,最高興的人大概就是岳興阿了,小家伙拉了拉寧素的手問她,「額娘,我也想吃冰糖葫蘆,有給我買嗎?」

  「當然有了。」寧素道,「漏了誰也不可能漏了你那份呀。」

  「太好了。」岳興阿想起上次吃的冰鎮過的冰糖葫蘆,那酸酸甜甜又解暑氣的滋味他到現在都還記得。

  而且記憶猶新。

  見岳興阿為了一口吃的,直接「丟」下她就朝著拎著一個食盒的柳絮,寧素輕哼一聲:「他個小沒良心的。」

  說完,她扭頭看向康熙,小聲的對他道,「先生放心,雖然我也給岳興阿買了,但是我只給他買了一串,給你卻買了兩串。」

  於是最高興的人由岳興阿變成了康熙。

  「我也不是那麼貪吃的人。」康熙明明眼裡的笑意都快滿得溢出來了,面上卻偏偏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哦?」寧素一眼就看穿了康熙的口是心非,當下故意道,「那我把給你買的冰糖葫蘆分一串給別人?」

  康熙聞言,默默地看了寧素一眼,他又不傻,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寧素是故意的?更別提寧素壓根就沒有要掩飾的意思。

  那康熙能怎麼辦呢?

  為了不讓寧素把原本給他買的冰糖葫蘆分一串給別人,康熙只能夠改口道:「我是。」

  「嗯?」寧素繼續問道,「你是什麼呀?」

  康熙微眯著眼睛看了寧素一眼,威脅性十足,可惜偏偏寧素壓根不怕,不僅不怕,還非得要繼續在老虎頭上拔毛:「你是貪吃的人嗎?」

  按理來說康熙這個時候應該生氣的,但是並沒有,他反而被寧素逗得忍不住笑了,他微微揚起一邊的眉頭:「夫人是敢肯定這輩子不會落我手裡是吧?」

  是嗎?

  是吧。

  但是管他的呢,一輩子那麼長,以後的事情誰說得准呢?寧素學著康熙揚起了一邊的眉頭:「等我落你手裡再說吧。」

  寧素一直以來在康熙面前都不唯唯諾諾的,這大概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所以和他相處起來就沒有所謂的拘謹,但是也僅此而已。

  不像現在這樣,自從寧素跟康熙求親之後,和他相處的時候就少了幾分帶著距離感的敬重,反而多了幾分親近。

  對此,康熙不惡反喜,於他而言,他既然對寧素有意,那麼自然盼著她與他親近了。

  所以見到寧素在自己面前這麼「囂張」,康熙嘴角一揚,忍不住笑了起來,落日的余暉灑在他的臉上,讓他清雋的面容柔和了幾分,如同他落到寧素身上的目光一般。

  *

  「主子,今天大爺派人過來了。」柳芽和柳枝今天並沒有跟著寧素一塊去恭親王府給恭親王妃祝壽,所以寧方派來的人到了莊子之後,就是她們兩人接待的。

  「大哥派人過來了?」寧素愣了一下,正想要問寧方派人來做什麼,就突然反應過來了,「難不成大哥這是怕我忘了過兩天是額娘的忌日?」

  「還真叫主子您猜對了。」柳枝一邊給寧素摘下頭上的首飾,一邊開口道,「大爺知道主子您記不起從前的事情,又怕奴才們忘了,所以特意派人上門來提醒您別忘了後天一塊去祭拜太太。」

  寧素點點頭,她確實是不記得後天是林佳氏的忌日,但是她身邊的四個柳卻都記得,早早的就提醒了寧素,所以即便寧方不派人來提醒,寧素也不會忘了後天要去祭拜林佳氏。

  當然了,寧方既然特意派人來提醒了一聲,也算是他有心。

  「那晚些就跟岳興阿提一句。」寧素說完,又問了柳枝她們一句,「往年我去祭拜額娘的時候,岳興阿有跟著一塊去嗎?」

  柳枝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搖搖頭道:「沒有。」

  「佟夫人當初不樂意讓您帶大阿哥去祭拜太太,三歲之前說大阿哥太小了,怕衝撞,對大阿哥不好,四歲那年大阿哥在太太忌日的前一天又吃錯東西了,沒法和您一塊去祭拜太太,所以大阿哥沒跟您一塊去祭拜過太太。」

  寧素一聽,微微皺了皺眉頭。

  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比較干淨,能夠看得見一些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在岳興阿三歲之前佟夫人不願意她帶著岳興阿去祭拜林佳氏,寧素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在岳興阿四歲那年因為突然吃錯東西沒辦法和她一塊去祭拜林佳氏,寧素就忍不住有點懷疑了——

  岳興阿到底是因為意外吃錯了東西,還是有人故意而為之,就是不想讓岳興阿和她一塊去祭拜林佳氏?

  寧素心想,這倒不是她想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畢竟誰都知道當初佟夫人就是因為她要給她額娘守足孝,不願意在熱孝和隆科多成親,所以佟夫人才對她有所不滿的。

  而佟夫人具體表現不滿的做法就是不再給隆科多的小妾賜避子湯,於是等寧素一進門就有了兩個女兒。

  言歸正傳,正是因為佟夫人有這樣的前科,所以寧素一聽到柳枝這麼說,才不得不懷疑岳興阿當初吃錯東西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的?

  寧素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那麼問四個柳了。

  「這……這不好說。」柳葉她們當初壓根就沒有往這個方面想,更沒有懷疑過佟夫人,畢竟那時候佟夫人多疼岳興阿?

  如今聽寧素這麼一說,她們再怎麼回憶也沒用,因為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她們的記憶是有限的。

  「真要是佟夫人干的話,那她也太喪心病狂了吧?」柳絮磨牙道,「大阿哥那時候才多大呀?這又不是沒有小孩兒因為吃錯東西沒了小命……」

  「咳咳。」

  「咳咳。」

  柳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柳葉她們接二連三響起的咳嗽聲給打斷了,反應過來的柳絮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請主子恕罪,奴才不是要詛咒大阿哥。」

  「我知道,快起來吧。」寧素當然知道柳絮那是無心之失了,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後道,「反正不管是不是佟夫人做的,岳興阿能夠平安無事,那就證明了他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雖然寧素不怪自己,但是柳絮還是有點過意不去,一聽寧素這話,就忍不住出聲誇道:「可不是麼,大阿哥有主子您這個額娘,可比不少孩子要有福氣得多了。」

  這乍一聽,都覺得柳絮這話似乎有拍馬屁的嫌疑,但是認真一想,又發現她說的確實沒錯。

  畢竟隆科多是怎麼對岳興阿的,大家有目共睹,而佟夫人對岳興阿的好,如今也得打個大大的問號,所以要不是寧素堅持和離都要把岳興阿帶上,他在佟家有沒有好日子過,那可真的不好說。

  *

  「派人提醒了寧素後天要去祭拜額娘了吧?爺。」富察氏等寧方來她的院子時出聲詢問了一句。

  「派青柏過去了。」寧方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的,富察氏這麼問,他就回答道,「不過寧素今天並不在莊子上,說是去參加恭親王妃的壽宴了,所以青柏只跟她身邊的兩個丫頭說了,讓她們轉告寧素。」

  富察氏一聽,一顆心就算是放下了,繼而又忍不住吃味問道:「寧素去參加恭親王妃的壽宴了?她什麼時候和恭親王妃攀上關系了?」

  富察氏往日裡也有出門應酬,但是像恭親王妃這種級別的人物,她是從來沒有接觸過。

  因此一聽說自家和離的小姑子能夠去參加恭親王妃的壽宴,一顆心頓時就像是泡在了醋缸裡似的,別提有多酸了。

  「什麼叫攀上關系?」寧方覺得自己妻子說的話可真不好聽,「那是恭親王妃欣賞寧素,所以才跟她來往的。」

  青柏知道自己主子關心寧素這個妹妹,所以聽說寧素去參加恭親王妃的壽宴了,他就已經問清楚了寧素和恭親王妃是怎麼認識的。

  雖然寧方只是聽青柏跟他轉述了柳芽和柳枝的話,但是她們兩人是寧素的丫頭,說的話就代表寧素,寧方自然相信了。

  富察氏聽到寧方這麼說,沒有再繼續說什麼酸話了,但是卻忍不住在心底裡撇撇嘴,心想恭親王妃欣賞寧素?她欣賞她什麼?欣賞她連男人都守不住,落得一個被和離的下場麼?

  富察氏也深知寧方和寧素的感情好,更知道因為寧素這些年在佟家的日子不好過,所以寧方對寧素有份愧疚之情,所以這些話富察氏並沒有在寧方面前說,只是在自己的心裡想想而已。

  畢竟說了寧方也不愛聽。

  不過……

  等寧方去洗漱的時候,富察氏就問自己的丫頭:「該准備的都准備好了吧?」

  「准備好了。」彩玉點點頭,卻有些不安地問道,「真的要那麼做嗎?主子。」


第51章

  「不這麼做能怎麼辦?」富察氏橫了自己的丫頭一眼,「你不記得前些日子寧素收到的那道聖旨了?」

  彩玉搖搖頭,她哪裡會不記得寧素不久前收到的那道聖旨?

  說實在話,康熙會下旨給隆科多賜婚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所以那天他收到聖旨,彩玉心想別說是她了,怕是滿京城的人都沒有一個覺得那不正常。

  但是那天偏偏除了隆科多之外,寧素也收到了一道聖旨,這如何不叫人覺得驚奇?尤其是當眾人知道那道聖旨的內容後,更是覺得意外。

  如果寧素有意讓皇貴妃她們給她相看親事,那麼這道聖旨於她而言自然是打擊了,但是偏偏在這道聖旨之前,寧素就已經借了恭親王妃她們的口將自己的意思傳開了——

  她暫時並無嫁人之意。

  如此一來,康熙給寧素的那道聖旨於她而言那不就相當於雪中送炭麼?

  只是這對寧素而言是好事,對皇貴妃、對佟家、甚至是對富察氏而言卻不是什麼好事了。

  「這婚姻大事,向來是由父母做主的,寧素雖然沒額娘了,但是阿瑪還在,再不濟還有我和她大哥呢,哪裡由著她自個兒做主?」富察氏說著說著,竟然忍不住怪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大清天子,「也不知道萬歲爺是怎麼想的,怎麼突然給寧素這麼一道聖旨?」

  這說出去也不好聽呀。

  雖然旗人家的兒女不似漢人那般講究,但是姑娘家自來金貴,要不然沒出閣的旗人姑娘也不會在家裡就被稱作是姑奶奶了。

  這就是所謂的沒出門先大三輩兒。

  「主子噤聲。」彩玉一聽到富察氏這最後說的那句話,當下顧不上尊卑,連忙壓低了嗓音止住了她,「這話要是不小心傳出去的話,咱們可是要倒大霉的。」

  龍椅上坐著的那位是誰?

  那可是大清的天子,手掌生殺大權,想要她們的小命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而已。

  富察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知道彩玉此言非虛了,所以她並沒有怪罪她的以下犯上,只是想起那道聖旨,她仍然心有不快而已。

  「總之既然阿瑪那邊行不通了,咱們只能另辟蹊徑了。」富察氏口中所說的「阿瑪」自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而是她的公爹圖達。

  富察氏原本計劃得可好了,想著寧方和寧素感情好,就讓他打頭炮,去詢問寧素的意思。如果寧素有意再嫁的話,那麼自然是最好了,她幫忙牽橋搭線,想不如願都難。

  但是誰知道出師未捷身先死,寧素直接拒了寧方,並且言明暫時沒有再嫁的意思。如果寧方是站在她這邊的尚且還好一些,偏偏寧方一聽到寧素這麼說,就真的打消給她再相看一門親事的心思了。

  不僅如此,甚至還勸她不要再把心思放在這件事上面。

  那怎麼行?

  富察氏還惦記著寧素那豐厚的嫁妝以及那間可以跟淑慧長公主攀上關系的莊子呢,要不然她是吃多了鹹蘿蔔給寧素操這個心呀?

  於是富察氏就把主意打到圖達的頭上了,想著他好歹是寧素的阿瑪,要是他執意將寧素嫁出去,寧素還能真的反抗不成?

  真要反抗的話,那就得落下一個不孝的罪名。

  如果寧素只是孤身一人的話,那麼憑著這點或許沒辦法拿捏住她,畢竟她為了自己高興,都任性到跟隆科多和離了,更何況是違背圖達的意思?

  但是寧素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個兒子。富察氏自己也是當額娘的人,換做是她的話,她是寧可自己受委屈,也不願意影響自己的寶貝兒子。

  因為寧素的任性,岳興阿已經有了一個和離的額娘了,她總不可能再任性到讓岳興阿有一個和離又不孝的額娘吧?

  如此一來,岳興阿長大之後還能娶到什麼好人家的姑娘?

  除非隆科多後院的妻妾從此都沒有再給他生兒子,十年後岳興阿依然是隆科多唯一的兒子,否則的話佟家又怎麼可能會在岳興阿的婚事上下大力氣?

  畢竟岳興阿即便是隆科多的子嗣,可他已經跟著寧素走了。

  言歸正傳,富察氏原以為只要說動了圖達那就萬事大吉了,只是她哪裡想到她還沒搞定圖達,寧素那邊就被康熙下旨允許她的婚事由她自個兒做主。

  如此一來,富察氏所有的如意算盤都打不響了,這讓她怎麼可能不慪氣?又怎麼可能不惱火?

  「可……可後天是太太的忌日。」彩玉仍然覺得不夠妥當,「要是讓大爺和老爺知道的話,豈不是會怪到主子您的頭上?」

  要說富察氏作為寧素的大嫂,她想要替寧素相看一門親事也並不是不可以。畢竟都說長兄為父,長嫂如母,林佳氏已經不在了,而寧方又是寧素同父同母的親大哥,那麼富察氏想要給寧素安排相看那也說得過去。

  哪怕寧素並不樂意。

  但是即便安排相看,也沒有安排在女方生母忌日那一天相看的,這傳出去不被人笑話也得被人嘲笑沒規矩呀。

  富察氏是已經嫁人了沒錯,可是她膝下還養著一個親生的女兒寶珠呢,她就不怕這件事影響了寶珠?

  彩玉是真心替富察氏著想的,所以特意跟她分析了她這麼做的不妥之處。

  可富察氏也有自己的道理,她說:「當年我就是想著寧素嫁到佟家可以提攜咱們,寶珠日後有機會跟岳興阿親上加親,所以才處處忍讓的,結果呢?結果我是雞飛蛋打。」

  「所以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看得再長遠也沒有用,先把好處抓到手裡再說。」

  「寶珠如今還不滿五歲,離她嫁人少說都還有十年的時間呢,誰知道十年後會發生什麼事?」

  富察氏覺得,如果她能得到寧素那個莊子,攀上了淑慧長公主的話,那麼她這麼做說不定十年後能夠幫她的女兒爭取到一門不錯的婚事呢。

  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富察氏也不會想著孤注一擲。

  「再說了,我又不是刻意安排寧素他倆相看,只是想要給他們制造一個見面的機會罷了。」富察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寧素的關系也就那樣,我要是哪天真的正兒八經地給她做安排的話,只怕她壓根不會聽。」

  彩玉一聽,也覺得富察氏有道理。

  「放心吧,我又不是衝著得罪人去的。」富察氏知道彩玉真心為自己好,所以出聲道,「要是寧素自個兒也看上了的話,那麼自然是皆大歡喜了,要是沒看上,我也不能牛不喝水強按頭是吧?」

  大不了再給寧素安排別的人就是了。

  不得不說,在這件事情上面富察氏可以說是很有恆心了。

  彩玉一想也是,畢竟她們主子已經嫁給大爺這麼多年了,兩人孩子都有了兩個,她們主子總不可能為了姑奶奶那份嫁妝和莊子就把自己的家都給拆了。

  然而不管是富察氏還是彩玉都不知道,世界上是有意外這回事的。

  *

  寧素並非是到了林佳氏忌日那一天才帶著岳興阿回赫舍裡家跟圖達他們會合的,而是提前一天就帶著岳興阿回娘家了。

  等到了林佳氏忌日這一天,就和圖達他們一塊出發前去祭拜林佳氏。

  「額娘,我們現在就要去見郭羅媽媽了嗎?」岳興阿剛上馬車就奶聲奶氣地問了寧素一句。

  雖然說岳興阿和致遠、寶珠他們的關系好,但是寧素和富察氏的關系一般般,再加上兩個大人加三個小孩坐同一輛馬車的話會顯得擁擠,所以最後就安排分開坐了。

  「是。」寧素摸摸岳興阿的腦袋,問他,「額娘昨天晚上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岳興阿點點頭,「不可以嬉笑打鬧,不可以大聲喧嘩,要乖乖地拜郭羅媽媽。」

  「乖了。」寧素只是岳興阿向來是個乖巧的孩子,只是去祭拜林佳氏他是第一次,寧素怕他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祭拜是什麼意思,所以才特意叮囑他幾句的。

  事實上寧素和富察氏分開坐的原因之一,也是想著不讓孩子們都湊堆,省得他們年紀小,不懂事玩鬧了起來。

  畢竟他們是去祭拜林佳氏,不是去踏青游玩,打打鬧鬧的也不像話。

  「額娘,我聽表哥他們說,他們都有去拜過郭羅媽媽,為什麼我以前沒有去過呀?」岳興阿好奇地問。

  「因為你以前太小了。」寧素不確定佟夫人在岳興阿四歲那年有沒有動過手腳,退一萬步講,即便佟夫人真的動了手腳,寧素也不可能跟岳興阿說的,只能夠挑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搪塞他。

  岳興阿年紀小小的,確實是好糊弄,一聽到寧素這麼說,一點都沒有懷疑,反倒是拍著小胸脯跟寧素道:「那我現在不小啦,以後額娘要去拜郭羅媽媽的話記得把我帶上,我也要拜郭羅媽媽。」

  寧素聽了,笑了笑道:「那待會兒去祭拜你郭羅媽媽的時候記得跟她說,她聽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郭羅媽媽她聽得到的嗎?」岳興阿驚奇地瞪圓了眼睛。

  小家伙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多少有點明白的,一個人死了那麼就說明日後都見不到著了,也沒辦法一塊吃飯一塊玩。

  正因為岳興阿明白這些,所以聽到寧素這麼說,小家伙才會那麼驚訝。

  「當然了。」寧素道,「所以你有什麼話想對你郭羅媽媽說的,待會兒祭拜你郭羅媽媽的時候你就可以小小聲地跟他說。」

  但凡岳興阿再大一些,說不定就不會被寧素用簡單的三言兩語就給忽悠住了,可偏偏他現在還小,壓根不會質疑寧素說的話。

  因此她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好喔。」岳興阿一口答應下來,「那我得好好想想待會兒要跟郭羅媽媽說什麼。」

  哈哈真可愛,寧素被自己寶貝兒子這一本正經的小模樣給逗笑了。

  寧素原本以為岳興阿沒見過他的郭羅媽媽,便是臨時抱佛腳,也想不出太多的話要跟林佳氏說。但是誰知道小家伙卻出乎寧素的意料,祭拜完林佳氏之後,小家伙跪坐在她的墳前跟她話家常。

  從「郭羅媽媽你知道我是誰嗎?」聊到「郭羅媽媽你在那邊吃得怎麼樣?睡得好不好?」,於小家伙而言,一個人死了之後就是到另外一個地方去生活而已。

  聽到岳興阿還跟林佳氏說夏天的冰糖葫蘆要比冬天的冰糖葫蘆好吃,讓林佳氏在那邊別忘了夏天的時候買一串吃吃看,寧素就忍不住想笑。

  她倒是不知道岳興阿從來都沒有見過林佳氏,怎麼有那麼多話跟她說?

  如果寧素把這個問題問出口的話,那麼岳興阿肯定會回答他額娘,當然是因為沒見過面,所以才有那麼多話說呀。

  小家伙不僅跟他素未謀面的郭羅媽媽話家常,話完家常之後他還跟她說說心裡話呢。

  「郭羅媽媽你放心,舅舅會照顧額娘,我也會照顧額娘噠。」岳興阿這是想起了寧方剛剛在林佳氏的墳前跟她說過的話。

  寧素一聽,心裡很是欣慰。

  眼見著太陽高掛,溫度越來越高了,怕岳興阿再待下去會熱到受不了,寧素就出聲道:「好啦,這次就先跟你郭羅媽媽聊到這兒吧,還有什麼話想說的等下次來祭拜你郭羅媽媽的時候再說。」

  「這麼快就走嗎?額娘。」岳興阿還有點依依不舍的。

  「你還沒有說夠呢?」寧素問。

  岳興阿老實地搖搖頭。

  「那也不行。」寧素道,「你郭羅媽媽年紀大了,沒你那麼有精神,你沒說累她都聽累了,讓你郭羅媽媽歇歇吧。」

  「好叭。」岳興阿聽到寧素這麼說,沒辦法只好奶聲奶氣地跟林佳氏道,「那我下次再來找你聊哦,郭羅媽媽。」

  說完,小家伙就要從地上爬起來,結果誰知道維持一個姿勢太久,他兩條腿都麻了,岳興阿一屁股坐在地上震驚地對寧素道,「額娘,我的腳怎麼亂七八糟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寧素一看岳興阿這個反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聽到這話干脆伸手把他抱了起來,「你是腿麻了。」

  「麻了?」岳興阿好奇地問,「是我的腿偷吃花椒了嗎?」

  他記得有一次吃了放有花椒的食物,他舌頭就變得有點麻麻的。

  「唔可能吧。」寧素忍著笑道。

  「那它們得吃了多少花椒呀。」岳興阿心想,麻得他都走不動道啦。

  寧素要被自己的寶貝兒子給笑死了。

  岳興阿不知道自己的額娘在笑什麼,但是想起他們剛剛祭拜郭羅媽媽時,他額娘肅穆的表情,小家伙就顧不上自己「吃了很多花椒」的兩條腿啦,摟住寧素的脖子就奶聲奶氣地跟她道:「額娘你別傷心。」

  「嗯?」寧素一時竟沒有聽明白岳興阿這話是什麼意思,直到聽到他說,「雖然郭羅媽媽不在了,但是以後有我疼你。」

  岳興阿心想,他有額娘疼,他額娘也合該有額娘疼的,但是他郭羅媽媽早走,他額娘就沒額娘疼了。不過沒關系,他日後會代替他郭羅媽媽疼他額娘噠。

  一聽到岳興阿這麼說,寧素才知道他剛剛讓她別傷心是什麼意思,當下一顆心就像是泡在溫泉裡一樣,別提有多暖乎乎了。

  「那可說好了。」岳興阿既然一心想要孝順她,那麼寧素當然是不會拒絕了,「以後可不許耍賴呀。」

  「我才不會呢。」岳興阿心想,他現在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啦,怎麼可能會玩耍賴那一套?

  姑且不說岳興阿日後會不會耍賴,反正這會兒寧素聽到自己寶貝兒子這麼說,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

  祭拜完林佳氏之後,除了寧素母子、圖達、寧方和富察氏一家四口之外,其他的庶子們都先攜家眷打道回府了,而寧素他們一行人則繼續去寺廟給林佳氏點燈。

  寺廟雖然說是佛門重地,不好嬉笑打鬧,但是氣氛總的來說要比祭拜林佳氏時要輕松一些,大人們面上的表情也沒那麼嚴肅了,底下的小孩兒要不是有大人攔著,怕是都要撒起歡來了。

  「也不必拘著孩子們了。」圖達見富察氏攔著不讓致遠和寶珠跟岳興阿玩鬧,便出聲道,「你們額娘要是在天有靈的話,也希望看到你們大家伙都高高興興的。」

  「是,阿瑪。」富察氏剛剛攔著不讓致遠和寶珠兄妹倆跟岳興阿玩鬧,倒不是不想自己的一雙兒女跟岳興阿走太近。

  哪怕富察氏心裡面是這麼想的,當著寧方和圖達的面她也不會那麼做,或者說不會做得那麼明顯,她只是擔心致遠和寶珠跟岳興阿玩鬧的話,會讓圖達和寧方心裡頭不痛快。

  哪怕林佳氏已經去世十年了,大家也已經往前看了,但是今天再怎麼說也都是林佳氏的忌日。

  現在得了圖達一句允許,富察氏也不拘著致遠和寶珠了,任由他們和岳興阿湊在一起說說笑笑。

  *

  因為今天要順便在寺廟裡吃齋,所以給林佳氏點完燈之後寧素他們並沒有直接離開。

  眼見著圖達想一個人靜靜,而寧方則帶著三個孩子去解解悶,不想和富察氏待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寧素就干脆也起身:「我打算去後山走走散散心,不知道大嫂要不要一起?」

  富察氏也聽得出來寧素並非是誠心邀請她的,更別提她本就存了別的心思,自然不可能答應寧素了,笑笑道:「不必了,我昨晚沒有睡好,這會兒正好坐著順便歇歇腳。」

  「既然如此,那大嫂就好好休息吧。」寧素聽到這話,也沒有勉強,帶著柳芽和柳枝就先離開了。

  她剛剛跟富察氏說她想要去後山走走倒也不是嘴上說說而已,雖然她之前來過不少回了,但是她這不是失憶了嘛,所以這個地方於現在的寧素而言,其實還是很陌生的。

  既然已經來了,那麼寧素覺得除了給林佳氏點燈和吃齋飯之外,她還可以四處走走,欣賞一下這座寺廟的景色。

  別看如今正值七月,又臨近中午,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寺廟在山上,而後山又有許多的樹木,因此這個時候寧素帶著兩個丫頭走在室外也並沒有覺得有多炎熱。

  「看來主子您就算失憶了,有些習慣還是沒有改變的。」柳枝笑著道。

  寧素一聽,轉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回答寧素的卻是另一邊的柳芽,她道:「以前您但凡跟大少夫人一塊來寺廟給太太點燈,只要老爺和大爺他們不在,您就會找借口說去後山散散心,借此避開大少夫人的。」

  柳芽這話讓寧素一下子反應過來為什麼她剛剛那麼說,富察氏沒有覺得她奔波了一早上都沒有嫌累,還要去後山走走散散心了。

  敢情這種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嗎?

  寧素笑了笑,然後道:「看來失憶之前我和大嫂的關系也沒有多好嘛。」

  「那不是。」柳芽和柳枝卻齊齊反駁寧素了。

  「嗯?」寧素不解,然後就聽到她們道,「一開始大少夫人不知道您的意思,以為您真的想去散散心,就答應陪您一塊去了。」

  「是呀,也就是後來知道主子您沒那個意思,大少夫人才識趣的。」

  「還有這麼回事嗎?」寧素倒是都忘了,她道,「那大嫂剛剛聽到我那麼說,心裡頭肯定不高興吧?」

  寧素原以為自己猜中了富察氏的心思,可她哪裡知道富察氏這會兒緊張都來不及,哪裡有心思不高興?

  「看來老天爺也是有意給寧素他們牽紅線的。」等寧素她們一走,富察氏忍不住小聲地跟彩玉道。

  正如柳芽和柳枝她們所想的那樣,富察氏早就知道寧素提議去後山走走散散心的真實含義是什麼了,她原本還擔心寧素失憶了,會不會另外找別的借口,哪裡想到即便失憶了,她找的借口也和失憶前沒有兩樣。

  這讓富察氏暗暗松了一口氣,同時認為這可是一個好的開始。

  「你說寧素能不能相中我表哥?」富察氏心裡惦記著寧素他們那邊的事,坐都坐得不安穩。

  「主子您別急,要是等姑奶奶她們回來之後發現什麼的話,豈不是不妙?」彩玉這麼一說,富察氏也意識到自己確實是有點過分緊張了。

  「你說得對。」她知道要是讓寧素知道了那是她表哥,甚至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她安排的,那麼哪怕她相中了,她也不可能和他發展下去的。

  然而沒過多久,一個小廝就火急火燎地衝進來跪在富察氏面前道:「表小姐您快去救救我們爺吧,他快被人打死了。」

  「什麼?」


第52章

  小廝的話驚得富察氏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怎麼會這樣?」

  好端端的怎麼會快被人打死呢?

  富察氏回憶了—下自己的計劃,只是讓她表哥費揚古和寧素假裝偶遇,在她面前留下一個好印像,以方便日後繼續接觸而已。富察氏將自己和寧素的關系都告訴了費揚古,她相信她表哥絕對不會輕易在寧素面前暴露他和她的關系的。

  退一萬步講,即便一不小心暴露了他和她的關系,那麼寧素再不高興也不可能打人,更不可能快把人打死吧?

  再退—萬步講,即便寧素知道他和她的關系之後真的想把人打死,可她們—行三人都是弱質女流,又怎麼可能打得過費揚古?更別提把他打死了。

  所以富察氏忍不住追問了—句:「到底怎麼回事?」

  「表小姐咱們先過去再說吧。」生怕自己主子真的會被打死的小廝忍不住出聲道,「奴才怕晚—步我們爺真的會被打死啊。」

  別說小廝怕了,富察氏也有點害怕,畢竟整件事都是她計劃的,如果出了岔子,她豈不是得跟著倒霉?

  因此一聽小廝這話,富察氏就把腿—邁,打算前去救人。

  可惜剛走兩步就被彩玉攔住了:「主子您等等,您現在巴巴地趕過去,不就讓人知道今天的事情跟您有關了嗎?再則表少爺究竟做了什麼我們也不知道,按理來說姑奶奶也不是那種霸道的性子啊。」

  正如富察氏想的那樣,哪怕寧素知道了真相,她也不可能突然暴起打人的,頂多是氣得轉身就走,然後回來找富察氏算賬而已。

  彩玉的話拉回了富察氏的理智,她皺著眉問小廝:「你給我老實交代,表哥他是不是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了?」

  否則的話怎麼可能落得—個快要被人打死的結果?

  饒是富察氏不喜歡寧素,也不得不承認彩玉說的話是對的,寧素並不是那種霸道的性子。

  「你還愣著做什麼?」彩玉見小廝不開口,忍不住催促了—聲,「都什麼時候了?再不說你就不怕表少爺真的被人打死嗎?」

  「我們爺他……他不小心喝酒了。」小廝眼見著瞞不住,沒辦法只能夠跟富察氏實話實說了。

  畢竟現在也確實是只有富察氏一個人能夠救費揚古。

  「他怎麼又喝酒了?不是說已經戒了嗎?」富察氏一聽到小廝的話,頓時就知道不好了。

  說實在話,富察氏之所以從自己那麼多親戚當中扒拉出費揚古這個人選來,那麼意味著這個費揚古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的。

  首先費揚古長得一表人才,其次他已經是正四品的二等侍衛了,努努力還是可以繼續往上爬的。雖然說費揚古娶過妻,膝下也有子嗣,但是寧素不是一樣也和離過,膝下還有一個岳興阿嗎?

  所以富察氏並不覺得自己的表哥配不起寧素。

  當然了,費揚古也並不是沒有缺點的,他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僅愛喝酒,而且容易酒後犯糊塗。

  富察氏只是想給寧素牽牽紅線,促成她和費揚古的好事而已,並不是想著結仇,更不是想讓費揚古對著寧素來一場霸王硬上弓的,所以在此之前富察氏已經再三跟她額娘確認,確定費揚古已經戒酒了,她才安排今天這—出的。

  結果現在這個小廝告訴她費揚古又喝酒了?

  一想到費揚古後院的小妾有一半都是被他酒後輕薄而來的,富察氏就覺得眼前一黑,險些要被氣暈過去了。

  同樣被氣得險些站不穩的人還有寧方,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和寧素分開了—會兒而已,他妹妹竟然就險些被—個登徒子給輕薄了?

  寧方有—大堆話湧上喉嚨想要罵出口,但是現在不是罵人的時候,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柳芽問她:「寧素呢?她沒事吧?她現在在哪兒?」

  「主子沒事,就是受到了—點驚嚇,她現在和柳枝還在後山那邊。」柳芽一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現在仍然心有余悸,她看向寧方道,「大爺咱們趕緊過去吧?主子剛剛吩咐奴才趕緊來請您和老爺過去—趟。」

  「行。」寧方將岳興阿他們都交還給他們各自的奴才,「你們把三個孩子都給看好了,要是出了事我唯你們是問。」

  「是。」劉嬤嬤他們深知這會兒出大事了,他們幫不上忙也不能拖主子們的後腿。

  「另外青柏你趕緊去找老爺,讓他立馬去後山—趟。」

  「奴才知道了。」青柏趕緊應了—聲。

  眼見著寧方把事情都吩咐好後准備和柳芽—塊趕去寧素那邊,岳興阿忍不住了,連忙出聲道:「舅舅,我要額娘,你把我帶上吧?」

  岳興阿—邊說著,一邊要掙脫劉嬤嬤拉住他的手。

  雖然小家伙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畢竟他年紀實在是太小了,壓根不知道什麼是登徒子,什麼又是輕薄,但是他知道自己額娘出事了。

  那他怎麼可以不在她身邊?

  他說了要保護他額娘的嗚嗚嗚。

  寧方原本想要—口拒絕的,畢竟有些事情不適合讓小孩子知道,但是見岳興阿說完話之後眼淚就撲簌簌地掉,—時心軟,就把他也抱上了:「那你待會兒可得乖。」

  「我乖的。」只要能把自己帶上,寧方說什麼岳興阿都答應,他死死摟住他舅舅的脖子道,「我肯定乖。」

  於是寧素很快的不僅等來了寧方和柳芽,還等來了自己的寶貝兒子。

  「嗚嗚嗚額娘。」岳興阿在路上都已經把眼淚擦干了,想著他是男子漢要好好保護額娘才行,怎麼可以哭哭啼啼?

  結果誰知道—見到寧素,岳興阿的眼淚就忍不住嘩啦啦地掉。

  「怎麼了?別哭,額娘在呢。」寧素見狀,連忙從寧方的手裡接過岳興阿,把他抱在懷裡哄道,「是不是被嚇到了?額娘沒事,你瞧,額娘還好好的呢。」

  「嗚嗚嗚……」岳興阿還是哭,兩只肉乎乎的小胳膊—摟住寧素的脖子就不放了。

  「真的沒事嗎?寧素。」寧方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了寧素好幾遍,確定她沒有受到任何外傷後,他也並沒有把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因為他沒有忘了剛剛從柳芽的口中得知寧素不久前經歷了什麼。

  「沒事。」知道寧方擔心自己,寧素衝他搖搖頭道,「那個登徒子壓根來不及做什麼,就被那位好心的姑娘出手制服了。」

  寧方一聽,下意識地朝著另外一邊看去,果然見到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被打趴在地上,生死不明,而在那個男人旁邊則站著兩個姑娘。

  寧方看一眼就知道哪個是剛剛出手幫寧素她們制服那個登徒子的姑娘了,因為其中一個手裡拿著一條鞭子。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不知姑娘家住何處?待我處理完此事後必登門感謝。」寧方對著對方拱手感謝道。

  「不必客氣,我也只是路見不平,甩鞭相助罷了。」對方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原本她留下來也是為了給寧素主僕她們安安心而已。

  現在見寧方來了,她也就帶著自己的丫頭功成身退了。

  這對主僕可以說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寧素和寧方互相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寧素道:「到時候我們再讓人打聽打聽一下吧,剛剛我也問了,可她說區區小事,無足掛齒。」

  那寧素能怎麼辦?

  總不可能別人救了自己,自己反過來逼問對方吧?

  「行。」寧方沒有意見,他道,「別人客氣而已,我們不能真的心安理得當做沒這回事,該上門感謝還是得上門感謝的。」

  別的不說,今日要是沒有對方的出手相助的話,那麼寧素她們會遭遇什麼真的不好說,畢竟包括柳芽和柳枝在內,她們主僕三人都是弱質女流,哪裡對付得了一個醉酒的男人?

  想到這兒,寧方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便滿臉的厭惡:「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不管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總歸是冒犯了寧素她們,要是因為沒出事就當做沒事發生的話,那豈不是太便宜那登徒子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寧素一邊輕拍著岳興阿的後背哄著他,一邊看了一眼不知生死的登徒子,然後開口道,「而且誰知道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雖然說這裡是後山,但是寧素從柳芽和柳枝的口中得知這座寺廟的名聲很好,尤其是她失憶之前每次來這座寺廟都會到後山這邊走走,那麼多次都沒有出事,怎麼偏偏就今天出事了?

  就算真的是她倒霉,她也不可能在今天倒霉吧?

  畢竟她剛剛才祭拜了林佳氏,還給她點燈了,她額娘不得保佑她呀?

  「寧素你是懷疑有人想要害你?」寧方愣了一下,被寧素的話給驚到了,「是什麼人竟然如此狠毒?」

  哪怕如今的風氣並沒有嚴到男女都不許碰面的地步,但是一旦讓那登徒子得手的話,那麼等待寧素的只有兩條路——

  要麼被迫嫁人,要麼名聲盡毀。

  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對女子的影響都是十分惡劣的。

  「不確定,得去查。」寧素指著昏迷不醒的男人道,「先查他的身份,再查他的酒是從哪裡來的。」

  都說了這裡是佛門重地了,寧素就不信有人會莫名其妙地特意來寺廟喝酒,還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

  如果查了這兩樣都沒問題的話,那麼她姑且還能相信這僅僅只是一個意外而已。

  寧素覺得不能怪她這麼警惕,實在是她前幾天才把佟夫人以及佟家得罪狠了,結果今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情,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佟家為了報復她而設計的?

  還是小心為上。

  「好。」寧方應了一聲,今天祭拜林佳氏的時候他才在他們額娘面前保證了會照顧好寧素的,結果這才過去多久?寧素就險些在他眼皮底下出事了,這讓寧方真的是既後怕又惱火。

  正巧這個時候圖達帶著青柏他們過來了,一見到寧素圖達就第一時間詢問她:「寧素你沒事吧?欺負你那王八蛋在哪兒?」

  寧素搖搖頭,然後揚了揚下巴:「那兒呢。」

  圖達循著寧素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的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了,見他此時生死不明的,他也不慌,甚至上前踢了他兩腳:「這鱉孫,不給你點教訓你都不知道馬王爺幾只眼。」

  岳興阿見狀,擦了擦眼淚就對寧素道:「額娘,放我下來吧。」

  「不哭了?」寧素低頭看了一眼眼睛鼻子都哭紅了的寶貝兒子。

  「不哭了。」岳興阿搖搖頭,「岳興阿是男子漢大丈夫,我要流血不流淚。」

  寧素:「……」

  倒也不必。

  就他這個歲數的男子漢「大」丈夫,寧素寧可他流淚也別流血了。

  寧素心裡面是這麼想的,但是嘴上卻沒有說出來,而是順著岳興阿的意思放他下來。

  然後就見小家伙一落地就朝著圖達那邊跑去,伸手抓住圖達的手後學著他郭羅瑪法就往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踹了兩腳:「讓你欺負我額娘!讓你欺負我額娘!」

  哼!

  大壞蛋!

  任誰也沒有想到岳興阿會突然這麼做,寧素他們反應過來之後都忍不住笑了,氣氛也沒那麼凝重了。

  圖達胡嚕了一下自己小外孫的腦袋,然後誇了他一句「好孩子」。

  「好了,咱們也別在這裡多待了。」寧方怕待得越久,就越多人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於寧素的名聲無益。

  「阿瑪,你先帶寧素和岳興阿回去,這裡由我來處理。」寧方現在正憋著一股勁呢,不把整件事查個水落石出,他都過不去他自己那關。

  可惜圖達壓根不聽寧方安排:「你當爹還是我當爹?」

  不給寧方拒絕的機會,圖達張嘴就道,「你陪寧素和岳興阿回去,這裡交給我來處理。」

  「阿瑪……」

  「既然知道我是你阿瑪,那就聽我的。」圖達不是信不過寧方,他是相當信不過寧方而已。

  自己這個兒子是什麼性子,圖達太清楚不過了,耍賴都不會耍的人,更別想著讓他耍狠了。

  和寧素一樣,圖達也覺得這件事有點古怪,至於究竟是他們想多了,還是確實有不妥之處,那就得查了才知道了。

  *

  「爺,你們怎麼一塊回來了?」富察氏考慮再三後覺得自己不應該出面去營救,否則的話豈不是叫人知道今日這一出是她安排好的?

  於是把小廝打發走後,富察氏摁下了心底裡的焦急繼續待在屋子裡等候。

  好不容易見寧素他們回來了,富察氏像個沒事人似的起身迎接,目光在寧素他們臉上一一掃過後問道,「岳興阿這是怎麼了?致遠和寶珠呢?」

  「出了一點事,已經讓柳枝去把致遠他們接回來了。」寧方回道。

  「出事了?」富察氏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們,「出什麼事了?是……是岳興阿?」

  「不是,是寧素去後山散心的時候遇到登徒子了。」寧方並沒有隱瞞富察氏的意思,雖然說事關寧素的名聲,但是富察氏也不是外人,現在不告訴她,待會兒她也會知道的。

  而且剛剛在回來的路上寧素也說了,不必隱瞞富察氏。

  畢竟事無不可對人言。

  寧方也覺得是這個理。

  「啊?」富察氏一聽,露出了一個吃驚的表情,連忙看了寧素一眼,「妹妹你沒事吧?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登徒子如今在何處?」

  富察氏情真意切的,臉上的擔憂也不似作偽,寧素雖然有點意外,卻還是出聲回答了富察氏的問題:「多謝大嫂關心,所幸有人出手相助,才沒叫那登徒子得逞,如今阿瑪正在處理。」

  「阿彌陀佛,那可真的是菩薩保佑了。」一聽到是有人救了寧素,富察氏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富察氏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費揚古借著輕薄這一招抱得美人歸的,真要是這樣的話,富察氏就得擔心自己會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要我說是額娘保佑了寧素才對。」寧方道。

  「別管是誰保佑了妹妹,只要寧素安然無恙就最好了。」富察氏這話說得真心,寧素和寧方自然聽得出來了,寧素心裡是怎麼想的暫且先不說,反正寧方見狀,心裡頗為欣慰。

  寧素和富察氏一個是他嫡親的妹妹,一個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們姑嫂兩人若是相處和諧的話,那麼他自然是高興了。

  只是寧方的這份高興僅僅只維持在知道登徒子的身份之前,在得知那個登徒子竟然是富察氏的表兄後,寧方的高興頓時煙消雲散。

  「是我的表哥?」富察氏一臉吃驚的模樣,「這怎麼可能呢?表哥他、他怎麼會干出這等糊塗事呀?」

  見除了圖達之外,寧素和寧方的目光都落到自己的身上,富察氏的心跳得很快,但是臉上卻不敢泄露半分。

  富察氏之前可以假裝不知道險些輕薄了寧素的登徒子是自己的表哥,但是現在卻不可能假裝不認識費揚古的。

  所以她得認,哪怕會被寧素他們懷疑。

  「我剛剛給他醒酒後,他承認了自己醉酒後確實是對寧素無禮了。」圖達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見富察氏臉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後繼續道,「但是他卻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他該不會以為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當做沒事發生了吧?」寧方現在是又氣又惱,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剛剛險些輕薄了自己妹妹的登徒子竟然是自己妻子的表兄。

  「阿瑪,那人有沒有說自己今天為什麼會來這兒?又為什麼會跑去後山的?」寧方這話是問圖達的,但是富察氏卻覺得是衝著自己來的,「爺這麼問,難道是懷疑我嗎?」

  「事有蹊蹺,我自然得多問兩句了。」寧方硬邦邦地回了富察氏一句,後者聽了,頓時一臉被冤枉的模樣,她扭頭對圖達道,「阿瑪您說吧,兒媳也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費揚古說他是前些日子夢見了他的亡妻,正巧今日休沐,就打算過來給她點燈。」圖達道,「之所以會去後山,也是因為想起了和他亡妻的舊事,一時感慨便想著一個人靜靜。」

  這麼說起來也合情合理,不過……

  「他來寺廟給亡妻點燈,怎麼還帶上了酒?」寧方道,「難不成他是想在佛門重地大醉一場嗎?」

  「酒不是他帶的。」圖達道,這個問題他當然問過費揚古了,而費揚古言之鑿鑿地表示那酒是別人請他喝的,而且他喝之前並不知道酒勁會那麼大。

  「費揚古說他也是喝完之後才發現那些酒的後勁那麼大,當時他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原本想著趕緊回去,省得在外人面前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情。結果沒料到再回去的路上卻遇上了寧素她們,還錯把寧素當做是他的亡妻了。」

  富察氏一聽,立馬就想死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開口道:「阿瑪,我表哥他肯定沒有撒謊,那些酒肯定不是他帶的。」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了。」富察氏道,「我那位表嫂之所以會那麼年輕就去世了,多多少少和我表哥愛喝酒有關的,自從我表嫂去世之後,我表哥就痛定思痛,不再輕易碰酒。」

  「如今算算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了,我聽娘家人說表哥他是真的戒酒了,今日……今日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又喝酒,大概是因為想起我表嫂了吧,但是我敢保證,他肯定不是故意喝酒要對寧素無禮的。」

  富察氏原本就不相信費揚古會干出這種蠢事,現在一聽,她立馬就意識到費揚古肯定是被人陷害了。

  因為這些都是實話,所以從富察氏的口中說出來,確實是有不少可信度的。

  寧素看了富察氏一眼,也沒有看出她有撒謊的嫌疑。

  難道這件事真的和富察氏無關?她表哥費揚古也真的是無辜的?

  想到這裡,寧素扭頭看向圖達,問他:「阿瑪,你有查到是誰請費揚古喝酒的嗎?」

  「沒有。」圖達搖搖頭。

  富察氏:「……!!!」

  「我照著費揚古說的派人去調查了,發現寺中根本沒有他描述的那個人,而他所說的那個喝酒的地方,當時有僧人在打掃,根本沒有見過費揚古在那兒出現。」

  富察氏:「……!!!!!!」

  費揚古他騙我?

  費揚古:「……??????」

  我不是我沒有。


第53章

  「表哥他、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富察氏氣得險些連話都說得不利索了,她道,「他就算想推卸責任,那也編個像樣一點的理由啊,現在一下子就被人給拆穿了,除了增加他的嫌疑之外還能有什麼用?」

  富察氏實在是想不明白她這個表哥平日裡看起來不是挺聰明的嗎?能夠爬到一等侍衛這個位置總不可能靠他有一張不錯的臉吧?

  結果現在遇到事了竟然這麼不頂用?

  富察氏現在甚至都開始後悔找他合作了,唯一讓她覺得欣慰費揚古雖然被人抽了一頓,但是沒有把腦子給抽壞了,還知道不能夠把他們之間的計劃說出來。

  因此這個時候富察氏還沒有暴露。

  但是也僅此而已,富察氏很清楚她已經被人懷疑上了。

  如果寧素只是在後山和費揚古遇見了,那麼沒什麼,哪怕寧素和費揚古互生好感了也沒什麼,因為寧素不知道費揚古是她的表哥,這不僅僅因為寧素失憶了,不可能認得他,更因為費揚古本身就不是她嫡親的表哥,平日裡和赫舍裡家來往不多,更別提當初已經嫁到佟家的寧素了。

  至於寧素事後知道了費揚古和她的關系,富察氏也不怕暴露了自己,畢竟時人酷愛聯姻,不開玩笑地說,在天子腳下不僅一塊磚頭砸下去能夠砸中幾個當官的,還能砸中一兩個和自己沾親帶故的親戚。

  所以費揚古是自己的表哥,這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等寧素和費揚古有了感情之後,那更加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但是偏偏費揚古不僅和寧素在後山遇見了,他甚至因為喝醉了酒想要輕薄寧素!

  每每一想到這兒,富察氏就感覺自己能嘔出一口血來,費揚古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這次的事情至關重要,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喝酒?哪怕再饞也得分場合啊,難不成他忘了自己喝醉酒之後是什麼德性的嗎?還是說……

  等等!

  富察氏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猜測,費揚古他……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個想法從腦子裡冒出來之後,富察氏整個人都僵住了,控制不住地往下想——

  費揚古是怕自己沒辦法獲得寧素的好感,又怕失去這樣的機會,所以打算劍走偏鋒,趁著醉意企圖輕薄寧素,打算直接來一個霸王硬上弓嗎?

  富察氏猛地抓緊了原本扶住彩玉的手,疼得彩玉險些叫出聲來:「主子,您怎麼了?」

  聽得出來彩玉是在忍著疼問的。

  「你說……」富察氏張了張嘴,想要把自己的猜測問出口,但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這僅僅只是她的猜測而已,費揚古不一定是這麼想的,她不要自己嚇自己,富察氏在心底裡默默地寬慰了自己兩句後對著彩玉搖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

  「你說真的是我表哥撒謊了嗎?」

  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富察氏還是懂的,如今她已經被懷疑上了,那麼自然更因為謹言慎行,一些憑空想像的猜測她沒必要說出口,省得隔牆有耳,叫有心人聽了去。

  「這……表少爺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彩玉自然知道富察氏沒有說實話了,但是她沒有多嘴問什麼,只是道,「奴才覺得這裡面肯定是有誤會的,主子您想呀,表少爺就算要撒謊,他為什麼不找一個更好的理由?而是編一個一下子就會被人拆穿的?」

  富察氏點點頭,然後就聽到彩玉道,「所以奴才偏向於表少爺他沒有撒謊。」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表哥他沒有撒謊的話,那麼是誰在撒謊?」富察氏扭頭看向自己的婢女,「是……寺廟裡的僧人嗎?」

  這可能嗎?

  出家人可是不打誑語的,而且不論是寧素還是費揚古,都和寺廟裡的僧人沒有新仇舊恨,那麼他們又為什麼要撒謊陷害他們?

  「要麼,是那幾個僧人被人收買了,要麼,是大嫂的表哥在撒謊。」寧素和圖達他們也在分析著這件事,「如果是後者的話,從表面上看,我和費揚古沒有任何的恩怨,甚至說沒有任何的交集。」

  這點從柳芽和柳枝剛剛都沒有認出費揚古就可以得出結論了。

  「所以按理來說,費揚古不大可能會故意設局來找我麻煩的。」說到這裡,寧素又拋出了一個「但是」,「但是費揚古的表妹,也就是大嫂和我向來面和心不和,而且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大哥你曾經說過大嫂有意替我相看一門親事是吧?」

  寧方冷著臉點頭道:「是。」

  不過寧方的冷臉不是衝著寧素去的,至於是衝著誰去的,那麼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老大媳婦也跟我提過。」圖達突然開口道。

  寧素和寧方朝他看去,尤其是寧方,眉頭都皺起來了:「阿瑪,富察氏也跟你提過要給寧素相看的事情?什麼時候?」

  「前段時間。」這麼說完,圖達又覺得自己說得似乎有點不夠准確,又補充了一句,「在寧素收到聖旨之前的那段時間。」

  圖達之前為什麼會同意寧素和離?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是管不了這個女兒了,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自個兒心虛。

  如果寧素是因為別的原因和隆科多和離的話那就算了,可偏偏導火線是李四兒,而李四兒原先又是他的小妾,是他將李四兒拱手相讓給隆科多,才導致後面一系列的事情發生的,所以知道真相之後,圖達勸不了寧素別和離,也不敢再勸下去。

  可以說,圖達已經很清楚自己在寧素這個女兒面前已經沒有多少作為父親的威嚴了。所以如果是寧素自己想再嫁人,讓他幫忙相看人家的話,那麼圖達說不定還會幫忙,但是如果是讓他勸寧素去相看的話,那麼還是算了吧。

  圖達表示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聽到圖達的話,寧素微微一揚眉頭,而寧方的臉色則沉了下去,他本來就有點懷疑富察氏,現在聽到自己阿瑪這麼說,疑心就更重了。

  畢竟很有可能因為康熙下了那麼一道聖旨,富察氏意識到哪怕說動了圖達都沒有用,所以才想著另辟蹊徑的。

  寧素看了自己大哥的臉色一眼,然後開口道:「如果是前者,那麼收買僧人的人就很有可能是佟家的人,畢竟前幾天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我才和佟夫人鬧了一場。」

  圖達皺眉:「這是怎麼回事?你和你姑爸爸怎麼又鬧起來了?」

  「你當我想鬧的?」寧素橫了圖達一眼,然後道,「還不是因為佟夫人想把和離的責任都推到我的頭上,甚至想給我潑髒水,我忍無可忍才把真相說出來的。」

  「阿瑪你與其在這兒責怪我跟佟夫人又鬧起來,倒不如去勸她別當我是傻子。」寧素輕哼一聲,「她真以為仗著是我的長輩,我就會在人前跟個啞巴似的任由她顛倒黑白呢?」

  「我這哪兒是責怪你?分明是提醒你而已。」圖達說不過寧素,只能夠把話題轉移到佟夫人的頭上,「你們說你們姑爸爸究竟想做什麼?別管怎麼樣,反正寧素跟隆科多不和離都和離了,那麼日後橋歸橋,路歸路就是了,老是把過去的事情翻出來說,那不是平白讓人看笑話嗎?」

  其實吧,讓人看笑話就讓人看笑話,只要佟夫人他們的臉皮足夠厚的話,那麼就沒問題。可偏偏佟夫人他們的臉皮那叫一個賽一個的薄。

  所以圖什麼呢?

  不是應該閉嘴什麼都不說,等時間一長,事情就淡了嗎?非得把兩家的醜事都拿出來翻來覆去地講,那是生怕外人都忘了還有這回事兒是吧?

  圖達表示實在是想不通。

  不過……

  「如果在恭親王妃生辰那天你真的把你和隆科多和離的真相當眾抖落出來的話,那麼就相當於跟你姑爸爸,還有佟家撕破臉了,他們要是想報復你,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圖達依照自己對佟夫人的了解,順著她的思路去想,如果她給寧素潑髒水不成,反倒是把自家的醜事都抖落得一干一淨了,那麼佟夫人會怎麼樣?

  首先肯定是害怕了,畢竟佟國維和隆科多要是知道了的話,一個肯定不會放過她,一個肯定不會原諒她;其次肯定是怨恨,怨恨寧素的不留情面,讓她當眾出那麼大的醜。

  為了取得佟國維和隆科多的原諒,佟夫人會怎麼做?

  那肯定是想辦法補救了。

  佟家的顏面一落千丈,怎麼補救才能夠挽回呢?要麼是突然做出什麼利國利民的好事,要麼是突然有人做了什麼丟人現眼的醜事。

  前者依照佟夫人的本事肯定是做不到了,後者的話倒是簡單得多了,而且人選也很好定——

  就是她怨恨的寧素。

  佟家的顏面就是因為寧素才一落千丈的,那麼如果寧素做出了什麼丟人現眼的醜事,佟家不就很輕易可以洗白了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圖達道,「如果今天沒有人救你,讓費揚古得逞了的話,事情一鬧開,你名聲不保那是一定了,佟家說不定會趁機落井下石,說你沒和離之前也水性楊花,因此隆科多才移情別戀,甚至縱容妾室欺辱你的。」

  如此一來,佟家的顏面不就挽回來了嗎?

  到時候誰還會認為佟家的人苛刻寧素做得不對?他們只會換一個嘴臉說他們做得好,做得妙,做得呱呱叫。

  「姑爸……佟夫人他們真的會這麼做嗎?」寧方現在顧不上懷疑自己的妻子了,因為他已經被圖達的話給震驚到了。

  「為什麼不會?」圖達反問寧方。

  寧方道:「因為寧素跟隆科多和離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他們心知肚明啊。」

  「那又怎麼樣?」圖達道,「真相是什麼不重要,歷史是由勝利者譜寫的。」

  不論是佟夫人還是隆科多,乃至佟家的家主佟國維,就沒有一個是心慈手軟之輩。

  「雖然我現在手上沒有一點證據,但是我認為寧素的懷疑不無道理。」圖達道。

  「為什麼?」寧方道。

  「廢話。」圖達衝著自己這個天真的大兒子翻了一個白眼,「因為老子也是這樣的人啊。」

  所以佟夫人他們有沒有可能會這麼做?

  很有可能。

  為什麼?

  因為他也會這麼做。

  寧方:「……」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震驚還是該震驚。

  很顯然,從寧方的這個反應可以看得出來他已經被他阿瑪一句「因為老子也是這樣的人啊」給震驚到腦子都有點發懵了。

  倒是寧素接受良好,因為她早就知道她阿瑪不是什麼好東西了,所以一點都不意外他會這麼說。

  「聽阿瑪你這麼分析,佟家的嫌疑也不小。」寧素道,「所以現在要查清楚費揚古有沒有撒謊,如果有……」

  寧素看了寧方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繼續道,「如果沒有,還得繼續追查那幾個僧人究竟是被誰收買了。」

  其實說實在話,寧素根據「誰得利,誰嫌疑最大」的原則,覺得佟家的嫌疑要比富察氏和她的表哥費揚古要大一些。

  因為哪怕富察氏和費揚古撒謊了,也哪怕當時沒有人出現救了她,她最後會不會嫁給費揚古姑且先不說,反正恨是肯定恨死他們了,這是富察氏和費揚古想要的嗎?

  寧素覺得不是。

  但是如果佟家確實是幕後黑手的話,那麼佟家確實是最大的得益者。

  假設沒有人及時出現救了她,她被費揚古輕薄了,事情一鬧開,她名聲受損,而費揚古因為是男人,情況比她好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畢竟為官者鬧出這樣的醜聞,能不能再繼續當他的一等侍衛都不知道,更別提想著日後升官了。

  而富察氏很有可能因為費揚古是她的表哥而被懷疑,甚至被寧素、寧方他們給遷怒。

  所以這當中有誰是完全的得益者嗎?

  那肯定是踩著她給自己洗白的佟家了。

  *

  凡事都得講一個證據,在沒有查到真相之前,寧素平等地懷疑富察氏和佟家。

  只是被寧素他們懷疑而已,這點費揚古是可以接受的,他想只要他們查到證據之後就可以知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輕薄寧素的。

  至於挨了一頓打,費揚古倒沒有生氣,反而是有點慶幸有人跳出來救了寧素,沒有讓事情往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否則的話即便查出他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那也無補於事了。

  「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在背後陷害我的話,看我不要他好看!」費揚古磨著牙道,想到生氣之處甚至忍不住捶了身下的床板。

  「爺,您說赫舍裡家的人真的能夠查到是誰陷害您嗎?」這會兒在費揚古身邊伺候他的人就是之前跑去找富察氏求救的小廝,他回到自己主子身邊的時候已經將富察氏「見死不救」的行為告訴了他,只是費揚古並沒有惱火,反而認為富察氏做的沒錯。

  畢竟他們現在擺明了是被陷害了,要是把富察氏扯進來的話,那麼他們的陰謀說不定也會跟著暴露,到時候他們就成了黃泥落到了□□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等等。

  「不妙啊。」費揚古突然道。

  「爺,什麼不妙?」小廝不解地問道。

  費揚古扭頭看向自己的小廝:「你去找富察氏的時候確定沒有被赫舍裡家的人見到嗎?」

  「這……」小廝哪裡敢拍著胸口保證?畢竟當時他都嚇死了,真怕費揚古會被突然跳出來的姑娘用鞭子抽死,真要是那樣的話,那麼跟著一塊出來的他肯定沒好下場了。

  畢竟他包括他全家都是家生子,一家人的命運都被主人家攥在手裡呢。

  但是小廝認真回憶了一下,然後道,「赫舍裡家的人應該沒見到奴才去找表小姐吧?要不然他們早就發現不對勁了。」

  也是。

  費揚古在心底裡想到,不過……

  「當時赫舍裡家的人沒看到,不代表他們事後查不到的。」費揚古一想到這兒,就已經心生不妙了,「他們一旦查到了,那我們就糟了。」

  因為按照他們之前的說過,富察氏不知道他們在寺廟,他們也同樣不知道富察氏在寺廟的,既然如此,那麼小廝又怎麼可能一見費揚古出事就跑去找富察氏求救?

  小廝一聽,立刻就明白他們主子為什麼會說不妙了,這麼一聽確實是有點不妙啊。

  「爺,那怎麼辦?」

  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寧方作為富察氏的丈夫,和她成親這麼多年了,自然是盼著她是無辜的,和這件事無關,否則的話他怎麼面對寧素?又怎麼面對林佳氏?

  但是寧方卻沒想到查出來的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正如費揚古猜測的那樣,當時確實是沒有一個赫舍裡家的人見到他的小廝跑去找富察氏求救,但是事後卻被圖達派去調查的人查出來了。

  甚至連作證的小沙彌都找到了。

  至於費揚古所描述的那個人始終沒有找到,而那幾個打掃的僧人也沒有查出他們被人收買了,也就是衝著目前的證據,嫌疑最大的人不是佟家而是富察氏和費揚古。

  知道這個真相之後,寧方既憤怒又無地自容,看向寧素的眼神裡摻著濃濃的愧疚之情:「是我對不住你,寧素。」

  虧得他當時見富察氏得知寧素沒有出事時那副慶幸的模樣還覺得高興,以為她改過自新了,哪裡想到這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富察氏根本沒有改過自新,甚至寧素險些被人輕薄也有可能是她一手策劃的。

  一想到這裡,寧方更覺得沒臉見寧素了。

  「如果我能夠早點發現你大……富察氏的心思,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這下寧方更加慶幸寧素得救了,不然的話他就算愧疚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彌補寧素受到的傷害。

  「你放心,我不會包庇富察氏的,你想怎麼做我都沒一話。」

  寧素看了寧方一眼,然後問圖達:「阿瑪,你確定都認真查了嗎?」

  「事關咱們家,你當我只派人隨便去查查的嗎?」圖達無語道。

  「那就讓大嫂過來一趟吧。」寧素道,「那麼多證據擺到她面前,我想聽聽看她的解釋。」

  富察氏的解釋?

  那自然說一切都不關她的事了:「沒錯,我表哥的小廝確實是來找過我,也提到了寧素,但是這不能說明我表哥想借酒輕薄寧素一事是我們策劃的呀。」

  「阿瑪,爺,我嫁到赫舍裡家這麼多年了,自從額娘去世之後,年年我們都會在她的忌日這天去祭拜她,順便再去寺廟給她點燈,我與我表哥一家雖然平日裡來往不多,但是到底是親戚關系,說不定哪次聊天的時候他知道了這件事,想起昨日我們會在寺廟給額娘點燈,所以他的小廝才會跑來找我的。」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出面?我和寧素見到你的時候,你還要裝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寧方道,「如果你不是做賊心虛的話,又怎會如此?」

  「爺,我那麼做不就是怕被你們誤會嗎?」富察氏一臉被冤枉的模樣,「我哪裡想到會那麼巧?如果說寧素只是遇見我表哥的話,那麼我當然不怕承認了,可是偏偏出了那樣的事情,我要是再出面的話,不得被你們懷疑我跟我表哥是一伙的?」

  「爺,您捫心自問,昨天您一聽說險些輕薄寧素的登徒子就是我表哥的時候,你是不是第一時間就懷疑我了?」

  「我……」寧方沒辦法反駁,因為他被富察氏說中了。

  富察氏道:「瞧,這就是我為什麼不出面,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

  「大嫂你的解釋也不無道理。」寧素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甩出了一個「但是」。

  富察氏也因為「但是」這兩個字而把心提了起來,畢竟「但是」之前說的都是廢話這個道理她還是知道的。

  「但是大嫂你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清白的。」寧素道,「倒是我有證據證明大嫂你的演技很厲害,因為昨天我和大哥壓根就看不出來你是不知情的。」

  富察氏的心猛地一跳。

  「所以當時你是演的,說不定你現在也是演的。」

  「我沒有。」富察氏張嘴就否認道。

  「真的嗎?」不給富察氏回答的機會,寧素又道,「我不信。」

  「所以大嫂暫時就留在自個兒的院子吧,有事沒事都別出來。」

  「你這是要讓我禁足?」富察氏不忿道,「你憑什麼?」

  回答富察氏的是圖達:「憑這個家還是我做主。」

  「我當家,我女兒自然是家裡的姑奶奶。」


第54章

  雖然說自從林佳氏去世之後,作為長媳的富察氏就扛起了管家的擔子,但是寧方和他那些庶出的兄弟仍然沒有分家,所以現在赫舍裡家的當家人確實是圖達無疑。

  別看圖達平日裡萬事不管,但是他的地位和輩分擺在那兒,他這話一出,富察氏還能說什麼?

  她什麼都不能說。

  因為富察氏算是看明白了,圖達這是擺明了給自己女兒撐腰,再加上他本來就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富察氏可不敢保證她要是繼續不忿下去的話,他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只是當著寧素他們的面,富察氏不敢說什麼,背對著他們的時候她就忍不住了:「你們說這算怎麼回事?自打額娘去世之後,我為了這個家兢兢業業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結果呢?結果他們赫舍裡家的人卻聯合起來欺負我,也不想想這些年要不是有我辛辛苦苦地給他們管家,他們能有那麼多的舒服日子過?更別提我還給他們赫舍裡家添了一雙兒女。現在他們是一點舊情都不念,任由寧素一個出了門的小姑子打我的臉,我這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寧素等人並沒有順風耳,按理來說他們是聽不到富察氏背地裡嘀咕的這些話的,但是架不住她「嘀咕」的時候實在是過於大聲了,於是經過奴才們的嘴那麼一傳,很快的就傳到了寧素等人的耳邊。

  寧方原本就因為富察氏的所作所為而覺得對不住寧素了,現在見富察氏只是被罰禁足而已,她不僅不夾著尾巴做人,反而是玩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一套,當下又急又氣,起身就要往富察氏的院子奔去。

  可惜寧方還沒有出這個門,就被寧素攔住了:「大哥,大嫂想說什麼就讓她說吧,雖然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大嫂和費揚古的嫌疑是最大,但是我們確實是沒有證據證明這些事情都是他們一手策劃的,所以大嫂心裡憋著氣,想要發泄也正常。」

  「妹妹,你不必給富察氏說好話了。」寧方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樣,「雖然我們確實是沒有證據證明那些事情都是富察氏和費揚古一手策劃的,但是你大嫂她……」

  「肯定不清白。」

  最後這五個字,寧方說得尤為艱難。要問寧方和富察氏有沒有感情,那自然是有的,又因為富察氏管家多年,寧方知道辛苦她了,所以平日裡夫妻兩人相處,他對她也多有包容。

  但是再怎麼包容,寧方在大是大非面前也依然有自己的底線的。像富察氏之前因為寧素和離一事而心生不滿,寧方可以理解,畢竟寧素是他的妹妹又不是富察氏的,他能心疼自己妹妹遇人不淑,富察氏也能擔心自己的女兒會不會被寧素給連累。

  所以寧方並沒有因此而跟富察氏爭吵,反而替她在寧素面前遮掩,甚至在端午節之前,寧方也只是低聲下氣地央求富察氏不要將她對寧素的不滿擺到台面上,讓人看她們的笑話。

  但是這次的事情實在是有點太突破寧方的底線了,以至於他根本沒辦法昧著自己的良心再繼續替她遮掩。

  他不知道富察氏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態做出這種事情,他只知道一旦讓費揚古得逞的話,那麼寧素這輩子就算是毀了,不論她會不會嫁給費揚古,對她造成的傷害都是無法彌補的。

  寧方原本以為自己把這件事說出來之後,寧素和圖達會很吃驚的,但是誰知道他們兩人吃驚歸吃驚,吃驚的原因卻似乎和他想像的大相徑庭。

  「阿瑪,寧素,你們……你們早就猜到了?」寧方有些驚訝,他覺得自己能夠發現很正常,因為他和富察氏都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了,她有沒有撒謊他多多少少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但是寧素和圖達平日裡和富察氏沒多少接觸,畢竟圖達是富察氏的公爹,而寧素更不用多說了,既是外嫁女,如今又失憶了。

  結果現在是怎麼回事?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猜到了?

  一時之間,寧方竟然有種因為好奇而顧不上愧疚和無地自容的感覺。

  「你們是怎麼猜到的?」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寧素眨了眨眼睛,然後對寧方道,「大哥,你別忘了大嫂昨天在我們面前演戲的時候我也在場的。」

  所以富察氏演戲的狀態她見過,沒演戲的狀態她也見過,想要分辨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吧?

  寧方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於是他將目光轉移到圖達的身上,昨天富察氏演戲的時候他在,寧素也在,但是他們的阿瑪可沒有在,所以他是怎麼發現富察氏在演戲的?

  寧方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但是圖達已經從他臉上的表情讀出了他的想法了,當下衝著他翻了一個白眼道:「老子吃過的鹽都比你們吃過的飯要多,我能看不出來?」

  這個真不是圖達在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事實上他見過的牛鬼蛇神可多了去了,富察氏那點演技根本騙不過他。

  寧方一聽,也無法可說了,不過……

  「那寧素你剛剛怎麼還那麼說?」寧方道,「我還以為你們都不知道。」

  巧了嘛這不是,寧素和圖達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想他們也以為他不知道,要不然寧素剛剛為什麼那麼說呢?

  寧素心裡是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這麼說了:「既然大哥你都知道了,那麼有些話我也不藏著掖著了。」

  「這次的事情哪怕不是大嫂和費揚古一手策劃的,他們在裡面也肯定扮演著不光彩的角色,只是苦於現在沒有證據,大嫂和費揚古又咬死了自己是無辜的,所以這件事還得繼續查。」

  「應該的。」寧方點點頭道,「沒理由因為暫時查不到,就讓幕後黑手逍遙法外。」

  「同樣的事情他們能做一次,就能做兩次,不把幕後黑手揪出來的話,寧素你也不安全。」

  確實是這個道理,寧素暗暗點頭,這也是她為什麼要繼續查下去的原因。

  雖然她覺得佟家的嫌疑很大,但是不能百分百確定幕後黑手就一定是佟家,如果是別人的話,那麼就這個幕後黑手可比佟家要更嚇人了。

  因為她知道佟家想要對付她,日後行事好歹能提防幾分,可如果還有一個暗地裡不知身份,不知性別的人對她有惡意的話,那麼她想防都無從下手。

  見寧素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寧方仍然不放心,他道:「要不然寧素你暫時搬回來住吧?這樣總比你一個人帶著岳興阿在城外的莊子住要來得安全。」

  「倒也不用這麼杯弓蛇影。」寧素道,「一擊不成,短時間之內幕後黑手肯定不會輕易再動手的,比起這個,我反倒是更擔心大哥你。」

  寧方一愣:「擔心我什麼?」

  「擔心我們證據還沒有查到,你就因為大嫂的三言兩語而叛變了。」寧素道。

  「胡說。」寧方道,「我是耳根子那麼軟的人嗎?」

  寧素:「……」

  圖達:「……」

  他不是那誰是?

  剛剛要不是寧素出聲打斷的話,只怕寧方都要被富察氏的三言兩語給說動了。

  寧方:「……」

  他們的沉默,真的是震耳欲聾了。

  *

  富察氏在自己的院子裡罵天罵地罵了好一陣子了,見寧方始終沒來,忍不住恨聲道:「一定是寧素在背地裡使絆子,真的是哪哪兒都有她那個攪家精!」

  富察氏原本想著利用這個辦法將寧方吸引過來的,她很自信,只要寧方單獨和她見面了,她就有辦法說服他,讓他相信她是清白的。

  再不濟他們還有這麼多年的情分呢,他難不成真的狠心那麼對她麼?

  但是富察氏哪裡想到她罵人罵得嗓子都啞了,外面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富察氏不相信是寧方無動於衷,她猜想寧方一定是被人攔住了,而這個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寧素。

  畢竟剛剛要不是寧素突然開口的話,寧方早就被她唬住了。

  也就是寧素這會兒沒有在這裡,聽不到富察氏罵人的話了,要不然的話她真的想問問她們兩個究竟誰才是那個攪家精?

  寧素自認為自己沒有對不住富察氏的地方,不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而她也不是不知道富察氏對她有所不滿,這點也就只有她大哥以為自己替富察氏遮掩就真的可以掩飾過去了。

  但是寧素即便知道,她也沒有說什麼,更沒有做什麼,只當做不知道這件事。

  為什麼?

  因為寧素自己也很清楚,雖然和離是她和隆科多的事情,和旁人無關,但是她和離一事肯定會影響到赫舍裡家,以及赫舍裡家的姑娘們的,所以富察氏不滿,甚至是不高興,寧素都覺得可以理解。

  但是也僅此而已。

  寧素甚至不會為了岳興阿而堅持跟隆科多在一起,又怎麼可能會為了寶珠一個侄女十年後的婚事而繼續忍氣吞聲地留在佟家?

  所以她和富察氏之間的事情注定是無解的,好在寧素和離後不需要住在赫舍裡家,倒也不在意和富察氏的關系究竟是好還是壞,反正能維持表面的關系就好了。

  寧素原本以為在這件事情上面她和富察氏是心照不宣的,結果誰知道她突然發起瘋來了?

  「也不知道大少夫人究竟有什麼臉面喊冤,換做是奴才做出這種惡毒的事情被人拆穿了,早就羞得拿一根繩直接把自己吊死了。」

  富察氏罵天罵地的話不僅傳到了寧素他們的耳朵裡,也傳到了柳芽和柳枝的耳朵裡,兩個丫頭見富察氏明明做錯事竟然還敢誣陷是她們主子沒事找事,氣得那叫一個牙癢癢。

  「不得了了,我們柳芽居然都會罵人了?」寧素故作驚嘆地道。

  「主子。」被寧素這麼一打趣,柳芽臉上生氣的表情就維持不住了,「奴才這是替您抱不平呢,您還笑話奴才?」

  「我哪裡是笑話你?」寧素笑著道,「我要賞你和柳枝還差不多。」

  當天出事的時候,明明柳芽和柳枝兩人膽子最小,結果那天卻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她的前面,尤其是柳枝,都受了傷還不願意松開費揚古,為的就是讓她爭取時間逃出去。

  「那天真的是多虧了你們兩個了。」寧素這話一出,柳芽和柳枝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雖然她們沒有互相袒露過心聲,但是她們都知道彼此沒有忘記寧素那次被李四兒害得險些喪命的事情。

  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柳芽和柳枝不止一次後悔她們當時因為膽小,沒能護住寧素,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她們面前受傷倒地。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之前在寺廟的後山遇險時,柳芽和柳枝兩人才會拼了命地保護寧素,生怕上一次的事情再次發生。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即便別人不怪她們,她們也不會原諒自己了。

  好在……

  好在老天有眼,在那樣的危急關頭派了一位路見不平的俠女出現救了她們的主子。

  柳芽出聲道:「認真說起來,那天是多虧了出手相救的那位姑娘。」

  「是呀,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的話,只怕奴才和柳芽兩人聯手,都沒有辦法救得了主子您了。」柳枝也附和道。

  「話不是這麼說的。」寧素道,「要不是有你們拖住費揚古,只怕也等不到禮部侍郎他妹妹來救人。」

  是的,雖然當時救人的姑娘沒有留下她的姓名和住處,但是寧素他們事後打聽一下就知道了當時救了她的人是禮部侍郎的妹妹。

  當時寧素還覺得巧了,因為林佳夫人她的丈夫不就是禮部侍郎嗎?她原本還以為那天救她的人就是林佳夫人的小姑子。

  但是誰知道她搞錯了,林佳夫人的丈夫是禮部左侍郎,而那天救她的姑娘的兄長則是禮部右侍郎。

  也就是說和林佳夫人沒什麼關系。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之後,寧素今天處理了富察氏的事情之後就和寧方一塊登門道謝了。

  那天救寧素的姑娘閨名叫婉佳,聽她這個名字就知道她父母對她有何期盼了,但是誰知婉佳越長大,就越愛武裝不愛紅妝,讓她彈琴念詩,她是一竅不通,但是讓她拿鞭子抽人,那她可利索了。

  每每看到自己的女兒使鞭子使得虎虎生威的,婉佳的額娘就氣得夠嗆,眼見著婉佳都到年齡要參加選秀了,生怕她真的在習武這條路上一去不復返的她就干脆下力氣想把她扳過來。

  可惜收效甚微。

  這也是婉佳為什麼救了人卻不敢留下姓名的緣故。

  「那我今日和兄長登門來感謝你,豈不是害了你了?」寧素聽婉佳一說,這才知道她那天「落荒而逃」的原因。

  「倒也沒有。」婉佳笑著道,「我救人那可是大好事一件,不是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我額娘知道了也肯定不會罰我的。」

  「那就好。」寧素松了一口氣,她可不想被人救了卻反過來害了人家,「好在令慈深明大義,要不然我真的是罪過了。」

  「這話我肯定原封不動地說給我額娘聽。」婉佳說著,忍不住看了寧素一眼,她好奇地問道,「我能問您一個冒昧的問題嗎?」

  「可以。」寧素點頭。

  「您真的是佟家前頭那個三少夫人嗎?」婉佳問。

  見她沒有惡意,寧素也不生氣,繼續點點頭道:「當然了,難道還有假?」

  「那佟三爺為什麼要跟您和離呀?」婉佳實在是想不明白,「他眼瞎了嗎?」

  這麼好看的妻子都舍得不要?

  婉佳這實在話叫柳芽和柳枝兩人聽了,都忍不住笑了,紛紛在心底裡點頭,可不就是眼瞎了麼?要不然隆科多又怎麼會為了李四兒那種惡毒跋扈之人而舍棄她們的主子?

  柳芽和柳枝在心裡腹誹,而婉佳則還在忍不住感嘆,「換做是我的話,我可做不出這樣的蠢事。」

  「我第一眼見您的時候,還以為您也就大我兩三歲呢,誰知道您兒子都有了,這是怎麼長得呀?也太年輕了吧?」

  這也是婉佳剛剛會那麼跟寧素確認她的身份的原因之一。

  「你也太會說話了吧?」寧素被婉佳的三言兩語給哄得都止不住笑了,「我少說都比你大十歲不止了,哪裡是兩三歲的差距?」

  「天地良心,我可沒有撒謊。」婉佳近距離地看著寧素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心想這換做是誰見了都認為寧素頂破天了也才二十歲出頭呀。

  誰能想到她如今都二十七歲了?

  *

  「主子,真沒想到禮部侍郎的妹妹是這個性子。」柳芽和柳枝她們對婉佳的印像很好,本來因為婉佳救了寧素,她們就把她當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般看待了,如今見她在寧素和隆科多的事情上面又站在寧素這邊,柳芽和柳枝對她的好感那必然是蹭蹭蹭地往上漲的。

  「別說你們,我也沒想到。」和婉佳不一樣,寧素那天就看出了她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原本以為這次上門來感謝,雖然要感謝的人是婉佳,但是她要接觸的人會是婉佳的額娘。

  雖然說她和婉佳的額娘差著歲數,但是她和婉佳不一樣也差著歲數麼?

  但是寧素怎麼也沒想到她和婉佳會這麼聊得來,她笑道,「既然婉佳習武,那麼想必她也喜歡騎馬射箭了,看來過幾天我得請她來莊子玩玩了,也算是正式感謝她。」

  今天和婉佳交談之後,寧素已經確定了她今天送上門的謝禮應該是不太合她的心意了,既然如此,那麼再送一次就是了。

  「那婉佳格格肯定高興壞了。」柳枝道,「就是不知道章佳夫人會不會同意。」

  畢竟章佳夫人可是一心盼著把自己女兒的性子扳過來的。

  「那還不簡單?」寧素笑道,「我不說請婉佳來莊子玩什麼就好了,想必章佳夫人不會拒絕的。」

  寧素也不是不會看眼色的人,她看得出來章佳夫人並沒有因為她和隆科多和離一事就對她心生不喜,更沒有拒絕她和婉佳接觸,所以她想她要是給婉佳下帖子的話,章佳夫人十有八九是不大會拒絕的。

  「那太好了。」柳芽道,「那等婉佳格格上門,我們一定會幫您好好招待她的。」

  對此,寧素倒是一點都不懷疑。

  *

  寧素和寧方登門感謝婉佳的時候並沒有把岳興阿帶上,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寧素先拐去了赫舍裡家。

  「寧素,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寧方還沒有放棄勸寧素帶著岳興阿留在娘家住的念頭。

  「大哥,阿瑪都沒有你那麼啰嗦。」寧素知道寧方是好意,但是她確實是有點遭不住。

  所以回到赫舍裡家後,抱起岳興阿,寧素就趕緊走人了,生怕留多一會兒,她耳朵都會被寧方嘮叨出繭子來。

  見寧素對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寧方又好笑,又好氣。

  這會兒的寧方可不知道自己這麼一嘮叨,讓自己錯過了什麼消息,倒是寧素抱著岳興阿火急火燎地走了之後,才突然反應過來——

  她好像……

  沒有跟她阿瑪和大哥說她和葉玄的婚事吧?

  寧素原本是想著這次回來,等祭拜完林佳氏之後就跟圖達他們說的,哪曾想到在寺廟那兒出了那樣的事,寧素哪裡還有心思跟圖達他們說?

  感謝完婉佳之後,寧素倒是有機會說了,可惜……

  她給忘了。

  被寧方那麼一嘮叨,她就光顧著跑路了。

  其實她現在倒回去跟寧方他們說也未嘗不可,但是考慮到這不是小事,她要是說了,說不定今日都沒辦法回莊子,於是她干脆打消這個想法。

  反正她連岳興阿都沒有說呢。

  想到這兒,寧素伸手摸了摸岳興阿的小腦袋。

  「怎麼啦?額娘。」岳興阿仰著臉問寧素。

  「沒事。」寧素心想,依照岳興阿對葉玄的喜歡,如果知道她要嫁給他的話,他應該會同意……吧?


第55章

  岳興阿確實如寧素所說的那樣很喜歡康熙,抵達莊子後都還沒有來得及落地,就直接從馬車上往康熙的懷裡一蹦。

  「先生,我和額娘回來啦。」岳興阿雙手摟住康熙的脖子,衝他笑得甜滋滋的,「你有沒有想我們哇?」

  康熙抱住懷裡的岳興阿,抬眸看向從馬車裡出來的寧素,笑了笑道:「當然了。」

  他一邊回答岳興阿,一邊朝著寧素伸手。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話,哪怕康熙有心幫忙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因為他深知男女有別。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兩人互通了心意之後,哪怕還沒有下聘禮定親,可是也算得上是未婚夫妻。

  因此康熙並不認為自己這個舉動冒犯了。

  而寧素也並不扭捏,笑著就把自己的手放到康熙的手裡,然後借著他的支撐穩穩當當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剛剛你也太大膽了吧?」寧素平穩落地之後,就把手收了回來,而是轉頭看向岳興阿,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要是葉先生剛剛反應不及時,沒把你接住怎麼辦?」

  這不得當場摔一個大馬趴?

  岳興阿對他的先生可有信心啦,一聽到他額娘這麼說,第一時間就開口道:「那不可能。」

  只是說完之後,小家伙看了一眼馬車距離地面的高度,然後忍不住問了康熙一句,「不可能對吧?先生。」

  那當然了。

  康熙正想要這麼回答岳興阿,卻見一旁的寧素突然對他使了一個眼色,這是?

  康熙也不是那種不會看眼色的人,見狀就把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可不一定了。」

  「嗯?」

  「畢竟人有失錯,馬有失蹄,我也不能保證我要是反應不及時的話,能不能把你給接住。」康熙道。

  岳興阿:「……!!!」

  真、真的嗎?

  小家伙聽到康熙這麼說,下意識地扭頭看看寧素,然後再看看康熙,發出了靈魂拷問:「先生,你是不是在騙我?」

  哦?

  變聰明了?

  寧素和康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岳興阿也不傻,一看到自家額娘和先生都笑了,哪裡不知道他果然是猜對了呀?

  當下臭屁地「哼」了一聲,奶聲奶氣地道:「我就知道!我可不是那麼好騙噠!」

  「是是是,你不是那麼好騙的。」寧素拿自己這個寶貝兒子沒辦法,她道,「但是這確實是件危險的事情,你別不放在心上,小心哪天真的從馬車上摔下來的話,可有得你哭的。」

  岳興阿想了想要是康熙真的沒有接住他,他從馬車上摔下來的後果,很聽勸的對他額娘點點頭道:「我知道啦,額娘,我以後會小心的。」

  就算是不為了他,他也得為了他額娘呀,他如果受傷了的話,那麼他額娘自然肯定會很難過噠。

  他可舍不得讓他額娘難過。

  寧素知道岳興阿平日裡雖然是貪玩了一些,但是大體是個乖巧的孩子,他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寧素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而是和康熙一塊往裡走。

  「怎麼在門口等了?我不是說今天我們回來的時間不定麼?」寧素帶著岳興阿出門之前已經跟康熙說過了,他們會在赫舍裡家住兩個晚上,第三天早上才回來。

  這是赫舍裡家的規矩,每年給林佳氏祭拜之後,除了要去寺廟給她點燈之外,一家人還得在家裡一塊吃頓飯。

  只是以前寧素只是參與了前面兩個環節而已,畢竟她怎麼說也已經嫁人了,哪怕林佳氏是自己的親娘,她作為女兒祭拜她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卻不能不去在意佟家(主要是佟夫人)的態度。

  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寧素已經不再是佟家婦,那麼她願意祭拜自己的生母就祭拜自己的生母,願意在娘家吃飯留宿就在娘家吃飯留宿,任誰也沒資格說她。

  按照原來的計劃,寧素和岳興阿早上就可以回到莊子了,但是因為要處置富察氏和去感謝婉佳,寧素他們母子倆的回家時間只能夠往後延遲。

  為了避免康熙以為他們出了什麼事,寧素特意讓人給康熙傳口信的。

  「我知道。」康熙道,「我也只是恰巧經過而已,沒想到就剛好遇上你和岳興阿回來了。」

  「我們爺可沒有說實話。」一旁的梁九功忍不住出聲道,「雖說夫人派人傳了口信回來,但是我們爺擔心夫人你們出了什麼事,早早的就在門口等著了。」

  本來聽到康熙說他只是恰好經過門口的時候,寧素就有點想笑了,這會兒聽到梁九功二話不說就賣了主兒,更是直接笑出了聲。

  「原來是這樣呀?」寧素一邊說著,一邊用打趣似的眼神看向康熙,直把向來臉皮不薄的康熙都看得有點耳根子發燙了。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康熙道,「我確實只是剛好路過而已。」

  「先生。」被康熙抱在懷裡的小家伙聞言,奶聲奶氣地問了一句,「你要去哪裡呀?為什麼會剛好路過門口的?」

  康熙:「……」

  小孩子家家的,那麼好奇做什麼?

  康熙低頭看了岳興阿一眼,問他:「我之前教你的詩都會背了嗎?」

  「好煩哦。」小家伙撅嘴道,「先生,你為什麼要問我那麼尷尬的問題啦。」

  這下輪到康熙被岳興阿逗笑了,心想他也知道尷尬嗎?

  為了不讓寧素再繼續這個讓他尷尬的話題,康熙故意轉移了話題:「是出了什麼事嗎?怎麼突然改變了歸期?」

  「是出了事。」回答康熙的是岳興阿,小家伙就跟告狀似的跟康熙道,「額娘她被大壞蛋欺負了!」

  說著,小家伙想起了那天在寺廟遇到的事情,小嘴忍不住扁了起來,氣憤又難過地道,「是我沒有好好保護好額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康熙哪裡想到自己只是轉移一個話題而已,結果卻得到這樣的回答?

  當下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寧素,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像是在看她有沒有受傷。

  寧素先是對康熙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急之後,伸手摸摸自己寶貝兒子的臉蛋:「岳興阿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怎麼沒有保護好我了?你不是還幫著額娘踹了那個大壞蛋兩腳了嗎?」

  「但是額娘被欺負的時候我沒有在你身邊呀。」如果說岳興阿一開始還不太理解自己父母和離究竟意味著什麼,那麼隨著時間的流逝,小家伙已經逐漸明了。

  他額娘和阿瑪和離,那就意味著他身邊只剩下他額娘了。

  岳興阿並不後悔當初決定要跟著寧素,因為他知道比起他阿瑪,他額娘才是最愛他,最疼他的人,但是岳興阿卻因此而更加緊張寧素了。

  因為他現在只有他額娘了。

  「小傻瓜。」寧素的一顆心因為岳興阿的這句話而變得軟軟的,她道,「你不知道額娘當時有多慶幸你沒有在我的身邊。」

  雖然說當時有婉佳突然出現救了她,但是如果婉佳當時沒有出現呢?

  喝醉酒的費揚古都已經沒了理智了,焉知岳興阿當時也在的話會不會被他傷到?

  岳興阿卻不知道他額娘的想法,正想問的時候卻被他額娘用別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岳興阿年紀小,比較好哄,寧素用幾句話就可以將他的注意力轉移。可是康熙不一樣,知道寧素不想當著岳興阿的面說這件事,所以當著岳興阿的面他就沒有再追問。

  但是等岳興阿離開之後,康熙就有些迫不及待了:「發生了什麼事?寧素你們不是只是去祭拜而已嗎?岳興阿說的大壞蛋是誰?」

  「是富察氏的表哥。」哪怕沒有證據,但是已經知道了富察氏不無辜的寧素已經不想再喊她一聲「大嫂」了。只是話說出口之後,怕康熙不知道她說的是誰,於是寧素只好又補充了一句,「富察氏是我大哥的妻子。」

  見康熙點點頭後,寧素才將那天在寺廟後山發生的事情大致的跟他說了。

  對於寧素要不要將那天發生的事情跟康熙說,柳芽和柳枝兩人的想法和寧素不一樣,她們覺得不應該說——

  雖然費揚古確實是沒有得逞,但是誰知道康熙聽了會不會心裡不舒服?到時候豈不是影響他和她們主子的感情了?

  而寧素卻覺得應該說——

  如果康熙從她這裡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哪怕知道費揚古沒有得逞,他心裡也依然不舒服的話,那麼寧素覺得他們的婚事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寧素不否認自己對康熙確實是有些好感,但是這點好感不足以讓她盲目,更不足以讓她喪失理智,如果康熙實非良人的話,那麼寧素絕對不可能繼續和他走到成親那一步的。

  雖然他們在口頭上說定了,但……

  誰說口頭上說定了的婚事就不能改了?

  反正寧素沒聽說這個規矩。

  康熙並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從她口中得知她遇到了什麼事之後,康熙面沉如水。

  他怎麼也沒想到寧素只是回娘家一趟,跟著父兄一塊去祭拜亡母,給亡母點燈而已,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情?

  雖然寧素說得輕描淡寫的,但是同樣身為男人的康熙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果沒有人及時出現救了寧素的話,她會遇到什麼樣可怕的事情?

  「那你沒事吧?寧素。」康熙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寧素不放,神色中除了擔憂之外還摻雜著幾分惱火。

  既是為了寧素遇到這種事情,也是因為自己沒能及時出現在寧素的身邊保護她。

  「費揚古沒有得逞。」寧素道。

  康熙脫口而出:「我不是問他有沒有得逞,是問你有沒有受傷。」

  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康熙倏地反應過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他擔心的是寧素有沒有受到傷害,而不是她有沒有被登徒子得逞。

  他原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哪怕她不了解他的身份,她多少也能夠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的。因為康熙即便對寧素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卻沒有對她隱瞞自己的性情。

  結果康熙怎麼也沒想到寧素會這麼看低了他。

  柳芽和柳枝兩人見狀,心裡頭替寧素著急,臉上也難免露出了幾分。她們之前就不贊同寧素將這件事告訴康熙,雖然現在的情況和她們擔心的事情並不相干,但是事實證明她們的不贊同是對的。

  寧素的反應卻和兩個柳相反,見康熙生氣了,她反而是笑了,她道:「你別生氣,我這不是怕自己又眼瞎麼?」

  康熙繃著臉沒有說話,看向寧素的眼神依然是沉沉的。

  寧素見狀,伸手拽了拽康熙的袖子,彎著眼睛衝他笑道:「別生氣啦,我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康熙的眉頭一擰,看上去像是更不高興了,但是寧素卻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他態度的軟化,當下唇角的笑意更濃了,「沒有下次。」

  「這種糟心的事情我巴不得一輩子都遇不上一次呢。」

  聽到寧素這話,康熙的眼底閃過一絲凶光,原本心底裡因為她的試探而激起的怒氣也消失得一干二淨了。

  想到寧素才剛經歷了這麼可怕的事情,康熙看向她:「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寧素衝著康熙搖搖頭,「要說有事的話,那也是調查起來有些麻煩而已。」

  不過既然有了懷疑的對像,真的查起來大概也不難。

  「你有懷疑的對像嗎?」康熙問。

  「自然是有的。」寧素把自己的懷疑都說了一遍,說完口干舌燥的,喝了一杯茶後才對康熙繼續道,「我已經讓人去佟家打聽了,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康熙微微頷首,並沒有說什麼,心底裡卻已經打定主意自己要派人去徹查一番了。

  「對了。」寧素說完那些糟心事之後,才突然想起了回來時才想起的事情,「我本來打算這次回赫舍裡家就跟我阿瑪和大哥說起我們的事情的,誰知道發生了那麼多事,走得又太匆忙了,所以忘了跟他們說,只能等這些事情結束之後再跟他們說了。」

  康熙聞言,倒也猜到了寧素的意思,衝她點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那邊……我也還沒有來得及說。」

  寧素聞言,笑著問了他一句:「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康熙看向她,然後就聽到寧素道,「不用不好意思,因為我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著,怕康熙不明白她的意思,寧素補充了一句,「我是說我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跟岳興阿說。」

  雖然寧素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但是她並不覺得對著圖達和寧方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唯獨想到要跟岳興阿說這件事,寧素還沒有開口就開始舉棋不定了。

  說到底,比起圖達和寧方,寧素更在意岳興阿罷了,圖達和寧方知道她要和康熙成親之後會不會反對,說實在話,寧素不太在意,但是換做是岳興阿的話就不一樣。

  康熙一聽,就知道寧素誤會了,但是他也沒辦法跟她說實話,只好默認下來了。

  「沒事,慢慢來吧。」寧素說著,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孩子比我多,困難豈不是翻倍了?」

  康熙看著寧素面上的笑,微微一揚眉:「你很高興?」

  「也不是。」寧素壓了壓,還是沒能壓下唇角的笑意,她道,「只是突然發現了幸福是比較出來的。」

  和康熙比,只有一個兒子需要告知的寧素覺得自己果然是幸福很多了。

  康熙:「……」

  *

  所謂打鐵趁熱,寧素既然打算將自己要和康熙成親的事情告訴岳興阿了,那麼擇日不如撞日。

  當天晚上寧素就來到岳興阿的臥房,她剛進來就看到她的寶貝兒子正躺在床上背誦著著康熙給他復習的詩句。

  「額娘?」看到寧素來了,岳興阿雖然覺得意外,但還是很開心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你怎麼來啦?」

  「額娘來看看你。」寧素揮揮手,示意屋子裡伺候的奴才都退下之後,她笑著上前拉住了岳興阿的手道,「坐下說話吧,額娘有沒有打擾你背詩?」

  「當然沒有啦。」岳興阿聽寧素的話在床上坐下之後彎著眼睛看著她,「額娘來看我,我可高興了。」

  寧素聞言,笑著摸摸自己寶貝兒子的腦袋,她也沒有開門見山的跟岳興阿說明自己的來意,而是詢問和檢查過他的學習進度之後,她才開口道:「額娘今天來呢,其實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哦?

  「重要」的事情?

  還要跟他「商量」?

  感覺到自己被重視的岳興阿一下子就來勁了,一雙眸子亮晶晶地看著寧素問她:「什麼重要的事情?」

  「就是……如果額娘想要再嫁人的話,你有什麼想法?」寧素問。

  再嫁人?

  岳興阿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圓溜溜的:「額娘,再嫁人是什麼意思?」

  「就是給你找一個後爹。」寧素說完,怕岳興阿聽不懂,她又跟他解釋了一下,「後爹就是新阿瑪的意思。」

  新阿瑪?

  「那岳興阿以前那個阿瑪變成舊阿瑪了嗎?」岳興阿問。

  「嗯,可以這麼理解。」

  「可是……可是一個人不是只有一個阿瑪額娘嗎?」岳興阿想不明白。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寧素耐心的跟岳興阿解釋道,「但是我和你那個舊阿瑪的情況有些特殊,一般來說一對夫妻能相伴到老的話,那麼他們的孩子就肯定只有一個阿瑪額娘了。」

  「但是我和你舊阿瑪不是和離了嘛,就是我們分開生活了,這樣他會再娶新的妻子,而我呢,也會再嫁新的丈夫,那我嫁的這個新丈夫,就是你的新阿瑪了。」

  「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可以。」岳興阿點點頭,然後抓住寧素的手問道,「那舊阿瑪娶的妻子也是我的新額娘嗎?」

  寧素:「……」

  這關系他倒是捋得有夠快的。

  「按理來說是的。」寧素道。

  「我才不要。」岳興阿一聽,扁著嘴道,「我只要額娘一個額娘。」

  他才不管什麼新額娘舊額娘呢,他岳興阿這輩子只有一個額娘。

  「傻兒子,額娘還能讓你喊別人『額娘』不成?」寧素忍不住伸手摟住了岳興阿,讓小家伙靠坐在自己的懷裡,然後溫聲對他道,「額娘這麼跟你說,只是想跟你說清楚這些關系而已。」

  「別說你不願意喊別人『額娘』了,就算你願意喊,額娘也不許你喊。」寧素故意道,「這輩子你只能衝我喊一聲『額娘』。」

  寧素的霸道不僅沒有引起岳興阿的反感,反而讓他忍不住笑了,他依戀地抱住了寧素的手臂,用他奶呼呼的嗓音道:「我才不會願意呢。」

  「我一輩子都不會願意喊別人『額娘』噠。」

  寧素笑了,然後就聽到岳興阿問她,「還有『阿瑪』,我可以不喊別人『阿瑪』嗎?」

  寧素微微一揚眉,並沒有拒絕岳興阿:「可以呀。」

  「那……那我可以不要新阿瑪嗎?」岳興阿得寸進尺。

  「也行。」

  「真的?」

  寧素的回答有點出於岳興阿的意料,小家伙一臉驚喜地看著他額娘。

  「真的。」寧素道,「你是我的兒子,你如果真的不想要的話,那麼我也不會不顧慮你的感受的。」

  再嫁跟和離不一樣。

  寧素不會因為岳興阿而放棄和離,但是再嫁就不一定了。

  小家伙一聽到他額娘這麼說,他就道:「也、也沒有真的不想要啦。」

  見岳興阿有些扭捏,寧素大概能夠明白他的意思了,她道:「那額娘給時間你好好想想好不好?」

  「不用著急,可以等想清楚了再回答額娘。」

  「好哇。」岳興阿一聽,頓時跟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

  「別那麼用力。」寧素連忙止住了岳興阿的動作,「小心頭都要被你點掉了。」

  岳興阿聞言,「嘻嘻」地笑出了聲。

  跟寶貝兒子說完事後,寧素也不著急著離開,而是留下來把岳興阿哄睡之後她才離開。

  岳興阿沒有同意,寧素並沒有不高興,事實上她打算和康熙成親這個決定她也是思前想後了許久的,所以岳興阿有這個反應她也覺得正常。

  畢竟親娘再嫁也不是小事,岳興阿想要好好想想那就好好想想吧。

  然而寧素哪裡想到,想要好好想想的岳興阿第二天就跑到康熙的面前詢問他的意見:「我要不要贊成我額娘再嫁呀?先生。」

  康熙:「……???」


第56章

  一大早就被岳興阿問了這麼一個問題的康熙有點懵,他低頭看了小家伙一眼,就見他真的是一臉真誠的在問自己。

  「你……」康熙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岳興阿比較好,最後他反問他,「這個問題你怎麼想到來問我?」

  難不成他以為能夠在他這裡問出第二個答案來嗎?

  「因為先生你不是我的先生嗎?」岳興阿理所當然地道,「先生就是給學生答疑解惑的呀。」

  這話不是他跟他說的嘛。

  康熙:「……」

  雖然但是,他竟無法反駁。

  康熙又看了岳興阿一眼,見他對他的態度和往日沒有什麼兩樣後,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他額娘要嫁的人是他?

  除了這個理由之外,康熙想不到別的理由了,畢竟岳興阿現在才剛滿五歲,不是十五歲,更不是五十歲,而且他本身就不是一個有心計的孩子,所以康熙很確定他這會兒並沒有在演戲。

  「你額娘只跟你說了她想要再嫁嗎?」康熙也沒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問了。

  「嗯吶。」岳興阿點點頭。

  「沒說她要再嫁給誰?」康熙又問。

  岳興阿的眼睛噌的一聲就亮了:「先生,你知道我額娘要再嫁給誰嗎?」

  作為被寧素求親的當事人,康熙心想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寧素要再嫁給誰?

  不過這個問題康熙注定是沒辦法回答岳興阿了,因為他明白寧素的意思,哪怕他們並沒有聊過這個話題,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寧素打算怎麼告訴岳興阿,但是這會兒他卻能夠理解寧素的想法——

  她是打算來循序漸進那一套。

  既然如此,那麼康熙自然不會跟寧素唱反調了,他故意轉移話題反問岳興阿:「你想讓你額娘再嫁嗎?」

  岳興阿的注意力果然被康熙一個問題就給轉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

  「怎麼說?」康熙問。

  「我覺得現在我和額娘過得很好呀,為什麼要讓別人來加入我們的家?」有些話岳興阿不敢當著寧素的面說,但是當著康熙的面他就說得出來了。

  「我想家裡就只有我和額娘兩個人就好了。」

  康熙笑了笑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便你額娘下半輩子不再嫁人了,你長大之後不是一樣得娶妻生子嗎?那麼到時候你們家裡就不可能只有你和你額娘兩個人。」

  岳興阿張嘴就道:「我可以不娶妻生子呀。」

  「孩子話。」康熙道,「你長大之後要是不娶妻生子的話,不得讓你額娘擔心死嗎?」

  康熙自己就是當父母的,他想他的想法和寧素的想法應該大差不差,尤其是寧素只有岳興阿一個孩子,日後會不會再有孩子暫時先不說,如果沒有的話,那麼岳興阿一輩子都不娶妻生子的話,康熙想寧素怕是到臨走那一天都放心不下這個寶貝兒子了。

  岳興阿一聽,嘴巴都要撅起來了,煩人,為什麼人長大了就得娶妻生子呢。

  「除了這個之外,你還有別的不想讓你額娘再嫁的原因嗎?」康熙又問岳興阿。

  「當然有啦。」岳興阿說,「額娘以前嫁了人之後都不開心,跟我舊阿瑪和離之後才變得開心的。」

  「既然嫁人不開心,那我當然不想讓我額娘再嫁人了。」

  「舊阿瑪?」康熙問。

  岳興阿道:「我額娘說噠,她跟我阿瑪和離之後,我阿瑪就變成舊阿瑪了,等她再嫁人之後,我就會有一個新阿瑪。」

  「你額娘……以前嫁了人之後都不開心嗎?」康熙問,「你怎麼知道的?」

  「先生笨笨,我有長眼睛呀。」岳興阿指著自己圓溜溜的大眼睛道,「我記得額娘沒有和舊阿瑪和離之前是這麼笑的。」

  說著,岳興阿就開始模仿寧素之前臉上的笑,雖然嘴角揚起來了,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這個笑是沒有靈魂的。

  「但是和離之後,額娘就經常這麼笑了。」岳興阿說完,又給康熙模仿寧素現在經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不僅嘴角上揚,眼睛也彎彎的,一看就知道這個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這一對比,我當然知道額娘嫁人的時候過得不開心,和離之後卻過得很開心了。」岳興阿雖然是兒子,但是於寧素而言,確實是跟貼心小棉襖沒有太大的差別了。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你不想你額娘再嫁?」康熙道,「可是誰告訴你她再嫁之後,就一定會過得不開心的?」

  「沒有人告訴我啦。」岳興阿撓撓自己的臉蛋,然後奶聲奶氣地道,「但是也沒有人告訴我,如果我額娘再嫁的話,她一定會過得很開心呀。」

  康熙:「……」

  啊這。

  「也就是說我額娘再嫁之後,有一半的可能會過得很開心,有一半的可能會過得不開心,可是她現在和離了,就是完全的開心了。」岳興阿道,「那麼為什麼要為了只有一半可能會過得開心的再嫁,放棄現在完全開心的生活呢?」

  康熙:「……」

  他竟無法反駁。

  康熙哪怕是一國之君,他都不敢保證寧素嫁給他之後,一定會過得比現在要更開心,所以這會兒他還真的是被岳興阿這個問題給問住了。

  「那你是不想讓你額娘再嫁嗎?」康熙出聲問道,他以為岳興阿小小年紀就能夠想到這一步了,應該是不想讓寧素再嫁人的,但是誰知道岳興阿的回答卻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啦。」岳興阿道。

  「怎麼說?」

  「我額娘既然跟我提起這件事了,那麼就說明她想要再嫁人啦。」岳興阿說,「既然我額娘想要再嫁人,那麼我要是反對的話,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啊?先生。」

  康熙問:「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這是我額娘的事情呀。」岳興阿理所當然地道,「當然要以我額娘的意願為主了。」

  「你還知道意願是什麼意思?」康熙忍不住笑了。

  岳興阿一聽,張嘴就道:「先生,你不要瞧不起你自己哇。」

  「我怎麼瞧不起我自己了?」康熙問。

  「我是你的學生呀,我要是連『意願』都不知道的話,那麼豈不是說明你教得不好嗎?」岳興阿道。

  「怎麼就不能說明是你資質差?」康熙反問。

  「那不能夠。」岳興阿道,「我額娘說了,我可聰明啦。」

  康熙:「……」

  所以他學不會只能說明他教不好是吧?

  雖然康熙除了太子之外,只給岳興阿一個學生當過先生,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人質疑他的教學水平。

  當下康熙又好笑又好氣,但是想到岳興阿剛剛說的話……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雖然康熙是個標准的兒控,認為自家的寶貝太子是天下第一好,但是在論孝順這件事情上面,康熙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比起岳興阿,他們家保成好像還是差點意思。

  突然被親爹拉出來拉踩的太子:「……???」

  「既然你覺得應該以你額娘的意願為主,那麼你是贊成你額娘再嫁了?」康熙問。

  「也不是。」岳興阿道,「雖然要尊重我額娘的意願,但是如果她又被大壞蛋騙怎麼辦?」

  「又?」

  「我舊阿瑪呀。」岳興阿說。

  康熙:「……」

  看來他錯了,岳興阿孝順歸孝順,但是他的孝順是針對特定對像的,比如說寧素。

  岳興阿可不知道康熙心中所想,小家伙一提起他舊阿瑪,腦子裡就不由地想起許多以前的事情。

  別以為岳興阿還小,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因為小家伙還記得他額娘以前為了他舊阿瑪而黯然傷神的模樣。

  他郭羅瑪法果然沒有說錯呀,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原本還在該贊成還是該反對這兩個選項中左右搖擺的岳興阿突然握緊小拳頭道:「我果然應該反對我額娘再嫁的。」

  康熙:「……???」

  「錯了,我不僅應該反對我額娘再嫁,而且還應該勸我額娘打消再嫁的想法才對。」

  康熙:「……??????」

  *

  寧素並不知道岳興阿跟康熙聊得怎麼樣,她甚至不知道岳興阿拿著這個問題跑去詢問康熙。

  畢竟岳興阿只要在莊子的話,每天都會去隔壁莊子求學的。

  等康熙跟她說起的時候,寧素才知道今天早上發生了什麼事。

  「岳興阿跑到你面前去問你了?」寧素聽到的時候著實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她忍不住笑了,「別人都是問到點子上了,他是問到正主上了吧?」

  岳興阿不知道而已,難道她能不知道嗎?

  她要給自己寶貝兒子找的新阿瑪就是他的先生啊,結果好家伙,她寶貝兒子直接問到他自己的先生面前了?

  該怎麼說呢?

  寧素覺得他還挺會問的哈。

  「岳興阿當時問我的時候,也把我問懵了。」康熙坦然的跟寧素道,「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全都跟他說了,後面才發現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是怕岳興阿一下子沒辦法接受,所以才說一半留一半的。」寧素跟康熙解釋道,「你也知道自從岳興阿跟我來到這個莊子住之後,除了我之外,他最親近的人就是你了。」

  「假設岳興阿沒辦法一下子接受我要再嫁的事情的話,那麼他好歹還有你可以求助。」

  「我明白你的意思。」康熙點點頭道,「所以在岳興阿的面前,我沒有透露我們的事情。」

  寧素聞言,笑著對康熙道:「我就知道我們果然心有靈犀。」

  說實在話,寧素有時候覺得自己和康熙真的很合拍,當然了,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康熙太聰明了,以至於她做的每一個決定,哪怕沒有事先跟康熙溝通,他也總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難怪總有人說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呢。

  康熙被寧素這句話給逗笑了,可惜只是笑了一會兒,康熙就因為寧素下一句話而不笑了。

  因為寧素下一句話說的是:「所以你說服岳興阿同意我再嫁了是嗎?」

  康熙:「……」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康熙看著寧素,然後一本正經地開口道:「如果你要再嫁的對像不是我,那麼岳興阿問起我的話,那麼我肯定會說服他同意你再嫁。」

  「但是沒有如果,你要再嫁的對像就是我,雖然岳興阿現在不知道,但是之後他肯定會知道的。等他知道的時候再想起來我曾經那麼賣力地勸他同意你再嫁,豈不是讓他覺得我居心不良?到時候不利於我們培養感情。」

  說實在話,康熙一開始對岳興阿另眼相待的原因除了因為他合他的眼緣之外,也因為他是隆科多的兒子,是他的表侄子。

  但是康熙現在對岳興阿那麼好,很大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為寧素,所以愛屋及烏了。

  康熙沒想過和寧素玩玩而已,更沒有想過春風一度之後就拍拍屁股走人,雖然他確實可以這麼做,甚至可以保證他即便這麼做了之後,寧素也沒辦法找到他。

  但是如果他一開始就是這個想法的話,那麼他何必花那麼多時間和心思在寧素的身上?

  既然康熙存了和寧素一起走下去的心,那麼自然就得接納岳興阿了,畢竟他又不是和寧素在一起之後才知道她有這麼一個兒子的。

  但凡他介意這點,不想讓岳興阿跟著寧素的話,那麼打從一開始他就不可能動心。

  哪怕康熙之前從來沒有問過寧素,但是從她拼了命也要把岳興阿從佟家帶走這一舉動他就可以看得出來在寧素心裡,岳興阿的分量有多重,他也可以猜到寧素如果要再嫁的話,一定會帶上岳興阿一塊嫁人的。

  既然如此,那麼康熙自然在意岳興阿對他的看法了。

  寧素一想,也覺得是這麼一個道理,她問道:「所以岳興阿現在還是搖擺不定,不確定要不要贊成我再嫁?」

  康熙的臉僵了一下,但是在寧素的注視下,他不得不實話實說:「不是。」

  「嗯?」寧素看向康熙,不是什麼?

  「岳興阿現在態度很堅決。」康熙說,「他不僅不贊成你再嫁,甚至想要勸你打消再嫁的想法。」

  寧素:「……???」

  哈?

  寧素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聽了,但是見康熙表情尷尬,她就知道她沒有聽錯,當下她先是一愣,繼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是……你跟岳興阿都說了什麼呀?」寧素的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他昨天晚上只是沒有一口贊成我再嫁而已,怎麼一天的時間他就堅決反對了?」

  康熙覺得自己可真的是有夠冤枉的,他覺得自己也沒有跟岳興阿說什麼啊,他哪能想到小家伙的想法說變就變呢?

  上一秒還說要以他額娘的意願為主呢,下一秒就決定反對他額娘再嫁了。

  四川變臉再快都沒有他快。

  寧素見康熙一臉無辜的模樣,忍不住笑得更開心了。

  「岳興阿反對你再嫁,你就那麼高興?」康熙忍不住出聲道,他可不認為岳興阿態度真的那麼堅決的話,寧素依然會堅持和他成親。

  說白了,康熙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以後的事情不好說,但是這會兒他在寧素心裡的地位肯定不如岳興阿。

  「沒有沒有。」寧素擺擺手,帶著幾分哄人的語氣道,「你想呀,既然岳興阿沒有見到我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跟我說他反對我再嫁,那麼這不就說明了他只是嘴上說得堅決而已嘛。」

  要不然依照岳興阿的性子,怕是還沒等散學,就直接跑回來跟寧素說他的決定了。

  康熙:「……」

  她以為他不想嗎?

  岳興阿做出決定之後確實是想要第一時間跑回去跟寧素說他反對她再嫁的,甚至想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讓他額娘放棄再嫁的想法。

  結果還沒有來得及付諸行動,岳興阿就被康熙攔下了。

  康熙默默地瞅了寧素一眼,然後道:「那是因為岳興阿被我勸住了。」

  「額……」

  所以這話是什麼意思?

  寧素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之後笑得更大聲了,眼見著康熙的臉都要被自己笑黑了,寧素繼續哄道,「那說明什麼?」

  「說明岳興阿還是很聽勸的嘛。」

  「小孩子都是這樣的,一時一個想法,你別放在心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寧素實在是很好奇康熙和岳興阿究竟是怎麼聊的?怎麼能聊著聊著就聊到這個地步了?

  寧素覷了康熙一眼,覺得自己這一時半會兒的,還是別瞎好奇吧,省得傷了他脆弱的小心靈。

  *

  不得不說雖然寧素跟康熙說的那些話確實是有幾分哄人的意思,但是也沒有說錯,岳興阿確實是很聽勸。

  因為直到第二天早上,寧素和岳興阿一塊用早膳的時候小家伙都沒有跟她說他要反對她再嫁。

  岳興阿既然不說,那麼寧素自然就不問了。

  畢竟她說了,她會給他好好想想的時間的。

  「今天你乖乖跟先生學習,額娘要出門辦事了。」寧素擦擦嘴就對岳興阿道,「晚些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岳興阿一聽,彎著眼睛點點頭道:「好哦,我會乖乖跟先生學習的。」

  「乖。」寧素也沒有多說什麼,知道有人會送岳興阿去隔壁莊子,她也沒有非得要送他,直接帶上柳絮和柳枝就出門了。

  寧素今天出門確實是有事要辦,畢竟她已經在那麼多的夫人面前說了自己要開胭脂鋪子了,那麼自然不可能拖拖拉拉下去。

  趁著這會兒有空,孩子又不用自己帶,寧素自然想著早點把事情辦妥了。

  而岳興阿現在心裡存著事呢,所以倒也沒有太在意寧素出門的事,至於小家伙心裡存著什麼事?

  那麼當然是他額娘再嫁的事情了。

  昨天康熙勸他不要著急著去找寧素去說這件事,岳興阿聽了,他讓他自己回去之後認真地、好好地想一想,岳興阿也聽了。

  可是岳興阿想來想去,都覺得他應該反對他額娘再嫁。

  「要是我認識的字再多一點就好了。」岳興阿像個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這樣他就可以跟他的大侄子通信,問問他的意見啦。

  可惜他認識的字實在是太少了,以至於每次他有一肚子話想跟他大侄子說的時候,他都恨不得用嘴巴就可以把他想說的話寫出來。

  「主子,別的事情奴才說不定還能替您分憂解難,但是這件事情就恕奴才無能為力了。」雙喜明白岳興阿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也確實是幫不了他。

  因為他認識的字也不多。

  聽到雙喜這麼說,岳興阿忍不住又幽幽地嘆了口氣,目送著寧素的馬車走遠之後,小家伙正打算去隔壁莊子上學。

  他認識的字本來就不多,再不抓緊學的話,他想要給他大侄子寫信這件事就更加遙遙無期啦。

  只是岳興阿還沒來得及走,就見一輛馬車和寧素他們擦肩而過,然後朝著他們這邊噠噠噠噠地駛來了。

  岳興阿原本以為只是經過的,但是誰知道馬車居然在他們身邊停下了,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馬車裡面鑽了出來。

  「保成!!!」

  岳興阿看到來人竟然是他的大侄子,整個人驚喜得呀,都恨不得蹦起來了,「你怎麼來啦?我還以為是別人呢,沒想到是你。」

  和驚喜的岳興阿相比,太子就顯得淡然許多了,不過能夠出宮來見他的皇阿瑪,太子的心情總的來說還是很不錯的,要不然也不會聽到駕車的侍衛說見到岳興阿了,就讓人停下車來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想到岳興阿已經拜康熙為師了,太子又問,「你這是要去上學嗎?」

  「是呀。」

  見岳興阿身邊只帶著奴才,太子皺眉:「走著去?」

  這是不是有點可憐了?

  「是呀。」

  「不累嗎你?」

  「不累啊,走兩步路就到了。」

  「難……」太子的話沒說完,頓時反應過來,指著隔壁莊子問,「這是你家?」

  「嗯吶。」

  剛剛還覺得岳興阿有點可憐的太子:「……???」

  小醜竟是孤自己?


第57章

  太子是一個善變的小少年。

  剛剛心情好的時候,誤以為岳興阿是走路來莊子求學的他甚至想著讓岳興阿上來,搭他一程。

  現在心情不好了,太子恨不得立馬讓侍衛趕緊駕車走,他是一刻都不想再見到岳興阿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岳興阿竟然是住在他皇阿瑪隔壁的!隔壁誒!走兩步路就到的隔壁誒!

  太子酸了,他現在簡直要酸成一顆檸檬了,雖然他從前住過乾清宮,和他皇阿瑪同住一個屋檐下,但是那都是從前了。

  現在他一個人住在毓慶宮,平日裡和他皇阿瑪一塊用膳的機會都不多,更別提在乾清宮留宿了。

  畢竟他現在已經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可以用撒嬌耍賴那招在乾清宮留宿,甚至是和他皇阿瑪一塊睡。

  尤其是這幾個月,康熙總是往外跑,以至於太子別說住在康熙隔壁的隔壁了,就連見康熙的次數都驟然減少。

  結果!結果他現在聽到什麼?

  拜他皇阿瑪為師,成為他皇阿瑪唯一一個正式的親傳弟子的岳興阿不僅可以在他見不到他皇阿瑪的日子裡每天見到他皇阿瑪,甚至他就住在他皇阿瑪的隔壁?走兩步路就到的隔壁?

  這四舍五入跟住在一起有什麼區別啊?

  「怎麼啦?保成。」說岳興阿記性好吧,讓他背詩他總能背一句忘一句,但是要說岳興阿記性不好吧,小家伙現在還記得康熙當初跟他說過的話。

  可不能在大侄子面前喊他「大侄子」,不然大侄子就要不好意思啦。

  牢記著這一點的岳興阿自然張嘴就喊太子的乳名了。

  「我……」太子張了張嘴,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怎麼又喊我『保成』?」

  剛剛太子心情好的時候就沒有太在意這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心情不好啦,他決定要好好的跟岳興阿計較一番。

  尤其是太子還想起了他第一次從莊子離開的時候,岳興阿也沒大沒小地喊了自己一聲「保成」。

  所以現在是新仇加舊恨!

  太子表示他不好好的跟他算一算這筆賬的話,被人知道了還以為他好說話呢。

  「不喊你『保成』要喊你什麼呀?」岳興阿真誠發問。

  太子想了想然後道:「至少得喊我一聲『哥哥』吧?」

  太子認為自己這個要求並不過分,畢竟他都比岳興阿大了五六歲,他的年紀是他的兩倍都不止,所以讓他喊他一聲「哥哥」怎麼了?

  難不成他還受不起麼?

  然而太子怎麼也沒想到,岳興阿聽到他這麼說之後,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然後眉頭緊皺地看著他,一副為難的模樣。

  太子:「……???」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呢。

  得虧太子這個心理活動沒有直接說出口,要不然岳興阿知道了肯定會回他一句——

  這個要求還不過分嗎?

  太子:「……??????」

  太子倒也不是稀罕岳興阿喊他「哥哥」,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教他做一個有禮貌的孩子而已。但是誰知道岳興阿聽到他這麼說之後一臉為難地盯著他看就算了,下一秒居然轉身就往隔壁莊子跑去?

  「誒!」太子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住岳興阿,可惜小家伙本來就矮,而太子又待在馬車裡,所以伸手可以說是伸了一個寂寞,壓根就沒有碰到岳興阿一根毫毛。

  不過這種不重要,重要的是——

  「不是,他跑什麼啊?」

  「孤會吃人不成?」

  「還是說他不好意思了?」

  元宵:「……???」

  不是,他們太子殿下打哪兒看人家是不好意思了?

  他怎麼瞅著是有點生氣了?

  *

  不得不說元宵這個當奴才的確實是比太子這個當主子的要有眼力見,至少真的被他說中了,岳興阿突然跑掉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因為生氣。

  岳興阿一路小跑到隔壁莊子,見到康熙之後就跟他說:「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你。」

  「什麼事?」康熙低頭看向岳興阿,心想難不成又是他額娘再嫁的事情?

  「就是……我本來就已經讓了對方一步了,結果對方卻還要跟我提過分的要求,這個叫什麼呀?」岳興阿問。

  「嗯?」康熙問岳興阿,「誰跟你提過分的要求了?」

  康熙心想,這不可能吧,畢竟依照岳興阿的身份,不論是在他這裡,還是在寧素的莊子裡,他橫著走都沒問題。

  有誰敢跟他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呢?

  難不成是底下的奴才見岳興阿年幼,打算奴大欺主?

  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別說岳興阿了,即便是康熙,幼年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奴才。

  當然了,康熙不僅現在不是個好欺負的,小時候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畢竟當初想要奴大欺主的鰲拜都被他收拾得干干淨淨了。

  不過岳興阿明顯和他不像,不僅看著好欺負,實際上也確實好欺負。

  岳興阿可不知道他的先生兼未來後爹心裡對他的擔心,聽到康熙這麼問,小家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問他:「先生,你先告訴我這樣的話叫什麼?」

  康熙道:「得寸進尺。」

  岳興阿一聽,頓時了然地點點頭道:「哦,原來保成這樣叫得寸進尺。」

  康熙:「……???」

  不是,跟保成有什麼關系?

  康熙聽到岳興阿這麼說,正想要開口詢問他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通報聲說太子來了。

  康熙:「……??????」

  不是,保成怎麼又來了?

  *

  太子是個要面子的太子,眼見著這會兒距離目的地也就兩步路而已,他就干脆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不過他不像岳興阿,年紀小沒有什麼形像包袱,讓他像岳興阿一樣一路瘋跑那是不可能的,太子年紀小小就邁出了沉穩的步伐。

  正是因為太子的腳步過於沉穩,以至於這就注定了他肯定是追不上岳興阿的。

  好在太子也沒想要追上岳興阿,只是……

  落後一步的太子是親眼看到岳興阿如何自由出入他皇阿瑪暫住的莊子的,眼見著岳興阿進出跟回自己的家似的,醋包太子酸了,等進門之後,見奴才不給他皇阿瑪通報岳興阿來了,反倒是通報他來了,醋包太子更酸了。

  明明他才是他皇阿瑪的親兒子,而岳興阿只是個外人而已,怎麼他上門反而比岳興阿更像是個客人?

  「保成給阿瑪請安。」太子藏住了自己的醋意,上前給康熙行禮。

  「起來吧。」康熙看著突然出現的太子,感到驚訝和意外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保成你怎麼來了?」

  太子:「……」

  聽到康熙這麼問,雖然理智告訴太子這是很正常的,因為他皇阿瑪事先並不知道他要來莊子找他,但是情感卻讓太子想要嗚嗚嗚——

  他皇阿瑪是不愛他了嗎?

  醋包太子一邊在心底裡哭唧唧,一邊面上還要裝出一副淡然的模樣,張嘴正准備回答康熙的時候,就突然聽到一聲奶裡奶氣的「哼」從下面飄了上來。

  太子:「……???」

  他的視線從康熙的臉上往下移,准確無誤地移到了岳興阿的臉上,就見小家伙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見他看他,他又衝他「哼」了一聲。

  生怕他不知道他剛剛那一聲「哼」是衝著他來似的。

  他哼什麼哼呀,他都沒有來得及「哼」他呢。

  岳興阿叉著腰對太子道:「你得寸進尺!」

  小家伙的控訴讓太子忍不住也瞪圓了眼睛:「我什麼時候得寸進尺了?」

  過分!

  太過分啦!

  他這不是當面污蔑他麼?

  「你讓我不要喊你『保成』,要喊你『哥哥』啊。」岳興阿也撅著嘴很委屈地道,「先生說了,你這個行為就叫做『得寸進尺』。」

  太子聽到這話,看看岳興阿,又看看康熙,見他皇阿瑪沒有否認之後,他終於領悟到了一個沉痛的事實——

  他皇阿瑪果然是不愛他了嗚嗚嗚!

  被太子用眼神控訴的康熙莫名地覺得有點心虛,又覺得有點無辜——不對,應該說是很無辜才對。

  康熙先是給了太子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低頭看向岳興阿,出聲問他:「岳興阿,可以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你剛剛說你已經讓了對方一步了,結果對方卻跟你提過分的要求,這個人是保成?」

  「是的呀。」岳興阿點點頭,反觀一旁的太子卻搖搖頭,雖然他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卻不承認岳興阿說的。

  康熙也問:「那保成跟你提了什麼過分的要求?」

  這下輪到太子衝岳興阿「哼」了一聲,他倒要看看他要怎麼胡說八道。

  「他讓我喊他『哥哥』。」岳興阿義憤填膺地道。

  原本一臉不高興的太子聽到這話,就差默默地打出一個問號了——

  這算哪門子過分的要求?

  康熙卻聽明白了岳興阿的意思,他正想開口,就聽到小家伙繼續義憤填膺地道,「我都讓了一步沒有喊他『大侄子』而是喊他『保成』了,結果他反而讓我喊他『哥哥』,先生你說他是不是得寸進尺?」

  康熙一聽,暗叫一聲不好,下一秒他就聽到他寶貝兒子在一旁連珠炮似的張嘴問道:「什麼大侄子?誰是大侄子?阿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康熙看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又看看自己的未來繼子,頓時覺得腦袋有點疼。

  *

  經過康熙的一番解釋之後,太子終於明白了岳興阿為什麼說他過分,又為什麼說他是他的大侄子了,但是明白之後太子反而更生氣了——

  因為他覺得明明是岳興阿更過分!

  誰要當他的大侄子啊!?

  直到康熙開口跟他解釋之前,太子其實都不明白岳興阿為什麼會跟著康熙喊他「保成」的,哪怕他之前沒有主動說過讓他喊他「哥哥」,但是論年紀,他應該自然而然就會喊他「哥哥」的不是嗎?

  太子甚至以為岳興阿是因為年紀太小,又沒有人特意教他,所以他才會鸚鵡學舌——見康熙喊他「保成」,他也有樣學樣地喊他「保成」而已。

  但是!

  但是誰能夠想到岳興阿壓根不是在鸚鵡學舌,他只是單純地把他當大侄子一樣看待而已!

  難怪他上次回宮之後,回憶起岳興阿跟他的相處,以及對他說話的語氣總感覺有哪裡怪怪的,現在他明白是哪兒怪了。

  自從七歲之後就開始端著儲君的架子,不輕易在康熙面前露出自己孩子氣那一面的太子這次實在是覺得有點過分委屈了,忍不住扁著嘴看向他皇阿瑪。

  雖然太子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他這副模樣勝過對他那個兒控的皇阿瑪說一大堆的話。

  這會兒的康熙都顧不上問太子怎麼會來莊子了,他溫聲對他道:「這件事確實是阿瑪沒處理好,阿瑪也沒想到自己會稀裡糊塗的跟岳興阿當上了兄弟,更沒有想到他當真了。」

  最後這句話康熙怕被岳興阿聽到,刻意壓低了聲音,然後對太子道,「作為補償,我滿足你一個要求,如何?」

  太子一聽,頓時顧不上扁嘴了,連忙出聲問他:「真的?」

  「真的。」康熙心想,哪怕他寶貝兒子想要在莊子留宿一晚他也答應了。

  但是誰知道太子壓根不按套路出牌,張嘴就問道:「那我可以也跟你做兄弟嗎?阿瑪。」

  康熙:「……???」

  怎麼回事?

  你這個想法有點大膽啊!

  沒打算跟自己寶貝兒子當兄弟的康熙開口道:「換一個。」

  太子:「……」

  那他還是繼續扁嘴吧。

  *

  岳興阿向來是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孩子,雖然對於太子那麼得寸進尺的舉動表示很生氣,但是想起他是不知情的,那他就原諒他吧。

  說實在話,也就是太子不知道岳興阿心裡面是怎麼想了,要不然的話肯定會又默默地打出一個問號。

  不過也差不多了,因為他們剛剛才吵了一架(bushi),結果沒一會兒岳興阿居然跟個沒事人似的湊到他身邊:「保成,你怎麼不給我寫信呀?」

  「我為什麼要給你寫信?」太子張嘴就道,剛說完他又反應過來了,「不對,你不許喊我『保成』。」

  之前不知道岳興阿和康熙的真實關系(?)時,太子勉強還能夠接受,但是這會兒知道岳興阿一直以來都把他當大侄子看待之後,他就沒法直視他喊他的乳名了。

  「難道你想我喊你『大侄子』嗎?」岳興阿的眼睛一亮。

  太子:「……」

  那他還不如喊他的乳名呢。

  沒辦法暴露自己真實身份的太子忍了忍,最後道:「算了,我們不說這件事。」

  「哦。」岳興阿也沒有勉強,「那我們說回『你怎麼不給我寫信』這回事吧?」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為什麼要給你寫信?」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岳興阿一臉驚訝地道,「要互相通信的呀。」

  太子想想,好像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

  「那不是你自己先說要給我寫信的嗎?信呢?我一封都沒有收到。」

  所以他都沒有給他寫信,他又為什麼要給他寫信?

  「因為我認識的字還不多啦。」岳興阿倒是誠實,他說,「我本來有好多話想跟你說的,可是我沒辦法把我想說的話都寫下來,所以沒辦法給你寫信了。」

  太子一聽,忍不住在心底裡嗤笑了一聲,心想他才不信他一個才五歲的小豆丁能夠有多少話要跟他說呢。

  「你現在直接說吧。」太子道,「反正我人都在這兒了,你也不用寫信。」

  「也是。」岳興阿可不知道自己被太子笑話了,一聽到他這麼說還以為他大侄子很想知道他想要跟他說什麼呢,於是岳興阿拉住太子的手就開始跟他說起他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了。

  其中最值得一說的當然是他和康熙一塊種的糧食了,「先生說我們種的馬鈴薯可好了,產量很大呢,馬上就到收獲的時候啦,嘿嘿,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種糧食呢。」

  岳興阿都想好啦,到時候他挖出來的第一顆馬鈴薯就送給他額娘,然後第二顆就送給他先生,然後是他表哥表妹舅舅郭羅瑪法……

  岳興阿連雙喜劉嬤嬤甚至是四個柳林忠等人都算上了。

  哦,對了,掰著手指算了算的岳興阿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太子,差點忘了給他大侄子也送一顆啦。

  「唔。」感覺自己的一雙手都不夠自己數的岳興阿突然有點擔心了,「好像要送的人好多哦,不知道到時候夠不夠送。」

  雖然加上康熙的那一份肯定是夠的,但是岳興阿可不是一個霸道的孩子,他只拿他那一份送人就好啦。

  「要是不夠送的話那就……那就等下一次吧。」岳興阿自言自語地道,「下一次我跟先生說我那一塊地再種多一點,這樣就可以分給很多人啦。」

  沒錯,就這麼辦。

  一旁的太子聽著聽著又酸了,他都還沒有跟他皇阿瑪一!塊!種過地呢,結果岳興阿就已經和他皇阿瑪一!塊!種地了?

  這個莊子現在住著的是他皇阿瑪,他作為他皇阿瑪的親兒子在這兒都沒有半塊屬於他的地呢,結果岳興阿在這裡就已經有一塊屬於他自己的地了?

  好酸好酸!

  到底誰才是他皇阿瑪的親兒子啊!?

  「你……」太子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啦?」岳興阿好奇地瞅了太子一眼,然後不等他回答又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問你哦。」

  問什麼問?

  他一點都不想聽!

  太子酸得甚至都不想再見到岳興阿了,哪裡還有心思聽他說什麼?

  可惜不會看眼色的岳興阿壓根沒有看出太子的不高興,畢竟現在除了太子之外,他也不知道能問誰啦。

  所以不用太子開口,小家伙就自顧自地開口道:「就是我額娘想要再嫁的話,我要反對她嗎?」

  他額娘想再嫁就再……

  等等,什麼鬼?

  「你額娘……想要再嫁?」太子顧不上生氣,看向岳興阿,「那你阿瑪呢?」

  該不會是去世了吧?

  太子想要問出口,但是看了一眼才五歲的岳興阿,默默的把這話給咽了回去。

  「舊阿瑪嗎?」岳興阿道,「在他自己的家呀。」

  太子一聽,頓時就明白自己猜錯了,「哦」了一聲之後問他:「所以現在你額娘和你阿瑪分開了,你額娘想要再嫁?」

  不確定寧素是被休還是和離的太子干脆用了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們的情況。

  「嗯嗯。」

  「然後你不想你額娘再嫁?」太子又問。

  「嗯嗯。」這下岳興阿又開始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太子了,「保成你怎麼知道的?太聰明了吧?」

  岳興阿這崇拜的小眼神讓太子很是受用,但是想到他又喊他的乳名,太子額角的青筋都要跳起來了。

  「你為什麼不想讓你額娘再嫁?」太子問。

  「當然是怕我額娘又遇到像我舊阿瑪那樣的壞東西了。」岳興阿撅著小嘴就把自己的擔心跟太子說了,小家伙說得情真意切的,仿佛他一點頭贊成讓他額娘再嫁的話,他額娘就會再次遇人不淑。

  太子聽完了岳興阿說的所有擔心之後,發現他的問題所在了,岳興阿最大的問題在於他想太多了。

  真的,他五歲的時候都沒有他那麼愛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額娘少說也比你大十幾二十歲吧?」太子開口道,「她想事情肯定比你要全面的,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想你額娘不可能想不到的。」

  「既然你額娘十有八九都想到了,那麼你為什麼要反對你額娘再嫁呢?」

  「既然你額娘有這個想法了,那麼就意味著她確實想再嫁了,有句話說得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額娘要是鐵了心想再嫁的話,你有必要反對嗎?」

  太子其實也不傻,別忘了他也是由單親阿瑪帶大的孩子,岳興阿的一些想法他不說完全了解,但是至少也了解七八分的。

  說白了,岳興阿就是怕有人搶走他額娘唄。

  岳興阿撓撓臉蛋:「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贊成我額娘再嫁嗎?」

  「當然了。」太子道,「我們做孩子的不能阻止我們的父母追求幸福。」

  岳興阿歪著腦袋看著太子問他:「如果你阿瑪要再娶你也贊成嗎?」

  太子一本正經地道:「當然了。」

  才怪!

  岳興阿他額娘想嫁人就嫁人,但是他皇阿瑪要是想再娶的話,他舉雙手雙腳反對!


第58章

  不用懷疑,太子就是不懷好意的。

  他就是見岳興阿搶了他的皇阿瑪,心裡不高興,於是就想讓岳興阿的額娘也被人搶走。

  可惜岳興阿壓根沒有看透太子的用心險惡,還以為他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聽完他說的話之後,小家伙「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話了。

  如果是之前的話,那麼太子才不管岳興阿說不說話呢,他不說話最好,但是這會兒不一樣,見岳興阿不再說話,太子卻忍不住出聲問他:「所以你現在同意讓你額娘再嫁了嗎?」

  「有一點點同意了。」之前說過了,岳興阿是一個很聽勸的孩子,所以太子小嘴叭叭地跟他說了多少,岳興阿就聽進去了多少。

  「只有一點點?」太子不滿了,這不是浪費他的唇舌麼。

  「一點點已經很多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雖然保成你剛剛說的話也有道理,但是我還是不放心呀。」

  畢竟那可是他最愛的,唯一的額娘,再怎麼緊張也不為過吧?

  嘖,這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太子在心底裡輕哼了一聲,致力於要報復岳興阿的他想了想,然後道:「你要是實在是不放心的話,我給你支個招怎麼樣?」

  「什麼招?」岳興阿立馬眼巴巴地看向太子,在他心裡面,他這個大侄子可比他要聰明很多,他肯定比他更有辦法的。

  「你額娘就算要嫁人,也不是今天說想再嫁,明天就立馬嫁人的吧?」太子對岳興阿道,「到時候你額娘要是相中哪一家,你可以幫你額娘掌掌眼啊,再不濟找你信得過的長輩幫忙掌眼。」

  「這樣不說你額娘一定不會嫁得不好,但是至少能夠避免很多的風險。」

  「對呀。」岳興阿聽到太子這麼說,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我擔心額娘又嫁給一個跟我舊阿瑪一樣的大壞蛋,那我給她掌眼,讓她嫁給一個大好蛋就好啦。」

  大好蛋……

  見岳興阿被自己三言兩語就說動了,按理來說太子應該是很高興才對的,畢竟他浪費那麼多唇舌不就是為了讓岳興阿改變主意,同意讓他的額娘再嫁?

  但是並沒有。

  見岳興阿就這樣被自己說服了,太子忍不住在心底裡暗暗嘀咕道,看來岳興阿的額娘還真的要嫁個大好蛋才好,要不然他們母子倆豈不是得被人給吃了?

  雖然太子沒有見過寧素,更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但是考慮到岳興阿這麼傻乎乎的,想來他額娘應該也聰明不到哪裡去的。

  寧素:「……???」

  「保成你太聰明啦。」岳興阿笑嘻嘻的給太子吹彩虹屁,「我都沒有見過比你更聰明的,你一定是世界上第一聰明的大侄子。」

  「嘖。」原本太子被岳興阿誇得挺開心的,結果一聽到最後三個字,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喊我乳名就算了,現在還喊我『大侄子』?」

  他知道他這種行為叫什麼嗎?

  叫得寸進尺!

  岳興阿也不是真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的,想到太子知道他和康熙之間的另一層關系之後的反應,再想到他剛剛不計前嫌(bushi)的跟他分析問題,還給他支招,岳興阿想了想,然後問太子:「保成,你是不是不想當我的大侄子呀?」

  「你說呢?」太子反問了岳興阿一句。

  十二歲的太子正是愛面子的時候,讓他被一個五歲大的小豆丁當做是大侄子一樣對待,他面子上哪裡過得去?

  如果岳興阿真的是他皇阿瑪的親兄弟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不是。

  「那……那算了吧。」岳興阿道。

  「什麼算了?」太子問。

  「我不把你當大侄子啦。」岳興阿仰著小腦袋對太子道,「你剛剛不是想讓我喊你『哥哥』嗎?我們做好朋友,那我就可以喊你『哥哥』啦。」

  「你……」太子愣了一下,他怎麼也沒想到岳興阿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不是想當長輩麼?」太子還能不懂岳興阿?無非就是想要過過長輩癮而已。

  「可是保成你不想當我的大侄子呀。」岳興阿搖晃著他的小腦袋道,「先生說啦,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你舍得?」太子問。

  「不舍得。」岳興阿搖搖頭,然後道,「所以保成你快點答應呀,要不然我怕自己要忍不住反悔了。」

  那不行!

  太子立馬開口道:「我答應。」

  「那以後我就喊你『哥哥』啦。」岳興阿歪著小腦袋衝太子一笑,「保成哥哥。」

  大概是因為岳興阿喊過他的乳名,又喊過他「大侄子」,以至於這會兒聽到他這麼喊自己,太子莫名地覺得這個稱呼聽得人還真舒心啊。

  「咦?」岳興阿喊完太子之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現在跟保成哥哥你做好朋友,可是先生也是我的好朋友哇,那你跟先生豈不是變成一個輩分的人了?」

  剛剛想要跟自己皇阿瑪當兄弟的太子:「……!!!」

  好、好像還真的是誒。

  被岳興阿這麼一提醒,太子忍不住咧嘴笑了,雖然他不敢真的當著他皇阿瑪的面放肆,但是背地裡間接的跟他皇阿瑪平輩了,太子心底裡還是挺高興的。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岳興阿可不是那個例外,他也是他皇阿瑪的好朋友了。

  想到這裡,太子忍不住看了岳興阿一眼,想到他剛剛說的話,忍不住在心底裡又「嘖」了一聲。

  這樣的話剛剛他怎麼不早點說呢?

  他要是早點說的話,那麼他剛剛至於因為氣不過(吃醋)而給他出餿主意嗎?

  一想到岳興阿這單純的性子,再想到岳興阿他額娘也不太聰明(是的,太子已經認准寧素不太聰明了),太子又忍不住在心底裡「嘖」了一下。

  按理來說岳興阿他額娘再不再嫁的跟他沒關系,再嫁之後嫁得好不好的也不關他的事,但是岳興阿不是被他說動的嘛。

  這麼一想,太子就開口跟岳興阿道:「剛剛我說的那些話,其實你也不用全聽。」

  「什麼話?」岳興阿不解地看向他,「你剛剛說了好多話呀。」

  「就是我跟你說的什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想攔都攔不住那些。」太子道。

  「可是我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哇。」岳興阿更加不解了,不明白明明太子說的有道理,為什麼他讓他不用全聽。

  「雖然是有道理,但是也不可能事事都按照道理來的。」太子說,「你不是一開始不想讓你額娘再嫁嗎?」

  「那是一開始啦。」岳興阿老實地道,「聽你那麼說之後我現在贊成我額娘再嫁啦。」

  「……」太子被岳興阿的話給噎住了,片刻之後他問他,「那你舍得讓你額娘再嫁了?」

  「舍不得也沒辦法呀。」岳興阿道,「我額娘既然跟我說起這件事,那她肯定是有這個想法了,那我總不好因為自己舍不得就不讓她再嫁人吧?」

  「本來我還有點擔心的,但是聽保成哥哥你說完之後,我那點擔心就沒啦,所以我額娘要是想要再嫁的話,那麼我會支持她噠。」

  「只要我額娘高興就好。」

  說著,岳興阿挺起自己的小胸脯,一臉認真地道,「要是有大壞蛋想要欺負我額娘的話,我會保護好我額娘的!」

  太子聞言,上下打量了岳興阿一眼,然後問他:「你能行?」

  這種體型的小團子不是他吹,他一個能打十個。

  「我當然能行啦。」岳興阿很有信心地道,「我現在好好吃飯,好好跟先生習武,這樣就可以很快長大來保護我額娘了。」

  太子:「……」

  什麼情況?

  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不好勸了?

  見岳興阿現在轉換了心態,一心要支持自己的額娘再嫁,太子別提有多頭疼了。

  日後岳興阿的額娘要是嫁得好的話,那麼尚且還好點,要是嫁得不好,還連累了岳興阿跟著她一塊受罪的話,太子覺得自己多多少少都有點責任。

  但是他現在能怎麼辦?

  總不可能跟岳興阿說實話,說自己剛剛那麼勸他是不懷好意的吧?

  他要是真這麼說的話,太子發誓,岳興阿肯定二話不說掉頭就跑去找他皇阿瑪告他的狀了。

  煩死啦。

  太子忍不住瞪了岳興阿一眼,直把小家伙都瞪懵了:「保成哥哥,你瞪我做什麼?」

  我又沒有做錯事。

  太子沒好氣地道:「見你可愛。」

  岳興阿:「……???」

  「你既然贊成讓你額娘再嫁的話,那麼你可一定要給你額娘掌好眼了。」沒辦法再次說服岳興阿讓他改變主意的太子只能夠盡量補救了,只是話說出口之後,太子才想起來岳興阿再怎麼對他額娘用心,他也只是一個五歲大的小孩兒而已,見的人都不多更別提見過什麼世面了,他即便有心想要給他額娘掌眼,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於是太子很快就改口道,「還是讓你信得過的長輩幫你額娘掌眼吧。」

  「好哦。」事關自己的額娘,岳興阿當然上心了,轉頭他就跑去拜托康熙了。

  「麻煩你了哦,先生。」岳興阿小嘴叭叭的就把太子剛剛給他支的招跟康熙說了,「到時候我額娘要是相看人家的話,先生你幫忙掌掌眼吧。」

  康熙聽岳興阿說完,先是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再看向另一邊的太子:「這是你給岳興阿出的主意?」

  雖然小家伙剛剛並沒有說這是太子給他支的招,但是康熙用鼻子想也知道要不是有人在岳興阿耳邊嘀咕的話,他不一定能夠想到這個份上。

  「額。」太子哪裡想到他前腳跟岳興阿支招(出餿主意),後腳岳興阿就拜托到康熙面前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皇阿瑪,見他臉色淡淡,分辨不出來他究竟有沒有生氣的太子也不敢撒謊,「是兒子出的主意。」

  太子並沒有把責任往岳興阿的身上推,雖然確實是岳興阿先提的,但是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敢當。

  這出的什麼餿主意?

  雖然康熙知道這怪不得岳興阿,也怪不得太子,因為不止岳興阿不知道寧素要嫁的人是他,就連太子也不知道,但是康熙只要一想到岳興阿拜托他的事情,他就既覺得好笑,又覺得無語。

  岳興阿之前問到他頭上來已經讓康熙覺得離譜了,但是他哪裡想到原來這世上永遠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

  康熙真的很想現在就告訴太子和岳興阿關於他和寧素的關系,好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都干了什麼蠢事。

  但是康熙的理智還在,於是他只能對岳興阿道:「行,這件事我應下了。」

  「那太好啦。」岳興阿笑嘻嘻地道,「有先生你幫我額娘掌眼的話,我額娘就可以嫁個大好蛋了。」

  突然喜提新稱號的康熙:「……???」

  這又是什麼鬼?

  *

  趁著康熙沒注意的時候,太子拉著岳興阿低聲問他:「你怎麼讓我阿瑪給你額娘掌眼了?」

  他不是說讓他找他信得過的長輩嗎?

  「因為我覺得比起我郭羅瑪法和舅舅,我額娘好像更加信得過先生啊。」岳興阿算不上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但是他也發現了他額娘出門一天敢把他扔給先生,卻不一定敢把他扔給他郭羅瑪法和舅舅。

  所以這不就意味著比起他郭羅瑪法和舅舅,他額娘更加信得過他先生嘛?

  既然如此,那麼岳興阿第一個要拜托的人當然是康熙啦,至於圖達和寧方那兒……

  嗯,岳興阿也沒想放過啦,到時候再拜托他們就好了。

  太子一聽,下意識地皺皺眉,感覺有點不太對。

  再怎麼說,岳興阿他的郭羅瑪法和舅舅肯定是他額娘的親阿瑪和親兄長吧?而他皇阿瑪呢?於他們而言只是外人而已,怎麼岳興阿的額娘比起自己的親阿瑪和親兄長反而更相信他皇阿瑪?

  「岳興阿他額娘和離之後,就單獨帶著岳興阿在隔壁莊子住。」康熙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兒子向來聰慧,所以低頭見他因為岳興阿的話而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康熙就出聲提醒了一句。

  太子一聽,看向岳興阿:「你額娘沒有帶你回你郭羅瑪法的家住嗎?」

  岳興阿搖搖頭:「沒有哇,額娘說我們自己住。」

  「那難怪了。」太子現在明白了岳興阿和他額娘為什麼比起跟他們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反而更加相信他皇阿瑪了。

  敢情是因為這個原因。

  太子看了岳興阿一眼,心裡頭莫名地覺得有點不太舒服。他自認為自己就算不是什麼大好人,那麼至少也不可能是什麼欺負弱小的壞人。

  可是現在他得知岳興阿的父母和離,母子兩人不僅被他那個壞阿瑪給拋棄了,甚至就連他外家都不接納他們母子兩人,以至於他們母子兩人不得不住在城外的莊子。

  是的,太子只聽了康熙說的一句話而已,就已經給岳興阿和寧素腦補了他們經歷有多悲慘了。

  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他皇阿瑪才收岳興阿做學生,甚至對他那麼好的。

  畢竟他皇阿瑪可是大清的皇帝,天底下的老百姓都是他的子民,他如果不知道就算了,親眼所見肯定會心有不忍的。

  但是偏偏他自從認識了岳興阿之後,就總是明著暗著地找他麻煩,剛剛還因為一時氣不過,壞心的給岳興阿出餿主意。

  這麼一想,太子既覺得愧對於他皇阿瑪這些年來對他的教導,又因為岳興阿對他始終真心相待而覺得慚愧。

  「你……」太子張了張嘴,雖然覺得有些別扭,但還是開口道,「日後你額娘要是嫁得不好,有大壞蛋欺負她的話,你跟我講,我也幫你保護你額娘。」

  別的不說,憑著他儲君的身份,這世界上就沒有幾個是他辦不了的人。

  康·儲君他爹·一國之君·熙:「……」

  「我就知道保成哥哥你最好了。」岳興阿一高興就開始誇太子了,「又聰明又好人,是世界上最好人的哥哥。」

  注意到岳興阿對太子的稱呼,康熙的唇角揚了揚:「剛剛保成讓你喊他『哥哥』你不是覺得他是得寸進尺嗎?岳興阿。」

  「那是剛剛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保成哥哥現在不是我的大侄子,我們已經成為好朋友啦。」

  聽到岳興阿這麼說,太子突然有點小心虛,生怕自己皇阿瑪反應過來,不讓岳興阿和他做朋友。

  然而太子想多了,因為康熙打從一開始就是把岳興阿當做是晚輩,後來把他當做是學生,現在把他當做是准繼子,從來就沒有把岳興阿當做是和他平輩的人,所以自然不會覺得自己寶貝兒子和自己的准繼子成為好朋友之後,自己寶貝兒子就和自己成為平輩的人了。

  事實上岳興阿和太子能夠成為好朋友,不止他們兩個小孩兒高興,康熙也覺得高興。

  畢竟他既是太子的皇阿瑪,又是岳興阿未來的後爹,所以他自然是盼著他們兩個孩子和睦相處了。

  「好,既然是好朋友,那麼日後你們兩個就好好相處。」康熙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又拍拍太子的肩膀,然後對他道,「保成,你跟我來一趟。」

  「好。」太子應了一聲,也大概猜到康熙要單獨見他的原因了,無非是問他的來意。

  果不其然,康熙帶著太子去了另外一間屋子後,就再次詢問他:「你今天怎麼來莊子了?」

  怕被康熙誤會,太子連忙出聲道:「這次可不是我主動求烏庫媽媽讓我出宮的哦,皇阿瑪。」

  「所以上次是對吧?」康熙問道。

  太子:「……」

  他假裝沒有聽到康熙翻舊賬,開口繼續道,「兒子昨天去慈寧宮給烏庫媽媽請安的時候,烏庫媽媽跟兒子聊起您和您種的馬鈴薯,就讓兒子出宮一趟,一來探望一下您,二來問問馬鈴薯種植的情況。」

  說著,太子看向康熙,「皇阿瑪,兒子聽岳興阿說你們這次種得不錯,產量可是有所提高?」

  「有。」康熙點點頭。

  「真的?」太子笑了起來,「那太好了。」

  要說太子這麼高興是為了老百姓的話那就有點假了,畢竟金尊玉貴長大的儲君其實並不知道太大的人間疾苦,所以他這麼高興完全是因為他知道他皇阿瑪對這件事有多上心。

  太子不忍他皇阿瑪失望,自然是盼著馬鈴薯的產量蹭蹭蹭地往上漲了,這樣才不會浪費他皇阿瑪這幾個月來花費的心思和精力。

  「皇阿瑪。」太子仰著腦袋看向康熙,一臉認真地道,「兒子以後也要當一個像您一樣的皇帝。」

  勤政英明,心系百姓。

  康熙一聽,哈哈大笑起來道:「好,希望日後你不會讓我失望。」

  「肯定不會的。」太子信誓旦旦地道。

  康熙看著太子,想到自己這個寶貝兒子自幼聰慧,不僅讀書了得,騎射功夫在一眾皇子當中也是數一數二,這個時候的康熙並不會覺得這會是自己的威脅,只會覺得十分欣慰,認為大清的江山後繼有人了。

  「對了。」太子跟康熙說完正事之後突然出聲道,「皇阿瑪,既然您答應了岳興阿,那麼他額娘要是相中了人家的話,您可得好好地替岳興阿他額娘掌掌眼。」

  「別叫她再遇人不淑了。」

  沒料到太子會突然跟自己提起寧素的康熙帶著幾分意外地看向他:「你怎麼對這件事這麼上心了?」

  他那不是怕自己亂出餿主意真的害了人家嘛。

  不敢說實話的太子只能夠找別的理由:「兒子只是覺得……額,岳興阿和他額娘都有點可憐而已。」

  天地良心,太子之前欺負岳興阿的時候可不知道他家裡是這個情況,要是知道的話……

  要是知道的話,他就算吃醋他也收著點啊。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賣,能不能欺負的,太子都欺負了,那能怎麼辦呢?

  好在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但是太子想了想,他皇阿瑪貴為一國之君,哪怕真的有心要幫岳興阿和他額娘,他也沒有那個時間呀,畢竟他皇阿瑪又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個莊子裡,早晚都得回宮的。

  所以太子想了想,就對康熙道:「皇阿瑪,您那麼忙,要不然這件事就交給兒子吧?」

  「交給你?」康熙看向太子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嗯嗯。」太子點點頭,他道,「主意是兒子出的,大不了兒子幫岳興阿他額娘找個合適的如意郎君,這樣岳興阿他額娘能再嫁,岳興阿也不用擔心他額娘了。」

  康熙:「……」

  好小子,他這是想孝死他這個皇阿瑪是吧?


第59章

  太子還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辦法好,畢竟他可是儲君,要是由他做媒的話,那麼別管對方待岳興阿他額娘是真心還是假意,看在他的份上,他都不敢對岳興阿和他額娘不好的,更別提苛刻他們母子兩人了。

  「就這麼定了吧,皇阿瑪?」太子笑著看向康熙,對他道,「這樣您也不用花時間去給岳興阿他額娘掌眼,兒子也能替您分憂。」

  說實在話,太子一開始讓岳興阿拜托信得過的長輩幫他額娘掌掌眼的時候,可沒有想到事情最後會落到他皇阿瑪頭上的。

  真的,要是他知道的話,他說不定不會這麼建議。

  畢竟岳興阿不知道他皇阿瑪的身份,難道他還能不知道嗎?他皇阿瑪可不僅僅只是小小的一個教書先生,他是大清的皇帝,宵旰圖治,每天別提有多忙。

  現在好了,他把岳興阿他額娘的事情攬到自己的身上,這樣一來既可以彌補自己剛剛的錯,又可以不用麻煩他皇阿瑪,簡直就是一石二鳥。

  然而……

  怎麼就這麼定了?

  康熙都要被太子這一套雷厲風行給氣笑了,他一口回絕了他:「不用了,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皇阿瑪,真的不用我幫忙嗎?」太子以為康熙這是擔心他會受累,就開口道,「兒子可以的。」

  他當然可以了,問題是他不可以。

  「真的不用。」康熙在心底裡想到,他要是真的一口答應下來的話,那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主動給自己戴綠帽子嗎?

  「那好吧。」見康熙心意已決,太子就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了回旋的余地,於是他只好作罷了,只是心底裡難免還是有點小失望——

  畢竟差一點他就可以給岳興阿他額娘牽紅線了。

  這倒不是太子年紀小小就有一顆想當月老的心,單純是因為他這會兒正覺得有點對不住岳興阿,再加上小家伙一口一個「保成哥哥」地喊著自己,看向他的眼神也是滿滿的信任和崇拜。

  如此一來,太子難免有一種他不幫岳興阿他額娘找到一個稱心的如意郎君,他都有點對不住岳興阿的感覺。

  可惜他皇阿瑪拒絕了他,太子只能夠退而求其次:「那就勞煩皇阿瑪對岳興阿他額娘的親事多上點心了。」

  要不然日後他都不好意思再聽岳興阿喊他「保成哥哥」了,更不好意思心安理得地聽岳興阿給他吹彩虹屁了。

  剛被未來繼子拜托過一次,現在又被自己的親兒子拜托的康熙:「……」

  事情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地步的?

  *

  寧素可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後發生了那麼多事,更不知道岳興阿和太子居然那麼有心。之前說過了,寧素這次出門是為了胭脂鋪子的事情。

  寧素的名下總共有三家鋪子,其中有兩家鋪子是赫舍裡家給她陪嫁的,而另外一家鋪子則是林佳氏去世前留給她的。

  可惜這三家鋪子的生意都平平,雖然每個月都有盈利,但是卻並不多,因此寧素即便打算要開胭脂鋪子,也沒有想過另外再買,或者租賃一家門面,而是想著對其中一家鋪子進行改頭換面。

  恰好這三家鋪子當中就有一家是買成衣的,雖然說地理位置不是很優越,但是勝在附近的鋪子都是賣與衣著打扮相關的東西,因此她的胭脂鋪子開在那兒,並不顯得突兀。

  寧素今天出門就是帶著柳絮和柳葉實地考察的,裡裡外外的都看了一遍之後心裡十分滿意。

  「那到時候要換一批掌櫃和伙計嗎?主子。」柳絮等成衣鋪的掌櫃和伙計都離開之後,才出聲詢問寧素。

  「那是自然。」寧素自然知道成衣鋪子裡的掌櫃和伙計基本上都是老人了,但是她們守著這家鋪子這麼多年了,毫無寸進,可見也不是什麼做生意的料。

  而且今時不同往日,從前別管佟夫人背地裡如何刁難她,隆科多又如何移情別戀,但是好歹她是佟家正兒八經的三少夫人。有這個身份擺在那兒,自然沒有人敢對寧素的鋪子下絆子了。

  當然了,別人也沒必要對寧素的鋪子下什麼絆子,因為她這三家鋪子的生意真的沒有好到能夠讓人費力氣去針對的程度。

  而失憶前的寧素又向來是個與人為善的,不輕易得罪人,自然也不會有人為了報復她而對她的鋪子使絆子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寧素現在不僅脫離了佟家,甚至和佟家結了梁子,而胭脂水粉這種東西雖然不像食物那樣要入口,但那也是用在臉上的東西,一旦被人鑽了空子的話,毀了她和鋪子的名聲算是輕的了,重的說不定還會得罪什麼權貴的女眷。

  要知道男子的容貌有損的話都相當於斷了仕途,更別提女子要是毀容了,那這輩子就相當於毀了。

  所以這胭脂鋪子的掌櫃和伙計她自然要重新招一批了,而且得招一批她信得過的。

  至於原來成衣鋪的那些掌櫃和伙計,寧素不再繼續聘用她們倒也不是說她們不可信,只是寧素想著小心為上而已。

  畢竟她可輸不起。

  「到時候胭脂鋪子開張之後,我想著讓你們輪流過來當值,另外再抽一些莊子裡的小丫頭過來做幫手。」寧素口中所說的「你們」指的自然是四個柳了。

  於寧素而言,她最信得過的就是身邊這四個丫頭了,雖然她失去了記憶,但是別忘了,她夢見過未來。

  因此柳絮她們四人對她的忠心,寧素覺得是毋庸置疑的。

  當然了,寧素也並不是要只逮著柳絮她們四個人一個勁兒地使喚,事實上這段時間她在莊子裡制胭脂膏子的時候就留意過莊子裡的丫頭們了,從中確實是找到了幾個合心意的人選。

  但是究竟頂不頂用,能不能像柳絮她們一樣對她忠心耿耿,寧素暫時就沒辦法確定。

  所以無奈之下,只能夠暫時先「壓榨」四個柳了。

  「你們放心,到時候我不會虧待你們的。」寧素笑著跟柳絮和柳葉道,「既然你們干兩份活兒,那麼到時候我給你們出兩份月錢。」

  柳絮和柳葉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一個說:「主子您說什麼月錢呢?那不是生分了麼?」

  另一個說:「是呀,就算您不出多一份月錢,您需要我們,我們還能不幫忙嗎?」

  「這樣嗎?」寧素聽到柳絮和柳葉兩人一個比一個要慷慨大方的話,當下改口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不給你們出兩份月錢吧,省得傷了你們對我的一片忠心。」

  只是嘴上說說的柳絮和柳葉:「……???」

  不是!

  等等……

  她們只是隨便說說的,主子她隨便聽聽不就好了嗎?

  怎麼還當真了呀?

  見柳絮和柳葉聽到她的話,眼睛都瞪圓了,寧素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個柳也不傻,一看到寧素這麼笑,頓時就知道她是故意逗她們了,當下都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了。

  「我們一門心思為了主子您,結果您倒好,逮著機會就來逗我們。」柳絮年紀最小,也是四個人當中最敢在寧素面前沒大沒小的那一個。

  柳葉雖然沒有開口說什麼,但是看她的神情明顯是贊成柳絮的話了。

  「好好好,是我不對。」寧素這個當主子的,在柳絮她們幾個丫頭面前也確實是沒什麼架子,要不然這會兒她也不會低頭哄她們兩個丫頭了。

  「既然如此,那麼主子您是不是該表示表示?」柳絮卻得寸進尺。

  「那你想我怎麼表示表示?」寧素笑著反問道。

  「給我們出三份月錢?」柳絮提議道。

  「好哇你,坐地起價是吧?」寧素佯怒道,結果下一秒又笑了,「那看你們的表現吧,你們表現得好,我自然有表示了。」

  柳絮和柳葉又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的給寧素福了福身:「那奴才就先謝過主子了。」

  她們在寧素身邊當了十幾二十年的丫頭了,她們還能不知道她們主子不管失憶前也好,還是失憶後也罷,都是個大方的性子嗎?

  所以哪怕三份月錢還沒有到手,甚至連影都沒有見到,但是柳絮和柳葉就跟已經進了她們的荷包裡似的。

  「走吧。」寧素沒有在成衣鋪子待太久,不過也沒有馬上就回莊子,她沒有忘了出門之前跟岳興阿說好的,他要是乖乖的,她就給他帶好吃的回去。

  雖然寧素沒有千裡眼,但是自己生的兒子自己了解,衝著她說的話,岳興阿今天也肯定會乖乖的。

  只是寧素沒想到她前腳才剛踏進酒樓,後腳裕親王妃竟然也來了。

  「給王妃請安。」寧素有些意外會在酒樓遇見裕親王妃,不過並沒有傻傻地站著不動,而是主動上前給她請安。

  「出門在外,不必多禮。」裕親王妃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酒樓遇見寧素,讓她起身後看了一眼她身後,只有兩個伺候人的丫頭,就問她,「你是自己來的?還是和人約好了?」

  寧素起身後道:「沒和人約好,正巧辦完事後發現臨近用膳的時間,就想著干脆在外面吃了再回去了。」

  「巧了這不是,我也正好是一個人,沒想到遇上了你,干脆一塊吧?」裕親王妃道,「省得一個人吃無聊。」

  「那我卻之不恭了。」寧素並沒有拒絕,因為她聽得出來裕親王妃這不是在假客氣,畢竟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她是什麼身份呀?裕親王妃用得著跟她假客氣?

  「那走吧。」裕親王妃並沒有因為寧素的身份就讓她跟在自己身邊,而是和她並肩同行,「你剛剛說正巧辦完事,是去辦什麼事嗎?」

  「恭親王妃生辰那一天,多虧了她和林佳夫人、潘夫人她們給我做的胭脂膏子做宣傳,導致我的胭脂鋪子還沒開張呢,就已經有不少的准客人了。」

  寧素開口道,「如此一來,我也不好拖拖拉拉的,於是今天就出門搞定鋪子的事。」

  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兒,寧素也就沒有隱瞞了。

  聽到寧素提起她做的胭脂膏子,裕親王妃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了她的臉上,見她的皮膚又白又嫩,大概是因為剛曬了太陽,因此臉蛋紅撲撲的,但是並不顯得難看,反而整個人看起來既俏麗又有朝氣。

  看到這樣的寧素,裕親王妃開始有點相信恭親王妃所說的話——

  康熙與她的關系不一般了。

  是的,裕親王妃已經從恭親王妃的口中得知了寧素和康熙的事情了,一開始她當然不相信了,雖然她與康熙這位小叔子接觸不多,但是他也知道他不是那種會因為美色而昏了頭的人。

  但凡寧素換一個身份,裕親王妃說不准還會相信,但是偏偏寧素之前可是隆科多的妻子,論關系,她可是康熙的表弟妹。

  結果恭親王妃卻說康熙和寧素有一腿?

  這讓裕親王妃怎麼可能相信?

  但是裕親王妃自己也清楚,且不說恭親王妃是不是那種愛信口雌黃的人了,即便是,她也沒膽子編造康熙,而且恭親王妃對寧素的討好她也是親眼所見的。

  若非寧素真的和康熙有關系的話,她那個弟妹堂堂親王福晉,又怎麼可能紆尊降貴地討好別人?

  只是話是這麼說,裕親王妃仍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尤其是當她從恭親王妃的口中得知康熙不僅怕嚇到寧素,特意隱瞞身份與寧素來往,甚至待她的兒子如親子的時候,更是覺得震驚。

  現在距離恭親王妃的生辰也過去好些天了,裕親王妃也已經放下了那份震驚,哪能想到今天會突然遇見寧素,於是一個不留神,裕親王妃又想起了那天從恭親王妃的口中知道的事情。

  「怎麼了?王妃?」寧素說完之後,見裕親王妃邊走邊轉頭盯著自己看,甚至連路都顧不上看,不由地出聲詢問道。

  「沒什麼。」回過神來的裕親王妃搖搖頭,「只是看你的皮膚就知道你的胭脂膏子果然有效了,你的胭脂鋪子哪天開張,記得提前給我也送張帖子。」

  裕親王妃和恭親王妃不一樣,她膝下沒有子嗣,而裕親王的子嗣也單薄,這些年為了求子一事,她和裕親王可以說是漸行漸遠。

  反正裕親王妃現在也看開了,她如果有子嗣的話,說不定還得為子嗣的前程苦心謀劃,沒有子嗣的話反倒是活得更輕松自在。

  反正她已經是親王福晉了,只要她不做出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裕親王也不可能休了她,日後她要是走在裕親王前頭的話,那麼她自然不必憂心自己的晚年了,要是走在裕親王後頭的話,她也無須擔心——

  畢竟不論立哪個庶子做世子,等他繼承爵位之後她仍然是他的嫡母。

  大清以孝治天下,諒他們也不敢在裕親王走後苛刻她。

  所以裕親王妃現在與寧素親近,並不是為了巴結她,和她打好關系謀求什麼,單純只是好奇她和康熙的事情而已。

  要說寧素貌美的話,裕親王妃確實承認,如果說和離前的寧素頂多算個木頭美人的話,那麼和離後的她卻仿佛多了一個鮮活的靈魂似的,愈發顯得如瑰寶般奪人眼目。

  若非如此,那天在恭親王妃的壽宴上,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想不明白隆科多究竟是中了什麼邪,竟然連寧素這樣既有美貌又有賢名的妻子都不要了。

  但是寧素再怎麼貌美,這天底下也不缺美人,而康熙的後宮就更不缺了,不論是皇貴妃,鈕鈷祿貴妃,四妃甚至是其他位分低的小主,哪個容貌不出色?

  但是偏偏那麼多的美人,卻沒有一個像寧素這樣,能夠讓康熙做到這個份上。

  如此一來,裕親王妃對寧素,對寧素和康熙的事情自然是好奇了。

  寧素一聽,雖然不知道裕親王妃為什麼對自己釋放善意,但還是笑著道:「那可太好了,到時候有王妃您大駕光臨,我的胭脂鋪子可謂是蓬蓽生輝了。」

  寧素突然彎彎一笑,裕親王妃頓時有點明白什麼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了。

  「那隆科多可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裕親王妃忍不住這麼感嘆了一句。

  寧素一聽,頗為認同地點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

  裕親王妃被寧素的話給逗笑了,她沒想到她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

  「對了。」裕親王妃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看向寧素問道,「那日聽你和佟夫人的爭論,你說暫時不想再嫁的事,那日後呢?可有什麼打算?」

  寧素並不知道裕親王妃這麼問的用意,不過她也沒有懷疑什麼,開口就道:「自然是有的。」

  雖然寧素和裕親王妃不熟,見面的次數都少,但是她和恭親王妃親近,而恭親王妃和裕親王妃的關系也不錯,所以想了想,寧素又道,「其實說暫時不想再嫁,不過是敷衍佟家的說辭。」

  「哦?」裕親王妃看向寧素,「你的意思是?」

  「其實我這邊已經有相看好的人家了。」寧素笑著道,「只是礙於之前說過的話,再加上一些私人的原因,所以婚期可能會定得比較晚。」

  「……?」

  「……??」

  「……???」

  裕親王妃這會兒聽到寧素說的話,比那天聽到恭親王妃說寧素和康熙有私情都還要震驚。

  「已經……相看好了?」裕親王妃突然連話都說得有些不利索了,「就、你們打算晚些再擇日成親?」

  最後兩個字裕親王妃說得又輕又虛,倒不是怕被誰聽到,主要是她實在是覺得難以置信。

  這成親,是她理解的成親吧?

  「是呀。」寧素點點頭。

  「能冒昧地問一下對方的身份嗎?」裕親王妃問。

  「他是個教書先生。」寧素並沒有多說,但是僅此一句,裕親王妃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了。

  畢竟恭親王妃可是說了,康熙是以淑慧長公主家的教書先生的身份和寧素來往的。

  好家伙,好家伙……

  裕親王妃忍不住在心底裡直呼好家伙。

  好吧,這會兒除了這三個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王妃您怎麼了?」見菜都上齊了,裕親王妃仍然不動筷,寧素忍不住出聲問道,「可是這些菜都不合你的口味?」

  「不是。」回過神來的裕親王妃搖搖頭,心想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了這麼一個勁爆的消息之後,她突然不餓了,甚至覺得有點撐。

  *

  酒樓裡的裕親王妃是吃瓜吃得有點撐,而莊子這邊的太子是真的吃飯吃撐了。

  今日他們是在寧素的莊子裡用膳的,知道太子是康熙的兒子,又見岳興阿和太子那麼親近,林忠自然是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廚藝出來招呼客人了。

  於是一個不留神,太子就吃撐了。

  太子:「……」

  有點尷尬。

  太子自詡自己是儲君,打從出生起到現在什麼山珍海味、八珍玉食沒有吃過?結果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岳興阿的家裡做客,竟然硬生生的把自己給吃撐了。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堂堂大清儲君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呢。

  然而太子多慮了,岳興阿壓根沒有多想,見太子吃那麼多,他反而高興著呢,這說明他招呼得好呀,讓客人上門都吃得飽飽的。

  「保成哥哥,這些菜你要是愛吃,下次你再來的話我再讓林爺爺給你做。」岳興阿這話一出,太子先是看了他一眼,見他說得真誠,並無取笑之意,他原本有些緊繃的神色才緩和了下來,然後道,「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雖然尷尬,但是飯菜確實好吃。

  「我們來拉鉤。」岳興阿一邊說著,一邊朝太子伸出了自己的尾指。

  「這也太幼稚了吧?」十二歲的太子一邊嫌棄著,一邊在岳興阿眼巴巴的目光中伸出了自己的尾指,帶著壯士斷臂般的決心勾上了岳興阿的小尾指。

  完了,這要讓老大知道了不得笑死他啊?

  大阿哥知道後會不會笑死暫時先不說,反正一旁的康熙看到眼前這一幕,臉上的笑意就止不住了。

  只是過不了多久,康熙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太子在臨走前突然神神秘秘地拉著岳興阿一陣嘀咕,康熙見狀不免覺得好奇,於是就詢問出聲:「保成跟你說什麼了?」

  康熙原以為是什麼秘密,沒想到岳興阿卻一臉興衝衝的把太子跟他說的話轉述給他了,然而康熙聽完之後,臉都黑了——

  敢情保成那小子不是想日後做一個和他一樣的皇帝,而是想現在孝死他繼承他的江山是吧?


第60章

  康熙為什麼聽完岳興阿轉述了太子跟他說的話之後臉都黑了呢?

  很簡單,因為岳興阿說:「先生,保成哥哥說我額娘不一定要嫁人,她也可以招婿的是不是?」

  康熙:「……???」

  好家伙,寧素只是請他吃軟飯而已,他寶貝兒子倒好,直接把他送上門讓他入贅?

  「先生?」岳興阿歪著小腦袋看向康熙,不明白他的臉色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難看了,「你怎麼啦?不舒服嗎?是不是你也吃撐啦?」

  很顯然,岳興阿一點都沒有想過康熙是因為他說的話而臉色難看,因為小家伙覺得自己說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呀。

  「不是,沒有不舒服。」康熙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著一臉純真的岳興阿,暫時把想追上去揍太子一頓,給自己寶貝兒子一個完整童年的想法先摁下了,他對岳興阿道,「你額娘……你別聽保成說的話,你額娘要是招婿的話,誰知道會招到什麼亂七八糟的人?」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但凡不是歪瓜裂棗或者另有所圖的男子,有幾個真心願意入贅的?

  「不是有先生你幫忙掌掌眼嗎?」岳興阿卻真的覺得他額娘招婿比嫁人要好,以前小家伙是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招婿這回事兒的,直到聽到太子說了之後,他新世界的大門當即就打開了。

  招婿好呀,這樣他既有了新阿瑪,他額娘又不用去別人家裡生活了。

  雖然生活中仍然會多了一些人,但是岳興阿卻覺得與其他們去別人家裡住,倒不如讓別人來他們家裡住。

  這樣別的不說,至少他們多了一些安全感。

  岳興阿不知道他額娘嫁人要是帶上他的話,他有可能會被人喊「拖油瓶」,也不知道他要是跟著他額娘一塊出嫁的話,他有可能會因為不是繼父的親子而和新家格格不入,覺得自己寄人籬下,但是岳興阿只要一想到要和自己的額娘去到別人家裡住,他就莫名地覺得有些緊張和不安。

  所以他贊成他額娘招婿,舉雙手雙腳贊成的那種。

  然而康熙聽到岳興阿這話,忍不住在心底裡暗暗磨牙,剛剛被他摁下的想法又蠢蠢欲動地冒了出來。

  兒子是他親生的沒錯,但是不揍他一頓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快要被他那個「大孝子」給氣死了!

  *

  太子因為不知道康熙和寧素的關系,所以壓根不知道自己又給出了一個餿主意,他從莊子離開之後就直接回宮了,不過他並沒有先回毓慶宮,而是先去了一趟慈寧宮。

  「保成給烏庫媽媽請安。」太子一見到太皇太後就給她行禮。

  「不必多禮,快起來吧。」太皇太後朝太子招招手,「怎麼樣?今天去莊子見到你皇阿瑪高興吧?」

  「高興。」對於太子這個爸寶男來說,能夠去見他皇阿瑪,他怎麼可能不高興?

  太子上前在太皇太後的招呼下坐到了她身邊,然後開口道,「今天去莊子見到皇阿瑪,皇阿瑪還向我問起烏庫媽媽,皇阿瑪說他出門在外,沒法向烏庫媽媽您盡孝心,特意叮囑我要每日來給您請安。」

  論起康熙對太皇太後的孝心那確實是眾人有目共睹的,自從康熙登基以後,除非是出門在外,否則的話日日都會來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而且是風雨無阻的那種。

  「你皇阿瑪有心了。」太皇太後這話倒也不是隨口說說的,事實上比起她那個兒子,康熙這個孫子對她也確實是要孝順得多。

  祖孫兩人倒也不是沒有過爭執和意見相左的時候,但是總的來說,太皇太後和康熙還是相處得比較好的,不像她和世祖皇帝,明明是嫡親的母子,結果最後卻落得一個反目成仇,水火不容的結局。

  要問太皇太後後不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她自然是有些後悔的,但是要問她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的話,她會不會照樣那麼做,她的答案是會,她還是會照樣那麼做。

  只是或許她會換一個稍微溫和一點的方式。

  「除了你皇阿瑪之外,你今天見到你皇阿瑪收的學生了嗎?」太皇太後不經意似的問了一句。

  「岳興阿嗎?」太子點點頭道,「見到了,我們今兒還去岳興阿他們家吃飯呢。」

  太皇太後聽到太子提起岳興阿時的語氣不像是之前那次那樣帶著幾分別扭和酸意,頓時有點意外:「哀家還以為你不喜你皇阿瑪收的這個學生?」

  「也沒有不喜歡啦。」太子在外面的面前還會端著儲君的架子,但是在太皇太後這樣的長輩面前,他卻難得的流露出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稚氣。

  「岳興阿雖然年紀尚幼,但是卻待人真誠,有著一顆赤子之心,是我之前過於斤斤計較了。」太子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卻勇於承認自己之前確實做得不對。

  想想他第一眼見到岳興阿的時候,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就因為康熙待他親近,他就看他不順眼,之後更在背地裡對他惡語相向,實在是不該。

  換做是之前的話,太子或許不認為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對的,但是經過了今天的事情,再加上知道了岳興阿的身世之後,太子就莫名地覺得自己就像是成了一個欺負弱小的惡霸似的。

  心裡頭的愧疚感蹭蹭蹭地往上漲。

  說實在話,要不是因為心裡頭對岳興阿的那點愧疚,依照太子的性格他怎麼可能對素未謀面的寧素的婚事那麼關心?甚至不惜叮囑他皇阿瑪多上點心?

  要知道除了自己的事情之外,太子一向不喜歡康熙管其他人的事情的。

  倒也不是因為自私,單純只是源於一個爸寶男對自己親爹的占有欲罷了。

  太皇太後聽到自己這個小曾孫的話,這下是真的驚訝了,雖然說太子不是她一手帶大的,但是年歲稍長的幾個曾孫裡面,太子確實是唯一一個她看著長大的,因此她對這個曾孫自然了解。

  見他不過是去了一趟莊子,對岳興阿的態度竟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言語之中竟然透著幾分對岳興阿的親近,太皇太後難免好奇了。

  「看來你這次去見你皇阿瑪,還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太皇太後道。

  太子點點頭,他和太皇太後向來親近,因此在她面前就多了幾分自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聽完太子說的話,太皇太後的神色莫名難辨,然後出聲問他:「那你皇阿瑪除了讓你來給哀家請安之外,還有說什麼嗎?」

  「有。」太子一下子想起來了,「皇阿瑪讓我告訴您,他今天把事情出來好之後明天就會回宮了,到時候有事情要跟您說。」

  這也是太子這次離開的時候走得那麼痛快的原因,畢竟他皇阿瑪明天就回宮啦。

  給太皇太後轉述了康熙的話之後,太子有些好奇地問,「烏庫媽媽,您說皇阿瑪要跟您說什麼呀?我當時問他,皇阿瑪都不肯跟我說。」

  太皇太後聞言,臉色沒變,但是等太子走了之後,她臉上的神色就變淡了:「蘇麻喇,你說玄燁他要跟哀家說什麼事情?」

  蘇麻喇自幼就到太皇太後身邊伺候,陪著她走過了那麼多年的風風雨雨,主僕兩人的感情有多深自然不言而喻了,因此在太皇太後面前,蘇麻喇不像其他奴才那般拘謹。

  她出聲道:「主子,別管皇上要跟您說什麼事情,您也該相信他不是個糊塗的人。」

  聽到這話,太皇太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道:「希望如你所言。」

  太皇太後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心裡頭卻覺得懸得很,她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康熙居然和寧素有了私情,這、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可不是麼?

  猜到太皇太後心中所想的蘇麻喇在心底裡暗暗想到,她也實在是沒想到寧素和康熙竟然能夠扯上關系。

  一開始不管是太皇太後還是蘇麻喇,她們都只知道寧素和隆科多鬧和離一事,並不知道寧素帶著岳興阿搬出佟家之後就和出宮的康熙成了鄰居,也不知道在寧素要和隆科多和離這件事情上面康熙在背地裡出了力,更不知道康熙甚至看上了寧素。

  直到康熙突然下旨允許寧素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太皇太後才突然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其實關於寧素和佟家、和皇貴妃之間門的事情,太皇太後知道的不多,卻也有所耳聞。畢竟作為宮裡頭的老祖宗,太皇太後的日子過得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有些無聊了,因此聽八卦成為了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正是因為太皇太後知道內情,所以得知康熙突然下了這麼一道聖旨,她才會在心底裡犯起了嘀咕。

  康熙是太皇太後看著長大的,她這個孫子的性格她不說十分了解,也有七八分了,他向來是一個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人。

  也就是說只要他的心在皇貴妃,在佟家那兒,那麼別管皇貴妃和佟家做了什麼事,康熙哪怕不贊成,他也不可能下旨打皇貴妃和佟家的臉面的。

  他不助紂為虐都算好了。

  在太皇太後看來,能讓康熙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有兩個可能——

  要麼是皇貴妃或者佟家做了什麼惹惱了他,要麼是寧素代替了皇貴妃和佟家成為了康熙的心頭好。

  比起後者,太皇太後更希望是前者,可惜她回憶了一些這幾個月來康熙的一些反常,比如說他回宮之後沒有再翻過一次綠頭牌,又比如說他每次在宮裡待不了多久又要出宮,再比如說太子說他在宮外收了一個叫岳興阿的學生等等等等。

  這些反常擺在一起之後讓太皇太後實在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康熙偏幫寧素是因為皇貴妃和佟家做錯了什麼事情惹惱了他,尤其是她剛剛從太子口中得知了岳興阿他額娘想要再嫁的消息,更是讓太皇太後頭疼。

  太子不知道岳興阿的身份,更不知道岳興阿的額娘是誰,但是太皇太後能不知道嗎?

  她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她剛剛聽到太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面上雖然不顯,但是心裡卻驀地一沉。

  雖然太子只是說岳興阿他額娘想再嫁人,沒說要嫁給誰,但是太皇太後卻莫名的有一種直覺,寧素要嫁的人是康熙無疑了。

  說實在話,太皇太後活到這把歲數了,很多事情也看透了,而且康熙的態度也擺在那兒,他是絕對不可能讓他的後宮有太多來自蒙古的嬪妃,更不可能讓來自蒙古的嬪妃誕下子嗣的。

  所以太皇太後基本上是不管康熙的後宮的,每次大選他想要一個秀女還是十個她都無所謂,畢竟她知道這個孫兒的大志向,也不怕他會沉迷美色而干出什麼糊塗事。

  但這次不一樣,太皇太後想到康熙的反常,再想到寧素的身份,實在是沒有辦法像對待其他嬪妃一樣,用平常心來對待寧素。

  太皇太後現在就盼著事情真的就像蘇麻喇說的那樣,康熙不是什麼糊塗人,不會干出什麼糊塗事,否則的話……

  想到寧素和皇貴妃的關系,再想到寧素和皇貴妃他們之間門的恩怨,太皇太後突然覺得腦袋有點疼了。

  *

  宮裡頭發生的一切,寧素自然是不知道了,她甚至不知道太子今天居然又來了。

  等她回到莊子見到康熙和岳興阿之後,才從他們兩人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寧素頓時嗔了康熙一下:「那你怎麼不把孩子留下來呀?」

  上次就算了,那個時候她和葉玄還是很單純的鄰居關系,但是現在不一樣,現在她和葉玄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那麼岳興阿是葉玄的准繼子,葉玄的兒子自然也是她的准繼子了。

  有一說一,寧素有自己的親兒子,而且她又沒有見過康熙的兒子,要她現在就把他的孩子當做是自己親生的,那麼她肯定是做不到的,她相信世界上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但是平心而論,康熙對岳興阿很好,甚至比岳興阿的親爹隆科多還要盡責,就衝著康熙對岳興阿的這份心意,寧素也願意好好地對待康熙的孩子……們。

  畢竟感情都是相互的,而且寧素向來都是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性子。

  「會有這個機會的。」康熙自己也覺得太子走得確實是有點快了,但凡他走慢一點的話,寧素能不能見到他不一定,反正他一定會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他今天怕是知道自己沒干好事,所以沒有多留,早早就走了。」

  「嗯?」寧素好奇地看了康熙一眼,然後又低頭看了岳興阿一眼,見他也是一臉不解的模樣,她就問康熙,「怎麼了?保成他做什麼了嗎?」

  「他亂出餿主意。」康熙道,「不僅讓我幫忙給你掌掌眼,還建議岳興阿勸你不要嫁人,直接招婿算了。」

  寧素聽完這話,愣了一下之後忍不住笑了:「哈哈哈哈招婿?」

  好家伙,她都不好意思直說,結果葉玄他兒子直接讓他阿瑪當上門女婿了?

  「保成他……還挺有想法的哈。」寧素這下明白康熙為什麼說太子亂出餿主意了,因為這對康熙來說,可不就是妥妥的餿主意麼?

  但是這對岳興阿來說,他不覺得是餿主意呀,見康熙這麼冤枉太子,他忍不住給他保成哥哥抱不平啦。

  「先生,你不要這麼說,我覺得保成哥哥他說得很好呀,這是個好主意,不是餿主意。」岳興阿說完,拉住寧素的手對她道,「額娘,要不你別嫁人了,直接招婿吧?」

  「我覺得招婿比嫁人要好誒。」

  寧素低頭詢問了岳興阿一句:「你現在不反對額娘給你找一個新阿瑪了?」

  「不反對啦。」岳興阿道。

  寧素聞言,看了康熙一眼,然後道:「我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你家保成是會勸呢,還是不會勸了。」

  本來岳興阿是不希望她嫁人的,但是現在他不反對她給他找新阿瑪了,只是比起嫁人,他更希望她招婿。

  招婿啊,說實在話,寧素沒想到這個,一來因為在皇貴妃她們使壞之前,寧素根本沒想過再嫁的事情,二來因為確定了要釜底抽薪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康熙,而恰好康熙又對她有意——

  換做是別人的話還好,但是當這個人是康熙的時候,寧素覺得提出請他吃軟飯是補償,但是提出讓他當上門女婿的話,那就有點侮辱人了。

  時下沒有幾個好男兒會願意入贅的。

  康熙自己也有點無語,原本他不想跟寧素說這個的,省得被她笑話,但是轉念一想,他不說也沒用,岳興阿肯定會說的,畢竟他還得勸他額娘招婿呢。

  於是康熙只能說了,然後順理成章的被寧素笑話了。

  不過寧素笑話康熙歸笑話康熙,面對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岳興阿時,她還是果斷地拒絕了他:「你不反對呢,額娘當然很高興了,但是招婿這件事呢,我們以後就不要提了。」

  「為什麼?」岳興阿不明白,「招婿不好嗎?」

  「唔。」寧素想了想,然後道,「看人吧,招婿不適合我們。」

  「哦。」岳興阿聽到寧素這麼說之後,顯然是有點小失望了,不過他的那點小失望來得快,去得也快,等看到寧素打包回來的好吃的岳興阿馬上就高興起來了。

  *

  得知康熙明天要回家一趟,寧素頓時慶幸自己今天沒有拖拖拉拉,出門去實地考察了。

  「鋪子看好了?」康熙既然知道了寧素要開胭脂鋪子,那麼他自然會關心一下了。

  「看好了。」寧素笑道,「要是順利的話,趕在中秋節前就可以開張了。」

  「接下來這段時間門我都會待在家裡,你放心走吧,我會督促岳興阿念書的。」寧素這麼說,是因為她知道康熙每次回家都得待一段時間門再回來。

  「好。」康熙看向寧素,然後道,「我會早些回來的。」

  寧素彎著眼睛看向康熙,衝他點點頭道:「我知道。」

  「你知道?」康熙一愣,然後就聽到寧素道,「我們從認識到現在,你每次離開的時間門一次比一次短。」

  原本寧素沒有多想的,直到和康熙互通了心意之後,她回想時才發現這個細節。

  康熙一聽,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沒想到自己這種急切的心思竟然會被寧素發現。

  不過……

  見寧素對著自己笑得一臉開心的模樣,康熙也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

  *

  對於康熙的離開,岳興阿當然是不高興了,但是對於紫禁城裡的主子們來說,他們卻高興得很。

  就連之前被康熙打臉的皇貴妃得知康熙回宮的消息後,心情都忍不住雀躍了幾分,更別提其他的嬪妃們了。

  不過康熙這會兒並無暇顧及嬪妃們的心情以及對他的期盼,他照常先回自己的乾清宮,把事情處理好了之後他就去了一趟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

  「孫兒這段時間門出門在外,沒能在皇瑪嬤跟前盡孝,不知皇瑪嬤近日來一切可好?」

  「哀家一切都好,倒是玄燁你怎麼看著清減了這麼多?」太皇太後看著面前的康熙,只覺得自己這個孫子每出門一趟,回來就黑瘦了一些。

  「玄燁你是一國之君,萬金之軀,糧食增產一事固然重要,但是你的身子更重要。」太皇太後道,「別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的,底下的奴才那麼多,你總得給他們一個機會向你盡忠。」

  「皇瑪嬤說的是。」康熙道,「只是馬鈴薯的種植已經臨近收獲的時候,我也不想半途而廢。皇瑪嬤您放心,等事情結束了,我就不用再親力親為了。」

  聽到康熙後面那句話,太皇太後看了他一眼,然後意味深長地道:「你有分寸就好,畢竟也不是小孩子了,萬事不可任性。」

  「皇瑪嬤放心。」康熙面不改色地點點頭,然後道,「對了,保成昨日回來之後可有轉告您,孫兒今日有事情要跟您說?」

  「有。」太皇太後微微皺眉,「皇帝,你確定你有事情要跟哀家說?」

  這會兒太皇太後沒有再喊康熙的名字,目的自然是為了提醒他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不過……

  「當然確定了。」康熙假裝沒有聽出太皇太後的警告,開口就把事情說了。

  等他說完之後,卻見太皇太後有些意外地看著他:「你要跟哀家說的是這件事?」


第61章

  「自然。」康熙將太皇太後的神色盡收眼簾,面上卻不透露半分,「保成的情況與孫兒當年不一樣,倒也不用著急著娶妻生子,只是保成是太子,他的福晉未來會是太子妃,甚至是一國之母,因此孫兒認為在給保成挑選福晉這件事情上面應當慎之又慎。」

  康熙這番話說的在理,太皇太後聽完之後認同地點點頭,然後詢問康熙:「那你那兒可有合適的人選?」

  「孫兒私底下已經有幾家看好的小格格了,只是皇瑪嬤也知道孫兒不比女子細心,怕是有所遺漏的地方,所以還想請皇瑪嬤出馬,好好的給保成尋一個秀外慧中的賢內助。」

  說著,康熙就笑道,「等過幾年保成成親了,說不准很快就要給皇瑪嬤您生玄孫了。」

  一聽到康熙說這個話題,饒是太皇太後心裡還存著寧素和康熙的事情,這會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頗為開懷:「哀家都已經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福氣抱到玄孫。」

  「皇瑪嬤這說的是什麼話?您老人家洪福齊天,別說抱玄孫了,說不准還能看著玄孫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呢。」康熙說這番話固然有哄太皇太後高興的意思,但是他心裡頭也確實是盼著她老人家長命百歲的。

  因為康熙這輩子沒有什麼父母緣,世祖皇帝在他八歲的時候去世,沒過兩年他又失去了生母孝康章皇後,可以說他的幼年在父母膝下,卻未得一日承歡,這一直都是康熙心裡頭的遺憾。

  俗話說得好,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這大概是人世間最讓人遺憾的事情之一了。

  因此康熙格外孝順太皇太後這位皇瑪嬤,一方面是不想自己日後遺憾,而另一方面太皇太後對他也確實是有提攜和輔佐的恩情。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如今的太皇太後不再像當初那樣一心為娘家科爾沁謀取利益,甚至恨不得讓滿後宮的嬪妃都出身蒙古,讓大清下一任繼承人身上繼續流淌著科爾沁的血脈。

  否則的話依照康熙的性子,他現在和太皇太後是不可能相處得這麼和諧融洽的,他與太皇太後的關系哪怕不會惡劣到如她和世祖皇帝那般,只怕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因此康熙這番話說得十分真誠,也因此太皇太後聽了之後,心中不免覺得感動。

  哪怕太皇太後從來沒有當著康熙的面說過什麼,但是在她的心裡,她也不得不承認康熙這個孫子對她可比他老子要更加有孝心了。

  所以這會兒太皇太後也不去想寧素和康熙的事情了,笑著道:「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哀家豈不是活成老妖怪了?」

  畢竟時人的平均壽命都不長,而太皇太後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了,等太子娶妻生子,子又生子的時候,至少得過二十年,那時候她都九十多歲了。

  太皇太後不是不想長命百歲,但是她知道生老病死這些事情是非人力所能左右,君不見古代多少帝王窮極一生都在追求長生,結果最終卻落得一個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所以太皇太後在這方面倒是很看得開,如果她能夠長命百歲的話自然最好,那是她的福氣,但是如果不能的話,那麼她這輩子活得也不算虧。

  不得不說在這件事情上面,太皇太後的心態確實是很豁達。

  「皇瑪嬤這話說的不對,您老人家要是能夠長命百歲的話,那可是咱們兒孫的福氣,也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人瑞,哪是什麼老妖怪?」

  康熙一番話把太皇太後哄得很是高興,高興到都不忍跟康熙提什麼掃興的事情了,而且比起寧素和康熙的那點事,太皇太後確實是更關心太子選妃一事。

  「行,看來為了看到玄孫長大成人,哀家也該好好保重身子,爭取活長久一些。」太皇太後笑著對康熙道,「既然玄燁你打算讓哀家給保成掌掌眼,那麼晚些你就把名單給哀家送來。」

  「哀家雖說年歲大了,眼神不如年輕時好使,但是看人的眼光還沒有丟,保准給保成挑選一個十全十美的福晉來。」

  太皇太後越說,情緒越高漲,康熙見狀就道:「有皇瑪嬤這句話,孫兒就放心了。」

  「皇瑪嬤到時候不妨請這些小格格們進宮來親眼瞧瞧,若是選中了,明年就可以賜婚了,恰好這幾家的小格格明年都夠歲數參加大選。」

  「胤祉和胤禛他們年歲尚小,倒也不著急著給他們賜婚,倒是保清比保成還要大上兩歲,明年也到十五歲了,正是娶妻生子的時候,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明年就干脆給他們哥倆賜婚,到時候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康熙確實是很偏心太子這個寶貝兒子,但是這不代表他對其他兒子都視如草芥的,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他當初干脆不讓他們出生就好了,何必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卻糟踐他們?

  在康熙的心裡,大阿哥的分量或許不夠太子那麼重,但是到底是他第一個立住的兒子,哪怕不是嫡子,自幼也在宮外長大,但是是自己的親骨肉,又怎麼可能不在意?

  更別提大阿哥年紀小小就展露出了在騎射方面的天賦,叫康熙這個當皇阿瑪的都難免覺得自豪。

  所以對於大阿哥的婚事,康熙自然也上心了。

  對此,太皇太後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了,她和康熙一樣都偏心太子,但是大阿哥又何嘗不是她的曾孫?所以原本康熙剛剛要是不主動提起大阿哥的話,太皇太後也會提醒他的。

  畢竟比起太子,大阿哥才是適齡成親的那一個,總不可能只關心太子的婚事,對大阿哥的婚事卻不聞不問的。

  *

  康熙來慈寧宮不僅給太皇太後請安,最後甚至留下來陪她用完膳之後他才離開。

  全程康熙都沒有提及半句有關於寧素的話,這讓太皇太後不免有點拿不准了:「你說玄燁這是不是跟哀家玩欲擒故縱那一套?」

  太皇太後問的人自然是蘇麻喇了,她注意到自己主子對康熙的稱呼之後,就知道她剛剛被康熙這個孫子哄得很開心了。

  她開口道:「主子您想多了,再則您不是盼著皇上不犯糊塗嗎?如今他沒有跟您提及赫舍裡氏的事情,原因有二,要麼是咱們誤會了,那位赫舍裡氏和咱們皇上壓根沒有任何的關系,要麼是皇上沒怎麼把赫舍裡氏當一回事,自然不用鄭重其事的跟您提起了。」

  太皇太後一聽,覺得蘇麻喇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只不過她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的。

  「主子您就放寬心吧,皇上不是那種會被美色衝昏頭腦的人,再則退一萬步講,即便皇上真的對赫舍裡氏有意,想讓她進宮,那她和皇上的事情也是在她和離之後的,一開始或許會有人嚼舌根,但是久了自然就沒有人說什麼了,畢竟這說到底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蘇麻喇心想這歷代皇室也沒幾個干干淨淨的,更罔顧倫理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而赫舍裡氏只是曾經嫁過隆科多而已,如今都已經和離了,而且赫舍裡氏又不是在婚內和皇上有私情的。

  「你呀,以為哀家是擔心名聲的事情嗎?」太皇太後對蘇麻喇道,「哀家是想到這赫舍裡氏和皇貴妃之間的恩怨,她要是進宮的話,那麼她們兩人之間肯定會鬥起來,到時候整個後宮不得烏煙瘴氣?」

  大概是因為歲數大了,所以太皇太後就不大喜鬥爭了,如今康熙的後宮還算太平,雖然偶爾有爭風吃醋之事,但是表面上至少能夠維持和睦的假像。

  可是寧素一旦進宮的話,這假像分分鐘就會被打破。

  所以太皇太後在意的不是寧素和皇貴妃的關系,而是她們的恩怨,畢竟老太太可是經歷過與姑姑、姐姐共事一夫的事情,認真說起來可比寧素和康熙要更加罔顧倫理了。

  蘇麻喇一聽,就明白了自己誤會太皇太後了。

  「算了。」太皇太後道,「既然玄燁沒有主動跟哀家提起,哀家就當做不知道這件事好了,反正比起他們那點事,給保成和保清挑選福晉更為重要。」

  畢竟他們的福晉日後一個會是太子妃,一個會是長嫂,因此挑選起來自然不能馬虎了。

  俗話都說了,妻賢夫禍少。

  「也是。」蘇麻喇點點頭,見太皇太後將心思都放在了給太子和大阿哥挑選福晉的事情上面來,忍不住在心底裡想到,難不成這才是萬歲爺的計謀麼?

  不想太皇太後插手他和赫舍裡氏的事情,所以特意給太皇太後找些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不得不說蘇麻喇不愧是給康熙當過啟蒙老師的人,對康熙確實是有幾分了解,他確實是這麼打算的,但是卻不僅僅只是這點打算。

  康熙走出慈寧宮後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宮殿。

  雖然太皇太後沒有跟他明說,但是康熙也知道她老人家已經知道了他和寧素的事情了,並且是持反對意見的。

  康熙對太皇太後是很孝順,但是孝順並非愚孝,所以他不可能為了不惹怒太皇太後而放棄寧素。

  只是這事急不得,再說了……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

  *

  和康熙相比,寧素的日子就簡單得多了,在忙著胭脂鋪子的前期准備工作之余,她沒有忘了之前跟婉佳說好的事,在康熙離開的第二天她就給婉佳下帖子了,邀請她來莊子玩。

  論關系的話,寧素自然和恭親王妃她們很好了,但是她並沒有同時給她們下帖子,不為了別的,寧素只是不確定婉佳和恭親王妃她們能不能玩得來而已。

  要知道恭親王妃的兒子也就比婉佳小幾歲而已,而且林佳夫人她們都已經出嫁了,偏偏婉佳明年還要參加大選,如此一來,雙方很容易沒有共同話題。

  寧素邀請婉佳上門是為了感謝她當日出手相救,讓她開心的,自然不可能多做什麼事了,省得違背了初衷。

  而婉佳也沒想到寧素真的說到做到,收到她讓人送上門的請帖之後就連忙跑去找她額娘了。

  能夠養出婉佳這樣性子的女兒,章佳夫人的品性自然不用質疑了,她對寧素和離一事並無偏見,卻不太想讓婉佳應約。

  原因無他,只因為章佳夫人實在是太了解自己這個女兒了,她費力氣想要把她扳正過來都收效勝微,如今要是答應讓她去寧素的莊子玩的話,等她玩野了豈不是更難收心了?

  偏偏婉佳是個會撒嬌痴纏的:「額娘,您就答應我吧,自從您讓我學規矩之後,我哪天偷懶呀?門都少出了,現在難得寧素姐姐邀請我去她的莊子玩,您就讓我去散散心吧。」

  禁不住自己女兒這般撒嬌的章佳夫人最後只能夠答應了,只是叮囑了她去寧素的莊子玩歸玩,可別把心玩野了。

  「放心吧,額娘,我肯定不會的。」嘴上這麼答應章佳夫人的婉佳等去到寧素的莊子之後都快玩瘋了,自從被她額娘拘著學規矩之後,她是連走路都不能走快一些,如今到了寧素的莊子她不受約束,甚至可以騎馬打獵,婉佳怎麼可能不高興?

  於婉佳而言,她覺得寧素的莊子簡直就是她的快樂老家呀。

  「天哪,我都恨不得在姐姐您這兒住下了。」不過一天的時間,婉佳對寧素的的稱呼都成「寧素姐姐」直接變成了「姐姐」了。

  「那可不行。」寧素道。

  「為什麼?」婉佳道,「難道姐姐您是怕我吃得多嗎?」

  寧素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因為婉佳吃得吧,確實是有點多,這大概跟她自幼習武胃口大有關。

  她道:「我哪是怕你吃得多?我是怕留你在我這兒住下的話,你額娘會衝過來吃了我。」

  畢竟章佳夫人膝下就只有一子一女,兒子早就成家立業當上了他們家的頂梁柱了,唯有婉佳這個女兒留在她的身邊。

  「哈哈哈哈。」寧素的回答讓婉佳忍不住大笑出聲,她道,「才不會呢,要是留在您的身邊能夠學到您的一半,我額娘說不定會巴不得我留下來住呢。」

  「學我?」寧素好奇了,「學我什麼?」

  「學您的本事和心胸呀。」婉佳道,「姐姐您是不知道,我額娘提起你的時候可是贊不絕口。」

  「真的?」寧素有點不太相信。

  「真的。」婉佳卻信誓旦旦地道,「我原本也覺得奇怪的,畢竟依照我額娘教我要柔順那一套,我以為她會覺得您主動跟佟爺和離一事是離經叛道的行為。」

  「但是沒想到您上次來我家拜訪之後,我額娘私底下跟我說您為人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果斷和勇氣,能常人所不能,是個值得學習的對像。」

  婉佳還說,「我額娘說她年輕時要是能有您這份果斷和勇氣的話,也不至於憋屈了這麼多年了。」

  章佳夫人年輕時也經歷過丈夫寵妾滅妻的事情,她的情況和寧素差不多,同樣和丈夫是青梅竹馬,結果枕邊人一朝移情別戀,別說是妻子了,就連嫡子和嫡女都不管不顧。

  只是章佳夫人年輕時不如寧素這般堅決,甚至為了一雙兒女不得不忍氣吞聲。好在老天是長眼的,丈夫早早就去世了,從前那個得寵的小妾一朝失去靠山,只能夠夾著尾巴在她手下討生活。

  兒子呢,年紀輕輕就有出息,不用她操心,唯一讓她頭疼的女兒卻也是個孝順的。

  寧素聽到婉佳的話後就道:「但是你額娘現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嗯嗯。」婉佳點點頭,然後道,「當年我阿瑪對我額娘做的那些事我和我大哥全都看在眼裡,所以我和我大哥早早就說好了,日後別管我們是娶妻還是嫁人,都得好好孝順額娘。」

  「應該的。」寧素笑道,「你額娘要是知道這件事,心裡頭肯定欣慰極了。」

  別問寧素為什麼會知道,因為她自己也是當額娘的人。

  「我也會孝順你的,額娘!」一旁的岳興阿聽到寧素和婉佳的對話之後忍不住蹦出來跟寧素表示自己的孝心。

  「額娘當然知道了。」寧素笑著胡嚕了一下岳興阿的腦袋,「我們岳興阿可是要做大清第一孝子的人對不對?」

  「對!」岳興阿跟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

  婉佳聽了,忍不住笑著問岳興阿:「你知道要怎麼做才能夠成為大清第一孝子嗎?岳興阿。」

  「我當然知道啦。」岳興阿搖晃著他的小腦袋道,「就跟要考狀元一樣,考得最好的那個就是狀元了,我要是想成為大清第一孝子的話,就是比其他人都要更加孝順我額娘。」

  「真聰明。」婉佳故意道,「那你可要加油了哦,要是你哪天不孝順你額娘的話,這大清第一孝子的頭銜就是別人的啦。」

  「我才不會呢。」岳興阿一臉「我要是誓死捍衛我『大清第一孝子』的地位」的模樣。

  看到岳興阿這樣,婉佳偷偷的給寧素使了一個眼神:「姐姐,看來日後您也會跟我額娘一樣有福氣的。」

  見婉佳幫自己哄著岳興阿要孝順她,寧素忍不住笑了:「那就承你貴言了。」

  「肯定會的。」婉佳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我原先還好奇姐姐您怎麼那麼年輕呢,來你莊子一趟之後我總算知道原因了。」

  「怎麼說?」寧素問。

  「瞧您現在過得多舒服呀,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管教小妾,整個家你最大,還有岳興阿這麼一個乖巧孝順的兒子,平時有時間還可以約五好友聚聚,不想應酬了就待在莊子裡制胭脂膏子,生活多自在寫意啊。」

  婉佳說著說著,都忍不住羨慕起寧素來了,「我要是能過上您這樣的日子就好了。」

  「可別。」寧素打斷了她的暢想,「要是你額娘聽到你這話,都不知道她到時候是生你的氣還是生我的氣了。」

  因為沒有哪個額娘不盼著自己孩子的婚姻幸福美滿的,章佳夫人佩服她的果斷和勇氣,也希望婉佳學習她的這份果斷和勇氣,但是不代表她盼著自己的女兒和她一樣遇人不淑的。

  「沒事。」婉佳卻不放在心上,她道,「這樣的話我也不會當著我額娘的面說。」

  說著,婉佳忍不住看了寧素一眼,然後她嘆了一口氣道,「寧素姐姐您要是真的是我的親姐姐就好了。」

  上次和寧素交談後她就對她有好感了,這次和她相處之後她更是喜歡她,她覺得她要是有一個這麼漂亮又這麼有本事的姐姐的話,那該多好啊。

  婉佳也是來到莊子之後才知道寧素的胭脂鋪子都還沒有開張呢,恭親王妃她們就已經成為她的准客人了。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尤其是她如今和佟家撕破臉了,仍然有人支持她,可見她的本事了。

  「雖然你沒有親姐姐,但不是有一個親哥哥嘛。」寧素把婉佳這話當做是孩子話,她道,「我看你大哥對你也挺好的,今天還特意送你來我這兒。」

  「也是。」見寧素提起自己的大哥,婉佳就笑了,「我大哥對我確實是很好,以前我有時候做錯事了,我大哥還幫我頂罪呢。」

  這些事婉佳不說,寧素確實不知道,但是她大哥對她好不好,她是看得出來的。

  因為不止今天,之後婉佳兩次再來莊子,也是由她大哥文懋護送的,因此寧素和文懋自然認識了。

  雖然兩人每次見面只是說了幾句客套話,但是因為文懋生得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為人又守禮,再加上對婉佳也頗為疼愛,一副好兄長的模樣,所以寧素對他的印像十分好。

  印像好那就好呀。

  還沒出馬車的婉佳掀起簾子看著外面站在一塊的寧素和文懋,見他們男俊女美,一副登對至極的模樣,忍不住在心底裡想到,寧素姐姐沒法成為她的親姐姐,但是能夠成為她的親嫂子也好啊。


第62章

  婉佳原本沒有想過給寧素和自己哥哥文懋牽紅線的,畢竟他們兩人雖然說是兄妹,但是年紀相差了足足十四歲,毫不誇張地說,但凡文懋早通人事一些的話,他都可以當婉佳的阿瑪了。

  再加上文懋向來沉穩持重,所以婉佳在她大哥面前向來不敢放肆,更別提插手文懋續弦的事情。

  但是婉佳和寧素接觸下來之後,卻不由地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尤其是現在,看到寧素和文懋這麼登對,就更是恨不得立馬掏出一捆紅線來給他們綁上了。

  在婉佳看來,寧素漂亮有本事又待人和善,是個極好相處的人,而她大哥文懋呢,不過而立之年就已經是從二品的禮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寧素尚且沒有和隆科多和離,而文懋的妻子又沒有去世的話那就算了,偏偏寧素已經跟隆科多和離了,而文懋的妻子也已經去世三年,這叫什麼?

  這就叫緣分啊!

  當年她大嫂去世一年之後,她額娘本來就想幫她大哥續弦的,畢竟那時候他都二十八歲了,膝下卻只有一雙庶出的兒女,嫡出的子女卻一個都沒有,她額娘可不就是著急麼。

  再加上她大哥都這把年紀了,身邊沒有一個知冷暖的妻子也不像話。

  可惜偏偏被她大哥拒絕了,說要給妻子守足三年再考慮再娶的事情,這把她額娘氣的呀,差點都要給她大哥上家法了。

  當初的婉佳是站在章佳夫人那邊的,但是今天她立馬改變立場了,她覺得她大哥當初要是沒禁得住她額娘的勸說的話,那麼今天他和寧素姐姐豈不是沒機會了?

  緣分!

  這果然就是緣分啊!

  婉佳之前沒有這種想法的時候還好一些,一旦生出了牽紅線的想法之後,她就有點迫不及待了。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恨不得立馬把民政局給他們搬來,讓寧素和文懋原地結婚。

  不過好在婉佳雖然有這個想法,卻也不是莽撞之人,她想光是她有這個意思沒用,得讓兩位當事人也有這個意思才行。

  原本婉佳想要在寧素這兒探探口風的,但是想到別說是她了,就連她額娘都不一定能夠做她大哥的主,於是想了想,婉佳決定還是先探探她大哥的口風。

  要是他對寧素有意的話,那麼當然是最好了,她肯定使出十八般武藝,讓寧素成為她的親嫂子,但是如果他對寧素無意的話,那……那就只能算了。

  不過她大哥不可能那麼沒眼光吧?

  懷著這樣的心事,婉佳今天沒有在莊子待太久,早早的就找借口要回府了。

  寧素倒也沒有懷疑什麼,更沒有想到婉佳想給自己和她大哥牽紅線,恰好婉佳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送佟家的消息過來了,如此一來,寧素就更加沒有心思去想婉佳那點不明顯的反常了。

  *

  寧素原本就是因為懷疑佟家是幕後黑手,所以才特意派人去打聽佟家的消息,但是寧素哪裡想到居然又意外之喜——

  「主子,奴才想您肯定想不到,李四兒居然被佟夫人打了。」柳絮得知這個好消息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跑來告訴寧素了。

  「打了?」這個確實是寧素想不到的,她不確定地問道,「佟夫人打了李四兒?」

  「是啊,聽說李四兒被佟夫人打得可慘了。」柳絮一邊說著,一邊模仿著打人的模樣,「就這樣啪啪啪,李四兒被佟夫人打得那叫一個落花流水,抱頭亂竄。」

  原本柳芽她們並非集中在寧素身邊的,但是聽到柳絮的話後就忍不住都湊了上來了,個個眼露亮光,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可以跟門外的陽光媲美了。

  「哈哈,該!」柳枝忍不住出聲道,「要奴才說,佟夫人下手還是輕了,沒把李四兒打死算她好命。」

  雖然柳枝她們也不喜歡佟夫人,甚至討厭她,但是這種狗咬狗的戲碼她們還是很樂意看的,必要的時候她們甚至可以暫時放下對佟夫人的厭惡之情,為她搖旗吶喊。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寧素原本就和李四兒有仇,得知她倒霉她當然高興了,但是寧素更想知道佟夫人突然這般對李四兒的原因,「李四兒做什麼了?」

  不怪寧素把問題歸結在李四兒的身上,事實上她知道李四兒之前的「懷孕」是假的,「流產」更是假的,但是佟夫人不知道呀。

  要是她知道的話,會在李四兒為了救她而「流產」之後一改之前對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態度麼?

  寧素自然是恨李四兒了,但是她很清楚捧得越高,摔得越慘的道理,佟夫人那個人的性子她也了解,若是日後讓她得知李四兒壓根沒有懷孕,所謂的「流產」也是假的,那麼前面她對她有多好,後面她就有多恨她。

  畢竟佟夫人再是愚笨,也不代表她喜歡自己被人當猴子耍的。

  所以寧素才會給李四兒支招,也才會得知李四兒哄騙了佟夫人之後當做沒這回事。

  原本寧素以為李四兒仗著這份「恩情」能夠在佟家過上很長一段好日子呢,結果哪裡想到這才過去多久呀,佟夫人就惡了李四兒?甚至到親手打她的地步?

  寧素相信這當中有誇張的成分,但是她覺得無中生有的可能性並不大。

  也就是說李四兒真的是被佟夫人打了,而且還是當眾被打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輕易讓底下的奴才們知道了。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寧素想不明白,「難不成是佟夫人知道李四兒之前壓根就沒有懷孕?」

  不應該吧?依照李四兒謹慎的性子,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叫人知道她最大的秘密?

  「不是。」柳絮也沒有賣關子,見寧素想知道,就連忙把自己聽來的都說出來了,「在恭親王妃生辰的那一天,主子您不是當眾把佟夫人的臉面撕下來了嘛,她羞憤難當便提前離開了,結果誰能想到她一回到佟家遇上了李四兒,二話不說就衝上去給了她一巴掌,還把自己當眾受辱一事怪到了李四兒的頭上。」

  聽到這裡,柳芽就忍不住不解道:「這怎麼能怪到李四兒的頭上?這不是佟夫人她自個兒咎由自取的嗎?」

  雖然她也不喜歡李四兒,巴不得見她倒霉。

  「笨,這還用說嗎?」柳枝倒是有自己的猜測,「你聽柳絮說的,佟夫人一回去遇上李四兒就直接衝她扇巴掌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佟夫人的目標明確呀。」

  否則的話佟夫人怎麼可能對李四兒動手?別忘了她為了「救」佟夫人可是連肚子裡的「孩子」都沒了,哪怕佟夫人想要找人遷怒,也不可能遷怒到李四兒頭上的。

  「柳枝說對了。」柳絮道,「原來佟夫人那天會去參加恭親王妃的壽宴是李四兒攛掇的。」

  聽到柳絮這麼說,寧素她們就反應過來為什麼李四兒會挨打了。

  「我就說呢,佟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段時間和恭親王妃走得近,依照她愛面子的性子,她應該找借口推脫不來才對的。」寧素道,「哪裡想到她那天不僅去了,而且還有膽子當眾給我潑髒水。」

  「敢情這是被李四兒在背後攛掇的?」

  這就難怪了。

  「那李四兒還真的是活該被打。」反應過來的柳芽忍不住氣道,「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咱們主子給她想了個好辦法的話,她能在佟夫人那兒得臉嗎?」

  雖然寧素確實是不懷好意的,但是就這段時間看來,李四兒確實是得了好處不是麼?

  「算了。」寧素卻不怎麼生氣,她道,「反正我早就知道李四兒不是什麼好東西了,這次她害我不成反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是她的報應了。」

  說著寧素又問柳絮,「那李四兒現在怎麼樣了?佟夫人和她反目成仇了?」

  「那倒沒有。」柳絮這句話一出,別說是柳芽等人了,就連寧素臉上都有些好奇,「沒有?這是什麼意思?佟夫人原諒她了?」

  其他三個柳沒有出聲,但是寧素已經把她們想問的問題都問出來了,所以個個盯著柳絮,等著她的回答。

  「有沒有原諒她,這奴才就不知道了,但是她們應該是和好了。」柳絮道,「因為聽佟家的奴才說,佟夫人明明打完李四兒之後就叫囂著等隆科多回來之後讓他把李四兒給賣了,結果誰知道李四兒跑去佟夫人的院子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佟夫人就改變主意了,不僅沒有再嚷嚷著要把李四兒賣了,兩人反倒是時不時地碰頭,仿佛在密謀什麼事似的。」

  寧素一聽,臉上流露出了沉思的神色,一旁的柳葉也忍不住出聲問道:「主子,您說上次害您的幕後黑手會不會就是佟夫人和李四兒呢?」

  這兩個人不管是佟夫人還是李四兒都和寧素有仇,佟夫人就不說了,李四兒還有把柄在她們主子手上呢,她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嗎?

  不是。

  說不准她為了不再被她們主子威脅,所以就想著和佟夫人狼狽為奸,禍害她們主子。

  「很有可能啊,主子。」柳枝開口道,「那天在恭親王府您讓佟夫人丟了那麼大的臉,她肯定恨死您了,而李四兒說不定就是抓住這一點,所以才得以脫身的。」

  柳芽聽她們這麼一說,臉都氣紅了:「真要是這樣的話,那李四兒也太不是東西了,還有佟夫人,明明是她自個兒先找咱們主子麻煩的,她還好意思背地裡報復咱們主子?」

  「她還要不要臉了?」

  寧素則問柳絮:「那我額娘忌日那一天,佟夫人和李四兒是什麼情況?」

  「沒什麼異常的。」柳絮回答了寧素的問題,「聽說那天佟夫人和李四兒都跟往常一樣。」

  「這樣嗎?」寧素聽到柳絮的這個回答,頓時就有些不解了。

  因為如果佟夫人和李四兒真的是幕後黑手的話,那麼那天費揚古得逞了,她們自然是歡天喜地了,但是那天費揚古失敗了,她們不是應該覺得可惜和失望才對的嗎?

  結果柳絮卻說她們那天和往常一樣,沒什麼異常?

  「難不成我們猜錯了?」寧素的眉頭皺了起來,「那天的事情和佟家沒關系?」

  四個柳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在她們看來,佟夫人和李四兒確實都很有嫌疑,但是柳絮最後的回答卻讓她們原本的看法開始有些動搖了。

  「可是如果幕後黑手不是佟家的話,那麼會是誰呢?」柳芽出聲問道,在她看來,幕後黑手肯定是想要毀了寧素的,因為那天的事情一旦讓費揚古得逞了,不論寧素嫁與不嫁,她的一輩子都毀了。

  而除了佟家之外,還有誰和她們主子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呢?

  「難不成我們都猜錯了?」柳枝道,「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幕後黑手,罪魁禍首就是大少奶奶和費揚古?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個兒策劃的?」

  「目的就是為了等事情敗露之後,為自己脫罪?」

  畢竟他們主動設計和被人利用完全是兩回事。

  其他三個柳聞言就更加動搖了,倒是寧素前思後想之後仍然道:「不對,這裡面肯定還有幕後黑手的。」

  「只是我們暫時沒查到而已。」

  為什麼寧素這麼篤定呢?

  別問,問就是女人的直覺。

  *

  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確實是不容小覷的,寧素她們那邊暫時沒查到幕後黑手是誰而已,不代表康熙這邊沒查到。

  寧素一開始就懷疑佟家,事實上這幕後黑手確實是佟家的人,不過不是佟夫人和李四兒,甚至不是佟國維和隆科多,而是在宮裡的皇貴妃。

  暗地裡調查這件事的人已經把事情的經過都寫得一清二楚了——

  皇貴妃上次想借康熙的手逼迫寧素嫁人不成之後,並沒有放棄,而是讓人背地裡調查寧素和赫舍裡家的人,大概是想著另外再找突破口。

  結果沒想到還真的讓皇貴妃的人知道了富察氏和費揚古之間的陰謀,於是經過一番調查之後,不僅知道了費揚古有一個喝了酒就會干糊塗事的毛病,而且還打算利用他這個毛病借刀殺人。

  看到這裡,康熙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不行了。

  大概因為皇貴妃是自己嫡親的表妹,所以康熙對她其實是有幾分濾鏡的,他知道她或許不是那麼單純善良的人,但是沒關系,他不在意。

  畢竟皇貴妃要是真的單純善良的話,康熙說不定還不敢對她委以重任。

  但是「皇貴妃沒那麼單純善良」和「皇貴妃是一個心思惡毒的人」完全是兩個概念,康熙能夠接受前者,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後者的。

  尤其是想到了皇八女的事情,更是讓康熙覺得心寒。

  皇貴妃對待自己親生的孩子都尚且如此,那麼其他那些不是她親生的呢?

  「朕倒是不知道皇貴妃和寧素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她竟然想要用這樣下作的方式害她?」康熙只要一想到那天寧素遭遇的事情,他就覺得一股火氣直接從心口竄了起來。

  要是那天沒有人出手相救的話……

  康熙每每一想到這兒,就後怕不已。

  一旁的梁九功聽到這話,卻不敢吭聲,因為他知道這會兒康熙肯定是怒氣填胸了。

  只是梁九功真沒想到,那天害寧素的幕後黑手居然真的是皇貴妃,不是,她到底怎麼想的呀?正如康熙所說的,這樣的方式實在是下作,皇貴妃她自個兒也是女子,難道她不知道這種事情對女子而言傷害有多大嗎?

  但凡她換另外一種方式,都不至於那麼讓人瞧不起。

  不過也是活該皇貴妃倒霉了,梁九功心想,她想要對付赫舍裡氏不算什麼,但是問題是她不知道赫舍裡氏如今和萬歲爺的關系,她對赫舍裡氏越狠,在萬歲爺這兒就暴露得就越多,而萬歲爺呢,對她也只會越來越厭惡,而不是越來越欣賞。

  嘖嘖嘖……

  一想到這兒,梁九功都忍不住有些同情皇貴妃了,雖然她惡毒、下作又心狠手辣,但是確實是有點太慘了。

  而更慘的是——

  皇貴妃這會兒來乾清宮求見康熙了。

  梁九功:「……???」

  好家伙,這不是撞槍口上了麼?

  聽到底下的奴才前來稟報的消息,梁九功壯著膽子抬頭偷偷瞧了康熙一眼,果然見他臉色發黑,卻偏偏讓皇貴妃進來。

  得嘞,梁九功在心底裡暗想道,看來皇貴妃今日出門是沒有看黃歷了。

  *

  這會兒只有梁九功一個人是這麼想的,但是當皇貴妃因為殿前失儀而被康熙訓斥這個消息傳開之後,就不止梁九功一個人是這麼想了。

  「皇貴妃今兒是得罪哪路神仙了?」榮妃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跟自己的宮女吐槽道,「這是正好撞上萬歲爺心情不好的時候了吧?」

  要知道皇貴妃可是康熙的表妹,又進宮多年,別說沒有殿前失儀了,即便真的有,按理來說也不可能遭到康熙的訓斥的。

  可偏偏皇貴妃就是被罵了,這說明什麼?

  那當然是說明皇貴妃倒霉唄。

  倒是宜妃不覺得皇貴妃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她嚴重懷疑皇貴妃就是單純得罪康熙了:「你們說這皇貴妃是不是背地裡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皇上抓個正著了?要不然哪至於如此?」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宜妃的心腹道,「只是皇上這幾個月待在宮裡的時間少之又少,宮裡頭不是風平浪靜的嘛?」

  所以皇貴妃背地裡能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也有道理。」宜妃點點頭,她也深有感受,尤其是如今正值夏季,每天都熱得要命,除非是要請安,否則的話這樣的天氣誰樂意出門呀?更沒有心思算計別人了。

  當然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康熙這位能讓後宮嬪妃們爭風吃醋的罪魁禍首並不在宮裡,沒了導火線,各宮的娘娘小主自然就安分下來了。

  「不過你們說皇上這是怎麼了?」宜妃柳眉微蹙,「這幾次回宮都不翻綠頭牌。」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的後宮都是死的呢。

  「這……」宜妃的宮女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給康熙找了一個理由,「這大概是因為皇上太忙了吧?畢竟皇上之前出宮,積攢了一部分不緊急的奏折。」

  至於緊急的?

  那早就送到康熙的莊子上了。

  「瞎說。」宜妃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她道,「以往皇上再忙,那也不耽誤他翻綠頭牌呀。」

  要不然這滿宮的皇子公主打哪兒來的?

  總不可能是後宮的嬪妃們有感而孕得來的吧?

  「難不成是皇上在外頭有人了?」宜妃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要說吃醋的話,那倒沒有什麼吃醋的,畢竟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康熙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女人,要是康熙隨便收個人她都要吃醋的話,那麼她怕是早就被醋死了,哪能等到今天成為四妃之一?

  有所猜測的宜妃只是想不通而已,她道,「按理來說就算皇上收用了誰,暫時不帶回宮裡來,也該跟皇貴妃說一聲吧?」

  畢竟現在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人確實是皇貴妃,整個後宮也確實是由她打理的。

  「再則就算皇上外頭有人了,他也沒必要當我們都當擺設呀。」畢竟康熙回宮也不是在宮裡只待一兩天的。

  宜妃這麼一說,她的宮女們也覺得這裡頭有古怪了。

  「不行,本宮得想個辦法打聽打聽。」雖然宜妃位份有了,兒子也有了,但是她可不想早早就失寵了。

  瞧瞧榮妃,早些年多風光呀,兒子生一個死一個也沒有妨礙皇上繼續寵幸她,結果後來失寵之後呢?直接被她們這些後來者踩在腳下了。

  宜妃可不想步上榮妃的後塵。

  只是宜妃哪裡想到她的人還沒有接近梁九功,康熙又又又要出宮了。

  換做是從前的話,太子肯定是很很舍不得康熙出宮的,好吧,這次其實他也不太舍得,但是也僅限於舍不得而已,並沒有多少不高興的情緒。

  康熙見狀還覺得有些奇怪呢,只是很快的,他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因為得知他要出宮的消息之後,太子就對他道:「皇阿瑪您出宮之後可別忘了給岳興阿他額娘掌掌眼,幫岳興阿選一個他喜歡的新阿瑪。」

  「對了。」太子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了自己上次臨走前給岳興阿出的主意,「要是能給岳興阿他額娘找個上門女婿就更好了。」

  很好。

  康熙默默地看了太子一眼,本來他都忘了這件事了,多虧他主動提起。

  說著說著突然發現他皇阿瑪臉色不對的太子:「……???」

  等等。

  他皇阿瑪為什麼一副想打人的樣子?


第63章

  當然了,康熙也只是僅限於想而已,打是不可能打的,畢竟太子也不小了,他總得顧及寶貝兒子的面子。

  不過不能打人不意味著康熙就沒有別的法子教(折)訓(騰)太子了,等太子說(得)完(罪)話(完)之後,康熙先是細細叮囑他一番,然後臨時給他布置了一!大!堆!功課,眼見著太子當場呆住了,康熙這才神清氣爽地出宮。

  康熙原本以為自己回到莊子就可以第一時間門見到寧素了,結果沒想到寧素這會兒壓根不在莊子裡。

  「你額娘呢?」康熙摸摸岳興阿的腦袋,他看到他倒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額娘去郭羅瑪法的家了。」岳興阿就相反了,他原本因為寧素今天去赫舍裡家卻不帶他一事而失望的,結果這會兒見到康熙,他的心情立馬就由陰轉晴了。

  小家伙拉住康熙的手對他道,「先生,額娘說你會很快回來的,沒想到你真的那麼快就回來了,先生,你是因為想岳興阿,所以才那麼快回來的嗎?」

  他確實是因為想人所以才那麼快回來的,但是這個「人」可不是岳興阿。

  康熙握住岳興阿肉乎乎的小手,見他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康熙倒也不舍得傷他的心,於是撒了一個善意的小謊:「是,我不在的這些天你的學習有落下嗎?」

  「那當然是沒有啦。」岳興阿可不知道康熙是騙自己的,聽他這麼說心裡頭可美著呢,彎著眼睛衝他笑道,「我也好想先生哦,我前幾日跟額娘她們去打獵,還獵到了一只野雞,我本來打算給先生你留一只雞腿的,可是額娘說天氣太熱,肉放太久了會臭,我們只好把留給你的那只元將誒吃掉了。」

  說到最後,原本興衝衝的岳興阿語氣裡就帶上了幾分可惜,畢竟一只野雞也就兩條腿而已,岳興阿打下那只野雞之後卻沒有第一時間門想到自己,而是想到給寧素和康熙,可見在小家伙的心裡頭,康熙的地位哪怕比不上寧素,也僅僅只是排在寧素的後面而已。

  可惜康熙當時不在,所以岳興阿的這份心意他注定要錯過了。

  康熙覺不覺得可惜暫時先不說,反正岳興阿是覺得挺可惜的。

  聽到岳興阿這番稚氣的童言童語,康熙不由地笑了,心裡頭那點因為沒能第一時間門見到寧素的小失望也很快就不翼而飛。

  說到底岳興阿既是康熙第一個收下的學生,又是寧素的兒子,而且生得和寧素那般相似,在康熙心裡頭的地位自然不一般了。

  現在見他這般掛念自己,心裡頭怎麼可能一點感觸都沒有?

  康熙一感動,就拉起岳興阿的手往裡走,邊走邊道:「雖然雞腿我沒有機會吃到,但是你的這份心意我收到了,既然你說這些天你的學習沒有落下,那我就好好考考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有把學習落下。」

  剛剛還很高興見到康熙的岳興阿:「……???」

  先生確定不是因為沒有吃到烤雞腿所以才要考他的嗎?

  *

  寧素可不知道康熙今天突然回莊子了,平時她回赫舍裡家都會把岳興阿帶上的,畢竟赫舍裡家不僅是她的娘家,也是岳興阿的外家,再則不論是寧方還是圖達,對岳興阿這個外甥/外孫也不錯,確定了他們是站在她這邊之後,寧素倒沒有像一開始那樣,視赫舍裡家如狼窩虎穴了。

  那麼按理來說寧素今天回赫舍裡家應該把岳興阿帶上的,因為康熙又不在莊子,寧素不把岳興阿帶上的話,那麼就只能交給劉嬤嬤和柳葉他們這些奴才照顧他了。

  但是偏偏寧素這次沒有把岳興阿帶上,倒不是為了別的,主要是因為寧素這次回赫舍裡家不是為了玩,而是為了辦。

  辦什麼?

  自然是為了辦富察氏了。

  寧素雖然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到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但是富察氏和費揚古的那點算計她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之所以拖到今日才回赫舍裡家,無非是為了搜集足夠的證據而已,免得富察氏還想要狡辯。

  不管怎麼說富察氏都是寧素的長嫂,又為赫舍裡家誕下一雙兒女,總不可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僅憑個人的懷疑和猜測就定了富察氏的罪。

  但是有證據就不一樣了。

  「雖然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查到是誰想借刀殺人,但是富察氏和費揚古勾結的事情卻查得清清楚楚。」寧素將查到的證據交給圖達和寧方。

  「看來我們果真沒有冤枉他們。」要知道不管是富察氏還是費揚古,到現在為止仍然堅稱自己是無辜的,是被人陷害的。

  圖達不知道他們這麼做是想給自己洗腦還是想給別人洗腦,反正他一律都做是屁話,別人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不一樣——

  他左耳朵都不帶讓進的。

  「上次的事情雖然說富察氏和費揚古確實是被人利用了,但那也是因為他們心術不正在前,才會被人鑽了空子利用了去。」

  圖達心想,真相既是如此,富察氏和費揚古又怎麼好意思說他們是無辜的?這不要臉也不是這麼個不要法。

  雖然圖達本人也並不是一個要臉面的人,但是他這個人向來如此——嚴以律人,寬以待己。

  不要臉的事情他也做,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別人做不要臉的事情時罵別人不要臉。

  不過圖達到底顧及寧方的臉面,畢竟富察氏再如何不妥,那也是寧方明媒正娶的妻子。

  「是我對不住你,寧素。」寧方其實早已經知道了富察氏和費揚古都不清白,只是缺少了證據而已。

  如今鐵證如山,他更無法替富察氏和費揚古辯駁,當然了,他也沒有想要為他們開脫,寧方唯一的想法就是覺得對不住寧素。

  雖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事先他也不知道,但是夫妻一體,富察氏做出這樣的事情,她有錯,但是她的錯他作為丈夫的也要替她承擔一半。

  「這樣的話大哥你不必再說了。」寧素道,「對不住我的人不是你,而是富察氏,在別人那兒是如何的我不知道,但是在我這兒,我不玩遷怒那一套。」

  「但是我想知道如今證據確鑿了,大哥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寧素可以不怪寧方,因為她知道這件事確實和他無關,也知道是富察氏想要算計她的婚事,更知道因為富察氏的不謹慎連累她險些被費揚古輕薄之後,寧方甚至比她這個受害者還要生氣。

  但是寧素可以不怪寧方,不意味著她會為了寧方而原諒富察氏的。

  誠然,富察氏確實只是想要私底下制造機會讓她和費揚古見面,並不是和費揚古合謀用霸王硬上弓這一招逼迫她,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她確實是算計她了,而她也確實是因為她的算計而險些遭罪。

  所以原諒富察氏是不可能原諒富察氏的,寧素表面上是將處置權交給了寧方,但是事實上如果他處置不公,甚至想要粉飾太平的話,那麼寧素絕對不會認的。

  不僅不認寧方的處置方法,更不認他這個大哥了。

  當然了,這樣的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甚至沒有將這個意思流露出來。因為她有心為自己討回公道,卻不想逼迫寧方。

  他們雖然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兄妹,但是早已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再親近也總有漸行漸遠的那一天。

  如果寧方真的選擇護著富察氏的話,那麼寧素不會怪他站在自己這邊,頂多是感嘆一句他們的兄妹情淺罷了。

  「富察氏嫁入我們赫舍裡家已有十四載,既為額娘服喪過三年,又為我誕下一雙兒女,自額娘去世後,還將我們赫舍裡家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可以說既有功勞又有苦勞,不論是看在富察氏這些年的付出份上,還是看在致遠和寶珠的面上,我都不可能將她休回娘家。」

  寧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但是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ぇ。這次的事情確實是富察氏做錯了,我不能抹掉她往日裡的功勞和苦勞,也不能無視她的過錯。」

  「所以我打算送富察氏去家廟。」

  寧方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別說寧素了,就連圖達都有些意外。

  原本他們以為寧方對富察氏的處罰不過是剝奪她的管家權,讓她禁足,再厲害一些就干脆送她去莊子。

  但是誰能想到寧方竟然決定送富察氏去家廟?

  要知道如果富察氏被送去莊子的話,那麼她還可以繼續過上她的主子生活,頂多是失去了自由罷了。

  但是被送去家廟就不一樣了,不僅得每日為祖先誦經上香,而且家廟的生活清苦,別說富察氏是赫舍裡家的大少夫人了,便是她是赫舍裡家的老夫人,被送去家廟也只能吃苦的份。

  這份處罰對於旁人來說嚴不嚴厲不好說,但是寧素覺得對富察氏而言肯定是十分嚴厲了,僅限於被休。

  畢竟富察氏為什麼非得操那份心,想要撮合她和費揚古?無非就是覬覦她的嫁妝罷了。

  對於她這種貪財又熱愛享受的人來說,讓她去家廟簡直跟要她半條命沒什麼區別。

  *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原本富察氏覺得自己被剝奪了管家權,甚至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裡已經是很慘了,但是直到今天被告知她要被送去家廟,甚至歸期不定的時候,她才知道這世界上果然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不,我不去!」富察氏連連搖頭,她原以為寧方今天來見她是因為他心軟了,但是誰能夠想到他居然給她帶來這樣一個噩耗?

  「爺,您不能這麼對我,我是無辜的呀。」

  「時至今日,你就沒有一丁點悔改之心嗎?」寧方對富察氏很失望,說實在話,但凡她主動認錯,他或許會有所心軟,說不定甚至願意放下臉面和作為兄長的架子求寧素放富察氏一馬。

  但是偏偏這麼多天了,富察氏沒有半句認錯之言,更沒有半分悔改之心。

  可見她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錯,甚至對寧素毫無愧疚之心。正是因為如此,這才讓寧方堅定了要嚴懲富察氏的心——

  他很清楚這次他要是對她輕拿輕放的話,那麼只會讓她心存僥幸心理,日後說不定會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情來。

  深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斷而不斷,必有後患え」這個道理的寧方果斷地選擇了送富察氏去家廟讓她靜思己過,尤其是今天見到富察氏之後,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了。

  「你放心去吧,致遠和寶珠你就不用擔心了,會有人照顧好他們的。」寧方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跟富察氏長篇大論的勸說,「至於你什麼時候可以從家廟回來,那就取決於你什麼時候真正地認識到自己的錯了。」

  「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爺!」眼見著寧方是來真的,富察氏真的慌了,她也顧不上面子連忙認錯道,「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去給妹妹認錯怎麼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富察氏原本以為自己管家這麼多年,又是致遠和寶珠兩個孩子的生母,寧方、圖達甚至是作為受害者的寧素不看僧面也會看佛面的。

  再說了,寧素這不是還好好的嗎?費揚古也壓根沒有得手,她根本就沒有受到傷害,更別提有什麼損失了。

  如此一來,即便寧素他們真的查到什麼證據,對她也頂多是小施懲戒。

  她只要夾著尾巴一段時間門,這件事也就算是翻篇了。

  但是富察氏哪裡想到寧方他們竟然要送她去家廟?而且歸期不定?

  於是這段時間門以來一直都挺淡定的富察氏終於沒法淡定了,現在只要能夠讓她留下來,讓她給寧素斟茶認錯她都願意。

  可惜富察氏的苦苦哀求並沒有讓寧方態度軟化,他甚至因為她態度前後不一致而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對付富察氏這樣的人,小施懲戒壓根解決不了問題。

  *

  寧素並沒有在赫舍裡家多待,她今日回去不過是為了解決富察氏的事情而已,既然已經解決了,那麼自然沒必要多留了。

  而在回去的路上柳絮和柳芽也在說起這件事。

  「幸好大爺是個明事理的人,沒想著他和大少夫人是夫妻就打算輕拿輕放。」柳絮心想,要是大爺真的選擇輕拿輕放的話,別說是她們主子了,就連她們也不認的。

  當天的事情多危險呀,要不是她們主子運氣好的話,早就被他們一幫豺狼給禍害了。

  「只是處罰大少夫人就是了,大爺何必跟著一塊去?」柳芽道,「錯的人明明是大少夫人。」

  「大哥他怕是覺得無顏面對我。」寧素大概猜到寧方這麼做的用意,見他堅持,她也就沒有勸他什麼了。

  畢竟她也了解她大哥的性子,不讓他這麼做的話,只怕他也過不了他自己那關。

  「就是可憐了致遠和寶珠了。」寧素剛剛已經知道了寧方的打算了,他陪富察氏去家廟一年,而致遠和寶珠則留在赫舍裡家交給圖達這個親祖父照顧。

  兒女那麼多一個都沒有照顧過結果現在要照顧兩個孫子孫女的圖達:「……???」

  他不更可憐嗎?!!

  *

  寧素回到莊子後才得知康熙已經回來了,見到他時頗為驚喜:「我還以為你會在家裡多待幾天呢。」

  看到寧素這副驚喜的模樣,康熙原本心裡頭的那點小失望別說已經煙消雲散了,便是沒有,這會兒也定然被寧素給撫平了。

  他目光含笑地看向寧素,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卻被岳興阿搶先了,他奶聲奶氣地道:「額娘,那是因為先生想我啦,所以才提前回來的。」

  聽到岳興阿這話,寧素微微一揚眉:「哦?原來是這樣嗎?」

  寧素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康熙看她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了他究竟是因為想誰所以才提前回來的,當下他點點頭,半點都不含蓄地道:「確實如此。」

  寧素聞言,倒是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了,畢竟當著岳興阿的面,哪怕他什麼都聽不懂。

  岳興阿自然是什麼都聽不懂了,因為他壓根不知道自家額娘和自家先生的真實關系呀,只是小小的孩子卻敏銳地察覺到寧素和康熙這一來一往的對話中似乎蘊含了深意。

  因為他們說完這兩句話之後,兩人的氣氛就變得怪怪的。

  岳興阿看看寧素,又看看康熙,忍不住撓撓頭,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有一瞬間門覺得他先生有點面目可憎了。

  奇怪誒。

  *

  康熙這次回來,原本想著要怎麼將查到的真相告訴寧素,但是誰知道寧素先他一步將她調查的結果告訴他了,不僅如此,她甚至還將幕後黑手的懷疑範圍從佟家直接縮小到皇貴妃的身上。

  「我之前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把皇貴妃和佟夫人當做是一體來看待,事實上皇貴妃想做什麼,確實是可以通過佟家,但是也可以不通過佟家的。」

  就像寧素和赫舍裡家一樣,出了什麼事圖達可以派人調查,她不是一樣也可以派人調查麼?根本不需要通過赫舍裡家。

  「而且大伙兒都知道我和佟家的恩怨,真的由佟家出手的話,我一出事很容易查到佟家的頭上,但是皇貴妃不一樣,她在皇宮裡,大家都會下意識地忽略她。」

  畢竟宮裡宮外隔著的何止是一道宮牆?

  但是事實上皇貴妃即便身居深宮,也並不意味著她只能夠在紫禁城那一畝三分地裡耍威風的。

  「只是如果皇貴妃真的是幕後黑手的話,那麼想要查清楚可不容易。」寧素能夠屢屢從佟家那兒得到消息,不外乎她曾經在佟家生活了七年,但是紫禁城於她而言卻很陌生,甚至毫無根基。

  畢竟從前的寧素壓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和隆科多和離,甚至和佟家、和皇貴妃為敵,自然沒想過發展自己的人脈了。

  只能說世事果然難料。

  康熙聞言,卻突然笑了一下,直把寧素笑得有些不解:「怎麼了?難道你覺得我猜錯了?」

  「非也。」康熙道,「我只是覺得你又犯了一個錯誤。」

  寧素頓時做出了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你查到佟夫人他們沒有嫌疑之後,又懷疑動手的人是皇貴妃對吧?」康熙問。

  「嗯。」寧素點點頭。

  「那就是說由始至終你都認為幕後黑手是佟家的人,而佟家也確實是最有嫌疑的人,既然如此,那麼何必要確鑿的證據呢?」康熙道,「這不是在公堂上審案,不一定要鐵證如山的。」

  寧素一聽,頓時恍然大悟:「你說得對,是我著相了。」

  再說了,就算她真的查到了證據那又怎麼樣呢?難不成能拿到皇貴妃的面前指證她嗎?

  真到了這一天,她查不到而已,不代表其他人查不到的。

  「皇貴妃要是把我逼急了,大不了我把這件事捅到皇上的面前。」寧素道,「任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連皇上也瞞過去吧?」

  康熙聞言,微微一揚眉頭:「你之前不是口口聲聲說皇貴妃和佟家都是皇上縱容出來的嗎?」

  「現在這麼說,不怕真到了那一天,皇上會偏幫皇貴妃和佟家?」

  「以前我或許會這麼想,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寧素道,「你知道嗎?我剛剛從我阿瑪那兒得知費揚古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在當值的時候出了差錯,結果被皇上罷免了。」

  嘖嘖嘖,該怎麼說呢?

  寧素覺得這可真的是太快人心。

  「很開心?」康熙看向寧素,見她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不僅不覺得她這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可憎,反倒是覺得真誠中透著幾分可愛。

  康熙心想,這就是古人所說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當然啦。」寧素點點頭,然後道,「看來以前我真的是誤會皇上了,他果然跟恭親王妃說的那樣,是個好人,也是個難得的明君,並不會因為皇貴妃是他的嬪妃,佟家是他的母族就有所偏私。」

  「我們有皇上這樣一位公正嚴明的皇帝,可真的是我們大清的福氣,看來我得收回從前對皇上的那句評價了。」

  「他哪裡是也就那樣了?分明就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仁風篤烈寬大愛民的好皇帝……」

  寧素一高興,就開始小嘴叭叭地吹起了康熙的彩虹屁了。

  只是她吹著吹著,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誇皇上而已,葉玄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第64章

  葉玄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那當然是因為葉玄就是寧素口中那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仁風篤烈寬大愛民的好皇帝了!

  康熙長這麼大,誇過他的人不勝其數,誇得比寧素要更加肉麻更加誇張更加讓人起雞皮疙瘩的也不是沒有,但是沒有哪一次比得上像現在這樣被寧素當著面誇贊,直把康熙誇得都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了。

  畢竟寧素可是當著他的面罵過他的,而且不止一次,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越發顯得寧素的誇贊珍貴了。

  但是這樣的原因康熙能當著寧素的面說出口嗎?

  那當然是不能了。

  畢竟他現在還是教書先生葉玄,而不是大清皇帝玄燁,於是面對寧素好奇的目光,康熙只能夠找別的理由:「我這是替你開心。」

  康熙這麼說倒也不算是騙人,事實上哪怕寧素沒有誇他,甚至不是在說這件事,但是只要看到她開心了,他的心情也會不由自主的跟著好起來。

  寧素一聽,臉上的笑意就更濃了,她看著康熙,突然覺得和他成親好像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決定。

  「不說我的事兒了。」寧素問康熙,「你呢?你回家這些天過得怎麼樣?」

  都說金窩銀窩不如狗窩,這話寧素是贊成的,所以她原本以為康熙會回答說他回家的這些天都過得很好,再不濟也是過得不錯。

  但是讓寧素沒有想到的是康熙卻說:「一般般。」

  「嗯?」寧素不由地好奇,然後就聽到康熙道,「因為心裡總是惦記著岳興阿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我不在的這些天,他有沒有想我。」

  康熙嘴上是說著他惦記著岳興阿這兒,惦記著岳興阿那兒,可是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卻直勾勾地看著寧素。

  可見他嘴裡說著岳興阿,又不是在說岳興阿。

  寧素勾著唇回答康熙:「你不在的這些天,岳興阿吃得挺好的,睡得也挺好的,至於有沒有想你……」

  「我想岳興阿肯定想你了。」

  寧素簡單的一句話,讓康熙笑得比剛剛被寧素當著面吹彩虹屁還要開心。

  「我瑪嬤大概是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康熙對寧素道,「但是這次回家,我並沒有把我們要成親的事情告訴她。」

  說到這裡,康熙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到寧素的臉上,見她並沒有變了臉色,他問,「你不生氣?」

  「怎麼?你想我生氣嗎?」寧素微微一揚眉頭,然後下一秒立馬就變了臉色,不僅柳眉倒豎,還叉著腰質問康熙,「你不跟你瑪嬤說我們要成親的事情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不把我們的親事當一回事嗎?還是說你反悔了?想要吃干抹淨不認賬?」

  寧素前面還說得像模像樣的,最後一句話卻叫康熙聽了忍不住失笑:「什麼亂七八糟的?我什麼時候吃干抹淨了?」

  這罪名他可不認。

  明明話是寧素自己說的,結果到最後她自己也被自己說的話給逗笑了:「口誤口誤,一時口誤。」

  康熙笑著搖搖頭,然後才跟寧素說明原因,他道:「我不把我們要成親的事情告訴我瑪嬤,是因為她老人家不太想讓我娶妻,怕打破了家裡頭的平衡。」

  哪怕他要娶的人不是寧素,而是其他人,康熙心想太皇太後也是不贊成大過贊成的,至於原因?

  那當然是因為今時不同往日了。

  康熙不是第一次續娶,在仁孝皇後去世三年後,他立了鈕鈷祿氏為繼後,但是當時做出這個決定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安撫八旗,想讓八旗繼續為他賣命。

  畢竟那時候鰲拜已經被他拿下了,雖然說他確實是罪有應得,但是其他人卻怕他拿回大權之後一並清算。

  那時候康熙雖然拿回了大權,但是屁股下的龍椅卻並沒有坐穩的,於是解決了鰲拜之後,康熙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選擇見好就收,采用懷柔手段穩住了自己的皇位。

  事實證明康熙做對了。

  可如今的情況卻和當時不一樣,說實在話,在太皇太後看來,康熙現在不立皇後比立皇後要好,不僅僅因為後宮平衡的原因,還有前朝。

  太子如今已經十二歲了,明年賜婚的話,再過幾年就可以娶妻生子,一旦太子有了嫡長子,那麼不僅他的地位會更加穩固,大清的皇位繼承也會少了許多風險。

  但是康熙這會兒立一個皇後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除非他不允許新後孕育子嗣,或者新後這輩子沒有子女緣,否則的話康熙早晚會有新的嫡子。

  如果新的嫡子和太子同出一母的話那沒什麼問題,可偏偏他們是同父異母的,那麼這個新的嫡子於太子而言就不是多了一個兄弟,而是多了一個威脅了。

  畢竟太子是皇後所出,新的嫡子也同樣是皇後所出,一旦他長成,而太子又還只是儲君的話,那麼未知數可就太多了。

  太皇太後的想法,康熙大概能夠猜到七七八八,但是他仍然對寧素道:「不過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我不擔心。」寧素道,「你既然跟我坦白了,那麼就說明你肯定會有解決的辦法。」

  否則的話康熙怎麼可能跟她說得那麼直白?

  康熙笑:「你對我倒是有信心。」

  「不不不。」寧素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然後道,「我這是對我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她早就看得出來康熙是一個十分有主見的人了,他或許孝順,但是絕對不會愚孝。

  要不是因為看明白了這一點,寧素當初又怎麼可能冒出了想要和康熙成親的想法?

  「不過我們這也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寧素見康熙誠實,她也沒有藏著掖著,開口就道,「我今天已經跟我阿瑪提了我們的事情了。」

  康熙一聽,就明白寧素的意思了:「令尊不答應?」

  寧素笑了笑,何止是不答應呀?圖達氣得都直接把她趕走了,說什麼跟他玩玩就算了,怎麼還當真了?這真要成親了是他養家還是她幫他養家?

  不過這些話寧素並沒有當著康熙的面說出來,畢竟有點太傷人自尊了,她道:「沒事兒,我阿瑪那兒我能搞得定。」

  其實圖達為什麼反對,寧素知道,她也知道他的反對並非是全然沒有道理的。

  因為老話都說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句話並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問題是寧素這次嫁人的目的和別人不一樣呀。

  說白了,寧素這次嫁人,圖的就是康熙這個人而不是其他的,哪怕他沒錢沒勢,寧素也不在意,甚至願意拿出自己的部分嫁妝來幫他承擔起養家的重擔。

  畢竟只花一點錢就可以釜底抽薪,甚至讓他們母子兩人多一份保障,寧素覺得這簡直是再劃算不過的事情了。

  至於康熙日後會不會像隆科多那樣因為移情別戀就翻臉不認人,做出一些豬狗不如的事情,寧素倒也不怕。

  她已經在這個坑裡栽過一次了,萬萬是不可能再栽第二次的,否則的話她這個腦袋直接割下來送人算了。

  *

  寧素和康熙兩人的婚事是反對者居多,贊成者居少,而太子則剛好和他們相反,大多數的人都是贊成的,尤其是朝中的太子黨。

  畢竟太子若是多了一個有本事的妻族的話,那麼不就相當於如虎添翼了嗎?

  那對他們太子黨而言,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了。

  可惜作為太子黨的黨首,索額圖卻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高興,事實上如果可以投票決定的話,那麼索額圖決定會投反對票的。

  是的,索額圖並不贊成宮裡這會兒給太子挑選太子妃。

  當著外人的面,索額圖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在背地裡卻跟自己的老妻透露了自己的想法。

  索額圖的老妻赫舍裡老夫人並不理解自己丈夫的想法:「太子殿下如今才十二歲,萬歲爺卻惦記著給他挑選太子妃,那不是好事兒嗎?」

  俗話說得好,成家立業成家立業,可見於時人而言,男子就該先成家再立業的。太子如果能早些大婚,那麼想必就能更早地接觸朝政,這對太子,對他們而言難道不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嗎?

  「太子要是多了一個妻族的話,那麼對他來說確實是利大於弊,但是對我們家來說就不一定了。」索額圖出聲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赫舍裡老夫人聽不明白,「甭管萬歲爺給太子殿下選了誰家的格格,那只要一賜婚,那就和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了,難不成對方還會昏了頭,跟咱們為敵嗎?」

  「所以說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索額圖道,「你也不想想正所謂一山不能容二虎,我們是太子的母族,人家是太子的妻族,差哪兒了?他們願意一直被咱們騎在頭上?」

  「你想想咱們家和佟家的關系。」

  不說王不見王了,沒到這個份上,但是確實是走不到一塊。

  赫舍裡老夫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只是她道:「可太子殿下和萬歲爺的情況又不一樣。」

  康熙是已經登基了,太子卻沒有,所以即便太子以後的妻族不甘屈於人下,在太子登基之前,他們也會和他們齊心協力送太子登基的,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鬧翻?

  「正是不一樣,我才不希望太子這個時候有妻族。」索額圖當著自己老妻的面,也沒有什麼實話不好說的,「但凡太子和萬歲爺的情況一樣,我倒是不懼他們,畢竟太子總不會虧待了自己的母族的。」

  「可現在是萬歲爺在位,而我們只是萬歲爺的妻族而不是母族,他不一定會對咱們客氣的。」

  但凡康熙對自己的妻族客氣的話,索額圖這位太子叔祖父又怎麼會在康熙二十二年的時候,險些一身官職都被擼得一干二淨?

  雖然說錯在他們身上,但是康熙的毫不留情就可以證明了他們要是想仗著自個兒家是天子妻族就肆無忌憚的話,那麼只會死得更快更慘而已。

  「原先萬歲爺罷免了我,這兩年對我也不聞不問的,我是一點都沒慌,因為只要太子站得穩,萬歲爺早晚有一天會再次啟用我的。」這話索額圖說得篤定,倒不是他覺得自己有多重要,而是為了太子,康熙也不可能不啟用他。

  正是因為想清楚這點,所以哪怕坐了兩年多的冷板凳了,索額圖心裡頭也半點都不慌,哪怕死對頭如今還在朝中八面威風的,他仍然是老神在在的。

  但是索額圖哪裡想到康熙突然在這個時候提出要給太子挑選太子妃?雖然並沒有直接下旨,但是稍微有點本事的人家早就打聽到這個消息了,不少人更是摩拳擦掌的。

  要知道除了太子之外,大阿哥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了,哪怕沒能當上太子妃,當個皇子福晉也好呀,而且大阿哥可是萬歲爺頭一個立住的兒子,又居眾皇子之首,哪怕是庶出,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言歸正傳,如果太子真的在這個時候選定了太子妃的話,那麼相當於太子黨從此多了一個為他搖旗吶喊的人,如此一來,不就相當於跟索額圖搶活兒麼?

  要知道索額圖為什麼能夠成為太子黨的黨首?

  無非是因為索額圖出身赫舍裡家,是太子的叔祖父,天然站在一條戰線上的人。可太子的妻族難道就不是天然和太子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人嗎?他們難道就沒有資格代替索額圖成為太子黨的黨首嗎?

  索額圖很清楚答案,他們是,他們也同樣有這個資格。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索額圖才不希望康熙在這個時候為太子挑選太子妃。

  「太子要是這個時候定了太子妃,那麼萬歲爺之後即便要再啟用我,只怕也不會再重用我。」索額圖沉著臉說道。

  「這、這不可能吧?」赫舍裡老夫人不是不相信自己丈夫的判斷,而是不想相信,她道,「咱們怎麼說也是太子殿下的母族,萬歲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哼。」索額圖道,「萬歲爺要是重用太子的妻族,那麼誰敢說萬歲爺不重視太子?」

  如果太子只有母族沒有妻族的話,那麼看在太子的份上,萬歲爺捏著鼻子也得重用他們。但是以後不一樣了,以後太子不僅有母族還有妻族,於是萬歲爺就有了選擇的余地。

  而且萬歲爺越是重用太子的妻族,太子的妻族便對太子越忠心,於萬歲爺而言沒有損失,於太子而言得了好處,於太子的妻族而言占了便宜。

  唯獨他們家,什麼都沒有撈到而已。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索額圖不確定康熙突然選在這個時候給太子挑選太子妃是不是對他有什麼不滿,想要趁機警告他?

  一想到這兒,索額圖不僅臉色沉了下來,心也跟著沉了下來了。

  *

  康熙並不知道自己的一個決定讓索額圖想了那麼多,他之所以選在這個時候給太子挑選太子妃自然是有他的用意了,至於是什麼?

  姑且先不說。

  康熙既然已經回到了莊子,那麼岳興阿自然就得正式復課了,對此,寧素倒是沒有什麼不習慣的,畢竟岳興阿也不是第一天要去隔壁莊子讀書了,倒是婉佳有點不太習慣。

  這天她和往常一樣由自己的大哥護送來到寧素的莊子,見文懋和平時差不多,跟寧素寒暄了兩句之後就走人了,氣得婉佳在心底裡恨不得捶她大哥幾下。

  她就沒有見過這個不解風情的!

  只是婉佳心裡頭罵歸罵,等文懋走了之後,卻忍不住跟寧素解釋道:「寧素姐姐您別怪我大哥,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了,跟誰都說不到兩句話的,不是對您有什麼意見。」

  行吧,看來她大哥想要抱得美人歸,真的得靠她了。

  是的,婉佳自從起了想要撮合寧素和文懋的念頭之後,就先回去探了她大哥的口風,結果猜猜怎麼著?她大哥果然對寧素姐姐有意思!

  她就知道!寧素姐姐長得這麼好看還有本事,有幾個男人會不喜歡的?

  想到她大哥平時在寧素面前總是一副目不斜視,正人君子的模樣,婉佳就忍不住在心底裡想到,要是沒有她這個熱心又細心的妹妹,她大哥怕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娶到寧素姐姐了。

  「我怎麼會怪你大哥?」寧素被婉佳這話說得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之後笑道,「我當然知道你大哥對我沒有什麼意見了,他一看就是不愛說話的人。」

  「確實,我聽我額娘說,我大哥打小就這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婉佳剛吐槽了自己大哥一句,就突然想起來她是要幫文懋牽紅線的,於是把剩下的那些想要吐糟的話都默默地咽了回去,改口道,「不過不愛說話歸不愛說話,我大哥倒是挺細心的,而且脾氣也好,平時很少會和人結怨的。」

  「看得出來。」寧素並不知道婉佳的心思,聽她這麼誇自己的大哥,她想了想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是吧,寧素姐姐您也覺得對不對?」婉佳見狀,心裡頭莫名地激動,她聽得出來寧素對文懋的評價不低,這可太好了,這說明她想要給他們兩個牽紅線的可能性又大了一些。

  不過婉佳也不傻,沒有一直在寧素面前誇文懋,而是轉移了話題問起了岳興阿,得知他去了隔壁莊子讀書之後,婉佳愣了一下:「岳興阿不是才五歲嗎?那麼快就給他啟蒙了?」

  「也是碰巧遇上了合適的先生,所以就讓岳興阿給人拜師了。」寧素笑道,「你今天要是想打獵的話,可沒有岳興阿陪你了。」

  「沒事,我今天不打獵。」婉佳心想她今天可不是來玩的,「不過岳興阿沒在,我倒是覺得有些冷清了。」

  說著,婉佳看向寧素,「平時岳興阿去讀書,我又沒來的話,家裡不就只剩下您一個人了嗎?寧素姐姐。」

  「這不是還有柳絮她們嘛。」寧素嘴上是這麼說的,卻也明白婉佳的意思,她道,「我倒也沒有覺得有多冷清,畢竟我現在有事情做,岳興阿能去隔壁讀書,反倒是幫了我個大忙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岳興阿還那麼小,寧素姐姐您又還那麼年輕,難道您就沒有打算再嫁嗎?」婉佳忍不住出聲探探寧素的口風。

  「是有這個打算。」寧素倒也不傻,見婉佳先是在她的面前誇起自己的大哥,現在又跟她說這樣的話,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還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被寧素猜透了的婉佳一聽這話,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來,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就聽到寧素繼續道,「而且也已經相看好人家了。」

  「已經相看好人家了?」婉佳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

  誰?

  是誰動作那麼快,居然把她看中的未來嫂子給搶走了?

  「是呀。」寧素假裝不知道婉佳這麼大反應的原因,笑著道,「只是暫時沒確定好婚期,要是確定了再請你們來喝杯喜酒。」

  婉佳聽到這裡,心都要替她大哥碎了,怎麼就那麼快相看好人家了呢?

  「是誰呀?寧素姐姐。」婉佳心想,她就不信還有比她大哥更適合寧素姐姐的男人。

  「就是岳興阿他的先生。」為了斷了婉佳的念頭,寧素也不瞞著她,「自從我和隆科多和離之後,葉先生幫了我許多,恰好我們一個和離,一個喪妻,慢慢的也就看對眼了。」

  好家伙,她還以為她大哥只是晚了一步呢,沒想到晚了不止一步。

  不過……

  「不對啊,我記得隔壁莊子不是淑慧長公主的嗎?岳興阿的先生怎麼住在隔壁?」婉佳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葉先生是淑慧長公主聘請的教書先生,只是因為他們暫時還沒回京,葉先生就先給岳興阿當了先生了。」寧素道。

  婉佳一聽,卻覺得論身份這位葉先生可比不上她大哥,又哪裡配得上寧素姐姐呀?

  於是婉佳眼珠子一轉,就打算想個辦法見見這位葉先生,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寧素動心?

  也是巧了,岳興阿今天不想留在康熙那邊用膳,所以很快的婉佳不僅見到了岳興阿,還見到了康熙。

  在見到康熙的第一眼,婉佳就知道寧素為什麼會不在意他的身份要和他成親了,因為他的模樣實在是太奪目了。

  明明穿著一身樸素的衣裳,卻偏偏因為生得龍章鳳姿,因此一點都不顯得窮酸,反倒是有種返璞歸真的內涵,叫人不由的被他所驚艷到。


第65章

  婉佳一直以來都認為她大哥長得不錯,跟寧素站在一起也算得上般配,要不然她也不會存了撮合他們兩個的心思了。

  但是當婉佳見到康熙之後,她才知道什麼才叫做是真正的般配。不是她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家大哥的)威風,而是如果讓文懋穿上康熙這一身衣裳的話,她不敢保證她大哥也能穿出他身上的那股氣度。

  輸了輸了。

  婉佳嘴上不說,但是在心底裡已經幫她大哥認輸了,尤其是當寧素、康熙和岳興阿三人站在一起的時候,如果她不是知道他們的情況的話,那麼她一定會認為他們就是一家人的。

  唉。

  婉佳在心底裡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她到嘴的「嫂子」飛啦嗚嗚嗚。

  「婉佳姨姨。」岳興阿可不知道婉佳這會兒正沉浸在痛失嫂子的「悲痛」當中,雖然婉佳的年紀比岳興阿要大很多,但是大概因為婉佳性子活潑,再加上又愛騎射,所以哪怕岳興阿和她只見過幾次面而已,但是他卻挺喜歡這個新鮮出爐的姨姨的。

  要不然這會兒也不會見到她就那麼高興了。

  「別叫我『婉佳姨姨』了。」婉佳忍著心裡頭的「悲痛」對岳興阿道,「以後你還是叫回我『婉佳姐姐』吧。」

  原本岳興阿一開始確實是喊婉佳做「姐姐」的,後來因為她想要撮合寧素和文懋,就讓岳興阿改口了,畢竟寧素要是真的做了她的嫂子的話,那麼岳興阿喊她「姐姐」也不合適呀。

  但是現在婉佳眼見著她大哥已經沒有希望了,既然如此,那麼岳興阿就不用再喊她「婉佳姨姨」了,還是把稱呼改回來吧。

  嫂子都沒有了,她可不能平白讓岳興阿把她給喊老了。

  「為什麼呀?」岳興阿撓撓頭,「婉佳姨姨不是你讓我喊你『婉佳姨姨』的嗎?」

  岳興阿想不明白是為什麼,寧素倒是知道,笑著對自己的寶貝兒子道:「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呀?你瞧你婉佳姐姐那麼小,喊她『姨姨』豈不是把她喊老了?」

  「喔。」岳興阿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問個一清二楚,聽到他額娘這麼說之後,小家伙就乖乖地改口了,「婉佳姐姐。」

  「真乖。」婉佳見岳興阿這麼聽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心裡頭卻又嘆了一口氣——

  不止是到嘴的「嫂子」飛了,連帶著到嘴的「侄子」也跟著飛啦。

  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婉佳不僅喜歡寧素,也喜歡寧素生的岳興阿,小小年紀既乖巧又孝順。哪怕婉佳自己也有親侄子,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岳興阿更招人喜歡。

  至於她那個親侄子?

  別提了,被他的姨娘給教壞了,小小年紀就不像話,要不然婉佳也不會更喜歡岳興阿這個和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

  *

  婉佳今日是衝著探寧素的口風而來的,結果現在得知寧素不僅已經相看好人家了,而且她大哥還輸得那麼慘,她是不好意思再繼續待下去了。

  哪怕寧素並不知道她今天來她這兒的目的。

  寧素:「……」

  也不是,她知道的。

  只是寧素見婉佳已經知難而退了,她也就沒有戳穿,笑著送走了婉佳之後她仔細地打量了康熙一眼,然後忍不住當著他的面「嘖嘖」了兩聲。

  突然被寧素「嘖嘖」的康熙無奈地衝她笑笑:「這是在作什麼怪?」

  「哪有?」寧素並不承認,她道,「我這不是在感慨你長得好嘛。」

  寧素敢保證,婉佳絕對是看到康熙的臉之後才知難而退的,要知道她聽說她相看好的人家只是一個教書先生的時候,婉佳可沒有打起退堂鼓。

  直到見到了康熙之後,她才放棄了想要繼續撮合她和她大哥的想法。

  要不然婉佳這會兒也不會著急著離開了。

  一旁的岳興阿聽到寧素這話,撓撓頭,然後彎著眼睛衝寧素「嘖嘖」了連勝。

  他額娘也長得好看呢。

  他也要感慨一下才行。

  別人有的,他額娘也得有。

  大孝子岳興阿如此想到。

  突然被自己寶貝兒子「嘖嘖」的寧素:「……???」

  親眼看到寧素被岳興阿給「嘖」傻眼的康熙:「……哈哈哈哈。」

  *

  「你可真的是額娘的好大兒呀。」寧素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伸手揉搓了岳興阿的小臉蛋一下,「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拆台的天賦?」

  不知道「拆台」是什麼意思的岳興阿被自己額娘搓揉小臉搓揉得嘴巴都撅起來了,含含糊糊地問道:「額娘,你這是在誇我嗎?」

  「是是是,可不就是在誇你嘛。」寧素簡直要被自己這個好賴話都聽不出來的寶貝兒子給可愛死了,忍不住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們岳興阿這麼可愛,額娘不誇你誇誰呀?」

  岳興阿本來就單純,壓根不會懷疑自己額娘說的話,更別提寧素現在是在誇他了,頓時小家伙就忍不住「嘿嘿」地笑出了聲,像極了一只掉進了油缸裡的小老鼠似的,別提有多開心了。

  「額娘也可愛,岳興阿也要誇額娘。」岳興阿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寧素親了一口的額頭,整個人美得都快要冒泡兒了。

  只是岳興阿誇人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寧素搶先打斷了,她道,「你想要誇額娘,在心底裡誇就好了,不用非得用嘴巴誇的。」

  寧素是怕自己被岳興阿誇得臉紅嗎?

  不是的,寧素是怕岳興阿有樣學樣,「誇」她有拆台的天賦。

  岳興阿或許沒有聽出他額娘這句話的深意,但是康熙聽出來了,他嘴角含笑地看向寧素,目光裡透著幾分打趣。

  寧素厚著臉皮當做是沒有看懂康熙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摸摸岳興阿的小臉讓他先去洗手之後她才起身問康熙:「今天怎麼回來吃飯了?我以為岳興阿今天要留在你那邊解決午膳?」

  康熙見寧素要起身,便伸手將她拉了起來,聽她這麼問他就道:「是岳興阿吵著要回來的,說你今天這兒要招待客人,他要回來幫你一塊招待。」

  別看康熙在孩子的學業上盯得那麼緊又那麼嚴,但是在別的事情上面他算得上是個寵孩子的。岳興阿雖然不是他親生的,但是他是寧素的孩子,康熙自然會愛屋及烏了。

  再則是留在他那邊用膳還是回來寧素這邊用膳,於康熙而言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既然岳興阿想回來,康熙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情上面拒絕他了。

  當然了,康熙也必須承認,比起他和岳興阿兩人留在他那邊用膳,他更想帶著岳興阿回來寧素這邊和她一塊用膳。

  雖然岳興阿長得確實是像寧素,但是長得再像他也不是寧素啊。

  「難怪了。」寧素笑道,「婉佳這個人孩子氣重,跟岳興阿玩得來,但凡告訴他今天上門的不是婉佳是別人的話,他說不定就不會回來用膳了。」

  對岳興阿這個寶貝兒子,寧素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那難怪跟你也走得這麼近了。」康熙笑著調侃了一句。

  「別以為我沒聽出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了。」寧素白了康熙一眼,他這不是說她也孩子氣重麼?四舍五入就相當於說她幼稚了。

  「我跟婉佳走得近,那主要是因為她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寧素對康熙道,「上次我不是跟你說過多虧了有個姑娘出手相救,我才沒有讓費揚古得逞的嗎?」

  康熙一聽,瞬間就明白了婉佳的身份了:「就是剛剛那個姑娘?」

  「是啊,沒想到吧?」寧素道,「你別看婉佳年紀小小的,但是那一手鞭子卻使得極好。」

  「說起來也是巧了,我之前不是在恭親王妃那兒認識了一位林佳夫人麼?她的丈夫是禮部侍郎,我原先聽說婉佳的兄長也是禮部侍郎的時候還以為是林佳夫人的小姑子救了我一命,沒想到是我搞錯了。」

  「幸好我讓人查清楚了,要不然傻愣愣的直接提禮物登了林佳夫人的門那可丟臉了。」

  寧素笑著把這個烏龍當做是一個笑話跟康熙說了,卻壓根沒有想到康熙聽完之後根本笑不出來。

  「你是說當日救你的人,是禮部右侍郎的妹妹?」康熙出聲問道。

  「是呀。」寧素點點頭,然後問康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問題還大了去了——

  這禮部右侍郎章佳·文懋是誰?

  他可是皇貴妃當初給寧素選定的「如意郎君」!

  康熙看向寧素,見她知道婉佳的身份卻並無異色,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寧素壓根不知道皇貴妃之前究竟給她和誰牽紅線。

  畢竟依照寧素對皇貴妃的警惕,她不可能明知道婉佳的身份卻依然相信她救她真的是因為巧合。

  「沒什麼。」康熙按下了心中的種種想法,對寧素搖搖頭道,「只是沒想到那麼巧而已。」

  康熙沒辦法把這件事告訴寧素,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僅僅只是一個教書先生而已,他要是跟她說了,固然可以拆穿婉佳他們的真面目,讓寧素知道皇貴妃的真實目的,但是同時也會連累自己暴露身份。

  康熙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瞞著寧素了,但是現在並不是跟她坦白的最好時機。

  不過好在寧素不知道皇貴妃的真實目的而已,他卻知道了。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在心底裡默默想到,有他在,總不會讓皇貴妃得逞的。

  至於婉佳……

  康熙想了一下剛剛她的表現,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但是想到她那個年紀,不僅討得了岳興阿的喜歡,還和寧素走得這麼近,這讓他很難不懷疑她是故意借機接近寧素的。

  這麼想著,康熙試探性地問了寧素一句:「聽你的意思,你還挺喜歡她的?」

  「婉佳確實是挺招人喜歡的。」寧素倒也沒有否認。

  「那剛剛你怎麼不留她一塊用膳?」康熙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是不是我帶岳興阿回來,打攪你們了?」

  「不是。」寧素搖搖頭笑道,「不關你們的事,今天不是我不想留婉佳一塊用膳,而是我就算想留,婉佳大概也不好意思了。」

  見康熙不解地看著自己,寧素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當下道,「總之和你們沒關系了。」

  然而寧素這個反應,康熙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如果他不知道婉佳的身份的話,那麼他或許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是這會兒他正懷疑婉佳救寧素是皇貴妃的陰謀,自然不依不饒了。

  「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還有這麼八卦的時候?」寧素覺得康熙這個反應怪怪的,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該不會是看上婉佳了吧?」

  「胡說八道。」康熙哪裡想到自己的不依不饒竟然會招來寧素這樣的懷疑?當下開口否認道,「難不成在你的眼裡,我是那樣的人嗎?」

  「這可不能怪我。」寧素道,「誰讓你突然那麼好奇婉佳的事情了?」

  康熙一聽,也覺得問題不在寧素的身上,他想了想,然後開口道:「這不是因為我剛剛發現她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太對麼。」

  這話倒不是康熙在瞎說,事實上婉佳剛剛確實是逮著他打量了好一陣。

  只是類似的目光他見過太多了,再加上婉佳是寧素的客人,所以即便不悅,康熙沒有表現出來,省得讓寧素難做人。

  不過這會兒倒是可以說出來充當借口。

  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也沒有辦法否認,同時她也清楚婉佳剛剛為什麼會盯著康熙看,只是理由嘛,寧素也不知道該不該跟康熙說。

  她看了康熙一眼,然後道:「這個我可以解釋,但是得先說好了,你要是聽了可別生氣。」

  「行。」康熙一口答應了下來。

  於是寧素就把婉佳想撮合自己和她大哥的事情跟康熙說了:「其實我也沒想到婉佳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不過她沒有明說,我也只好拿我們的事情婉拒她了。」

  「原先婉佳還有點不死心的,但是見了你之後我想她就已經改變主意了。」

  這樣是最好了,寧素心想,省得明說的話兩邊都尷尬。

  康熙一聽,就越發確定婉佳救寧素真的是皇貴妃的一個陰謀了。

  難怪了,康熙心想皇貴妃之前就算想要對付寧素,也是用委婉的手段,怎麼這次卻變得那麼激進了?

  而且如果真的讓費揚古得逞的話,雖然說有富察氏和費揚古做替罪羔羊,但是真的要查的話也不是查不到她身上的。

  畢竟現在哪怕沒有確鑿的證據,寧素卻依然懷疑到佟家和皇貴妃的頭上。

  但是現在知道了婉佳的身份之後,康熙就突然恍然大悟了,敢情皇貴妃打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想著借刀殺人,而是想要利用這件事情把文懋推到寧素的面前。

  而且皇貴妃考慮得也很周全,如果當初英雄救美的人是文懋而不是婉佳的話,或許寧素還會因為過分警惕的性子連同文懋也懷疑上了,但是偏偏他們派出了婉佳一個小姑娘來救寧素,這大大地降低了他們的懷疑心。

  就像他當初得知救了寧素的是一個小姑娘而不是一個男子時,不也沒有懷疑什麼嗎?

  康熙原本以為自己當初拒絕了皇貴妃,又給寧素下了那麼一道聖旨,允許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皇貴妃就會知難而退了。

  但是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皇貴妃壓根就沒有死心。

  想到這裡,康熙的臉色不由地沉了下去,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皇貴妃為什麼會那麼針對寧素。

  誠然,依照文懋的身份和相貌確實是不差,如果寧素也有意的話,那麼自然是皆大歡喜了。可是偏偏寧素已經拒絕了皇貴妃,甚至不惜撕破臉,皇貴妃卻依然我行我素,這讓康熙想要給她找借口,說她只是關心寧素的婚姻大事都沒臉說。

  因為皇貴妃為了讓寧素嫁給文懋,連這麼肮髒的手段都用上了,康熙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皇貴妃對寧素只是一片好心。

  「你剛剛可是說了不會生氣的。」寧素見康熙這個表情,立馬出聲道,「你該不會出爾反爾吧?」

  寧素的話讓康熙一下子回過神來,他看向她,見她的神色有些不對,康熙的表情連忙緩和了下來:「是嚇到你了嗎?」

  實話實說,確實是有一點。

  寧素自從和康熙認識以來,他哪怕不是經常笑眯眯的,看起來也挺溫和的。現在驟然臉色一沉,寧素的心就跟著猛地一跳。

  她壓根沒有想到康熙不笑的時候氣勢竟然這麼足。

  「哪有?」寧素卻不承認,「我是那麼膽小的人嗎?」

  康熙見狀,並沒有拆穿寧素,而是開口解釋道:「我沒有出爾反爾,只是一聽說你險些被人搶走了,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而已。」

  「哪裡有到險些被人搶走的地步?」寧素嘴上是這麼反駁康熙的,但是她不否認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心裡還是挺受用的。

  因為康熙這麼說,也證明了他在意她。

  「和禮部侍郎相比,我這個身份確實是差了不止一丁點。」康熙卻看向寧素問她,「既然章家有意,你難道就不動心嗎?」

  雖然出面撮合寧素和文懋的是婉佳,但是想來也知道如果不是文懋有意,或者章佳夫人有意的話,婉佳定然不會這麼出面的。

  這個道理不止康熙明白,寧素也明白,可是即便如此,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還是有些生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你認為我是那種嫌貧愛富之人嗎?」

  要是她真的那麼在意權勢和地位的話,那麼當初她何必跟隆科多和離?

  反正她已經提前知道了未來,只要她警惕些,提前做好准備,總不會讓自己最後落得一個跟夢裡的她一樣的下場。

  但是偏偏寧素依然堅定地選擇了和隆科多和離,可見在她心裡,什麼權勢,什麼地位都不是必要的,更不是重要的。

  康熙現在這麼說,寧素覺得她簡直就是在侮辱她。

  康熙卻並不慌,聽到寧素這麼說,他笑道:「你現在知道我剛剛聽到你那麼說心裡頭有多不舒服了吧?」

  寧素也不傻,聽到康熙這麼說,立馬就反應過來了:「你是故意的?」

  康熙雖然並沒有承認,但是他也沒有否認。

  寧素見狀,忍不住瞪了康熙一眼,卻也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於是她只能道:「行吧,這次是我的不對。」

  她不應該那麼懷疑康熙的,畢竟她當初之所以想到和他成親,不就是因為相信他的人品麼?

  只是……

  「但誰讓你總問婉佳的事情?」

  如此一來,她很難不想歪的。

  「我也有錯。」既然寧素都認錯了,康熙自然不可能拿喬了,他笑著道,「日後我只問你的事情,旁的我一概不理。」

  寧素一聽到康熙這麼說,立馬就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氣性多大呢。

  康熙卻巴不得寧素是這個意思,他笑吟吟地道:「那不管,反正我樂意。」

  寧素聽出了康熙這話的弦外之音,當下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只能夠又瞪了他一眼。

  可惜寧素本來就生得好看,哪怕故作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也全無氣勢可言,反倒是透著幾分俏生生的嬌意,讓康熙的一顆心都忍不住酥了。

  他想,他和寧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

  當著寧素的面,康熙沒有再提婉佳和文懋他們的事情,但是在私底下,康熙卻讓梁九功派人去查清楚皇貴妃和文懋的關系。

  尤其是文懋這個人,究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竟然能讓皇貴妃非得把他和寧素湊成一對。

  梁九功聞言,立馬應了一聲,真的是乖乖隆地咚,別說萬歲爺好奇了,他也好奇皇貴妃的心思——

  畢竟能夠讓皇貴妃這麼大費周章的,總不可能是因為她真的只是單純的關心赫舍裡氏的婚姻大事吧?

  如果赫舍裡氏是皇貴妃的親妹妹還差不多,可偏偏只是表妹而已,而且還是和她撕破臉的表妹,如此一來,傻子都知道這裡面肯定是又古怪了。

  梁九功知道寧素在康熙的心裡頭是什麼地位,自然對這件事上心了。

  「還有……」康熙吩咐完了梁九功之後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派人跟保成說了一聲,讓他明天來莊子一趟。」

  嗯?

  「就說朕要讓他見一個人。」

  嗯嗯嗯?

  梁九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第66章

  誰?

  見誰?

  萬歲爺想讓太子殿下見誰?

  梁九功聽到康熙後面說的話後腦子裡一下子蹦出了三連問,要不是他的理智在最後關頭拉住了他的話,梁九功只怕真的會忍不住問出口了。

  其實梁九功不問也能夠猜到康熙想讓太子見誰,肯定是寧素無疑了。

  畢竟隔壁莊子只住著寧素和岳興阿,小的那個太子早就見過面了,而且不止一次,這會兒甚至都已經稱兄道弟起來了,可是大的那個太子卻一次都沒有見過。

  所以梁九功用鼻子想也知道康熙讓太子明天來莊子是來見誰了,除了寧素還能有誰呢?

  不得了啊不得了。

  梁九功一面答應康熙,一面在心底裡暗暗感嘆道,萬歲爺現在讓太子殿下來見赫舍裡氏,該不會……

  真的要娶赫舍裡氏,立她為後吧?

  不怪梁九功會這麼想,畢竟如果康熙只是單純的讓寧素入宮的話,那麼何必讓太子特意出宮一趟來見她?

  要知道康熙的嬪妃雖然都是太子名義上的庶母,但是太子既是元後所出,又是儲君,不論是身份還是地位自然遠比他那些便宜庶母們要尊貴得多了。

  除非康熙要立寧素為後,如此一來她即便不是太子的生母,那麼她也同樣是太子的嫡母,和那些庶母是不一樣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可不就是不得了了嘛。

  *

  康熙想讓太子明天見誰,梁九功是用鼻子想都想得到,而太子則相反,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

  「誰?」

  「見誰?」

  「皇阿瑪想讓我見誰?」

  梁九功不敢問,那是因為對方是康熙,而太子面對的卻是康熙派來的一個小太監,他自然沒什麼不敢問了。

  「這……」被派來傳話的小太監知道的事情可不多,他只是負責傳話的而已,所以太子這麼一問,小太監壓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太子。

  畢竟他也不知道萬歲爺想讓太子殿下見誰呀。

  不過這個來傳話的小太監是個機靈的,想到了梁九功當時的態度,他就開口道,「奴才雖然不知道萬歲爺想讓太子殿下您見誰,但是奴才猜想應該是個重要的人,因為梁公公當時的態度很鄭重,還讓奴才把時間記好,別搞錯了。」

  太子一聽,頓時就對小太監的話上心了。

  因為梁九功作為康熙身邊最得用的太監,不得不說很多時候他的態度就代表了康熙的意思。

  畢竟如果康熙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話,那麼作為奴才的他又怎麼可能那麼上心?

  太子當然不否認梁九功對康熙的忠心,誰讓他所有的榮辱都掛在康熙的身上呢?但是太子也知道即便是忠心的奴才,他也不可能對主子的每一件事情都那麼用心的,他們的用心程度取決於主子的重視程度。

  所以太子覺得小太監的判斷是對的,只是……

  重要的人?

  他皇阿瑪想讓他見什麼重要的人啊?還得讓他出宮去見?

  太子揮揮手,讓小太監退下之後好奇地跟自己的奴才嘀咕道:「元宵,你說這重要的人是誰?」

  「難不成……」元宵還真的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個猜測來,「是未來的太子妃?」

  「你胡說八道什麼?」太子一聽到元宵這個猜測,立馬張嘴就否認了,「怎麼可能是未來的太子妃呢?」

  不可能。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吧?

  太子嘴上反駁得很快,但是心裡頭卻因為元宵的一句話而泛起了漣漪。

  要說太子這個年紀就懂得了男女之情的話那就是誇張了,畢竟他歲數還小呢,哪怕時下不論男女都比較早熟,但是也沒有早到這個程度。

  只是太子即便不懂男女之情,也沒有通人事,卻也知道娶媳婦是一件人生大事,而且這太子妃不出意外的話,那可是要陪他走完這一生的人。

  所以饒是太子平日裡總是學著他皇阿瑪,遇事都擺出了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但是這會兒聽到元宵這麼說,他心裡頭就像是揣了一只兔子似的,別提有多活蹦亂跳了,跳得太子都有點心律不齊。

  元宵在太子身邊伺候這麼久了,早就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個什麼性子,見他嘴上反駁得那麼快,臉頰的溫度卻忍不住上來了,頓時開口道:「怎麼不可能呢?太子殿下您想想看,萬歲爺這次回宮不是跟太皇太後提起要給您挑選太子妃的事情麼?」

  「現在萬歲爺突然派人請您出宮一趟,不是想安排您和未來太子妃見一面,還能安排您和誰見面啊?」

  元宵這個猜測聽起來確實是挺有道理的,太子卻道:「你不是也說了嗎?皇阿瑪是回宮之後才跟烏庫媽媽提起要給孤挑選太子妃的事情,這才過去多久,皇阿瑪就已經給孤挑選好了?」

  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這麼兒戲的嗎?

  「哎喲喂,我的太子殿下。」元宵忍不住出聲道,「您難不成不知道您在萬歲爺心目中的地位嗎?萬歲爺確實是不久前才跟太皇太後提起這件事的,可是那不代表萬歲爺打那時候才開始給您挑選太子妃的呀。」

  「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依照萬歲爺對您的重視,這挑選太子妃一事怕是就連太皇太後也只有幫忙挑選的份兒,這最終拍板的那可就只有萬歲爺一人了。」

  「那皇阿瑪怎麼還讓孤出宮一趟見人?」太子又問道。

  「那自然是因為萬歲爺想知道自己給您挑選的太子妃合不合您的眼緣呀。」元宵理所當然地道,「雖然說這太子妃是未來的國母,人品、出身和教養才是重中之重,但是那也得太子殿下您也喜歡吧?」

  「要是您和萬歲爺給您挑選的太子妃不合眼緣,甚至兩看生厭的話,那豈不是遭罪了?」

  元宵道,「奴才可是聽說了,這民間疼愛孩子的長輩在給孩子娶妻前,可都是要讓孩子親眼見過了,沒意見那才成的。」

  並非所有人都是盲婚啞嫁的。

  實話實說,如果元宵的主子不是太子而是其他的皇子的話,那麼他這番話不一定能說服自己的主子,但是偏偏元宵的主子是太子,是康熙最疼愛、最偏心的孩子。

  所以元宵這麼一說,太子算是徹底相信了,畢竟他皇阿瑪確實是很疼愛他。

  那他明天要穿什麼衣裳見他未來的太子妃呢?

  雖然太子不懂什麼男女之情,但是他卻是個好面子的,他想這可是他和他未來的太子妃第一次見面,怎麼說那也得留下個好印像吧?

  就穿他烏庫媽媽上次讓人給他新做的那一身?

  不行不行,有點太華貴了,真要穿那一身去見面的話,豈不是會讓對方覺得他太隆重,太鄭重其事了?

  他可是儲君,就算想給未來的太子妃留下一個好印像,也不能這麼上趕著,要不然他的臉往哪兒擱呀?

  而且明明他皇阿瑪可以讓他烏庫媽媽把他未來的太子妃請到慈寧宮,然後再安排他們見個面的,但是卻偏偏讓他出宮一趟。

  這是不是說明他皇阿瑪沒想要暴露他們的身份,只是想讓他以教書先生之子的身份和他皇阿瑪看中的未來太子妃人選見個面,接觸一下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就得穿得樸素一點了,要不然豈不是壞了他皇阿瑪的一番苦心?

  可是如果他猜錯了的話,會不會讓他未來的太子妃覺得他不夠重視她啊?

  頭疼!

  好頭疼啊!

  這會兒在胡思亂想的太子大概忘了自己當初有多「嫌棄」岳興阿的想太多了。

  *

  宮裡的太子因為康熙的一個吩咐而頭疼不已,而宮外的文懋也因為婉佳帶回來的消息而難以置信。

  文懋是知道婉佳今天去莊子的目的是幫他探探寧素的口風,而他也認為是萬無一失的。

  首先光是婉佳救過寧素這件事,就足夠讓寧素對他們全家有好感了,其次他本人年紀不算大,官職卻不算低,再加上家中人口簡單,不論是婉佳這個親妹妹,還是章佳夫人這個親娘都不是難相處的人。

  所以文懋理所當然地認為如果他對寧素有意的話,那麼寧素大概率是不太可能會拒絕他的。

  畢竟憑著寧素的年紀和家世,再加上她已經和佟家撕破臉了,所以除非她想要一輩子守著不再嫁,否則的話她能夠挑選的範圍其實是很窄的。

  所以哪怕明知道婉佳今天去莊子的目的,文懋也並沒有因此而提前回來,因為他根本不擔心婉佳會給他帶回來什麼壞消息。

  然而世事無絕對,這個道理文懋今天算是深刻地體會到了。他一回來見到婉佳皺著臉衝他搖搖頭,文懋就覺得不好了,只是他當時並沒有多想,以為婉佳衝他搖頭的意思只是說寧素暫時沒有再婚的打算。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寧素上一段婚姻可是弄得她精疲力盡的,短時間之內她不想再考慮嫁人的事情也正常。

  但是文懋哪裡想到婉佳搖頭的意思竟然是寧素已經相看好人家了?

  「這怎麼可能呢?」

  「是不是有誤會?」

  「你確定嗎?」

  文懋原本在對待這件事情上面有著十拿九穩的自信,這點從他剛剛看到婉佳搖頭的第一反應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哪怕婉佳帶回來的是壞消息,文懋也沒有想過寧素沒看上自己,下意識地認為問題出在了寧素的身上。

  婉佳可不知道文懋心中所想,見他這個反應,就明白她之前應該是誤會她大哥了。

  之前婉佳試探文懋的口風,聽他說他對寧素有意思的時候,她其實是半信半疑的。

  因為要說他對寧素沒意思吧,婉佳覺得不大可能,要不然的話他怎麼可能逮著機會就送她去寧素的莊子呢?

  無非是想要趁機見寧素一面罷了。

  但是要說文懋對寧素有意思吧,他每次見到寧素也就不鹹不淡的,總是寒暄兩句就走人了,壓根就沒有很上心的樣子。

  所以這很難不讓婉佳懷疑。

  只是她轉念一想,她大哥向來不是那種情緒外露的人,再加上她又實在是喜歡寧素,所以忍不住幫自己的大哥找借口——

  他或許只是表面上看起來不太上心而已,實際上心裡頭還是對寧素有意思的,否則的話也不會縱容她這般「胡鬧」了。

  現在見文懋一聽說寧素已經相看好人家了,就難得的露出了著急的神色,婉佳就更加確定了她大哥只是外冷內熱而已。

  可惜,沒緣分就是沒緣分。

  婉佳雖然對於自己痛失一個好嫂子和好侄子而感到惋惜,但是她也沒有辦法欺騙文懋:「大哥,我當然確定了,這是寧素姐姐親口跟我說的,難不成她還會騙我嗎?」

  這不應該啊。

  文懋見婉佳說得這麼篤定,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他很清楚婉佳有多喜歡寧素,所以她不可能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面撒謊,但是問題是赫舍裡氏怎麼會已經相看好人家了?

  「我沒有說赫舍裡氏會騙你,我只是覺得難以置信而已。」文懋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道,「因為赫舍裡氏之前不是說了暫時沒有再嫁的打算嗎?怎麼現在又那麼快相看好人家了?」

  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難不成是他們暴露了?叫赫舍裡氏懷疑上他們了?

  「我也覺得奇怪啊。」婉佳道,「但是我想寧素姐姐之前那麼說,很有可能只是不想再和佟家扯上關系而已,畢竟真的讓皇貴妃賜婚成功的話,那麼寧素姐姐這輩子就更加不可能和佟家撕擄開了。」

  「好在皇上聖明,給了寧素姐姐那麼一道聖旨,這下皇貴妃他們想要插手寧素姐姐的婚事都沒機會了。」婉佳輕哼了一聲,語氣裡滿滿的都是對佟家的不屑,「就衝著佟家以前那麼對寧素姐姐,真要是讓皇貴妃得逞的話,那麼她能給寧素姐姐找個什麼好東西呀?」

  大概是因為自己的親爹就是那種寵妾滅妻的髒東西,所以哪怕隆科多和她無冤無仇,婉佳也一樣討厭他。

  怎麼說呢?

  反正婉佳是平等地厭惡每一個寵妾滅妻的臭男人。

  文懋:「……」

  雖然他知道婉佳這麼說是因為她並不知道內情,更不知道他和皇貴妃之間的交易,但是為了避免再挨罵,文懋故意岔開話題問婉佳:「你有跟赫舍裡氏提起我嗎?」

  「提了呀。」婉佳道,「你都不知道我當著寧素姐姐的面說了你多少的好話,結果寧素姐姐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雖然也誇了文懋,但是婉佳仔細想想,寧素那應該只是禮貌性地誇了一句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文懋聽到婉佳這麼說,眉頭皺得更緊了,因為寧素的拒絕不僅讓他沒法跟皇貴妃交代,更傷了他的自尊心。

  說實在話,文懋自認為自己即便年過三十了,又娶過一任妻子,但是憑著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想要再娶一個年輕貌美的黃花閨女那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之所以答應皇貴妃娶寧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要攀上佟家,讓他的官途更加亨通罷了。

  原本文懋覺得自己已經夠委屈了,哪怕寧素看起來再年輕,模樣再漂亮,也沒辦法抹掉她曾經嫁過人,生過孩子的事實。結果文懋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都決定為了前途忍辱負重了,寧素竟然沒有看上他?

  這怎麼可能?

  她又憑什麼看不上他?

  真要看不上他的話,和他聊天的時候為什麼還對他笑得那麼開心?

  「額,大哥你也別氣餒。」見文懋臉色難看,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話有點太傷人的婉佳連忙出口安慰道,「其實你和寧素姐姐只是沒有那個緣分而已,並不是說你不好。反正天涯何處無芳草是吧?說不定你的緣分在別的姑娘身上呢。」

  「至於寧素姐姐那邊,她既然已經有相看好的人家了,而且我瞧著他們的感情也挺不錯的,我們就別摻和進別人的事情裡了。」

  婉佳倒是覺得感情這種事情是沒得勉強的,哪怕她大哥身份也好,地位也罷都比那個教書先生高,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人家寧素姐姐就是喜歡教書先生不喜歡她大哥,他們總不可能逼迫別人吧?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和佟家,和皇貴妃有什麼區別?

  而且婉佳覺得寧素既然見過她大哥了,也明知道她大哥的身份,卻依然堅定地選擇了那個教書先生,這反而更加證明了她不是個嫌貧愛富,見異思遷的人。

  這樣的人不是更值得他們交好和敬佩麼?

  婉佳回來之後其實也想明白了,雖然她沒有跟寧素直說,但是她覺得她應該是已經知道了她的目的了,畢竟她認真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幫她大哥說好話的態度實在是太明顯了。

  只是寧素既沒有戳穿,又沒有順著杆往上爬,因此婉佳雖然可惜寧素和自己大哥沒能成一對,但是心底裡卻越發喜歡她了。

  可惜文懋的想法卻和婉佳完全相反,他聽到她這麼說,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你還見過赫舍裡氏相看好的對像?」

  「見過。」婉佳並沒有瞞著文懋,怕他不死心,還把寧素和康熙是怎麼認識的都跟他說了,「算起來,他也算是陪著寧素姐姐一塊共過患難了。」

  文懋原本以為寧素只是隨便找個借口拒絕婉佳而已,哪裡想到居然真的是有這麼一個人?

  文懋心想,那可不能瞞著皇貴妃,否則的話誰知道皇貴妃到最後不能得償所願的時候會不會認為是他辦事不力?

  反正赫舍裡氏和那個教書先生又沒有成親,僅僅只是相看好了而已,文懋在心底裡想到,讓皇貴妃知道了說不定有辦法拆散他們。

  *

  第二天一早,太子按照康熙說好的時間就出宮了。

  他考慮了一下晚上,最後還是選擇了換上一身較為樸素低調的衣裳,畢竟他皇阿瑪出宮在外也不可能穿的太華貴的,既然如此,那麼他緊跟著他皇阿瑪的步調就好了。

  雖然說他是太子沒錯,但是他皇阿瑪既是皇帝,又是他阿瑪,他要是穿得比他還要好的話,那豈不是不孝麼?

  再說了,要是他未來的太子妃因為他打扮樸素而看不起他的話,那麼這樣的太子妃,他不要也罷。

  這麼一想,太子也就不再糾結了,等抵達莊子之後見到他皇阿瑪也穿得一身樸素的模樣,太子就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皇……」太子張了張嘴,正准備給康熙請安的時候卻被他用一個眼神制止了,「出門在外,喊我『阿瑪』就是。」

  「是,兒子給阿瑪請安。」太子其實也不是忘了這件事,只是今天嘛,多少是有點緊張了,「兒子聽說阿瑪今日想讓兒子見一個人?」

  「沒錯,」康熙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眼,見他並沒有穿得花裡胡哨的,在心底裡暗暗點頭,然後伸手拍拍太子的肩膀道,「走吧,我現在帶你去見她。」

  「現、現在就見嗎?」太子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不然要等到什麼時候?」康熙笑了,他道,「別緊張,只是見個面而已。」

  是啊,只是見個面而已,有什麼好緊張的?

  太子在心底裡暗暗給自己打氣,然後摁下了心底裡的緊張,抬腳跟上了康熙。雖然太子面上不顯,但是心底裡其實已經在幻想自己未來的太子妃到底長什麼模樣了?

  應該挺漂亮的吧?

  太子心想他可不是要以貌取人,只是哪個男人不想自己有一個好看的妻子呢?

  就連才十二歲的太子也不例外。

  只是……

  「保成,你覺得她如何?」康熙出聲問道。

  胡思亂想了一路的太子聞言,下意識地朝著康熙所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見到一位風姿綽約的年輕女子。

  這……

  漂亮是挺漂亮的,但是……

  「年歲太大了阿瑪。」換做是別的皇子,大概不敢當著康熙的面如此直言不諱,但是太子就沒有這個忌諱了。

  「不大,當你額娘正好。」康熙道。

  太子:「……???」

  什、什麼?

  當他額娘?

  以為康熙今天讓他出宮是為了給他相看的太子倏地瞪大了眼睛:「阿瑪,是您要娶她?」

  那不然呢?

  不知道太子誤會了的康熙正想要回答太子,身後卻突然傳來岳興阿喊得都快劈叉的嗓音:「不行!不可以!」

  康熙和太子兩人回頭,就見岳興阿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就像是一只憤怒的小牛犢似的。

  看到這樣的岳興阿,康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身為爸寶男的太子卻下意識地開口道:「憑什麼不可以?」

  他皇阿瑪差哪兒了?

  憑什麼不可以娶他額娘?


第67章

  岳興阿原本知道他的保成哥哥今天要來莊子的時候可高興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待會兒一定要挑一個他種的、又大又好的馬鈴薯給太子,哪怕太子已經從他的大侄子變成了他的保成哥哥,但是沒關系呀,岳興阿還是很喜歡他的。

  誰讓岳興阿除了大侄子不多之外,哥哥弟弟也不多呢?因此難得有一個,小家伙自然珍惜了。

  尤其是太子還是康熙的兒子,而康熙又是岳興阿最喜歡的先生(雖然他只有一個先生),岳興阿當然會愛屋及烏了。

  更別提太子還那麼聰明,甚至還那麼關心他額娘的親事,於是太子順利地排在他皇阿瑪後面,成為岳興阿第三喜歡的人。

  至於岳興阿第一喜歡的人是誰?

  那還用問嗎?

  當然是他的額娘呀。

  結果他現在聽到了什麼?

  他第二喜歡的葉先生要娶他第一喜歡的額娘?他第三喜歡的保成哥哥以後要和他一樣喊他額娘做「額娘」?

  不!

  不可以!

  原本想要偷偷跑到太子他們身後突然跳出來給他們一個驚喜的岳興阿壓根沒想到自己還沒有嚇到他們,就先被康熙和太子的對話給嚇到了。

  但凡岳興阿再小一點,說不定都聽不太明白康熙和太子的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這會兒已經不小了,因此岳興阿完全聽明白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岳興阿才突然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

  尤其是聽到太子的那句「憑什麼不可以」的時候,那種被人背叛的感覺更是達到了巔峰,眼淚一下子就飆了出來:「嗚嗚嗚嗚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保成哥哥壞!我再也不要和保成哥哥天下第三好了!」

  虧得他以前還以為保成哥哥是好人,結果現實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他才不是什麼好人!

  哼!他居然要跟他搶額娘,這太過分了!

  岳興阿在這邊哭得稀裡嘩啦的,太子則在那邊被他哭懵了——

  好家伙,哪有人一言不合就哭的?

  再說了,他都沒有哭呢,岳興阿哭什麼呀?

  一想到康熙今天讓他來莊子的真正原因,太子瞬間門就破大防了——

  敢情他皇阿瑪讓他來莊子不是相看准新娘而是相看准新「娘」的?

  其實太子是徹徹底底被元宵給誤導了,要不是元宵昨天晚上給他「洗腦」,太子今天也不會堅定地認為康熙是讓他來見自己的未來太子妃了。

  太子要不是這麼誤會了,那麼剛剛在看到寧素的第一眼,也不會是那個反應。

  確實,依照寧素這個年紀,嫁給他皇阿瑪的可能性遠超於嫁給他的可能性。雖然說沒有人規定男女成親,男子的年紀一定要比女子大,否則的話哪有「女大三,抱金磚」這樣的民間門俗語流傳下來?

  但是即便未來太子妃真的比他要大,也不可能大那麼多的。

  但是!還是但是,但是即便如此,太子也接受不了啊!

  是讓自己娶一個比自己大那麼多的女子?還是要他皇阿瑪娶岳興阿他額娘呢?這是個問題,太子壓根沒辦法給出答案。

  因為前者他不樂意,後者他也不見得樂意呀。

  誰讓太子這個爸寶男對他皇阿瑪的占有欲那麼強呢?強到壓根不想讓自己親爹娶妻。

  別問為什麼沒有人給太子介紹,太子卻知道寧素是岳興阿的額娘,他剛剛是懵了沒錯,但是他不是傻了,很快他就注意到寧素的裝束是已嫁婦人的打扮,以及她長得和岳興阿很像。

  或者更准確一點來說,是岳興阿長得很像寧素。

  所以回頭看到岳興阿的第一眼,太子就知道寧素的身份了。

  但是!沒錯,又是但是,但是太子壓根沒有想到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反對康熙娶寧素呢,岳興阿竟然先跳出來反對了?

  於是一下子就把太子搞糾結了——

  他不想讓康熙娶寧素是一回事,岳興阿反對康熙娶寧素又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是源於他對他皇阿瑪的占有欲,後者則是源於岳興阿對他皇阿瑪的嫌棄。

  沒錯,就是嫌棄,如果岳興阿不是嫌棄他皇阿瑪的話,那麼憑什麼不讓他皇阿瑪娶他額娘?

  尤其是岳興阿現在哭得那麼大聲,嗷嗷的,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額娘不是要嫁給他皇阿瑪,而是嫁進一個火坑呢。

  他皇阿瑪有那麼差嗎?

  身為爸寶男的太子當下就不服氣了,顧不上反對康熙娶寧素就跟岳興阿吵了起來。

  「我阿瑪是要娶你額娘又不是要娶你,所以你說『不可以』是不算數的。」太子吹起了自己皇阿瑪的彩虹屁,「再說了我阿瑪年輕、英俊、有學識(還是大清的皇帝),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嗷嗷的想要嫁給他呢。」

  太子越說,越替自己的皇阿瑪覺得不值了,在他看來他皇阿瑪要娶岳興阿他額娘,他們不是應該偷著笑才對的嗎?怎麼還帶嫌棄他皇阿瑪的?

  「我額娘也年輕!漂亮!有本事呀!」岳興阿作為一個媽寶男,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看低自己的額娘,包括他曾經第三喜歡的保成哥哥,「想要娶她的人也多的是呢。」

  「我阿瑪騎射功夫了得。」

  「我額娘會制胭脂膏子呢。」

  「我阿瑪學識過人。」

  「我額娘會開鋪子做生意。」

  「我阿瑪會作畫。」

  「我額娘會繡花。」

  「我阿瑪……」

  「我額娘……」

  ……

  別說發現他們這邊的動靜而走過來的寧素沒想到了,就連一直待在這裡親眼看著岳興阿和太子吵起來的康熙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莫名其妙地發展到這一步。

  原本康熙以為在太子和岳興阿兩人當中,最反對他和寧素的人應該是自己的寶貝兒子才對。

  畢竟岳興阿不僅見過他,而且也很喜歡他這個先生,要是讓他知道最後娶他額娘的人是他,而不是其他不認識的陌生人,相信岳興阿應該更容易接受的。

  康熙沒有讀心術,可是他對孩子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誰讓他已經是不止一個孩子的阿瑪呢?對於孩子而言,他們肯定是更加親近相熟的人而不是陌生人。

  至於太子……

  康熙就有點拿不准了,要說他作為太子的親爹,他不知道自己寶貝兒子的霸道性子那肯定是假的。只是太子既是他的嫡子,又是他一手帶大的,康熙憐惜他剛出生就沒了親娘,因此對此也是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方式對待。

  再則太子越緊張他,不就越能證明他這個皇阿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嗎?

  基於對太子的了解,康熙認為他對於自己要娶寧素一事,肯定和太皇太後他們一樣,反對的可能性大於贊成。只是不同的是太皇太後他們考慮的是大局和太子的利益,而太子考慮的則單純是自己的意願。

  不過康熙既然選擇了今天讓太子來莊子見寧素,自然是已經想好了解決的辦法了,只是他哪裡想到太子都還沒有來得及反對,岳興阿就先跳出來了。

  當然了,康熙更沒想到岳興阿跳出來反對之後,太子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連聲附和岳興阿,而是反對他的反對。

  啊這……

  這樣的走向簡直讓康熙既覺得無語,又覺得好笑了。

  「這是怎麼回事?」寧素剛剛離得遠,除了岳興阿那句把嗓子喊劈了的「不行!不可以」之外,別的話她可是一句都沒有聽到。現在離得近了,寧素倒是聽清楚了岳興阿和太子在說什麼了。

  只是聽清楚了歸聽清楚了,寧素並沒有鬧明白他們怎麼湊到一塊誇起她和康熙了?

  而且還誇得這麼賣力?

  可不是很賣力麼,寧素和康熙兩人作為被誇的那一個,臉還沒有被岳興阿和太子給誇紅,兩個小孩兒反倒是誇他們誇得臉都紅了。

  不是不好意思,單純只是誇得太用力,熱氣上漲,臉蛋自然紅撲撲的。

  康熙忍著笑道:「兩個孩子知道了我們的事,這會兒正忙著給我們做媒婆呢。」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所有的媒婆上門做媒都是逮著自己那一邊的人猛誇的,就像現在的太子和岳興阿似的。

  只是寧素和康熙兩人即便是十全十美,岳興阿和太子多誇兩輪也得詞窮了,因為誇到最後,一個說他阿瑪一頓可以吃三碗飯,一個說他額娘一天能洗三次澡。

  一天能洗三次澡的寧素:「……」

  一頓能吃三碗飯的康熙:「……」

  「好了。」眼見著岳興阿和太子兩人誇無可誇,下一個回合就差把他們誰的頭發更多更長都拿出來誇的寧素和康熙兩人直接給他們來了一個緊急叫停。

  「額娘你別管!」岳興阿道。

  「阿瑪我還能誇!」太子也道。

  這是屬於媽寶男和爸寶男之間門的終極對決,他們絕對不會輕易認輸的!

  可惜……

  「岳興阿。」

  「保成。」

  寧素和康熙兩人也沒有疾言厲色,只是一前一後這麼喊了之後,原本跟鬥雞似的岳興阿和太子立馬就收起了剛剛那副要大戰三百回合的模樣,各自抬頭給了他們各自的額娘/皇阿瑪一個乖巧的表情。

  「過來。」寧素朝岳興阿招招手,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來究竟有沒有在生氣。

  一旁的太子見狀,在心底裡哼哼了兩下,心想虧得岳興阿還說他額娘很溫柔呢,他瞧著分明就是言過其實了。

  「額娘。」岳興阿看到寧素這個樣子,也有些害怕,但是鑒於岳興阿平日裡對寧素十分親近,因此哪怕有點害怕寧素生氣,他也還是抬腳朝她走了過去。

  就是腳下的步子走得有點慢而已,磨磨蹭蹭的,短短的幾步路他恨不得走上一生的時間門。

  「慢吞吞的,你是屬蝸牛的呀?」寧素等岳興阿走到自己面前後,她蹲了下來看著他,見他不止臉頰紅撲撲的,就連眼睛也紅通通的,忍不住拿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柔聲問他,「怎麼哭啦?今天早上聽說你保成哥哥要來莊子,你不是可高興的嗎?」

  見寧素的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和他說話的語氣也不含半分嚴厲,岳興阿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可以落地了。

  聽到寧素這麼問,原本被他壓下去的那點傷心又忍不住冒了出來,小家伙扁著嘴道:「才沒有呢,我一點都不高興。」

  嗚嗚嗚他以為他保成哥哥今天來莊子是和他玩,跟他一起分享收獲的喜悅的,哪裡想到他居然是來跟他搶額娘的呀?

  一旁的太子看到眼前這一幕,嘴巴也忍不住想要扁起來了,這倒不是因為聽到岳興阿這麼說,他覺得傷心了,而是他覺得自己輸了——

  岳興阿跟他吵了一架,結果岳興阿他額娘卻對他那麼溫柔!

  可惡!

  太子立馬抬頭朝著他皇阿瑪看了過去,示意他趕緊對自己溫柔一點,爸寶男絕不認輸!

  然而……

  康熙確實是看到了太子對自己使眼色了,但是他壓根不知道他這個眼色是什麼意思,於是康熙干脆當做沒看到。

  太子:「……???」

  「寧素,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兒子保成。」康熙一邊說著,一邊見寧素要起身,就連忙朝她伸出了手。等寧素把手放到他手裡後,康熙才握住將她拉了起來。

  「看出來了,你們爺倆的眼睛長得可真像。」寧素覺得太子應該和岳興阿一樣,都是長得比較像生母,唯獨那雙眼睛卻長得像康熙。

  不過大概因為年紀小的原因,看起來少了幾分氣勢,多了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和稚氣。

  「這是岳興阿的額娘。」康熙給寧素介紹了太子之後又對太子介紹寧素,「至於我們的關系,我剛剛已經跟你說了。」

  太子一聽,頓時就有點不高興了。

  別看太子剛剛反對岳興阿的反對,但是他剛剛那麼做,完全是不想自己皇阿瑪被岳興阿嫌棄,保住他皇阿瑪的面子而已,並不代表他願意讓康熙娶寧素的。

  哼,煩死了。

  太子心想,岳興阿剛剛為什麼要跳出來反對呀?搞得他為了維護他皇阿瑪的面子都顧不上反對了。

  「夫人好。」太子雖然確實是有些不太高興,平日裡也不見得是一個多麼有禮貌的人,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兒,這世界上能讓他講禮貌的人可沒有幾個。

  但是這會兒當著寧素和岳興阿的面,太子卻不想失禮。這並不是因為太子想要給寧素和岳興阿留下什麼好印像,他單純是因為不想給他皇阿瑪丟臉而已。

  看到太子這樣,寧素臉上的笑意就更真誠了。她看得出來太子是有點不太高興的,畢竟說到底他才十二歲,做不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程度,更別提事關康熙了。

  但是寧素同樣看得出來太子很有教養,不是那種肆意妄為,無所顧忌的熊孩子。

  別管太子是不是因為有康熙在這兒,所以才刻意表現的,寧素不在意,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即便她日後真的和康熙成親了,那麼太子也只是她的繼子而已。

  寧素不會做什麼惡毒後娘,去陷害或者捧殺太子,但是也不可能做什麼一心為繼子奉獻的賢惠後娘。

  她有自己的兒子,日後說不定還會和康熙有屬於他們的孩子,如果太子願意接受她這個後娘,她自然也會真心待他,跟他和睦相處了;但是如果太子不願意接受她這個後娘,那麼寧素也無所謂,雙方只要能夠維持表面的和諧那就夠了。

  反正太子是康熙的兒子又不是女兒,哪怕她嫁給了康熙,也不會和太子又太多的接觸。因為他已經十二歲了,想必已經沒有再住在內宅,更別提再過幾年他就可以娶妻生子,到時候他有了自己的妻兒和小家,跟寧素接觸的機會自然就更少了。

  *

  太子可不知道寧素的想法,別看他嘴上乖乖的跟寧素打招呼,實際上他心底裡壓根就沒有接受寧素,更別想讓他同意康熙娶她了。

  額,雖然他同不同意好像都無關緊要,但是他態度擺在這兒了,他可不會輕易讓誰當他額娘的。

  作為康熙唯一存活下來的嫡子,太子從小到大可沒少被康熙後宮的那些嬪妃們討好和巴結過。

  一開始太子還傻乎乎的以為那些對他好、願意哄他的嬪妃們是因為真心喜歡他呢,所以太子那時候沒少被她們利用,直到後來他大了一些之後才知道她們對他好,願意哄他無非是想要利用他在他皇阿瑪那兒露臉,爭寵而已。

  她們根本不是真心對他好的,也不是真的喜歡他的。

  有那麼一段時間門,太子見誰對自己好都覺得對方是不懷好意,是有所圖謀的。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門之後,太子的疑心病才慢慢地有所好轉,他也不再杯弓蛇影,但是防備心卻比從前要重了許多。

  太子看了寧素一眼,心想他雖然不知道他皇阿瑪為什麼要娶她,但是她可別想他會輕易同意。

  任她有再多的糖衣炮彈,他也不會上鉤的!

  *

  寧素可不知道太子視自己為洪水猛獸,更不知道他都已經做好了准備就等著她出招了,她跟太子互相認識了之後,她沒有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太子身上,更沒有想著做什麼和他拉近距離,而是轉頭就對康熙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趕緊動手吧?趁著現在還早,沒那麼熱,再拖下去的話,那你們可得遭老罪了。」

  太子:「……???」

  動手?

  動什麼手?

  寧素對康熙說的這番話叫太子聽得稀裡糊塗的,倒是康熙和岳興阿一下子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哎呀,額娘說得對,我們得趕緊動手才行。」岳興阿也顧不上寧素和康熙的事情了,因為今天他們可是要把地裡的馬鈴薯全都收起來呀。

  這段時間門沒少跟著康熙下地種田的岳興阿太清楚這件事做起來有多累人了,尤其是現在還是夏天,熱辣辣的夏天,人光是站在室外都熱到不行了,更別提在地裡勞作了。

  按理來說,即便康熙沒有暴露身份,他也不需要自己親自下地,岳興阿就更加不用提了,哪怕他現在不在佟家,也一樣是他額娘的小寶貝。

  但是這不是因為這批馬鈴薯的種植意義非凡嘛,對岳興阿來說,這可是他第一次親!手!種出來的糧食。而對康熙而言,這雖然不是他第一次親手種植的糧食,但是這次種植是為了增產,成功與否對康熙而言自然十分重要了。

  因此不管是康熙還是岳興阿,都不想假手於人,尤其是前面他們都已經親力親為了,可以說九十九步他們都已經走了,還差這最後的一哆嗦嗎?

  「工具已經給你們准備好了。」不止是康熙,岳興阿和太子也有,考慮到兩個孩子年紀小,大人用的鐵鍬、鐵鎬這些他們用起來也不方便,寧素早就讓人照著他們的年紀和身高給他們訂做了專屬於他們的工具。

  手裡突然被塞了一把鐵鍬和鐵鎬的太子:「……??????」

  不是!

  等等……

  他皇阿瑪派人請他今天來莊子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呀?

  太子原本以為來莊子相看准新娘變成相看准新「娘」已經夠慘了,完全沒想到這會兒還有更慘的事情在等著他。

  太子作為儲君,又向來得康熙和太皇太後的疼愛,所以除了學習騎馬和射箭之外,壓根沒有吃過什麼苦頭,結果今天竟然要跟著康熙他們在太陽下挖!土!豆!

  不一會兒就汗如雨下的太子嚴重懷疑他皇阿瑪今天喊他出宮的真正目的其實是不是就是為了拉壯丁呀?

  嗚嗚嗚太子第一次那麼不想跟他皇阿瑪待在一起,虧得他今天早上出宮前還在暗地裡得意呢,哪怕他皇阿瑪也要給老大挑選福晉那又怎麼樣呢?老大還不是照樣比不上他在他們皇阿瑪心目中的地位?

  結果現在?

  太子恨不得把這樣的機會拱手相讓給大阿哥。

  他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在樹下遮陽乘涼的寧素,滿腦子想的都是——

  嗚嗚嗚她怎麼還不給他糖衣炮彈?


第68章

  要是讓太子早知道康熙今天讓他來莊子是為了讓他做苦力的話,那麼他……

  他也還是照樣來。

  沒辦法,誰讓太子是名副其實的爸寶男呢?再說了,岳興阿都累得氣喘吁吁的,他也沒有吵著不干,太子認為自己自然不能認輸了。

  畢竟他可比岳興阿要大了好幾歲,他都能堅持了,他怎麼就堅持不了呢?

  好在康熙也不是真的那麼狠心,要把兩個孩子當做是老黃牛那般來使。知道太子和岳興阿一個比一個小,讓他們下地挖馬鈴薯就算了,沒打算讓他們把地裡的馬鈴薯全都挖了出來。

  「好了,剩下的就交給其他人去挖吧。」康熙看了一眼太子和岳興阿兩個孩子各自的籮筐裡裝著的、他們挖出來的馬鈴薯,倒也沒有嫌棄他們兩個加起來的,還沒有他一個人挖的那麼多。

  「我們先去洗一洗,換身衣裳。」康熙對岳興阿和太子道,「待會兒讓人利用這些馬鈴薯給你們做好吃的。」

  至於讓誰利用這些馬鈴薯給岳興阿他們做好吃的?

  那當然是林忠了。

  康熙莊子裡的那些大廚們都是從宮裡出來的,論廚藝自然是了不得了,但是不知道是因為要伺候的人是大清的天子,大廚們過於謹慎小心,還是因為這些大廚們故步自封,滿足於自己那點廚藝,所以做出來的食物好吃歸好吃,但是卻沒有任何的新意。

  不像林忠,本來就苦苦研究了廚藝十幾二十年,再加上寧素和岳興阿這兩個主子又不是嚴苛的人,對於他想要創新菜式一事極力支持,因此林忠的年紀哪怕比御廚們還要大,卻比他們要更有創新精神。

  這些馬鈴薯交給他們,只怕來來去去也就那兩種吃法,可是交給林忠,指不定會有意外驚喜。

  太子和岳興阿一聽,眼睛頓時一亮,不同的是前者是因為終於可以休息了,而後者則是因為馬上就可以有好吃的吃了。

  「確實是該好好洗洗。」看著從地裡出來的康熙三人,寧素忍不住想笑,康熙倒還好一些,岳興阿和太子就不一樣了,髒得跟花臉貓似的,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不是下地挖馬鈴薯了,而是下地打滾去了。

  要不然怎麼衣裳髒了,臉也髒了?

  康熙自認為自己沒那麼髒,那麼寧素自然不是在笑自己了,所以一點都不尷尬;而岳興阿在他額娘面前都不知道干過多少蠢事了,所以別說不是在地裡打滾了,即便真的是在地裡打滾了,他被寧素笑話了也不覺得丟臉;唯獨今天第一次見寧素的太子,一想到自己這會兒那麼狼狽的模樣,頓時覺得不好意思了。

  好在寧素也知道太子這個年紀的孩子真是愛面子的時候,所以到底沒有真的笑出聲,而是朝著岳興阿招招手道:「走吧,額娘帶你回去洗洗。」

  「干脆讓岳興阿也在這兒洗吧。」康熙和寧素相處久了,也知道她是個怕熱怕出汗的人,雖然說寧素帶岳興阿回去也就走幾步路而已,但是這樣的天氣在太陽下哪怕什麼都不做,光是站著不動也能出汗的,「省得讓你再走一趟。」

  「你忘啦?待會兒要讓林伯下廚,咱們不是還得到我那兒去嗎?」寧素道。

  「干脆讓林管家過來好了。」康熙道。

  「那太麻煩了。」寧素道,「反正我走一趟也不會怎麼樣,就這樣吧,你和保成趕緊回屋,別再在地裡曬了,免得熱到中暑。」

  說完之後寧素正准備走了,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酸梅湯我已經給你們准備好了,待會兒你們洗完之後可以喝了再去我那兒,不著急。」

  這次是真的說完了,所以寧素十分干脆的就帶著岳興阿離開。

  「額娘,你要牽著我走哇。」岳興阿一邊邁著步子跟上寧素,一邊開口道。

  「不要。」寧素拒絕了。

  「為什麼?」小家伙仰著小腦袋問寧素。

  「低頭,也不怕陽光刺你眼睛呀?」寧素伸手把岳興阿的腦袋摁下去之後才回答了他的問題,「當然是因為你現在太髒了。」

  「這不叫髒。」岳興阿理直氣壯地道,「先生說了,這叫勞動的勛章。」

  寧素一聽,頓時就明白了:「我說呢,敢情你先生平時是這麼哄你下地干活兒的?」

  寧素對於康熙要帶岳興阿下地干活這件事確實是從不阻止,因為她知道教岳興阿讀一百句「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都不如讓他親身感受一下什麼叫做「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

  只是寧素不阻止歸不阻止,不代表她不好奇康熙究竟是用什麼法子來哄岳興阿每次都乖乖下地干活的。

  畢竟真正的下地種田可不是一件輕松活兒,甚至不是一件好聞的活兒。而岳興阿呢,雖然沒有嬌氣到吹不得風,淋不得雨的地步,但是也絕對沒到不怕髒不怕臭的地步。

  原本寧素還覺得奇怪呢,岳興阿怎麼能堅持那麼久,直到今天她總算明白了——

  敢情康熙用一句話就把她寶貝兒子給哄住了?

  「得虧你是個男孩兒啊。」寧素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你要是個姑娘家的話,長大了我不得時時刻刻擔心你被誰家的臭小子用一兩句話就給哄走呀?」

  「才不會呢。」岳興阿笑嘻嘻地牽住了寧素的手,不顧她的「掙扎」,然後奶聲奶氣地道,「就算我是姑娘家,我也不會隨便被人哄走的。」

  「額娘在哪兒我在哪兒,除非他把額娘也一塊哄走了。」

  寧素被逗笑了:「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啦。」岳興阿道,「我說話算數。」

  留在原地的太子看著寧素和岳興阿這對母子的背影,雖然等他們走遠了之後,他聽不太清楚他們究竟說了什麼,但是他們之間那種濃濃的母子親情卻叫他看了之後忍不住心生羨慕。

  作為一個剛出生就沒了額娘的孩子,太子長這麼大,哪怕有康熙和太皇太後的疼愛,但是這並不意外著他不羨慕別的孩子有額娘疼的。

  雖然寧素嫌棄岳興阿,可是太子也不傻,看得出來寧素對岳興阿的「嫌棄」並不是真的嫌棄。

  不過岳興阿有額娘,他也有阿瑪啊。

  太子扭頭朝康熙看了過去,他倒也不用他皇阿瑪牽他,畢竟他都那麼大了,就算他想要牽他,他還不好意思給他皇阿瑪牽呢。

  太子就想著他皇阿瑪跟他說幾句話,誇誇他就好了,結果……

  「別傻站了,趕緊走吧。」康熙壓根不知道自己寶貝兒子的心思,畢竟他再疼他這也是兒子不是女兒。

  想被誇的太子:「……!!!」

  可惡!

  又輸了!

  *

  平日裡都是劉嬤嬤她們給岳興阿洗澡的,今日卻由寧素接手了。

  但凡岳興阿再大幾歲,說不定都會覺得不好意思,可偏偏他現在才五歲,壓根沒有什麼男女概念,於他而言,寧素只是他最喜歡的額娘而已。

  所以寧素今天要給他洗澡,岳興阿高興著呢,壓根沒有半分尷尬或者不好意思。

  寧素也看出來了,畢竟岳興阿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壓根不見他剛剛哭得淚眼汪汪的模樣。

  「這麼高興嗎?」寧素有點意外。

  「當然高興啦。」岳興阿毫無保留的向寧素表達了自己的心情,「額娘還沒有給我洗過澡呢。」

  「誰說的?」寧素道,「你小的時候我給你洗過。」

  這不是寧素上嘴巴皮碰下嘴巴皮,隨口一說胡謅出來的,而是她剛剛進來前聽劉嬤嬤她們順口提起的。

  畢竟寧素記不起從前的事情而已,不代表劉嬤嬤她們也忘記了。

  「真的嗎?」岳興阿的眼睛都瞪圓了,「為什麼我不記得了?我又沒有像額娘一樣磕到腦袋。」

  所以如果他額娘真的給他洗過澡的話,他怎麼會一點印像都沒有哇?

  「那當然是因為你那時候還太小了。」寧素雖然是聽說的,但是她相信劉嬤嬤她們說的肯定是真的,因為她們也沒必要拿這點小事騙她。

  「別說你三歲前的事情了,就算是你三歲後的事情你都不一定記得住呢。」寧素道。

  岳興阿撓撓頭,他倒也沒有懷疑寧素是在哄騙他,畢竟他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自己的記性確實是不怎麼好。

  要不然怎麼同樣一首詩,保成哥哥讀兩遍就會背了,他讀十遍還背得磕磕巴巴的呢?

  想到太子,岳興阿就想起了今天早上從他和康熙的口中聽說的事情,當下忍不住看向寧素一眼,然後出聲問她:「額娘,你是要嫁給先生嗎?」

  寧素今天來給岳興阿洗澡,就是為了跟他聊這件事的,見他主動提起了,寧素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了?」

  岳興阿點點頭道:「我聽到先生和保成哥哥說的話了。」

  「確實是有這件事,本來我和你先生是打算今天就告訴你和保成的,只是沒想到你提前知道了這件事。」寧素說到這裡,看了岳興阿一眼,就見他寶貝兒子嘴巴都扁起來了。

  寧素笑了一下,問他,「不高興了?」

  「嗯。」岳興阿老實地點點頭。

  「為什麼不高興呢?」寧素問他,「難道你不喜歡葉先生嗎?」

  「也不是。」岳興阿可喜歡他的先生啦,但是喜歡他先生是一回事,他先生要當他的新阿瑪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只是覺得很突然對不對?」寧素出聲問道。

  「嗯嗯嗯。」岳興阿覺得他額娘和他真的是心有靈犀呀,他本來還不知道要怎麼說呢,沒想到他額娘就理解他的想法了。

  可不就是很突然麼?

  沒錯,岳興阿早就同意寧素再嫁了,但是嘴上答應了,跟事情真的發生了完全是兩個概念。

  尤其是岳興阿今天本來是興衝衝地迎接太子,打算和他一塊分享豐收的喜悅的,哪裡想到眨眼間就得知康熙要娶寧素了?更沒有想到自己的額娘還得分太子一半!

  後者可比前者更難讓岳興阿接受。

  「額娘知道,不過額娘雖然和葉先生相看好了,但是也不是立馬就嫁給他的。」寧素伸手胡嚕了岳興阿的腦袋一下,然後道,「所以岳興阿你不用怕,額娘也不是要你馬上就接受葉先生,更不會要你馬上就改口喊他。」

  「你要是覺得還是喊他做『先生』更加順口的話,那麼就算我和葉先生成親之後你也可以繼續這麼喊他的,不一定非得要喊他做『阿瑪』。」

  「真的嗎?」岳興阿聽到寧素這麼說之後,不知道怎麼的,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

  小家伙不是不喜歡康熙,也不是反對他額娘嫁給他,只是在岳興阿的心裡,康熙本來是他的先生,結果現在一下子變成他的准新阿瑪了,這樣的身份轉換,小家伙一時半會兒的還沒有辦法接受。

  「當然啦。」寧素故意用輕快的語氣對岳興阿說,目的就是為了活躍氣氛,別讓小家伙把這當做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去對待。

  「你想想看,比起旁的不認識的人,是不是讓葉先生當你的新阿瑪更好呢?」

  岳興阿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發現他額娘說的是真的——

  如果他非得有一個新阿瑪的話,那麼比起那些他不認識的陌生人,他確實更希望是葉先生來做他的新阿瑪。

  *

  林忠並沒有讓康熙失望,也沒有讓寧素丟臉,給了他一籮筐的馬鈴薯,他果真做了一桌馬鈴薯宴。

  煎炒燜煮炸……為了做好這一桌馬鈴薯宴,林忠確實是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廚藝,任誰也沒有想到這馬鈴薯不僅可以搭配牛腩,搭配回鍋肉,甚至可以搭配洋蔥和芹菜香煎馬鈴薯片,搭配青椒絲做酸辣口味的開胃小菜。

  尤其是林忠用馬鈴薯做出的煎餅,又香又脆,一口咬下去,外酥裡糯,別提有多好吃了。

  岳興阿和太子雖然早上都吃了早膳,但是早上吃了那點東西早就被消化了,尤其是太子現在正處於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紀,看著一桌子的美食,聞著香噴噴的食物香味,饒是他不想讓寧素嫁給康熙,但是在美食面前,他還是可恥地屈服了。

  嗚嗚嗚畢竟他真的好餓,東西也是真的好好吃。

  太子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林忠的廚藝實在是太好了,還是因為這些馬鈴薯都是他們今天早上親手挖出來的,反正他覺得今日這頓午膳格外的美味。

  不止太子和岳興阿吃得十分盡興,寧素和康熙兩人也不遑多讓,尤其是康熙,他想到他們爺仨今天早上挖到的那些馬鈴薯,僅僅只是那麼一小塊地就能夠挖出那麼多來,可以想像得到如果把所有種下的馬鈴薯都挖出來的話,產量有多大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康熙所想的那樣,等梁九功帶領其他的奴才們將地裡的馬鈴薯都挖出來並且做好數量統計之後,立馬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康熙了。

  作為康熙的奴才,梁九功太清楚他對這件事有多上心了,他這段時間常常出宮,留守在莊子裡,雖然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寧素,但是這地裡種著的馬鈴薯同樣也是讓康熙心心念念的。

  梁九功可以確定,要是讓他們萬歲爺知道這次馬鈴薯的產量有多少的話,他肯定龍顏大悅。

  果不其然,當康熙聽說經過改良的馬鈴薯產量比原先的增長了將近一半後,立即喜上眉梢,連說了三聲「好」。

  在場的人除了年紀尚幼的岳興阿之外,都明白馬鈴薯增產一半意味著什麼,這要是得以推廣開來的話,豈止是大功勞?簡直就是大功德呀。

  寧素雖然自幼衣食無憂,但是她並非是天真之人,不會因為自己不愁吃喝,便以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愁吃喝的。

  在太平年間仍然有人食不果腹,更別提在受災之年了,多的是餓死的人。

  再則康熙這幾個月對地裡的馬鈴薯有多關心她是親眼所見的,所以這會兒寧素不由地衷心道:「看來老天爺並沒有辜負你這幾個月來的辛苦和用心,如今能夠有這樣的收獲,真的是可喜可賀。」

  「兒子也恭喜阿瑪得償所願。」太子也連忙出聲恭賀道,身為大清的儲君,未來的繼承人,太子想得更多,也考慮得更加長遠。

  在他看來,這次種植馬鈴薯得以增產只是成功的第一步而已,如果將其推廣開來,讓更多的百姓受益的話,那麼不僅可以讓更多的百姓吃飽,減少餓死的幾率,同時還對大清的人口增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畢竟溫飽沒辦法解決的話,人口如何能夠增長呢?人口久久都得不到增長的話,那麼大清如何談繁榮昌盛?

  岳興阿瞅瞅寧素,又瞅瞅太子,雖然小家伙不知道馬鈴薯增產將近一半意味著什麼,但是見康熙那麼高興,寧素和太子又這麼說,岳興阿當即兩只手抱在了一起衝著康熙擺了擺,然後奶聲奶氣地道:「恭喜恭喜哇。」

  「同喜同喜。」康熙笑著摸摸岳興阿的腦袋,又拍拍太子的肩膀,然後對寧素道,「說起來這也有你和岳興阿的一份功勞,我不在的時候多虧了你們母子二人幫我照料這地裡的馬鈴薯了。」

  「我哪兒算得上有什麼功勞?」寧素道,「真的要論功的話,岳興阿才算有一份功勞。」

  畢竟康熙不在的時候,岳興阿真的每天都會跑到隔壁莊子的地裡看看馬鈴薯的種植情況。

  「沒關系,我的功勞可以給你呀,額娘。」岳興阿用他奶呼呼的嗓音道,「這樣你就有一份功勞啦。」

  「你知道『功勞』是什麼意思嗎?」寧素笑著問他。

  「不知道。」岳興阿誠實地搖搖頭,然後咧著嘴衝寧素露出了一個天真的笑,「不過聽起來是個好東西。」

  這要不是好東西,他才不會給他額娘呢。

  後面的話岳興阿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寧素聽出來了,心裡自然是有些感動的,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臉蛋,然後轉頭看向康熙問他:「如今既然已經確定了你種植的法子確實可以讓馬鈴薯增產,那麼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說實在話,如果這個種植法子沒有得以推廣的話,那麼即便康熙試驗過後確定可以成功增產,那麼作用也不大。

  畢竟受益的人越多,才越能體現這個種植法子的價值。

  「自然是想辦法將其推廣開了。」康熙道,他的想法和寧素一樣,無人受益的話那麼這個種植的法子將毫無價值。

  「需要我幫忙嗎?」寧素道,「雖然我也沒認識幾個官員,但是卻認識了不少的官員女眷,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遞話,說不定到時候還能讓你撈個官當當。」

  說到最後的時候,寧素忍不住笑了。

  康熙聞言,看了寧素一眼:「你這是嫌棄我沒有官職在身?」

  「沒有沒有。」寧素笑著道,「我只是覺得大清沒有像你這樣既有本事,又有俠義之心,更重要的是還腳踏實地,真真切切在關心老百姓的溫飽問題的官員,實在是大清的損失。」

  「當然了,也是大清百姓的損失。」

  雖然民間有俗語說什麼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可是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多這樣心系百姓的好官?多的是為了往上爬而汲汲營營的祿蠹之輩。

  這麼一想,寧素越發覺得康熙不去做官真的有點可惜了。

  康熙聽到寧素這番話是什麼感覺暫時先不說,反正太子聽完之後,頓時明白了岳興阿的嘴巴為什麼那麼甜了。

  敢情是隨了他親娘的?

  *

  好話自然人人都愛聽,尤其是這樣動聽的好話還是從寧素口中所出的,康熙聽了自然是更加高興了。

  不過讓寧素幫忙遞話,搭橋牽線那就不必了,畢竟康熙並不是真的只是一介教書先生。

  「真的不用嗎?」寧素被康熙拒絕後,怕他是擔心會麻煩到她,她就道,「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麻煩事兒,而且要是真的能幫到你的話,這不僅可以造福百姓,我也算是積德了。」

  見寧素一心想要為他排憂解難,康熙心裡不能說毫無觸動,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默默地被他咽了回去。

  他看了寧素一會兒,然後找借口支走了太子和岳興阿之後,又讓梁九功和柳絮等人先下去。

  梁九功他們自然是聽康熙的話了,但是柳絮她們卻未必,下意識地看了寧素一眼。

  寧素也有些不解地看向康熙,然後就聽到他道:「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跟你說。」


第69章

  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自然讓柳絮她們都先下去了。

  「有什麼話非得單獨跟我說?」寧素笑著看向康熙,想到他最先把岳興阿和太子給支走,她問,「是想跟我說保成不接受我們倆的事情嗎?」

  寧素後面問的那個問題直接讓康熙把原本想回答她第一個問題的話都打亂了,他看向她,輕咳一聲道:「保成他額娘剛生下他沒多久就去世了,打小是我帶大的,我平日裡憐惜他自幼喪母,多有偏愛,導致他的性子有些霸道,不過保成並非是無理取鬧的孩子。」

  寧素點點頭,她自然知道為人父母的,沒有幾個不覺得自己的孩子是天下第一好的。畢竟俗話都說了,屎殼郎說自己孩子香,刺蝟說自己孩子光,就連寧素自個兒也不例外。

  雖然岳興阿讀書或許比不上別人,騎射或許也比不上別人,但是在寧素的眼裡,她寶貝兒子是頂頂好的,誰也比不上。

  不過寧素也知道康熙這麼說並非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因為她接觸過太子,雖然沒有深入了解過,但是僅僅只是不多的接觸,她也能夠感受得到太子確實是被康熙教得很好。

  「保成很有禮貌。」寧素誇了一句,「昨天晚上你跟我說了今天要跟保成說我們的事之後,我都想了一晚上,要是保成像岳興阿那樣跳出來說他不同意我要怎麼處理了。」

  所幸她想多了,哪怕太子不贊成她和康熙的事情,他也沒有當眾不給她面子。或者更准確地說,太子是因為在意康熙的顏面,所以沒有當眾不給她面子。

  畢竟太子這個年紀說大不大,但是說小也不小了,他要是亂來的話,旁人或許不會跟他計較,但是背地裡難免會說康熙沒有把孩子教好。

  寧素心想,保成或許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會那麼做。

  「想到法子了嗎?」康熙問她。

  「當然是交給你去處理了。」寧素微微一揚眉頭,「難不成還得我親自出馬呀?」

  「不用。」康熙笑著道,「保成要是有意見的話,我會處理好。」

  寧素聞言,微微頷首,然後又問道:「所以你說有話要單獨跟我說,不是想跟我說保成不贊成我們的事情?」

  康熙道:「不是。」

  不是?

  那就奇了怪了,他是想跟她說什麼?

  寧素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嘴上自然也就那麼問出口了。

  「我……」康熙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為什麼被他咽了回去。

  看著面前的寧素,尤其是對上她那雙明亮的眸子,康熙更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撒一個謊是需要一百個謊去圓的,只是康熙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也從來沒有想過會讓自己覺得那麼棘手。

  康熙當然可以繼續瞞下去了,只要他想,他就能讓寧素永遠不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但是他要繼續瞞下去嗎?

  如果說一開始瞞著身份和寧素來往是為了更輕松自在的話,那麼現在瞞著身份和寧素來往只會讓他的負罪感越來越重。

  寧素對他越真誠,康熙就越覺得心虛。

  所以瞞是不可能再繼續瞞下去了,康熙在心底裡暗想道。

  「你怎麼了?」寧素又不傻,再加上康熙欲言又止的模樣那麼明顯,她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寧素實在是想不到康熙究竟想跟她說什麼?至於那麼難以啟齒麼?

  「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跟你說實話。」

  寧素眨了眨眼睛:「什麼意思?沒跟我說什麼實話?」

  「我不是淑慧長公主聘請的教書先生。」康熙原以為實話很難說出口,沒想到第一句話說出來之後,後面的話就沒有那麼難說出口了,「論輩分,我要喊淑慧長公主一聲『姑爸爸』。」

  康熙這兩句話也不長,認真算算第一句話才十五個字,而第二句話才十六個字,這三十一個字,每個字寧素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她怎麼就有點聽不懂了?

  好不容易消化掉康熙說的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之後,寧素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你是說你是淑慧長公主的侄子?」

  「宗室子弟出身?」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寧素大概明白為什麼康熙明明只是淑慧長公主聘請的教書先生,結果在淑慧長公主的莊子裡卻跟個主人似的;也明白了康熙明明「無權無勢」,為什麼卻不怕得罪隆科多;更明白了康熙為什麼只是個教書先生而已,不論是氣質還是氣勢都非同一般了。

  她之前就猜想過他是不是什麼落魄的名門子弟,只是怕傷到了他的自尊,又怕戳到了他的痛處,所以寧素並沒有細問過康熙。

  哪怕她已經和康熙相看好了,但是鑒於困難重重(雙方長輩都不贊成),所以寧素原本想著等解決了這些困難之後再了解康熙的家世也不晚。

  畢竟康熙的為人她已經了解了,他的家世是好是壞,於寧素而言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為寧素由始至終看中的都是康熙這個人,而不是他背後的東西。

  但是寧素想不明白,葉玄就算出身愛新覺羅氏又怎麼樣?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他為什麼要瞞著她呢?除非……

  寧素的臉色一變:「你該不會還想說你的妻子沒死?」

  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麼難怪葉玄要隱瞞身份不敢告訴她了,畢竟這一查就能夠查得出來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

  「不是。」為了避免寧素繼續循著她的話發散思維,康熙果斷地出聲否認,「這件事我沒有騙你。」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話,那麼康熙這麼說,寧素自然會相信了。但是現在得知他從一開始就對她隱瞞身份,他在她這兒的可信度瞬間就大打折扣了。

  所以對於康熙這個回答,寧素是半信半疑的,她問他:「既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實話?要隱瞞你的身份?」

  「我無意的。」康熙看著寧素道,「我當時認出了你,原以為你也記得我,但是沒想到你因為受了傷的緣故,失去了從前的記憶。」

  奇了怪了。

  寧素聽到康熙這麼說,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聽他的意思,他們從前認識?至少他們從前是見過面的?向來應該不止見過一次面,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一眼就認出她的身份了。

  但是為什麼她身邊沒有一個人認出康熙?

  要知道寧素確實是失憶了,但是柳絮她們卻沒有,記性好著呢,如果他們從前真的見過面的話,四個柳為什麼毫無印像?

  總不可能在她失憶之前,她是瞞著所有人,包括身邊的四個柳和他私下來往吧?

  失憶後的她會做這種事情不奇怪,但是失憶前的她,寧素敢給自己打包票,是絕對不會的。

  「當時我怕我要是自報家門的話會尷尬,不得已才臨時給自己編了一個假身份。」康熙這話說得完全是發自內心的,當時他對寧素完全沒有任何的歪念,更沒想過他們後面會發展到成親這一步。

  要知道寧素當時即便存了要和隆科多和離的心,她仍然是名義上的佟家三少夫人,是康熙的表弟妹。

  但是寧素卻不信康熙這句話,因為她根本想不明白,康熙是出身愛新覺羅家而已,又是出身佟家,為什麼自報家門會尷尬?

  直到康熙親口說出他的真實身份,寧素才終於明白過來,可是……

  「你、你是……皇上?」寧素一臉震驚地看向康熙,雖然剛剛他自稱是淑慧長公主的侄子,但是寧素也沒有往康熙的身上去想。

  畢竟愛新覺羅家枝繁葉茂的,淑慧長公主自然不止康熙一個侄子了。

  再說了康熙是誰?那可是大清的皇帝,於寧素而言,那就是被人捧在了神台上的人,這輩子不出意外的話,她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接觸了。

  結果現在告訴她——

  這個一直以來幫了她那麼多,不僅收了她兒子當學生,而且還跟她談婚論嫁的人居然是大清的皇帝?

  寧素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反應是——

  這是開什麼玩笑?

  這句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從她臉上的表情,康熙已經看出來了,他點點頭道:「我是,所以你能明白我為什麼一開始選擇隱瞞身份了吧?」

  他確實不是佟家的人,但是身上流著佟家的血,更別提隆科多還是他嫡親的表弟了。

  當時寧素和隆科多還沒有和離,論輩分她得隨隆科多喊他一聲「表哥」,結果寧素張嘴就跟寧方說他是她的姘頭,當著寧方的面,康熙沒有解釋,等寧方走後,康熙也同樣不好解釋。

  因為他當時要是實話實說的話,只怕寧素尷尬到想要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了。

  寧素再三跟他確認:「你確定沒有騙我?」

  「沒有。」康熙道,「就算我想騙你,我也不可能謊稱自己是皇帝的,否則的話你以為這樣的話傳出去我不會掉腦袋嗎?」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撒謊的話,你一問恭親王妃,我豈不是就被拆穿了?」

  寧素一聽,覺得康熙這話說得確實有道理,所以……

  他真的是皇上?

  確定了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後,寧素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寧素張了張嘴,神色中透著幾分茫然和不解,「既然你是皇上,那麼你為什麼還要答應我當初的提議,同意和我成親?」

  想到康熙和佟家、和皇貴妃的關系,她擰著眉看著他問道,「難不成你是想替皇貴妃、替佟家出氣?故意耍我的?」

  見寧素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復從前的柔軟和親近,神色中也透著幾分如臨大敵的警惕和抗拒,康熙忍不住在心底裡苦笑了一下。

  他就猜到了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

  「別說這樣的話,寧素。」康熙開口道,「雖然我確實從一開始就向你隱瞞了身份,但是我對你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我相信你能夠感受得到。」

  打從一開始,康熙就是站在寧素這邊的,哪怕隆科多才是他嫡親的表弟,而寧素只是表弟的表妹,但是康熙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可以說是幫理不幫親。

  但凡康熙真的是站在佟家,站在皇貴妃他們那邊的話,寧素別說是帶著岳興阿順利的和隆科多和離,只怕這會兒寧素被算計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寧素沒有反駁康熙說的話,因為她知道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只是……

  「算了,就這樣吧。」寧素不想再去想康熙為什麼隱瞞身份和她來往,也不想再去想康熙當初為什麼答應娶她,她道,「我們的事,到此為止好了,反正馬鈴薯你也種完了,試驗成功,你也不必再繼續在莊子裡待著了,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

  寧素這番話說得飛快,就像是背後被狗攆似的,結果還沒有說完,康熙就顧不上禮貌不禮貌的,直接打斷了她:「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亂,心情也很復雜,但是我必須告訴你,當初答應和你成親,我是發自肺腑的。」

  「那又怎麼樣?」寧素的眉頭都皺了起來,話說出口時帶著幾分不耐煩,「難不成你還能娶我嗎?」

  人是沒有變沒錯,但是康熙的身份已經變了,普通人娶妻和皇帝娶妻是不一樣的,普通人娶妻那就叫娶妻,而皇帝娶妻呢?那叫立後。

  而當皇後,那是寧素不敢想,也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

  畢竟寧素失憶前,早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要嫁給隆科多了,而失憶後呢?寧素一心只想著帶著岳興阿過好他們的小日子,跟隆科多,跟佟家一刀兩斷,從此互不干涉。

  結果現在葉玄說他是大清的皇帝……

  在確定了康熙的身份那一刻,寧素就知道他們結束了。

  「我能。」康熙開口道,「只要你答應我就……」

  康熙說得十分認真,臉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可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寧素打斷了:「我不答應。」

  康熙一愣,然後就見寧素用同樣認真的表情看著他道,「所以就此作罷吧。」

  *

  除了寧素和康熙兩個當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屋子裡說了什麼,包括在門口守著的梁九功和柳絮等人,也包括一早就被康熙找借口支走的岳興阿和太子。

  岳興阿年紀小,或者真的被康熙找的借口給哄騙住了,可惜太子已經不小了,他雖然照著他皇阿瑪說的話離開,但是注意力卻依然還留在康熙和寧素那邊。

  他皇阿瑪為什麼要把他們支走呢?

  他皇阿瑪有什麼話想要對岳興阿他額娘說呢?

  他皇阿瑪支走他們難不成是想要背著他們商量他們倆的婚事?

  他皇阿瑪……

  他皇阿瑪……

  這會兒的太子真的是滿腦子都是他的皇阿瑪,以至於岳興阿跟他說話,他都沒有怎麼留神他在說什麼,只是「嗯嗯哦哦」了幾句敷衍他。

  岳興阿年紀小而已,又不是真的傻,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太子壓根沒有在認真聽自己說話?當下氣得岳興阿一跺腳:「保成哥哥你太過分了嗷!」

  「嗯……嗯?」反應過來岳興阿說了什麼的太子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我怎麼就過分了?」

  「我都跟你認錯了,你居然敷衍我。」岳興阿小嘴一撅,語氣裡充滿了憤慨。

  「跟我認錯?」太子回想了一下剛剛岳興阿說的話,當下一愣,「你……你不反對我阿瑪娶你額娘了?」

  「不反對啦。」岳興阿道。

  「為什麼不反對?」雖然太子剛剛和岳興阿「吵」了一架,但是他以為至少在寧素和康熙成親這件事情上面他們的態度是一致的——

  都不贊同。

  結果怎麼就一會功夫的時間,岳興阿就叛變了?

  「難道你樂意讓我阿瑪娶你額娘,讓我也喊她『額娘』?」太子故意問道。

  前面那半句話還好,後面那半句話才是真正能夠刺激到岳興阿的,一聽到太子這麼說,岳興阿的嘴巴都可以掛油瓶了。

  太子見狀,以為自己的辦法奏效了,哪裡想到下一秒就聽到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不樂意也不行啊。」

  「為什麼?」太子問,甚至都有點抓狂了,「你既然不樂意,那就不要贊成你額娘嫁給我阿瑪呀。」

  「我是可以那麼做啦。」岳興阿道,「可是我那麼做的話,額娘會不高興呀。」

  太子一愣,然後就聽到小家伙繼續用他奶呼呼的嗓音道,「不是保成哥哥你說的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阻止不了的。」

  「雖然我也不是那麼想讓額娘嫁人,也不是那麼想把額娘分你一半,但是誰讓我額娘想要和先生成親呢,那我只好答應啦。」

  「畢竟我想做什麼,額娘都會答應我,那額娘想做什麼,我當然不能反對她了。」

  岳興阿可沒有忘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他說,「額娘疼我,我也要疼我額娘。」

  太子聽到他最後的這句話,整個人就像是被擊中似的。寧素疼岳興阿嗎?肯定是疼的,所以他也疼寧素;那他皇阿瑪疼他嗎?也肯定是疼的,所以他難道不該也疼疼他皇阿瑪嗎?

  太子不知道康熙為什麼會下定決心娶寧素,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自從孝昭皇後去世之後,他皇阿瑪就再也沒有想要再娶的打算,直到現在。

  他沒有忘記他皇阿瑪和岳興阿的額娘相處時的神情,輕松又愜意。

  所以他是不是不應該反對他皇阿瑪娶岳興阿他額娘?畢竟他皇阿瑪那麼疼他,他要是不反過來也疼疼他的話,是不是有點太不孝了?

  *

  正當太子被岳興阿一句話給說動,打算也疼疼他皇阿瑪的時候,他就看到寧素和康熙從屋子裡出來了。

  太子下意識地上前兩步,想要朝他們那邊走了過去,結果剛走兩步就注意到了他們兩人的神色都不算好看。

  這是怎麼了?

  太子有些不解,明明他們被他皇阿瑪支走之前,他們不是相處得挺愉快的嗎?

  「阿瑪。」太子拉著岳興阿朝著他們走了過去,先是跟他皇阿瑪打了一聲招呼,然後再對寧素道,「夫人好。」

  寧素聞言,看了太子一眼,她既然已經知道了康熙的身份,自然也知道太子的身份了,不過她當做不知道,衝太子笑笑道:「你也好,今天中午的那頓吃得怎麼樣?」

  「很好吃,謝謝夫人的款待。」太子在不接受寧素給他當額娘之前都能夠維持表面的和氣,更別提他現在打算松口了,自然不會用惡劣的態度對待寧素。

  「不客氣。」寧素說完,扭頭對岳興阿道,「你不說了想把自己種的馬鈴薯也送你保成哥哥一顆嗎?他馬上要回去了,你現在不送的話日後可就沒機會了哦。」

  「保成哥哥馬上就要走了嗎?」岳興阿有些不舍。

  保成哥哥……保成哥哥也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走了,他下意識地看向康熙,見他點點頭,就更加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了。

  「那我馬上去給保成哥哥挑一顆好的馬鈴薯。」唯獨岳興阿沒有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火急火燎的就要去給太子挑馬鈴薯。

  因為收獲頗豐,岳興阿也很大方地給太子挑了一籮筐的馬鈴薯:「保成哥哥你帶回去吃吧,要是以後還想吃,我種了再給你送哦。」

  「好。」太子道,「謝謝。」

  「不客氣啦。」岳興阿道。

  有奴才在,那一筐馬鈴薯自然不用太子親手搬,等離開寧素的莊子後,太子忍不住問康熙:「阿瑪,您和夫人……吵架了嗎?」

  太子看得出來寧素對他的態度沒變,對他皇阿瑪卻變了,變得十分冷淡。

  「算不上吵架。」康熙道,「她只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想嫁給我了。」

  都快說服自己要同意康熙和寧素那一門婚事的太子:「……???」

  這是怎麼回事?

  *

  同樣的問題佟夫人也很想問問皇貴妃,因為今早皇貴妃突然匆匆派人給她傳口信,讓她進宮一趟。

  這般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呢。

  要知道皇貴妃向來自恃是後宮之首,是嬪妃們的表率,從來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叫人抓到把柄的。

  如今不時不節的卻派人請她進宮?

  尤其是等佟夫人來到承乾宮的時候,卻見皇貴妃一臉的嚴肅:「娘娘,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額娘。」皇貴妃看著她問道,「您知道寧素已經相看好人家准備嫁人了嗎?」

  佟夫人:「……??????」

  誰?

  誰相看好人家准備嫁人了?


第70章

  佟夫人不是年紀大了,所以眼花耳鳴,沒有聽清楚皇貴妃說的話,而是聽清楚了皇貴妃說的話,所以才這麼震驚的。

  「娘娘,這是誰跟你胡說八道啊?」佟夫人下意識地出聲反駁道,「寧素什麼時候跟人相看好了?還准備嫁人?這怎麼可能呢?」

  佟夫人反駁得這麼快,並不是因為她緊張寧素,怕她的名聲受損,而是下意識地認為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

  「娘娘你忘了嗎?當初寧素為了反抗你,特意在外面散播她暫時不打算再嫁的想法,她現在要是真的相看好了人家准備嫁人的話,那麼豈不是自打臉了?」

  佟夫人越說,越覺得皇貴妃肯定是被誰給糊弄了,「而且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怕是連恭親王妃她們都得得罪了。」

  誰不知道前段時間門要不是因為有恭親王妃和林佳夫人她們的幫忙,寧素暫時不想再嫁人的想法壓根沒辦法傳開,更沒辦法打皇貴妃和佟家的臉。

  「沒有人跟我胡說八道,是文懋昨天晚上連夜讓人給我傳的消息。」皇貴妃知道佟夫人說的話不無道理,但是她也相信文懋不會騙她的。

  畢竟他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他騙她能有什麼好處?

  「文懋?」佟夫人聞言,愣了一下,然後出聲問道,「他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見佟夫人仍然有所懷疑,皇貴妃不得已只能夠將她和文懋的計劃跟她說了。

  皇貴妃原本沒想過用這種辦法的,畢竟她原先以為她能夠說動康熙給寧素和文懋下旨賜婚,如此一來她就不用再費什麼心思了。

  畢竟賜婚的聖旨一下,寧素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則的話她還敢抗旨不成?

  但是皇貴妃哪裡想到她幾次三番跟康熙提起,結果最後仍然被他拒絕了呢?

  不僅如此,康熙竟然還下旨允許寧素給自己的婚事做主,如此一來,皇貴妃想要再仗著自己的身份行事那肯定是不行了。

  尤其是皇貴妃沒有忘了自己還有把柄被寧素捏在手裡呢,要不然她也不會想著借助康熙的手對付寧素了。

  計劃失敗後,皇貴妃得到自己身邊的奴才提醒,很快的她又想到了另外一個法子來對付寧素。

  她想,她給寧素選中的夫婿她不要,但是如果寧素不知道她自己相中的人家是她提前給她選好的夫婿呢?

  每每想到這裡的時候,皇貴妃就不由地慶幸寧素當初沒有聽完她說的話就直接拒絕走人了,要不然她還得重新找一個外貌、身份都能夠吸引寧素,但是表面上卻偏偏和他們沒有關系的男人。

  要知道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貴妃既然有意要算計寧素,自然得想辦法讓寧素在宮外和文懋有機會見面和接觸了,正好這個時候被她的人查到了富察氏也有這樣的想法,再深入調查之後,皇貴妃就制定了一個英雄救美的計劃。

  所以說費揚古確實沒有騙人,甚至他能夠那麼巧的放假就趕上林佳氏的忌日,也是皇貴妃暗中讓人安排好的。

  為了不引起寧素的懷疑,皇貴妃甚至讓文懋的妹妹婉佳代替他去救寧素。雖然這樣一來婉轉了一點,但是至少不會那麼容易引起寧素的懷疑。

  而事實證明皇貴妃和文懋的計劃確實是奏效了,婉佳並非是知情人,再加上自幼習武,自有一腔熱血心腸,這也是為什麼她跟寧素相處時壓根沒有露出什麼馬腳的原因。

  因為婉佳壓根沒有任何馬腳可言。

  不論是文懋還是皇貴妃,都認為按照如今的進展,他們很快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但是文懋哪裡想到婉佳去試探寧素的口風竟然會帶回一個壞消息來?而皇貴妃同樣沒想到不論是相貌還是身份都算出色的文懋竟然會在寧素那兒折戟沉沙?

  文懋覺得不可思議,皇貴妃同樣覺得不可思議。

  尤其是文懋讓人帶進來的另外一條消息,更是讓皇貴妃覺得不可思議。

  她當然不是在意寧素再不再嫁了,反正她都已經和隆科多和離了,她倒沒有那種「寧素既然嫁過給隆科多,那麼即便和離了她也要一輩子給隆科多守著」的這種想法,要不然她也不會親自給寧素安排一門親事了。

  皇貴妃在意的是寧素要嫁給別人,而不是她給她選定的文懋。

  要是寧素真的嫁給了別人的話,那麼她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白費了?那麼她還怎麼想辦法從寧素的嘴裡套出她如何知道她的秘密一事?又如何報復寧素?

  聽完皇貴妃說的事情之後,佟夫人的第一反應就是:「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跟我們商量一下啊?而且既然你都查到富察氏和費揚古要對寧素出手了,怎麼不干脆借刀殺人呢?」

  如果真的讓費揚古得逞的話,那麼寧素這輩子就算被毀了,到時候他們既不用沾上什麼麻煩,又可以給寧素添麻煩,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我之所以不跟你們商量,就是怕她會查到你們頭上。」皇貴妃道,「而且額娘您是忘了寧素知道我們的事情了吧?不查清楚的話您心裡能夠放心得下?」

  真的讓費揚古得逞的話,固然是可以毀了寧素,但是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嗎?

  那可未必。

  畢竟費揚古真的是被利用和陷害的,要是寧素從費揚古的口中知道了真相,不相信則已,一旦相信又讓她查出誰在背後推波助瀾的話,誰知道寧素會做出什麼事情?

  「再說了,額娘要我事事都與你們商量,你們又為何不事事都與我商量?」皇貴妃看著佟夫人道,「要不是外面都傳得沸沸揚揚了,我都不知道在恭親王妃生辰的那天,寧素把咱們的臉面都撕下來扔地上踩了。」

  「額娘您說您好端端的,跟寧素起什麼爭執呀?」

  不說寧素和隆科多和離這件事裡面,不占理兒的人是隆科多,即便不占理兒的人是寧素,佟夫人也不好當眾跟寧素起衝突。

  畢竟要是把寧素逼急了,她當眾將她的秘密抖落出來的話怎麼辦?

  畢竟老話都說了,狗急了都會跳牆。

  「我那不是想著幫佟家還有你弟弟挽回一下名聲嗎?」佟夫人覺得自己真的是好心沒好報,要不是這樣的話,她至於頂著別人異樣的目光去參加和寧素交好的恭親王妃的壽宴嗎?

  結果呢?

  出事之後丈夫怪她、兒子怪她,現在就連女兒也怪她,佟夫人真的覺得傷心了。

  這要不是皇貴妃還記得佟夫人是自己嫡親的額娘,她都想說她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了。

  就沒見過誰幫忙卻越幫越忙的。

  但是偏偏佟夫人是皇貴妃嫡親的額娘,而且她也是好心辦壞事,那皇貴妃能怎麼辦呢?

  只能道:「算了,反正事情不發生也已經發生了,現在再說這個也沒有什麼意義了,額娘您日後做事謹慎一些就是了。」

  「另外當務之急是搞清楚寧素馬上就要嫁人這件事。」

  佟夫人雖然仍然覺得有些委屈,但是注意力卻也隨著皇貴妃的話轉移到了「寧素准備要嫁人」這件事情上。

  得知皇貴妃的消息是從文懋那兒得來的,佟夫人倒也不懷疑文懋是故意瞎扯想要欺騙皇貴妃,畢竟他們是一伙兒的。

  但是問題是——

  「我真的沒有聽說寧素已經相看好人家准備嫁人了。」佟夫人出聲道,「我和李氏都派人盯著寧素,想要抓她的把柄呢。」

  「李氏?」皇貴妃皺眉,「就是當初害得寧素非得要跟隆科多和離的那個小妾?」

  皇貴妃不喜歡寧素,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喜歡李四兒的。在她看來,如果不是她這個罪魁禍首的話,寧素不至於要跟隆科多和離,她也不至於落得一個被寧素威脅的下場。

  所以見佟夫人現在和李四兒走得這麼近,皇貴妃自然心生不喜了:「雖然說李氏當初救了您,但是額娘您別忘了她只是一個卑賤的妾室,尤其是出身還那麼不干淨,您賞她點東西打發打發她就是了,何必和她親近?」

  「本來她就不是個安分的,要不然也不會逼得寧素和隆科多和離了,您現在這麼抬舉她,要是被隆科多的新媳婦知道了豈不是會心生芥蒂?」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佟夫人上次之所以願意高抬貴手放李四兒一馬,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不過她這會兒沒法跟皇貴妃說實話,只能夠轉移話題問皇貴妃,「文懋既然說寧素已經相看好人家准備再嫁了,那麼他知道對方是誰嗎?」

  「自然知道,文懋他妹妹甚至都見過對方了。」皇貴妃道,「是寧素隔壁莊子的一個教書先生。」

  「教書先生?」佟夫人一聽,自然就知道皇貴妃說的人是誰了,畢竟她派人盯著寧素,確實是得知了寧素隔壁莊子住著一位淑慧長公主聘請的教書先生,不僅如此,她還知道這位教書先生現在收了岳興阿做學生。

  但是佟夫人萬萬沒想到寧素竟然和他相看好了,甚至准備嫁給他?

  「這事兒千真萬確嗎?」佟夫人問皇貴妃。

  「文懋說了,他妹妹親耳聽到寧素親口承認的。」皇貴妃道,「而且聽她的意思,寧素和這個教書先生認識有一段時間門了。」

  畢竟文懋是讓人給皇貴妃傳口信而不是當著她的面跟她轉述,自然不可能長篇大論之後讓人給皇貴妃轉述了,只能夠挑他認為重要的內容傳給皇貴妃。

  「何止是認識有一段時間門?說不定兩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要是不知道寧素即將要和隔壁的教書先生成親,佟夫人或許不會多想。

  畢竟岳興阿雖然不到六歲,但是他這個年紀給他請教書先生也很正常。

  但是偏偏佟夫人知道了,於是再回憶起之前那些派去盯著寧素的人帶回來的消息,就覺得處處都充滿了奸情。

  尤其是佟夫人想起了她第一次去寧素的莊子,臨走前聽到他們提起的那個「葉先生」。

  當時佟夫人沒有多想,之後知道了這位葉先生就住在寧素隔壁的莊子她也沒有多想,直到現在得知寧素要和那位葉先生成親,佟夫人第一反應是——

  那時候他就登堂入室了?

  難不成他們早就有一腿?

  雖然說那個時候寧素和隆科多都已經和離了,但是也才剛和離不久,而且那個教書先生可是在寧素和隆科多還沒有和離之前就已經搬到了寧素隔壁的莊子去住了。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的佟夫人激動地道:「他們肯定早就有奸情了,要不然寧素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李四兒就那麼堅決地要和隆科多和離?」

  佟夫人壓根沒想過寧素會和隆科多和離,除了李四兒之外,也有她和隆科多的原因。

  「而且誰不知道隆科多是你弟弟呀?結果他上門去搶岳興阿的時候,卻被隔壁莊子的人幫忙打出來了,要不是那個教書先生和寧素有一腿的話,他怎麼可能腦子發昏地幫著她來和我們佟家作對?」

  不是佟夫人自視甚高,而是在這個北京城裡,除非是出身高,否則的話有幾個人敢得罪他們佟家?

  「好哇,之前和離的時候寧素都把髒水潑咱們身上了,現在被我們抓到把柄了,我看她還怎麼狡辯。」佟夫人在這一刻,抓到寧素的把柄的激動甚至超過了寧素給自己兒子戴綠帽子的氣憤。

  沒辦法,屢屢在寧素那兒受挫,佟夫人現在極度渴望找到一次機會擊敗寧素。

  看到佟夫人這副恨不得立馬就衝出去將寧素和教書先生有奸情一事公告天下的模樣,皇貴妃頭疼了,甚至有點後悔派人請佟夫人進宮了。

  她應該跟她阿瑪商量才對的。

  「額娘,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固然可以讓寧素的名聲受損,但是你有證據證明寧素是在和離之前和那位教書先生有一腿的嗎?」皇貴妃問道。

  佟夫人一愣,然後搖搖頭道:「沒有。」

  「不過我可以馬上讓人去查,我就不信查不到。」

  「確實。」皇貴妃道,「不過就算真的查到了,也別將這件事宣揚出去。」

  「為什麼?」佟夫人不解道,「不宣揚出去,怎麼幫你弟弟還有佟家挽回名聲?」

  「額娘,隆科多寵妾滅妻一事已經是事實了,就算把寧素與人偷情一事鬧開,也容易被寧素倒打一耙,說她是被隆科多和李四兒逼到這個地步的。」

  皇貴妃道,「既然如此,倒不如捏著寧素的把柄跟她做交易。」

  說著,皇貴妃看向佟夫人,一臉認真的對她道,「我們有弱點沒錯,寧素也同樣有軟肋,岳興阿就是她的軟肋。」

  「我想為了岳興阿,她肯定不想自己與人偷情一事被傳開的,所以額娘您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查清楚寧素究竟是什麼時候和那個教書先生有一腿。只要我們有證據在手,就不愁對付不了寧素了。」

  雖然說佟夫人和皇貴妃是母女,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面,兩人的想法不一致。

  她更偏向於把事情鬧大,最好鬧到人盡皆知,讓人人都知道寧素水性楊花,人盡可夫,可偏偏皇貴妃的想法卻和她背道而馳。

  佟夫人看了皇貴妃一眼,見她態度堅決,佟夫人只好先一口答應下來,心想別管最後要怎麼處理,反正她是不會讓寧素好過的。

  *

  住在莊子裡的寧素可不知道紫禁城裡有一對母女正密謀著要抓到她和康熙有一腿的把柄,等康熙帶著太子他們離開之後,寧素也沒有心思陪岳興阿了,把他交給劉嬤嬤他們之後,她就一個人回房了。

  柳絮她們並不知道寧素和康熙兩人剛剛在屋子裡都聊了些什麼,但是她們看得出來寧素的情緒不對勁,於是她們私底下商量了一會兒之後,就忍不住去找寧素了。

  「主子。」柳葉小心翼翼地看了寧素一眼,然後問她,「您怎麼了?是葉先生跟您說了什麼嗎?」

  柳絮迫不及待地問道:「還是葉先生欺負您了?真要是這樣的話主子您跟我們說實話,我們這就幫您報仇去。」

  雖然柳絮她們一致贊同寧素和康熙成親,也很看好康熙,但是如果他真的欺負了她們的主子的話,那麼她們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至於這個婚?

  不成也罷。

  看到柳絮她們個個義憤填膺,仿佛她只要點個頭,下一秒她們就立馬衝出去找康熙幫她報仇的模樣,寧素不由地扯了扯唇角笑了一下:「他……剛剛跟我坦白了一件事,他的真實身份並不是淑慧長公主聘請的教書先生。」

  四個柳:「……???」

  「而是淑慧長公主的侄子,也就是咱們大清的皇帝。」

  四個柳:「……??????」

  看到柳絮她們聽完她說的話之後一個比一個震驚,寧素忍不住笑了,心底裡的郁悶和氣憤也少了一些。

  「主子,您……您是說葉先生他是……皇上?」柳絮她們震驚到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只是說到最後兩個字語氣又輕又飄,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兩個字是什麼禁忌似的。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寧素反問道。

  柳絮她們看了寧素一眼,好吧,確實不像是在開玩笑,只是這件事也太扯了吧?葉先生他怎麼會是皇上呢?老天爺誒,這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吧?

  對於寧素而言,她都覺得自己和康熙是兩個世界的人,更別提柳絮她們了。

  哪怕寧素曾經是康熙的表弟妹,但是對於從來都沒有機會進宮的柳絮等人而言,皇上更像是神壇上的一尊佛像,而非是活生生的人。

  所以可以想像得到突然得知葉玄就是康熙對於柳芽她們來說是一件衝擊力有多大的事情了。

  不開玩笑地說,不亞於直接被人往她們的腦袋上敲了幾棍子,因為這會兒她們也覺得自己腦瓜子嗡嗡的。

  「真的是皇上啊?」柳絮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只是臉上仍然是一副被驚呆了的表情。

  寧素見狀,故意道:「是啊,所以你們現在要幫我去報仇嗎?」

  剛剛開口說要幫寧素報仇的柳絮:「……」

  剛剛附和柳絮說要幫寧素報仇的三個柳:「……」

  葉先生是皇上的話這她們怎麼幫主子報仇嘛。

  見四個柳聽到她的話之後默默地給了她一個哀怨的小眼神,寧素忍不住「噗嗤」地笑了起來:「看來你們對我忠心是有的,只是不多。」

  柳絮她們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開口對寧素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主子,我們這不是怕死,只是還想留在您身邊多伺候您幾年呢。」

  「是呀,我們還想長長久久地留在您身邊呢。」

  「我信你們個鬼。」寧素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心底裡卻沒有真的怪柳絮她們礙於康熙的真實身份不敢去找他替她報仇。

  事實上柳絮她們要是真的這麼莽撞的話,那麼寧素說不定更加頭疼。

  畢竟康熙現在今非昔比了,不知道他真實身份之前,她甚至都敢使喚康熙幫她看孩子,但是現在?

  所以柳絮她們要是真的要幫她報仇的話,她恐怕得拿繩子拴著她們,確保她們時時刻刻待在她的眼皮底下了。

  見寧素還有心思跟她們開玩笑,柳絮她們抓緊機會問她:「除了這件事之外,主子您和葉先生……不是,您和皇上他還聊了什麼嗎?」

  四個柳心想她們也不是八卦啦……好吧,確實是八卦,但是比起八卦,她們更關心的是寧素。

  如果寧素和康熙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兩人的關系僅僅只是鄰居關系的話,那麼即便得知康熙的真實身份,於寧素而言也沒有什麼損失。

  但是偏偏寧素和康熙都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他現在突然跟她們主子說實話,難不成……

  他是不想負責了故意拿身份壓人?

  「主子。」柳葉出聲問道,「那您和皇上的婚事……」

  不等柳葉問完,寧素就開口道:「作罷了。」

  柳葉:「……!!!」

  三個柳:「……!!!」

  敢情被她們猜對了?

  四個柳的臉色驟然一變,就連當初最膽小怕是的柳芽和柳枝這會兒也一副氣憤不已的模樣:「就算是皇上,那也不能這麼耍人呀。」

  「虧得主子您不知道他的身份前還對他那麼好。」

  「是呀,我們都看走眼了,還以為他是個好男人。」

  「哼,男人果然沒個好東西,就算是皇上也不例外。」

  寧素看了她們一眼,然後道:「是我說就此作罷的。」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四個柳:「……???」

  啊這……

  四個柳一改之前的態度:「主子您這麼說,肯定有您的道理。」


第71章

  好家伙,這是不是有點太雙標了?

  見柳絮她們毫不猶豫地改口,寧素不由地在心底裡感嘆了一聲,不過……

  她喜歡哈哈。

  看來柳絮她們對她的忠心是有的,雖然不多,但是也不少了。

  確實是不少,讓柳絮她們拼死跑去找康熙給寧素報仇什麼的,她們確實是做不出來。

  畢竟那可是皇上誒,真的找他報仇的話,別說她們的小命了,只怕就連她們主子的小命也得被她們連累到保不住。

  但是柳絮她們做不到拼死跑去找康熙給寧素報仇,不代表別的事情她們做不到的,比如說站在寧素這邊(在背地裡)唾罵康熙一百遍,無條件地站在寧素這邊。

  別看四個柳改口改得那麼快,事實上那也確實是她們的心裡話。

  如果是康熙開口說他和寧素的婚事作罷的話,那麼在柳葉她們看來不是始亂終棄是什麼?但是如果是寧素自個兒開口說她和康熙的婚事作罷的話,那麼情況就不一樣了,柳絮她們認為寧素這麼做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只是……

  柳絮她們很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四個柳不僅僅只是在心底裡好奇一下那麼簡單,她們仔細地打量了寧素一眼,見她並沒有對此事很避諱的樣子,就忍不住問出口了。

  「難道就因為皇上他騙了您嗎?」柳芽開口問道。

  「不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寧素道,「你們忘了我當初之所以想要和葉……和他成親,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減少麻煩嗎?」

  四個柳搖搖頭:「主子,我們沒有忘記,但是這個和您拒絕嫁給皇上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了。」寧素道,「他的後宮有多少嬪妃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後宮的鬥爭有多激烈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尤其是還有一個皇貴妃在那兒,我要是真的答應嫁給他的話,只怕會麻煩不斷。」

  到時候她要對付的就不僅僅只是一個皇貴妃了,很有可能是一整個後宮的嬪妃。

  寧素並非是在杞人憂天,隆科多的後院也就那麼幾個小妾而已,也能夠鬥得烏煙瘴氣的,更何況是康熙的後宮?

  「好像也是。」柳絮點點頭,被寧素的話給說服了。

  柳枝卻道:「可是皇上那麼喜歡您,即便後宮的其他嬪妃們都嫉恨您,皇上也會護著您的呀,主子。」

  在柳枝看來,如果康熙不是真的喜歡寧素的話,那麼他為什麼會隱瞞身份和她來往這麼久?不僅收岳興阿做學生,甚至事事都幫著寧素?

  要知道他可是皇上,是天下至尊,憑著他的身份,他明明可以直接下一道聖旨讓她們主子進宮就是了,哪裡用得著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和心思?

  可是偏偏皇上沒有那麼做。

  所以要柳枝說,管皇上的後宮有多少嬪妃呢,只要皇上的心一直在她們主子身上的話,那麼再來一百個嬪妃,也不會對她們主子造成什麼影響。

  寧素被柳枝這句話給逗笑了,她開口問她:「當初的隆科多難道不喜歡我嗎?」

  哪怕寧素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但是從柳絮她們口中她也知道失憶前的自己和隆科多是有過一段恩愛時光的,隆科多也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才會決定娶她的。

  「我和隆科多青梅竹馬,既是表兄妹,又是夫妻,按理來說我們即便不會恩愛一輩子,至少也能相敬如賓到老的吧?但是結果呢?」寧素道,「結果隆科多寵愛李四兒寵愛到連我死活都不顧的地步,所以就算皇上現在對我有意那又怎樣呢?」

  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而已,情到濃時他自然是看她哪哪兒都好了,但是一旦感情褪去呢?

  都說男兒多薄幸,這句話寧素不僅聽過,甚至切身感受過了。

  「那主子您之前不知道皇上的真實身份時,為什麼願意和他成親呀?」柳芽聽不懂,「難道皇上是葉先生的時候不會移情別戀,是皇上的時候就會嗎?」

  「那當然不是了。」寧素笑道,「不過他只是葉先生的時候,哪怕他日後移情別戀了,我也能夠直接將他踹了,但是他現在是皇上,他要是移情別戀了,我還能將他踹了不成?」

  不是寧素天生悲觀,也不是她認定了康熙日後一定會辜負她,而是將希望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實在是一件太傻的事情。

  說實在話,憑著寧素的身份,她之前能夠順利的和隆科多和離,並且帶著岳興阿全身而退,完全是多虧了老天憐憫——

  要不是它讓她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畢竟讓她知道了李四兒和皇貴妃她們那些秘密的話,寧素又怎麼可能順利地借力打力,讓自己成功脫身?

  但是再來一次的話,寧素不保證自己還有這樣的運氣,再加上康熙和隆科多不一樣,康熙是皇帝,而自古以來就沒有聽說過被和離的皇帝。

  所以寧素得知康熙的身份是假的時候她生氣嗎?

  她當然生氣了。

  哪怕康熙解釋清楚了,他一開始並非是存心要欺騙她的,只是怕事情變得尷尬,所以才故意編造了一個假身份,他也沒想過他們最後會走到一起。

  寧素相信康熙這些解釋都是真的,但是這也不能抹去康熙欺騙她的事實。

  那寧素是因為生康熙的氣,所以才故意說和康熙的婚事作罷的嗎?

  並不是。

  寧素說的並非是氣話,她會在短時間之內就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源於衝動,而是源於她的清醒。

  因為這份清醒,所以寧素可以果斷地斬斷她和康熙之間的感情,不給康熙留念想,也不給自己留余地。

  四個柳聽完寧素說的話之後,不約而同地覺得她說得……

  確實很有道理。

  就像剛剛那樣,她們不知道葉先生的真實身份時,不是還想著他要是真的欺負了她們主子的話,她們就衝過去找他給她們主子報仇麼?

  結果得知了葉先生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們瞬間就慫了。

  不是她們對自個兒的主子不夠忠心,而是她們只有一條小命,沒法不惜命。

  而她們的主子也一樣,如果葉先生只是葉先生的話,那麼他日後要是干什麼壞事了,她們主子一個不痛快就可以把他給蹬了。

  可是偏偏沒有如果,葉先生不僅僅只是葉先生那麼簡單,他還是大清的皇帝……

  唉。

  柳絮她們忍不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心想葉先生是誰不好,怎麼偏偏是皇帝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

  柳芽忍不住問了寧素一句:「主子,您就這麼拒絕了皇上,您會後悔嗎?」

  要知道皇上如果真的按照約定答應娶她們主子的話,那麼她們主子不就是大清未來的皇後嗎?

  皇後誒,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誒!

  柳芽默默地幻想,「要是您答應嫁給皇上的話,那麼日後別說是佟三爺、佟夫人和佟老爺他們了,就連皇貴妃見到您都得給您下跪行禮。」

  本來只有柳芽一個人在幻想的,結果她把話說出口之後,其他三個人也忍不住跟著她一塊幻想起來,越想她們越覺得美滋滋——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該多痛快呀。

  「別說了。」寧素突然皺眉道,「本來沒覺得後悔的,聽你這麼一說,突然有點了。」

  畢竟寧素哪怕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但是不論是佟夫人也好,隆科多也罷,乃至是宮裡的皇貴妃,他們都沒少仗著家世比她好,身份比她高就在她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

  隆科多覺得她出身不如他高,她能夠嫁給他就該燒高香還神了,哪有臉面主動提和離?佟夫人覺得她沒個好家世,離了隆科多之後就沒人要了;皇貴妃覺得她出身又不高,家世又不好,她願意給她找一門親事,她就該跪下來感激她的大發慈悲了。

  但!是!

  但是當初是寧素死皮賴臉地上趕著求隆科多娶她的嗎?當初又是誰說等她和隆科多成親之後會把她當做親女一般對待的?如今她和隆科多已經和離了,從此再無瓜葛,那麼皇貴妃又憑什麼插手她的人生大事?

  她要不要再嫁人,她要嫁給誰,用得著皇貴妃操這個閑心嗎?

  尤其是寧素回憶起皇貴妃當時在承乾宮跟她說的那些話……

  停停停!

  不能再想了!

  寧素強迫自己別再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否則的話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真的後悔跟康熙一刀兩斷。

  好吧,開個玩笑,寧素確實是被柳芽的話勾起了幻想,但是她很清楚,為了打皇貴妃他們的臉而答應嫁給康熙的話,那絕對是一個很不負責、也很沒腦子的決定。

  她不可能為了看皇貴妃他們的笑話而賠上自己的下半輩子的,他們還不配。

  再說了,就算她真的有這樣的想法,可她都已經拒絕了康熙了,依照他的身份,被她拒絕之後沒有惱羞成怒已經算很不錯了,她可不敢奢望康熙會鍥而不舍等她回心轉意。

  想到她說「就此作罷」時康熙臉上的表情,寧素微微垂眸——

  一切都結束了。

  這個時候的寧素是這麼想的,結果誰知道到了第二天……

  「額娘,你怎麼啦?」神經粗大的岳興阿壓根沒有發現昨天寧素和康熙之間出了問題,不過今天他倒是發現他額娘狀態有點不太對了。

  因為她眼下都有黑眼圈了。

  「你睡得不好嗎?昨天晚上。」

  「沒有。」不想自己的寶貝兒子擔心的寧素隨意找了一個借口,「可能是昨天喝茶喝多了吧,所以晚上有點睡不著,我等下吃了早膳之後補補覺就好了。」

  「真的嗎?」岳興阿雖然神經粗大,但還是很關心自己的額娘的,「要不然我今天跟先生請假一天,留下來陪你吧?」

  雖然岳興阿很喜歡康熙,但是比起康熙,他還是更喜歡他額娘。

  「不用。」寧素下意識地拒絕,但是話說出口之後,她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岳興阿,我有一件事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什麼事哇?」岳興阿一聽,頓時有種自己已經長大了的感覺,因為他額娘說了,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他商!量!

  商量誒,這不是大人才會做的事情嗎?所以在他額娘眼裡,他已經是大人了嗎?

  「我重新給你找一個先生好不好?」寧素開口問道。

  岳興阿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皺起了他的小眉頭,奇怪地問道:「為什麼要重新給我找一個先生啊?額娘,我不是已經有先生了嗎?」

  他都拜他先生為師啦。

  「難道是因為先生要給我做新阿瑪,所以他就不能再做我的先生了嗎?」岳興阿心想,難道這就是先生以前跟他說過的,什麼吃了魚就不可以吃熊掌了?

  那時候的岳興阿不懂,為什麼吃了魚就不可能吃熊掌呢?是因為買不起嗎?

  現在的岳興阿照樣不懂,為什麼先生做了他新阿瑪之後就不可以再繼續做他的先生了?是因為太忙了嗎?

  「不是。」寧素沒想過要瞞著岳興阿,昨天不說,只是她自己都沒有平復好自己的心情,但是經過一晚上的時間,寧素已經接受了這件事,現在輪到岳興阿了。

  「葉先生他以後不僅不是你先生了,他也不會是你的新阿瑪。」寧素摸摸岳興阿的小腦袋,然後對他道,「以後就繼續咱們娘倆一塊過好不好?」

  岳興阿一聽,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額娘,你不是要嫁給先生嗎?」

  怎麼才過了一個晚上,先生就不再是他的新阿瑪了?

  「不嫁了。」寧素道。

  「為什麼?」岳興阿想不明白,「是先生欺負你了嗎?額娘,是的話我幫你報仇。」

  小家伙一邊說著,一邊握緊了小拳頭,一副氣衝衝的模樣。

  看到岳興阿這樣,寧素就不由地想起了昨天的四個柳。但是她能把康熙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們,喚回她們的理智,卻不能把同樣的辦法用在岳興阿的身上。

  因為小家伙對「皇上」壓根沒有什麼太深刻的概念,更沒有多少畏懼之心,寧素敢說,她要是敢說「葉先生是皇上」的話,那麼岳興阿肯定敢回她一句「是皇上也不能隨便欺負人呀」。

  所以寧素搖了搖頭,開口道:「不是,是葉先生有事要回他的家,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寧素的話才剛說到這兒,門外卻突然有奴才通報說康熙來了。

  寧素:「……???」

  要不要這麼拆台?

  岳興阿:「……!!!」

  他先生來了?

  寧素和岳興阿兩人雖然是母子,但是這會兒兩人的反應可以說太不一致了,前一秒還因為寧素說(編)的噩耗而難過的岳興阿下一秒聽到奴才的通報,臉上的表情就瞬間由陰轉晴。

  「額娘,是先生!先生他來了!」岳興阿猛地從椅子上跳了下去,然後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寧素扭頭看向柳絮:「你不是說隔壁莊子的人昨天就收拾東西走了嗎?」

  「他們確實是收拾東西,也確實是走人了呀。」柳絮是親眼見到的,當時還在想,呸,果然男人沒個好東西,被拒絕了就直接走人了,也幸好她們主子理智。

  結果現在卻有奴才通報說康熙來了?

  康熙確實是來了,昨天的事情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這個莊子裡也就柳絮她們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

  但是其他人,包括岳興阿在內都不知道。

  所以康熙來了,莊子裡的人壓根不會阻攔,而岳興阿見到康熙,態度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不對,還是有一些變化的,比如說岳興阿今天見到康熙可比平時要熱情和激動得多了。

  都沒有跑到康熙的面前呢,就已經一疊聲的「先生」先喊了起來,然後再以極快的速度奔到了康熙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怎麼了?」岳興阿的這個態度既然康熙覺得意外,又讓他有幾分驚喜。

  結果驚喜不到三秒,康熙就聽到岳興阿一邊抱著他一邊扁著嘴問他:「先生你要回家,以後都不再回來了嗎?」

  「額娘說要給我重新找新的先生,還說你不再是我的新阿瑪了。」

  「這是真的嗎?為什麼?我不要!」

  雖然昨天岳興阿還不太接受康熙做他的新阿瑪,好在寧素也沒有逼他,所以岳興阿覺得自己慢慢接受就好啦。

  結果誰知道今天寧素突然跟他說她不會嫁給康熙了,而康熙也不會再教他了!

  什麼叫晴天霹靂?

  這就叫晴天霹靂了!

  別說岳興阿已經慢慢接受康熙的新身份了,就算他最反對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康熙會不再教他。

  雖然當初岳興阿拜康熙為師的時候,康熙自己也說過了,他只能給岳興阿當一段時間的先生,不可能教他一輩子的。

  但是經過這幾個月來的相處,岳興阿早就忘了康熙當初說過的這句話了,畢竟他記性本來就沒有那麼好,而且又不是什麼好話。

  這也是岳興阿這會兒為什麼反應那麼大的原因,因為他以為康熙會一直一直和他們在一起的。

  小家伙的話讓康熙喜憂參半,喜的自然是岳興阿這麼在意自己了,而憂的則是過去一天一夜了,寧素仍然沒有要回心轉意的意思。

  「不是真的。」康熙伸手抱起了岳興阿,溫聲對他道,「我沒有要回家,就算要回家,也不會不回來的。」

  「那為什麼額娘要那麼說?」岳興阿覺得先生是不會騙他的,那麼問題來了——

  他額娘也不會騙他呀,那麼為什麼他們說的不一樣呢?

  「可能你額娘誤會了吧。」康熙一邊回答岳興阿,一邊抱著他往裡走,很快的就見到了寧素。

  康熙向來是個觀察力很敏銳的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寧素眼下淡淡的烏青,當下就明白了昨天晚上輾轉反側一夜的人不止自己一個。

  「額娘,先生說你誤會了,他沒有要回家。」岳興阿從康熙的口中知道這個好消息之後就第一時間跟寧素分享了。

  可惜這對寧素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看到康熙這會兒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寧素就知道柳絮昨天要麼是看錯了,要麼是擺烏龍了。

  不過原因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她看向康熙,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要不要給他行禮請安。

  雖然莊子裡的人大多數都不知道康熙的身份,但是寧素知道,所以要她假裝不知道實在是有點太難了。

  好在康熙細心,一看到寧素這樣就已經猜到她的想法了,主動出聲道:「幸好我今天上門了,要不然我作為當事人,還不知道自己無緣無故的被你辭退了。」

  「夫人可是覺得我沒有教好岳興阿,所以才想著給他另外再找新的先生?」

  哪裡無緣無故了?

  聽到康熙這麼說,見岳興阿也一臉想不明白地看著自己,寧素暗暗磨牙,恨不得瞪他一眼——

  別人不知道她為什麼辭退他,他作為罪魁禍首還能不知道嗎?

  「先生說笑了。」見康熙沒打算當眾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寧素也就干脆當做不知道還有這回事,出聲回答他道,「你自然把岳興阿教得很好,只是我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如果時間倒退到康熙收岳興阿做學生的那個時候,那麼寧素得知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後肯定很高興了。

  因為自己的寶貝兒子有一個當皇帝的先生,哪怕他只教岳興阿一段時間,對岳興阿的未來而言都是受益匪淺的。

  但是現在?

  寧素只覺得頭疼和煩心。

  「既然你也認為我把岳興阿教得很好,那麼為什麼不讓我繼續教下去呢?」康熙卻假裝沒有聽出寧素語氣裡的婉拒,「我想比起新先生,岳興阿肯定更喜歡我繼續教他。」

  不等寧素開口,岳興阿就飛快地應了一聲「是啊」。

  寧素:「……」

  很好他個小叛徒。

  寧素磨了磨牙,哪怕明知道不能怪岳興阿,卻還是忍不住在心底裡偷偷給他記了一筆。

  以後逮著機會一塊算。

  岳興阿:「……???」

  「既然岳興阿這麼說了,那麼就讓我繼續教他吧,寧素。」康熙並不想勉強寧素,事實上在之前的相處中,他從未勉強過寧素什麼。

  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面,他沒辦法做讓步。

  「你不可能一直教他的。」寧素不知道自己昨天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康熙今天為什麼還會出現,她道,「既然岳興阿早晚都要換新先生了,那麼早點換也沒什麼不好的。」

  「為什麼不可能?」康熙道,「只要你願意,我能一直教岳興阿。」

  寧素一愣,然後看向康熙,從他的表情中,她可以看得出來他說的是認真的。

  寧素擺擺手,先讓其他人,包括岳興阿在內的都離開,然後她開口問康熙:「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說只要我答應你就可以娶我的意思是立我做皇後吧?」

  「是。」康熙點頭。

  「這是為什麼呢?」寧素道,「我不明白。」

  她是真的不明白,她和康熙之間也就認識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而已,這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們也沒有經歷過多麼驚心動魄的事情,而他們之間的感情……

  說實在話,也沒有那麼刻骨銘心。

  所以康熙會喜歡她,寧素不意外,真正讓她意外的是他竟然想要立她為後。

  「這四個多月的時間裡,我們甚至不是朝夕相處的,所以你為什麼會想要立我為後?」

  寧素這麼問,其實是想從康熙的口中得到答案,但是誰知道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足以讓寧素覺得驚訝了。


第72章

  「其實是為了保成。」

  康熙這句話一說出口的時候,寧素愣住了——

  他想要立她為後,是為了保成?

  這話她怎麼有點聽不明白?雖然她姓赫舍裡,太子的生母仁孝皇後也姓赫舍裡,但是她們壓根沒有任何的關系,即便康熙為了太子要立後,那不是應該立仁孝皇後的妹妹,也就是宮裡的儲秀宮妃嗎?

  寧素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這麼問出口了。

  康熙卻並沒有直接回答寧素的問題,而是開口跟她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已經給保成看好了太子妃的人選,就等著明年下旨給他們賜婚了。」

  寧素下意識地開口道:「這麼早?」

  她確實是覺得很早,雖然她不確定太子是哪一年出生的,但是她見過他,自然知道太子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這個時候給他挑選太子妃,那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只是先給他們賜婚而已,不是要他們明年就大婚。」康熙跟寧素解釋了一句之後,然後問她,「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早給保成選太子妃嗎?」

  寧素搖搖頭。

  「保成和赫舍裡家的牽絆太深了。」康熙口中所說的「赫舍裡家」自然不是寧素的娘家了,而是仁孝皇後的娘家。

  怕寧素不知道,康熙還跟她說起了他在康熙二十二年處置索額圖三兄弟的事情,「索額圖三兄弟仗著是保成的叔祖父,平日裡懶惰驕縱,視我的旨意如無物,偏偏為了保成,我無法嚴懲他們。」

  寧素點點頭,明白康熙的意思,這不就是所謂的投鼠忌器嘛。

  只要康熙一日還看重太子,偏愛太子,那麼他就沒辦法對太子的母族下狠手,否則落到其他人的眼裡,那就是太子要失寵的信號了。

  「同樣的,為了保成,日後我也不得不啟用他們。」怎麼說呢,康熙當初在罷免索額圖他們的官職時,並沒有想過一輩子不讓他們再回官場的。

  畢竟就像康熙自己說的那樣,他們是太子的叔祖父,尤其是索額圖,不僅是赫舍裡家的領頭羊,都是太子黨的黨首。

  但是康熙考慮得很長遠,當時太子還小,他可以縱容索額圖他們在朝中為太子拉攏勢力,說白了,太子是嫡出,又是儲君,朝中的文武百官支持他那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但是索額圖私心太重了,且報復心也很強。

  這大清如今還是他的大清,這朝堂依然還是他的朝堂,結果索額圖背地裡卻給他玩起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康熙怎麼可能容忍得了?

  也就是太子現在還小,沒有進入朝堂,接觸朝政,康熙依然把他當做寶貝兒子,否則的話保不齊太子也得被索額圖給連累了。

  寧素聽到這裡,也大概猜到了康熙這個時候給太子挑選太子妃的目的了,無非就是牽制住赫舍裡家,或者說牽制住索額圖。

  為什麼索額圖乃至赫舍裡家的人之前敢那麼囂張,甚至敢無視康熙的旨意?

  無非就是仗著太子現在還小,除了母族的人之外,沒有人有資格名正言順地為他搖旗吶喊。

  但是如果太子有了妻族的話,那麼情況就不一樣了。太子的母族有資格名正言順地為他搖旗吶喊,難道太子的妻族就沒有資格了嗎?

  到時候只要康熙偏向太子的妻族,那麼底下的人自然知道風向了。

  如此一來,既打了老鼠,又不怕傷了玉瓶兒。

  不過寧素什麼都沒有說,畢竟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康熙不再是葉先生,而是大清的皇帝。

  康熙不會讀心,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寧素猜不猜得到他的用意的,因為她那麼聰明。

  她什麼都不說,不是因為不知道,而是源於警惕而已。

  而康熙也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繼續開口道:「所以我決定提前給保成挑選太子妃,但是這還不夠。」

  寧素聞言,看向康熙,然後就聽到他繼續道,「因為索額圖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勢力旁落,要麼他會選擇拉攏,要麼他會選擇打壓。」

  如果太子的妻族真的被索額圖拉攏了的話,那麼這不是康熙想要看到的;如果太子的妻族真的被索額圖打壓了的話,那麼這也不符合康熙原本的預期。

  「所以我需要一個皇後。」這是康熙說的。

  分化索額圖的勢力,這是寧素聽完康熙說的話之後心裡面想的。

  聽到這裡,寧素終於明白康熙立後的真正目的了,按理來說,康熙給太子挑選太子妃,自然能夠達到牽制索額圖的目的。

  但是這遠遠不夠,不僅僅因為索額圖是太子黨的黨首,地位根深蒂固,也因為存在著翻車的風險。

  畢竟不止索額圖乃至整個赫舍裡家和太子存在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太子的妻族也一樣。

  索額圖他們盼著太子能夠早日登基,他們赫舍裡家成為天子母族,太子的妻族難道就不盼著嗎?

  到時候他們要是背地裡聯合起來的話,康熙就相當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但是如果康熙又有了一位新的皇後那就不一樣了。

  因為有皇後意味著什麼?

  康熙很有可能會再有新的嫡子,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太子一日不登基,一日就沒有人敢拍著胸口保證太子日後一定會順利登上皇位的。

  如此一來,自然能夠達到分化索額圖勢力的目的了。

  因為世界上從來不缺想要富貴險中求的人,支持太子固然名正言順了,但是大的功勞可落不到他們的頭上。而支持別的嫡出的皇子就不一樣了,因為如果成功了,他們說不定還能撈到一個從龍之功。

  不過……

  「那為什麼是我呢?」寧素聽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不意味著她同樣能夠明白康熙選她的原因。

  「因為我娘家沒權沒勢,好利用也好控制?」

  康熙一聽寧素這麼說,就明白她是生氣了,當下開口道:「不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是真的。」

  什麼?

  寧素皺眉看向康熙,不明白他和她說過的、哪句話是真的。

  「自從孝昭皇後去世之後,我確實沒有再立後的打算。」康熙給寧素娓娓道來,「如果沒有再遇見你的話,我即便要牽制住索額圖的勢力,也不會選擇用這樣的辦法。」

  於康熙而言,想要牽制住太子的母族,不是只有一個辦法的,他大可以扶持大阿哥,然後讓他身後的勢力和太子黨打擂台。

  如此一來,康熙就可以穩坐釣魚台。

  但是偏偏沒有如果,康熙再遇見了寧素,而寧素又恰好和隆科多和離了,既然如此,那麼他為什麼不能采用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既牽制住了索額圖的勢力,又抱得美人歸。

  寧素的心猛地一跳,她自然聽出了康熙這番話的弦外之音了——

  他有目的是真的,但是喜歡她也是真的。

  寧素並沒有懷疑康熙這是在撒謊,因為沒那個必要,說實在話,他們兩人之間的身份實在是太懸殊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對她有意的話,寧素也想不明白康熙為什麼會花費那麼多時間和心思在她的身上,而不是直接下一道聖旨讓她進宮。

  康熙上前一步,靠近了寧素,然後對她道:「所以我們的婚事不要作罷好嗎?」

  「我承認,騙你是我的不對,雖然那確實是無心之失,我的本意也不是為了欺騙你,而是怕你尷尬,但是我不會為我做過的錯事辯解……」

  康熙說到這裡的時候,寧素就有點想笑了,但是她忍住了,出聲打斷康熙道:「你現在不就在為你自己做辯解嗎?」

  要不然他為什麼要在「但是」前面加個「雖然」?

  康熙聞言,露出了一個「懊悔」的神色:「這都被你發現了?」

  寧素:「……」

  她很難不發現呀!

  見康熙的演技如此拙劣,寧素忍了忍,忍了又忍,最後實在是沒忍住,開口道:「我要沒發現我都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個傻子。」

  寧素這句話明顯的帶著諷刺的意味,但是偏偏康熙聽了之後,卻搖了搖頭,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她:「不是。」

  「所以我挺失望的。」

  寧素:「……???」

  「你失望什麼?」

  「失望我不是個傻子嗎?」

  寧素瞪大了眼睛看著康熙,那雙眼睛不僅恢復了以往的明亮,甚至還因為有兩簇熊熊燃起的怒火而顯得格外的耀眼。

  見寧素一副「你要是敢說一句『是』,甭管皇上不皇上的我照打不誤」的模樣,康熙不僅半點都沒有被冒犯到的不悅,反而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然後看著寧素道:「是。」

  寧素:「……??????」

  他是不是真的以為他是皇上她就不敢動手了?

  不等寧素被康熙的一句「是」氣得腦袋發昏干出什麼要誅九族的事情,她就聽到他繼續道,「你要是傻乎乎的,那應該好哄很多。」

  康熙說完,目光含笑地看著寧素,見她因為他的一句話而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眼裡的笑意不由地更濃了。

  他又上前了一步,再次拉近了他和寧素之間的距離,然後伸手拉住了寧素的手:「我說真的,我們的婚事不要作罷。」

  「畢竟我一把年紀了,能找個真心喜歡的人也不容易。」

  寧素還沒有來得及因為康熙的「動手」而生氣,就被他後面說的那句自黑的話給逗笑了。

  她看了康熙一眼,已經年過三十的康熙看起來還很年輕,歲月在他的臉上似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反而是歲月帶來的閱歷讓他添了幾分區別於真正的小年輕所沒有的成熟魅力。

  寧素沒有見過二十歲的康熙,不對,或許見過但是她忘了?不管怎麼樣,寧素覺得二十歲的他肯定沒有現在的他這麼有吸引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寧素才更加覺得康熙的話好笑,因為他壓根不到「一把年紀」的時候。

  康熙見狀,在心底裡偷偷地松了一口氣。在跟寧素坦白之前,康熙已經預料到她一旦知道他的身份,肯定會和他疏遠的。

  但是當寧素真的和自己疏遠的時候,康熙才意識到他預料到了,不意味著他能夠接受的。

  「既然你都說了你一把年紀了,那麼我豈不是更不應該答應你?」寧素原本是想要和康熙劃清界限的,就像她昨天想的那樣——

  當做一切都結束了。

  但是誰能夠想到康熙卻不願意如她所願,今天不僅照常出現在她的面前,甚至將姿態放得這麼低呢?

  明明她昨天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那個份上了,結果康熙今天卻當做沒那回事兒似的。

  如此一來,寧素都沒有辦法再維持自己油鹽不進的態度了。

  康熙聽到寧素這麼說,先是一愣,繼而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無奈,他可沒有想到寧素會拿著他的話來反駁他。

  但是偏偏康熙沒有半分不高興,即便被寧素反駁了,他也照樣覺得歡喜。因為比起剛剛寧素見到他時那副進退有度,卻絲毫沒有溫度的模樣,康熙更喜歡現在的她。

  「不對,是更應該答應我才對。」康熙反駁了寧素的反駁,「畢竟年紀大才會照顧人。」

  切~

  寧素聽到康熙這話,嘴上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從她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對康熙說的這句話有多不贊同了。

  「小沒良心的。」康熙懲罰似的緊了緊自己握住寧素的手,他道,「這幾個月難道不是我更照顧你一些嗎?」

  寧素一聽,頓時……好吧,頓時沒法反駁。

  因為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和康熙相處的這幾個月,確實是他照顧她多過她照顧他,但是……

  「那又怎麼樣?」寧素抽回自己被康熙握住的手,然後往後倒退了兩步拉開了她和他的距離,「這能說明什麼呢?」

  寧素不否認,康熙這幾個月不管是對她也好,對岳興阿也罷,確實是很好,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會一輩子對他們母子倆那麼好,一輩子都那麼照顧他們母子倆的。

  康熙也不傻,一聽到寧素這麼說,也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了。說實在話,康熙自從登基之後,多的是衝著他的身份而來的女人,像寧素這樣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避之不及的女子,康熙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換做是旁人的話,康熙或許會認為對方在故意拿喬,但是換做是寧素的話,根據他這幾個月來和她的相處,對她的了解,康熙確定她對他(的真實身份)的嫌棄是發自內心的。

  偏偏康熙沒辦法去怪罪寧素,因為寧素在隆科多那兒栽過跟頭,所以不怪她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對他如此避之不及。

  那麼怪誰呢?

  康熙覺得要怪就只能怪隆科多不做人了!

  明明娶了寧素卻不知道珍惜,不僅傷了她的心還縱容小妾傷了她的身。

  雖然隆科多不這麼做的話,他也沒有機會得到寧素,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康熙會感激隆科多和李四兒的。

  越是和寧素相處,越是喜歡寧素,康熙就越是厭惡隆科多和李四兒,厭惡到恨不得賞他們一人一頓板子。

  但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康熙沒有回答寧素的問題,而是對她道:「寧素,你不能對我這麼不公平。」

  「隆科多確實是做了許多傷害你的事情,但是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能將我們混為一談。」

  寧素聞言,沒有說話,但是表情松動了一些。

  因為她覺得康熙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將他和隆科多混為一談的話,不止是對康熙不公平,甚至是對他的侮辱。

  因為寵妾滅妻這種事情,隆科多會做,康熙卻不會。

  寧素並不是因為心裡有康熙,所以才替他說好話,而是她認為一心想要做一位名垂千史的明君的康熙,不可能做出寵妾滅妻這種事情來玷污他的名聲。

  他可以不寵愛自己的皇後,但是絕對不會不尊重自己的皇後,也絕對不會縱容其他的嬪妃去踐踏自己的皇後。

  「你說得對。」寧素承認了自己的錯,「我不應該把你和隆科多混為一談,但是……」

  寧素後面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直接被康熙打斷了,「後面的話不用說了。」

  「嗯?」寧素看向康熙,然後就見他理直氣壯地道,「反正用鼻子想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所以不說也罷。」

  寧素聽到康熙這麼說,當下又笑了,不過這次不是被逗笑的,而是被氣笑的:「哪有人淨挑好話聽的?」

  「所以你也承認『但是』後面要說的肯定不是好話對吧?」康熙反問道。

  寧素……寧素沒法反駁,她道:「是不是好話我不知道,反正是大實話。」

  「大實話我也不愛聽。」康熙算是看出來了,寧素今天雖然消氣了些,但是並沒有接受他,而且他今天想要說服寧素接受他的可能性也不大。

  不過康熙並沒有氣餒,因為他看得出來,比起昨日,寧素今天的態度軟化了一些,而且寧素沒有真的和他劃清界限,這對康熙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康熙想,假以時日,他肯定能讓寧素明白他和隆科多完全是兩種人,從而回心轉意的。

  寧素知道康熙並沒有死心,廢話,他要是死心的話,那麼今天就不會出現在她面前,更不會和她說這些話了,但是她並不知道康熙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准備了。

  見他突然耍無賴,寧素又好氣,又好笑。

  她正准備說什麼,結果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康熙道:「今天就先說到這兒吧,我要去給岳興阿上課了。」

  說完,康熙衝寧素點點頭,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轉身就往外走了。

  到了嘴邊的話被迫咽回去的寧素:「……!!!」

  不帶這樣的!

  寧素可不想配合康熙,但是誰知道他人高腿長的,眨眼的功夫就走出了屋子,抱起門外的岳興阿就直接離開了。

  「走,我們上課去。」

  眼見著康熙抱起岳興阿越走越遠,寧素氣得在心底裡恨恨道——

  有本事別回來!

  *

  寧素被康熙的無賴給氣著了,都還沒來得及消氣,就有奴才來通報說圖達來了。

  雖然說圖達第一次來莊子時,險些被寧素讓人給趕了出去,但是他到底是寧素的親爹,所以莊子上的奴才對他自然客客氣氣的。

  當然了,客氣歸客氣,該通報還是要通報的,沒有寧素的允許,他們也不可能直接讓圖達進來。

  好在圖達今天上門是有要事,自然沒去計較這些,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圖達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資格去計較這些。

  「阿瑪你怎麼來了?」寧素對於圖達的到來有些意外。

  圖達張嘴就道:「怎麼?我是你阿瑪,我還不能來了嗎?」

  寧素聞言,頓時微眯著眼睛看了圖達一眼,頓時把父綱不振的圖達看得連忙收起了自己的陰陽怪氣:「我今兒來,是想問問你和那個窮教書的事兒。」

  圖達上次得知了寧素要跟康熙成親後,氣得直接把人趕走了,原本他以為寧素會再上門跟他商量這事兒的,結果誰知道他在家裡等了又等,遲遲沒有等來寧素。

  沒轍,圖達只好自己上門來了。

  因為他怕自己來晚一步,寧素就直接跟康熙成親了。

  「你該不會真的要和他成親吧?」圖達開口問道。

  「黃了。」寧素道。

  「你要我也……什麼?黃了?」話說到一半,圖達才反應過來寧素說了什麼,當下又驚又喜,「真黃了?那可太好了。」

  雖然沒有人逼寧素做出這個決定,但是看到圖達這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寧素心裡頭還是覺得不痛快。

  想到圖達一直以來對康熙的嫌棄,寧素忍不住開口把他的真實身份跟圖達說了,說完之後果然見他一副見鬼似的表情。

  可不就是見鬼麼?

  那個窮教書的老白臉居然是皇上?

  「你沒有騙我吧?」圖達嚴肅著一張臉問寧素。

  「我沒事拿這種事兒騙你做什麼?」寧素反問了一句。

  圖達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當下他一拍手,然後道:「那幸好你倆的事兒黃了。」

  嗯?

  寧素被圖達的這句話驚訝得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怎麼?沒想到你阿瑪我是這個反應吧?」圖達一看寧素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他道,「我承認之前確實是嫌棄他是個窮教書的,但是這會兒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我也不建議你跟他繼續下去。」

  「隆科多的後院才三五只小貓你都擺弄不明白,進那吃人的後宮,你這不是上趕著送人頭嗎?」

  寧素:「……???」

  他這是為她好吧?

  不確定,再看看。


第73章

  圖達自然是為了寧素好了,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在不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前他不答應寧素嫁給康熙,確實是因為看不起康熙。

  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他女兒要是嫁給他之後他不僅沒能讓他女兒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反而得讓他女兒幫他養家,那他女兒圖什麼?

  好吧,甭管圖什麼,反正圖達見不得寧素干這麼虧本的事情。

  現在知道了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後他依然不答應寧素嫁給康熙,那就是因為他看不起寧素了。

  圖達心想,別聽他說得難聽,但是他說的確實是大實話啊。

  但凡寧素有點本事的話,她至於擺弄不明白隆科多後院那三五只小貓?

  既然連隆科多後院那三五只小貓都擺弄不明白,那還進康熙的後宮做什麼?

  上趕著送死嗎?

  「所以你們的事兒黃了也好,省得哪天我得白發人送黑發人。」圖達開口道,「反正我對你大哥和你也沒什麼指望了,你們兄妹倆能平平安安就好。」

  圖達說的這兩句話是好話吧?

  乍一聽確實是好話,但是寧素用腦子仔細想想就明白了圖達的意思了:「阿瑪你過分了!」

  「你嫌大哥蠢就算了,怎麼連我也一塊嫌棄上了?」

  「我哪兒蠢了?」

  寧方:「……???」

  究竟誰過分了?

  反正別管誰過分,圖達都認為自己不過分:「你不蠢?你不蠢這會兒你還是佟家少夫人,而不是帶著岳興阿住在這莊子裡。」

  要問圖達有野心嗎?

  那他當然是有了。

  雖然說康熙當年登基,立馬改換門閭的是佟家而不是他們赫舍裡家,但是作為佟夫人的娘家,他們也算是沾光了。

  要不然依照他們赫舍裡家的情況,他兒子哪有機會高娶?他女兒又哪有機會高嫁?

  圖達原本以為他們赫舍裡家是趁勢而上的,結果好家伙——

  寧方拿捏不住富察氏,反倒是被富察氏給蒙騙了,而寧素更是直接跟隆科多和離了。

  鑒於寧方和寧素兩人的「本事」,圖達已經不指望他們兄妹倆大富大貴了,就盼著他們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算了。

  否則的話依照圖達的性子,得知康熙是皇帝之後他怎麼可能是這個反應?

  雖然宮裡的皇貴妃是圖達的外甥女,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再嫡親的外甥女都比不上親生的女兒,所以但凡寧素聰明一些,有心計一些的話,那麼即便是進宮當貴人,圖達也樂意。

  畢竟一日是貴人,不意味著一輩子是貴人的,要是寧素能夠平安誕下皇子的話,那麼他們可就成了皇子母族了。

  雖然比不上天子母族,但是能夠當上皇子母族,圖達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畢竟現在的情況和當年又不一樣,康熙還是皇子的時候宮裡可沒有所謂的太子,或許有隱形的太子,但是剛生下來沒多久就死了,有也是白有。

  而現在呢?宮裡可是有名正言順的儲君,而且都已經長成了,而且文武雙全,又得康熙和太皇太後的偏愛,地位可以說是無人能撼動。

  所以除非哪天太子被拉下馬了,否則的話圖達肯定不可能有更大的野心的。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寧素聰明一點,有心計一點的前提下,在沒有這個前提的情況下,圖達毫無野心可言。

  寧素:「……???」

  說好的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呢?

  她阿瑪現在確定不是想氣死她好讓自己可以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

  寧素在這邊被自己的親爹差點氣死,而另一邊的康熙和岳興阿的氣氛卻正好。

  「先生,你是不是惹我額娘生氣啦?」岳興阿摟著康熙的脖子,奶聲奶氣地道,「不可以哦,你要是欺負額娘的話,那我就不要你做我的新阿瑪了。」

  「我哪裡敢欺負你額娘?」康熙小小聲地跟岳興阿吐槽道,「你額娘不欺負我就算好了。」

  岳興阿一聽,張嘴就道:「先生你要大方一點,被欺負一下也沒關系啦,又不會少塊肉。」

  康熙一聽,頓時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哪有你這麼雙標的?」

  敢情他欺負他額娘就不行,他額娘欺負他就不算什麼大事兒了?

  哪有這麼區別對待的?

  「雙標是什麼意思哇?」岳興阿好奇地問。

  「就是厚此薄彼的意思。」康熙細細的跟岳興阿解釋什麼是「雙標」,他原本以為自己解釋清楚之後,岳興阿就會知錯就改的。

  結果誰知道岳興阿聽完解釋之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道:「這不是應該的嗎?」

  康熙:「……???」

  「先生你自己說,是不是不可以欺負我額娘?」

  「是。」

  「那又是不是被我額娘欺負一下也不會少塊肉?」

  「……是。」

  「所以我這麼說沒問題呀,不是嗎?」

  康熙:「……??????」

  他居然被一個五歲小孩兒用歪理說服了?

  好在康熙也沒有太在意這件事,略過之後就笑著看向岳興阿:「你現在接受我給你當新阿瑪了?」

  康熙可沒有忘記昨天岳興阿不小心聽到他和太子的對話後那句響徹雲霄(bushi)的「不行!不可以!」,雖然後來享用那頓馬鈴薯大餐的時候,岳興阿看他也沒有之前那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但是距離接受他還有一段距離呢。

  「先生你給我當新阿瑪,當然比別人給我當新阿瑪要好啦。」岳興阿既然已經聽了寧素的話,面對康熙的時候自然不會扭扭捏捏了。

  「不過……」

  岳興阿說著,突然繃著小臉看著康熙道,「要是先生你做得不好,還惹我額娘生氣的話,那麼我是不會接受你做我新阿瑪的哦。」

  「放心吧。」康熙並沒有因為岳興阿的這句話而生氣,因為他知道小家伙這麼說,完全是為了他額娘。

  而康熙呢,他是真心喜歡寧素的,所以哪怕岳興阿不是自己的血脈,他也盼著他真心孝順寧素。

  再則……

  比起岳興阿想讓康熙當他的新阿瑪,顯然是康熙更想給岳興阿當新阿瑪。

  康熙伸手顛了顛懷裡抱著的小家伙,然後笑著對他道:「你要是怕我對你額娘不好,惹你額娘生氣的話,那麼日後你就好好監督我,看看我有沒有說到做到。」

  「好哇。」岳興阿一口就答應下來了,然後想起寧素早上跟他說過的話,他不由地再跟他確認,「先生,你真的不會回家之後就不再回來吧?」

  「放心,肯定不會的。」康熙笑道,「我還沒有娶到你額娘呢,怎麼會不再回來?」

  要讓康熙答應岳興阿一直留在莊子裡,他肯定做不到,但是如果讓他答應就算回家了也會再回來,那麼康熙自然做得到了。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還沒有抱得美人歸,哪裡舍得就這麼放棄?

  *

  康熙的決心有多大,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太子卻知道了。

  昨天從康熙的口中得知寧素找到了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卻要把兩人的婚事作罷之後,太子原本以為他皇阿瑪會和他一塊回宮的。

  太子不是當事人,他自然不清楚康熙和寧素當時究竟是怎麼談的,也不知道康熙被寧素拒絕之後心情究竟是如何的,但是他設身處地地想了想之後,發現如果被拒絕的人是他的話,那麼他肯定不想再繼續待在莊子裡,更不想再見到寧素了。

  不是惱羞成怒,而是覺得丟臉。

  畢竟在太子的認知裡,他皇阿瑪可是很搶手的,不說世界上的其他女子了,光是後宮的那些娘娘們,有哪個是不想當他皇阿瑪的皇後的?

  就連位份最高的皇貴妃都不例外。

  畢竟皇貴妃再貴,那也只是妾而已,即便位同副後,生下來的孩子也照樣是庶出而不是嫡出。

  所以當太子從康熙的口中得知寧素拒絕嫁給他之後,太子覺得自己真的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這世界上竟然有人會拒絕嫁給他皇阿瑪當大清的皇後的?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當然了,太子沒想到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還在後頭——

  他皇阿瑪被拒絕了竟然沒有生氣,反而是打算留下來哄岳興阿他額娘回心轉意?

  太子:「……???」

  啊這……

  啊這……

  太子當場就被他皇阿瑪的所作所為震驚到不會說話了,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太子仍然覺得難以置信。

  他皇阿瑪難道就那麼喜歡岳興阿的額娘呢?

  喜歡到甚至都願意放下自己作為一國之君的自尊?

  換做是太子的話,他覺得自己肯定做不到康熙這個程度。

  「保成?保成?」太皇太後見太子吃飯吃著吃著就走神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哀家把太醫請來?」

  「什麼?」太子回過神來後聽到太皇太後的話,連忙搖頭道,「不用了,我沒事兒,烏庫媽媽您別擔心。」

  「你這個樣子可不像是沒事兒。」太皇太後仍然不放心,「是不是昨天去了莊子一趟,跟著你皇阿瑪一塊挖馬鈴薯,曬得太厲害了,所以今天難受了?」

  「不是。」太子搖搖頭道,「烏庫媽媽,我哪有那麼弱啊?岳興阿整天跟著皇阿瑪下地都沒事呢。」

  太子心想,他自幼習武,平日裡都沒見小病小痛的,怎麼可能下地勞作一會兒就要請太醫了?

  這要是被人知道的話,豈不是要笑話他了?

  當然了,太子之所以堅持沒事,倒也不是怕被人笑話,而是他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之所以頻頻走神,不過是因為心裡頭還惦記著寧素和康熙的事情罷了。

  聽到岳興阿這個名字,太皇太後的眸光閃了閃,出聲問道:「保成你昨天去莊子,又見到那個叫岳興阿的孩子了?」

  「是。」太子點點頭,「除了岳興阿之外,我……我還見到了岳興阿他額娘。」

  在昨天之前,寧素對太子而言沒有什麼特別的,在他心裡,她就是岳興阿的額娘而已,但是經過昨天之後,寧素對太子來說就不僅僅只是岳興阿的額娘那麼簡單了。

  她還是他皇阿瑪想要娶的女人,以及……

  第一個拒絕嫁給他皇阿瑪的女人。

  按理來說,太子那麼在意康熙,那麼得知寧素拒絕了康熙他應該很高興才對的,但是偏偏身為爸寶男的他見不得自己的皇阿瑪受委屈——

  他皇阿瑪那麼好,她為什麼不答應呢?

  太子心中的糾結,太皇太後可不知道,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她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但是並非是衝著她的寶貝曾孫去的,而是衝著寧素和康熙這兩個罪魁禍首去。

  在太皇太後看來,要麼是康熙跟太子坦白了,要麼是太子聰明,自個兒發現了康熙和寧素的關系,要不然的話,他今天也不至於這副模樣。

  「保成,昨天你去到莊子除了和你皇阿瑪他們一塊挖馬鈴薯之外,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事兒?」太皇太後這話一出,太子就下意識地開口反問道,「烏庫媽媽您怎麼知道的?」

  話剛說出口,太子就知道自己不打自招了,當下神色有幾分懊悔。

  「看也看得出來了,前兩次你從莊子回來,哪次不是高高興興的?」太皇太後假裝沒看到太子臉上懊悔的神色,開口問他,「所以昨天在莊子裡還發生了什麼事兒?」

  「皇阿瑪他……」太子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跟太皇太後說實話,雖然說他皇阿瑪昨天讓他回宮的時候並沒有給他封口,但是太子自己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多嘴。

  畢竟他皇阿瑪雖然沒有不允許他跟任何人說起昨天在莊子裡發生的事情,但是他皇阿瑪也沒有允許他逢人就說呀。

  再加上太子想了想,覺得康熙被寧素拒絕對於他而言是一件丟臉的事情,於是有心想要給自己皇阿瑪遮醜的太子在考慮過後,最終還是選擇了什麼都不說。

  「沒什麼。」太子衝著太皇太後搖了搖頭,然後很快的就找了一個理由應付太皇太後,「烏庫媽媽,我只是突然明白了皇阿瑪他為什麼願意花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在馬鈴薯增產這件事情上面而已。」

  這話倒也不算是假話,太子不僅自幼衣食無憂,甚至都沒有見過什麼人間疾苦,所以即便他不會說出「何不食肉糜」這種無知的話,也不會對糧食增產一事有多上心。

  但是他昨天跟著他皇阿瑪他們親自下地之後,親身感受到農作之苦之後,太子的想法多多少少有點改變了。

  這對太子而言是好事,對大清而言也是好事。

  換做是平時的話,聽到太子這麼說,太皇太後心中自然是欣慰的。雖然她是一介女流之輩,但是她並非是一般人,輔佐過兩任皇帝的太皇太後雖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是她也是盼著大清蒸蒸日上的。

  但是現在聽到太子這麼說,太皇太後面上不顯,心底裡卻已經皺起了眉頭了——

  因為她老人家已經聽出來了,這太子的肺腑之言,卻不是害得他頻頻走神的「罪魁禍首」。

  不過太皇太後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對著太子欣慰地笑了笑,等到太子在她這兒用完膳離開之後,太皇太後臉上的笑才落了下來。

  「蘇麻喇,你說皇帝他究竟想做什麼?」太皇太後出聲,問起了自己最信任的婢女。

  蘇麻喇一聽到太皇太後對康熙的稱呼,就知道她心中不悅了。這也正常,對於太皇太後來說,她這個年紀已經沒有什麼雄心壯志了,整日裡含飴弄(曾)孫的,自然對太子這個小曾孫感情最深厚。

  如果不是寧素的身份特殊,又和皇貴妃有那層關系和無法化解的恩怨的話,那麼太皇太後壓根不會管康熙又想往自己的後宮裡添什麼人,添多少人。

  反正對於太皇太後來說,康熙的後宮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也不少,尤其是寧素又不是出身科爾沁的,太皇太後自然更加不在意了。

  可是偏偏寧素曾經嫁過給隆科多,又已經和皇貴妃撕破臉了,兩人的關系說是勢同水火一點兒也不誇張。

  畢竟太皇太後已經查清楚了寧素為什麼要跟隆科多和離,以及皇貴妃對於寧素堅持要和隆科多和離一事究竟是什麼態度了。

  不僅如此,康熙現在還屢屢讓太子到莊子,先是讓他和岳興阿交好,再是讓他和寧素見面,這就讓太皇太後不得不在意,也不得不惱火,甚至……

  不得不細思極恐了。

  「他是不是……」太皇太後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不僅想讓赫舍裡氏進宮?」

  康熙從來沒有跟太皇太後說過他打算如何安置寧素,所以太皇太後理所當然的以為康熙即便對寧素有意,也是想著納她進宮而已。

  但是現在見康熙不僅自個兒花那麼多時間和心思在寧素的身上,甚至還將太子帶到寧素的面前——

  如果說前兩次太子出宮見到岳興阿只是一場意外的話,那麼後面這次就絕對是康熙的安排了。

  因為這份安排,太皇太後不得不想深了一層,她怎麼感覺康熙不像是想讓寧素進宮為妃?

  太皇太後了解康熙的性子,他是那種心裡有誰,就會對誰好的人。所以她之前早就有所猜測了,如果寧素真的要進宮的話,那麼她的位份最低也是個嬪。

  畢竟她的年紀和身份擺在那兒,如果進宮只是個貴人,甚至是常在答應的話,那麼於寧素而言,她進宮後的處境可就不太妙了。

  畢竟多的是能夠踩她一腳的人。

  而康熙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太皇太後很清楚,只要他心裡頭裝著寧素,那麼他就不會干出這種讓人有機會折辱寧素的事情。

  但是封她為嬪的話就不一樣了,因為那已經是一宮之主,這是許多嬪妃們努力了小半輩子,甚至孩子都給康熙生了幾個都沒辦法夠到的位置。

  因為康熙對後宮不受寵的嬪妃們晉升的吝嗇,所以封寧素為嬪的話,就足以證明他對她的重視了。

  哪怕不是嬪,太皇太後想著寧素進宮後的位份最高也只是位列妃位而已,至於貴妃甚至皇貴妃什麼的,那是不可能了。

  太皇太後一直以來都認為她沒有猜錯,直到從太子的口中得知他昨天見到了寧素,頓時讓她有了一個心驚肉跳的猜測——

  如果康熙只是讓寧素進宮的話,那麼他為什麼要安排寧素和太子見面呢?

  如果康熙不僅僅只是讓寧素進宮的話,那麼他……難不成是想立寧素為後嗎?

  *

  康熙可不知道即便有太子幫他做遮掩,太皇太後也已經從他那兒猜到了他的真實想法了,不過知道了也無妨,他本來就沒想過瞞著太皇太後。

  當然了,也瞞不住。

  畢竟娶妻是大事,立後更是大事,都沒可能悄摸著進行的。

  宮裡頭的事,即便康熙宮裡有眼線,他也不知道知道得那麼快,但是宮外頭的事,康熙倒是知道得不慢。

  從梁九功那兒得知了莊子外有佟家的人在盯梢後,康熙想了想,就決定告訴寧素。

  「佟家的人?」寧素看向康熙,後者點點頭道,「你如果不想讓人知道我們的關系的話,那麼我讓梁九功去處理,保准他們查不到我的身份。」

  寧素並不懷疑康熙的這句話,因為他確實是有這個能力,她只是好奇:「你怎麼跟我說這件事?」

  要是他假裝不知道這件事,任由佟家的人查到他的身份的話,那麼她是想進宮也得進宮,不想進宮也得進宮了。

  康熙聽出了寧素這句話背後的意思,當下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沒辦法,有的人實在聰明,不好糊弄。」

  但凡他的寧素傻乎乎一點的話,說不准他就真的干出這麼無恥的事情了。

  寧素一聽,想到之前和康熙的對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那不好意思,讓您失望了嘞。」

  「沒事。」康熙居然還真的擺出一副不計較的模樣,「聰明是聰明了點,但是誰讓我喜歡呢?」

  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是真的氣到想打人了。

  康熙自然不給寧素這個機會了,連忙轉移話題問道:「那我現在讓梁九功去處理?」

  「你自己都能做主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問我一遍?」

  「那不是想在你面前表現表現嗎。」

  康熙一句話直接把寧素給逗笑了,她道:「不必了。」

  「什麼?」

  「我說不必處理,佟家的人想查就查。」

  「……???」


第74章

  「你那是什麼表情?」寧素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康熙臉上的意外和驚訝了,也猜得到他為什麼會是這個反應,卻故意皺眉道,「難道你不想讓佟家的人查到你的身份?」

  問完之後,寧素不給康熙回答的機會,張嘴就繼續道,「那行呀,那你就讓梁九功去處理吧。」

  「不了,還是照你說的去做吧。」回過神來的康熙先是回了寧素一句,然後扭頭對一旁的梁九功道,「聽到夫人說的話了吧?佟家的人愛查就讓他們查,千萬不許阻攔,知道嗎?」

  梁九功聞言,立馬就應了一聲——

  萬歲爺都用到「千萬」二字了,他哪裡敢讓人阻攔?

  「主子您放心吧,佟家的人要是查不到的話,奴才甚至可以給他們一些提示。」

  保准讓他們查得到。

  聽到梁九功這麼說,康熙皺著眉頭道:「混賬東西,我是這個意思嗎?」

  寧素:「……」

  他要是不是這個意思的話,他的嘴角至於這麼上揚嗎?

  見康熙當著她的面就給她來言不由衷那一套,寧素又好笑,又無語:「要不是知道你沒有撒謊,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是皇上了。」

  「為什麼這麼說?」康熙問。

  「因為你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寧素為什麼一直以來都沒有懷疑過康熙的真實身份是皇帝?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寧素的想像力有限了,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從康熙平日裡的表現壓根看不出他和一國之君有什麼關系。

  哪怕現在從康熙的口中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但是因為他的表現,寧素仍然時不時的有點懷疑——

  他沒有撒謊吧?

  他沒有撒謊嗎?

  因為看著就不像是一國之君啊。

  康熙唇角含笑地看著寧素問她:「那你想像中的我是什麼樣的?」

  他口中所說的「我」自然是作為皇帝的他而非是作為葉先生的他了。

  寧素聞言,眨了眨眼經,然後張嘴就道:「當然是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仁風篤烈寬大愛民了。」

  見寧素一個字不差的把當初誇他的話又重新照搬了出來,康熙忍不住笑了出聲:「不必如此,即便你說我也就那樣兒吧,我也不會怪罪你的,我這個人向來不記仇。」

  哈,笑死人了。

  寧素聽到康熙這麼說,忍不住在心底裡暗暗腹誹道,他這個人要是向來不記仇的話,他這會兒會說出「也就那樣兒吧」這句話嗎?

  分明就是記仇了!

  康熙多聰明的一個人?看了寧素一眼就問她:「你是不是在心底裡罵我?」

  否認的話寧素脫口而出:「沒有啊。」

  廢話,就算有她也不可能承認呀。

  「有也沒事。」康熙道,「反正我這個人不計較。」

  騙子。

  寧素在心底裡輕哼了一聲,才沒有相信康熙的鬼話,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這話半點都沒有說錯。

  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見寧素沒有上當,康熙也不失望,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寧素聰明了,於是他轉移了話題道:「我以為你不想讓佟家的人查下去的。」

  「這件事跟我想不想沒關系。」寧素道,「佟家的人可不會因為我不想,就不繼續查下去的。」

  「你不怕他們查到我的真實身份嗎?」

  「依照我和佟家的關系,他們不把你查個底朝天,他們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寧素很誠實地道,「你確實是可以捏造一個假身份,但是只怕也沒什麼用。」

  「要麼你就此回宮,以後都不再回來;要麼你就選擇躲躲藏藏,以後不以葉玄的身份和佟家的人見面。」

  「我想依照你的驕傲,你是不可能為了不見佟家的人而選擇躲躲藏藏的吧?」

  否則的話他這個皇帝是不是做得有點過分窩囊了?

  當然了,如果康熙真的選擇這麼做的話,那麼她干脆選擇日後都不再和他見面好了,省得他們都還沒有到那一步,卻過得活像是偷情似的,見不得人。

  康熙微微點頭,算是贊同了寧素說的話,不過……

  「你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你少說了一句依照我對你的喜歡,我是不可能就此回宮,從此不再回來的。」

  寧素因為康熙的話而愣了一下,她不是不知道康熙對自己的心意,她只是沒想到他會見縫插針的跟她表明心意而已。

  「我發現了,自從你自爆身份之後,你變得有些為所欲為了。」寧素忍不住磨牙,虧得她以前還以為康熙是個一本正經的人,沒想到他還有這麼貧嘴滑舌的一面。

  「沒辦法。」康熙難得地露出一個無奈地額表情,然後開口道,「不跟你說清楚我的心意,你哪裡願意放下顧慮相信我?」

  康熙向來不是一個油腔滑調的人,甚至他不是一個喜歡把「喜歡」掛在嘴邊的人,但是誰讓現在情況特殊呢?

  康熙沒辦法讓時光倒流,重新回到寧素沒有受到隆科多的傷害之前,回到寧素沒有嫁給隆科多之前,康熙覺得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向寧素證明他和隆科多雖然同樣是男人,但是隆科多會做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做。

  「少來。」寧素假裝沒有聽出康熙這話的真實含義,「我不吃賣慘那一套。」

  聽到寧素這麼說,康熙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忍不住伸手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頗有幾分氣惱地道:「你就不能給我裝一次傻?」

  雖然是被打了(bushi),但是寧素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她一邊摸著自己被敲的腦門,一邊欣賞康熙的惱羞成怒。

  難得的沒有計較康熙的「動手」。

  而被笑話的康熙也並沒有生氣,事實上見寧素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他哪裡還有心思生氣?

  或者說,生再大的氣也都消了,更何況他又不是真的生氣。

  *

  其實寧素之所以不讓梁九功去處理,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婉佳已經見過康熙了。

  康熙自從和寧素坦白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還將皇貴妃和文懋的陰謀告訴了她。

  畢竟不管寧素能不能再接受他,康熙都不可能瞞著她,不將這件事的真相告訴她的。

  沒錯,婉佳確實是無辜的,她也確實是救了寧素一次,但是她背後的文懋和皇貴妃卻並不無辜,甚至她之所以能夠救寧素,完全是因為文懋和皇貴妃的安排。

  康熙不了解文懋,但是他了解皇貴妃,她骨子裡就是一個固執的人,從她沒辦法利用他讓寧素嫁給文懋,她就立刻再想別的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看得出來,皇貴妃其實也有偏執的一面。

  既然她不達目的不罷休,那麼康熙自然更應該把真相告訴寧素了,省得她日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著了皇貴妃他們的道。

  不得不說,要不是康熙主動說起,寧素哪怕已經猜到了皇貴妃是幕後黑手,也壓根沒有想過婉佳救她竟然是被他們精心安排的,而他們的真正目的竟然還是想讓她嫁給文懋。

  說實在話,寧素其實有點想不明白,皇貴妃是怎麼想的?富察氏又是怎麼想的?

  為什麼她們一個會認為她只要嫁給費揚古,她就可以沾到她嫁妝的光;一個會認為她只要嫁給文懋,她就會受他們的控制?

  且不說她會不會嫁給和富察氏有關系的親戚/接受皇貴妃的拉郎配,退一萬步講,即便她真的會,但是嫁人而已,難不成她們會認為她嫁個人就連腦子都不要了嗎?

  寧素真不知道富察氏和皇貴妃是怎麼想的,當然了,再過兩天之後她甚至不知道佟家的人是怎麼想的,因為他們居然派婉佳來跟她打聽她和康熙的事情?

  因為康熙跟寧素說起皇貴妃和文懋的陰謀時,已經跟她說過了婉佳是清白的,所以寧素倒沒有把仇記在婉佳的頭上。

  但是要讓她向從前一樣,心無芥蒂的和婉佳相處的話,寧素也做不到。

  說不上是不是遷怒,反正寧素很清楚,她和婉佳的關系是回不到從前了。

  而寧素的那點不自在也叫婉佳察覺到了,當下她有些懊悔:「寧素姐姐,您是知道了吧?」

  「嗯?」寧素不解地看向婉佳,然後就聽到她道,「就是我上次想要撮合你和我大哥的事情。」

  寧素一聽,立刻就明白了婉佳將她對她的那點疏遠都歸結為上次她想要撮合她和文懋一事上,寧素也沒有解釋。

  要解釋什麼呢?

  解釋她對她疏遠是因為她知道了皇貴妃和文懋的陰謀?

  且不說婉佳聽了之後會不會相信,畢竟文懋才是她的親大哥,就算婉佳相信了那又怎麼樣呢?並不會改變事實。

  既然如此,那麼倒不如什麼都不說。

  再說了,文懋他們可以派婉佳來打聽消息,她不是照樣可以從婉佳的嘴裡套出文懋他們的目的麼?

  所以寧素認下了婉佳的這個猜測,她點點頭,然後道:「我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心思。」

  「我不是故意的。」婉佳連忙解釋道,「我就是覺得您和我大哥挺般配的,然後問了我大哥之後,知道他對您也有意,所以就想著撮合你們一下。」

  「要是成功了,那麼自然皆大歡喜了,要是不成功的話也沒什麼,只能說明你們沒有這個緣分而已。」

  「但是我沒想到原來寧素姐姐您已經有相看好的人家了,而且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我跟我大哥說起來的時候,我大哥也不敢相信呢。」

  確實不敢相信,畢竟她要是真的嫁人了的話,那麼他們哪裡還有機會算計她?

  寧素在心底裡暗暗嘀咕了一句,然後對婉佳道:「也是我沒有提前跟你說,所以也不怪你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不止我知道了你有這個心思,葉先生也猜到了……」

  後面的話寧素沒有說出口,但是婉佳已經猜到了:「他是誤會了嗎?」

  「嗯。」寧素點點頭,反正康熙這會兒不在,而且這兒也沒有他的眼線,所以寧素毫不猶豫的直接給他扣了一個黑鍋。

  「真的真的很抱歉。」婉佳一聽到寧素這麼說,頓時就內疚了,雖然她確實是很想寧素嫁給她大哥,但是並沒有想過破壞她和康熙的感情的。

  「要不我幫您給葉先生解釋解釋吧?」婉佳道,「我就說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的,和寧素姐姐您完全沒關系。」

  「那倒不用。」寧素道,真的讓婉佳去跟康熙解釋的話,那麼豈不是將她也一並暴露了麼?

  「我已經跟他解釋清楚了。」

  「那就好。」婉佳松了一口氣,「我還怕壞了您和葉先生的好事呢。」

  寧素見狀,就知道婉佳這話完全是發自肺腑的,卻故意道:「我以為你盼著我和葉先生不成呢。」

  「寧素姐姐您怎麼這麼想我呀?」婉佳道,「雖然我確實是很想讓你當我的嫂子,但是您和葉先生認識在先,誰讓我大哥晚了一步呢?」

  「沒辦法,只好讓葉先生抱得美人歸啦。」

  「沒事,你大哥年輕有為,真的想要娶妻的話,那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寧素道,「要是你大哥真的有這個意思的話,說不定我還能幫他牽紅線呢。」

  「別別別。」婉佳連忙開口道,「我大哥最近可能沒這個心思了。」

  「為什麼?」寧素問。

  「哎呀,我不怕跟您說實話吧,寧素姐姐。」婉佳道,「我大哥是真的對您上心了,還想讓我向您打聽您和葉先生的事情……」

  說著,大概是怕寧素誤會,婉佳又連忙解釋道,「不過寧素姐姐您別誤會,我大哥沒別的意思,他就是想知道自己輸在那兒。」

  而婉佳呢,眼見著她大哥因為寧素和康熙的事情而失魂落魄的,自覺是因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便想著做些什麼補救一下。

  婉佳心想,要是讓她大哥知道寧素和康熙感情有多好之後,他大概就會死心了。

  「行吧。」寧素並沒有拒絕,假裝不知道婉佳被文懋利用了的事情,她想打聽什麼她也任由她打聽。

  當然了,該說的寧素會說,不該說的她自然不會說了。

  只是讓寧素意外的是,婉佳並沒有打聽康熙的身份以及家境,反倒是跟她打聽她和康熙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又是什麼時候相看的等等等等。

  這就有點出乎寧素的意料了,不過她面上不顯,等婉佳走了之後,她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兒,就讓柳葉去隔壁莊子將梁九功請過來。

  *

  「請我?」

  見到柳葉過來的時候,梁九功原本以為她是聽從了寧素的吩咐過來找康熙或者岳興阿的,但是誰知道她一開口,竟然是請他過去隔壁莊子一趟?

  「是。」柳葉在四個丫頭裡面性子最沉穩的那一個,也是得知了康熙他們的身份之後,最快接受這件事的人……之一。

  至於另外一個,那當然是性子最虎的柳絮了。

  柳芽和柳枝別說是面對康熙了,就連面對梁九功都有點犯怵,倒是柳葉頂著康熙和梁九功的注視,依然面不改色的。

  「這……」梁九功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康熙,就見不止康熙,連岳興阿都皺著眉頭看著他,一副想不通寧素為什麼找他卻不找他(們)的模樣。

  「主子您看?」

  他真的沒有背地裡勾搭……啊呸,討好未來的女主子,比珍珠還真——梁九功巴巴地看著康熙,想要讓他透過他的眼神看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寧素找你,那你就去吧。」康熙倒是挺想問問寧素找梁九功做什麼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畢竟他不想讓寧素覺得他管太多。

  「是。」梁九功應了一聲,轉身就和柳葉往外走,結果剛走兩步,就聽到康熙道,「算了,我跟你們一塊去吧。」

  「可能是出了什麼事,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康熙迅速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還有我,說不定我也能幫得上忙。」岳興阿舉著自己肉乎乎的小爪子道,「反正先生你不在我也上不了課。」

  考慮到自己正在博取岳興阿的好感,康熙也就沒有拒絕,抱起岳興阿就往外走。

  於是沒一會兒,寧素不僅見到了梁九功,還見到了康熙和岳興阿。

  「你們怎麼也來了?」寧素問。

  「怕你需要幫忙,我們就過來瞧瞧了。」康熙知道婉佳今天來了一趟莊子,所以他出聲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有點事情想問問梁九功。」寧素說著,看向梁九功,「最近這幾天來打聽消息的人都在打聽什麼消息?」

  梁九功愣了愣,卻還是乖乖地回答了寧素的問題,而且梁九功很識趣,見寧素沒有提到「佟家」,就知道她是怕岳興阿知道這件事和佟家有關,所以他回答寧素的時候也刻意隱下了「佟家」二字。

  寧素聽完之後,先是給了梁九功一個贊賞的眼神——難怪能夠成為康熙身邊的第一紅人了——然後才對康熙道:「我終於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了。」

  「什麼?」這是康熙問的。

  「什麼什麼?」這是岳興阿問的。

  寧素和康熙兩人低頭看了岳興阿一眼後,康熙道:「岳興阿,你回去上課吧。」

  岳興阿:「……???」

  「聽你先生的,去吧。」寧素道。

  岳興阿:「……??????」

  他先生就在這兒,他回去上什麼課呀?

  突然被「趕」的岳興阿一頭霧水,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反駁,就見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然後下一秒他就被梁九功半拖半抱的「請」出去了。

  「寧素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康熙問道。

  「我原本以為婉佳今天來我這兒,是跟我打聽你的真實身份的,但是後來我發現我好像猜錯了。」寧素回憶了一下婉佳當時跟她提起康熙時的神態和語氣,壓根不像是知道了康熙的真實身份一樣。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文懋並沒有把他和皇貴妃的計劃告訴婉佳,所以即便佟家那邊查到了什麼,只怕也不會跟婉佳說。

  「等剛剛問了梁九功之後,我發現好像不止婉佳,就連佟家的人也沒有查到你的真實身份。」

  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梁九功剛剛回答寧素了,佟家派來打聽的人壓根沒有圍繞著康熙的身份打聽,更多的是想知道她和康熙之間的一些事。

  「我懷疑佟家的人說不定一開始要打聽的方向就偏了。」寧素看向康熙,然後一臉無語地道,「他們要打聽的重點根本不是你的身份,而是我們究竟是在我和離之前看對眼的,還是和離之後才看對眼的。」

  不然的話他們為什麼會關心她和隆科多沒有和離之前,康熙為什麼幫她趕走隆科多,甚至讓人揍他一頓呢?

  畢竟在他們眼裡,康熙只是一個教書先生而已,哪怕受聘於淑慧長公主,那也只是小小一個教書匠,要是和寧素沒有特殊的關系,他至於冒著得罪佟家的風險幫她嗎?

  康熙一聽,正准備說什麼,就聽到寧素繼續無語地道:「我也是服了,為了給我潑髒水,他們是想硬生生的把綠帽子往隆科多的腦袋上套嗎?」

  「隆科多願意做烏龜王八蛋那是他的事兒,別拖我下水。」寧素輕哼了一聲,「我可干不出這麼沒道德的事情。」

  康熙:「……」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心虛。

  「要我出面制止他們嗎?」康熙開口問道。

  「不用。」寧素突然笑了一下,「他們這不是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麼?」

  康熙點點頭,心想佟家的人但凡有一個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又怎麼可能是這個反應?

  「那正好。」寧素道,「他們最好別往我身上潑髒水,要不然的話……」

  說到這裡,寧素「哼哼」了兩聲,神色裡透著幾分坐看好戲的意味。

  康熙一聽,頓時就明白了寧素的想法了。

  不得不說,她這個想法有點冒險了,畢竟誰知道佟家的人會不會直接宣揚出去?

  但是見寧素一副挖好坑等佟家的人跳進來的模樣,康熙能怎麼辦?

  只能夠一邊私底下派人盯著佟家的人,一邊默默地幫寧素把坑挖深一點了。

  *

  佟夫人那邊可不知道那麼多,見她派出去的人和婉佳都沒有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證明寧素是在和離前就和康熙看對眼的,佟夫人別提有多惱火了。

  倒不是她盼著自己的兒子戴綠帽子,實在是因為想抓住寧素的痛腳,可惜沒能得償所願。

  正當這個時候,突然有奴才前來告知寧素和康熙帶著岳興阿出門了,佟夫人立馬覺得她的機會來了。


第75章

  這幾天莊子這邊發生了不少的事情,但是一點都沒有影響胭脂鋪子那邊的修繕進展,甚至因為寧素舍得花錢,他們比預期要更早結束了工期。

  現在就等著寧素去驗收了。

  雖然寧素名下有別的鋪子,認真算起來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但是這個胭脂鋪子卻是她花費了最多精力和心思的。

  所以聽說了這個好消息之後,寧素二話不說的就決定明天去驗收鋪子。

  康熙一聽,也立馬二話不說的表示要跟著一塊去。

  岳興阿聞言,更是二話不說的表示他們不能丟下他。

  「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但是明天先生也跟著一塊去了,總不能扔下我讓我自己給自己上課吧?」岳興阿提起今天的事情仍然有些氣呼呼的,有什麼話是他們能聽而他卻不能聽的呀?

  關於這個……

  嗯,那可太多了。

  「行吧,明天把你也帶上。」康熙開口道,「反正我們也許久沒有一塊帶你出去玩了。」

  原本聽到康熙前一句話的時候,寧素還想說「我都沒有答應帶上你呢,你好意思答應岳興阿帶上他?」,結果話到了嘴邊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寧素就聽到了康熙後面說的那句話。

  於是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那句話就被寧素默默地咽了回去了。

  上次她和康熙帶著岳興阿一塊出去玩的事情,哪怕事後沒有問小家伙玩得開不開心,但是寧素用眼睛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寧素還住在佟家的時候因為各種規矩和繁瑣的事情,她即便想帶岳興阿出去玩也沒有多少機會,更別提隆科多會陪他們了。

  但是現在她和隆科多已經和離了,佟家的規矩和繁瑣的事情並不能絆住她的腳步,再加上康熙又願意陪著他們。

  雖然說康熙不是岳興阿的親阿瑪,但是親生父親是父,師父就不是父了嗎?

  「那明天就一塊去吧。」寧素低頭對岳興阿道,「去驗收好了鋪子就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耶。」岳興阿高興得都要蹦起來了,伸手拉住寧素的手就給她吹彩虹屁,「額娘你太好啦,你一定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額娘。」

  誇完寧素之後,岳興阿發自內心地感嘆了一句,「我可太幸福啦。」

  寧素被自己寶貝兒子的話給逗笑了:「就帶你出去玩而已,這就幸福了?」

  「是的呀。」岳興阿點點頭。

  「那我呢?」康熙問岳興阿,「我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先生嗎?」

  康熙原本以為岳興阿那麼喜歡自己,他想成為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先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而已,結果誰能想到小家伙聽到他這麼問之後,默默地瞅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別來沾邊」的小表情。

  康熙:「……???」

  寧素:「……哈哈哈哈。」

  康熙:「……??????」

  寧素笑完了之後,先是對岳興阿道:「岳興阿,不可以對先生這麼沒禮貌。」

  「喔。」岳興阿應了一聲,然後乖乖地對康熙道,「對不起,先生,我不應該不回答你的問題的。」

  不等康熙開口說什麼,小家伙就繼續道,「你不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先生,只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先生。」

  康熙:「……」

  雖然這兩句話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他聽出來了——

  少了一個「最」字對不對?

  得虧岳興阿不知道康熙在想什麼,要不然的話他肯定會回他一句——

  哼!

  答對啦!

  但是沒有獎!

  *

  因為康熙和岳興阿兩人二話不說的摻和,第二天寧素出門的時候就把他們兩個也一並帶上了。

  除了寧素她們之外,康熙和岳興阿兩人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胭脂鋪子,康熙還好一些,岳興阿就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裡裡外外的都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後拉住寧素的手問她:「額娘,這個鋪子好大哦,等你開張之後,夠人手嗎?」

  「夠人手又怎麼樣?不夠人手又怎麼樣?」寧素笑著反問了他一句。

  然後就聽到小家伙奶聲奶氣地道:「夠人手的話我就不用擔心啦,要是不夠人手的話,我可以幫你看店呀,額娘。」

  寧素聞言,胡嚕了一下自己寶貝兒子的小腦袋:「你幫我看店呀?你能行嗎?」

  被自己額娘質疑的岳興阿頓時就不服氣了,連忙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就對寧素道:「當然能行啦,我可是跟先生學過算術的。」

  寧素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康熙,然後就見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岳興阿聞言,頓時把腰杆子挺得更直了,正准備說什麼,就聽到康熙繼續道:「十道題他能錯七道。」

  「你要不是奔著做虧本生意去的話,最好別請他給你收錢。」

  「先生!」剛剛還驕傲得跟只小公雞似的岳興阿立馬面紅耳赤——被康熙一句話給整不好意思了,「我……我那是意外而已,再給我做一次的話,我保准能把題目都做對。」

  再做一次那能做不對嗎?

  畢竟正確答案都知道了,真要是做不對的話……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岳興阿的記憶力不咋地呀。

  想到這裡,康熙伸手摸摸岳興阿的腦袋:「沒事,不能也沒關系。」

  岳興阿:「……???」

  他怎麼感覺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算了,不管了,先讓先生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先生再說吧。

  突然又少了一個「最」字的康熙:「……???」

  「別聽你先生的。」見岳興阿被康熙的一句話整得想生氣但是又不知道生什麼氣,不生氣又覺得虧了的模樣,一旁的寧素簡直要笑到不行,「額娘相信你,再給你做一遍,你肯定能夠做對的。」

  「額娘最好了。」被相信的岳興阿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似的,頓時又雄赳赳氣昂昂起來,得意地看了康熙一眼之後又對寧素道,「不對,應該是額娘最最最好了。」

  「只是最最最好嗎?」寧素道,「我原本還想著驗收完鋪子帶你去吃好吃的呢。」

  一聽到「好吃的」這三個字,岳興阿的眼睛噌的一聲就亮了,拉住寧素的手就連忙吹她的彩虹屁:「不不不,額娘應該是最最最最……好的額娘才對。」

  「其他的額娘可都比不上額娘你。」

  雖然類似的話寧素早就聽過了,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每次聽到,她還會覺得很高興。

  就衝著岳興阿這麼會說話,寧素都覺得自己不應該虧待他……的嘴巴。

  於是從胭脂鋪子離開之後,寧素就帶著康熙和岳興阿一塊去了上次遇見裕親王妃的那家酒樓。

  這和寧素他們「一家三口」第一次一塊去的那家酒樓不是同一家:「上次我給你們帶回去的滴酥鮑螺你們不是都說好吃嗎?就是這家酒樓做的,除此之外,他們家的冷飲也不錯,今天你的嘴巴可有福了,岳興阿。」

  岳興阿雖然是第一次來這家酒樓,但是他相信他額娘說的話,他的嘴巴今天肯定是有福的。畢竟冷飲他雖然沒有喝過,但是滴酥鮑螺他吃過呀,確實是很好吃。

  所以才剛一進門,岳興阿就已經開始期待起來了。

  康熙倒沒有岳興阿那麼好吃,比起這家酒樓的冷飲,康熙更好奇的是寧素剛剛看他的那個眼神。

  「怎麼了?」康熙問,「有什麼不對嗎?」

  「說起滴酥鮑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寧素道,「我上次來這家酒樓就遇上了裕親王妃。」

  「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之前,我倒沒有懷疑什麼,但是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之後,我終於搞清楚恭親王妃為什麼對我那麼好,裕親王妃得知我要成親的事情之後為什麼又會是那個反應了。」

  說到這裡,寧素看了康熙一眼,「所以你早就跟裕親王妃和恭親王妃說了我們的事情?」

  「我沒有。」康熙張嘴就否認,見寧素不信,他道,「我真的沒有,是我們上次一塊出門的時候被五弟妹撞見了,那時候她以為我們……有些關系,所以就想著和你交好。」

  寧素一聽,就想起了上次和康熙一塊帶岳興阿出來玩的時候,她和康熙的關系確實是沒有超過男女之情。

  「那時候我怕她說漏嘴了,才特意叮囑她別在你面前暴露我的身份。」

  事實上恭親王妃做得很好,不僅沒有在寧素面前暴露了他的身份,甚至壓根沒有引起寧素的懷疑。

  「至於二嫂那兒……」康熙就不確定了,「可能是五弟妹告訴她的?或者她自己發現了不對勁兒?我說不好,反正不是我說的。」

  寧素一聽,倒也沒有懷疑康熙在撒謊,因為她仔細想想,發現她第一次見裕親王妃的時候,她對她的態度確實沒有太特別。

  想來她那個時候確實是什麼都不知道,至於第二次見面……

  她那個時候肯定多多少少知道一點的,至於究竟是怎麼知道的,那確實就像康熙說的那樣,說不好了。

  不過寧素也是突然想起這件事才順嘴提一句的,倒也沒有真的想搞清楚的意思,所以注意力很快的就轉移到要點什麼菜上面了。

  這會兒的寧素並不知道佟夫人那邊已經得知了他們三人出門的消息,更不知道佟夫人已經打算來「抓奸」了。

  不,更准確一點來說應該是佟夫人已經在來「抓奸」的路上了。

  *

  為了抓到寧素的把柄,佟夫人可以說是派出了不少人去打聽她和康熙的事情,可惜一無所獲。

  倒不是佟夫人派出去的奴才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相反,其實他們打聽到了不少的消息,可惜沒有一條消息可以證明寧素是在和隆科多和離之前就跟康熙有一腿的。

  對此,佟夫人表示十分失望、十分可惜、甚至十分生氣!

  說實在話,佟夫人的這個反應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見的話,只怕都會忍不住懷疑隆科多究竟是不是她親生的了,要不然哪有親娘盼著自己的親兒子被枕邊人戴綠帽子的?

  唯獨桂嬤嬤等人很清楚,佟夫人並不是因為想讓隆科多丟人,完全是因為她已經被寧素氣得魔怔了。

  毫不誇張地說,對於現在的佟夫人來說,抓到寧素的把柄,將她踩在腳底下,一雪前恥甚至比皇貴妃當皇後更重要。

  畢竟他們全家等皇貴妃當皇後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差再等一會兒,但是讓寧素倒霉不一樣,佟夫人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佟夫人得知寧素和康熙都同時出門之後,才會激動成這個樣子。

  「我們的機會來了。」佟夫人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邊讓人趕緊繼續去盯著寧素他們,一邊連忙讓人去把李四兒找來,「待會兒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把這對奸夫□□抓住,到時候我看他們還怎麼狡辯。」

  桂嬤嬤開口想要勸佟夫人冷靜,可惜這個時候她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因為她很清楚,要是錯過這個機會的話,她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下一個機會。

  畢竟莊子那邊不僅是寧素的地盤,更是淑慧長公主的地盤,佟夫人壓根沒辦法安插人手,所以她想要抓奸,或者更准確一點來說,她想要給寧素和康熙潑髒水的話,那麼只能夠在外面了。

  可偏偏寧素和康熙即便是獨處,也是在莊子裡獨處的時間門更多,至於一塊出門?

  之前佟夫人不知道,但是自從她派人蹲守莊子那邊之後,她才發現寧素和康熙幾乎不會一塊離開莊子。

  所以現在寧素和康熙(帶著岳興阿)一塊出門了,這個機會就擺在自己的面前,佟夫人有可能放過嗎?

  那自然是沒可能的。

  而匆匆趕來的李四兒得知佟夫人要帶她一塊去抓寧素的「奸」,她自然不會反對了。

  因為佟夫人想要抓住寧素的把柄,將她踩在腳底下,李四兒又何嘗不想?

  只是……

  「太太,我們派去的人不是說沒抓到赫舍裡氏的把柄嗎?」李四兒忍不住問道,「難不成我們派去的人有新收獲?」

  並沒有。

  佟夫人僅僅只是在心底裡回答了李四兒的問題,嘴上就道:「把柄這種玩意兒,我們抓不到,那就給寧素造就是了。」

  「之前她為什麼反抗皇貴妃,親口跟恭親王妃她們說她短時間之內不想再婚的,甚至讓恭親王妃她們幫忙宣揚出去,在恭親王妃壽宴那天,她更是當場承認。」

  說到這裡,佟夫人冷哼了一聲,「她那時候說這些話大概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這才過去了多久?寧素就想著跟人成親了,你說要不是早就跟人有私情了,還能因為什麼原因?」

  「就算有別的原因,經過今天這場『抓奸』後,我都得把他們的『奸情』砸瓷實。」

  李四兒一聽,立刻就明白了佟夫人的意思了,她這表面上是去「抓奸」的,實際上卻是去給寧素潑髒水的。

  換做是別人的話,或許不會跟佟夫人狼狽為奸,但是換做是李四兒?

  她不僅跟佟夫人狼狽為奸,甚至還給她出主意:「太太,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得再多找幾個人啊,要不然赫舍裡氏見只有我們兩個,說不定壓根不認。」

  要知道現在的寧素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寧素了,現在的她不僅敢砸李四兒杯子,甚至敢將佟夫人的臉面都撕下來扔地上踩,這樣的寧素說不准真的會因為她們只有兩個人去「抓奸」而不當做是一回事。

  畢竟李四兒心知肚明,她們這次是去潑髒水而不是真的去抓奸的。

  佟夫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不過……

  「這件事不能鬧開。」佟夫人雖然也想讓寧素當眾出醜,但是沒有忘了皇貴妃之前叮囑她的事情。

  「我也不是想把事情鬧開,就是想著多幾個見證者。」李四兒賣力說服佟夫人,「太太您想呀,我們就算要潑……不是,要抓赫舍裡氏的把柄,那也得她認才行吧?」

  「如果她不認的話,那麼即便我們把這件事傳開,別人也會認為是我們給赫舍裡氏潑髒水。」

  雖然確實是這樣。

  「那我們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費功夫了?」

  不得不說,李四兒最後說的那一句話算是說到佟夫人的心坎裡了,於是幾乎沒怎麼猶豫,她就連忙讓人去請平日裡比較玩得來的幾個牌搭子。

  恰好此時又有奴才來報說寧素他們去了天香樓,於是佟夫人就讓人把她那幾個牌搭子也請到天香樓:「就說我今兒請她們吃飯。」

  佟夫人不怕自己請不來人,哪怕之前她在恭親王府丟了那麼大的臉,但是只要佟家一日不倒,皇貴妃一日不倒,那麼佟夫人在圈子裡的地位依然是不會變的。

  果不其然,哪怕佟夫人是臨時邀請,但是她那幾個牌搭子依然二話不說就趕來了,在天香樓見到佟夫人的時候,一個接一個地捧起了她的臭腳。

  換做是平時的話,佟夫人肯定會在她們一聲聲的吹捧中迷失自己的,但是今天不一樣,佟夫人沒有忘了她今天來天香樓的目的。

  因此聽到其中一個牌搭子隨口問了一句「佟夫人今日看起來容光煥發的,可是有什麼喜事發生」的時候,佟夫人就開口道:「唉,別提了,哪有什麼喜事啊。」

  嗯?

  一聽到佟夫人這話,其他幾個牌搭子就像是嗅到了什麼八卦似的,齊齊地看向她,然後就聽到佟夫人道,「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今兒派人請你們來天香樓,其實是想麻煩你們給我做個見證的。」

  「佟夫人這說的是哪兒的話?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您能用得上我們,那是我們的榮幸,只是不知道佟夫人您想讓我們給您做什麼見證?」

  這番話是一個牌搭子問的,但是其他幾個牌搭子也想知道,於是個個都豎起了耳朵。

  佟夫人如此這般地跟她們說了一遍之後,幾個牌搭子個個露出了義憤填膺的表情:「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不用佟夫人您說,我們也肯定會幫您做見證的。」

  「是啊,佟夫人您當初對赫舍裡氏多好呀,結果她竟然紅杏出牆?這也太不要臉了。」

  「我就說好端端的,佟三爺怎麼會跟赫舍裡氏和離呢,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嗎?」

  佟夫人聽了,心中暗爽,嘴上卻道:「哎呀,我也盼著不是呢,只是今天突然有人上門來報信說寧素今兒在天香樓與人偷情,所以我才不得不來一趟。」

  「如果證實了只是個誤會那麼自然是最好了,但如果是真的話,那麼我可不能再讓隆科多替她背黑鍋了。」

  「那是自然。」

  幾個牌搭子的配合,更是讓佟夫人信心大增,於是一行人從小二的口中得知了寧素他們在哪個包廂後,便直奔而去。

  「太太,讓我先進去吧。」李四兒很清楚佟夫人今天帶她一塊來的目的,因此十分配合,「省得包廂裡有什麼不堪入目的事情髒了您的眼睛。」

  「那行吧。」佟夫人答應了,特意叮囑了一句,「就算看到什麼也別嚷嚷,知道嗎?」

  「我知道了,太太。」李四兒嘴上是這麼回答佟夫人的,結果她推門進去之後卻大聲道,「太太,這裡果然有個野男人!赫舍裡氏她真的在偷情!」

  「你們這對奸夫□□也太不要臉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如此齷齪之事,難道就不怕被人抓去浸豬籠嗎?」

  「赫舍裡氏你這麼做對得起爺,對得起太太嗎?我說你怎麼突然鬧著跟爺和離呢,原來是早就跟人有一腿了?」

  「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就該拉出去游大街,讓人知道當代潘金蓮究竟長什麼模樣的。」

  ……

  李四兒可以說是拿出了潑婦罵街的架勢,如果是平時的話佟夫人肯定會覺得她粗俗了,但是這會兒,她卻恨不得拍手叫快。

  經過李四兒這麼一罵,只怕是不知情的人也會先入為主地認為寧素他們真的是在偷情了,如此一來,待會兒他們再怎麼否認,再怎麼解釋也沒用。

  想到這裡,佟夫人的嘴角翹了翹,但是很快的就收斂起來了,繼而一臉難以置信地往裡走:「什麼?他們真的是在偷情?」

  「赫舍裡氏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

  佟夫人原以為進去後會看到寧素驚慌失措的狼狽模樣,哪裡想到最先驚慌失措的人竟然是自己???

  看到寧素……身邊站著的康熙,佟夫人震驚到當場失聲,「皇、皇上?」

  李四兒離佟夫人最近,自然聽到了她這幾乎呢喃的話了,頓時一愣:「什麼皇上?」

  你說什麼皇上呢?

  跟著一塊進來的幾個牌搭子其中兩人也認出了康熙的身份,當即撲通一聲,忍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救命!!!

  老天爺這是在跟她們開什麼玩笑嗎?

  她們來抓奸竟然抓到了萬歲爺的頭上???

  偷偷看到康熙的臉色黑如鍋底後,她們的身子更是跟著心肝一塊顫了顫,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完了!她們完了!

  這幾個牌搭子頂多算是幫凶而已,這會兒都嚇得跪下了,作為主謀的佟夫人就更加不用說了,那張老臉唰的一下直接白了。

  寧素……萬歲爺……

  這完全不搭噶的兩個人為什麼會在一起的?

  佟夫人的腦子裡突然蹦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不等她繼續猜下去,她就聽到康熙突然開口道:「佟夫人你跟朕說說,寧素怎麼就對不起朕了?」


第76章

  撲通一聲。

  繼剛剛認出了康熙的那兩個牌搭子跪下之後,佟夫人也被康熙的一句話嚇得直接跪下了。

  此時此刻,她的腦子和她那兩個牌搭子一樣,只剩下了兩個字——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佟夫人在進門之前有多躊躇滿志,這會兒就有多絕望,就像那兩個牌搭子想的那樣,佟夫人哪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抓奸竟然抓到了康熙的頭上?

  尤其是康熙現在竟然是和寧素在一起的?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抓的是康熙和寧素的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佟夫人這會兒可以說是震驚他媽給震驚開門,震驚到家了!

  而康熙可不管佟夫人如今心中有多震驚,依然黑著臉道:「怎麼不說話了?佟夫人,剛剛嘴皮子不是還很利索的嗎?這會兒舌頭讓貓叼走了?」

  「還是說你們佟家已經權勢滔天到這個地步,連朕都不放在眼裡了?」

  本來佟夫人在看到康熙那一瞬間就已經被嚇得臉都白了,現在聽到他說的話,尤其是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更是嚇得要死。

  這會兒的她哪裡還記得自己來天香樓的目的?眼裡更是已經看不到寧素了,連聲求饒道:「還請皇上息怒,奴才萬萬沒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還請皇上明鑒。」

  任何人說他們佟家權勢滔天都沒關系,因為只要康熙相信他們,依然還偏袒著他們,那麼他們保准沒事。

  但是同樣的話如果是從康熙口中說出來的話,那麼即便是佟夫人也能夠意識到不對勁了。

  佟家為什麼會有今天的風光?

  靠的是位同副後的皇貴妃嗎?

  不,他們靠的是康熙!一旦康熙對他們心生不滿的話,那麼就相當於動搖了佟家立足的根基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朕不相信你沒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就是朕糊塗是嗎?」康熙這話一出,佟夫人連忙道,「不是,奴才沒有這個意思,還請皇上……」

  請他什麼?

  請他不要再刁難她了?

  在場的基本上都是人精,一聽到康熙說的話,基本上都反應過來了——

  他這是在刁難佟夫人呢。

  不過也難怪。

  跟著佟夫人她們一塊來天香樓的幾個牌搭子偷偷地互相對視一眼,心裡不約而同地想到,如果換做她們是皇上的話,只怕現在也確實是惱了佟夫人了。

  畢竟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怎麼可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人抓奸?

  幾個牌搭子可沒有忘記在進門之前,她們是跟著佟夫人來抓誰的奸的,結果好嘛——

  佟夫人的前兒媳婦寧素確實是在這個包廂裡面了,而除了她(和岳興阿)之外,也確實是有一個野……咳咳,也確實是有一個男人在此。

  但是!

  但是誰能夠想到這個(野)男人竟然是康熙呢?

  要知道康熙不僅是當今天子,也是佟國維和佟夫人的外甥。如果僅僅只是如此的話那麼尚且還好一些,可偏偏康熙的後宮有一個出身佟家的皇貴妃,寧素又曾經嫁過給隆科多,而皇貴妃和隆科多還是嫡親的姐弟……

  一想到這當中復雜的關系,幾個牌搭子就覺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算了。

  她們知道了這等皇室秘聞,她們的小命還能夠保得住嗎?會不會連她們的夫兒老小也一並連累了?

  幾個牌搭子越想她們就越覺得自己的前途渺茫,越想她們就越覺得佟夫人該死!

  要不是因為她的話,她們哪裡會卷入這種皇室秘聞裡面?

  雖然她們平日裡確實是很八卦,但是不代表她們會為了一個八卦連自己的小命都不要的好嗎?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麼佟夫人這會兒大概被跪在她後面的幾個牌搭子用眼神殺了好幾遍了。

  佟夫人不是木頭人,怎麼可能感受不到幾個牌搭子給她的怨氣?如果換做是平時的話,她哪裡容得下她們這麼對自己?但是這會兒她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平息康熙的怒火,以及……

  必須將自己原本的打算瞞得死死的!

  她那幾個牌搭子或許只是有所猜測,但是佟夫人作為當事人卻很清楚自己的計劃是什麼——

  她是想著給寧素潑髒水,冤枉她在和離之前就和別的野男人有一腿的。

  如此一來,寧素如果不想名聲被毀,那麼就只能夠配合他們了。

  但是她哪裡想到臨門一腳了,她才發現這個野男人竟然是康熙?這樣一來,別說寧素在和離之前和康熙沒有任何奸情了,即便真的有,她也沒辦法公之於眾。

  不僅如此,她甚至還得幫忙隱瞞,因為傳開了不但他們佟家會再一次成為眾人茶余飯後的笑柄,甚至還有可能因此而得罪康熙。

  一想到這裡,佟夫人就更加堅定了不讓康熙知道她的打算的決心了。

  然而佟夫人不知道的是,康熙早就知道了!

  如果康熙不知道佟家曾經派人來打聽過寧素和「葉先生」的事情的話,如果康熙不知道文懋甚至派婉佳來探寧素的口風的話,那麼他或許不會那麼快猜到佟夫人今天帶人來天香樓的用意。

  但是偏偏沒有所謂的如果,康熙什麼都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這麼憤怒和惱火。

  為什麼康熙之前會答應寧素,不讓梁九功去處理呢?

  原因有二,除了想滿足寧素之外,也因為康熙想著等佟家的人查到了「葉先生」的真實身份之後會知難而退,別再對寧素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只是康熙沒想到他都已經大開方便之門了,佟家的人卻因為調查方向的錯誤導致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如果僅僅只是如此的話,那麼尚且還好,但是康熙怎麼也想不到佟夫人查不到證據,竟然想著給寧素(和他)潑髒水?

  康熙確實是沒有讀心術,但是就憑著突然出現的佟夫人等人,以及李四兒剛剛喊的那些話,康熙已經猜到了她們的來意了。

  這個時候康熙就不得不慶幸他除了是教書先生之外,還有另外一層身份了,否則的話寧素今天還能逃得掉嗎?

  「說罷。」康熙明明已經猜到了佟夫人她們的用心險惡了,但是面上卻裝出了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繼續沉著臉出聲問她們,「你們今天為什麼會來這兒?來這兒做什麼?」

  聽到康熙這麼問,寧素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要知道這麼一目了然的事情她都看出來了,她不信康熙沒看出來。

  不過寧素什麼也沒有說,因為康熙對上她的目光後,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雖然寧素不知道康熙的打算,但是基於對他的信任,她還是選擇了配合他。

  寧素不開口沒什麼,但是佟夫人她們不開口就不行了,畢竟康熙這兩個問題是衝著她們問的。

  按照幾個牌搭子平日裡和佟夫人的關系,這個時候她們應該是不敢搶在佟夫人開口之前說話的,但是誰讓這會兒問她們的人是康熙呢?

  雖然幾個牌搭子確實是不想得罪佟夫人,但是更怕得罪康熙。

  於是在佟夫人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說的時候,跪在她身後的幾個牌搭子就爭先恐後地開口了。

  一個說:「還請皇上明鑒,奴才等人今日會來天香樓,完全是因為佟夫人的邀請。」

  一個說:「是啊,我們一開始也不知道佟夫人為什麼會突然派人請我們來這兒。」

  一個說:「後來知道之後我們本來想拒絕的,但是佟夫人的身份比我們高,奴才等人沒辦法拒絕,只好跟著她們一塊上來了。」

  一個說:「只是奴才等人雖然跟著佟夫人一塊上來了,但是心底裡是不贊成她的做法的,事實上我們從前和三……和赫舍裡氏接觸過,知道她並不是那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做出佟夫人說的那些事情呢?」

  「是啊,我們都相信赫舍裡氏是清白的,原本想著佟夫人要是太過分的話,我們還可以給赫舍裡氏作證,證明她的清白。」

  且不說寧素和康熙兩人聽到這幾個牌搭子說的話之後是什麼反應,反正佟夫人聽了之後是勃然大怒了。

  「你們撒謊!剛剛你們不是這麼說的!」佟夫人當然知道這幾個牌搭子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了,無非就是想要自救。

  說實在話,佟夫人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接受!

  因為她們的自救方式是將一切的責任都推到她的身上,不僅如此,甚至還想踩著她來證明她們有多正直無私。

  佟夫人有可能答應嗎?

  那當然是沒可能了。

  「剛剛你們還說寧素不要臉,要……」

  佟夫人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就見那幾個牌搭子便急吼吼地打斷了:「血口噴人!我們什麼時候說過那樣的話了?」

  「赫舍裡氏的為人我們都知道,要說她會紅杏出牆那萬萬是不可能的。」

  「就是啊,反倒是佟夫人你愛刁難兒媳婦那是出了名的,要我說赫舍裡氏也是跑得晚了,要是早知道有你這樣的婆婆,當初就不該嫁進佟家。」

  「可不是,所幸現在已經和離了,也算是逃出生天了。」

  ……

  這幾個牌搭子說這些話,一方面確實是為了撇清自己和佟夫人的關系了,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討好寧素和康熙。

  畢竟佟夫人再大,能大得過康熙?和康熙關系再近,能近得過寧素和康熙?

  既然兩個都不能,那麼幾個牌搭子自然知道這會兒她們該站在哪一邊,給誰說話了。

  畢竟她們又不傻。

  再說了,這幾個牌搭子自認為她們也不算是撒謊,事實上如果不是為了捧佟夫人的臭腳的話,那麼剛剛聽到她那麼說的時候,她們怎麼可能說出那樣的話去貶低寧素?

  其他人或許不太清楚佟夫人是怎麼對待寧素這個兒媳婦的,但是她們作為佟夫人的牌搭子,她們還能不知道嗎?

  外人或許會因為寧素是佟夫人嫡親的侄女,就認為她肯定很滿意寧素這個兒媳婦了,要不然也不會在她一進門的時候就把管家的大權交到她的手上。

  但是這幾個牌搭子都很清楚佟夫人對寧素壓根沒有外界說的那麼好,當初寧素和隆科多感情好的時候,佟夫人覺得她狐媚子,勾得她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而對寧素不滿,後來寧素和隆科多感情不好了,佟夫人又覺得她沒用,連自己的男人都籠絡不住而對寧素不滿。

  一開始幾個牌搭子以為佟夫人是對寧素所做的事情不滿,後來她們才發現佟夫人單純是對寧素這個人不滿。

  不過千古以來,就沒有幾個婆婆看兒媳婦是順眼的,再加上她們幾個牌搭子一直以來要討好的對像都是佟夫人而不是寧素,所以自然不會為寧素說話了。

  甚至為了討好佟夫人,在她數落寧素的不對時,她們還會跟著附和幾句。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傻子都看得出來康熙和寧素之間的關系不一般,所以她們怎麼可能像往日那樣(和佟夫人)助(狼)紂(狽)為(為)虐(奸)呢?

  她們必須站出來狠狠地譴(出)責(賣)佟夫人,這樣才能夠撇清她們之間的關系,以及證明她們和她不是一路人!

  佟夫人並不知道這幾個牌搭子的心中所想,但是光是聽她們說的這些話,就已經足以讓她氣得火冒三丈了。

  「你們!你們太不要臉了!」佟夫人根本沒有想過平日裡在她面前唯唯諾諾,說話都不敢大聲一點的幾個牌搭子現在竟然敢當眾背叛她。

  「到底是誰不要臉啊?」

  「就是啊,我們也是當婆婆的人了,可沒有一個像你這麼不把兒媳婦當人看的。」

  「從前赫舍裡氏沒有和隆科多和離就算了,如果人家都已經跟你們沒關系了,結果你還見不得人好,非得用這樣下作的手段給人潑髒水,心思這麼狠毒,可謂是世間少有了。」

  ……

  如果說寧素剛剛不知道康熙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的話,那麼這會兒她算是看明白了。

  他這是想要讓佟夫人自食惡果吧?

  如果葉玄不是康熙的話,那麼佟夫人今天帶來的這幾個牌搭子絕對不可能臨時反水,更不可能調轉槍頭對付佟夫人,說不定還會跟著佟夫人一塊對她落井下石。

  但是偏偏葉玄是康熙,那麼這幾個牌搭子就絕對不可能,也不敢繼續跟著佟夫人狼狽為奸,甚至會為了撇清她們的責任而踩佟夫人一腳。

  誰要是踩得越狠,就越能撇清和佟夫人的關系。

  所以佟夫人這算什麼?

  這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寧素和康熙一樣,根本沒想過佟夫人竟然會來給他們潑髒水,更沒想過佟夫人甚至還帶上了外人。

  她這是生怕髒水潑不到他們的身上啊。

  寧素早就知道佟夫人不是什麼好人了,也沒有指望她會做出什麼好事,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為了對付她,竟然連這麼下作的招數都用上了。

  「我真的是小瞧你了,太太。」寧素微微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佟夫人,「為了抓到我的把柄,不對,應該說是為了給我潑髒水,你這是硬生生地往隆科多頭上戴綠帽子呀。」

  「你可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

  可不是麼,其他幾個牌搭子忍不住在心底裡附和寧素的話,就像她們剛剛說的那樣,她們也是做婆婆的人了,當然了,她們和兒媳婦的關系並沒有那麼和諧,但是也不至於恨兒媳婦恨到不惜親自給自己的親兒子戴綠帽子。

  偏偏這麼奇葩的事情佟夫人卻做了。

  這幾個牌搭子並不知道內情,也不知道佟夫人這麼做的目的,以為她僅僅只是恨她這個前兒媳婦而已,所以自然是不能理解了。

  而寧素倒是知道內情,也猜到了佟夫人這麼做的目的,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唾棄她,以及……

  厭惡她。

  寧素不相信佟夫人知道她和康熙在天香樓,卻不知道岳興阿也和他們在一起,但是她偏偏要安排這麼一出「抓奸」的戲碼,難道她就沒有想過這對岳興阿來說傷害有多大嗎?

  雖然剛剛說的最多、也最難聽的人是李四兒,但是比起李四兒,寧素更恨佟夫人。

  不僅僅因為這一出說她策劃的,更因為她才是岳興阿嫡親的祖母。

  李四兒和岳興阿沒有任何的關系,所以她可以不在意岳興阿會不會受傷,但是佟夫人和岳興阿呢?

  她忘了她之前口口聲聲說她自己有多疼愛岳興阿的嗎?

  結果就是這麼個疼愛法?

  讓岳興阿親眼見到自己的額娘被「抓奸」?

  一想到這兒,寧素心底裡的火氣都快憋不住了,但是當她微微垂眸看向抱著她,被她捂住了耳朵的岳興阿時,她又不得不把那股火氣給憋回去。

  「我先帶岳興阿離開。」寧素扭頭對康熙說完,不等他回答,她就松開了捂住岳興阿耳朵的手,對他道,「岳興阿,把眼睛閉上。」

  小家伙乖乖地閉上眼睛,然後就感覺自己被他額娘抱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摟住了寧素的脖子:「額娘?」

  「沒事,額娘帶你去找柳芽他們。」

  「喔。」岳興阿應了一聲,雖然他剛剛及時被他額娘捂住了耳朵,很多話都沒有聽見,或者說沒有聽清楚,這會兒又聽從他額娘說的話把眼睛閉上,但是小家伙敏銳地意識到肯定是發生不好的事情了。

  於是閉著眼睛的岳興阿用自己的臉蛋蹭了蹭寧素的,然後奶聲奶氣地道,「額娘別生氣~」

  聽到自己寶貝兒子的安慰,寧素臉上的表情總算是沒有那麼難看了,她輕輕地拍了拍岳興阿的後背,然後道:「好,額娘不生氣。」

  才怪。

  寧素不止是生佟夫人的氣,也是生自己的氣,因為她壓根沒想到自己給佟夫人他們挖坑,竟然會差點把自己也給坑進去了。

  所以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寧素不僅生氣,甚至都想好了要怎麼報復回去了。

  「主子。」在隔壁包廂的柳芽和柳葉以及梁九功他們在聽到動靜的時候就已經奔過來了,可惜晚了一步。

  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柳芽他們個個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要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那麼哪怕寧素他們寬厚,他們剛剛也會守在包廂門口的。

  這樣他們就可以直接攔住佟夫人她們了。

  「先去你們的包廂。」寧素見柳芽他們都過來了,以為自己走出包廂肯定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但是誰知道她抱著岳興阿走出包廂之後卻發現外面一個食客都沒有。

  寧素下意識地看向梁九功,後者連忙道:「夫人,奴才已經第一時間讓人清場了。」

  寧素聞言,衝他微微點頭:「有勞你了。」

  「夫人客氣了。」梁九功見狀,就知道自己剛剛自作主張算是作對了。

  寧素到了隔壁包廂之後,就把岳興阿放下,先是對他道:「你可以睜開眼了。」

  然後再對柳芽和柳葉道,「你們幫我看好岳興阿。」

  「主子。」

  「額娘。」

  三人齊齊開口,寧素卻道:「放心吧,我沒事。」

  因為有事的人是佟夫人她們才對。

  寧素把岳興阿交給柳芽和柳葉之後便起身返回包廂,只是她還沒有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梁九功的聲音:「萬歲爺,奴才剛剛已經清場了,沒人見到夫人的模樣,只是佟夫人她們剛剛說的話,怕是瞞不住。」

  畢竟李四兒她們剛剛就是衝著讓寧素丟臉去的。

  「可是需要奴才去封口?」

  別說什麼難堵悠悠之口,事實上康熙要是下令封口的話,沒有誰敢跟他作對的。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康熙卻拒絕了:「不用。」

  寧素:「……???」

  「既然讓人聽到了,那就讓人聽到吧。」康熙語氣淡漠地道,「反正剛剛包廂裡也不止一個赫舍裡氏。」

  身為另一個赫舍裡氏的佟夫人:「……??????」


第77章

  什麼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聽到康熙這麼說,別說是包廂外的寧素了,就連包廂內的其他人都是一臉震驚的模樣,尤其是身為另一個赫舍裡氏的佟夫人,更是驚得連話都說得不利索了。

  「皇、皇上?」佟夫人顧不上什麼尊卑之分了,連忙抬頭朝著康熙看了過去,見他不僅語氣淡漠,就連神色也十分冷淡,當下是真的慌了。

  因為她看得出來康熙不像是在開玩笑,於是佟夫人迫不及待地開口道,「您不能這麼做,皇上。」

  「這要是傳出去的話,您舅舅他還怎麼做人啊?還有皇貴妃和隆科多,他們也面上無光啊。」

  是啊,佟夫人代表的可不僅僅只是她一個人那麼簡單,她既是佟國維的妻子,又是皇貴妃和隆科多的生母,如果康熙真的打算張冠李戴的話,那麼事情傳開了,丟臉的可不止佟夫人一個,還包括了佟國維、皇貴妃和隆科多,甚至是整個佟家。

  說不定還會牽扯到已逝的孝康章皇後。

  畢竟孝康章皇後出身佟家,和佟國維又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

  依照康熙往日裡對孝康章皇後的孝心,以及對佟家的看重,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才對的。

  還有皇貴妃……皇貴妃可是曾經給康熙生過一個孩子,雖然很快就夭折了,但是這些年來她撫養皇子,又管理六宮,可以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

  那麼皇上即便不看僧面,也該看看佛面吧?

  佟夫人在心底裡不斷地找理由寬慰自己,但是仍然止不住心底裡一個勁兒冒出來的不安感。

  「事情落到你身上了,你就知道這種事情要是傳開的話對你,對你的丈夫和子女傷害有多大是吧?那你要污蔑寧素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你這麼做等同於造孽?」

  佟夫人越是清楚這種事情一旦被坐實有多可怕,康熙就越是厭惡,「寧素即便和隆科多和離了,那麼她仍然是你的侄女,更別提你嫡親的孫子岳興阿還是她生的,結果你是怎麼對她的?」

  「你是明知道她在跟隆科多和離之前依然恪守婦道,卻為了抓到她的把柄故意給她潑髒水;你是恨不得她名聲盡毀,一輩子被你們打壓到沒有翻身之日。」

  「奴才沒有,奴才當然記得寧素還是奴才的侄女了,正是因為記得,所以才怕她行差踏錯的。」

  「今天的事情確實是奴才莽撞了,只是奴才也是一心為了寧素好啊。」

  佟夫人原本以為自己抬出佟國維、皇貴妃和隆科多,能夠讓康熙看在他們的份上對她高抬貴手,但是哪裡想到她這麼說反倒是把康熙給激怒了?

  要知道佟夫人活了這麼多年了,不僅是第一次直視康熙的怒火,更是第一次看到康熙生氣。

  誰讓佟夫人是佟國維的妻子,又是皇貴妃的額娘呢?所以以往見面的時候,康熙對佟夫人這位舅母的態度不說有多恭敬,但是該有的客氣還是有的。

  再加上佟夫人又不是住在宮裡頭的,一年見康熙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所以不怪她在此之前從未見過康熙生氣,也不怪她不知道康熙在生氣的時候最討厭別人狡辯。

  梁九功知道今天這一出是佟夫人鬧出來的之後,就已經在心底裡默默地給她點了一根蠟燭了,這會兒聽到她說這些話之後,改為在心底裡默默地給她點了一排蠟燭。

  因為梁九功太清楚有人要是敢在康熙生氣的時候狡辯會有什麼下場了。

  這不,康熙聽到佟夫人這麼說,氣得都忍不住冷笑一聲:「你怕寧素行差踏錯?你是一心為了寧素好?」

  「原本朕還想看在舅舅的面子上給你留幾分情面,但是既然你死不悔改,那麼朕就不必留情了。」

  「你真當朕不知道你派人盯著莊子那邊,打聽朕和寧素究竟是什麼時候認識,又是什麼時候生情的嗎?」

  佟夫人聞言,臉色驟然一變,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康熙。這些事情確實是她派人去做的,但是她以為她做得很隱晦,除了知情人之外,其他人應該不知道才對的。

  不過……

  佟夫人看了康熙一眼,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不知道康熙就是所謂的「葉先生」,理所當然的以為寧素的「奸夫」只是一個窮教書的,自然不認為他能夠發現她派人去盯著他們了。

  但是現在佟夫人知道了所謂的「葉先生」就是康熙,那麼他會知道她背地裡做的那些小動作就一點都不讓人感到意外了。

  想清楚這裡面的關節後,佟夫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看到佟夫人這個模樣,康熙就知道她心虛了,只是他仍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咄咄逼人地道:「打聽到什麼了你說。」

  「今天你要是不拿出證據來的話,那麼這件事沒完。」

  佟夫人:「……!!!」

  這和逼她去死有什麼區別?

  但凡佟夫人要是有證據的話,那麼她用得著等到今天,又用得著給寧素潑髒水嗎?

  其他幾個牌搭子也不是傻子,一看康熙如此理直氣壯,而佟夫人卻一副心虛的模樣,頓時就確定了她今天來抓奸是假,給寧素潑髒水才是真。

  要說一開始這幾個牌搭子就堅信寧素是清白的,那肯定是假的了,別看她們剛剛還幫寧素說話,那是因為寧素的「奸夫」是康熙,她們不敢得罪康熙,自然不能站在佟夫人那邊了。

  但是她們心中未嘗沒有懷疑的。

  因為一直以來她們都不太相信寧素僅僅為了隆科多寵妾滅妻而選擇和他和離,要知道時下有幾個納妾的男人沒有幾個寵愛的小妾?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男人總是多情的,他今日能夠寵愛這個小妾,明日就能夠寵愛另一個小妾。但是妻子就不一樣了,哪怕不受寵了,她依然是嫡妻,更別提寧素膝下還養著岳興阿這個嫡長子,只要她好好的將孩子養大成人,那麼還愁日後沒有機會享福嗎?

  結果偏偏寧素非得選擇了隆科多和離,哪怕和佟家撕破臉也在所不惜,態度如此堅決,自然容易引起外人的揣測了。

  別看這幾個牌搭子剛剛當眾對佟夫人落井下石,又為從前的寧素抱不平了,事實上如果有機會讓她們的女兒嫁給隆科多,給佟夫人做兒媳婦的話,那麼只怕佟夫人再怎麼刁難,只怕她們也樂意。

  畢竟佟家可不是一般人家,誰要是能夠和他們成為姻親的話,那麼前程可以說是不用愁了。

  所以如果寧素是她們的女兒的話,那麼她們絕對會摁住寧素不讓她和隆科多和離。

  除非寧素找到更好的出路了。

  恰好康熙十分滿足這個條件,天子母族再厲害,也厲害不過天子本人吧?

  如果寧素是因為和康熙有了私情而堅決和隆科多和離的話,那麼幾個牌搭子認為完全說得過去。

  但是現在看到這個情況,幾個牌搭子就知道她們剛剛是誤會了,寧素和康熙究竟是什麼生情的不好說,反正肯定不是在和隆科多和離之前。

  要不然康熙也不會這麼理直氣壯了。

  要知道他可是皇上,別說他沒有勾搭有婦之夫了,即便真的有,誰還敢當著他的面指責他嗎?只怕在背地裡也不敢亂說。

  「你不必為難佟夫人了。」寧素在包廂門口聽了一會兒之後才抬腳進來,「佟夫人什麼都沒有打聽到,她能拿出什麼證據來呢?」

  寧素看向佟夫人,微笑問道,「偽造的證據嗎?」

  「你……」見寧素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佟夫人既是後悔,又是惱火,「你別血口噴人。」

  「真是奇了怪了。」寧素道,「這天底下難不成只允許你佟夫人一個人血口噴人?這叫什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說完,寧素看向佟夫人,一副真誠發問的模樣。

  佟夫人見狀,自然是氣得牙癢癢了,倒是康熙看了,微微垂眸,斂下了眼底的笑意。

  別人是怎麼看的,康熙不知道,反正他只覺得寧素這個模樣可愛至極。

  「寧素說得沒錯。」康熙板著一張臉道,「這天底下確實是沒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

  「反正今天的事情是佟夫人你鬧出來的,既然你硬是要給人戴綠帽子的話,那麼朕不讓梁九功給人封口也算是成全你了。」

  佟夫人聽了之後是什麼反應暫且不說,反正寧素聽完康熙說的話之後,唇角就忍不住冒出了一絲笑意。

  她先是看了康熙一眼,似是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然後才看向佟夫人,開口道:「那看來我得恭喜你了?佟夫人,恭喜你求仁得仁。」

  「反正佟家今天非得有一個人要被戴綠帽子的話,那麼這個人為什麼不能是佟大人呢?」

  本來佟夫人就因為康熙的話而嚇得臉都白了,這會兒再見到寧素這副得意的模樣,更是氣得兩眼一翻,當場暈死過去了。

  「太太。」李四兒見佟夫人倒下,連忙上前接住她,這才讓佟夫人沒有直接摔在地上。

  本來李四兒打算當一個隱形人的,她的心情和佟夫人差不多,進門前有多高興,進門後就有多絕望,唯一不同的是大概除了絕望之外,李四兒還多了一份嫉恨。

  她怎麼也沒想到寧素跟隆科多和離之後,竟然跟康熙扯上關系了?

  那可是大清的皇帝,別說是隆科多了,就連佟國維到了他的面前都得跪下行禮。

  李四兒雖然在隆科多的後院裡橫著走都沒問題,但是她也不是沒有一點自知之明的,至少她很清楚憑著她的身份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進宮的,更別提和康熙有什麼接觸了。

  所以對李四兒來說,即便她的枕邊人是康熙嫡親的表弟,康熙於她而言也仍然是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

  結果現在卻告訴她,她一直以來都看不起的寧素竟然攀上了康熙,甚至得到了康熙的青睞?

  一想到這兒,李四兒心底裡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竟然是摁都摁不住的嫉恨。

  她怎麼也沒想到寧素竟然有這樣的際遇和運氣,她可是從佟夫人那兒得知了那位「葉先生」是什麼時候入住寧素隔壁的莊子的。

  當時李四兒得知要和寧素成親的是一個窮教書的之後,還一度慶幸自己當初照著寧素的吩咐做了,促成她搬去莊子住一事。

  但是得知「葉先生」就是康熙之後,李四兒當初有多慶幸,現在就有多懊悔。

  雖然說沒有她的「幫忙」,寧素不一定沒有別的法子搬去城外的莊子住,但是沒有她的「幫忙」的話,那麼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後李四兒不至於那麼後悔。

  這四舍五入相當於她親自把寧素送到了康熙的面前,促成了他們之間的姻緣!

  想到康熙剛剛目光含笑地看著寧素時的模樣,再想到康熙為了給寧素撐腰,不惜當眾讓佟夫人沒臉,甚至打算讓佟國維「戴綠帽子」,李四兒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惜無人在意李四兒心中所想,甚至無人在意李四兒這個人。

  按理來說剛剛罵寧素和康熙罵得最難聽的人是李四兒,不論是寧素還是康熙都不會放過李四兒才對的。

  畢竟他們連佟夫人都不放過了,更何況是李四兒?

  但是偏偏李四兒即便跳出來了,寧素也好,康熙也罷都沒有處置她。

  不對,應該說康熙本來打算處置李四兒的,不僅僅因為她剛剛罵了他們,還罵得那麼難聽,更因為康熙沒有忘記寧素當初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以及自從李四兒進府之後,寧素受了多少的委屈和欺負。

  隆科多不在意那是隆科多的事情,康熙沒法不在意。

  康熙原本想著新仇舊恨一並給李四兒算了,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寧素就先衝著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這麼做。

  雖然康熙不明白寧素為什麼放李四兒一馬,但是他並沒有和她唱反調。

  事實上寧素並不是要放過李四兒,她相信依照康熙對她的感情,她如果想讓李四兒死的話,那麼康熙絕對會幫她達成所願的。

  但是她為什麼要髒了康熙的手呢?

  她當初留著李四兒,不就是為了讓她和佟夫人她們狗咬狗的嗎?她要是出手處置了的話,那麼四舍五入豈不是相當於幫了佟夫人?

  畢竟佟夫人要是知道李四兒當初並沒有懷孕,以及她為了救她而「流產」都是假的話,她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寧素還想要看這個熱鬧呢,自然不會提前讓李四兒出局了。

  不過……

  寧素看了李四兒一眼,她很好奇佟夫人這次來「抓奸」是帶李四兒來打下手的,還是李四兒慫恿佟夫人來「抓奸」的?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倒還好一些,如果是後者的話,寧素非常有理由懷疑在她爆出李四兒的秘密之前,李四兒會不會自己先把自己給作死了?

  不過應該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依照佟夫人的性子,如果真的是李四兒慫恿她來「抓奸」的話,那麼她剛剛不可能不把李四兒供出來的。

  畢竟她們之間可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

  只是寧素不知道的是,今天的事情雖然不是李四兒攛掇的,但是那幾個牌搭子卻是李四兒建議佟夫人派人請來的。

  如果今天成功的給寧素潑到髒水的話,那麼她自然是有功之臣了,可是偏偏失敗了,不僅如此還讓她們知道了這樣一個天大的秘密,李四兒都可以想像得到佟夫人醒來之後不敢再找寧素的麻煩的話,會怎麼宣泄自己的怒氣了。

  無非是拿她當出氣筒。

  一想到這兒,李四兒就更加嫉恨寧素的好運氣了。

  *

  今天包廂裡發生的一切,除了在場的人知道真相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包括今天當值的佟國維。

  他既不知道佟夫人今天帶齊人馬去抓寧素和康熙的「奸」,更不知道葉玄的真實身份竟然就是康熙,他只知道今天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要不然的話怎麼那麼多同僚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佟國維作為國舅,又是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議政大臣,自然有自己的驕傲了,哪怕心裡好奇,也不會親自去打聽。

  當然了,就衝著佟國維的身份,自然有的是人願意替他效勞。

  換做是平時的話,早就有人幫他把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了,但是今天卻奇了怪了,竟然無人為他效勞。

  最後還是佟國維的親哥哥佟國綱親自過來,將他拉到無人處後黑著臉道:「你還不趕緊回去處理赫舍裡氏惹回來的爛攤子?留下來是想著給人看笑話嗎?」

  佟國維雖然是弟弟,但是論官職,佟國綱可沒有他那麼高,再加上如今在宮裡當皇貴妃的是他的女兒,因此佟家的族長是佟國綱沒錯,但是領頭羊卻是佟國維。

  好在佟國綱心大,或者說以佟家為重,所以這些年來並沒有因為這個原因而和佟國維翻臉,在人前也沒有仗著兄長的身份而不給佟國維面子。

  正是因為如此,佟國維突然被佟國綱這麼對待,第一反應不是生氣,而是不解,尤其是聽清楚佟國綱說的話之後,更覺得奇怪:「大哥你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赫舍裡氏惹回什麼爛攤子來了?」

  自從上次在恭親王府把臉都丟盡之後,佟夫人不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了嗎?她還能再惹什麼爛攤子不成?

  「赫舍裡氏都給你戴綠帽子了,你說她給你惹回什麼爛攤子來了?」佟國綱這會兒連一聲「弟妹」都不願意喊佟夫人,可見他有多生氣了。

  佟國維一聽,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大哥您是不是聽錯了?赫舍裡氏怎麼可能給我戴綠帽子?」

  不是佟國維對自己的個人魅力有多大的自信,而是他很了解自己的枕邊人,佟夫人現在最在意的自然就是她的身份了,所以說她會給他戴綠帽子,佟國維壓根不信。

  因為佟夫人怎麼可能冒著丟掉她如今的身份地位的風險而和別人偷情?

  「我倒是盼著是自己聽錯了,但是你知道這消息是從誰那兒傳出來的嗎?」佟國綱說,「就是平日裡總是和赫舍裡氏一塊打牌那幾個娘們兒口中傳出來的,你說這要不是事實的話,憑著她們的身份,她們敢造這樣的謠?」

  她們即便對佟夫人有再大的不滿,都不可能這麼得罪佟家的。

  佟國維聞言,臉色頓時一僵,很顯然,佟國綱能夠想到的事情,他也可以想得到。

  「而且時間和地點人家都說得一清二楚的,不僅如此,就連當時在天香樓用膳的食客都聽到動靜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中午天香樓有一對奸夫□□偷情,結果被正室當場抓了個正著。」

  「男方的身份還沒有爆出來,但是女方出身赫舍裡家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可……可就算女方出身赫舍裡家,也不能說明就是我夫人啊。」佟國維仍然不想相信,他道,「這滿京城又不止我夫人出身赫舍裡家。」

  「確實不止她出身赫舍裡家,但是被人抓奸在床的人不是她的話,赫舍裡氏至於暈倒,被人抬回佟家嗎?」佟國綱道,「你要是不信,你就回去問問你的好夫人。」

  佟國維一聽,臉色也跟著黑了下來,當下顧不上自己仍然還在當值,便急吼吼地趕著回佟家了。

  這一路上,佟國維想了許多,仍然不太相信佟夫人會偷情,但是誰知道回到佟家之後,卻發現佟夫人還在昏迷中,他的心驀地沉了一下——

  他原本還想著是不是有人認錯人了,但是這會兒看到昏迷不醒的佟夫人,佟國維確定了,至少從天香樓被抬著離開的赫舍裡氏確實是佟夫人無疑。

  「來人。」佟國維沉聲道,「把太太給我弄醒,我有事要問她。」

  佟國維沒有回來之前,誰也不敢強行將佟夫人弄醒,但是這會兒有了佟國維的吩咐,誰也不敢不聽從。

  於是桂嬤嬤只能夠上前,強行弄(掐)醒佟夫人。

  人中傳來的劇痛讓原本還在昏迷中的佟夫人不得不清醒過來,不等她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佟國維的臉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佟夫人的心猛地一跳,突然就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情,當下又驚又慌地拉住佟國維的手道:「老爺,您……」

  佟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佟國維就突然甩開她的手,然後給了佟夫人一記耳光:「賤人!你竟然敢背著我偷漢子?」

  佟夫人:「……???」


第78章

  事實上佟國維並不是那種會輕易懷疑枕邊人的人,要不然從佟國綱的口中得知佟夫人給自己戴綠帽子的消息之後,佟國維也不會第一時間反駁他了。

  哪怕佟國綱說得信誓旦旦的,但是佟國維在回佟家的路上卻始終是半信半疑的,直到他得知佟夫人今天真的去了天香樓,又是昏迷著被送回了佟家之後,佟國維的心不斷地往下沉。

  當看到佟夫人醒來後看著他一副又驚又慌的模樣,佟國維腦子裡面那根名叫理智的弦更是一下子就斷了。

  哪怕扇了佟夫人一記耳光,佟國維仍然覺得不解氣,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如今幾歲了?別說孩子了,就連孫子都有了,竟然還背著我出去勾三搭四?你還要不要臉了?」

  「說!你的奸夫是誰?」

  一想到一大頂綠油油的綠帽子自己從頭戴到腳了,佟國維就氣到險些心梗。

  「什麼奸夫?」剛剛才醒過來的佟夫人原本是想要將康熙就是葉玄的事情跟佟國維說的,結果話都還沒有說出口,佟國維就直接一巴掌扇了過來,瞬間就把佟夫人給扇懵了。

  要知道佟夫人和佟國維曾經也有過一段琴瑟和鳴的恩愛日子的,雖然後面佟國維有了新寵,而佟夫人也隨著年數的增長而徹底失寵了,但是好在她生了兩個有出息的孩子——

  一個位同副後的皇貴妃,一個被佟國維認定是接班人的隆科多。

  佟夫人膝下有這兩個孩子,即便她失寵了,但是在佟家的地位依然是沒有人能夠撼動的。

  而佟國維也並非是一個會對妻兒動手的家暴男,哪怕他對佟夫人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了,但是看在皇貴妃和隆科多的份上,佟國維仍然維持她作為正妻的地位。

  所以佟夫人嫁給佟國維這麼多年了,這不僅是他第一次當眾扇她耳光,也是他第一次對她動手。

  所以佟夫人能不懵嗎?

  她懵得甚至都反應不過來佟國維在說什麼了。

  然而佟國維卻並不知道,見佟夫人到了這個份上了竟然還跟他裝傻充愣,頓時血氣翻湧:「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想包庇奸夫?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拉你去浸豬籠?」

  佟國維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佟夫人從床上拉了下來,全然不顧佟夫人的顏面。

  不過這也很正常,因為在佟國維看來,佟夫人都能夠不顧他的顏面,背著他去偷漢子了,那麼他何必再顧及她的顏面?

  但凡她要點臉,她都不可能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

  面對佟國維突如其來的暴怒,別說是身為當事人的佟夫人了,即便是桂嬤嬤她們一眾奴才都被嚇到了。

  眼見著佟夫人就像是一條死狗似的被佟國維從床上拉到了地上,反應過來的桂嬤嬤連忙撲了上去攔住了佟國維的腳步,因為還差一點,佟國維就要拉著佟夫人出了這個門了。

  「老爺您冷靜一點,太太她沒有背著您偷漢子,她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您還不知道嗎?」

  佟夫人也終於反應過來了,顧不上丟不丟臉的事情,連忙拉住佟國維的衣裳道:「桂嬤嬤說得沒錯,我是什麼樣的人老爺您還不知道嗎?我怎麼可能會背著您偷漢子呢?」

  「你不會?」佟國維低頭看著佟夫人,然後道,「你要是沒做這種事情的話,外面為什麼都傳開了?現在還有誰不知道你今天在天香樓和野男人偷情被人家正室當場抓了個正著,又有誰不知道我佟國維被你戴綠帽子了?」

  一想到今天那些同僚們看向自己的眼神,佟國維更是覺得惱火,自從他當上國舅之後,什麼時候這麼丟人過了?

  哪怕是寧素上次堅決要和隆科多和離,佟國維都沒有那麼丟人——不過也是,畢竟被自己妻子堅決要和離的人不是自己,要丟臉自然也不是他最丟臉了。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在外面偷漢子的是自己的妻子,被戴綠帽子的是自己,佟國維自然是最丟人的那一個了。

  所以不怪佟國維剛剛對佟夫人動手,這會兒又全然不顧皇貴妃和隆科多的面子,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接受得了自己被戴綠帽子的,更別提像佟國維這種有頭有臉的男人了。

  聽到佟國維的這番話,佟夫人可顧不上他有多憤怒了,整個人都呆住了:「什、什麼?都傳開了?」

  「外面的人都在傳是我在天香樓和別人偷情,還被人當場抓奸嗎?」

  「傳的不是你,我至於那麼生氣嗎?」佟國維見佟夫人整個人就像是傻了一樣,他皺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今天在天香樓被人抓奸在場的人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了!」佟夫人雖然被佟國維說的話給驚呆了,但是並沒有忘了給自己澄清,「老爺,今天我確實是去天香樓了,但是我不是被人抓奸了,我原先是去抓奸的!」

  「你是去抓奸的?」佟國維一聽到這話,眉頭都皺了起來了,「如果你真的是去抓奸的話,那麼平日裡總和你一塊打牌的那幾個人為什麼卻說你是被人抓奸的?」

  「什麼?是她們說我被人抓奸的?簡直豈有此理!」佟夫人沒想到那幾個牌搭子不僅當著寧素和康熙的面對她落井下石,竟然還當著其他人的面給她潑髒水?

  「她們太過分了,明知道我是清白的,她們竟然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說到這裡,佟夫人拉著佟國維道,「老爺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背著您偷漢子,我是被冤枉的。」

  佟國維道:「那你倒是給我說說,是誰冤枉你的?又是誰敢冤枉你?」

  如果佟夫人撒謊的話,那麼佟國維自然不會輕易饒過她,但是如果佟夫人沒有撒謊的話,那麼佟國維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罪魁禍首。

  「是……」佟夫人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地被她給重新咽了回去,她從地上起來後看向佟國維道,「我可以告訴您,但是老爺您聽了之後可別生我的氣。」

  「到現在你還想跟我討價還價?」佟國維的牛眼一瞪,「你要是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反正我全當你背著我偷漢子去處理。」

  「不不不,我說,我說就是了。」佟夫人見佟國維真的生氣,只能夠硬著頭皮道,「是、是皇上冤枉我的。」

  佟夫人原本以為佟國維聽到她這麼說會被嚇一跳,但是誰知道他聽了之後臉色竟然比剛剛還要難看:「你偷情就算了,竟然還想冤枉皇上?」

  「……?」

  「……??」

  「……???」

  這到底是誰冤枉誰啊?

  佟夫人被佟國維脫口而出的話給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我沒有!真的是皇上冤枉我的!」

  「那你倒是說說皇上為什麼冤枉你?」佟國維道。

  為什麼?

  那當然是因為她原本想冤枉寧素……和康熙了。

  「葉玄就是康熙」這件事可以說是事關重大,佟夫人即便是怕被佟國維遷怒,她也不敢瞞著他。

  等佟國維從佟夫人的口中得知了今天天香樓的包廂裡都發生了什麼事之後,他並沒有遷怒佟夫人,或者說他已經顧不上找佟夫人算賬了。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葉玄就是康熙」這件事情上面——

  「你說的是真的?住在寧素隔壁莊子的教書先生就是皇上?和寧素准備談婚論嫁的人也是皇上?」

  「當然是真的了,我還能騙您不成嗎?」佟夫人知道佟國維這麼問並不是因為不相信她,而是因為真相實在是太驚人了。

  「我也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我親眼所見!今天和寧素他們一塊在天香樓的人就是皇上,而且他自己也承認了。」

  不僅承認他就是葉玄,也承認了他和寧素的關系。

  「老爺,您得想個辦法給我澄清啊,皇上……皇上他就是故意的。」佟夫人道,「我原本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哪裡想到他竟然是來真的?」

  這也是佟夫人剛剛之所以那麼震驚的原因,因為她真的以為康熙只是嚇唬嚇唬她而已,畢竟她再怎麼說也是佟國維的妻子,是皇貴妃和隆科多的額娘,康熙和她沒有什麼感情,和佟國維、和皇貴妃、隆科多總該有些感情吧?

  但是佟夫人哪裡想到,她還在昏迷當中,康熙竟然就讓她那幾個牌搭子將她「偷情」,甚至被人「當場抓奸」的事情傳開了?

  佟夫人昏迷之後她確實不知道包廂裡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相信如果沒有康熙的指示的話,那幾個牌搭子哪怕要和她劃清界限,也不可能主動將這件事曝出去的。

  「你既然都說了皇上是故意的,那麼我還怎麼幫你澄清?」佟國維原本還想著佟夫人和人偷情一事最好是誤會,但是這會兒他巴不得佟夫人真的跟別人偷情,而不是被康熙冤枉了。

  因為前者僅僅只是丟人而已,後者就不一樣了,既丟人,又得罪了康熙。

  難怪了,佟國維心想,難怪隆科多之前去搶岳興阿的時候會被人打,皇貴妃想要給寧素和文懋牽紅線卻被康熙拒絕,這一切皆因康熙就是葉玄,葉玄就是康熙!

  「你剛剛說你今天本來是打算去抓奸的?」佟國維看向佟夫人,「你查到寧素在跟隆科多和離之前就和……皇上有一腿了?」

  佟夫人想要承認,但是考慮到她手上壓根沒有任何證據,而且康熙又不是一般人,不是她可以隨便潑髒水的,於是只能夠搖搖頭道:「沒有。」

  「所以你今天是去給寧素潑髒水的?」佟國維一聽,頓時就明白康熙為什麼會冤枉佟夫人偷情,還被人抓奸了,因為他這是想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說你,做事能不能別總是那麼衝動?」佟國維覺得自己有一天沒辦法壽寢正終的話,那麼他不是被佟夫人氣死,就是被她蠢死了。

  「還有你派人去查了那麼久,竟然完全沒有發現皇上的身份?」一想到這兒,佟國維又開始頭疼了。

  這能怪她嗎?

  佟夫人在心底裡不服氣地想到,誰能夠想到寧素隔壁莊子裡住著的那個窮教書的竟然會是萬歲爺呢?又誰能夠想到寧素都已經是和離之身了,而且還帶著一個拖油瓶,萬歲爺竟然還能夠看得上呢?

  一想到從前在她面前只能低眉順眼的寧素今天卻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佟夫人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這些話佟夫人不敢說出口,只能道:「老爺您也說了那是皇上了,他要是不想讓人查到他的真實身份的話,誰能夠查得到呢?」

  佟夫人不想承認那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只能夠將原因往這方面推了。

  佟國維不是不知道佟夫人的想法,但是他已經顧不上跟她計較這個了,他滿腦子都在想著一件事,那就是葉玄既然是萬歲爺的話,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這段時間私底下做的事情萬歲爺都知道呢?

  以及……

  皇八女的死,萬歲爺是不是也知道真相了?

  這兩個問題,佟國維都沒有答案,但是僅僅只是這麼猜測而已,便足以讓他覺得心驚肉跳了。

  *

  寧素沒有千裡眼,也沒有派人盯著佟家,但是她大概可以想像得到佟夫人清醒之後,將今天的事情一說,佟家的人會是什麼反應了。

  所以寧素不太好奇,比起這個,她更加好奇康熙的態度。

  出了那樣的事情,寧素他們自然沒有心思繼續在天香樓用膳了,一行人只能夠提前打道回府。

  在回去的路上,寧素看了康熙一眼又一眼,直接把康熙都看笑了:「岳興阿還在呢,收斂著點。」

  「等他不在了,你想看我多久我都隨你。」

  岳興阿聞言,扭頭就看向寧素,直把後者都看得不好意思了,她先是伸手捶了康熙的胳膊一下:「瞎說什麼呢你?」

  「誰想看你了?」

  反駁了康熙之後,寧素才低頭一本正經地對岳興阿道,「別聽你先生胡說八道。」

  康熙聞言,輕笑一聲後道:「怕什麼承認?反正這馬車上也沒有外人。」

  聽到他這話,寧素一個沒忍住直接給他翻了一個白眼,結果康熙看了,笑得更開心了。

  「這有什麼好笑的?」寧素道,「跟傻子似的。」

  聽到自己額娘這麼說,岳興阿就覺得奇怪了——

  因為他額娘既然覺得先生笑得跟傻子似的,為什麼她自己也跟著笑哇?

  這是個好問題,寧素為什麼跟著笑呢?

  那當然不是因為她想當一個和康熙一樣的傻子了,而是想到了佟夫人當著她的面被嚇暈過去的畫面,每回憶一次,寧素就覺得心裡痛快一回。

  當著岳興阿的面時,寧素不好直接問出口,但是等回到莊子後,寧素實在是沒忍住,趁著岳興阿不在的時候問他:「你真的打算那麼做?」

  「什麼?」康熙問。

  「就是不讓梁九功封口,然後張冠李戴。」寧素故意提醒康熙,「雖然我也不喜歡佟夫人,但是她可是你的舅母。」

  「那又怎麼樣?」康熙道,「如果我沒有皇帝這個身份,或者今天和你在天香樓用膳的人不是我,那麼如今倒大霉的人可是你,你覺得佟夫人會突然良心發現,放過你嗎?」

  寧素想都不想的就搖搖頭道:「不會。」

  「那就是了。」康熙說,「她和你有血緣關系,她都沒有想過放過你,我和她沒血緣關系,我為什麼要放過她?」

  寧素聽到康熙這麼說,頓時覺得他這句話不是一般的有道理,默默地給他點了一個贊之後,寧素又道:「但是這件事傳開的話,丟臉的人可不止佟夫人一個。」

  包括佟國維,皇貴妃、隆科多甚至整個佟家的人。

  寧素看向康熙,哪怕她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但是從那個看到未來的夢裡,寧素很清楚康熙對佟家有多看重和偏袒。

  可以說,寧素越是清楚,就越是驚訝於康熙今天的所作所為。

  康熙明白寧素這麼說的意思,不過……

  「我要這麼做,他們只是丟臉而已,但是我要不這麼做,我丟的可是一個皇後。」

  康熙目光含笑地看著寧素,然後道,「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他並不認為自己見色忘「親」,佟家是他的母族沒錯,他一直以來都很關照佟家也沒錯,但是這次的事情錯在佟夫人,也錯在佟家。

  他確實是可以站在佟家那邊,包庇他們,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反正佟夫人都沒成功,對吧?

  但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佟夫人確實是沒有成功,但是這件事她做了就是做了,沒有成功並不意味著傷害沒有造成。

  康熙作為一個男人,當佟夫人她們破門而入來抓奸時,當李四兒滿嘴污言穢語地辱罵時,他都尚且覺得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了,更何況是寧素一個弱質女流?

  而且別提當時還有一個才五歲的岳興阿也在場了。

  所以康熙覺得如果不對佟夫人加以懲戒的話,那麼對寧素何其不公?

  再說了……

  「我敢打包票,當時我要是不嚴懲佟夫人的話,你肯定會在心底裡給我打一個大大的叉是不是?」康熙開口問道。

  「瞎說。」寧素繃著一張臉嚴肅地道,「我才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康熙一聽,立馬懂了,畢竟康熙不久之前也說過自己不是那種愛記仇的人,至於這是真是假,那麼自然是天知地知,寧素知,康熙知,七大姑八大姨也知了。

  他十分故意地松了一口氣,然後道:「幸好我當時嚴懲佟夫人了。」

  聽出了康熙這話的弦外之音的寧素繃不住臉上的嚴肅表情,笑著道:「我都說了我不是了,你想敗壞我的名聲是不是?」

  「夫人說笑了,我豈敢啊。」康熙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面上的表情可不是一個意思。

  寧素見狀,捏緊了自己的拳頭衝他晃了晃:「別逼我干出什麼會被抄家滅族的事情。」

  「瞎說。」康熙伸手握住了寧素的拳頭,「有我在,誰敢抄你的家,滅你的族?」

  「說話就說話,動手做什麼?」寧素佯怒瞪了康熙一眼,直把後者都瞪笑了,他一邊繼續握著她的拳頭不讓她掙脫,一邊開口道,「這不才剛說了天底下沒有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沒多久嗎?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要知道今天先動手的人可是寧素。

  雖然康熙的動手和寧素的動手不是一個概念的動手,但……

  無所謂,反正同樣都叫動手。

  寧素顯然也聽明白了康熙的意思,頓時衝著他輕哼了一聲:「你這是強詞奪理。」

  康熙便笑了,他也不解釋什麼,反正是不是強詞奪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會兒握到了寧素的手(拳頭)了。

  寧素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我跟你說認真的,本來我和佟家,和皇貴妃的關系有多差,相信你也知道了,經過今天這一出之後,相信只會更差不會變好了,所以你還打算堅持嗎?」

  「當然了。」康熙道,「我們的事,和佟家、和皇貴妃有什麼關系?」

  「少來。」寧素道,「他們一個是你的母族,一個是你的妃子,你說有什麼關系?」

  「我覺得沒關系……」康熙說到這裡,見寧素乜了他一眼,便改口道,「好吧,確實是有一點關系,但是我覺得關系不大。」

  「我要不要立後,我要立誰為後,那是我的事兒,我自己能做主,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所以即便他們有意見,那也給我憋著。」

  雖然同樣都是康熙的長輩,但是很顯然,佟國維在康熙心中的地位是比不上太皇太後的。

  康熙回答完寧素之後,看了她一眼,然後道,「不會吧?寧素你一直不答應我,難道就因為佟家和皇貴妃?」

  「當然不是了。」雖然確實是有一部分這個原因。

  「真的嗎?我不信。」康熙道,「除非你答應嫁給我。」

  寧素:「……???」

  哪有人用激將法求親的?


第79章

  寧素被康熙的一句話直接給逗笑了,她故意道:「不信拉倒。」

  「……」康熙默默地看了一眼壓根不上鉤的寧素,「我從來見過如此聰(鐵)明(石)伶(心)俐(腸)的女子。」

  「哈哈哈哈……」這下寧素直接笑出聲來了,「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至於康熙那哀怨的小眼神……

  嗯,寧素當做沒看到。

  「唉。」康熙故作憂愁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道,「行吧,你開心就好,至於我……沒關系的。」

  「你正常一點。」寧素被康熙這副矯揉造作的模樣給逗得又想笑又無語,忍不住又對康熙動手了,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捶了他一拳,「小心被岳興阿看到你這個模樣,有損你作為先生的形像和威嚴。」

  「那又怎麼樣?」康熙道,「這會兒我還妾身未明,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見康熙把自己說得委屈兮兮的,寧素眼底的笑意是怎麼藏也藏不住,她微微一揚眉頭,然後道:「你不是說我開心就好,至於你沒關系嗎?」

  康熙:「……」

  「結果現在你又那麼說,所以你剛剛是在騙我的嗎?」

  康熙:「…………」

  聽到寧素說的話,康熙看了她一眼之後默默低頭,朝自己腳下看了過去。

  「你低頭看什麼?」寧素好奇地問,下意識地跟著一塊低頭朝地上看去,但是吧,寧素什麼都沒有看到。

  於是她更加好奇了。

  「看我的腳。」康熙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道,「剛剛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好像砸得有點嚴重。」

  原本還真的以為康熙的腳怎麼了的寧素:「……???」

  「別再逗我了。」寧素簡直要被康熙給打敗了,「再笑下去我怕我的腮幫子都得笑酸了。」

  那不挺好的嗎?

  康熙嘴角含笑地看著寧素,見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欣喜和愉悅不由的從心底裡噴薄而出。

  他就喜歡看到她笑得無憂無慮的樣子,一如七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

  寧素並不知道康熙心中所想,等笑夠後,她從康熙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後一邊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發酸的腮幫子,一邊開口道:「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

  「你問。」

  「假如今天不是佟夫人想給我潑髒水,而是我想給佟夫人潑髒水的話,你會幫我嗎?」寧素一邊問著,一邊看向康熙。

  「幫你給佟夫人潑髒水?」康熙反問。

  「嗯。」

  「不會。」康熙搖搖頭,幾乎是沒有怎麼猶豫就回答了寧素的問題。

  寧素聞言,忍不住開口道:「你這回答得會不會有點太毫不猶豫了?哪怕你稍微遲疑幾秒呢?」

  「毫不猶豫也好,稍微遲疑幾秒也罷,我都是這個答案。」康熙看向寧素,認真地對她道,「今天我會這麼做,一方面是因為佟夫人要冤枉的人是你,我沒辦法,也不可能袖手旁觀;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佟夫人的手段實在是太下作了,我以牙還牙也是想著讓她自食惡果罷了。」

  「佟夫人日後能不能改邪歸正不好說,但是至少經過這件事情之後,相信她日後就算想要對付人,也不會再用這樣的手段了,多多少少能夠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但是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佟夫人明明沒有算計你,你卻反過來要冤枉她的話,那麼我不可能答應的。」

  「不是因為佟夫人是我的舅母,和我有親戚關系,而是因為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不對的,哪怕不是佟夫人,我也不會答應。」

  聽完康熙說的話之後,寧素問他:「你這麼說就不怕我生氣?」

  「不怕。」康熙的嘴角又露出了一絲笑意,他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我就是呢?」寧素又問。

  康熙想了想,然後道:「那大不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來哄你就是了。」

  「反正就是不可能答應我是吧?」寧素道。

  康熙笑笑道:「別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

  言下之意就是這件事他確實是不可能答應她了。

  寧素聞言,當下就衝著康熙「哼」了一聲,然後抖抖手,把康熙握住她另外一只手(拳頭)的手也抖開,然後頭也不回地去找岳興阿了。

  見柳芽和柳葉連忙跟上了寧素的腳步,陪著自己的主子留在原地的梁九功忍不住在心底裡吶喊兩句——

  萬歲爺您這樣是不行的啊!

  明明國家大事都能夠處理得井井有條的,怎麼在哄姑娘這件事情上面卻做得一團糟呢?

  這樣是討不到老婆的啊!

  *

  別說是梁九功了,就連柳芽和柳葉兩人聽到寧素和康熙的對話之後,也為康熙的情商感到擔憂。

  明明在天香樓的時候葉先生……不是,是皇上,皇上他做得很好的呀,既沒有不當她們主子的清白是一回事——認真地解釋寧素在和隆科多和離之前並沒有做過任何有違婦道的事情——又站在她們主子這邊給她撐腰——不僅嘴上沒有給佟夫人留情面,行動上也是狠狠地處罰了她。

  柳芽和柳葉嘴上不說,但是心底裡早就狠狠地給康熙點贊了。不可否認她們幾個丫頭自從知道了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後,對他確實是多了一層皇帝濾鏡。

  尤其是見他明明被她們主子拒絕了,卻依然堅(死)持(皮)不(賴)懈(臉)地留下來,沒有輕易放棄,對他的好感自然蹭蹭地往上漲,也盼著寧素和康熙能夠修成正果。

  畢竟只要她們主子答應的話,那麼她就是大清的皇後誒,更別提康熙心裡還有她了。

  如果她們主子真的拒絕了的話,那麼未免是有些太可惜了,畢竟她日後再嫁的話,對像肯定是比不上康熙的。

  但是如果剛剛在天香樓的時候康熙表現不佳的話,那麼他在柳芽和柳葉這兒的形像肯定是大打折扣的。

  哪怕她們對康熙有濾鏡,也不可能因為他的真實身份就忽略了他其他的缺點,或者做得不好的地方的。

  好在康熙並沒有讓她們失望,或者說沒有讓她們主子失望。

  雖然寧素嘴上不說,但是柳芽和柳葉在她身邊伺候這麼久了,又深知寧素和佟家的人之間的恩怨,自然知道寧素對康熙的做法肯定是很滿意的。

  只是柳芽和柳葉哪裡想到這才過去多久,康熙竟然就掉鏈子了?

  「皇上……葉先生也實在是太不會說話了。」因為康熙並沒有要對所有人都暴露身份的意思,所以特許柳絮她們不用給他行禮,繼續把他當做是教書先生一樣來對待。

  事實上也正是因為康熙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所以哪怕膽小如柳芽,也敢吐槽康熙。

  嗯,雖然只是私底下偷偷的跟自己主子吐槽。

  「他說一句『會』難道能要他的命嗎?」柳芽忍不住道,「既然葉先生明知道主子您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怎麼就不樂意說點好話哄哄您呢?」

  怎麼說呢,一個人有原則並不是什麼壞事,相反,有原則的人反倒是更加有魅力,但是一個人即便是面對自己喜歡的姑娘也那麼有原則,甚至不願意說半句好話的話,那麼難免有點讓人覺得不高興了。

  尤其是還剛剛出了這樣的事情。

  然而讓柳芽沒想到的是,寧素聽到她這麼說之後,居然開口說:「他這麼說,我反而更高興。」

  嗯???

  更高興?

  柳芽聽到寧素的話之後,一臉驚訝地看著她:「為什麼反而更高興呀?主子。」

  不止是柳芽,就連柳絮她們也扭頭看向了寧素,想知道她這麼說的原因。

  「你們是不是覺得他現在喜歡我,那麼不管我想做什麼,哪怕是不好的事情,他也應該站在我這邊幫我?」寧素道,「比如說我想殺人,他給我遞刀。」

  「不應該嗎?」柳芽不明白,「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難道不好嗎?」

  「也沒有說好不好吧,如果一個人一輩子能夠遇上一個無條件地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始終和自己站在一起,那確實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但是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能夠那麼幸運地遇上這種事情呢?」

  寧素看著柳芽她們,然後開口道,「葉玄……我是說皇上他現在說喜歡我,我呢,也相信他這句話確實是發自肺腑的,但是誰能夠保證他現在喜歡我,就會一輩子喜歡我呢?」

  「他現在喜歡我,甚至喜歡到想要娶我,立我為後,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歡我了呢?」

  聽到寧素說到這兒,柳芽她們就慢慢的、好像有點理解她們主子的意思了。

  「如果他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到沒有原則,甚至助紂為虐的話,那麼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歡我的話,那麼你們認為我能夠有什麼好下場?」寧素道。

  柳芽她們立馬恍然大悟:「主子您是怕葉先生今天喜歡您,所以您想殺人他會給您遞刀,那麼明日他喜歡別人了,別人想殺您,他也會給別人遞刀是嗎?」

  寧素笑著點點頭,然後道:「你們別看從前欺負我的人都是李四兒,但是如果不是隆科多狼心狗肺的話,那麼李四兒哪有那麼大的膽子?」

  李四兒固然可惡,但是比可惡的李四兒更可惡的是隆科多。

  所以今天聽到康熙那麼說的時候,寧素其實並沒有不高興,更沒有失望。

  因為在寧素的心裡,比起會為了喜歡而昏了頭的康熙,即便喜歡也依然保持理智的康熙更討人喜歡。

  「所以葉先生說那些話,在主子您這兒反倒是加分了是不是?」柳絮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寧素笑著乜了她一眼,然後道:「少打聽。」

  雖然寧素並沒有正面回答柳絮的問題,但是四個柳一看到她這個模樣,就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了——

  行行行,不讓她們打聽她們就不打聽唄。

  反正她們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你們正常點。」寧素忍不住笑道,「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兒是什麼女流氓窩。」

  「哈哈。」柳絮她們笑道,「沒辦法,實在是有點忍不住了。」

  「要是主子您哪天真的被葉先生打動,答應嫁給他的話,那麼您是皇後,我們豈不就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了?」

  一說到這兒,別說是柳絮、柳芽和柳枝了,就連柳葉都忍不住兩眼放光,「天哪,那也太威風了吧?」

  寧素:「……???」

  嚴重懷疑她們盼著她答應康熙就是為了自己可以當上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的(bushi)。

  *

  對於寧素來說,今天雖然發生了一點不愉快,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很美妙的一天。

  只是對佟夫人,乃至整個佟家來說今天可一點都不美妙,尤其是佟夫人,她只要一想到「葉玄就是康熙」,以及「外面都在傳她偷情被人當場抓住」這兩件事,佟夫人便覺得人生都要失去希望了。

  雖然她明明是被冤枉的,但是因為冤枉她的人是康熙,所以佟夫人哪怕貴為天子舅母,也一樣沒有辦法替自己澄清。

  甚至說佟家的人不敢幫她澄清。

  因為誰能保證他們要是澄清了的話,不會把康熙得罪得更狠?

  「這是萬歲爺對你,或者說對我們佟家的處罰。」佟國維沉聲道,「我們只能受著。」

  否則如果康熙真的要跟他們深究的話,那麼他們的所作所為可經不起追究,光是一條窺視帝蹤就足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了。

  至於說什麼佟夫人之前根本不知道葉玄就是康熙?

  沒用。

  因為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熙的態度。

  很顯然,佟國維他們就是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即便事情都發酵了,佟家也沒有派人去澄清和解釋。

  於是這就導致了第二天其他的嬪妃們聚集在承乾宮的時候,看足了皇貴妃的笑話和熱鬧。

  雖然說一堵宮牆就將所有的嬪妃們都困死在了皇宮之中,但是那堵宮牆能夠困得住嬪妃們的身體,卻困不住她們的耳目。

  一些位分低的嬪妃們或許消息沒那麼靈通,但是一些位份高的嬪妃們就不一樣了,尤其是事關皇貴妃(的娘家),又是那麼大的醜聞,不少嬪妃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經知曉了。

  要問她們信不信,說實在話,一開始確實是不怎麼相信的。

  且不說她們了不了解佟夫人,即便不了解,她們也不認為她會在這個年紀背著人偷漢子,畢竟圖什麼呀?說句難聽一點的話,都是半只腳都踏進棺材的人了。

  再說了,退一萬步講,即便佟夫人真的背著人偷情了,那麼依照佟家的地位和勢力,他們能讓這種事情傳開嗎?

  越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就越是在意臉面。

  所以比起佟夫人和人偷情,甚至被人當場抓了個正著,大家更相信是有人要對佟夫人,或者說對佟家出手,故意潑的髒水。

  當然了,即便大家是這麼想的,也不妨礙她們打定主意明天就去看皇貴妃的笑話。

  然而讓這些嬪妃們沒想到的是,她們都美美地睡了一覺了,佟家竟然還沒有派人澄清佟夫人與人偷情一事???

  「……!」

  「……!!」

  「……!!!」

  不會吧不會吧?

  外面的傳言不會是真的吧?

  佟夫人真的跟人偷情還被人當場抓了個正著!?

  「趕緊的,趕緊的。」榮妃難得的不把心思放在打扮自己上面了,「隨便挑一個衣裳給本宮換上就是了。」

  這個時候就不要管穿什麼衣裳梳什麼發型了!

  吃瓜……不是,關心皇貴妃娘娘那才是最重要的!

  要知道榮妃向來最愛美,偏偏因為生(死)孩子太多,導致她看起來總比同齡人要老上幾歲。為了維持自己那點驕傲,榮妃每天都花大把時間在打扮自己上面,因此次次去承乾宮她都算得上是最晚到的那幾個之一。

  不過鑒於榮妃的位份高,因此即便她晚到了也沒有人能夠挑她的不是。

  當然了,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以後不好說,反正榮妃敢打包票,今天她絕對不會是最晚到的那幾個人……之一。

  果不其然,等榮妃抵達承乾宮的時候,妃位以下的嬪妃倒是到得七七八八了,妃位以上的嬪妃竟然數她第一個到。

  這可真稀奇呀。

  妃位以下的嬪妃們見到榮妃,個個一邊起身給她行禮,一邊在心底裡默默地想到,難不成下面的人說的都是真的?皇貴妃的生母真的和人偷情還被人抓奸了?

  這個問題問榮妃肯定是問不到答案了,畢竟她既不是當事人,又不是佟家人。

  但是如果問皇貴妃的話,那麼說不定能夠問出點什麼東西來,畢竟就連她們都聽說了,皇貴妃總不可能不知道吧?

  於是等皇貴妃出來之後,榮妃迫不及待的第一個開口問道:「皇貴妃娘娘,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昨天那則關於佟夫人的傳聞?」

  大膽!

  實在是太大膽了!

  不少的嬪妃聽到榮妃這麼問,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勇士似的。

  這要不是勇士的話,誰敢這麼問啊!

  俗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要是謠言的話那就算了,但是如果不是的話……

  那麼豈不是打皇貴妃的臉嘛?

  其他人一邊想著,一邊豎起了耳朵,一副生怕錯過了皇貴妃的回答的模樣。

  皇貴妃哪裡不知道底下這群嬪妃們一個個都盼著看她的笑話?因此臉色黑如鍋底:「什麼傳聞?馬佳氏你好歹是位列妃位的人了,總是像個長舌婦似的愛扯閑話,搬弄是非的,如何給底下的嬪妃們做個好榜樣?」

  換做是平時聽到皇貴妃這麼說的話,榮妃不生氣就怪了,說不定還會跳起來和皇貴妃好好地爭辯一番,但是現在?

  「好好好。」

  「是是是。」

  「臣妾知道了。」

  佟夫人果然是跟人偷情!還被人當場抓奸了!

  最後這句話榮妃明明沒有說出口,但是神奇的是其他的嬪妃們都聽出來了!皇貴妃也聽出來了!

  當下皇貴妃看向榮妃的眼神都帶上了殺氣,一副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後快的架勢。

  而榮妃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便看天看地看自己茶杯裡的茶葉有幾片,就是不看皇貴妃的臉色。

  開玩笑,榮妃用鼻子想都可以想像得到皇貴妃此時的臉色有多難看了。

  考慮到待會兒大家還要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所以皇貴妃能忍住不找榮妃的麻煩很正常。

  畢竟滿宮上下誰不知道康熙的孝順?

  所以後宮的嬪妃們之間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即便要扯頭花,也絕對不會扯到太皇太後的面前,擾了她老人家的清淨。

  但是從慈寧宮離開之後,皇貴妃竟然也沒有找榮妃的麻煩,那就有點出乎眾人的意料了。

  「怎麼回事?」榮妃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皇貴妃這是突然轉性了?」

  「怎麼?皇貴妃不找你麻煩還不好嗎?」惠妃雖然也有些詫異,但是聽到榮妃這麼說,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難不成你盼著皇貴妃找你算賬?」

  「打住。」榮妃道,「我是這個意思嗎?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

  皇貴妃可不是這麼好性兒的人。

  宜妃撇撇嘴道:「大概是因為皇貴妃自己也知道她額娘做了那種事情實在是太丟人現眼了,所以才沒心思找榮妃算賬吧。」

  眾人一聽,覺得宜妃說的理由勉強能夠說得過去。

  「真是沒想到啊,堂堂的佟夫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

  「真是有夠丟人的,換做是我的話,怕是早就羞得找根繩子直接把自己吊死了。」

  「你們說這佟夫人的奸夫到底是誰呀?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給佟國舅戴綠帽子?」

  說實在話,這個問題不止榮妃,其他的人也想知道。

  早就離開的皇貴妃可聽不到榮妃她們說的閑話了,否則的話她可不敢保證她能壓抑住自己的怒氣,就像從佟國維他們那兒得知了昨天在天香樓發生的事情之後,皇貴妃也不敢保證寧素幫她保守住了秘密,沒有將皇八女的真正死因告訴康熙。

  「娘娘您別自己嚇自己,奴才想赫舍裡氏她也不會那麼不講信用的,您都答應了幫她說服爺和她和離了,甚至都答應了讓她帶走大阿哥,她總不可能恩將仇報吧?」瑪瑙低聲寬慰皇貴妃。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恩將仇報呢?」皇貴妃自然不希望寧素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康熙,但是一日她不確定,她的心就一日不安穩。

  「不行,本宮得親自問問她。」

  「主子?」

  「你派人去請寧素進宮一趟。」


第80章

  「皇貴妃……要請我進宮?」

  寧素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神色有些驚訝。

  她並不意外皇貴妃也知道葉玄就是康熙,畢竟佟夫人是皇貴妃的生母,她知道了,那麼自然意味著佟家、皇貴妃也會知道了。

  但是對於皇貴妃得知了葉玄的真實身份之後,竟然想著派人請她進宮一事,寧素是相當意外的。

  因為皇貴妃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夾著尾巴做人才對的嗎?

  「是,我們主子說已經許久沒見您了,想邀您進宮小聚。」

  被皇貴妃派出宮來請人的太監顯然是提前得到了提點,面對寧素的時候態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全然沒有前兩次被皇貴妃派來「請人」的那兩個太監的趾高氣昂。

  寧素正是從這個太監的態度中,確定了皇貴妃已經知道了昨天他們在天香樓發生的事情,要不然的話,這個太監不可能那麼恭敬的。

  要知道前兩次皇貴妃說是請寧素進宮,但是其實只是通知而已,半點都沒有請人的誠意和客氣,相反透著居高臨下的高傲。

  這次卻不一樣了,這次可客氣了,客氣到讓寧素都有點懷疑這個太監究竟是不是皇貴妃的人。

  不過寧素轉念一想,也明白皇貴妃對她的態度為什麼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了,或許她心裡依然還是不喜歡她,甚至是厭惡她的,但是誰讓康熙現在就住在她隔壁的莊子呢?甚至很有可能會出現在她的莊子裡面,所以皇貴妃不想讓康熙誤會,或者說想要挽回在康熙那兒的印像,自然得對她客氣,讓自己的人對她客氣了。

  雖然寧素不覺得她和皇貴妃有什麼好聚的,但是……

  「行,我知道了。」寧素對皇貴妃派來的太監道,「到時候我會進宮的。」

  對於這個前來轉達皇貴妃的意思的太監而言,寧素能夠答應他自然高興了,因為完成了任務他才能夠跟皇貴妃交代。

  但是並非是所有人都會高興的,比如說四個柳她們就肯定不高興了,甚至想不明白寧素為什麼要答應進宮。

  「主子,皇貴妃這個時候派人請您進宮,那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的啊。」柳絮急吼吼的跟寧素道,「您答應她,那不是相當於送羊入虎口嗎?」

  柳絮的這個說法得到了其他三個柳的一致贊同:「柳絮說得沒錯,主子您千萬得三思而後行啊,要不再考慮考慮吧?」

  「要不然主子您跟皇上說說,讓他陪您一塊進宮?這樣就算皇貴妃想做什麼,礙於皇上她也不敢亂來的。」

  「要奴才說,干脆回絕了皇貴妃就是了,嘴上說邀您小聚,但是誰知道這會不會是一場鴻門宴?」

  四個柳嘰嘰喳喳的,她們也不怕被人聽到了之後說她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們只怕寧素不夠警惕,一不小心著了皇貴妃的道。

  別看萬歲爺現在要娶的人是她們主子,也別看萬歲爺現在喜歡的是她們的主子,但是只要立後的聖旨一日沒下來,那麼皇貴妃的身份就確實是比她們主子要高,要尊貴。

  哪怕見面了,那也是她們主子給皇貴妃行禮,而不是皇貴妃給她們主子行禮的。

  不開玩笑地說,如果皇貴妃被妒火燒昏了頭腦,硬是要拿身份壓人的話,那麼她們主子在宮裡頭可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四個柳才巴巴地勸寧素想清楚,即便是不改變主意,那也不能單槍匹馬地進宮。

  因為實在是太危險了,一點安全保障都沒有。

  寧素雖然也不覺得皇貴妃這次派人請她進宮是心存善意的,但是她沒想到四個柳她們的反應會那麼大。

  她忍不住笑了:「這被你們說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不是進宮,是去闖龍潭虎穴呢。」

  寧素原本以為被她這麼一打趣,四個柳會不好意思,但是誰知道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異口同聲地道:「這不一個意思嗎?主子。」

  寧素:「……???」

  怎麼就是一個意思了?

  *

  哪怕四個柳極力勸阻,寧素依然沒有要回心轉意,不過她也並非是魯莽之人,既然她已經猜到了皇貴妃很有可能是不懷好意了,那麼自然不會像前兩次那樣毫無准備就進宮了。

  別的不說,至少得跟康熙說一聲,讓他暗中安排人來保護她。

  「要是皇貴妃突然發瘋要處置我的話,就讓你的人立刻衝進來救我。」寧素道,「你也不想我豎著進宮,橫著出宮吧?」

  康熙被寧素的話給逗笑了,他也不說依照皇貴妃的性子,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只說:「既然你擔心皇貴妃會做出這種事,為什麼不干脆拒絕她?」

  「難不成你還怕她會派人逼你進宮嗎?」

  「是不會。」寧素道,「但是我這不是想知道她干嘛讓人請我進宮嘛。」

  康熙一聽,頓時明白了,敢情是好奇心在作祟?

  「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康熙問。

  「有。」寧素道,「好奇心害死貓是不是?」

  「既然都聽過了,那還去?」康熙又問。

  「那不一樣。」寧素說。

  「怎麼不一樣了?」康熙再問。

  寧素一揚眉頭,然後道:「我這只『貓』可是有皇帝保駕護航的,其他的貓有嗎?」

  見寧素說得一臉得意的樣子,康熙忍不住想笑,他算是看出來了,她這個好奇心是非得要滿足才行。

  那康熙能怎麼辦呢?

  只能答應了。

  「我會派人在暗中保護你的。」康熙笑著道,「保准不會讓你豎著進宮,橫著出宮。」

  這件事他要是都做不到的話,那麼他這幾十年的皇帝豈不是白做了?

  「那可說好了。」寧素乜了康熙一眼,故意嚇唬他道,「要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寧素當然知道自己這麼一句話不可能嚇到康熙了,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康熙聽到她這麼說之後,竟然會道:「好,你最好別放過我。」

  寧素:「……???」

  怎麼?

  這是想跟她來一場人鬼情未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這只「貓」有了康熙派的人在暗中保護,所以寧素這次進宮可比上次和上上次要更加安心和放松了一些。

  別看寧素嘴上嚇唬康熙,又不知道康熙究竟派人在暗中保護她,但是考慮到這段時間她對康熙的了解,寧素並不擔心他會不靠譜和掉鏈子。

  因為康熙壓根就不是那種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人。

  只是等寧素進宮之後,卻發現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前兩次寧素進宮之後,確實是有承乾宮的奴才來接她,但是那兩個奴才對她的態度可以說是一個比一個惡劣。

  也難怪,皇貴妃第一次請她進宮的時候,她和隆科多還沒有和離,皇貴妃還想著幫他們說和;而皇貴妃第二次請她進宮的時候,她不僅和隆科多已經和離了,甚至已經把皇貴妃給得罪狠了,相信她要不是想找她麻煩的話,皇貴妃只怕也不會再請她進宮。

  至於皇貴妃第三次……也就是這次請她進宮,寧素他們一直認為是不懷好意的,但是讓寧素沒想到的是前來接她的不僅是皇貴妃跟前的大宮女翡翠,而且翡翠對她的態度十分好。

  「奴才給您請安了。」翡翠笑吟吟的給寧素行禮,那副模樣讓寧素感覺過去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場夢似的,她和皇貴妃之間壓根沒有任何的恩怨和齟齬。

  寧素見狀,並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把心都提起來了,她可不認為皇貴妃得知了她和康熙的關系之後,會選擇和她重修於好,而不是更加厭惡她。

  所以翡翠這個態度就很耐人尋味了。

  不過寧素即便在心底裡把警惕性拉滿,表面上她也並沒有流露半分,甚至做出了一副放松的模樣。

  「快起來吧。」寧素笑著問翡翠,「今日怎麼是你來接我了?」

  將寧素的反應盡收眼底的翡翠聽到她這麼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是我們主子特意吩咐的,昨兒我們主子才查到原來前兩次來接您的奴才態度都不好,為此狠狠地發落了她們,奴才剛剛出門前,主子還特意提醒了奴才千萬得對您恭敬一些,畢竟您和佟三爺哪怕是和離了,您也是我們主子嫡親的表妹,是我們承乾宮的貴客。」

  哦,這會兒皇貴妃就記得她還有一個身份是她嫡親的表妹了?

  那之前怎麼就不記得了呢?

  難道皇貴妃和她一樣也磕到頭失憶了嗎?

  寧素對於翡翠說的這一番話,可以說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皇貴妃不是昨天才查到前兩次來接她的奴才態度不好,而是昨天才知道葉玄就是康熙吧?

  寧素在心底裡給皇貴妃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之後,笑著對翡翠道:「原來是這樣,那你記得提醒一下你們主子,前兩次來請我進宮的那兩個太監態度也不好,記得也狠狠地發落他們。」

  她在「請」和「狠狠地」上面咬重了音,嘲諷意味可以說是要多滿有多滿了。

  換做是其他的大宮女,聽到寧素這話怕是都忍不住了,偏偏翡翠卻像個沒事人似的,依然笑吟吟的,甚至還應下了寧素的話:「您放心吧,奴才回去就轉告我們主子,不會讓您白受委屈的。」

  見狀,寧素終於明白皇貴妃為什麼會派翡翠來接她了,畢竟她是真能忍。

  如此一來,寧素反倒是更加好奇皇貴妃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了。

  因為翡翠的態度在很大程度上面也代表著皇貴妃的態度,所以寧素實在是想不明白翡翠……或者說皇貴妃為什麼會對她這麼低聲下氣的?

  難不成是因為康熙的威力真的那麼大?

  寧素亂七八糟地想了一路,直到去到了承乾宮見到了皇貴妃之後,她才大概明白了她對她的態度為什麼會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了。

  寧素給皇貴妃行禮,她也沒有為難她,很快的就讓她起身坐下了。皇貴妃看著寧素好一會兒,然後才開口道:「本宮沒想到這幾個月一直待在你身邊的教書先生竟然是皇上。」

  巧了嘛這不是,她也沒想到。

  寧素抬眸看向皇貴妃,她也不知道是因為佟夫人的謠言滿天飛,還是因為知道了葉玄就是康熙,或者兩者都有吧,反正皇貴妃昨天晚上肯定是沒有休息好了,要不然今天也不會如此憔悴。

  「你派人請我進宮,該不會只是為了向我表達你的驚訝吧?」寧素道,「你也不用整那麼多虛的,有什麼你直說就是了。」

  「好,既然你這麼說了,那麼本宮就開門見山。」皇貴妃開口問道,「你有沒有將本宮的把柄告訴皇上?」

  她一邊問,一邊死死地盯著寧素,不給她撒謊的機會。

  皇貴妃的把柄?

  寧素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皇貴妃的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指小公主真正的死因?」

  不等皇貴妃回答,寧素道,「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還有這件事兒了。」

  才怪。

  寧素當然沒有忘了,但是她自從知道了葉玄的真實身份之後,確實是沒有想起還有這麼一回事兒,更別提告訴他了。

  只是寧素覺得這不能怪她,畢竟自從知道了葉玄就是康熙之後,她連自己和康熙的事情都沒有想明白呢,哪裡還有心思去想別人的事情?

  不過寧素沒有忘記歸沒有忘記,這並不妨礙她嘴上這麼說。

  畢竟寧素很清楚這麼說十有八九能夠氣到皇貴妃……

  不對,寧素看了皇貴妃一眼,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後改口了,是百分百能夠氣到皇貴妃。

  確實是被氣到的皇貴妃看到寧素臉上的笑後,哪裡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唯一值得她欣慰的大概就是寧素確實是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康熙了。

  「本宮希望你能夠遵守當初的約定。」皇貴妃忍下那股氣,然後對寧素道,「畢竟本宮當初已經答應你說服隆科多和你和離,並且讓你把岳興阿一並帶走了。」

  「一直沒有遵守約定的人是你們。」寧素道,「原本我和隆科多和離了,那麼日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就是了,偏偏你們一個兩個的,非得來找我的麻煩,讓我不得安寧。」

  寧素雖然確實是沒有想過放過隆科多和李四兒那對渣男賤女,但是為了自己,為了岳興阿,她有想過暫時先放下對他們的仇恨的。

  畢竟君子報仇,十年未晚。

  結果佟夫人和皇貴妃呢,一個想跟她搶岳興阿,一個想拿捏她的婚事,沒一個好東西。

  她要是不搞清楚寧素究竟是從哪兒抓到她的把柄的話,那麼不得安寧的人就會是她!

  皇貴妃在心底裡暗暗想到,但是現在說這些話已經沒意義了,她對寧素道:「好,希望你能夠記得你說過的話,本宮也不會再因為這件事找你的麻煩。」

  說完,皇貴妃看了翡翠她們一眼,然後道,「你們先下去吧,本宮有事要單獨跟寧素說。」

  翡翠她們盈盈福身,應了一聲後便先退下。

  很快的,屋子裡就只剩下寧素和皇貴妃兩人了。

  皇貴妃也沒有拐彎抹角,看著寧素就道:「本宮請你今天進宮,除了想問清楚你有沒有把本宮的把柄告訴皇上之外,還想搞清楚你和皇上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一開始就知道皇上的身份嗎?之所以那麼堅決的要和隆科多和離,難道就是因為想攀皇上這個高枝嗎?」

  皇貴妃把話問出口之後,似乎也沒想要寧素回答,自顧自的就繼續往下道,「難怪你一點都不留戀隆科多,也一點都不心疼失去佟家三少夫人的身份了。」

  「但是你這麼做,有想過事情傳開了,會對皇上的名聲有損嗎?有想過岳興阿長大之後會為你這個額娘感到蒙羞嗎?」

  「你怎麼能夠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做出這種事情?」

  寧素:「……???」

  明明她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她怎麼就聽不懂了?

  寧素原本應該生氣的,結果等皇貴妃說完之後,卻忍不住笑了——是被氣笑的:「一段時間沒見,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自說自話的本事?」

  「我就不信佟家的人沒有把佟夫人為什麼會被潑髒水的原因告訴你,現在你又做了你額娘昨天做過的事情,怎麼?你們娘倆跟隆科多是有仇嗎?非得要給他戴一頂綠帽子?」

  「戴不上還不罷休?」

  寧素都忍不住要同情隆科多了,有這樣嫡親的額娘和姐姐,這輩子他都不用擔心自己的腦袋會受涼了。

  因為佟夫人和皇貴妃會堅持不懈地找綠帽子給他戴的。

  「說了,本宮也相信皇上不是那種會覬覦弟妹的人,但是本宮不相信你真的打從一開始就不知道皇上的身份。」皇貴妃看著寧素道,「雖然你說你失憶了,大夫也能夠給你證明,但是除了你之外,有誰敢說你真的完全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呢?」

  「你和皇上是見過面的,而且不止一次,本宮不相信你完全忘記了。」

  「或許你第一次和皇上見面的時候真的記不起他是誰,但是相處下來,本宮不相信你一點都記不起來。」

  聽到皇貴妃這麼說,寧素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她問她:「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是故意打著失憶的幌子接近皇上的對不對?」皇貴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寧素,她道,「明明從前你那麼喜歡隆科多,為什麼會那麼快就移情別戀?不是因為失憶,也不是因為隆科多傷了你的心,而是因為你因愛生恨是不是?」

  「你恨隆科多縱容李四兒欺辱你,想要報復他,報復我們,所以當你認出了皇上的身份之後,你就想著攀上他,借著皇上的心軟和對你的憐惜來對付我們是不是?」

  「寧素,你好狠的心啊。」皇貴妃道,「如今皇上對我有意見了,和隆科多疏遠了,甚至為了你,皇上竟然還讓人污蔑我額娘與人偷情,甚至被人當場抓了個正著,害得她名聲盡毀,我阿瑪也因此受到了牽連。」

  「你這麼做,難道不會覺得於心有愧嗎?午夜夢回的時候,難道不會覺得自己辜負了皇上對你的心軟和憐惜嗎?」

  皇貴妃說得情真意切的,說實在話,如果寧素不是當事人的話,說不定她都會相信她說的話了。

  可惜偏偏她就是當事人。

  寧素等皇貴妃說完之後,忍不住給她鼓起了掌:「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從前我可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本事。」

  「你那麼能編,怎麼不去寫話本子呢?」

  「這是本宮編的,還是本宮猜中了你的陰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貴妃並沒有因為寧素的反駁而動怒,反而是一臉祈求地看著她道,「算我求你了,寧素,你收手吧。」

  「隆科多固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我阿瑪、額娘、佟家的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啊。」皇貴妃淚盈於睫地看著寧素,「還有皇上,他為了你連自己的母族都不顧了,難道你忍心看到他為了你甚至名聲受損嗎?」

  「那樣的話世人會怎麼說皇上?後世的人又會怎麼評價皇上?」

  「難道你不知道皇上最大的心願就是成為一個名留千史的明君嗎?你這麼做,會成為他的污點的。」

  「你如何忍心讓皇上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東流?」

  皇貴妃擦了擦終於掉落的眼淚,然後對寧素道:「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至於接下來要怎麼做,全看你自己了。」

  說完,皇貴妃就讓翡翠她們進來,「我累了,你們送寧素出宮吧。」

  寧素:「……???」

  她請她進宮就是為了聽她編的話本子?

  寧素是帶著疑問進宮的,沒想到出宮也得帶著疑問,不對……

  寧素還沒有來得及出宮,半路就被慈寧宮的奴才給截住了。

  「太皇太後有請。」

  寧素:「……!!!」


第81章

  太皇太後既然有請,那麼寧素能拒絕嗎?

  自然是不能了。

  不過……

  這個嬤嬤確定是太皇太後的奴才嗎?

  寧素懷疑地看了她一眼,雖然她身邊有一個翡翠,但是寧素並沒有問她。

  畢竟如果她們是一伙的,那麼問了也是白問,如果她們不是一伙的,那麼證明這個嬤嬤的身份確實是沒有任何問題。

  因為寧素認不出這個嬤嬤是不是太皇太後的奴才很正常,但是翡翠要是認不出的話,那麼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所以在跟著那個嬤嬤離開的時候,寧素可以說是做到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好在這個嬤嬤並沒有騙人,她確實是慈寧宮的奴才,也確實是太皇太後派來請她的人。

  當寧素踏進了慈寧宮,見到了太皇太後之後,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

  怎麼說呢?

  突然有一種類似於終於見到親人似的感覺。

  太皇太後:「……???」

  老太太可不知道寧素的心理活動,她也不是一種愛糟踐人的性子,等寧素給她請安之後,她就直接讓人起身了。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太皇太後話音剛落,寧素便把頭抬了起來,不過她的眼睛並沒有直視太皇太後,而是落到了她眼睛以下的位置。

  這樣既可以讓太皇太後看清楚她的臉,又不至於對她不敬。

  太皇太後仔細地打量了寧素一眼,然後開口道:「你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確實是比你和離之前要年輕得多了。」

  聽到這話,寧素有些意外:「太皇太後您還記得我?」

  當然了,除此之外寧素還很意外太皇太後第一句要跟她說的話竟然是這個?

  「別看哀家這把年紀了,但是記性還好著呢。」太皇太後也沒有撒謊,事實上很多和她同齡的人即便長壽地活到了現在,也大多都糊塗了。

  但是太皇太後並沒有,相反,她依然耳聰目明,甚至記性也很好。

  換而言之,這不是一個好糊弄的老太太。

  「看到你這個例子,也難怪老五家的對你做的胭脂膏子那麼追捧了。」太皇太後道。

  寧素並沒有沾沾自喜,而是開口道:「是恭親王妃捧場而已。」

  「是嗎?」太皇太後突然沉下臉道,「難道不是因為皇帝鬼迷心竅,老五家的要拍他的馬屁嗎?」

  太皇太後一生殺伐決斷,接連輔佐了兩任皇帝,又豈是一般的婦人?她這些年確實是修身養性了許多,但是當她把臉沉下來時,仍然透著幾分讓人心顫的威嚴。

  寧素見太皇太後說變臉就變臉,要說半點都沒有被嚇到那肯定是假的,至少她的心確實是因為太皇太後的這一聲質問而「咚」的一聲就往下沉了。

  不過寧素面上還是維持了鎮定:「還請太皇太後明鑒,我做的胭脂膏子確實好使。」

  「恭親王妃對它那麼捧場,算不上是皇上的功勞。」

  聽到寧素的話,太皇太後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為寧素跪下是向她解釋康熙沒有鬼迷心竅,或者說解釋她並沒有讓康熙鬼迷心竅的,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寧素要解釋的點竟然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你這麼說,是不否認皇帝鬼迷心竅嗎?」太皇太後故意沉著臉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就有點過於尖銳了,寧素沉默了一下,然後選擇了繼續沉默。

  看著不回答的寧素,太皇太後:「……???」

  她的沉默有點過於震耳欲聾了。

  「你也認為皇帝鬼迷心竅了?」太皇太後忍不住又重新問了一遍。

  見狀,寧素發現這個問題自己是非答不可了,於是她只能夠開口道:「沒有。」

  「那你剛剛為什麼不回答?」太皇太後問。

  「我是在想,我也沒有那麼差吧?」寧素道,「怎麼皇上要立我為後就是鬼迷心竅了?」

  「……?」

  「……??」

  「……???」

  太皇太後聽到寧素的話,忍不住出聲問道:「皇帝要立你為後?」

  寧素:「……???」

  不是。

  等等……

  她聽到太皇太後這麼問,下意識地抬頭朝她看了過去,「您不知道嗎?」

  太皇太後繼續沉著臉道:「哀家剛知道。」

  寧素:「……??????」

  好家伙,敢情她自己給自己挖坑了?

  寧素哪裡想到太皇太後都已經派人查到了恭親王妃為什麼會對她那麼好了,竟然沒查到康熙想要娶她為妻,立她為後?

  這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然而寧素哪裡想到太皇太後是故意這麼說的,嚴格算起來,她並不是剛剛才知道康熙想要立寧素為後,她早就從太子的那次反應中猜到了。

  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確定而已,但是今天聽寧素這麼一說,太皇太後就確定了——

  她果然沒有猜錯,康熙真的是要立寧素為後。

  想到這裡,太皇太後看了寧素一眼,見她遲遲沒有開口,太皇太後開口問道:「你不勸哀家息怒?說點好話寬慰哀家?」

  「我怕越勸您越生氣。」寧素老實地道,「到時候就不是讓您息怒,而是火上澆油了。」

  太皇太後也不是缺寧素那麼一句「息怒」,但是聽到她這麼說之後,她反倒是好奇了:「你想怎麼勸哀家?」

  「太皇太後您不用那麼生氣。」寧素道,「反正我還沒有答應皇上呢。」

  太皇太後:「……」

  果然,聽了確實是更生氣了。

  太皇太後確實是打聽過寧素和康熙的事情,但是老太太是一個有分寸的老太太,具體表現為即便她讓人打聽了,也是點到為止的那種。

  因為太皇太後很清楚康熙的性子,要是她讓人事事都打聽清楚的話,那麼讓康熙知道了,他絕對會不高興的。

  太皇太後倒是不怕康熙不高興的話會對她做什麼,畢竟她是他的皇祖母,他再不高興還能對她做什麼不成?

  但是太皇太後既然知道了那麼做會讓康熙不高興的話,那麼她為什麼要堅持那麼做呢?

  沒錯,太皇太後確實是很疼愛太子,在康熙和太子這對爺倆當中,太皇太後也確實是更多的偏向太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太皇太後心裡沒康熙這個孫兒的。

  都說隔代親,隔代親,太皇太後的孫子不止康熙一個,但是她相處最多,教導最多的就是康熙這個孫子,所以她對康熙的感情又怎麼可能不深?

  但是太皇太後沒有想到因為她不想讓康熙不高興,沒有將他的寧素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打聽清楚,所以導致了她直到今天才確定康熙真的要立寧素為後,以及直到今天才知道寧素並沒有答應康熙的求娶。

  「你這麼說不怕惹惱了哀家?」太皇太後看著寧素道,「即便皇帝做了哀家不高興的事情,那他也是哀家的孫兒。」

  沒有哪個長輩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人嫌棄了心裡頭會覺得不舒服的,或許寧素拒絕康熙並不是因為嫌棄,但是如果是因為別的原因的話,那麼太皇太後更生氣。

  比如說寧素想吊著康熙什麼的。

  「怕。」寧素道,「但是皇上昨天晚上跟我說了,如果今天太皇太後您要見我的話,那麼在您的面前,我最好實話實說,別想耍什麼心眼。」

  「因為壓根沒用。」康熙昨天晚上是這麼對寧素說的,「皇瑪嬤她這輩子見過太多的魑魅魍魎,牛鬼蛇神了,所以到了她的面前,不要想著耍什麼小聰明。」

  「能說實話的,都說實話,不能說實話的,那麼干脆別說也不要耍心眼。」

  不管是寧素也好,康熙也罷,他們都很清楚寧素這次進宮要見的人或許不止皇貴妃一個。

  為什麼?

  因為寧素前兩次進宮的時候,和康熙的關系還是清清白白的……額,至少寧素是清清白白的,所以即便進宮,太皇太後也不會召見她。

  但是這次不一樣,哪怕康熙並沒有跟太皇太後提起過自己和寧素的事情,相信她老人家也肯定是知道了。

  尤其是康熙上次還特意讓太子出宮一趟來和寧素見面,相信太皇太後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康熙才會特意跟寧素提前打好預防針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面對太皇太後的時候不至於那麼緊張和慌亂。

  雖然太皇太後要是真的動怒了,想要處置寧素的話,康熙也有辦法保護她,但是如果寧素能夠得到太皇太後的喜歡的話,那麼豈不是更好?

  聽到寧素這麼說,太皇太後既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康熙(他們)已經猜到了她今天有可能會召見寧素,意外的是康熙竟然教寧素用這樣的方式來應對她?

  太皇太後開口問道:「那皇帝有沒有告訴你,哀家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蠢人?」

  「沒有。」寧素搖搖頭,「不過我想比起蠢人,太皇太後您應該更討厭自作聰明的蠢人。」

  「雖然我自認為自己不算蠢,但是到了您面前,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所以既然如此,那麼我何不真誠一點呢?」

  「哀家收回剛剛的那句話。」太皇太後道,「你可算不上是什麼蠢人。」

  如果寧素真的是蠢人的話,那麼她絕對不會選擇這麼做的。

  「相反你還挺聰明的,懂得揚長避短。」

  寧素剛剛有句話說得很對,她即便不算蠢,但是到了她面前仍然是有些不夠看的。

  不是太皇太後自視甚高,覺得天底下沒幾個比她要更加聰明的人,而是太皇太後前半輩子的經歷實在是太豐富,又太精彩了,她的腦子或許不是最聰明的,但是超出常人許多的經歷卻足以彌補這個「短板」。

  所以寧素在她面前要是自作聰明的話,那麼太皇太後絕對不會看得起她,甚至還會懷疑康熙的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

  偏偏寧素很有自知之明,甚至懂得揚長避短,這就算不上是什麼蠢人了。

  太皇太後給寧素賜座,等她坐下之後,老太太才開口道,「既然皇帝跟你說了那麼多,那麼他有沒有跟你透露哀家的態度?」

  太皇太後現在算是徹底反應過來了,康熙上次不跟她說寧素的事情就是故意的,甚至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而特意扯出了太子的婚事。

  既然如此,那麼太皇太後心想,皇帝肯定是已經知道她的態度是不贊同了,否則的話他不可能提都不提的。

  「有。」寧素點點頭,「當時我還不知道皇上的身份,聽他說他祖母不太贊成他娶妻,怕打破了家裡頭的平衡時還覺得有點奇怪。」

  寧素當時並沒有問出口,其實心裡頭還有點嘀咕的,心想葉先生他們家難道是有皇位要繼承嗎?怎麼娶個妻還怕打破家裡頭的平衡?

  後來知道了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後,寧素才反應過來——

  原來他們家真的有皇位要繼承。

  如此一來,倒也不奇怪太皇太後不希望康熙娶妻了,因為這確實是會打破家裡頭的平衡。

  「當時你聽了沒有打退堂鼓?」太皇太後問。

  「沒有。」寧素說,「因為當時他說了,他會處理好。」

  「那現在呢?」太皇太後又問,「你知道了反對皇帝再娶妻的祖母是哀家,你也沒有打退堂鼓?」

  寧素的回答依然是那兩個字:「沒有。」

  「為什麼?」太皇太後看著寧素,問她,「難道就因為皇帝跟你說他能處理好?」

  「不是。」寧素搖搖頭,然後問太皇太後,「您知道嗎?其實一開始是我主動跟他求親的。」

  太皇太後搖搖頭,這點她確實是不知道。別說是太皇太後了,除了寧素和康熙兩人各自親近的奴才,兩個莊子裡的其他人也根本不知道內情。

  得知寧素和康熙的好事近了,其他人都下意識地以為是康熙主動的,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康熙的心裡頭肯定有寧素,要不然他至於對她的事情都那麼上心?

  但是誰能想到寧素才是主動的哪一個呢?

  太皇太後也沒有想到。

  寧素又問:「那您知道我為什麼會跟他求親嗎?」

  太皇太後依然搖頭,然後寧素就把自己當初的想法都大概的跟她老人家說了。

  聽到寧素說她一開始是抱著請康熙吃軟飯的心態跟他求親的,太皇太後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倒是沒有懷疑寧素是在騙她,因為如果她真的不知道康熙的身份的話,那麼她這麼想也正常。

  寧素的娘家赫舍裡家或許比不上太子的母族赫舍裡家,但是攀上了佟家這門好親戚,在北京城自然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尤其是對著窮教書的葉玄時,不管是家世還是財力確實是碾壓當時還沒有暴露身份的康熙。

  不過……

  「你跟哀家說那麼多,是為了告訴哀家你並非是嫌貧愛富之人?」

  「不是,我也是個俗人,雖然不會嫌貧,但是其實挺愛富的。」寧素道,「我這麼說是想告訴您,對我來說,重要的是皇上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身份和家庭。」

  「之前我沒有因為知道您的態度而打退堂鼓,現在當然也不會了。」

  「如果哪天我真的再次拒絕他了,那麼肯定因為他個人的原因,同樣的,如果哪天我真的答應他了,那麼也肯定是因為他個人的原因。」

  寧素這番話是發自肺腑,還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太皇太後不至於分辨不出來,當聽到她說「如果哪天我真的再次拒絕他了」的時候,太皇太後那一瞬間腦子裡就蹦出了一個想法——

  她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有可能會再次拒絕康熙。

  太皇太後問寧素:「你不想當皇後嗎?」

  「不是。」寧素笑了,她道,「剛剛我說了,我也是個俗人,自然有虛榮的一面,只是如果我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有後路的話,那麼這個皇後不當也罷。」

  「畢竟不當皇後,我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太皇太後聽到寧素這麼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現在她似乎有點理解康熙為什麼會喜歡她,甚至被她拒絕了也不願意放手了。

  「你有點出乎哀家的意料。」太皇太後開口道,臉上的神色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沒那麼嚴肅了。

  寧素笑了笑:「太皇太後您也比皇上說的要更加講道理。」

  「哦?」太皇太後一聽這話,出聲問寧素,「難道皇帝跟你說,哀家是一個不講道理的老婆子?」

  「不是。」寧素道,「皇上說,太皇太後您向來最疼他,對他的事情自然是十分上心的,因此對我可能會有一些偏見。」

  「所以皇上讓我見勢不對的話,記得跑出去找人求救。」

  太皇太後被氣笑了:「混賬東西,他就是這麼敗壞哀家的名聲的?還有他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哀家什麼時候最疼他了?哀家最疼的人可是保成。」

  「我知道。」寧素點點頭,「要不然皇上也不會讓我跑出去找太子殿下求救了。」

  太皇太後聞言,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就有奴才進來通報道:「太皇太後,太子殿下求見。」

  「保成來了?」太皇太後有點驚訝,扭頭朝寧素看了過去,就見她臉上的表情也有點意外。

  她並不知道?

  寧素當然不知情了,她嘴上雖然是這麼跟太皇太後說的,但是她其實也清楚康熙那是在跟她開玩笑而已。

  且不說太子會不會救她了,就算他真的會,她也不知道往哪兒跑去找太子求救呀。

  她之所以跟太皇太後說起這件事,也是隨口說說的,哪裡想到她上一秒才剛提到了太子,下一秒他竟然就來慈寧宮求見了?

  「讓保成進來吧。」太皇太後一邊開口道,一邊在心底裡想到,這該不會是皇帝搞的鬼吧?

  事實證明,不止康熙了解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也同樣了解康熙——

  這確實是康熙搞的鬼。

  太子進來之後下意識地看了寧素一眼,目光在她身上上下地打量了一遍,見她毫無異常,他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氣,然後上前給太皇太後請安。

  太子自認為自己做得十分隱晦,卻根本沒想到他進屋後的一舉一動都被太皇太後盡收眼底了。

  如此一來,她更加確定太子是受了康熙的囑咐才特意走這麼一趟的。

  事實上真相確實就像太皇太後猜的那樣,要不然這個時候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夫人快請起。」太子可不敢真的讓寧素給自己行全禮,雖然自己貴為儲君,寧素給他行全禮,他完全受得起。

  但是太子沒有忘了康熙心心念念想要娶寧素給他當後娘,哪怕寧素已經拒絕了康熙,但是太子有一種預感,他要是真的敢受寧素全禮的話,他皇阿瑪要是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的。

  而太子當然不想讓他皇阿瑪不高興了,反正他也不缺給他行全禮的人。

  等寧素和太子都落座之後,太皇太後才開口問太子:「保成,你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哀家這兒?」

  「我是聽說了烏庫媽媽您召見夫人,所以才過來一趟的。」太子半真半假地道,「烏庫媽媽,我之前不是跟您提過嗎?我在皇阿瑪的莊子裡結識了皇阿瑪收的一個學生岳興阿,夫人就是岳興阿他額娘。」

  「我之前跟岳興阿約好了,會跟他書信來往的,得知夫人在您這兒,便想著麻煩夫人當一回信鴿,幫我把信交給岳興阿。」

  太子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准備好的一封信取了出來,然後交到了寧素的手裡。

  寧素自然伸手接過了:「太子放心,我會把這封信交到岳興阿手上的。」

  看到太子對寧素的態度,太皇太後的眉頭動了動。老太太假裝信了自己小曾孫的說辭,並沒有拆穿他,更沒有當著他的面再為難寧素。

  事實上就算太子不來,太皇太後也不可能再為難寧素的,所以她和寧素隨意地話了一會兒家常,便讓蘇麻喇送客了。

  「烏庫媽媽,讓我來吧。」太子起身自告奮勇道,「我去送送夫人。」

  「去吧。」太皇太後沒有拒絕。

  於是寧素是和太子一塊離開的,當著太皇太後的面時,太子沒說什麼,但是等走出了慈寧宮之後,太子就看了寧素一眼,然後跟她解釋道:「夫人您別誤會,是皇阿瑪怕您在慈寧宮受委屈,所以才會讓人托付我來一趟的。」

  太子的言下之意便是別以為他這麼做是因為他關心她。

  「我懂的。」寧素聽到太子這麼說,也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一臉嚴肅地道,「所以我會把這個當做是你阿瑪一個人的功勞。」

  太子:「……???」

  這是不是答應得有點太爽快了?


第82章

  見太子因為她的一句話而呆住了,寧素撐不住臉上嚴肅的表情,一下子就笑出來了。

  「跟你開玩笑的。」寧素開口道,「雖然是你阿瑪讓你來的,但是你既然來了,那麼我自然也得謝謝你了。」

  太子完全沒有想過寧素竟然會逗自己,當然了,太子也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被寧素逗到了,這讓一向愛面子的太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尤其是這還是當著他未來繼母的面……

  太子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卻依然故作鎮定地道:「不用,舉手之勞罷了。」

  才怪。

  跟在太子身邊的元宵聽到自己主子的話,忍不住在心底裡反駁了一句,當他們主子得知夫人被太皇太後召見的時候,可是連課都沒上,就直接奔到慈寧宮來的。

  只是元宵是奴才,見太子不願意說,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好在寧素並沒有把太子的話當真,笑著道:「行,那我就照著『舉手之勞』的程度感謝你就好了。」

  太子:「……???」

  見太子又一次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呆住了,寧素突然有點手癢癢的,想要胡嚕一下太子的腦袋。

  她在想,那麼無賴的阿瑪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單純的崽崽?

  只是想到太子的身份,以及兩人並不熟的關系,寧素只好將這個想法壓在心底裡了,畢竟她要是真的動手了的話,對太子來說未免有點太唐突了。

  ……

  慈寧宮門前的這一幕,很快的就被慈寧宮的奴才轉述給太皇太後了。

  太皇太後聽完之後,暗暗搖了搖頭,然後問一旁的蘇麻喇:「你說哀家是不是多管閑事了?」

  別說立寧素為後了,便是讓寧素進宮,太皇太後一開始也是不贊成的,一開始她是打破後宮的平衡,又怕寧素和皇貴妃兩人之間的鬥爭會弄得後宮烏煙瘴氣的。

  後來懷疑康熙是想要立寧素為後之後,太皇太後更是反對了,老太太擔心這會對太子的儲君之位造成威脅。

  要不是因為有這個猜測,太皇太後今天也不可能召見寧素。

  但是她沒想到這一次召見,不僅讓她認識了寧素是什麼樣的人,確定了康熙確實是想要立寧素為後,甚至更讓她看到了太子對寧素的態度。

  太皇太後相信太子肯定是知道了康熙想要娶寧素為妻的事情,但是他仍然選擇了今天跑來慈寧宮「救」寧素,這裡面固然有康熙吩咐的原因,但是如果太子自己不樂意的話,他也不可能自己巴巴地趕來的。

  尤其是太皇太後注意到了,太子剛剛一進來的時候,第一眼看的人是寧素。

  從太子的這個反應中,太皇太後就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即便太子不一定會贊成康熙和寧素再婚,但是至少他不會反對,同樣的,他也不抗拒寧素。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太皇太後在心底裡不由地想到,那麼她今天的所作所為不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麼?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主子。」蘇麻喇卻反對太皇太後的說法,她道,「您擔心萬歲爺和太子殿下這有什麼錯呢?再則即便是尋常人家娶妻都不是一件隨意的事情,更何況是萬歲爺要立後呢?」

  「更別提赫舍裡氏的情況還那麼特殊了。」

  不是特殊在寧素的再嫁之身,而是特殊在寧素曾經的夫家,以及寧素和曾經的夫家的關系。

  要知道康熙的後宮早就已經有一個再嫁之身的嬪妃了,那就是宜妃的姐姐、四公主的生母郭貴人。只不過那位郭貴人並不是康熙主動納進宮的,而且進宮後也不怎麼得寵,能夠晉升為貴人,也多虧了她得寵的妹妹提攜。

  所以不論是太皇太後也好,還是後宮的嬪妃們也罷,也都沒怎麼對郭貴人上心。

  以及郭貴人和寧素還有一處不一樣,那就是她雖然也是再嫁之身,但是她並不是和曾經的夫婿和離了再進宮的,而是曾經的夫婿去世後,以寡婦的身份進宮的。

  雖然說自從曾經的夫婿去世之後,郭貴人和曾經的婆家關系一落千丈,但是隨著郭貴人的進宮,關系又重歸於好了,別管他們是不是想要攀高結貴,但是至少這麼多年來,雙方都相安無事的。

  哪裡像寧素,這還沒有進宮呢,佟家的人卻一個接一個地倒霉,所以也難怪皇貴妃懷疑寧素接近康熙是別有用心了。

  不過……

  蘇麻喇想到太皇太後剛剛讓她送寧素出門,她笑著問太皇太後:「主子,您這是不相信皇貴妃娘娘對赫舍裡氏的懷疑了?」

  聽到蘇麻喇這麼問,太皇太後輕哼了一聲,她道:「剛剛赫舍裡氏有一句話算是說對了。」

  「比起蠢人,哀家確實是更討厭自作聰明的蠢人。」

  很顯然,太皇太後口中所說的「自作聰明的蠢人」就是皇貴妃無疑了。

  為什麼太皇太後和蘇麻喇她們遠在慈寧宮,卻知道皇貴妃在自己的寢宮裡跟寧素說的話呢?

  不是因為她們兩個老太太有千裡眼或者順風耳,也不是太皇太後在承乾宮埋了釘子,偷聽到的,而是皇貴妃有意讓太皇太後聽到她說的這番話。

  所以早在請寧素進宮的時候,皇貴妃就已經做好安排了。先是找了一個借口讓慈寧宮的奴才在今天來一趟承乾宮,然後等皇貴妃從寧素的口中確定了她沒有把她的把柄告訴康熙之後,她就可以繼續下面的計劃了。

  當時皇貴妃讓翡翠她們全都離開,並不是怕她們聽到自己和寧素的對話,而是讓她們下去把慈寧宮的奴才帶到隔壁的側間,生怕對方「偷聽」不到自己和寧素的對話。

  事關康熙,皇貴妃敢保證慈寧宮的奴才聽到她和寧素之間的對話後,肯定會上報太皇太後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皇貴妃才會突然跟寧素說那些話,又才會根本不給寧素反駁和解釋的機會,就匆匆把她「趕」走了。

  果不其然,在寧素即將出宮之前,就被太皇太後派人攔下了。

  這一切都照著皇貴妃的計劃在進行,然而讓皇貴妃沒想到的是太皇太後早就識破了她的計劃,同樣的也明白了她的用意。

  無非就是想要利用她,幫她阻攔寧素進宮而已。

  「哀家只是老了,不是腦子壞了,佟佳氏那點雕蟲小技以為還能瞞得過哀家?」太皇太後搖了搖頭,然後道,「但凡她能夠直接點到哀家的面前跟哀家直說,哀家還稍微能夠高看她一眼。」

  結果偏偏弄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除了貽笑大方之外,別的作用。

  一直以來太皇太後對於皇貴妃進宮、晉升甚至是打理六宮的事情都毫無意見的。

  皇貴妃作為康熙嫡親的表妹,在適齡的年紀進宮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至於晉升得那麼快也正常,誰讓她是佟家的姑娘呢;成為位同副後的皇貴妃,甚至打理六宮也不奇怪,畢竟在孝昭皇後去世之後,康熙的後宮之中,比皇貴妃有資歷的嬪妃沒有皇貴妃的出身好,出身比皇貴妃好的嬪妃沒有皇貴妃的靠山大。

  而且一直以來,皇貴妃都很識趣,對太皇太後向來只有孝順沒有麻煩,如此一來,太皇太後對皇貴妃自然是沒有什麼惡感了。

  而這一次,太皇太後其實很清楚,皇貴妃是亂了陣腳了,不僅僅是因為寧素和康熙的事情,也因為康熙對寧素的用心程度。

  誰不知道康熙向來看重母族?結果現在為了寧素,他竟然做出這些事情,絲毫不顧佟家的顏面,那麼等寧素真的進宮之後呢?

  「說到底,佟佳氏就是怕了。」太皇太後開口道,「她很清楚即便赫舍裡氏進宮了,她和他們之間的恩怨也不可能一筆勾銷,又見玄燁現在一顆心都偏到了赫舍裡氏的身上,佟佳氏自然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她進宮了。」

  「其實皇貴妃娘娘想岔了。」蘇麻喇開口道,「赫舍裡氏進宮對她才是有利的,畢竟皇貴妃娘娘又不知道萬歲爺想要立赫舍裡氏為後。」

  「確實。」太皇太後說,「赫舍裡氏一直住在宮外,佟佳氏也好,佟家也罷,他們知道了赫舍裡氏和玄燁的關系之後肯定不會輕易動手的。」

  「而其他的嬪妃們呢?依然被蒙在鼓裡,皇貴妃又不敢將赫舍裡氏的事情捅給她們知道,再生氣她也只能生悶氣。」

  「但是如果赫舍裡氏進宮了,那就不一樣了。首先佟佳氏的位份比她高,見了面赫舍裡氏是要對她行禮請安的,其次滿宮的嬪妃們都知道了赫舍裡氏的存在,自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獨占鰲頭了。」

  「再加上滿宮的嬪妃都比赫舍裡氏要更早陪在玄燁的身邊,即便已經沒有什麼男女之情了,也多少都有點香火情的,而玄燁這個人又向來不是那種不顧全大局的人,他不可能為了獨寵而引起後宮怨聲載道的。」

  說到這裡,太皇太後忍不住又搖搖頭,「佟佳氏還真的是走了一步臭棋。」

  怎麼說呢?

  太皇太後覺得皇貴妃是該做的事情一件不做,不該做的事情一件不落,真的讓人都不知道該作何評價了。

  當然了,太皇太後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的是,皇貴妃越想讓寧素死,就越應該讓寧素進宮。因為只有寧素進宮了,皇貴妃才有更多下手的機會,以及……

  更多借刀殺人的機會。

  不過這樣的話太皇太後既然連說都不會說出口,自然不會去提點皇貴妃了,畢竟她今天算是看明白了,不出意外的話,寧素將會是康熙板上釘釘的第三任皇後。

  哪怕不是為了寧素,為了康熙,太皇太後也不可能幫著皇貴妃去害寧素的。

  因為她的孫子已經沒了兩任皇後了,要是第三任皇後也跟著早早香消玉殞的話,那麼康熙怕是得坐實了克妻的頭銜了。

  *

  寧素可不知道太皇太後和蘇麻喇主僕兩人之間的對話,更不知道皇貴妃今天跟她說的那些話原來並不是說給她聽,而是想要說給太皇太後聽的。

  被太子送出宮之後,寧素並沒有在外面多逗留,而是直接回莊子了。

  因為她知道康熙肯定在擔心她。

  至於岳興阿?

  他當然不擔心了,不過這並非是因為小家伙不孝順,而是小家伙壓根不知道寧素今天要去哪兒,會經歷什麼,只當寧素和以前一樣出門去玩,所以自然不可能擔心了。

  因為這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呀,總不可能讓岳興阿擔心寧素玩得不夠痛快吧?

  果不其然,見到她終於平安回來了,康熙面上的表情都舒展了許多:「怎麼樣?一切都好吧?」

  康熙一邊詢問寧素,一邊伸手將她從馬車上扶了下來。等寧素落到後,康熙也沒有松開握住她的手。

  「一切都好。」寧素揚唇回了康熙一句,他既然不放手,寧素也沒有掙脫,笑著對他道,「果然叫你猜中了,太皇太後確實是召見我了。」

  聽到寧素這麼說,康熙半點都沒有猜中的沾沾自喜,而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有沒有被嚇到?」

  只是康熙沒想到自己也就是這麼問了一句而已,寧素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直把康熙都笑得有點懵了。

  他用另外一只手碰了碰寧素的額頭,一邊觸碰一邊道,「乖乖,該不會是被嚇病了吧?」

  「你才嚇病了。」寧素嗔了康熙一眼,「我只是在想,要是讓太皇太後聽到你這麼說的話,只怕又會說你敗壞她的名聲了。」

  因為想到這個,所以寧素才會忍不住哈哈大笑的。

  康熙一聽,也忍不住笑了,他道:「那看來你和皇瑪嬤今天相處得還算不錯?」

  康熙知道寧素算不上是個膽子小的人,但是絕對沒有到膽大包天的地步,她今天被太皇太後召見了,不至於有多害怕,但是至少肯定是很緊張的。

  正因為如此,所以康熙昨天晚上跟寧素說起自己的猜測後,問她是不是還要堅持進宮時,其實是帶著自己的一份試探的。

  如果寧素知道了自己這次進宮很有可能會被太皇太後召見卻依然堅持進宮的話,那麼這就意味著她即便是嘴上不說,但是心裡的想法已經動搖了。

  畢竟寧素如果依然堅持不嫁給他的話,那麼她何必去面對太皇太後有可能會對她的刁難?除非是她覺得早晚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當然了,反之則證明寧素即便心裡有他,但是卻依然堅持自己的決定,不打算嫁給他。

  不過好在寧素最終決定了依然堅持進宮,而且……

  看樣子似乎和太皇太後相處得還算不錯。

  康熙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可以落地了。

  「也還行?」寧素回答了康熙的問題之後又搖搖頭,然後道,「不過我也不完全確定,畢竟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是怎麼想的,我也猜不到。」

  「也有可能是因為你搬的救兵來得實在是太及時了,當著太子殿下的面,太皇太後就放我一馬了。」

  寧素可不是在說太皇太後的壞話,她只是在做合理的猜測罷了。

  「喊什麼『太子殿下』?」哪怕寧素沒有解釋,康熙也沒有懷疑她,反倒是對於她對太子的稱呼有些不滿,「繼續喊『保成』就是了。」

  在康熙看來,反正寧素早晚都會嫁給他的,那麼太子就是她的准繼子了,喊他「太子殿下」那不是太生疏了麼。

  「左右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寧素心想,如果太子真的只是教書先生葉玄的兒子、而保成也只是他的名字的話,那麼她當然直接喊他「保成」就是了。

  可是偏偏太子是大清皇帝康熙的兒子,而「保成」並非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乳名,那麼她再喊他「保成」就有點不太合適了。

  且不說她暫時還沒有嫁給康熙,成為太子的繼母,即便真的嫁給了康熙,成為了太子的繼母,但是如果他們的關系沒有好到一定程度的話,相信喊名字也比喊乳名要好。

  畢竟在寧素看來,即便乳名取來就是被人喊的,但是如果不是很親近的人喊自己的乳名的話,只怕被喊的人心裡也不會多舒服的。

  不過這些話寧素並沒有跟康熙說,省得他說她想太多。

  寧素不說,康熙自然沒有想到這上面去了,當然了,也沒有懷疑寧素是因為不喜歡自己的寶貝兒子。

  作為一個兒控,康熙對自己的寶貝兒子是有一定的濾鏡的,因此壓根不認為寧素和太子相處之後,會不喜歡自己的寶貝兒子。

  同樣的,康熙也認為太子只要和寧素相處之後,那麼自然而然的也就會接受、認同、甚至是喜歡上寧素這個繼母的。

  至於原因?

  那當然是因為寧素那麼好,他的寶貝兒子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她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康熙聽到寧素這麼說,也就沒有著急著要她一定要改掉對太子的稱呼了,反正等寧素嫁給他之後,再改也不晚。

  於是康熙就把話題轉移到太皇太後召見寧素的事情上:「你有沒有照著我說的辦法去和皇瑪嬤聊天?」

  「有的。」寧素點點頭,然後道,「我不僅照著你說的去做了,我還把你教我的、遇上太皇太後要是生氣了要怎麼做的辦法都跟太皇太後說了。」

  康熙一聽,頓時就明白了:「難怪你剛剛說讓皇瑪嬤聽到我這麼說,會說我『又』敗壞她的名聲了。」

  「敢情是這麼個又法?」

  康熙故意板著臉對寧素道,「我好心教你怎麼應對皇瑪嬤,結果你個小白眼狼,到了皇瑪嬤的面前就直接把我給賣了?」

  「馬上就中秋了,你是怕我這次回宮過中秋不夠熱鬧是吧?」

  這是康熙早就跟寧素說過的事情了,他得回宮沒辦法留下來陪他們娘倆一塊過中秋。畢竟康熙再怎麼喜歡寧素,也不可能為了他們娘倆丟下宮裡頭那麼多人的,尤其是康熙還是大清的皇帝,每年的中秋節那都不是和家裡的老小隨便吃頓團圓飯就行了。

  因為早就和寧素說過了,所以這會兒康熙也不怕這麼跟她說。

  「哎呀,皇上您是男子漢大丈夫,就大人有大量唄。」寧素也知道自己做得吧,有點出賣人了,所以連忙衝康熙露出了一個諂媚的笑,不僅如此,而且還將自己被康熙握住的手抽了出來,然後十分殷勤地給他捶捶胳膊,「我那不是怕和太皇太後沒話題嘛。」

  「所以就出賣我是吧?」康熙乜了寧素一眼,然後不等寧素說什麼,他自己就先撐不住笑了。

  寧素直接略過康熙的問題,見他笑了,她就問道:「您不生氣了對吧對吧對吧?」

  「我敢生氣嗎?」康熙哼哼了兩聲,然後道,「我要是再生氣的話,那就不僅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了,而且還成了小人是吧?」

  畢竟他都沒大量了,還當什麼大人?

  別人有沒有聽懂康熙的弦外之音不好說,反正寧素是聽懂了,所以第一時間就嚴肅地表示:「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表示完了之後,寧素再彎著眼睛道,「不過你要這麼想的話,那麼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吧。」

  好家伙,這叫什麼?

  這就叫三分顏色開染坊,給點陽光就燦爛啊。

  康熙簡直要被寧素逗笑了:「那還真的是委屈你了呀,要你這麼勉為其難。」

  「還好還好。」寧素大言不慚地應下了。

  見狀,說實在話,康熙是好笑大過好氣的,畢竟經歷過被寧素客客氣氣地對待的冷淡,康熙寧願寧素在他面前這般不客氣地耍無賴。

  將這個話題翻篇之後,康熙問寧素:「那皇貴妃那邊呢?她讓人請你進宮做什麼?」

  一提到皇貴妃,寧素就忍不住皺眉:「跟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還有……」

  寧素看了康熙一眼,正當她猶豫著要不要把後面的話也說出來的時候,她就聽到康熙開口道,「還有想跟你確定你有沒有把皇八女的真正死因告訴我?」

  寧素一愣:「你知道了?」


第83章

  「不對,你怎麼知道的?」寧素壓根沒有想到康熙竟然早就知道這件事了?那麼她豈不是白猶豫,而皇貴妃又白擔心了?

  「你不要告訴我,這也是你猜到的?」

  寧素狐疑地看了康熙一眼,「不可能吧?你有那麼聰明嗎?」

  康熙能夠猜到太皇太後今天會召見她不奇怪,但是能夠猜到皇貴妃會跟她說什麼,那也太神奇了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康熙都要被寧素的話給氣笑了,「敢情在你的眼裡,我不是個聰明人?」

  不至於吧?

  「也不是這麼說啦。」寧素彎著眼睛道,「當然了,你肯定是很聰明的,但是我沒想過會聰明到這個地步。」

  畢竟猜到她手上有皇貴妃的把柄和猜到她手上有皇貴妃的什麼把柄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者可以說是聰明人,後者都可以說是神算了。

  這麼一想,寧素就忍不住瞅了康熙一眼,然後問道,「難道你還會算命不成?」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康熙聽到寧素這麼猜測,頓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了,他看了寧素一眼,為了避免她繼續往更離譜的方向去猜測,他不得不跟寧素說實話。

  「我之所以能夠猜中,完全是因為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再加上依照康熙對皇貴妃的了解,那麼想要猜到皇貴妃今天找寧素的目的自然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了。

  不過後面這句話康熙並沒有說出口,主要是怕寧素聽了會吃醋。

  「早就知道了?」寧素好奇了,「早到什麼時候?」

  「唔……」康熙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他道,「佟佳氏第一次請你進宮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

  「……??」

  「……???」

  敢情還是從她口中知道這件事的?

  一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立馬就明白他是從哪兒知道這件事了,畢竟他早不知道,晚不知道,偏偏在她威脅了皇貴妃之後他就知道了皇八女的死因,這要說不是從她這兒知道這件事的也沒有人相信。

  大概是怕寧素誤會,所以說完之後,見她眼睛都瞪大了,康熙連忙接著道,「那時候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保成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怕你和佟佳氏在宮裡鬧出什麼事,就派了趙昌替我照看著點,想著你和佟佳氏要是鬧翻了,好歹有人能夠出面阻攔一下。」

  說著,知道寧素不知道趙昌是誰,他又跟她解釋了一下,解釋完之後康熙才繼續道,「只是我沒想到我派的人壓根派不上用場,反倒是意外得知了皇八女的死不簡單。趙昌對我忠心耿耿,知道這件事之後自然是不敢隱瞞我了。」

  寧素一聽,頓時明白康熙的意思了,畢竟趙昌是康熙的奴才,又不是皇貴妃的,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知道這件事之後說不定還會幫皇貴妃隱瞞,可惜偏偏沒有如果。

  而且皇女雖然比不上皇子金貴,但是到底是康熙的子嗣,趙昌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又怎麼可能、也不敢瞞著康熙。

  「所以皇貴妃白給我威脅了?」寧素反應過來之後,都有點同情皇貴妃了。

  畢竟如果不是寧素手裡捏著她的把柄的話,皇貴妃也不至於處處受她限制,不敢輕舉妄動。

  「那也是她應得的。」康熙提起這件事,語氣淡淡的。

  要問康熙對皇八女有感情嗎?那肯定是有的,但是要問康熙對皇八女的感情深嗎?那肯定是不深了。

  不是因為皇八女是女兒而不是兒子,而是因為皇八女從落地到夭折,前後都不到一個月,活著的時間很短,康熙見過她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對於這個活了不到一個月的女兒,康熙確實是沒有什麼感情,反倒是對這個女兒的生母,也就是皇貴妃的感情要更深一點。

  畢竟皇貴妃再怎麼說也是康熙的表妹,又替他打理六宮,更別提還為他生過一個孩子,哪怕這個孩子沒有平安活下來,但是這不是重點。

  正是因為對皇貴妃是有感情的,所以在皇八女夭折後,看到皇貴妃因為喪女之痛而久久都走不出來,康熙自然憐惜她。

  畢竟康熙很清楚,即便皇貴妃當時膝下已經養著四阿哥了,但是她心底裡還是很想要一個自己親生的孩子的,而她這一胎又是她盼了六七年才盼來的,還是她第一個孩子,對她而言自然珍貴了。

  可惜偏偏皇八女和皇貴妃的母女情淺。

  康熙一直以來都沒有忘記皇八女夭折那一天,皇貴妃抱著孩子哭得死去活來的那一幕。

  那時候康熙一樣也經歷著喪女之痛,但是比起自己,康熙卻覺得皇貴妃要更絕望和崩潰,因為生皇八女的原因,皇貴妃徹底地失去了再次孕育子嗣的機會,也就是說皇八女是皇貴妃的第一個孩子,同樣的,也是她這輩子唯一一個孩子。

  偏偏她沒有平安地活下來。

  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之後兩年裡,哪怕皇貴妃做過糊塗事,但是只要不過分,康熙都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直到知道了皇八女的死竟然是皇貴妃和佟家親手造成的,康熙才反應過來自己當初對皇貴妃的憐惜還不如拿去喂狗!

  說實在話,皇貴妃就算想要生兒子,康熙也不在意,因為宮裡頭想要生兒子的嬪妃實在是太多了,而生兒子的好處也實在是太多了。

  但是皇貴妃卻偏偏口是心非,嘴上說著生男生女都一樣,只要生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她就心滿意足了。

  那時候康熙聽了這話,倒也沒有怎麼懷疑,畢竟這是皇貴妃第一個孩子,他想著她既然能生第一個,自然也能生第二個了,先開花後結果也未嘗不可能,所以康熙多多少少還是相信了皇貴妃這番話的。

  結果誰知道皇貴妃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她不僅口是心非,背地裡甚至為了生兒子,竟然聽信了一個所謂的「神醫」的話,吃下了所謂的包生兒子的生子藥。

  而且不止吃了一劑,是陸陸續續吃了將近一個月,結果呢?

  結果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皇貴妃沒能如願以償地生下一個兒子,反倒是生下了一個女兒,而且還是一個病歪歪的女兒,不滿一個月便夭折了。

  如果皇貴妃當初沒有吃那些所謂的生子藥的話,那麼生下來的皇八女會不會健健康康地長大,這點沒有人知道,但是皇八女就是因為皇貴妃吃下那些所謂的生子藥才導致生來體弱的,這點毋庸置疑。

  「要不是佟佳氏和佟家收買了太醫,只怕這件事早就瞞不住了。」當然了,也是康熙過於相信皇貴妃了,壓根就沒有懷疑過。

  這不僅僅是因為皇貴妃的身子骨不算太好,也因為皇貴妃是皇八女的生母,如果皇八女的死因真的有問題的話,那麼作為親娘的皇貴妃難道會包庇罪魁禍首嗎?

  康熙一直以來都覺得不會,但是他卻忘了,這是不一定的,因為當這個罪魁禍首就是皇貴妃本人的時候,她當然會包庇她自己了。

  寧素一聽,就知道康熙從她的口中知道了皇八女的死有問題之後就派人暗中調查了,甚至查到了確鑿的證據。

  要不然這會兒他也不可能說得這麼篤定了。

  「你……節哀?」寧素也不知道該跟康熙說什麼,皇八女是皇貴妃的女兒沒錯,但是同樣的也是康熙的女兒。

  當初寧素拿著這個把柄去威脅皇貴妃的時候,不怕戳她的心,讓她傷心難過,那是因為她和皇貴妃沒有感情,甚至皇貴妃還想仗著自己的身份教她做事。

  但是現在知道康熙也知道了這件事,寧素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這也是她為什麼猶豫要不要跟康熙說實話的原因。

  「沒事,這都過去多久了。」康熙扯了扯唇,然後道,「有佟佳氏這樣的生母,那孩子能夠早早投胎說不定是她的福氣。」

  才不是。

  寧素在心底裡反駁了康熙一句,心想皇貴妃雖然盼著生兒子,但是既然把皇八女生下來了,那麼別管她是不是皇貴妃這輩子唯一的親生骨肉,依照皇貴妃的身份地位,皇八女要是平安長大的話,這輩子說不定能夠過得舒舒服服的。

  但是這樣的話寧素只是在心底裡想想而已,並沒有真的說出口,一來沒有意義,二來也只會讓康熙更難受而已。

  畢竟他那麼說,未嘗不是一種自我安慰的方式,因為皇八女已經夭折了,人死是不能復生嘛。

  為了不在康熙的傷口上撒鹽,寧素就特意轉移了話題:「既然你讓人打聽到真相了,那麼你肯定打聽到佟家的人都在查我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你就沒點想法嗎?」

  「要說沒有肯定是假的。」因為不止佟家和皇貴妃的人查不到寧素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就連康熙的人也查不到,所以就很神奇,康熙笑著問寧素,「難道你會算命不成?」

  「跟你說認真的。」寧素沒想到康熙會拿自己剛剛的話來堵自己。

  「我也是跟你說認真的。」康熙道,「雖然我確實不知道你打哪兒知道這件事,但是你在佟家生活這麼久了,說不定是哪天不小心從哪兒知道了這件事。」

  「但是我失憶了,你忘了嗎?」寧素道,「你不會懷疑我既然失憶了,為什麼卻記得這件事嗎?」

  「你又不是上一秒失憶,下一秒就立刻去威脅佟佳氏的,這中間的時間,只要你有心的話,多少能夠打聽出一些佟家或者皇貴妃的把柄也不足為奇。」

  康熙是這麼回答寧素的,回答完了之後他看了她一眼,然後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你剛剛說佟佳氏跟你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她說什麼了?懷疑你是假裝失憶的?」

  寧素:「……」

  她承認了,他確實是很聰明。

  寧素沒想到她也就是那麼試探性的一問,竟然讓康熙察覺到不對,甚至猜中了原因。

  不過寧素也沒有否認,只是問道:「你呢?你不懷疑嗎?」

  康熙就笑了:「你當我第一天才知道這件事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會刨根問底,而且這件事說白了,你也是為求自保而已。」

  康熙太清楚寧素當初的處境了,事實上如果不是佟家咄咄逼人的話,那麼他相信依照寧素的性子,她不走到這一步。

  「至於懷疑你……」康熙看著寧素,然後對著她搖搖頭道,「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確實懷疑過你是不是假裝失憶。」

  寧素微微一揚眉:「然後呢?」

  「然後我就被你臭罵一頓了。」康熙道,「當時什麼懷疑啊,猜測啊,都煙消雲散了。」

  假設寧素真的是假裝失憶的話,那麼她有可能當著他的面罵他嗎?

  還是那句話,寧素的膽子不小,但是不到膽大包天的地步。

  寧素聽到康熙提起這件事,微微仰頭看了看天,然後推脫道:「這可不關我的事,我罵你……那也是被逼的。」

  想她一個在大清朝下土生土長的姑娘,要不是皇貴妃和佟家的人做得實在是過分的話,她哪裡有膽子罵康熙呀?

  雖然不到誅九族的程度,但是康熙要是真的想要她的項上人頭的話,那也算得上是出師有名了。

  「再說了,我罵錯了嗎?」寧素說到這裡,底氣都回來了,叉著腰瞪了康熙一眼,「你自己說說。」

  讓他自己說說?

  康熙心想,那他能說什麼?康熙自己也很清楚,咳咳,寧素也不算是罵錯。

  於是認輸的康熙張嘴就道:「我們再換一個話題吧。」

  本來寧素轉移話題就是不想讓他再難過,怎麼轉移的這個話題到最後還是讓他這麼難過(關)呀?

  那要怎麼辦呢?

  康熙表示那就繼續轉移話題吧,他就不信了,世界上還有不讓他難過(關)的話題?

  *

  寧素和康熙兩人最後的話題究竟是轉到哪兒了,遠在紫禁城內的皇貴妃是不知道了。別說是宮外頭的事情了,便是宮裡頭的事情皇貴妃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明明一開始一切都照著她的計劃進行,太皇太後也如她所願地召見了寧素,怎麼突然間太子就來插一腳了?

  皇貴妃敢利用太皇太後,可不意味著她大膽到敢往慈寧宮安插眼線的,畢竟前者還說得過去,反正在皇貴妃看來,太皇太後對寧素的態度應該和她差不多的,都不盼望著寧素進宮。

  但是後者就不一樣了,她要是敢往慈寧宮安插眼線的話,那四舍五入不就相當於挑釁太皇太後了?

  要知道不僅是動物才會有領地意識,就連人也一樣的,尤其是太皇太後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事實上如果不是皇貴妃實在是想不到別的辦法的話,她也不會把主意都打到太皇太後的身上。

  只是因為皇貴妃沒有在慈寧宮安插眼線,所以對於寧素在慈寧宮究竟和太皇太後說了什麼,她全然不知,太子那個時候突然出現在慈寧宮的原因,她也全然不知。

  甚至皇貴妃都想不通為什麼到最後竟然是太子親自送寧素出宮的,要知道太皇太後向來疼愛太子這個小曾孫,所以如果她老人家不允許的話,寧素今天就不可能是由太子親自送出宮。

  但是原因呢?

  這究竟是為什麼?

  皇貴妃想不通,甚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瑪瑙,你說太皇太後她該不會是不滿本宮利用她吧?」

  皇貴妃很清楚她的所作所為肯定是瞞不過太皇太後那雙慧眼的,但是她以為衝著她是為了康熙好的出發點,太皇太後會大人有大人,不跟她計較的。

  畢竟比起和她計較,更重要的難道不是斷了康熙的念想嗎?

  皇貴妃都已經想好了,只要太皇太後能夠出面阻止康熙納寧素進宮的話,那麼事後她想要怎麼處罰她,皇貴妃都認了。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皇貴妃是真的看不准了。

  「主子,您是懷疑太皇太後故意和您唱反調?」瑪瑙出聲問道,「可……可這有可能嗎?」

  因為不滿皇貴妃,所以反而同意讓寧素進宮了?瑪瑙覺得這個猜測會不會有點太不靠譜了?

  她覺得比起萬歲爺,她們主子在太皇太後那兒……也沒有那麼重要吧?

  當然了,後面這句話瑪瑙並沒有說出口,畢竟她也不想得罪自己的主子。

  「按理來說,確實是不大可能,但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怎麼解釋太皇太後允許太子殿下親自送赫舍裡氏出宮呢?」皇貴妃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就止不住的後悔。

  要知道類似的事情她已經做過一次了!

  如果當初她沒有站在自己額娘和隆科多那邊的話,如果她當初能夠放下身段來勸寧素和隆科多重歸於好的話,那麼寧素是不是就沒有機會和康熙生情了?

  哪怕那個時候寧素和康熙已經認識了,但是皇貴妃了解康熙,寧素只要一天是隆科多的妻子,他就一天不可能對她有什麼想法的。

  結果就因為她當初一手促成了寧素和隆科多的和離,後來又屢屢對寧素出手,這才將寧素一點一點推到了康熙的身邊。

  一想到寧素和康熙生情有自己的一份「功勞」,皇貴妃就連覺都睡不好。

  如果這次要是真的因為她陰差陽錯地導致寧素順利進宮的話,那麼皇貴妃覺得自己嘔都得嘔死了。

  *

  寧素可不知道皇貴妃心中的悔恨,那天出宮之後,不管是皇貴妃還是太皇太後都沒有再派人請她進宮。

  於是寧素就一頭扎進了她的胭脂鋪子裡,原本她就打算在中秋節前開張的,後來因為工人們干活都很給力,導致胭脂鋪子的開張時間都提前了。

  雖然並沒有提前多少,但是收到請帖的恭親王妃等人還是很高興的。

  「你的胭脂鋪子總算是開張了。」潘夫人是第一個抵達的,見到寧素就忍不住大吐「苦水」,「要是再不開張的話,我准備的銀票都放得快生蟲了。」

  這當然是誇張了,但是也從側面表達了潘夫人的迫切心理了。

  寧素才笑著應了潘夫人兩句,結果又有貴客上門了,這次是林佳夫人。

  一看到潘夫人比自己到得早,林佳夫人就道:「好哇你,偷跑是吧?我原本還想搶著第一個上門來恭喜寧素呢。」

  潘夫人就笑了,她道:「沒事兒,你當第二也挺好的。」

  「不是你當你就覺得好是吧?」林佳夫人衝著潘夫人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就笑著恭喜寧素開張大吉了。

  隨著潘夫人和林佳夫人的到來,其他接到請帖的貴客也陸陸續續登門。

  寧素原本以為她派出去的請帖有一半的人能來捧場就好了,結果沒想到差不多都來齊了,其中自然包括了裕親王妃和恭親王妃了。

  恭親王妃和寧素的關系好,這是在場的人都知道的,畢竟在她生日那天,她有多挺寧素,她們都是親眼所見的。

  倒是裕親王妃,誰也沒想到她今天竟然也來捧場了?

  裕親王妃自然要來了,不過她不是衝著寧素和康熙的關系來的,而是衝著寧素做的胭脂膏子。

  用了一段時間後,裕親王妃自己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變好了,這說明什麼?

  說明寧素做的胭脂膏子真的有效。

  既然如此,那麼她當然不可能錯過了,反正她又不是花不起這個錢。

  而恭親王妃則不一樣,她一方面是衝著胭脂膏子來的,一方面則是衝著和寧素分享八卦來的。

  趁著其他的客人都去挑選胭脂膏子的時候,恭親王妃用一種神秘兮兮的語氣對寧素道:「你知道嗎?佟夫人居然跟人偷情了。」

  「……」

  「而且還被人當場抓了個正著!」

  「……」

  「聽說當時不少人都瞧見了呢,我怎麼就沒這個運氣?」

  「……」

  恭親王妃說完,見寧素不說話就覺得奇怪了:「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額。」寧素想了想,「大概因為我當時就在現場?」

  恭親王妃:「……???」


第84章

  恭親王妃是真的一心想要跟寧素分享八卦的,這並不是說她覺得寧素是一個八卦的人,而是因為恭親王妃深知寧素和佟家之間的恩怨。

  如今佟夫人出事了,佟家鬧笑話了,恭親王妃自然覺得得跟寧素說了一聲了,好讓她也高興高興。

  恭親王妃這麼做,倒也不僅僅是為了討好寧素,和她拉近關系,也因為恭親王妃自己也瞧不起佟夫人、佟家、乃至宮裡的皇貴妃的所作所為。

  什麼玩意兒啊,以為他們位高權重就可以隨意欺辱和拿捏無權無勢的人了嗎?

  別看恭親王妃現在是親王福晉,身份尊貴,但是在出嫁之前,恭親王妃可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大概因為這個出身,所以恭親王妃即便成為親王福晉之後也從來不做恃強凌弱的事情。

  恭親王妃不做,自然也看不起這麼做的人了。

  但是恭親王妃哪裡想到她以為的新瓜,到了寧素這兒竟然成了陳年老瓜了?

  恭親王妃既是失落,又是震驚,最後還是好奇心打敗了那兩種情緒,抓住寧素就好奇問道:「寧素你當時就在現場?」

  「那就是說你看到整個過程了?」

  「天啊,這也太幸運了吧?」

  「趕緊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佟夫人她到底跟誰偷情啊?」

  「聽說她當時是被抬著離開天香樓的?」

  「難道是抓奸的人太生氣了,直接把佟夫人打暈了?」

  ……

  寧素壓根沒有想過自己也就說了那麼一句話而已,結果恭親王妃竟然有那麼多的問題在等著她。

  「等等等等。」寧素連忙笑著打斷了恭親王妃,「你一下子問那麼多,我都不知道先回答你哪個問題了。」

  「也是。」恭親王妃也意識到自己著急了,「一個個來吧。」

  然而讓恭親王妃沒想到的是,等寧素給出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後,她後面的問題就直接作廢了。

  因為寧素說:「沒有。」

  「沒有?」恭親王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寧素你在現場結果卻沒有看到整個過程?」

  這這這、這算哪門子的幸運啊?

  「那也太可惜了吧?」恭親王妃惋惜得仿佛是自己在現場卻因為別的原因沒能看到這一出熱鬧似的。

  「我說的『沒有』不是說我沒有看到,而是佟夫人壓根就沒有跟人偷情,更沒有被人當場抓了個正著。」寧素道,「至於她為什麼會被抬著離開天香樓,也不是她被人打暈了,而是她被氣暈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恭親王妃眼巴巴地看著寧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聽說佟夫人沒有偷漢子,恭親王妃莫名的有點失望,但是聽到寧素後面說的話,又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真相。

  說不定比佟夫人偷漢子還要更加勁爆!

  畢竟佟夫人如果真的像寧素所說的那樣,是清白的話,那麼為什麼佟夫人也好,佟家也罷,都沒有想過為自己/她澄清呢?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真相比佟夫人偷漢子還要驚人!

  想到這裡,恭親王妃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了,心情莫名地變得緊張起來。

  看到恭親王妃這個樣子,寧素覺得有點好笑,不過她也沒有隱瞞什麼,張嘴就道:「那天在天香樓不是佟夫人被人抓奸了,是她想來給我和皇上潑髒水,結果嘛,當然是害人不成終害己了。」

  雖然寧素只是用簡單的一兩句話就把那天在天香樓發生的事情都概括了,但是恭親王妃一聽,立馬就明白了來龍去脈,也知道了為什麼佟家包括佟夫人這個當事人在內都沒有站出來澄清了。

  因為他們哪有臉,或者更准確一點來說,他們哪裡敢站出來澄清?

  「佟夫人她腦子是進水了吧?」恭親王妃忍不住道,「抓奸竟然抓到你和皇上……」

  的頭上了?

  恭親王妃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

  皇上?

  寧素和皇上?

  她突然又瞪大了眼睛看向寧素,「那個……寧素你……皇上他……」

  萬歲爺不是說寧素不知道他的真是身份的嗎?

  這會兒怎麼知道了?

  以及……

  寧素見到的那個皇上和她認識的那個皇上應該是同一個皇上吧?

  這世界上確實是沒有幾個人敢膽大包天到冒充皇帝,但是如果是皇帝本人指使的呢?

  恭親王妃可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是什麼情況,自然不敢隨便亂說話了,畢竟誰知道萬歲爺會不會找人來冒充他自己呢,是吧?

  不過好在情況並不像恭親王妃想得那麼復雜,因為下一秒她就聽到寧素道:「我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了。」

  「知道了?」恭親王妃一聽,很快的就松了一口氣,「那可太好了,這樣日後我也不用擔心哪天不小心說漏嘴了。」

  恭親王妃平時和寧素相處的時候很少會問她和葉玄的事情,是因為她不八卦嗎?

  不是,是因為恭親王妃怕自己一時不慎,會不小心說漏嘴,於是就干脆直接在源頭上解決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既然寧素現在已經知道了葉玄的真實身份了,那麼她之後和寧素相處起來就能夠輕松許多了。

  恭親王妃拉住寧素的手道:「其實我應該給你道個歉的,一直幫著皇上瞞著你。」

  雖然恭親王妃一開始確實是因為寧素和康熙的關系,才有目的性地接近她,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恭親王妃已經打從心底裡喜歡寧素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一開始恭親王妃欺騙寧素的時候還可以沒有負罪感,但是慢慢的,她就覺得有點對不住寧素了,偏偏她又不敢跟寧素說實話。

  畢竟讓她幫忙瞞著寧素的又不是別人而是康熙,恭親王妃哪裡敢違抗他的意思?

  不對,康熙壓根不是讓恭親王妃幫忙,他是直接吩咐!

  「這和你沒關系。」寧素倒也不至於遷怒恭親王妃,因為她知道罪魁禍首是康熙。而且和恭親王妃認識這麼久以來,恭親王妃幫她良多,既然如此,寧素又怎麼可能會恩將仇報呢?

  見寧素真的沒有怪自己的意思,恭親王妃懸著的心總算是落地了,她笑著道:「寧素你不怪我可太好了。」

  「那接著跟我說說那天天香樓發生的事情吧。」

  說完,恭親王妃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寧素,而寧素就……

  行吧。

  見恭親王妃真的想知道,寧素自然沒有瞞著她了。也不是她好心,想要給佟夫人澄清,而是她知道即便她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恭親王妃,恭親王妃也不會轉個頭就把她說的話給說出去的。

  因為恭親王妃和佟夫人的關系並沒有好到這個程度。

  這次寧素說得比剛剛要詳細得多了,恭親王妃聽得十分滿足:「你說我那天怎麼就沒有想著上天香樓用膳呢?」

  這要是去了的話,那豈不是可以現場看熱鬧了嗎?

  寧素笑著搖搖頭,然後道:「你忘了,前段時間你都生病了嗎?」

  那個時候恭親王妃應該還在府上喝著苦兮兮的藥呢,怎麼可能去天香樓用膳?

  「也是。」恭親王妃想起來了,她要不是生病了的話,消息也不至於那麼滯後。

  不過……

  恭親王妃瞅了瞅寧素,既然她已經知道了萬歲爺的真實身份了,那麼她和萬歲爺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恭親王妃好奇著呢,但是她也知道這是寧素和康熙兩人之間的私事兒,她作為外人,確實不好過多的關心。

  尤其是如果寧素和康熙的好事能成的話,那麼當然是最好了,但是如果兩人之間有什麼矛盾或者分歧,導致兩人沒個好結果的話,那麼她現在問寧素,那不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嘛?

  這點分寸恭親王妃還是有的。

  不過應該不可能沒個好結果吧?恭親王妃忍不住又瞅了瞅寧素,雖然她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康熙的身份的,也不知道兩人究竟是怎麼談的,但是從寧素的臉上,她看不出半分的憔悴和郁郁,所以她現在和萬歲爺的關系應該也還不錯?

  *

  確實是挺不錯的,至少寧素和康熙兩人還能湊在一塊做月餅。

  哦,還有一個岳興阿和一個林忠。

  很顯然,在這四個人當中,林忠是教人的那一個,而寧素、岳興阿、包括堂堂大清皇帝康熙在內,都是被教的那一個。

  「主子您做得不錯,有模有樣的。」

  「大阿哥也不錯,這肯定是隨主子了。」

  「至於葉先生您……反正也能吃。」

  林忠一邊教寧素他們三人,一邊點評。

  聽到林忠對自己的評價,寧素和岳興阿都高興得笑了,至於康熙?

  嗯,他笑不出來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做好的月餅,再看了一眼寧素做的,至於岳興阿做的?嗯,不看也罷。

  三個人做的月餅當中,康熙覺得自己做的才是最標准的那一個,結果呢?

  被誇的是寧素?還有岳興阿?

  他們一個是「有模有樣」,一個是「也不錯」,到他這兒怎麼就成了「反正也能吃」了?

  康熙長這麼大,第一次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對待,偏偏寧素和岳興阿還笑得開心得嘞。

  「嘿嘿。」岳興阿本來還備受打擊的,覺得自己是三個人當中做得最醜的那一個,但是沒想到哇,他居然被管家爺爺誇了?

  「我最喜歡你啦管家爺爺。」岳興阿要是會比心的話,這會兒肯定恨不得給他的管家爺爺比一個大大的愛心了。

  寧素也不遑多讓,笑著跟林忠說了一句「都是林伯你教得好」之後,就扭頭對康熙道:「別氣餒,多做幾個說不定你就能趕上我和岳興阿了。」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是吧?」康熙哪裡想到林忠偏心到睜眼說瞎話就算了,岳興阿和寧素竟然還認下了?

  尤其是寧素,還跑到他面前來炫耀?

  「嘿嘿。」寧素也學著岳興阿那樣笑了一下,然後對康熙道,「沒辦法,誰讓林伯更疼我們呢,所以認了吧你。」

  聽到寧素這麼說,康熙輕哼了一聲,然後道:「我不認……」

  「那還能怎麼樣?」

  康熙倒也不是那麼在意林忠的偏心,因為對他而言,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頭一遭經歷這種事情,難免讓康熙覺得有些好笑罷了。

  「乖了。」寧素十分大逆不道地伸手胡嚕了一下康熙的腦袋,就像她平時胡嚕岳興阿一眼,然後趕在康熙反應過來之前連忙跑開。

  看到寧素手上的面粉都蹭到了康熙的腦袋上,一旁坐著的岳興阿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

  然後康熙就把自己手上的面粉蹭到了岳興阿的腦袋上。

  突然被康熙胡嚕腦袋的岳興阿:「……???」

  這算什麼?

  算先生說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嗎?

  看到剛剛還哈哈大笑的小家伙現在一臉懵乎乎的模樣,當下輪到寧素和康熙齊齊哈哈大笑起來了。

  「先生壞。」

  「額娘也壞。」

  被欺負的岳興阿頂著一頭的面粉衝他們兩個無良的大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道:「待會兒等月餅做好了,你們可別想吃到我做的。」

  寧素和康熙默默地看了一眼岳興阿做出來的月餅,然後異口同聲地道:「也行。」

  畢竟有誰想吃皮厚餡薄的月餅呀?

  別說康熙這個准繼父了,便是寧素這個親額娘也不想遭那個罪呀。

  岳興阿:「……??????」

  過分!

  太過分了昂!

  別以為岳興阿年紀小,他就聽不出來寧素和康熙兩人對他(做的月餅)的嫌棄了,管家爺爺可是說了他做的月餅是很不錯的!

  「你們別後悔!」岳興阿氣呼呼地道,「我做的月餅肯定很好吃的,到時候那麼美味的月餅只有我、管家爺爺、還有保成哥哥才有福氣吃到!」

  寧素和康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同一個想法,那就是——

  他的保成哥哥又做錯了什麼?

  *

  看著康熙從宮外帶回來、據說是岳興阿花了許多心思專門給他做的、跟海碗口那麼大的、皮厚餡薄的月餅,太子陷入了沉默——

  難道是因為他上次給岳興阿寫的信裡有太多他不認識的字,他看不懂,特意做這個月餅來報復他的?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太子實在是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康熙看到自己寶貝兒子一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道:「朕出門前,岳興阿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朕一定要將這個月餅完好無損地送到你的面前的。」

  「他說了,這世界上除了他和林管家之外,也就只有你有這個福氣吃到他親手做的美味月餅了。」

  太子:「……???」

  這個福氣給你要不要?

  這要不是因為太子的理智還在線,沒有忘了康熙是自己最最親愛的皇阿瑪,他肯定二話不說就回敬他這麼一句大實話了。

  沒辦法懟回去的太子看了康熙一眼,然後沉痛地問了一句:「皇阿瑪,您跟我實說吧,我得咬多少口才能夠咬到餡?」

  康熙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十口左右應該差不多能咬到餡了。」

  眼前一黑的太子:「……!!!」

  岳興阿這是給他做了一個月餅嗎?

  這是直接給他做了一個餅吧?

  還是素的那種!

  什麼?你說咬了十口左右就可以咬到餡了,不算是素的?

  確實是不算,但是這跟素的有什麼區別?

  換做是以前的話,太子收到這樣一份完全不合他心意的禮物,大概早就丟一邊讓奴才看著處理就是了,除非是他皇阿瑪或者烏庫媽媽親手做的,否則的話誰能讓他受這種委屈?

  但是經過上次下地後,再加上康熙又跟他特意強調是岳興阿特意給他做的,這就導致了太子這會兒壓根沒想過丟掉,而是一心愁著要怎麼解決掉這個全是心意,沒點廚藝的月餅。

  確實發愁。

  太子忍不住仰頭對康熙道:「皇阿瑪,要不然分您一半,當做是兒子和岳興阿孝敬您的吧?」

  「那你可真的是有夠『孝順』的。」康熙壓根沒想到太子竟然想著拖他下水。

  不過這樣也好,因為這說明了太子心裡還是有岳興阿這個弟弟,要不然的話至於發愁怎麼解決掉這個月餅麼?

  *

  寧素雖然不在現場,但是看到岳興阿特意給太子做的那個大月餅之後,她已經可以大概猜到太子收到這份禮物之後會有什麼反應了。

  她想,有岳興阿(做的月餅)這個「玉珠」在前,寧素覺得自己給太子送的謝禮應該會十分合他心意的。

  不過這得等康熙回來之後才能知道答案了,所以寧素也沒有多想,很快的就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現在寧素要操心的是胭脂鋪子的供應問題以及怎麼過中秋的問題。

  胭脂鋪子那邊,寧素既然選擇了八月初開張,自然是已經備好了足夠的量了,省得客人乘興而來,卻敗興而歸。

  但是誰知道生意太好,一天的事情就把寧素准備的胭脂膏子都清空了,導致第二天上門的客人如果想買的話,只能夠等了。

  原本以為這樣客人肯定是不干了,但是誰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第一天來捧場的貴客實在是太多了,導致不少第一次來光顧的客人莫名的對胭脂鋪子裡的產品十分有信心,哪怕要等,她們也樂意。

  後面的客人見前面的客人哪怕花錢都願意等了,下意識地覺得寧素她們鋪子的胭脂肯定有它的過人之處,於是也跟著下定了。

  這一個接一個的下定,就導致了訂單都排到下個月去了,生意別提有多火爆。

  寧素不是那種有錢不掙的人,但是下定的人太多,她們也做不過來呀,於是只能夠忍痛拒絕後面的人下定了。

  這樣一來,沒能下定的人自然是覺得可惜了,而前面下定又因為是一時衝動而有些後悔的人見狀,反倒是覺得自己夠走運了。

  要不然她連下定的機會都沒有呢。

  寧素看不懂,但是沒關系,反正她是發財了,所以直到中秋節的這一天,莊子裡的人還沒有停工呢。

  不過大家並沒有怨言,誰讓寧素出手闊綽呢?這天的工錢可是翻了又翻,可把大家高興壞了,壓根不覺得在中秋節這天還要干活是一件多麼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更別提他們主子又不是真的把人當老黃牛使,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停工,晚上他們不是還可以聚在一起吃團圓飯和過中秋嘛。

  而寧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拒絕圖達邀請她和岳興阿一塊回赫舍裡家一塊過中秋的提議,選擇留在莊子過節。

  至於只有寧素和岳興阿母子兩人一起過中秋節會不會太冷清?

  那肯定是不會了。

  因為寧素今年打算帶著岳興阿和四個柳、林忠、劉嬤嬤和雙喜他們一塊過中秋:「到時候我們一邊吃烤全羊一邊賞月。」

  寧素的一個決定,就讓岳興阿他們期待不已。等到了中秋節這天晚上,圓圓的月亮高掛在空中時,提前准備好的烤全羊已經烤得七七八八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噴香的羊肉味,勾得個個食指大動的。

  特別是岳興阿,要不是有雙喜拉住的話,蹲在火堆前的他怕是得一頭栽進去了。

  不對,應該說再不把岳興阿和雙喜拉開的話,他們兩個小屁孩都得被烤全羊的那股香味香到一頭栽進火堆裡去了。

  「要是先生和保成哥哥也在就好啦。」被拉開的岳興阿也沒有不高興,就是有些可惜而已。

  寧素聞言,嘴上不說,心裡也確實是有點可惜康熙這個時候沒有在場的。

  結果誰能想到沒一會兒,就有奴才跑過來通知說康熙和太子來了。

  岳興阿:「……???」

  寧素:「……???」

  真的假的?

  *

  這自然是真的了。

  但是當寧素看到康熙帶著太子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仍然有幾分難以置信:「你、你們怎麼來了?」

  他們現在不是應該在宮裡過中秋嗎?

  「自然是來和你們一塊過節了。」康熙丟下太子朝寧素走去,笑著對她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中秋。」

  康熙覺得他應該來的,於是他來了。

  他說的是「和你們一塊過節」而不是「陪」,寧素當下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似的。

  寧素抬眸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康熙,扯了扯唇笑了一下:「你現在問我吧。」

  「什麼?」

  「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

  「……!!!」

  康熙驚訝地看向寧素,他腦子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是不是在跟他開玩笑,嘴巴就已經很誠實地問出口了:「你願意嫁給我嗎?寧素。」

  「不願意……」

  「……???」

  「才怪。」

  「……!!!!!!」


第85章

  「所以是願意對不對?」

  「我沒有誤會吧?」

  「寧素你答應嫁給我了?」

  康熙完全沒有想到他今天晚上臨時決定帶太子來莊子一趟和寧素他們一塊過中秋,竟然會收獲這樣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當然知道寧素的心裡肯定是有自己了,也知道寧素的態度在漸漸軟化,但是她始終沒有松口答應嫁給他。

  康熙清楚寧素的顧慮,也能夠理解,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堅持留在寧素的身邊,企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打動她了。

  平日裡康熙確實是逮著機會就到寧素面前表現,想要爭取她早日改變心意,但是這一次康熙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回來和他們母子兩人一塊團圓而已。

  結果!

  結果寧素竟然答應嫁給他了?

  一朝得償所願的康熙卻突然有點難以置信的感覺,他不由地出聲問寧素:「你該不會是逗我的吧?」

  也不是不可能啊,畢竟康熙一直都知道寧素不是什麼嚴肅正經的性子。

  康熙前面問的三個問題,寧素尚且可以接受,因為她知道自己一直拖著康熙不願意松口,現在卻突然改口了,他難免會覺得有點不太真實的。

  但是最後問的這個問題就有點把寧素問惱了——

  是,沒錯,她確實是一直拖著康熙沒有松口,但是她的態度有沒有松動難道他不知道的嗎?

  她要是依然堅定地堅持不嫁給康熙的話,那麼遠的不說,上次她就不可能明知道太皇太後十有八九會召見她,她也依然堅持選擇進宮了。

  至於為什麼在此之前都沒有答應康熙嫁給他?

  那大概是因為寧素總感覺還缺點什麼吧。

  事實上如果不是今天晚上寧素恰好可惜康熙沒有在她身邊,康熙又恰好從天而降,從宮裡趕回來和他們一塊過中秋的話,寧素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才會開口答應康熙。

  寧素並非是木頭人,她可以感受得到康熙對她的重視和上心,尤其是今天晚上見到康熙的那一瞬間,這種感覺更是達到了頂峰。

  要不然寧素也不會那麼主動了。

  結果康熙高興就高興吧,竟然高興到懷疑她的程度?這樣寧素就不高興了。

  她衝著康熙翻了一個白眼,原本湧上心頭的感動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冷笑一聲道::「是,我就是在逗你。」

  愛咋滴咋滴吧,反正她現在是不願意了。

  看到這一幕,並沒有那麼盼著自己皇阿瑪娶妻的太子都忍不住暗暗搖了搖頭,他皇阿瑪不行啊,怎麼能在關鍵時候掉鏈子呢?

  康熙有多想要娶寧素為妻,作為旁觀者的太子自然是很清楚了,畢竟他都看在眼裡。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太子這會兒才忍不住想要捂臉——

  被自己的皇阿瑪給蠢到的。

  康熙這個時候可沒有心思去管自己的寶貝兒子是怎麼想了,一看到寧素這個反應,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當下連忙道:「是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問的。」

  「寧素你發發善心,原諒我一回吧。」

  說著,康熙伸手拉住了寧素的手,面上帶著欣喜的笑對她道,「我實在是太高興了,高興到都昏了頭了。」

  聽到康熙的解釋,寧素衝著他「哼」了一聲後道:「可不就是昏了頭麼?」

  雖然寧素還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樣,但是既然她沒有掙脫自己的手,康熙就知道她再生氣也是有限的,於是點點頭認下了:「夫人說的是,你放心,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確實沒下次了。」寧素道,「因為我已經反悔了,就當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那不行。」康熙張嘴就道,「你都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了,怎麼能夠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呢?」

  天知道他等這天等了多久了?雖然康熙也沒有想到寧素今天竟然會突然松口答應嫁給他,但是既然答應了,那麼康熙當然不願意,也不允許寧素反口了。

  要不然誰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夠等到寧素願意再次開口答應嫁給他呢?

  「寧素,你也知道我有多盼著你答應嫁給我了。」康熙拉著寧素的手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難道你忍心讓我失望嗎?」

  寧素斬釘截鐵地道:「忍心。」

  康熙:「……」

  怕殺傷力不夠,寧素又補充了一句:「非常忍心。」

  康熙:「……」

  「我知道。」康熙被寧素用六個字打擊了兩遍之後,假裝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開口就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忍心看我失望的。」

  寧素:「……???」

  她怎麼不知道他還有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

  而一見面就沒有被康熙放在眼裡,現在更是被他(和寧素)拋之腦後的岳興阿聽到自己額娘和先生的對話之後,撓了撓頭奇怪地問道:「我額娘剛剛不是說『忍心』、『非常忍心』嗎?怎麼先生又說我額娘不忍心呀?」

  康熙:「……」

  「先生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哇?」

  康熙:「……」

  噗!

  太子聽到岳興阿的童言童語,無聲地笑了出來,而同樣聽到自己寶貝兒子說了什麼的寧素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撐不住臉上嚴肅的表情,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寧素扭頭對岳興阿道:「乖乖你說的沒錯,你先生可不就是耳朵有毛病嘛。」

  不止耳朵,腦子也是。

  岳興阿一聽,可沒有像寧素和太子那麼「無良」,笑話起康熙來。而是噠噠噠地一路小跑到康熙身邊,一邊拉住他另外一只空著的手,一邊仰著小腦袋關心地看著他道:「先生,你耳朵有問題的話一定要看大夫哦。」

  「不要怕吃苦苦的藥,我可以讓管家爺爺給你做蜜餞兒,這樣你喝了苦苦的藥就可以吃蜜餞兒來甜甜嘴呀。」

  原本康熙因為岳興阿的兩句話而覺得有些尷尬的,畢竟他是不是真的耳朵有問題,寧素知道、太子知道,他作為當事人自然也是知道了。

  但是康熙沒想到,自己僅僅只是尷尬了那麼一會兒而已,就聽到了岳興阿後面說的這兩句關心的話,當下一顆心就像是被泡在溫泉裡面似的,又暖又軟。

  「我們岳興阿果然是個好孩子。」康熙握住了岳興阿拉住他的手,然後笑道,「不枉我平日裡那麼疼你。」

  一聽到康熙誇自己了,岳興阿立馬就忍不住咧著小嘴笑了,然後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康熙,問他:「那先生,你給我留的功課我可以少寫一點嗎?」

  「當然……」康熙笑著道,「是不行了。」

  疼他歸疼他,該寫的功課還是要寫的。

  「好……吧……」

  岳興阿顯然是有點小失望了,但是小家伙並沒有不高興到要在自己嘴巴上掛油壺的程度。

  因為康熙就算給岳興阿布置功課,那也是照著他的能力來的,並沒有超過小家伙可承受的範圍。

  而岳興阿之所以這麼提,單純是因為小孩子嘛,有幾個樂意做功課的?

  所以如果康熙能夠答應的話,那麼當然是最好啦,對岳興阿來說就是一個意外之喜,但是即便康熙不答應,岳興阿也不至於不高興。

  「岳興阿過來。」寧素朝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招招手,平日裡她是不怎麼管康熙是如何教岳興阿的,因為她既然把小家伙交給康熙了,那麼自然得相信他了。

  畢竟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但是今天她卻插嘴道,「你先生也沒有給你布置太多的功課,你怎麼淨想著偷懶呀?」

  寧素一邊對岳興阿說道,一邊衝著康熙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別冷落了還站在他們後面的太子。

  剛剛岳興阿沒有跑上來的時候,寧素和康熙兩人當然可以不用管了,但是小家伙現在既然都到了他們身邊了,那麼把太子「扔」在身後的話那麼難免會讓他誤以為他們冷落他了。

  如果寧素和康熙之間壓根沒有男女之情的話,那麼她當然不會注意那麼多,但是她和康熙已經生情,甚至已經答應要嫁給他了,那麼太子就是她的准繼子,寧素當然也得關心太子的感受了。

  再說了,都說真心換真心,康熙都能夠坦然地對待岳興阿,疼愛岳興阿,那麼寧素又有什麼理由不好好地對待太子?

  康熙並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但是他明白她的用意,當下衝她笑了笑,笑容裡頗有幾分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隨即康熙轉身,朝著太子招招手道:「保成別傻站著了,快過來。」

  雖然沒有寧素的示意,康熙也不可能會忘記自己的寶貝兒子,但是寧素能夠把太子放在心上,康熙當然是覺得高興了。

  等太子走到他身邊後,康熙一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攬著他往裡走,一邊笑著道,「看來今天晚上咱們爺倆有口福了,聞聞這烤全羊的香味,把我肚子裡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一聽到康熙提起烤全羊,岳興阿才想起來還有好吃的等著他們呢,當下就著急了:「那我們快點走吧,管家爺爺說了,馬上就可以吃烤全羊了。」

  說罷,性子急的岳興阿就一邊拉著寧素的手,一邊奮力往前衝。

  岳興阿是只拉著寧素一個人的手沒錯,但是別忘了,寧素還牽著康熙的手,而康熙還攬著太子的肩膀呢。

  於是小家伙這麼一衝,不僅讓寧素被迫也跟著一塊衝,就連康熙和太子也無一幸免。

  雖然確實是沒形像了一點,但是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香噴噴的烤全羊上,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一幕。

  如此一來,康熙和太子這對父子倒也不覺得尷尬了。

  而且不得不說一句,這烤全羊確實是好吃,明明外表看起來焦黃發脆,一口咬下去裡面卻綿軟鮮嫩得很,搭配上林忠秘制的調料,這烤全羊不僅沒有半點膻味,反倒是透著一股清香。

  當然了,對於今天晚上的康熙來說,別說是烤全羊了,即便是給他鹹魚白菜,只怕他也能夠吃得津津有味的。

  畢竟寧素都答應嫁給他了,那麼一頓半頓的,吃什麼還重要嗎?

  不過康熙沒有忘了他這次回來莊子的目的,再加上這是他和寧素的第一個中秋,所以他按下了心底裡想要馬上回宮擬定立後的聖旨的衝動,和寧素他們過了一個充滿羊肉味的中秋。

  *

  康熙是第二天才帶著太子一塊回宮的,臨走之前他詢問過寧素:「昨天晚上你不是一時衝動吧?」

  寧素聞言,微微一揚眉頭:「如果我說是呢?」

  「就算是,那我也不給你反悔的機會。」康熙道。

  寧素就笑了:「那你還問什麼?」

  說完,不等康熙說什麼,寧素就接著道,「昨天晚上我承認我確實是一時衝動了,但是……」

  「我不後悔。」

  寧素抬眸看向面前的康熙,「我希望你也不會後悔。」

  康熙定定地看著寧素,清晨的陽光並不刺眼,灑在寧素的身上仿佛給她鍍上了一層金光似的,讓她看起來就像是漂亮到在發光一樣。

  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這話是半點都不假,至少在康熙的眼裡,寧素就連額角毛絨絨的碎發都比旁人要可愛得多。

  「我不會後悔。」康熙鄭重地對寧素道,「而且我也不會讓你後悔嫁給我。」

  寧素聞言,彎著眼睛看著康熙,然後道:「那我拭目以待?」

  「好。」康熙知道寧素現在並沒有怎麼把他的這句話放在心上,但是沒關系,她早晚會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這個暫且不說,反正太皇太後今天是確定了,康熙是真的要立寧素為後了。

  太皇太後問:「玄燁,你真的不打算再考慮考慮?」

  昨天晚上得知康熙帶著太子連夜出宮的消息後,太皇太後就已經預料到有這一天了,但是出於謹慎,她不得不勸一句。

  「不必了,皇瑪嬤。」聽到太皇太後對自己的稱呼,康熙就知道她這會兒並沒有多生氣,於是他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

  看到康熙的態度這麼堅定,太皇太後就知道自己沒必要再勸了,因為他根本聽不進去,不過……

  「既然你鐵了心要立赫舍裡氏為後,那麼哀家也不阻止。」

  因為阻止也沒用。

  「只是關於保成的問題,哀家不得不跟你說清楚。」

  見太皇太後提起太子,康熙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認真地看著她道:「皇瑪嬤您說。」

  *

  太皇太後究竟跟康熙說了什麼,就連近身伺候的蘇麻喇和梁九功等人都不知道,但是關於康熙昨天晚上連夜出宮的消息在有些人那兒已經不是秘密了。

  比如說皇貴妃。

  如果換做是以前的話,那麼皇貴妃自然是盼著康熙回宮的,哪怕她不能再生了,但是不代表她盼著康熙的恩寵的。

  但是自從知道了葉玄就是康熙之後,皇貴妃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害怕康熙回宮了。

  因為他一旦回宮,那麼她就不得不面對他,也不得不面對自己之前做過的那些蠢事。

  一想到自己曾經幾次三番地跑到康熙面前說要給寧素找一個好人家,言語之中又信誓旦旦地表示她已經征得了寧素的同意,皇貴妃就想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

  當時皇貴妃不知道康熙為什麼遲遲都不松口,但是現在她知道了。

  因為葉玄就是康熙,那麼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寧素究竟是什麼想法?

  也就是說,那時候她在他眼裡豈不是就跟跳梁小醜似的,自以為自己能夠瞞天過海,哪裡想到康熙什麼都知道了?

  只是……

  萬歲爺那麼早之前就已經對寧素動心了嗎?

  如果他不是對寧素有意的話,又怎麼可能反對她的提議?甚至幫著寧素打她的臉?

  皇貴妃怕面對康熙,但是心底裡卻又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他。可惜康熙壓根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即便是回宮了,也沒有去承乾宮或者召見皇貴妃,中秋節當天晚上更是宴會一結束,便找機會出宮了,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宮。

  可康熙一回宮就先是上朝,下朝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慈寧宮。

  得知這件事的皇貴妃眼皮子猛地一跳,那種不祥的預感又悄然湧上心頭。

  「翡翠,你派人……」皇貴妃下意識地想要讓自己的宮女去打聽一下康熙去慈寧宮的目的,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讓她心驚。

  但是話剛說出口,皇貴妃又意識到太皇太後的慈寧宮可不是什麼普通地方,她派的人若是隱晦一些沒讓慈寧宮的人發現的話尚且還好,一旦被發現,那麼她可得吃不了兜著走。

  翡翠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意識到皇貴妃想說什麼的時候,她連忙出聲道:「主子您別急,說不定萬歲爺只是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而已,您忘了嗎?萬歲爺向來孝順太皇太後的。」

  皇貴妃一聽,也覺得有道理:「行,那本宮先等等。」

  如果皇上只是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的話,那麼她確實是不用大驚小怪。

  可惜讓皇貴妃失望了,康熙今天去慈寧宮並不僅僅只是為了給太皇太後請安。因為康熙馬上就要將自己立後的大喜事公布天下了,所以並沒有讓慈寧宮的奴才封口,於是隨著康熙的離開,他要立後的消息瞬間就像是插上翅膀似的,一下子飛向了東西六宮。

  「什麼?皇上要立後?」

  「打哪兒聽來的消息呀?」

  「這也太突然了吧?」

  「到底是真的假的?」

  後宮裡的嬪妃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個個都驚訝極了。她們很想訓斥前來報信的奴才信口雌黃,因為在此之前,她們完全沒有聽過半點關於康熙要立後的風聲。

  要知道當年冊封孝昭皇後為後之前,消息可是傳得沸沸揚揚的,哪裡像現在這樣,如同一道驚雷一般,直接就劈她們頭上了?

  但是後宮的嬪妃們又很清楚,底下的奴才不大可能……不對,應該說是壓根不可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騙了她們這些做主子的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不說了,要是被萬歲爺知道了,那豈不是更糟?

  所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鈕貴妃的眉頭一皺,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先讓自己的心腹去打聽,然後詢問前來報信的奴才,「這個消息你打哪兒聽來的?」

  「是從慈寧宮那兒傳出來的。」奴才一五一十地跟鈕貴妃道,「聽說皇上今天去慈寧宮除了給太皇太後請安之外,就是跟她商量立後的事情,而且太皇太後已經同意了。」

  最後五個字聽得鈕貴妃的眉頭一跳:「太皇太後已經同意了?」

  這就有點出乎鈕貴妃的意料了,她問道,「皇上要立誰為後?這個有打聽到嗎?」

  「沒有。」奴才搖頭道,「後面連梁公公他們都被趕出來了,慈寧宮的奴才就更不可能聽到皇上和太皇太後他們說了什麼。」

  鈕貴妃一聽,倒沒有覺得他辦事不力,只是她依然是眉頭緊鎖。她很清楚萬歲爺是肯定不會立她為後的,不是鈕貴妃妄自菲薄,而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姐姐孝昭皇後就是康熙的第二任皇後,且不說康熙重不重視鈕鈷祿家了,即便真的重視,也不可能讓他們家再出一個皇後的。

  尤其是鈕貴妃膝下已經有一個兒子十阿哥了,而且還不是抱養,而是自己親生的,如果鈕貴妃真的被立為皇後的話,那麼十阿哥就是嫡子了,這對十阿哥來說未必是什麼壞事,但是對太子來說就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了。

  依照康熙和太皇太後對太子的看重,鈕貴妃自然不相信他們會做出這麼糊塗的決定。

  那麼不是她的話會是誰呢?

  難道是皇貴妃?

  不止鈕貴妃是這麼猜測的,就連後宮的其他嬪妃大部分也是這麼猜測,她們倒沒有想過康熙會從外面重新選一位新人做皇後。

  因為新後年齡太小的話,怎麼可能壓得住後宮一眾資歷深的嬪妃?

  而五妃當中,除了儲秀宮妃之外,其余四妃要資歷有資歷,要兒子有兒子,也不是沒有機會被立為後的。

  但是如果非得要說嬪妃之中誰最有資格和最有機會的話,那麼當然是非皇貴妃莫屬了。

  「難不成佟佳氏真的要得償所願了?」榮妃一臉的不樂意,「可千萬別,本宮寧可是貴妃上位,也不想見佟佳氏那麼得意。」

  更重要的是,她不久前才把皇貴妃給得罪狠了,如果真的是她被立為後的話,那麼她豈不是得倒霉了?

  好在立後的聖旨一下,榮妃可算是可以松一口氣了,因為被立為後的不是皇貴妃而是赫舍裡氏。

  不過……

  「哪個赫舍裡氏?」


第86章

  要問整個北京城有多少赫舍裡氏,那麼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夠說出個准確的數字來,但是要問整個北京城哪個赫舍裡氏最有名,那麼大伙兒應該都知道。

  當然是已逝的仁孝皇後赫舍裡氏了。

  這位赫舍裡氏是康熙的元後,是太子的生母,也是不少姑娘艷羨的對像。

  別看死得早,但是生前風光,死後更是蔭庇娘家,甚至就連唯一一個活下來的兒子都早早的被立為了儲君,等康熙駕崩後,就是妥妥的大清下一任皇帝。

  在許多人看來,仁孝皇後已經是很有福氣了。

  不過這次立後的聖旨肯定和她沒有關系,畢竟仁孝皇後是死了,又不是被廢了。

  那麼是哪個赫舍裡氏呢?

  康熙的後宮裡除了仁孝皇後之外,還有另外兩位嬪妃也姓赫舍裡——

  一位是儲秀宮妃,而另一位則是僖嬪。

  但是……

  萬歲爺有可能立她們兩人當中的一個為皇後嗎?

  僖嬪確實是得寵過,但是那已經是老黃歷了,要不然當初康熙第二次大封後宮的時候,她也不會什麼都沒有撈著了,不像惠、宜、德、榮四妃那樣,或憑資歷、或憑寵愛,都爬上了妃位。

  既然當初康熙都不給僖嬪封妃了,難道這會兒他還會立她為後不成?

  那不是僖嬪這位赫舍裡氏,難道是儲秀宮妃那位赫舍裡氏?

  要論得寵的話,這位赫舍裡氏別說是比不上仁孝皇後了,即便是僖嬪都比不上,那麼她是怎麼成為五妃之一的呢?

  那當然是沾了仁孝皇後和太子的光了。

  儲秀宮妃雖然不得寵,但是架不住她是仁孝皇後的庶妹,太子的姨母,因此在康熙二十三年被破例連升兩級,單獨詔封為妃,一舉成為五妃當中年紀最小、資歷最淺,但是出身卻是最高的儲秀宮妃。

  只是康熙看在太子、仁孝皇後以及赫舍裡家的份上,冊封儲秀宮妃為妃就算了,其他人也覺得正常。畢竟靠家世進宮的嬪妃哪個不是眨眼就爬上去的?

  比如說皇貴妃,比如說鈕貴妃,再比如說當初的孝昭皇後等等。

  但是萬歲爺有可能為了仁孝皇後、太子以及赫舍裡家立儲秀宮妃為後嗎?

  「她要是成了皇後的話,那麼赫舍裡家豈不是一門兩皇後了?我怎麼覺得沒這個可能呢?」

  有人不相信,畢竟康熙如果真的因為太子和仁孝皇後而無條件地看重赫舍裡家的話,那麼當年索額圖他們三兄弟的官職就不會一起被康熙擼掉了。

  但是有人不相信,就有人相信。

  「是她的話好像也說得過去,別的不說,她可比其他位份比她高的嬪妃多了兩個優點,一個當然是她和太子殿下的關系了,另一個則是她現在既沒有孩子,又不像皇貴妃那樣養著別人生的孩子。」

  所以儲秀宮妃被立為皇後的話,那麼她和太子的關系自然更親近和穩固了,只要她一日不生兒子,和赫舍裡家一塊扶持太子,成為他堅強的後盾的話,那麼儲秀宮妃和太子的關系就一日互惠互利。

  畢竟宮裡的孩子越來越多,太子也在慢慢長大,少了一個生母替他籌劃,幫他吹枕頭風的話,太子多多少少都會吃點虧的。

  巧了嘛這不是,惠妃的寢宮裡就有相信的奴才和不相信的奴才,聽得她的心是七上八下的:「這去打聽消息的奴才是怎麼搞的?哪有身份都打聽不清楚的?」

  知道新後姓赫舍裡也沒什麼用啊!

  她想知道的是這是哪家的赫舍裡氏?

  不止是惠妃,不少的嬪妃也想罵人了,就是啊,哪有身份都打聽不清楚的?這不是存心想讓她們猜麼?

  倒是德妃沒有參與其中,得知不是皇貴妃被立為後,和榮妃不一樣,得知被立為皇後的人不是皇貴妃之後,德妃甚至是有點失望。

  「娘娘?」德妃的心腹海棠見到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出聲寬慰了她兩句,「皇貴妃沒有被立為皇後其實也是好事呀,您想想看她本來就看咱們永和宮不順眼,要是讓她當上皇後的話,我們永和宮說不定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本來皇貴妃就仗著自己的出身和位同副後的身份而氣焰囂張了,真的讓她得償所願地當上皇後的話,那麼日後欺負起人來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了?

  再說了,佟家上半年因為隆科多和離一事都鬧了不少的笑話,下半年又發生了佟夫人與人偷情的事情,可以說佟家這二十幾、三十年攢下來的臉都在今年一次性丟光了。

  就衝著這兩件事,萬歲爺即便再怎麼看重自己的母族,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立皇貴妃為後吧?

  這些話海棠並沒有說出口,並不是她不敢說,而是因為她知道她主子也明白這些道理。

  確實,道理德妃是知道的,也明白,要不然她也不會得知康熙要立後的消息後並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只是在立後的聖旨沒下之前,德妃仍然抱有一絲期待罷了。

  要問德妃為什麼那麼盼著皇貴妃被立為後,那當然不是因為和皇貴妃的關系好了,而是盼著皇貴妃成為皇後之後,四阿哥能夠回到她的身邊。

  德妃當初把四阿哥交給皇貴妃的時候總想著她還會有別的兒子,事實證明確實是這樣,沒幾年德妃又生了一個六阿哥。

  有了一個養在自己膝下的兒子之後,德妃就不惦記著四阿哥了。但是誰知道造化弄人,六阿哥還沒有被德妃養大就夭折了,之後德妃雖然也生了孩子,但是全都是女兒。

  如今德妃已經不年輕了,上一胎她還滿懷希望自己能夠再生一個兒子的,結果誰知道生下來的還是女兒,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德妃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有懷上下一胎的機會,於是越發盼望著四阿哥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邊。

  可惜皇貴妃是個霸道的性子,四阿哥小的時候壓根不讓他知道德妃才是他的親生額娘,等他大了一些之後,終於知道誰才是自己的親生額娘了,皇貴妃又總是阻攔德妃接近四阿哥。

  皇貴妃的態度擺在那兒,所以德妃很早就清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她想要養兒子的話,那麼是她自己再生一個,要麼是皇貴妃死了,四阿哥回到她的身邊。

  前者的希望是越來越渺茫了,至於後者,德妃還沒有大膽到敢害死皇貴妃,搶回四阿哥的地步。

  而康熙要立後,對於德妃來說本來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因為皇貴妃一旦被立為皇後的話,那麼四阿哥永遠不可能改玉牒,甚至有可能被送回德妃的身邊。

  畢竟皇後和皇貴妃還是有些區別的,皇貴妃說是位同副後,那也只是個妾而已,養在她膝下的皇子也是庶出。但是如果是皇後的話那就不一樣了,養在她膝下的皇子不管有沒有改玉牒,那都算得上是半個嫡出,地位肯定有別於其他庶出的皇子的。

  康熙對太子有多看重,德妃心知肚明,他是肯定不會讓人動搖太子的地位的,這也是德妃之所以盼著皇貴妃如願以償的原因。

  要不然衝著她和皇貴妃的關系以及恩怨,德妃怎麼可能希望皇貴妃當上皇後?

  可惜在立誰為皇後這件事情上面,別說是決定權、投票權了,德妃甚至就連知情權都沒有。

  不止是德妃,後宮和前朝都沒有幾個人擁有知情權,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當大家終於搞清楚了要被立為皇後的赫舍裡氏是哪個赫舍裡氏的時候,才會個個都露出一副被震驚到要開始懷疑人生的模樣。

  「是那個赫舍裡氏?」

  「跟佟三爺和離的那個赫舍裡氏?」

  「跟佟三爺和離還帶著一個小拖油瓶的那個赫舍裡氏?」

  也就是因為寧素沒有身份證了,要不然的話只怕懷疑人生的人不把寧素的身份證報出來,都不敢相信真的是她被康熙立為新後了。

  不對,應該說即便是報出來了,只怕他們也會覺得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啊?

  這確定不是在開玩笑嗎?

  得到確切消息的人其實都心知肚明,這不可能是在開玩笑,但是這個事實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不少人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康熙為什麼會立寧素為後,以及寧素和康熙究竟是什麼時候看(有)對(一)眼(腿)的?

  其中當屬赫舍裡家的人最震驚了。

  當然了,這裡說的赫舍裡家指的是太子母族,赫舍裡夫人在後院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便急吼吼地趕去書房找索額圖了。

  赫舍裡夫人平日裡很少到索額圖的書房找他的,有什麼急事也是先派人來尋索額圖,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丈夫不喜歡後院的人無事就跑到書房找他。

  包括她在內。

  但是今天赫舍裡夫人實在是管不了那麼多了,來到書房見到索額圖之後就連忙問道:「老爺,外面的奴才說的可是真的?萬歲爺真的要立佟家前邊那個和離的兒媳婦做皇後?」

  索額圖現在也顧不上自己平日裡的規矩了,聽到自己的老妻這麼問,他沉著臉點點頭道:「沒錯,立後的聖旨如今都已經送到城外的莊子上了。」

  這也是索額圖之所以那麼不高興的原因,因為但凡立後的聖旨沒下,他都有機會力挽狂瀾。可惜偏偏康熙要立寧素為後這件事情已經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實了,饒是索額圖的通天的本事,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怎、怎麼會?」赫舍裡夫人從索額圖的口中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後,整個人都懵了,「萬歲爺就算要立後,也沒理由立她為後啊。」

  赫舍裡夫人當然不希望康熙立後了,一來是因為她很清楚康熙要立後的話,那麼肯定和赫舍裡家沒關系,畢竟康熙不可能讓他們家再出一個皇後;二來則是因為康熙有了新後的話,那麼指不定哪天就會有新嫡子,到時候太子就不再是康熙唯一的嫡子了。

  所以對赫舍裡夫人而言,她更希望一切都維持原狀,這樣對太子、對赫舍裡家才是最好的。

  但是誰知道康熙突然冒出了要立後的想法,這就算了,結果他前腳才剛透露了這個想法,後腳就直接下旨立後了?

  雖然新後確實是出身赫舍裡家的,但是這個赫舍裡家和他們可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如此一來,赫舍裡夫人自然是不樂意了。

  再說了,她也不認為寧素有資格被立為皇後呀,不僅是和離過的,還帶著一個拖油瓶。

  「這赫舍裡氏從前還嫁過給隆科多,也算得上是萬歲爺的前弟妹了,哪怕和離了,但是這關系可是實打實的,萬歲爺現在要立她為後,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兒麼?」

  最後一句話赫舍裡夫人說得很小聲,顯然她也知道議論皇帝是不對的,但是她不僅嘴上是這麼說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索額圖並沒有在意自己的老妻耍的那點小心思,比如說故意隱下了一個「表」字,將「前表弟妹」說成「前弟妹」,他現在在意的是既然康熙要立寧素為後已成事實了,那麼接下來他們要怎麼做?

  「你現在趕緊收拾收拾,去一趟嫂子他們那兒。」索額圖吩咐自己的老妻,「讓他們先穩住,別輕舉妄動。」

  太子嫡親的外祖父噶布喇雖然已經去世了,但是他的外祖母還活著,還有幾個嫡親的舅舅,可惜個個隨了噶布喇,本事平平。要知道在噶布喇去世之前,赫舍裡氏一族都以索額圖為首,更別提他去世後了。

  索額圖現在特意讓自己的老妻跑一趟,就是怕隔壁房的知道這件事之後在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

  「……成。」赫舍裡夫人不想答應,但是她也知道索額圖說得在理,畢竟他們要是真的做出什麼事來的話,寧素會不會倒霉不好說,反正他們肯定得倒霉的。

  所以最後赫舍裡夫人還是照著索額圖說的話去做,只是在去的路上她還是想不明白——

  康熙為什麼會立寧素為後的?

  *

  一道立後的聖旨下來之後,莊子裡面的人和莊子外面的人就像是活在兩個世界裡似的,莊子外面的人滿腦子都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而莊子裡面的人就不一樣了,滿腦子都是高興高興非常高興。

  尤其是柳絮她們,親耳聽到康熙要冊立寧素為後,高興得牙花子都要笑出來了。

  「太好了,主子。」等宣旨的人離開之後,四個柳就圍在寧素的身邊恭喜她。

  康熙對寧素的用心,她們都看在眼裡,再加上康熙也說到做到,真的立寧素為後了,這樣一來,柳絮她們又怎麼可能會不高興?

  但是並非是所有人都那麼高興的,比如說莊子裡的其他奴才。

  他們可不像柳絮她們那樣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所以突然見宮裡的人來宣讀聖旨,冊立寧素為後,他們整個人都懵了。

  因為隨著寧素和康熙越走越近,莊子裡的人都默認了他們兩個是一對了。哪怕康熙之前因為跟寧素坦白身份而導致兩人的關系一度降到了冰點,但是在外人看來,他們也就是鬧了點小矛盾而已。

  畢竟寧素沒有跟除了四個柳之外的其他奴才說過康熙的真實身份,自然也沒有跟除了四個柳之外的其他奴才說過她和康熙的事情。

  不過之前寧素不說,一方面是不想節外生枝,一方面則是因為康熙的要求,但是現在寧素和康熙的婚事既然已經成了定局,那麼自然就沒必要再隱瞞康熙的身份了。

  省得不知情的奴才誤會。

  等其他奴才知道了葉玄就是康熙之後,個個終於會笑了:「原來葉先生就是皇上?」

  「難怪了,奴才說葉先生怎麼看著就不像是普通人。」

  「那看來以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了。」

  「誒,不對,如果葉先生就是皇上的話,那麼這不就意味著我們不僅見過皇上了,還跟皇上一塊吃過烤全羊了嗎?」

  「我的親娘誒,這夠我吹一輩子的牛了!」

  ……

  莊子裡的其他奴才怕是壓根沒有想過自己這輩子居然有這樣的運氣,原本想著他們隔壁莊子是淑慧長公主的,他們這輩子要是有機會見到淑慧長公主一面的話,那麼也算是值了。

  哪裡想到淑慧長公主他們是沒見到了,但是康熙他們可是見到了,而且不止一次!對了,還有太子,他們也見到了!

  雖然寧素解釋的時候並沒有把太子也捎上,但是林忠他們又不傻,閉著眼睛都能夠回答得出來康熙究竟最疼愛哪個兒子了。

  再加上太子跟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差著年紀呢,林忠他們當然不會誤會了。

  「那恭喜主子了。」林忠他們個個笑著給寧素道喜,「主子可真的是好人有好報。」

  「是呀,主子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

  當初他們主子為了和隆科多和離,腹背受敵,不少人都是等著看她的笑話,但是現在呢,他們主子可是被冊立為皇後,日後就是大清最尊貴的女人了,看有誰還敢笑話他們主子。

  包括四個柳在內的奴才們頓時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連伺候寧素的奴才都尚且如此,更別提圖達他們了,得知寧素被立為皇後之後,圖達「啪嗒」一聲,手裡的茶杯直接掉地上了,顧不得回答其他兒子兒媳婦們的問題,讓人准備馬車就立馬往城外的莊子趕。

  「現在怎麼辦?」被圖達扔在家裡的兒子和兒媳婦們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後,二話不說就決定追上圖達往寧素他們那兒趕了。

  畢竟這可是大事,大喜事呀!

  雖然他們和寧素的關系也算不上有多親近,但是好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姐弟,他們上門去祝賀,總不會被趕出來吧?

  *

  確實是不會,反正圖達是沒有被趕出去了。

  見到寧素之後,圖達還有點冷靜不下來:「皇上下旨立你為後了?」

  「嗯。」寧素點點頭,然後想起圖達上次得知康熙的真實身份後對她和康熙的事情的態度,她微微一揚眉,「阿瑪,你那麼著急著趕來,該不會是想要讓我抗旨吧?」

  「那當然不是了。」圖達道,「這可是祖墳冒青煙的事兒,為什麼要抗旨?」

  寧素一聽,忍不住笑道:「現在你不怕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呸呸呸。」圖達連呸了三聲,「童言無忌,這大好的日子,你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做什麼?」

  寧素被自己親爹這前後不一致的態度給逗笑了,她都多大了,還童言無忌呢?

  再說了,這麼不吉利的話不是他先說的嘛。哦,之前不覺得不吉利,現在覺得了?

  圖達可不怕被自己的親女兒笑話,再三跟寧素確定康熙真的是立她為後之後,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早就知道這麼多個孩子裡面,就屬寧素你最有出息了。」

  「看來阿瑪想要享福,就得靠你了。」

  「是嗎?」寧素輕哼一聲,「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阿瑪你是說那麼多個孩子裡面,就屬我最會氣你吧?」

  「沒有。」

  「我怎麼可能說這樣的話?」

  「肯定是你記錯了。」

  圖達厚著臉皮甩出了否認三連,為了避免寧素再繼續這個話題,他選擇了自己轉移話題,「對了,在來的路上我已經讓人去給你搜羅了一些書,晚點就會送來了,到時候你收到記得好好看看。」

  寧素哪裡不知道圖達的心思,但還是讓他如願了,忍不住問道:「什麼書?」

  「都是一些話本子。」圖達道,「教你什麼俘獲男人的心,怎麼調教妾室,還有教你怎麼籠絡繼子。」

  寧素:「……???」

  她阿瑪是認真的嗎?

  寧素原本以為圖達只是跟她開個玩笑而已,但是她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發現他竟然是認真的???

  想到圖達上次不贊成她進宮的原因,寧素問:「阿瑪,你是不是又嫌我蠢?」

  「怎麼可能呢?」圖達不承認,「不過大婚前寧素你可以多吃點天麻燉豬腦。」

  寧素:「……!!!」

  還不承認?


第87章

  寧素是不可能吃什麼天麻燉豬腦的。

  首先,寧素不認為吃豬腦就能夠補腦,真的可以的話那麼世界上還有蠢人嗎?

  其次,就算吃豬腦真的能補腦寧素也不吃!因為她又不蠢!

  寧素不樂意吃,圖達當然不可能勉強她了,倒也不是縱容孩子什麼的,而是——

  圖達他壓根就勉強不了寧素!

  如果是在寧素失憶之前的話,圖達說不定還能稍微有點把握讓寧素聽他的話,但是自從寧素失憶之後,她不反過來要他聽她的話圖達就阿彌陀佛了,哪裡還敢指望寧素聽他的話?

  現在就更是了。

  因為寧素馬上就要嫁人了,自然不可能再繼續帶著岳興阿住在莊子,畢竟她還要從赫舍裡家出嫁的。

  所以很快的,寧素就帶著岳興阿搬回到赫舍裡家住了。

  對此,赫舍裡家從上到下是沒有一個人反對的,畢竟現在的寧素和幾個月前的她完全不一樣了。

  幾個月前的寧素剛和隆科多和離,雖然是她提出並堅持和離的,但是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在不少人看來,她就跟棄婦沒什麼區別了。

  同樣是和離,人家隆科多可是轉身就可以再娶高門貴女,而寧素呢?那個時候沒有人認為寧素能再嫁什麼好人家。

  結果好嘛,寧素轉身就直接嫁給了康熙,當上了大清的皇後,這不比頭婚要嫁得好麼?

  一山不一定比一山高,但是寧素卻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一婚更比一婚高。

  寧素當初和隆科多和離之後,寧方和圖達也勸過寧素帶著岳興阿回來住,那個時候赫舍裡家其他人都沒有反對,這會兒他們當然是更加不可能反對了。

  要說他們之前不反對,那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反對沒用(赫舍裡家當家的是圖達,而寧方又是下一任的當家人)的話,那麼這會兒他們不反對,那就是單純的不反對了。

  不僅不反對,而且還十分歡迎。

  畢竟如果不是寧素的話,那麼他們赫舍裡家哪裡有資格成為皇後母族,天子妻族呀?

  這一切都得益於寧素,這點赫舍裡家上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所以他們能不歡迎寧素回來住嗎?

  他們歡迎死了好嗎?

  倒是圖達,明明他是第一個讓寧素回家住的,結果寧素真的帶著岳興阿回來住了不到三天,圖達就想趕緊把人往外打發了。

  至於原因?

  那當然是因為寧素太氣人了!

  寧素:「……???」

  到底是誰太氣人了?

  「你別說了,阿瑪。」寧素道,「我是不可能把岳興阿留下的。」

  寧素當初跟隆科多和離的時候都堅持把岳興阿帶上,這會兒和康熙再婚,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寶貝兒子丟下了。

  再說了,在這之前寧素和康熙都已經說好了,她會帶著岳興阿嫁人,而康熙也已經答應了。

  畢竟康熙又不是在大婚後才知道寧素還有一個兒子的,早在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也明白岳興阿在寧素心裡的重要性,自然不可能反對寧素帶著岳興阿嫁給他。

  「我又不是讓你不帶岳興阿進宮,只是讓他晚幾天進宮而已。」圖達道,「你大婚當天不說了,肯定照顧不了岳興阿的,等大婚之後你還得一點時間適應宮裡的生活和梳理人員情況,哪裡還分得出注意力放到岳興阿的身上?」

  「倒不如讓岳興阿留在咱們家幾天,等你把宮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再把他接進去。」

  圖達這麼建議自認為是為了寧素和岳興阿好的,寧素本來就嫁過人,而且和皇貴妃又有恩怨,她嫁進去之後哪怕貴為皇後,但是也肯定不可能一帆風順的。

  而岳興阿呢?哪怕以後他也成了康熙的兒子,但是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更別提宮裡還有那麼多康熙親生的兒子,他進宮和他們一塊生活,誰能保證他不會受欺負?

  到時候寧素是幫他討回公道好呢?還是勸他忍忍好?

  幫岳興阿討回公道吧,勢必會惹麻煩的;勸岳興阿忍忍吧,他們家孩子又憑什麼要受委屈?

  所以在圖達看來,岳興阿最好就是暫時先留在赫舍裡家,等寧素把宮裡的事情都捋順了,再把孩子接進宮也不遲。

  不能說圖達的這個建議不好,只能說圖達的建議和寧素的打算背道而馳罷了。

  「本來岳興阿就不想讓我再嫁了,好不容易說服了他,現在又鬧這一出的話,指不定會被岳興阿誤會我是故意丟下他的,到時候岳興阿就不委屈了?」

  圖達說的那些,寧素也有考慮過,但是她思前想後,仍然覺得還是要把岳興阿帶在身邊。

  一方面是因為寧素不想讓岳興阿誤會,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寧素也有信心能夠護得住岳興阿。

  「孩子嘛,再好好地跟他說說就是了。」圖達覺得這都不算是什麼事兒,「而且讓他留在咱們家,保准不會虧待他的。」

  不說岳興阿本來就是圖達嫡親的外孫了,只說岳興阿有一個那麼有出息的額娘,赫舍裡家上下有誰敢虧待他?

  他們不怕一個五歲的小孩兒,總該怕一個五歲小孩兒後面站著的大清皇後吧?

  「這不是虧不虧待的問題。」寧素眼見著圖達還要繼續再勸,就連忙開口道,「反正我已經決定了,不打算改變主意,阿瑪你就死了那個心吧。」

  「你你你……」圖達能被氣死,「你這孩子你就強吧。」

  「我是你阿瑪,我還能害你不成?」

  寧素張嘴就道:「我是他額娘,我還能害他不成?」

  圖達:「……???」

  這學話是不是學得有點太快了?

  *

  要說快,那還是時間過得快,眨眼間就來到了寧素和康熙大婚的這天。

  說來也是巧了,明明在大婚前的幾天,北京城的雨下個沒停,圖達等人更是懸著一顆心,就怕大婚當天依然下雨的話,會給寧素招來閑話。

  好在等到了寧素和康熙大婚的這天,天公作美,不僅沒再下雨了,甚至還陽光燦爛的,任誰都不能說這不是一個好天氣。

  圖達他們見狀,自然是高興了,可惜卻有的人不高興。

  這些人當中自然當屬作為寧素前夫的隆科多最不高興了,雖然他當初並不願意和寧素和離,但是那不是因為有多喜歡寧素,單純只是不想丟人而已。

  後面被迫和寧素和離之後,隆科多也並沒有怎麼後悔,如果他真的後悔了的話,又怎麼可能同意讓皇貴妃給寧素相看人家?

  但是隆科多現在是真的後悔了,自從知道葉玄就是康熙之後,他就已經開始後悔了,等知道了康熙要立寧素為後之後,他那種後悔的情緒更是達到了頂峰。

  要是早知道會如此的話,那麼當初說什麼他也不該答應跟寧素和離。隆科多怎麼也沒有想到,寧素跟他和離之後,竟然會和康熙在一起,甚至會在今天嫁給康熙。

  隆科多太清楚康熙的性子了,他這個人向來愛屋及烏,同樣的,也惡其余胥。隆科多一直覺得康熙這個性子很好,因為如果沒有康熙的愛屋及烏,佟家和他也不會走到今天。

  但是如今他娶了寧素,明眼人也看得出來他對寧素的重視,那麼他對他這個寧素前夫能有什麼好態度嗎?

  隆科多心想,即便萬歲爺不計較他和寧素從前的關系,難道還會不計較他和寧素之間的恩怨嗎?

  退一萬步講,即便都不計較,但是萬歲爺能不受寧素的影響麼?

  枕頭風的威力有多大,隆科多不是不知道的,可惜知道也沒用,他什麼都阻止不了,甚至今天他也不得不出席寧素和康熙的大婚。

  不是隆科多不怕丟人,而是他很清楚他今天如果不出現的話,那麼只怕會被人傳閑話,甚至有可能硬生生栽一個不敬天子的罪名給他。

  所以哪怕再丟臉,隆科多也只能夠選擇咬牙出席。感受到不少人落到他身上的異樣目光,隆科多再一次後悔和寧素和離了。

  而作為今天的新娘子的寧素可不知道隆科多的煎熬,也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因為一路從赫舍裡家到紫禁城,她都沒有聽到有人說她的閑話,更沒有人敢把異樣的眼神落到寧素的身上。

  甭管心裡面是怎麼想的,反正明面上個個對寧素都是笑盈盈的,好話多得甚至都不能用一句接一句來形容,得說一籮筐接一籮筐。

  沒辦法,且不說康熙對寧素有多看重了,即便不看重,寧素如今也已經是皇後,是大清最尊貴的女人了,她們哪裡敢得罪她?

  「原來當皇後是這個感覺。」

  當著外人的面時,寧素自然不會說這些話了,但是等康熙回來,只有他們兩個的時候,寧素倒是暢所欲言了。

  康熙在回來的路上還在想,婚前他們將近一個月都沒有見面了,再加上身份變了,也不知道和寧素相處起來會不會生疏了些。

  但是誰知道等寧素一開口,康熙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當下在心底裡默默地松了一口氣,順著寧素的話問她:「什麼感覺?」

  「大概就是……唔,哪怕我和離過了,那也不是什麼醜事?」寧素只能夠說個大概。

  「本來就不是什麼醜事。」康熙上前兩步,然後伸手拉住寧素的手,溫柔地低頭看著她道,「如果你不和離的話,哪有我的事兒?」

  寧素聽到康熙這麼說,彎著眼睛就笑了,她仰著腦袋想要看看他,結果誰知道她實在是太高估自己脖子的承受力了。腦袋往後一仰,整個人險些一個不穩,就直接倒在了榻上。

  「小心些。」康熙見狀,拉住寧素的那只手瞬間握緊了她的,另一只手則連忙扶住了寧素的後腦勺,幫她支撐著腦袋上的重量。

  「我可不想大喜之日宣太醫。」

  「我也不想的。」寧素也沒想到自己差點誤傷了自己,「誰讓這頭上戴著的首飾實在是太重了?」

  寧素嚴重懷疑她腦袋上戴著的首飾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幾二十斤了吧?

  不過想到康熙剛剛的身手敏捷,寧素順著他手的力度坐直之後捏了捏他拉住她的手,衝他笑道,「不過沒關系,不是有你在嘛?」

  康熙一聽,嘴角瘋狂上揚——

  很顯然,寧素的這句話直接說到了康熙的心坎上了。

  也就是除了寧素之外,這裡沒有別人了,要不然的話怕是不少人都得見到康熙堂堂一個大清皇帝笑得一點都不值錢的模樣。

  「讓人進來伺候吧?」寧素道,「再不把頭上的首飾摘下來,換一身衣裳,我都要堅持不住了。」

  「不用。」康熙道。

  「嗯?」寧素看向康熙,然後就聽到他道,「我來代勞吧。」

  寧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道:「行吧,給你個機會。」

  她都已經做好了吃點苦頭的心理准備了,但是誰知道康熙伺候起人來還真的是有一手。在整個過程裡面,寧素的頭皮都沒有遭到什麼罪,等所有的首飾和耳飾都被取下來之後,寧素瞬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

  「看來美麗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寧素不由地感嘆了一聲。

  「你要是嫌那些首飾太累贅的話,日後也可以不戴。」康熙笑著道,「反正打扮於你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康熙並沒有撒謊,尤其是當寧素沐浴回來之後,看著她那張不施粉黛卻依然秀致動人的臉蛋,康熙恍惚間,似乎見到了七年前的寧素。

  那時候的寧素是已經嫁給了隆科多的新婦,而七年後的今天,她成為了他的妻子,他的皇後,日後要和他相伴一生,與他白頭偕老的另一半。

  一想到這兒,康熙心中的欣喜就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寧素並不知道康熙心中所想,但是她抬眸看向他,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是藏不住的溫柔,嘴角的笑意透著明晃晃的喜悅,寧素就不免受他感染,也露出了一個笑。

  兩個人就這麼站著,隔著大概兩米多的距離衝著對方笑,笑得仿佛連空氣都多了一份曖昧的氣息。

  最後還是寧素撐不住了,嗔了康熙一下:「不餓呀你?」

  真當有情飲水飽呢?

  寧素這麼一說,自己餓不餓的先不說,反正康熙知道寧素肯定是餓了,於是三步並兩步走到寧素的面前,牽起她的手就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在你沐浴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准備吃的了,林伯剛進宮還沒適應,所以這一頓是宮裡的御廚做的,你嘗嘗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康熙對林忠的稱呼也是隨了寧素的,他知道寧素和岳興阿母子兩人都吃慣了林忠做的飯菜,再加上論對寧素的忠心,宮裡的御廚十個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一個林忠,所以康熙幾乎沒有怎麼猶豫,就決定讓林忠也跟著一塊進宮,繼續負責寧素的飲食。

  「這話說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嘴有多挑呢。」寧素乜了康熙一眼,但是嘴角的笑意卻始終沒有淡去,因為她可以感受到康熙對她的一份心。

  看著桌上擺放著的大部分都是自己愛吃的菜式,寧素眼裡的笑意更濃了。

  「對了,岳興阿那邊還好吧?」寧素落座之後想起了自己的寶貝兒子。

  岳興阿今天是和寧素一塊進宮的,只是想讓他時時刻刻的待在寧素的身邊是不可能了。好在康熙知道寧素放心不下岳興阿,所以早就提議等小家伙跟著寧素一塊進宮後,就交給太子幫忙照看。

  「我已經讓梁九功去問過了,保成把他照顧得很好。」康熙道,「你放心吧,寧素,有保成在,不會讓岳興阿受委屈的。」

  他那個兒子他能不了解嗎?既然跟他打包票會照顧好岳興阿,那麼就肯定不會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

  「再說了,雖然保成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心裡早就把岳興阿當做是弟弟一樣看待了。」

  「這個我知道。」寧素可太清楚了,太子或許還沒有接受她這個繼母,但是早就接受了岳興阿這個繼弟了。

  嗯,也有可能是因為太子本來就把岳興阿當做弟弟一樣看待,所以接受起他來要更加容易一些。

  不過這些話在寧素的腦子裡打轉了一圈之後,她並沒有說出口,而是道,「只是今天的情況特殊,再加上岳興阿第一次在宮裡留宿,我難免會有些不放心他。」

  「別擔心。」康熙明白寧素的意思,自然不會認為她是不相信太子了。為了寬慰寧素的心,康熙特意跟她說起岳興阿日後在宮中生活的事情。

  「岳興阿現在才五歲,再加上又才剛剛進宮,所以我把他的住所安排在坤寧宮裡,到時候跟你一塊住。」康熙道。

  寧素一聽,眼睛一亮:「可以這樣嗎?」

  「當然可以了。」康熙道,「本來宮裡的規矩就是等孩子到了六歲再搬去北五所去住的,岳興阿雖然不是我的骨肉,但是你已經嫁給我了,那麼他自然也是我的孩子。」

  「那太好了。」

  寧素並不懷疑康熙這番話的可信度,因為一直以來他對岳興阿都很好,至於有沒有好到視若己出的程度,說實在話,寧素並不強求。

  因為她自己都沒有辦法保證她一定會對康熙的孩子(們)視若己出呢。

  「這下放心了吧?」康熙笑著道,「那就乖乖用膳,你想看岳興阿的屋子的話,可以明天再去看。」

  「待會兒用完膳就去看不行嗎?」寧素問。

  「當然不行了。」康熙拒絕道。

  「為什麼?」寧素又問。

  「因為用完膳之後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康熙道。

  什麼重要的事情?

  寧素正想要問出口的時候,眼角掃到一旁正在燃燒的龍鳳花燭,以及觸目可及的大紅和偌大的囍字,當下立馬反應過來今天晚上是她和康熙的洞房花燭夜了。

  那麼康熙口中所說的「重要的事情」指的是什麼事情,自然不言而喻了。

  見寧素的臉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康熙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卻還是故意問她:「不問我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是故意的!

  寧素怎麼可能沒有發現康熙在明知故問?當下半羞半惱地瞪了康熙一眼:「你正經點。」

  也不知道是因為現在除了他們之外再沒有其他人,還是因為兩人今天已經成為了正式的夫妻,所以康熙才敢說出這種不正經的話。

  「我怎麼就不正經了?」康熙可不承認,他道,「給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延綿子嗣那可是再正經不過的事情了。」

  見康熙一本正經地說著不正經的話,寧素桌子底下的腳忍不住踢了康熙一下,見他故意痛呼一聲,哪怕明知道他這是故意在逗自己的,寧素還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

  寧素其實也不是故意的,雖然她已經嫁過一次人了,但是誰讓她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呢?而且林佳氏已經去世了,因此昨天晚上可沒有女性長輩特意拉著寧素跟她上一節有顏色的課。

  再加上寧素和康熙已經很熟了,所以在他刻意的緩和氣氛下,寧素都有些忘了今天晚上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

  只是寧素忘了,康熙可沒有忘記,不過在此之前,康熙再一次對寧素說:「即便你不是你,我也不認為和離是一件什麼醜事。」

  寧素一愣,緊接著就反應過來康熙為什麼又跟她說起這個話題了,她笑道:「我知道,我也不認為,但是我們不能左右別人的想法對吧?」

  寧素當然不認為自己和離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了,只是其他人,或者說大部分的人都不是這麼認為的。

  這點寧素深有體會,畢竟她被封為皇後之前和之後,不少人對她的態度實在是有很大的區別。

  「不過……我很高興你會這麼想。」

  見寧素目光含笑地看著自己,康熙微微一揚眉:「真的?」

  寧素點點頭:「真的。」

  「那就好。」康熙笑道,「那接下來我們聊另一件事。」

  「什麼事?」

  「如何壯大愛新覺羅家。」

  「……???」


第88章

  經過一晚上的辛勤耕耘,愛新覺羅家有沒有被壯大暫時先不說,反正寧素覺得自己是被撞……咳咳,反正就是她看得出來康熙是真的很想壯大愛新覺羅家了,以至於寧素第二天險些起不來。

  按理來說,康熙也不是什麼初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了,不至於這麼激動才對的。但是誰讓寧素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娶回家的姑娘呢?一朝能夠得償所願,好像也確實是沒辦法不激動。

  不過好在康熙也知道自己確實是有點過分了,所以第二天醒過來之後,對著寧素他別提有多溫柔體貼了。

  「知道你愛吃雞湯小餛飩,我已經讓林伯他們提前准備好了,待會兒我們用了早膳再去慈寧宮給皇瑪嬤和皇額娘敬茶。」

  康熙有心想要給寧素畫眉,好好地享受一下兩人的閨房之樂,可惜他既沒有這個經驗,也沒有這個天賦,只能夠在別的地方體現自己的溫柔體貼了。

  「可以嗎?」寧素扭頭看向康熙,「不會耽誤給太……皇瑪嬤和皇額娘敬茶的時間?」

  「不會。」康熙搖搖頭,怕寧素緊張,便笑著寬慰了她兩句,「皇瑪嬤和皇額娘都不是什麼苛刻的性子,再加上她們也知道昨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更加不可能刁難你了。」

  聽到康熙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寧素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原意是為了警告康熙的,但是寧素不知道的她眉眼還殘留著幾分沒有散盡的春意,因此康熙被她橫了一眼之後,有沒有被她警告到暫時先不說,反正一顆心是被她一個眼神給酥到了。

  寧素可沒有在意這些,她原本都做好了餓著肚子去給太皇太後和太後敬茶的准備了,哪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既然康熙說了他們可以用了早膳再去給兩位長輩敬茶,那麼寧素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委屈自己的肚子了。

  換做是別人的話,寧素或許還會去懷疑一下對方是不是給她挖坑了?但是換做是康熙的話,那麼寧素覺得自己倒也不用那麼小心。

  畢竟以後的事情不好說,但是這會兒她可以相信康熙大概率是不會坑自己的。

  所以等梳妝打扮好之後,寧素就安心的在桌前坐下和康熙用早膳了。

  康熙平日裡就不是一個奢靡的性子,寧素就更加不用說了,但是他們兩個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後,再如何簡樸,桌上的早膳還是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

  好在分量都不多,因此這道吃一兩口,那道三四口,寧素和康熙兩人就將一桌的早膳吃了個七七八八的。

  主要是康熙胃口不小,而寧素呢,昨天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的,可沒少累著,偏偏因為昨天大婚,別說是食物了,就連水寧素都得少喝,所以這一頓可不就是吃得多了麼。

  等寧素和康熙都用完早膳之後,兩人就沒有再繼續在坤寧宮耽擱了,坐上輦轎就前往慈寧宮。

  *

  寧素是見過太皇太後的,但是沒見過太後,等到了慈寧宮給太後敬茶的時候,她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後發現太後果然和她聽來的差不多,是個很溫和的性子,見她抬眸看她,她也衝她笑笑。

  認真說起來,其實太後的年紀也不算大,因為她只比康熙大十三歲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十幾二十年來都沒有什麼煩惱,所以四十五歲的她看起來也就三十七八歲的模樣。

  不過寧素給太後敬茶的時候,她這個婆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一句讓她和康熙好好過日子就結束了。

  語言簡短到甚至讓人覺得有點冷淡的程度,不過……

  「寧素你別放在心上。」康熙帶著寧素離開慈寧宮之後,就輕笑著跟她道,「皇額娘她不是不喜歡你,她只是會說的滿語和漢語都不多,說蒙古話又怕你聽不懂,所以才簡單說了那麼一句的。」

  「我知道。」寧素道。

  「你知道?」

  「嗯。」寧素點點頭,「大婚之前,我阿瑪已經跟我說過了。」

  提到圖達,寧素都忍不住笑了,「你是不知道我阿瑪在我大婚之前花了多少錢去打聽宮裡的事情。」

  包括太皇太後是什麼性子的,太後是什麼性子的,以及各宮的嬪妃又是什麼性子的,但凡是能夠花錢打聽出來的,他都花錢讓人去打聽了,然後轉身一股腦的全跟寧素說了。

  這件事康熙還真的是不知道,聽到寧素這麼一說,他也忍不住笑了:「你想了解宮裡的事情,派人來問我就是了,何必讓你阿瑪花那些冤枉錢?」

  「那不一樣。」寧素道。

  康熙問:「怎麼就不一樣了。」

  寧素心想,那可太不一樣了。如果她派人問康熙的話,那麼他大概率會把他知道的告訴她,但是他知道的難道就是真的嗎?

  退一萬步講,就算康熙知道的都是真的,那麼他跟她說了之後還會順便再教她用什麼辦法來對付他那些嬪妃嗎?

  寧素覺得大概率是肯定不會了。

  但是圖達就會。

  每跟寧素說起一個嬪妃,就肯定會順便再教她如果要對付她的話得用什麼法子更好。

  寧素:「……」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怕了自己會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當然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圖達也確實是覺得她蠢了。

  但是寧素能怎麼辦呢?

  這說到底是圖達的一番心意,寧素也只能夠聽了。畢竟圖達再嫌她蠢,也頂多是嘴上嫌棄而已,不會選擇不管她死活,而是選擇想辦法讓她解決她進宮後有可能會面對的敵人和麻煩。

  不過這些話寧素就覺得沒必要跟康熙說了,她道:「我阿瑪忙著給我展示父愛呢,你來湊什麼熱鬧?」

  康熙倒也沒有猜到真相,這並不是因為他不聰明,而是因為圖達本來就是一個讓人猜不透的性子。誰能想到呢?誰能想到寧素即將出嫁,他一個當爹的不是勸女兒要賢良淑德,而是教她怎麼宮鬥呢?

  就離譜!

  但是吧,離譜歸離譜,對於寧素而言,她反而更喜歡後者。如果在大婚之前,圖達要是真的勸她要賢良淑德,別使小性子,坐穩皇後之位的話,那麼寧素絕對會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然後在心底裡給他扣分的。

  但是偏偏圖達卻花大價錢幫她搜集宮中各人的性子和行事作風,然後還絞盡腦汁幫她想招兒對付人。寧素會不會把圖達的話當做是耳旁風暫時先不說,反正她肯定不會在心底裡給他扣分的。

  雖然寧素也明知道圖達這麼做的其中一個目的是為了讓她坐穩皇後之位,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因為這和寧素的想法也是一致。

  她如果沒打算嫁給康熙就算了,但是既然答應了嫁給康熙,那麼她當然得選擇坐穩自己的皇後之位了。想想當初她在佟家還是三少夫人的時候,正妻的位置還不算沒有坐穩呢,僅僅只是失寵了而已,結果還不是被人欺負成那樣?

  雖然這當中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寧素自個兒性子太軟弱了,但是足以可見在一些妾室的眼裡,正妻只要失去了寵愛,那就是可以欺負,甚至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的。

  連隆科多的後院都尚且如此了,更何況是康熙的後宮?

  宮鬥可比宅鬥要激烈得多了。

  所以這也是寧素為什麼明明覺得圖達的做法離譜,但是卻並沒有不高興的原因。因為圖達是幫她想辦法坐穩她的皇後之位,而不是一個勁兒地勸她收住自己的小性子,討好康熙,討好太皇太後和太後,做一個名副其實的賢妻良母。

  賢妻也好,良母也罷,其實都不是什麼壞詞兒,但是寧素失憶之前已經做了太久的賢妻和良母了,她實在是不想再步上曾經的她的後塵。

  事實證明,並不是每一個賢妻良母都會有什麼好結果的,比如說她,又比如說夢裡的她。

  不過寧素並不知道的是,圖達之所以沒有那麼勸她,不全是因為她曾經這麼做卻失敗了,更因為他自己也是男人。

  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他能不知道嗎?

  沒錯,男人確實都希望自己有一個賢良淑德的妻子,但是那是因為他們喜歡賢良淑德的女子嗎?

  放屁!

  他們分明是因為覺得只有妻子賢良淑德,那麼他們才可以舒舒服服的左擁右抱,甚至在外面彩旗飄飄。

  是的,男人都是這麼狗的!圖達覺得自己不例外,康熙大概也不可能例外了,既然如此,那麼他讓他女兒搞賢妻良母那一套做什麼?那不是給自己的女兒挖坑,順帶著連累自己麼?

  再說了,人萬歲爺當初看中他女兒,也肯定不是看中他女兒賢良淑德那一面呀,畢竟圖達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哪家賢良淑德的姑娘主動提出要和離,還把夫家霍霍成那個樣兒的。

  當然了,圖達這麼想,並不是覺得佟家是無辜的,隆科多是清白的,自己的女兒是個禍害,他只是單純的那麼就事論事而已。

  反正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因為圖達的不走尋常路,導致了他離譜的做法不僅沒有讓寧素對他失望,反倒是在她那兒加分了。

  這不,就連康熙聽到寧素這麼說的時候,都能夠聽得出來她的愉悅了。

  確實,沒有哪個孩子不期待父母愛自己的,哪怕寧素已經算不上是個孩子了,但是也不例外。

  「行吧,那我就不跟岳父大人爭了。」康熙有過三任泰山,這三任泰山當中,他覺得就數圖達最難評了。

  大概是因為情況不同吧,康熙認識噶布喇和遏必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知道他是皇帝了,哪怕那時候鰲拜是大權在握,但是他再怎麼說也是大清的皇帝,別說是噶布喇了,便是遏必隆也不敢隨便在他面前放肆。

  但是圖達就不一樣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這個老丈人壓根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知道的話,也不至於讓寧素跟他玩玩就算,玩完花點錢把他給打發走了。

  真的,康熙當時聽到圖達對寧素說的那些話,他都傻眼了,是既無語,又好笑。

  誰能夠想到他堂堂大清皇帝竟然還有被人當做是吃軟飯的小白臉的一天?

  圖達:「……」

  不,是老白臉。

  康熙:「……」

  *

  寧素和康熙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回到了坤寧宮,見康熙坐下了就不走了,寧素有些意外:「你要留下來嗎?」

  「嗯。」康熙點點頭,「待會兒各宮嬪妃不是要來給你請安嗎?我陪你一塊。」

  寧素一聽,微微一揚眉頭:「你這是想陪我呢?還是怕我欺負你那些嬪妃呀?」

  「咳咳。」康熙清了清嗓子,故意皺著眉頭道,「胡說什麼?」

  他留下來那是怕她欺負東西六宮的嬪妃麼?

  就是。

  當東西六宮的嬪妃們都知道了康熙和寧素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太後敬完茶之後,竟然陪著她回坤寧宮,甚至留下來陪她一塊看她們給她請安,個個心裡可以說是五味雜陳的。

  得虧她們不知道寧素和康熙還有這麼一番對話,不然的話她們高低得附和康熙一句「可不就是胡說麼」。

  「打聽清楚了?皇上真的留在了坤寧宮沒走?」榮妃原本還慢條斯理的讓宮女給她上妝呢,一聽到奴才打聽回來的消息,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打聽清楚了,皇上確實是留在了坤寧宮。」奴才道,「奴才瞧著,短時間之內萬歲爺是不會離開坤寧宮了,畢竟輦轎都讓人先抬走了。」

  榮妃一聽,頓時就知道這個奴才並不是信口雌黃的,當下連忙讓人趕緊給她上妝:「抓緊點,可別耽誤了本宮去給皇後請安的時間。」

  不止是榮妃,不少嬪妃得知康熙還留在坤寧宮之後,也讓自己的奴才趕緊給自己打扮,要是去得晚了,會不會得罪寧素她們倒不怎麼在意,但是她們可不想給康熙留下什麼壞印像。

  雖然各宮的嬪妃們都沒有在私底下商量過,但是寧素一個外來的新人,而且還是一個帶著小拖油瓶的和離之人竟然能夠一舉越過她們,成為了大清的皇後,這讓在宮裡沉浮掙扎了這麼多年,甚至靠自己的本事才爬到如今的地位的嬪妃心裡頭怎麼可能舒服?

  她們都想好了,她們倒也不會一上來就和寧素撕破臉,因為這不劃算,說到底,寧素成為皇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可不是她們不樂意就可以改變的事實。

  但是不和寧素撕破臉,不代表不可以給寧素一個下馬威的。好叫她這個新上任的官兒知道知道,她們即便身份和地位都比不上她,但是想讓她們給她伏低做小,乖乖聽話的話,那是不能夠的。

  她們頂多就是河水不犯井水。

  但是誰能夠想到呢?是吧?誰能夠想到萬歲爺竟然會選擇留在坤寧宮呢?

  這一出可以說是直接把一眾嬪妃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雖然嬪妃們確實是想給寧素一個下馬威,但是她們可沒想當著康熙的面給寧素一個下馬威啊。

  原本她們都想好了,反正法不責眾,再說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即便康熙真的要生氣,他也不可能把她們都一個個喊過來挨批吧?

  真的要這麼做的話,鬧大了寧素也落不得好。

  畢竟肯定會有人這麼想的,要不是她德不配位的話,底下的嬪妃們哪裡敢個個都不服她呀?

  可惜東西六宮的嬪妃們都沒有來得及給寧素一個下馬威,反倒是被寧素直接來了一個下馬威——

  「你們說皇後該不會是猜到了我們的打算吧?」榮妃終於拾掇好之後,在去坤寧宮的路上忍不住跟自己的心腹嘀咕,「要不然怎麼會讓皇上也留在坤寧宮?」

  這不是明擺著不給她們得逞的機會麼?

  但是話又說回來,這新上任的皇後有那麼聰明麼?竟然能夠猜到她們私底下不約而同達成的共識?

  「主子。」榮妃的心腹忍不住提出了另外一個猜測,「您有沒有想過可能不是皇後娘娘猜到了你們的打算,也不是她讓皇上留在坤寧宮的?」

  什麼?

  榮妃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心腹說了什麼:「你是說皇上是自個兒主動留在坤寧宮的?」

  對方點點頭,然後……然後她就發現自己的主子更不高興了。

  可不就是不高興麼,如果是寧素自己猜到的話,那麼榮妃頂多是覺得這個新皇後是個聰明的,但是如果是康熙主動留在坤寧宮的,那不說明寧素在他心裡頭的分量很重麼?

  後者可比前者更難讓人接受。

  因為這後宮之中聰明人可不少,但是聰明的人不一定得寵的;而在康熙心裡頭有分量的人呢?那是想不得寵都不可能。

  雖然宮裡的嬪妃們都知道,如果寧素在康熙心裡頭沒點分量的話,康熙也不可能不顧閑言碎語都要立她為後了。但是她們哪裡想到寧素在康熙心裡頭的分量竟然那麼重?重到他連這麼細枝末節的事情都幫她想到了?

  任誰也看得出來,康熙之所以留在坤寧宮沒有離開是為了給寧素撐腰。

  所以榮妃能高興得起來嗎?

  不止是榮妃,其他猜到這一茬的嬪妃都高興不起來了。

  其他晚進宮的嬪妃就不說了,那些早早就進宮的嬪妃,諸如惠妃榮妃她們不僅見過康熙和孝昭皇後大婚,也見過康熙和仁孝皇後大婚,可是婚後的第二天,她們可沒見康熙陪著仁孝皇後或者孝昭皇後看著她們給她(們)請安的。

  因此不少嬪妃的心裡就像是打翻了醋壇子似的,別提有多酸了。

  只是等來到坤寧宮後,卻沒有人敢把這樣的情緒擺在臉上,尤其是當寧素和康熙兩人攜手進來的時候,個個更是在臉上掛上了恭敬的表情。

  *

  其實寧素也不是不懂康熙的用意,尤其是當東西六宮的嬪妃們個個都恭恭敬敬地給她請安,包括皇貴妃在內都沒有鬧什麼么蛾子,她就更加明白了。

  如果沒有康熙這座靠山在這兒鎮著的話,這些嬪妃們哪怕不至於鬧事兒,也絕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對她那麼恭敬的。

  當然了,寧素並不知道的是康熙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源於她昨天晚上的一句話。

  寧素不認為自己和離是醜聞,康熙也不認為,但是他們並不能阻止其他人會這麼認為。

  再加上康熙對自己後宮的嬪妃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的,所以為了避免後宮之中有不長眼的嬪妃會在今天給寧素找麻煩,所以康熙決定今天他也留下來。

  有他親自看著東西六宮的嬪妃給寧素請安,諒她們膽子再大也不敢鬧什麼么蛾子。

  事實證明康熙的擔心是很有必要,也是很見效的。

  *

  東西六宮的嬪妃們順順當當的給寧素請安之後,接下來就是由太子為首的一眾皇子皇女們給寧素請安敬茶了。

  寧素雖然失去了從前的記憶,但是婚前經過眾人的科普之後,她也知道了康熙的子嗣興旺,哪怕已經夭折了的那些皇嗣不算,兒子有九個,女兒也有六個(其中大公主是恭親王的女兒)。

  但是知道歸知道,在見面之前這十五個孩子對於寧素而言就是個數字而已,除了太子之外,她也沒有見過其他的皇子公主。

  可是這會兒他們十五個兄弟姐妹齊刷刷地出現在她的面前,跪下來給她請安,改口喊她「皇額娘」,從前只有一個兒子,現在突然多了十五個孩子的寧素突然覺得有點受刺激了。

  尤其是最大的大公主現在都已經十五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而比她小一些的大阿哥也已經十四歲,差不多可以娶妻生子了,寧素更是覺得刺激有點大。

  好不容易穩住情緒接受了一眾皇嗣的請安敬茶後,就輪到岳興阿給康熙請安敬茶了。

  一個晚上沒見寧素,岳興阿就感覺自己像是一百個晚上沒見到他額娘似的,一見到她就想要往她那兒跑。

  可惜還沒成功就被攔住了,因為還沒有給康熙請安敬茶呢。

  好在岳興阿想寧素歸想寧素,沒有忘了進宮之前他郭羅瑪法對他的叮囑,認認真真地給康熙請安敬茶後,也改了對康熙的稱呼,不再喊他「先生」了,而是改口喊「皇阿瑪」。

  康熙聞言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忍不住笑了。他當然不介意岳興阿繼續喊他「先生」了,他不強求,但是岳興阿願意喊他一聲「皇阿瑪」,他自然也是高興的。

  康熙知道岳興阿肯定很想寧素,所以結束之後就讓岳興阿和太子都留下了。

  等大公主他們一走,寧素就笑著問岳興阿:「怎麼樣?昨天晚上跟著你保成哥哥睡得好嗎?」

  這句話寧素早就想問了,但是她哪裡想到她這一問,不僅把岳興阿給問哭了,就連太子的臉都黑了。

  寧素:「……???」

  康熙:「……???」


第89章

  「這是怎麼啦?」

  見自己一句話就讓兩個孩子的反應那麼大,寧素倒也沒有怎麼緊張。主要是寧素信得過太子,他這個年紀說大不大,但是說小也不小,尤其是他的身份尊貴,由他幫忙照顧岳興阿一天一夜,寧素完全是可以放心的。

  寧素覺得只要太子說到做到的話,那麼哪裡需要擔心岳興阿會被人欺負?

  而太子能說到做到嗎?

  寧素覺得他能,不僅僅因為這是康熙交給他的任務,也因為太子和岳興阿之間還有小孩子的那種情誼在。所以即便是看到岳興阿撅著小嘴哭了,寧素第一反應也不是他被欺負了,而是好奇發生什麼事了。

  尤其是太子居然臉都黑了?

  這可真難得,寧素和太子接觸得不多,但是在僅有的幾次接觸裡,她發現太子挺有禮貌也挺客氣的,像現在這樣當場黑臉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別說是寧素了,就連康熙也很好奇。不是他對自己的寶貝兒子有濾鏡,他決定將岳興阿交給太子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但是他的那份考量是基於太子願意的原則上的。

  如果太子不喜歡岳興阿,那麼康熙自然不會勉強他了。不說康熙舍不舍得,就算他舍得,他也放心不下。

  結果怎麼著?

  還真鬧出事兒來了?

  「保成哥哥壞。」岳興阿氣呼呼地道,「他騙人。」

  寧素和康熙兩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的朝太子看了過去,就見太子的臉更黑了,但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反駁岳興阿的話。

  「你保成哥哥怎麼騙人了?」寧素也沒有生氣,繼續問道。

  「他昨天晚上就答應帶我來找額娘的,結果沒做到,睡覺前又答應我一醒來就會帶我找額娘的,結果又沒做到。」說到這裡,岳興阿給了太子一個哀怨的小眼神,「保成哥哥騙人。」

  保成哥哥……保成哥哥無話可說。為什麼太子被岳興阿指控了卻沒有反駁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岳興阿沒有撒謊,太子真的這麼干了,但是他那麼哄著他不是事出有因嘛。

  別以為太子還沒有通人事就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寧素和康熙的洞房花燭夜了,太子能真的帶岳興阿去見寧素嗎?

  他要是真的這麼做了的話,那麼且不說傳出去會被人怎麼說了,光是他皇阿瑪都得收拾他。

  畢竟哪個男人願意在洞房花燭夜陪著自己的媳婦兒哄孩子的呀?

  所以太子確實是騙岳興阿了,但是他那是為了自己嗎?

  不!

  他那是為了康熙和寧素!

  結果好嘛,岳興阿只「記恨」他一個人了,太子當下覺得自己真的是冤死了。

  寧素和康熙兩人總算是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也能夠猜得到太子的好意。畢竟昨天晚上岳興阿真的鬧著要找寧素,而他又真的如他所願的話,那麼即便寧素和康熙兩人的新婚夜被破壞了,外面有人要傳閑話,太子也可以一推六二五,推得干干淨淨的。

  反正是岳興阿自己起意的不是麼?又不是他慫恿的,他帶岳興阿去找寧素和康熙也是為了哄岳興阿而已,哪怕辦了壞事,他也是好心不是麼?

  真的,太子要是真的這麼做,又這麼辯解的話,那麼名米拿上還真的能說得過去。

  可是偏偏太子沒有這麼干,雖然答應了岳興阿,但是卻一直拖到了今天早上才帶他來坤寧宮見寧素,為此還背上了「罵名」。

  說實在話,太子要是不覺得委屈的話,寧素都替他覺得委屈了。

  寧素並沒有評價太子的做法對不對,而是問了岳興阿一個問題:「額娘前天晚上跟你說什麼了?」

  嗯?

  正在委屈的岳興阿聽到自己的額娘突然這麼問,眨巴了一下眼睛,開始回憶前天晚上他額娘跟他說什麼了?

  好像是說了一點東西。

  岳興阿顧不上他的保成哥哥了,小心翼翼地瞅了寧素一眼,又一眼,明顯一副心虛的小模樣。

  一看到自己寶貝兒子這個模樣,寧素就知道他不僅已經想起來她前天晚上跟他說什麼了,而且也知道自己做錯了。

  不過寧素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放他一馬,而是直接開口問道:「額娘前天晚上是不是跟你說了,進宮之後你就跟著你保成哥哥,聽他的話?」

  「是。」

  「那額娘是不是也跟你說了,昨天是額娘和你先生大婚的日子,我們會非常忙,沒辦法像平時那樣時時刻刻把你帶在身邊?」

  「是。」

  「額娘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是不是都答應了?」寧素道,「答應不吵著要找額娘,也答應了會乖乖聽保成哥哥的話,不給他添麻煩?」

  「……是。」

  「那你做到了嗎?」

  「……沒有。」

  寧素每問一句,岳興阿的腦袋就越往下低一點,她要是再多問兩個問題的話,小家伙的腦袋只怕都要低到地上了。

  一旁的康熙見狀,心有不忍,衝著寧素搖搖頭,然後幫岳興阿找借口道:「雖然沒有說到做到,但是岳興阿你是因為太想你額娘了是不是?」

  「是的呀。」岳興阿一聽到康熙幫自己說話,小腦袋咻的一下就連忙抬了起來,先是附和著康熙的話點點頭承認,然後再眼巴巴地看著寧素道,「額娘,我是因為太想你啦,想到心都痛了,然後……然後保成哥哥就答應說帶我去見你的。」

  太子:「……???」

  敢情他心疼他還心疼錯了?

  「小壞蛋!」寧素伸手拍了一下岳興阿的小屁股,「你保成哥哥那是因為對你太心軟了,還說他壞呢,你保成哥哥要是真的壞的話,那麼就該眼睜睜地看著你心痛死都不管。」

  「要說我,最壞的是你這個小壞蛋,這是吃准了你保成哥哥會對你心軟,所以就故意衝著你保成哥哥鬧是吧?」

  聽到寧素前面和岳興阿說的話,太子還沒有什麼反應,同時他也不怕寧素會因此而怪他。一方面是因為太子和寧素有過接觸,多少有點了解她,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皇阿瑪這會兒還在這兒呢,他就不信寧素如果真的怪他的話,康熙會坐視不管。

  直到聽到寧素最後跟岳興阿說的那句話,太子的臉上才出現了類似於驚訝的神色——

  等等!

  什麼叫「故意衝著你保成哥哥鬧是吧」?

  岳興阿昨天晚上是故意的?

  太子看看寧素,又看看岳興阿,最後扭頭看向了自己的皇阿瑪。

  「傻眼了吧?」康熙對岳興阿的了解自然比不上寧素了,但是他好歹也做過他幾個月的先生,對他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所以對於寧素的判斷,康熙並沒有懷疑,另外這也確實是岳興阿做得出來的事兒。

  太子又不傻,一聽到康熙這麼說,哪裡不知道自己竟然真的被一個五歲的孩子給拿捏住了?

  「你……」太子低頭看向岳興阿,見他睜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自己,當下又好笑又好氣,「你可真有本事呀。」

  「嘿嘿。」岳興阿一聽,頓時就衝著太子笑了,然後伸手一把抱住了太子,「保成哥哥你別生氣呀,我是因為太想額娘啦,又知道你是個天大的好人,所以我才想著讓你帶我去見額娘的呀。」

  「去去去去去……」

  太子嫌棄似的要把死死抱住他的岳興阿推開,「這天大的好人誰愛干誰干去,反正以後我是不干了。」

  丟臉,實在是太丟臉了。

  太子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一個五歲的小豆丁給耍得團團轉?

  虧得他剛剛親耳聽到岳興阿告他的狀,他覺得冤死了都沒有反駁,這要不是寧素當場拆穿了的話,太子哪裡知道自己比冤死還要冤哪?

  「你說你,平時難道是在扮豬吃老虎嗎?」太子想不明白,明明平日看著就是個老實孩子呀?誰能想到他是一點都不老實?

  「什麼是『扮豬吃老虎』?」岳興阿可不管太子怎麼推自己,反正他是咬定青山……不對,應該說是抱緊太子不松手。聽到他這麼問,小家伙可好奇了,「為什麼要吃老虎?扮豬就可以吃老虎嗎?」

  「那我扮兩回豬,請保成哥哥你吃一只老虎吧?」

  說完,岳興阿還真的學著豬叫了兩聲,直叫得太子都忍不住笑了。

  寧素和康熙互相對視了一眼,也忍不住一塊笑了出來。

  「以前吧,我總擔心岳興阿如果是個姑娘的話,長大了容易被人哄走,現在我覺得你也該有這個擔心了。」寧素笑著跟康熙道,「保成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太好哄了?」

  岳興阿就這麼學著豬叫兩聲,就把太子給哄好了?

  「這也太單純了吧?」

  聽到寧素這麼評價太子,康熙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他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想到,這到底是誰單純?

  「管他好不好哄呢,」康熙笑著道,「只要兩個孩子和好了不就好了。」

  畢竟太子和岳興阿不是同一個爹媽生的,兩人要是真的鬧矛盾的話,寧素和康熙還真不好勸和。

  現在兩個孩子主動和好了,倒是省了寧素和康熙的事兒了。

  再說了,太子的性子康熙了解,如果他不是心裡有岳興阿的話,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哄好?

  「那也是。」寧素也覺得有道理,她看了一眼抱住太子就不放手,跟他保成哥哥膩膩歪歪的岳興阿,伸手胡嚕了他的腦袋一下,心想今天就先放過他。

  *

  坤寧宮裡一派其樂融融的,但是今天從坤寧宮離開的人卻沒有幾個是真的高興的。

  當著康熙的面,嬪妃們不敢把自己的真實情緒掛在臉上,但是等從坤寧宮離開,回到自己的寢宮後,不少人就繃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了。

  宜妃向來得意,雖然論家世,她在宮中並不顯,但是她容貌好,又得寵,膝下更是生有兩個兒子,進宮小十年就有這樣的「戰績」,宜妃別提有多驕傲了。

  她認為要不是惠妃膝下有個庶長子,那麼五妃之首該是她才對,雖然論生子她比不上榮妃和德妃,論家世她也比不上儲秀宮妃,但是她得寵呀。

  五妃當中,就屬她最為得寵。

  但是今天在坤寧宮見到康熙給寧素撐腰,宜妃才突然有點意識到她那些引以為傲的事情拿到寧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康熙再是寵愛她的時候,也沒有試過給她撐腰。從前宜妃就知道康熙不喜歡後宮的嬪妃拿她們之間門的那點瑣碎事情去打擾他,想來也是,畢竟康熙是皇帝,每天要處理那麼多國家大事,哪裡有心思去管她們這些嬪妃們之間門的口舌之爭,勾心鬥角?

  只要不鬧出大事,不涉及到皇嗣,康熙壓根不管。

  那個時候宜妃就以為康熙不喜歡軟弱的女人,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要不然為什麼給康熙生過皇長女和皇四女的張氏如今還是一個庶妃?給康熙生過萬黼阿哥和胤禶阿哥的那拉氏仍然只是個貴人?

  有過這些前人的前車之鑒,宜妃自然不會步她們的後塵了,因此即便被其他嬪妃笑話她性子太厲害什麼的,宜妃壓根不在意。

  因為只要萬歲爺喜歡,性子厲害就性子厲害唄,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直到今天,宜妃才突然反應過來——

  性子是軟弱還是厲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被萬歲爺放在心上。

  像寧素,宜妃根本不覺得她是個性子軟弱的人。當然了,或許從前她真的是個性子軟弱的,要不然也不會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卻被小妾欺負到沒地方站了。

  但是宜妃覺得現在的寧素肯定是已經變了,她不可能還是從前那個軟弱的性子,如果真的和從前一樣軟弱的話,那麼她為什麼會那麼堅定的和隆科多和離?又怎麼會將康熙拿捏在手裡,利用他將佟家禍害了個遍?

  是的,在宜妃看來,寧素是個很有心計的女人,明明是已經嫁過人了,不僅前夫是隆科多,而且還帶著一個小拖油瓶,結果卻偏偏能夠勾搭上康熙。

  這還不是簡單的勾搭,而是勾得康熙願意立她為後,讓她所生的小拖油瓶也跟著太子他們一起喊他一聲「皇阿瑪」,怕她們不把她這個皇後當一回事兒,今天甚至留在了坤寧宮給寧素撐腰。

  所以要說寧素沒點心機的話,有誰敢相信呢?

  反正宜妃是肯定不可能相信的。

  「便是要愛屋及烏,皇上也不必那麼看重那個拖油瓶吧?」宜妃一想到岳興阿喊康熙一聲「皇阿瑪」時,康熙一臉高興的模樣,心裡就嘔得慌。

  宜妃生有兩個兒子,雖然說大兒子五阿哥養在了太後的膝下,但是九阿哥可是由她親自撫養的,以往康熙來到翊坤宮見到九阿哥的時候,宜妃可沒有見他有多喜歡。

  那時候宜妃雖然心裡有些不高興,但是她卻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因為宜妃自己也知道,康熙的兒子實在是太多了,多到都不金貴了。

  而她所生的九阿哥是庶出就算了,還既不占長,又不占幼,若不是有她這個得寵的額娘的話,只怕一年都見不到康熙幾次面。

  結果呢?

  結果今天看到康熙對待岳興阿的態度,宜妃才知道自己當初寬慰自己的話都是在自欺欺人。

  九阿哥即便是庶出,即便不占長又不占幼,但是好歹是康熙親生的。而岳興阿呢?他可不是康熙親生的,甚至認真相處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門而已,但是因為他心裡有寧素,對岳興阿這個繼子自然是愛屋及烏了。

  一想到康熙對九阿哥都沒有對岳興阿那麼上心,宜妃一方面是吃醋,一方面則是替自己的兩個兒子覺得不值。

  畢竟他們可是真正的龍子鳳孫,結果呢?結果竟然比不上岳興阿一個小拖油瓶?

  這就很讓人生氣了,至少宜妃是很生氣的。

  而宜妃的宮女們也跟著一塊同仇敵愾:「皇上也確實是太……看重皇後和她帶來的拖油瓶了。」

  原本宮女想說「過分」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又想起了康熙的身份,只能夠默默地換了一個說法。

  結果這個說法讓宜妃聽了更加惱火:「本宮看皇上是有些昏了頭了,立赫舍裡氏為後就算了,竟然還同意讓她把她兒子也一並帶進宮來?這是生怕別人不記得赫舍裡氏從前嫁過人麼?」

  而且皇上難道不會覺得別扭的嗎?

  宜妃實在是想不明白,康熙既然喜歡寧素,那麼不是應該看岳興阿不順眼才對的嗎?

  畢竟岳興阿可是寧素跟別的男人生的。

  宜妃的心腹見她那麼生氣,忍不住出聲問道:「那我們要做點什麼嗎?主子。」

  她原本以為自己這話肯定是問到宜妃的心坎裡了,但是誰知道她聞言,卻搖搖頭拒絕了:「不必。」

  「主子?」她的心腹不解,然後就聽到宜妃道,「你說宮裡有幾個嬪妃是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的?」

  「沒有……吧?」宜妃的心腹不明白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啊,個個有孩子的嬪妃都疼愛自己的孩子,所以你說皇上對一個不是自己生的拖油瓶都那麼好,你覺得只有本宮一個人看了會覺得心裡不舒服麼?」宜妃問道。

  她的心腹一聽就明白了宜妃這話是什麼意思了:「主子您是打算坐收漁翁之利麼?」

  宜妃點點頭,然後道:「本來赫舍裡氏就因為被立為後這件事犯眾憎了,現在皇上又對那個拖油瓶那麼上心,其他嬪妃心裡頭更加不痛快,早晚會對他們娘倆下手的。」

  「既然有人代勞了,那麼本宮又何必為了他們髒了自己的手?倒不如坐收漁翁之利。」

  「再說了,除了咱們之外,肯定還有一個人更加想讓赫舍裡氏倒霉。」

  雖然宜妃並沒有將對方的身份說出口,但是她的心腹一下子就猜到她說的是誰了。

  「主子您說的是皇貴妃?」

  「除了她還會有誰?」

  宜妃只要一想到皇貴妃和寧素的恩怨,就忍不住輕笑出聲。要知道皇貴妃當初之所以在宮裡最大,甚至位同副後,完全是因為中宮之位空虛。

  但是如今寧素已經成為了中宮之主,那麼皇貴妃還位同什麼副後呀?說出去只會惹人笑話罷了。

  更別提皇貴妃的娘家甚至因為寧素名聲盡毀,宜妃就不信皇貴妃心裡不恨寧素。

  哪怕宜妃並不知道佟夫人偷漢子的真相,但是從佟家和皇貴妃的態度,她多少也能夠猜到這件事肯定和寧素、康熙有關,否則的話他們不趕緊澄清等什麼呢?

  等名聲都臭入味兒了再行動麼?

  「反正我們擎等著看好戲吧。」宜妃心想,哪怕皇貴妃忍得住不動手,她也不介意推波助瀾的。

  *

  寧素可不知道康熙今天留下來給她撐腰,反倒是給她惹來了許多的嫉妒和不滿,如果她知道的話……

  知道就知道唄。

  就算寧素事先知道了,她也不會拒絕康熙的好意。因為她不拒絕,會惹來其他嬪妃們對他們娘倆的嫉妒和不滿,但是誰又能夠保證她拒絕了的話,其他的嬪妃們就不會嫉妒和不滿他們娘倆呢?

  既然沒有人能夠保證的話,那麼寧素自然不會傻乎乎地拒絕康熙給她撐腰了。

  這或許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事兒,她為什麼要拒絕呢?

  而四個柳她們也因為康熙今早的舉動而拍手叫好:「本來奴才還擔心主子您進宮之後,葉先生……不是,是皇上,皇上他恢復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待您會有差呢,沒想到他一如既往的那麼為您著想。」

  「奴才昨兒晚上還擔心今天東西六宮的嬪妃們來給您請安會鬧什麼么蛾子呢,結果沒想到是白擔心了一晚上。」

  柳芽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面上的笑足以證明她寧可自己是白擔心一晚上,也不希望今天嬪妃們來給寧素請安的時候鬧什麼么蛾子。

  「還有皇貴妃,奴才……」柳絮張了張嘴,話都還沒有說完呢,外面就突然有奴才進來稟報說承乾宮的奴才求見。

  承乾宮?

  寧素挑了挑眉頭,那不是皇貴妃的寢宮麼?


第90章

  都說白天不要說人,晚上不要說鬼,這句話多少是有點道理的。

  「皇貴妃的奴才來做什麼?」柳絮一秒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難不成皇貴妃想派奴才來找麻煩?」

  別說柳絮她們在進宮前就已經經過了崗前培訓了,即便沒有,她們也記得承乾宮是皇貴妃的寢宮。

  從前柳絮她們是丫頭,每次寧素進宮的時候她們都沒有資格跟著一塊去,尤其是後面幾次寧素被皇貴妃「請」進宮的時候,她們再擔心再著急也頂多只能夠在宮門口守候,對此她們多有不滿,生怕寧素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被皇貴妃欺負了。

  如今她們成為了皇後身邊的一等宮女,不僅可以隨著寧素一塊進宮,而且還可以長長久久地待在寧素的身邊,要是皇貴妃真的想要找寧素麻煩的話,柳絮心想,她……不,應該說她們可不會讓她得逞的。

  「別緊張。」寧素被柳絮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給逗笑了,「皇貴妃又不蠢,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跑來找我麻煩?」

  要知道今天是她和康熙大婚的第二天,而且剛剛康熙還當著東西六宮的嬪妃們的面給她撐腰,皇貴妃便是腦袋壞掉了,她也不可能這個時候派人跑來找她麻煩的。

  畢竟她不怕得罪她而已,難不成還不怕得罪康熙麼?

  寧素相信皇貴妃不至於那麼蠢的。

  然而……

  「皇貴妃還不蠢?」柳絮一臉吃驚的模樣,她道,「她要是不蠢能做那麼多蠢事?」

  不管是明明隆科多和李四兒做錯卻偏偏勸寧素退一步,還是寧素和隆科多都和離了,她偏偏要讓康熙給寧素賜婚,甚至寧素和康熙都拒絕了她,她仍然堅持要給寧素和文懋牽紅線……

  這每一件事情,哪一件不是蠢事?

  柳絮覺得件件都是蠢事呀。

  寧素被柳絮這真情實感的兩句疑問句給問得有些啞口無言,因為認真想想的話,皇貴妃好像確實是做了不少的蠢事。

  不過……

  皇貴妃再怎麼蠢也不可能今天來找她麻煩吧?

  被柳絮這麼一帶,寧素就沒有剛剛的篤定了。雖然她認為按常理來說,皇貴妃不可能那麼蠢的,但是萬一呢,是吧?

  這也不好說的。

  不過承乾宮的奴才既然來求見,寧素自然不可能不見他們的,於是就讓人讓他們進來。

  打頭的就是皇貴妃身邊的得力干將瑪瑙,而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串的奴才,個個手裡都捧著東西。

  寧素見狀,似乎有些猜測。

  「奴才見過皇後娘娘,給皇後娘娘請安。」瑪瑙恭敬地給寧素行禮,等她喊起後,她才說明自己的來意。

  果然和寧素猜測的一模一樣,瑪瑙是代替皇貴妃來還宮權的。

  之前中宮之位空虛的時候,皇貴妃代為掌管宮權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如今寧素已經入住中宮了,那麼皇貴妃交還宮權同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寧素當然要把宮權拿回來了,畢竟沒有宮權的話,那麼她還算什麼皇後?

  原本寧素還以為得費一番心思才能夠將宮權拿回來,但是誰能夠想到皇貴妃居然那麼痛快就上交了?

  鑰匙、賬本,一個不缺。

  至於鳳印?

  從來都沒有落到皇貴妃的手裡,畢竟她即便位同副後,那也不是皇後。而鳳印的存在就代表著皇後的身份和地位的,在孝昭皇後去世之後,鳳印便收在了寶盝裡,存放在內閣大庫,直到有新的一任皇後出現,鳳印才得以重見天日。

  柳絮她們看向寧素,見她點頭後,她們才上前,從瑪瑙她們手裡接過鑰匙和賬本。

  完成了皇貴妃交代的任務後,瑪瑙見寧素也沒有別的問題,就先帶著其他承乾宮的奴才退下了。

  等瑪瑙走後,柳枝忍不住出聲問寧素:「主子,您說皇貴妃她怎麼一下子變得那麼爽快呀?宮權居然說交就交了?」

  誰都知道寧素既然當上了皇後,那麼皇貴妃當然得把自己的宮權上交了,但是主動上交和被迫上交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者能給寧素省許多事,後者能給寧素添許多事。

  四個柳都想過了,照著皇貴妃和寧素之間的恩怨,她大概率是不可能主動上交宮權的,說不定還會再使點什麼手段,反正就不會讓寧素舒舒服服地拿到宮權。

  但是誰能夠想到呢?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皇貴妃竟然主動派瑪瑙來上交宮權了?

  「一定是見皇上都站在咱們主子這邊,皇貴妃沒轍了,只好認慫唄。」柳絮道,「畢竟皇上擺明了要給主子撐腰了,皇貴妃要是想給主子使絆子的話,那麼不是明擺著要跟皇上作對麼?」

  皇貴妃有那麼頭鐵嗎?

  柳絮覺得沒有。

  「柳絮這麼說,也不是沒可能的。」柳芽道,「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連皇上都站在主子這邊,皇貴妃都沒有勝算了,她不服軟還能怎麼辦?」

  「奴才覺得還是小心為上。」柳葉開口道,「畢竟咱們都不是皇貴妃肚子裡的蛔蟲,誰能夠知道她在想什麼呢?」

  「她如果是真的服軟的話,那麼當然是最好了,最怕的就是她假意服軟,讓我們放松警惕,實則給主子您挖坑。」

  柳葉沒有說的話,照著寧素和皇貴妃、和佟家之間的恩怨,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柳葉說得沒錯。」明明柳絮是第一個站出來說皇貴妃認慫的,結果一聽到柳葉的話,瞬間就改變立場了,「主子,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行。」寧素笑了,「也確實是該小心為上。」

  不過嘛,皇貴妃既然敢那麼痛快的把賬本和鑰匙都交上來,那麼她當然也敢痛快地接了。

  *

  皇貴妃是痛快了,寧素是痛快了,可惜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可不覺得痛快。

  不少人都和宜妃那樣,擎等著看寧素和皇貴妃兩人鬥起來呢,結果誰能夠想到皇貴妃竟然服軟了?

  「這是真服軟還是假服軟?」惠妃忍不住好奇了,「皇貴妃也不是個軟乎的性子啊。」

  就衝著皇貴妃和寧素的恩怨,她能那麼容易的就認慫?

  這話說得她怎麼一點都不信呢?

  「難不成皇貴妃還有後招?」

  不止惠妃是這麼想的,不少的嬪妃也一樣,都認為皇貴妃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就認輸,主要是她也不是這樣的性子。

  再加上寧素才剛進宮,誰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性子,自然不敢輕易得罪了,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後宮一片風平浪靜的。

  *

  寧素進宮之前,日子過得還算悠閑,但是進宮之後,悠閑的日子就離她而去了。

  也不奇怪,哪怕寧素有幫手,但是她初初進宮,對宮裡的一切都不熟悉,更別提她現在也不是一個人了,上有長輩要孝敬,下有繼子繼女要關心,中間還有一幫嬪妃她得應付,可以說寧素忙碌是正常的,不忙碌反倒是奇怪了。

  唯一讓寧素感到欣慰的是後宮裡面的嬪妃們最近這段時間都很安分,沒有鬧什麼么蛾子。

  要不然寧素在百忙之中還得抽空解決她們制造出來的麻煩。

  「我以為你會說唯一讓你感到欣慰的是我們大婚了,終於可以長相廝守了?」康熙像是有些不滿地道,「難道只有我一個人高興我們大婚了嗎?」

  寧素笑了,她原本想說「是的,只有你一個人」,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又覺得這樣的話有些傷人,哪怕是玩笑話。

  於是寧素就把原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然後改口道:「你捫心自問,我不高興了嗎?」

  好吧,她確實是沒有不高興。

  康熙當然知道寧素嫁給他之後,確實是比她在莊子時要忙得多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見她在私底下跟他吐槽過,更別提說什麼後悔嫁給他了。

  要問誰覺得後悔的話,那麼肯定是岳興阿了。

  小家伙在宮裡待了半個月後,終於覺得在宮裡住還不如在莊子裡住了。一來因為坤寧宮肯定沒有莊子那麼大,二來因為莊子沒有宮裡的規矩多。

  從前在莊子裡的時候,除了康熙回宮了,或者寧素有事要帶岳興阿出門,否則的話小家伙幾乎天天都跟康熙待在一塊。

  可現在呢?

  雖然岳興阿和康熙一樣都住在宮裡,每天也都有見面,一塊用膳,但是康熙是皇帝,日理萬機的,怎麼可能再像之前那樣天天帶著岳興阿教他讀書寫字,教他騎馬射箭?

  而寧素呢,岳興阿倒是可以天天陪在寧素的身邊,但是寧素並非是天天都有空陪岳興阿玩的,更別提像以前那樣一個興起就陪他去打獵消遣。

  所以經過對比之後,岳興阿就後悔了——

  他覺得他額娘嫁給先生一點都不好。

  沒時間陪他玩不說,也比以前要忙得多了,就像額娘沒有和舊阿瑪和離之前那樣,每天都忙得要命。

  於是岳興阿就偷偷問寧素她可不可以跟康熙和離,然後他們娘倆繼續回莊子生活?

  當時不小心偷聽到的康熙:「……???」

  寧素同不同意先不說,反正康熙是不可能同意的,但是岳興阿的問題不能不解決。

  於是康熙這會兒就干脆轉移話題:「我打算讓岳興阿去上書房讀書,你覺得怎麼樣?」

  寧素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康熙轉移了:「去上書房讀書?岳興阿的年紀不夠呀。」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其他的皇子都是六歲才進上書房讀書的吧?而岳興阿現在才五歲。

  「確實是差了點。」康熙道,「但是岳興阿的情況不一樣,他啟蒙早。說實在話,接下來我肯定沒時間像之前在莊子那樣天天帶著岳興阿教他讀書寫字了,真的要讓他浪費半年的時間再去上書房讀書的話,我覺得有點可惜了。」

  可惜什麼?

  當然是可惜岳興阿這小半年跟著他學的知識了。

  學習需要什麼?

  學習需要持之以恆。

  康熙調教了岳興阿小半年的時間,好不容易讓他培養起讀書的習慣,就此荒廢的了,那當然是很可惜了。

  「再則,上書房裡多的是孩子,岳興阿去讀書的話,肯定不會覺得無聊了。」康熙做出這樣的決定,一方面當然是為了寧素了,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岳興阿。

  康熙不僅僅是岳興阿的繼父,同時他還是他的先生。這麼多年來,康熙除了太子之外,也教過其他的兒子,但是那都是指點而已,真正收作學生的,只有岳興阿一個。

  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即便除開「岳興阿繼父」這個身份,康熙依然盼著岳興阿日後能有出息的。

  「那也是。」寧素點點頭,「雖然說之前在莊子也沒有幾個孩子陪岳興阿玩,但是有你在,他倒也不覺得無聊。」

  進宮後呢,雖然宮裡有不少和岳興阿年紀相仿的孩子,但是岳興阿卻和他們玩不來,或者更准確一點來說,應該是岳興阿沒機會和他們玩得來。

  說到底,岳興阿也是受了她這個做額娘的影響。

  「不過……讓岳興阿提前去上書房讀書,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嗎?」寧素問道。

  「能給我添什麼麻煩?」康熙笑了,低頭見寧素坐在椅子上仰著腦袋看著他,兩人的這個姿勢讓康熙莫名的有一種寧素很依賴自己的錯覺,當下唇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他看得出來她果然是很嫌首飾累贅了,這會兒只把頭發梳成小兩把頭,沒戴什麼首飾。

  「上書房又不是外人的書院,算得上是自家的私塾了,既然如此,我讓我兒子早點去讀書怎麼了?」

  康熙心想,要是連這點小事他都做不了主的話,那麼他還當什麼皇帝?干脆退位讓賢算了。

  「我當初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康熙看著寧素道,「岳興阿既然喊我一聲『皇阿瑪』,那麼我自然把他當兒子看待。退一萬步講,即便岳興阿不是我的兒子,那也是我的學生不是嗎?」

  「所以寧素你不必這麼小心翼翼。」

  寧素聞言,微微垂眸,隨即伸手戳了戳康熙的胸口,大概是覺得戳兩下不夠泄憤,又狠狠地戳了兩下:「我那麼小心翼翼是為了誰呀?還不是為了你?」

  突然被寧素連戳了幾下胸口,康熙沒被戳疼,反倒是被戳笑了,故意問道:「全為了我?」

  「……這不重要。」

  康熙見狀,忍不住笑得更厲害了:「行,你說不重要就不重要吧,反正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我不需要你為了我這麼小心翼翼。」

  「我娶你難道是為了叫你受委屈的嗎?」

  那肯定不是了,康熙伸手,將寧素從椅子上拉起來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腰,然後道,「別怕,有我給你撐著腰呢。」

  寧素抬眸看向康熙,見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她眼睛一彎:「這話可是你說的。」

  「嗯。」康熙點頭道,「是我說的。」

  「要是我哪天真的要你撐腰了,你可別給我打退堂鼓。」寧素又道。

  「不可能。」康熙笑道,「我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

  寧素「哼哼」了兩聲:「那可不好說。」

  康熙微微一揚眉,然後開口道:「唔,確實是不好說。」

  「……?」

  「我能保證自己下了榻言而有信,但是卻沒辦法保證自己上了榻還一樣言而有信。」

  「……???」

  真不要臉!

  聽明白了康熙這話是什麼意思的寧素突然又羞又惱地瞪了他一眼,她感覺大婚後的康熙就像是被打通了什麼任督二脈似的,什麼讓人害羞的話他都說得出來,這和他婚前……不對,應該說和他沒有跟她坦白身份之前完全是兩個樣兒。

  「那是當然了。」康熙道,「一開始我自然是不敢唐突,後來即便我們已經談婚論嫁了,但是我還隱瞞著自己的身份,哪裡敢跟你胡來?」

  誰能夠想到呢?

  明明論身份,康熙遠超於寧素,但是在這段感情裡面,康熙卻是屬於弱勢的一方。

  要不是他詭計多端……不是,應該說要不是他精誠所至的話,他怎麼可能如願以償地抱得了美人歸?

  康熙摟住寧素的腰,將她整個兒都抱在自己的懷裡,然後輕笑出聲:「不過除了搬到姑爸爸的莊子上去住之外,我最不後悔的就是當初對你隱瞞我的身份。」

  如果他一開始就自報家門的話,那麼說不准他和寧素就沒有以後了。

  寧素揪著康熙胸前的衣裳好奇地問:「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對我起了心思的?」

  這個問題寧素還真的是沒有和康熙好好地聊過。

  「想知道?」康熙問。

  「當然了。」寧素道。

  「那我們先上榻。」康熙道,「我慢慢給你說。」

  「……!!!」寧素一秒就識破了康熙的陰謀了,「少來!當我三歲小孩兒呢。」

  康熙心裡的那點齷齪心思,她完全看透了。

  後面這句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她「寫」在了她的臉上,叫康熙看了都忍不住笑了。

  他當然不是什麼色中餓狼了,雖然他確實是很喜歡和寧素這樣那樣,但是他也知道節制的。

  之所以忍不住逗她,不過是因為每次看到寧素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樣都覺得十分有趣罷了。

  *

  寧素最後還是沒能從康熙的口中問出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對她起了心思的,反倒是岳興阿這天晚上就從寧素的口中得知他馬上就要去上書房讀書了。

  「你不是覺得無聊嗎?上書房裡有不少跟你年紀差不多的哥哥,到時候你可以跟他們一塊讀書寫字,一塊練習騎馬射箭,還可以一塊玩耍。」

  寧素見岳興阿聽到她的話後,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忍不住胡嚕了他的小腦袋一下,「高興吧?」

  「高興!」岳興阿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

  「既然高興,那就去謝謝你皇阿瑪吧。」寧素笑道,「是你皇阿瑪提議讓你去上書房讀書的。」

  岳興阿一聽,扭頭就朝著康熙看了過去,見他笑著看著自己,二話不說就轉身抱住了他:「謝謝你哦,皇阿瑪。」

  「真難得。」康熙道,「以前可沒見過你聽到讀書這麼高興的。」

  不過由此可見岳興阿真的覺得在宮裡待得無聊了。

  「嘿嘿。」聽懂了康熙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的岳興阿當做自己沒聽懂,轉身就去抱太子了,「保成哥哥也在上書房讀書,那我是不是可以跟他一起讀書啦?」

  突然被抱的太子……嗯,也習慣了,雖然他不是那種會跟人黏黏糊糊的性子,但是岳興阿是啊,於是太子只能夠被迫跟他黏黏糊糊了。

  「不是。」回答岳興阿的是太子本人,「我們進度不一樣,沒法一塊讀書。」

  「啊?」岳興阿一聽,頓時覺得失望極了。

  「啊什麼呀?」寧素笑道,「你保成哥哥不和你一塊讀書,你就不樂意去上書房讀書了?」

  「那也沒有不樂意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只是覺得可惜而已哇。」

  聽到岳興阿這麼說,太子忍不住笑了,他拍拍他的肩膀然後道:「進了上書房好好讀書,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

  岳興阿聽到太子這話是什麼反應姑且不說,反正康熙聽了是覺得很欣慰了。

  說來也是奇怪,太子的親兄弟不少,但是卻沒有一個親兄弟入得了他的眼,反倒是和他既不是同父又不是同母的岳興阿很得他的喜歡。

  要知道太子的學習一直都很好,但是卻從來都沒有像現在對岳興阿那樣,對那些比他年紀小的弟弟們。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緣分了,康熙心想,看來保成和岳興阿合該做繼兄弟的。

  *

  正如康熙所說的那樣,他開口讓岳興阿去上書房讀書,壓根沒有人反對,或者更准確一點來說,是沒有人敢反對。

  於是岳興阿提前去上書房讀書一事就這麼定下了。

  只是沒有人敢反對,不代表沒有人會說閑話的。

  這不,嬪妃們第二天來坤寧宮請安的時候,就把閑話說到寧素的面前了。


第91章

  自從孝昭皇後去世之後,後宮裡面已經沒有了每天都要去請安的規矩了。

  哪怕是皇貴妃大權當道的時候,她也沒有資格讓後宮的嬪妃們天天都到承乾宮給她請安,畢竟她位份是最高不假,但是說到底和鈕貴妃她們一樣都是妾,哪怕說是位同副後,可也不能真的把自己當做是皇後吧?

  所以後宮的嬪妃們每個月頂多是初一十五要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的時候,提前到承乾宮聚集,順便給皇貴妃請安。

  就這,當初的皇貴妃還不滿意呢。可惜再不滿意也沒用,她一天沒當上皇後,她就一天沒資格讓東西六宮的嬪妃們天天都去給她請安。

  不過皇貴妃沒這個資格,寧素這會兒卻有了。

  自從寧素當上皇後之後,東西六宮的嬪妃們每天早上就多了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去坤寧宮給寧素請安。

  今天也不例外。

  換做是平時的話,這東西六宮的嬪妃們大概不會那麼積極地去坤寧宮給寧素請安了。畢竟孝昭皇後去世少說也有七年的時間了,也就是說她們已經過了七年多的輕松日子了,突然要她們恢復每天都去坤寧宮請安的規矩,有幾個人能夠高興得了?

  那些位分低的嬪妃就姑且先不說了,位份高的嬪妃可真的是沒有幾個樂意的。

  畢竟她們的位份雖然沒有皇貴妃高,但是好歹也是一宮之主,平日裡她們都是待在自己的寢宮裡,然後等著住在她們寢宮的那些嬪妃們來給她們請安的。

  結果誰能想到康熙娶妻之後,她們這些一宮之主竟然一朝回到解放前呢?

  不過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今天的嬪妃們可是十分樂意去坤寧宮給寧素請安的。

  至於原因?

  那當然是因為康熙允許岳興阿提前進上書房讀書一事了。

  「皇後娘娘,臣妾聽說岳興阿馬上就要到上書房讀書了?」

  來了來了!

  一聽到榮妃突然開口提起岳興阿要去上書房讀書的事,在場的人就知道熱鬧要來了。

  畢竟這都是康熙昨天就已經拍板的事情了,榮妃現在還拿出來問寧素,那不是故意是什麼?

  誰知道榮妃的用意,但是誰也沒有拆穿,因為她們也想看熱鬧嘛。

  坐在上首的寧素將底下的嬪妃們的反應全都看在了眼裡,不過她沒有說什麼,而是點點頭回答了榮妃的問題:「是,這件事我和皇上已經商量好了,等給岳興阿選好哈哈珠子之後,就讓他跟他那些哥哥們一塊去上書房讀書。」

  「這送孩子去上書房讀書呀,臣妾有經驗。」榮妃對寧素道,「一開始他們肯定是興衝衝的,等真的到上書房讀兩天書之後,他們肯定就得嚷嚷著不干了。」

  「沒事兒。」寧素道,「總會習慣的。」

  「那可不好說。」榮妃道,「畢竟孩子小,沒定性嘛,要不然皇上當初也不會規定孩子要年滿六歲才進上書房讀書了。」

  說到這裡,榮妃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如果臣妾沒記錯的話,岳興阿好像沒滿六歲吧?皇後娘娘。」

  「榮妃你果然好記性。」寧素笑笑,「岳興阿確實沒滿六歲,原先我還想著他至少得等多大半年才能進上書房讀書呢,沒想到皇上說他啟蒙早,要是真的拖個大半年再去上書房讀書的話有點可惜他前面小半年培養出來的讀書習慣了,所以就允許他提前去上書房讀書了。」

  康熙作為皇帝,他想讓誰去上書房讀書或者拒絕誰去上書房讀書,只需要吩咐一聲就夠了,壓根不需要解釋什麼。

  但是寧素不一樣,不僅僅因為岳興阿不是康熙親生的,也因為康熙確實是對岳興阿破例了。

  所以即便榮妃不找麻煩,寧素也會找個機會把原因攤開來說。

  至於其他人聽了會不會仍然覺得這只是一個借口,那麼寧素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很顯然,寧素並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榮妃聽完寧素說的話之後,只覺得這都是借口罷了。

  所以榮妃就開口道:「那岳興阿這孩子還真的是命好呀。」

  她笑呵呵地道,「不僅能有機會正兒八經的到上書房讀書,甚至還能讓萬歲爺對他破例。」

  榮妃這兩句話聽起來好像是沒有什麼毛病,但是細細一品就知道這算不得是什麼好話了。

  說岳興阿能有機會正兒八經的到上書房讀書,這是暗諷他有一個好娘。明明不是正兒八經的龍子鳳孫,卻因為親娘改嫁,他也跟著沾光了。

  要不然憑著岳興阿的身份,他哪怕有機會進上書房讀書,那也是給哪位皇子阿哥當哈哈珠子的。

  至於說康熙對岳興阿破例,這也是明擺著說寧素有心計,要不然康熙又怎麼可能會對一個不是親生的孩子那麼破例?

  他又不是沒有親生的兒子。

  不僅是在場的嬪妃,就連寧素也聽出了榮妃的弦外之音。按理來說寧素應該生氣才對的,但是偏偏她沒有,因為……

  「榮妃,你要不要再仔細想想你自己說的是什麼話?」寧素開口提醒道。

  她說的是什麼話?

  被寧素這麼一提醒,榮妃愣了一下,難道她剛剛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她仔細地回憶了一下,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很顯然,榮妃已經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的話裡頭有什麼問題了。其實她說的兩句話都沒有什麼問題,問題是連在一起說的話那可就把所有進上書房讀書的皇子都罵了進去了。

  罵了什麼?

  當然是罵了他們命不好了。

  因為包括太子在內的皇子們,可沒有一個是被康熙破例提前進上書房讀書的,照著榮妃的說法,豈不是說他們個個都命不好?

  尤其是大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他們甚至是延遲入學的!

  惠妃&宜妃&戴庶妃:「……!!!」

  難不成她們兒子的命比不好還要不好嗎?

  可以說,榮妃用兩句話就成功地得罪了在場所有有皇子的嬪妃,雖然並非所有的皇子都已經進上書房讀書了,但是後面等她們的兒子長大了之後不一樣得進上書房嗎?到時候如果沒能讓康熙破例的話,她們的兒子不照樣也被榮妃罵進去了嘛。

  所以如果用眼神就可以殺死人的話,那麼榮妃這會兒大概得被一眾有兒子又護犢子的嬪妃們用眼神給當場殺死了。

  「不會說話就閉嘴吧。」惠妃一輩子只生了兩個孩子,最終只立住了大阿哥一個,對她來說,大阿哥就是她下半輩子的保障了,所以哪怕榮妃不是烏鴉嘴,但是聽到她這麼說,惠妃還是惱火得很。

  她能不知道榮妃的本意是想要找寧素的麻煩嗎?

  她知道,也不阻止,甚至擎等著看熱鬧呢,但是牽扯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惠妃可不干了。

  「可不是麼,人人都不說話,就你多嘴,顯得你長嘴了?」宜妃可是有兩個兒子的人,惱火程度可以說是在惠妃的基礎上直接乘以二了。

  當然了,宜妃並不僅僅只是惱火榮妃把自己兩個兒子都罵進去了,更是惱火榮妃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榮妃你日後說話還是過過腦子吧。」就連平日裡最不愛得罪人的鈕貴妃也不得不跟著訓了一句。

  實在是誰家的兒子不是寶呢?

  ……

  並不是每一個有兒子的嬪妃都敢像鈕貴妃她們那樣出聲懟榮妃的,畢竟不是每一個皇子的生母位份都比榮妃高。

  但是她們嘴上不敢罵榮妃,不代表她們心裡沒有給榮妃記一筆的,於是本來要找寧素麻煩的榮妃轉眼就成了眾矢之的了。

  換做是平時的話,榮妃肯定不受這樣的委屈了,但是誰讓她一時不察說錯話了呢。

  所以哪怕委屈惱火,榮妃也只能夠鈕貴妃她們賠罪道:「是我口誤說錯話了,大家也知道我的為人,就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這次也是實在是替皇後娘娘高興……」

  榮妃的賠禮,鈕貴妃她們受不受暫且不說,反正寧素聽到她最後說的那句話,真的是生生被她給氣笑了。

  「還是別了吧。」寧素臉上的笑意淡了,「你替我高興一次,就把所有阿哥都罵進去了,要是再來一次的話……」

  說到這裡,寧素狀似心疼地搖搖頭,然後道,「你不心疼孩子,我這個當皇額娘的還心疼呢。」

  「孩子們又沒做錯什麼事,憑什麼無端端就被罵呢。」

  一聽到寧素這話,榮妃的臉都要綠了。惠妃的兒子是在宮外長大的,難道她兒子就不是嗎?寧素的話要是傳出去,傳到三阿哥耳邊,小小的孩子懂什麼大人之間的唇槍舌戰?他只怕會真的以為寧素說的是真的——她這個親額娘還不如寧素這個便宜皇額娘心疼他。

  榮妃當然相信自己的孩子和她的感情不是外人的一兩句話就可以挑撥了,但是這樣的話他聽了能舒服就怪了,說不定還會在他的心裡埋下一根刺。

  榮妃後悔了,這些天和寧素接觸下來,她還以為她是個好相處的呢。畢竟進宮之後除了康熙給她撐腰那天之外,其余時候她既沒有立規矩刁難她們,也沒有來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給她們來一個什麼下馬威。

  要不是因為這大半個月裡面寧素都表現出一副很隨和的樣子,榮妃今天也不至於那麼大膽第一個跳出來說她和岳興阿的閑話。

  結果事實證明是她小瞧寧素了。

  *

  「主子您說榮妃娘娘是吃錯什麼藥了?」柳絮當時聽到榮妃陰陽怪氣的時候就覺得不痛快了,要不是謹記著對方的身份,怕給寧素惹麻煩,柳絮怕是當場就忍不住就想要回嘴。

  但是當時忍住了,等嬪妃們都離開之後,柳絮就忍不住了,「咱們大阿哥要去上書房讀書礙著她什麼事兒了?又不是要頂替三阿哥去上書房讀書。」

  所以柳絮覺得榮妃這次找麻煩真的是找得好沒道理,不,不對,這次找她們主子麻煩的人可不止榮妃一個,還有其他的嬪妃們呢。

  別以為她沒看出來,雖然開口的只有榮妃一個,但是其他嬪妃也沒懷什麼好意。

  要不是榮妃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而她們主子又反應快的話,說不准今天還真的得讓她們看一場熱鬧了。

  哼。

  柳絮在心底裡撇嘴,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嫉妒唄。」柳葉一針見血地道,「皇上這次確實是實打實的對主子和大阿哥破例了,本來皇上立主子為後,那些娘娘小主們就眼紅了,只是立後一事事關重大,根本不是她們可以多嘴的,於是就想著趁著這次機會找主子麻煩了。」

  只是榮妃也不想想,都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強。再加上她們主子當時和佟家相比可以說是勢單力薄,卻依然咬牙堅持把大阿哥帶在身邊,由此可見大阿哥在她們主子心裡面的分量有多重了。

  不開玩笑地說,當初如果大阿哥堅持反對她們主子嫁給皇上的話,說不准她們主子真的會將皇上踢出考慮範圍的。

  「不過其他娘娘小主怕是沒有想到榮妃娘娘那麼中看不中用了。」柳芽一想到剛剛寧素用一句「榮妃,你要不要再仔細想想你自己說的是什麼話」就把榮妃的酸言酸語給擊碎了,就有些撐不住想笑了。

  這榮妃娘娘也太弱了一點吧?

  聽到柳芽的話,別說其他三個柳了,就連寧素也忍不住笑了。

  雖然進宮後寧素身邊多了許多新的奴才,但是最得她信任的依然還是四個柳。在其他的新奴才面前,寧素還會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即便坤寧宮的奴才都是康熙派人去精心挑選的,但是誰能夠保證這裡面沒有人是被誰收買的眼線呢?

  但是在四個柳面前,寧素就沒有那麼顧忌了,她笑道:「不過說起來也得虧了榮妃中看不中用了,要不然這件事也沒辦法那麼容易的就被解決。」

  「不說她了。」既然麻煩已經被解決了,寧素也不想再多提,她轉移了話題道,「也不知道除了致遠之外,皇上會給岳興阿找三個什麼樣的哈哈珠子。」

  之前康熙在莊子裡給岳興阿啟蒙的時候,自然不用給他選什麼哈哈珠子了,畢竟康熙有心思教岳興阿,不一定有心思教別的孩子。

  哪怕是順帶的。

  但是去上書房讀書就不一樣了,康熙如果不給岳興阿選哈哈珠子的話,只怕落到別人的眼裡,會覺得岳興阿不受重視。

  「主子您放心吧,皇上對大阿哥那麼上心,肯定會認真給他找三個好的哈哈珠子的。」柳枝出聲寬慰寧素。

  「我倒不擔心皇上會給岳興阿找到不好的哈哈珠子。」在這點上面,寧素還是很信得過康熙的。因為他本身就有點追求完美的性子,事情如果沒落到他手上就算了,一旦他把事情接過去做,那麼他自然會想著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更別提岳興阿還是她的兒子,以後寧素不敢說,但是這會兒她自認自己在康熙心中還是有點分量的。

  *

  何止是有點分量呀。

  除了休息之外,梁九功可以說是每天和康熙待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人,所以在寧素還不知道康熙選了哪三家的孩子給岳興阿做哈哈珠子的時候,梁九功就已經知道了。

  其中一個竟然是山西巡撫富察·馬齊的兒子。

  要知道馬齊如今不過三十歲出頭,就已經做到了從二品的、有實權的官位,可見日後前途不小。

  康熙選馬齊的兒子給岳興阿做哈哈珠子,可見對岳興阿的重視了。

  梁九功悄悄地收回視線,然後在心底裡默默的提醒自己,看來日後對皇後娘娘和岳興阿阿哥要再敬重一些了。

  說什麼男人得到了就不會珍惜,梁九功覺得這完全就是屁話,他們萬歲爺在沒有娶到皇後娘娘之前對她和岳興阿阿哥就已經夠好了,等娶到皇後娘娘之後,對他們娘倆的態度有變嗎?

  有的,變得更加為他們娘倆著想了。

  「馬齊的兒子我見過,是個在讀書上頗有靈氣的孩子;而禮部左侍郎的兒子呢,我也讓人查過了,和他阿瑪一樣,是個板正的性子;至於最後這個大理寺少卿的兒子更加不用說了,據說立志要成為包拯第二。」

  康熙給寧素大概地介紹了一下其他三個哈哈珠子的家庭情況和各自的性子之後,笑著對寧素道,「再加上大舅哥家的致遠,有他們四個孩子在岳興阿身邊當哈哈珠子,你和我就不用擔心岳興阿會被人帶壞了。」

  寧素一聽其他三個哈哈珠子的出身,就知道康熙是真的用心了,因為除了大理石少卿的兒子之外,其他兩個孩子的生母都是寧素認識,並且交好的人。

  一個是馬齊的妻子富察夫人,而另外一個則是禮部左侍郎的妻子林佳夫人。

  至於大理寺少卿的妻子,寧素沒有見過,但是聽康熙對她兒子的介紹,寧素就知道這孩子肯定不會差。

  「那我就先替岳興阿多謝你了。」寧素看著面前的康熙,就衝著他對她和岳興阿的這份心,她就很難會後悔嫁給他了,「既然哈哈珠子都選好了,那岳興阿就可以去上書房讀書了?」

  「不急。」康熙道,「我想著先安排岳興阿和他的哈哈珠子們見一面,看看他們能不能處得來。」

  如果可以的話那麼當然最好了,但是如果不可以的話,那麼就得換了。

  康熙認為自己選的哈哈珠子都沒問題的,但是岳興阿和他們能不能相處得來那就不好說了。

  「那聽你的安排?」寧素忍不住笑道,「我怎麼感覺有你在,我都可以當甩手掌櫃了?」

  「你要是放心的話,當甩手掌櫃也未嘗不可。」對於康熙而言,反正一只羊也是趕……不是,是一個兒子也是養,兩個兒子也是養,無所謂了。

  「把岳興阿交給別人我才不放心,交給你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寧素這會兒雖然有拍馬屁的嫌疑,但是這也確實是真心話。

  比起隆科多那個親爹,康熙這個便宜阿瑪反而對岳興阿的事情更上心。

  想想隆科多在夢裡對他們母子兩人的漠視,岳興阿最後能夠平安長大她都覺得是幸運了,別的她都不敢奢求。

  見康熙因為她的話而嘴角瘋狂上揚,寧素眼裡的笑意更濃了——

  原來她阿瑪說的是真的,不管多少歲的男人都受拍馬屁那一套。

  康熙:「……」

  錯了,他只受她這套。

  *

  康熙被拍得神清氣爽的,不過岳興阿還沒有見到他的哈哈珠子們,就到了四阿哥的生辰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康熙會到承乾宮陪皇貴妃和四阿哥他們娘倆一塊用膳,然後順理成章的就在承乾宮留宿了。

  恰好四阿哥生辰的前一天,康熙和寧素的大婚已經滿一個月了,這個時間巧合到讓不少人都搬著小板凳想要看熱鬧了。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一般來說如果皇帝對皇後沒有什麼不滿的話,那麼大婚後的一個月,皇帝都會在坤寧宮留宿的,而一個月後呢,那麼自然是他想要去哪兒留宿就去哪兒留宿了。

  那麼康熙在四阿哥生辰的這一天,他想去哪兒留宿呢?

  不少人都想知道答案,畢竟寧素和皇貴妃之間本來就有恩怨,因為皇貴妃莫名其妙的退讓,使得這一個月都過得風平浪靜的,已經讓不少人失望了。

  現在難得有機會讓她們兩人對上,哪怕是被迫的,也讓不少人興奮起來了,個個恨不得她們打起來打起來,這樣她們說不定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了。

  而康熙呢,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後宮嬪妃們的想法,反正在四阿哥生辰的這一天,他確實是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坤寧宮陪寧素他們娘倆一塊用膳,而是讓人擺駕承乾宮——

  很顯然,康熙這是打算去承乾宮,和皇貴妃一塊給四阿哥慶生了。

  後宮的嬪妃們:「……!!!」

  來了來了,好戲快要開始了。


第92章

  康熙的到來,叫承乾宮的奴才都精神一振。

  要知道自從康熙和寧素大婚後……不對,應該說自從康熙出宮之後,他就不常出現在承乾宮了。

  一開始包括皇貴妃在內都沒有覺得自己失寵了,因為那幾個月康熙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宮外,再加上前朝後宮的人都知道康熙有事要忙,別說是皇貴妃了,怕是後宮的嬪妃們都沒有察覺到什麼。

  畢竟在康熙身邊待久了的人都知道,比起男女之情,康熙更看重的是國家大事。

  但是當大家都知道了康熙和寧素的事情之後,再回想起之前的一些事,他們可不就反應過來了?

  然而這個時候反應過來也已經晚了,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康熙的心都在寧素那兒,哪怕有人想爭寵,也爭不過。

  這不是無的放矢,要知道寧素和康熙兩人並非是前腳下旨立後,後腳就直接大婚的,從下旨立後到兩人大婚,中間相隔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裡,可沒少嬪妃假借著送湯水點心、偶遇、甚至是利用孩子不舒服等等的手段吸引康熙的注意力。因為聰明的人都已經預料到了,等寧素進宮之後,至少有一段時間她們是不可能爭得贏寧素的。

  既然如此,那麼她們何不趁著寧素還沒有進宮之前,先爭一波寵?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准能夠傳出好消息,這樣即便寧素進宮之後,她們有一段時間都得避著她的風頭也無所謂。

  畢竟寵愛重要,子嗣也重要呀。

  可惜嘗試者多如繁星,成功的卻沒有一個!

  是的,一個成功吸引到康熙注意力的嬪妃都沒有,哪怕寧素沒有進宮,卻也依然死死地「霸占」了康熙。

  這大概也是嬪妃們不約而同的想要在第一天給寧素請安的時候給她一個下馬威的原因之一吧。

  康熙對寧素的偏愛和看重並沒有藏在桌下,而是直接擺在了台面上,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承乾宮的奴才看到康熙出現在這兒的時候,他們才會那麼驚喜。

  要知道他們在看到康熙之前可是都在擔心著同一件事,那就是寧素會不會從中使絆兒?康熙又會不會不來承乾宮?

  依照寧素和皇貴妃的恩怨,承乾宮的奴才覺得這兩者的可能性都很大,畢竟康熙要給四阿哥慶生的話,也不一定要來承乾宮的,讓人帶他去乾清宮也未嘗不可。

  因為今天是四阿哥生日嘛,又不是皇貴妃。但是如果真的這麼做的話,那麼皇貴妃這臉可真的是丟得實實在在了。

  幸好……

  幸好萬歲爺還念著和他們主子的舊情。

  一想到這兒,承乾宮的奴才給康熙請安的聲兒都比平時要大了不少。

  不止承乾宮的奴才,就連四阿哥身邊的溫嬤嬤也高興道:「阿彌陀佛,看來皇上心裡還是有娘娘的。」

  四阿哥聞言,稚嫩的小臉上也露出了一個笑:「走,我們去給皇阿瑪請安。」

  *

  「兒子見過皇阿瑪,給皇阿瑪請安。」

  四阿哥雖然高興,但是並沒有忘了規矩,到了康熙的面前後乖乖的給他行禮。

  「快起來吧。」康熙本身就不是一個嚴肅的性子,再加上今天還是四阿哥的生日,所以康熙一進門就帶著笑,甚至還親手將四阿哥從地上拉了起來。

  「過了今天又大一歲了,朕記得你一直想要一只宋硯是吧?正巧朕那兒有一只,已經讓梁九功給你取來了。」

  聽到康熙的話,四阿哥的眼睛噌的一聲就亮了起來。

  不僅僅因為康熙送了他想要的宋硯,更因為康熙竟然還記得他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他以為他皇阿瑪日理萬機的,早就忘了他曾經說過的一句無足輕重的話了。

  「真的嗎?皇阿瑪?」四阿哥難掩激動之情地仰著腦袋看向康熙,問他,「您真的要送兒子一只宋硯?」

  「怎麼?朕還會騙你不成?」康熙也沒想到四阿哥會高興到這個地步。

  一旁的皇貴妃聞言,笑著對四阿哥道:「胤禛還不快點謝謝你皇阿瑪?要知道那只宋硯也是你皇阿瑪的心頭好。」

  四阿哥聽到這話,認真地看了康熙一眼,然後糾結了一會兒之後忍痛道:「都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那只宋硯是皇阿瑪您的心愛之物,那麼兒子怎麼能收下呢?」

  「皇阿瑪您能來給兒子慶生,兒子已經很高興了,至於那只宋硯,您讓梁諳達帶回去吧。」

  見狀,康熙故意問道:「真的讓梁九功帶回去?」

  「……嗯。」猶豫了一下,四阿哥還是點頭了。

  「傻孩子。」康熙被四阿哥逗笑了,他伸手胡嚕了一下他的腦袋,然後開口道,「送出去的禮,哪有收回來的道理?再說了,像這樣的心愛之物,你皇阿瑪多得是,送你一個又何妨?」

  「你可是朕的兒子,對你朕還會有什麼不舍的嗎?」

  這話也確實是沒有說錯,如果換做是送給別人的話,那麼說不准康熙還會稍微猶豫一下,但是既然是送給自己的兒子的話,那麼康熙有什麼舍不得的?

  更何況康熙知道四阿哥是真的喜歡,既然如此,那麼不送宋硯給他送什麼?

  畢竟送禮不就是要送到別人心坎上的嗎?

  康熙道:「只要你不嫌棄這只宋硯是個舊物就好了。」

  「不嫌棄,不嫌棄。」四阿哥飛快地搖頭,生怕自己搖晚一秒就會被康熙誤會似的,「皇阿瑪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珍惜您送給我的宋硯的。」

  他當然不可能嫌棄了,畢竟康熙不是別人,是他皇阿瑪呀。

  沒有幾個男孩子是不崇拜自己的父親的,四阿哥也不例外。雖然他不像太子那樣被康熙養大,但是也算是聽著他故事長大的人了,尤其是進上書房讀書之後,四阿哥更是在先生們的口中聽說過不少有關於康熙的事情,因此對他崇拜更甚。

  要問四阿哥為什麼在讀書這件事情上面那麼用功呢?

  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受到了康熙的影響,他可是聽上書房裡的先生們說過,他皇阿瑪少年時讀書過勞導致咯血了都仍然堅持。明明都已經是一國之君了,甚至每天都有那麼多的政務需要處理,卻依然好學不倦,更是時常讀書至深夜而不知疲倦。

  有了康熙這樣一個好榜樣擺在面前,崇拜自己皇阿瑪的四阿哥很難不受他的影響,萌生向他學習的想法。

  所以四阿哥能夠收到一只康熙用過的宋硯,相信比他收到一只全新的硯台要更加讓他高興。

  畢竟和後者相比,前者可太有意義了。

  「比起好好珍惜那只宋硯,朕更盼著你好好使用它。」康熙的手搭在四阿哥的肩膀,稍微用力地往下壓了壓,然後道,「若你能夠用它練出一手好字的話,那麼這只宋硯落到你手上可比在朕那兒更有價值了。」

  「好,皇阿瑪您放心,兒子一定會好好練字,不會讓您失望的。」四阿哥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那可說好了。」康熙見四阿哥的眼睛亮晶晶的,越發覺得這份禮物沒有送錯了。

  皇貴妃在一旁壓根插不進去話,但是她卻一點不生氣,更不著急。事實上康熙今天願意來承乾宮和她一塊給四阿哥慶生,皇貴妃已經很高興了。

  而且康熙只是不怎麼和她說話而已,並沒有當著四阿哥和奴才的面給她臉色看,足以可見他還是念著他們的舊情的。

  *

  康熙並不知道皇貴妃心中所想,他今天既然選擇來承乾宮給四阿哥慶生,那麼自然不會擺什麼臉色了。

  皇貴妃不是無辜的,但是四阿哥是。

  見四阿哥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落下,康熙看著也高興。雖然外人常說所有的庶子捆在一起都比不上太子一個寶貝兒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但是事實上康熙對其他庶出的兒子並非是全然無情的。

  都說五根手指有長短,康熙自己也承認他確實是更偏心和喜愛太子那個寶貝兒子,但是四阿哥也是他親生的,甚至是他看著長大的,自然不能說對他沒點感情。

  要是康熙真的不在意四阿哥這個兒子的話,那麼今天他就不會來到承乾宮給他慶生,或者說他根本不會給他慶生了。

  四阿哥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會兒別說是給他吃山珍海味了,即便是給他吃鹹魚白菜,只怕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的。

  *

  晚膳結束之後,康熙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開始檢查四阿哥的學習。

  因為今天是四阿哥的生日,所以他並不用去上書房讀書,自然也沒有功課了。

  換做不愛讀書的孩子在生日這天被當爹的檢查學習,自然是不樂意了,但是四阿哥並沒有,相反,他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畢竟他們兄弟當中,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太子那樣,可以天天被康熙檢查學習的。

  而檢查下來,康熙對四阿哥也很滿意,他本身就是愛讀書的,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個個都愛讀書了。

  「不錯。」康熙微微頷首,見四阿哥的嘴角因為他的誇贊而忍不住上揚,康熙扯了扯唇角,卻很快的又恢復原狀,然後故作嚴肅的對四阿哥道,「但是不可驕傲,仍然得繼續努力。」

  「需知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我知道的,皇阿瑪。」四阿哥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也學著康熙努力將自己的唇角拉平,擺出了一副認真的表情,企圖讓自己的話多幾分可信度。

  康熙見狀,卻忍不住笑了,拍拍四阿哥的肩膀然後道:「皇阿瑪信你。」

  四阿哥一聽,心情更加雀躍了。

  但是四阿哥的這份雀躍的心情並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康熙給他檢查完學習之後就打算離開了。

  「皇阿瑪,您不打算留下來嗎?」四阿哥沒想到康熙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因為他仍然記得去年他生日的這天,康熙是選擇在承乾宮留宿的。

  「是呀,皇上,天色已經黑了,而且外邊那麼冷,不如今晚就留下來吧?」皇貴妃見康熙用完晚膳之後沒打算離開,還以為他今天晚上打算在承乾宮留宿。但是誰能夠想到檢查完四阿哥的學習之後,康熙竟然打算離開呢?

  對此,別說是四阿哥了,便是皇貴妃都覺得不舍。

  「不了。」面對皇貴妃,康熙的語氣淡淡,「讓胤禛今晚留在承乾宮睡吧,省得他走來走去吹到風生病。」

  讓四阿哥留下來有什麼用?

  她真正想留住的人是他呀。

  要不是皇貴妃仍然還有幾分理智在的話,她恐怕會忍不住把自己的心裡話都說出來了。

  但是不行,她不能說。皇貴妃在心底裡想到,她要是說了的話不僅會傷了四阿哥的心,也會惹得康熙對她更加厭惡。

  原本皇貴妃還不確定的,但是這會兒不一樣了,看著康熙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皇貴妃可以確定——

  康熙知道了,他知道了皇八女的真正死因。

  皇貴妃之前一直有僥幸心理,不是她相信寧素的為人,而是對她而言,寧素說到做到總比言而無信要好。

  但是事實證明僥幸心理要不得,至今皇貴妃都沒有搞清楚究竟是寧素將真相告訴了康熙,還是康熙將這件事告訴寧素,由著她來威脅自己,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熙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如此一來,就可以解釋他為什麼現在對她那麼冷淡和無情了。

  如果僅僅只是她針對寧素的話,那麼說不過去。哪怕康熙再怎麼喜歡寧素,也不能抹掉他們這些年來的情分,更別提她還給他生了一個女兒。

  但是如果康熙知道了真相,知道了皇八女是死在她和佟家的手上呢?

  看到皇貴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四阿哥忍不住出聲道:「額娘,要不然我追上去求皇阿瑪留下來吧?」

  他已經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自然知道康熙今天不留宿對於皇貴妃意味著什麼。

  「不用了。」回過神來的皇貴妃搖搖頭,她不是不想讓康熙留下來,而是既然現在她確定了康熙知道了皇八女的死因,那麼她當然不敢讓四阿哥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因為她知道真的讓四阿哥這麼做的話,一定會激怒康熙的,到時候他的怒火不會衝著四阿哥去,但是卻肯定會衝著她來。

  「可是額娘您不是想讓皇阿瑪留下來嗎?」四阿哥想不明白,「今天是我生日,我跟皇阿瑪說,皇阿瑪他會答應的。」

  皇貴妃低頭看向四阿哥,見他一臉的不解,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總不可能把實話告訴他吧?

  於是皇貴妃只能夠開口道:「我確實是很想讓你皇阿瑪留下來,但是他和皇後新婚燕爾的,想來比起我的承乾宮,你皇阿瑪更願意去坤寧宮留宿。」

  說完,不給四阿哥再開口的機會,皇貴妃又道,「走吧,我們回去了,外面那麼冷,別凍到了。」

  皇貴妃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四阿哥只能夠跟著她回屋,但是腦子裡卻在想著他額娘剛剛說的話。

  是因為皇額娘,所以皇阿瑪今天才不願意留下來的嗎?

  四阿哥知道寧素現在是自己的皇額娘,也知道她曾經是自己的舅母,畢竟四阿哥年紀小,也沒有小到不認人的地步。

  自從康熙要立寧素為後的消息傳開之後,被嘀咕得最多的人除了寧素和康熙這兩個當事人之外,當然是隆科多、皇貴妃和佟家了。

  後宮的嬪妃們沒幾個喜歡寧素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們喜歡皇貴妃。所以這段時間有多少人在背後笑話皇貴妃,四阿哥不清楚,反正他自己也聽得不少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四阿哥今天見康熙願意來承乾宮和皇貴妃給他慶生時才會那麼高興的。

  可惜……

  可惜最後皇阿瑪還是要回去坤寧宮陪皇額娘。

  想到這裡,四阿哥臉上的表情繃得緊緊的。

  *

  康熙可不知道自己走後,皇貴妃就將鍋扣到了他和寧素的頭上,從承乾宮離開後,康熙原本是想著回乾清宮的,但是後來想了想,還是改口道:「去坤寧宮吧。」

  「朕想起來還有事情要跟皇後說。」

  梁九功:「……」

  特意加上後面那句是不是有點太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要不是還牢記著康熙的身份,梁九功都忍不住想要送上一句「想老婆就想老婆唄,直說又不丟人」。

  康熙:「……」

  也就是他不知道梁九功在想什麼了,要不然的話他肯定會好好地解釋一下他去坤寧宮可不是因為想寧素,而是因為真的有事要跟寧素說。

  「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就讓岳興阿見見他那幾個哈哈珠子。」康熙道。

  「先生,額娘說表哥也要進宮來和我一塊讀書是嗎?」岳興阿興奮地問道。

  「是,高興嗎?」康熙笑著問。

  「高興的呀。」岳興阿得寸進尺地問道,「那可以讓表妹也來嗎?」

  「那不行。」康熙搖搖頭,「你表妹是姑娘家,上書房只許男孩子去讀書。」

  「喔。」沒能如願以償,岳興阿有點小失望,但是他也沒有任性,因為他額娘跟他說啦,除了表哥之外,還會有三個新的小伙伴和他一塊讀書呢。

  「等你見了你的哈哈珠子之後,要是覺得他們都不錯,那後天你們就可以去上書房讀書了。」康熙摸摸岳興阿的腦袋道。

  「好耶。」岳興阿已經開始期待了。

  等岳興阿被劉嬤嬤帶下去後,寧素笑著看康熙:「這就是你早上說的,晚上會回來一趟跟我們說的事兒?」

  「嗯。」康熙點點頭。

  「那你早上怎麼不說呀?」虧得寧素還以為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呢,她笑道,「再不濟讓梁九功回來傳話就是了,值得你跑一趟麼?」

  聽到寧素這麼說,康熙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嗯?」迎上康熙的目光,寧素好奇地問了一句,「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早上不說,又為什麼不讓梁九功回來傳話?」康熙反問寧素。

  寧素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呀?」

  「騙人。」康熙輕哼了一聲,「欺負我的時候聰明伶俐的,這會兒怎麼變得傻乎乎了?」

  騙鬼呢。

  康熙才不信寧素不知道原因。

  而事實上寧素知不知道原因呢?

  唔……

  她確實是知道啦。

  寧素聽到康熙的話,原本想忍住的,但是康熙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太好笑了,所以最後她還是沒能忍住,唇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你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誰傻乎乎了?」

  「裝,你還裝?」康熙撐不住笑了,伸手做出了一副要咯吱寧素的架勢,嚇得怕癢的寧素連忙舉白旗了,「不裝了不裝了。」

  為了避免康熙偷襲,寧素往後倒退了幾步,離開了和他的距離之後她才道,「好吧,我確實知道。」

  康熙聞言,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跟她算賬,就聽到上一秒才承認的寧素下一秒又理直氣壯地道,「但是誰讓你不直說呢?又不是沒長嘴。」

  康熙:「……???」

  敢情還是他的錯了?

  康熙都被氣笑了,佯怒瞪了寧素一眼,直把後者瞪得想笑,但是這次她忍住了,繼續理直氣壯地開口道:「你不是總說我傻乎乎的嗎?要是哪次我沒有聽懂你的言外之意,誤會了,傷心了呢?」

  「雖然到最後你可能會解釋清楚,我也知道自己誤會了,但是傷心都已經傷心啦。要是你直說的話,那麼我豈不是不用白傷心一場?」

  他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她哪裡傻乎乎了?

  康熙在心底裡反駁了寧素一句,為什麼要在心底裡反駁呢?因為聽完寧素後面說的話之後,他覺得她說的好像確實是有那麼一點道理。

  不過……

  康熙狐疑地看了寧素一眼:「你是不是怕我找你算賬,所以才故意倒打一耙的?」

  寧素:「……!!!」

  被、被發現了嗎?


第93章

  寧素想跑的,可惜最後還是被康熙抓住,落入了他的魔爪,硬生生的被他咯吱到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太欺負人了。」寧素眼眶含淚地看向康熙,「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卻欺負我一個弱質女流,好意思嘛你?」

  康熙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答寧素:「好意思的。」

  寧素:「……???」

  不要臉!

  太不要臉了!

  見寧素因為自己的一句話,眼睛都瞪圓了,康熙忍不住笑了笑,他伸手將寧素從榻上拉了起來,然後伸手替她擦掉笑出來的眼淚:「好了,我不好意思可以了吧?」

  寧素:「……??????」

  氣人!

  太氣人了!

  寧素一把推開了康熙替她擦掉眼淚的手,然後道:「你要不是皇上的話,我都懷疑就衝你這張嘴是不是得從小挨打到大了。」

  這就是在康熙心裡有分量和沒分量的區別了,同樣的話如果換做是別人說的話,只怕康熙即便不生氣,也不會高興的,但是這樣的話從寧素的口中說出,康熙不僅不生氣,反而忍不住笑了。

  「那看來我命挺好的?」

  寧素像是十分詫異一樣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才知道呀?」

  「不。」康熙搖搖頭,然後道,「娶你那天我就知道了。」

  康熙說完之後,見寧素沒動靜,還故意問一句,「怎麼不說話了?」

  「你你你……你不講武德。」寧素簡直要被康熙氣死啦,他這樣,跟兩人打架,其中一個突然動嘴親人有什麼區別?

  康熙被寧素逗得哈哈大笑,她不讓他給她擦眼淚,他就不擦了,反正也擦得七七八八了,他干脆伸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然後道:「我們是夫妻,又不是仇人,這講不講武德的,有什麼重要的?」

  「再說了,我被你劈頭蓋臉的一頓倒打一把,我說什麼了?」

  「你是沒說什麼。」寧素幽幽地看了康熙一眼,「但是你咯吱我了。」

  明知道她最怕癢,竟然還咯吱她,這簡直就是太殘忍了!

  這還不如說她呢。

  「有那麼怕癢嗎?」康熙想不明白,「我也就是隨便咯吱了你兩下。」

  寧素輕哼了一聲:「我不要跟你這種不怕癢的人說話了。」

  她眼淚都笑出來了,他還問她「有那麼怕癢嗎」?

  「那不行。」康熙一本正經地拒絕道,「你要是不跟我說話的話,那麼我多可憐啊。」

  說完,康熙還幽幽地嘆了口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寧素都撐不住笑了,學著康熙剛剛的語氣將他剛剛跟她說的話都還給他了:「裝,你還裝?」

  寧素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康熙的肩膀,一副看穿了他的模樣。

  雖然被「打」了,康熙卻一點都不生氣,兩人打鬧了一會兒之後,寧素看了康熙一眼,問他:「你剛剛怎麼不在承乾宮留宿?」

  康熙聞言,輕笑了一聲後道:「明知故問。」

  他為什麼不在承乾宮留宿,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不就是為了寧素麼?

  後面這句話康熙原本沒打算說出口的,但是想到寧素剛剛說他又不是沒長嘴,於是康熙張嘴就把後面這句話說出來了。

  「這話可別讓皇貴妃聽見,要不然她得恨死我。」寧素說完之後,又改口道,「不對,就算沒聽見,她也得恨死我了。」

  誰讓康熙今天晚上從承乾宮離開之後就來了她的坤寧宮呢?皇貴妃知道了之後能不生氣麼?

  不過吧,皇貴妃生不生氣的,寧素壓根不在意。

  畢竟兩人之間早就勢同水火了,別說寧素這會兒已經嫁給了康熙,即便沒嫁,她和皇貴妃都不可能握手言和的。

  既然如此,那麼寧素壓根不在意皇貴妃是恨她,還是十分恨她。

  康熙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聽她這麼說,他就問道:「你怕了?」

  「怕?」寧素微微一揚眉頭,「答應要嫁給你之前我就已經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了,我要是怕的話,我就不會答應嫁給你了。」

  「反倒是你……」寧素上下打量了康熙一眼,然後故意提醒他似的道,「我和皇貴妃之間的恩怨你是知道的,要是哪天你夾在中間,覺得為難了,可別後悔娶我就是了。」

  「又瞎說。」康熙像是不滿地收緊了摟住寧素的手,見她因為他突然收緊的力氣而皺了皺眉頭,他才松開了勁兒,然後道,「早在決定娶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過這種情況了,我要是覺得難處理的話,我就不會對你死纏爛打了。」

  「哦?」寧素打趣似的對康熙道,「你也知道那會兒你在死纏爛打呀?」

  「我還以為憑著你的身份,被我拒絕了,哪怕不惱羞成怒,也不會再想見到我了。」

  結果誰能想到康熙第一天依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呢?

  時至今日寧素仍然記得自己當時看到突然出現的康熙時的驚訝和意外。

  「小瞧人了吧?」康熙道,「我至於那麼沒品到惱羞成怒?」

  「確實不至於。」寧素故意嬌聲嬌氣地道,「我們皇上心胸可寬廣呢。」

  康熙被逗笑,然後道:「至於不會再想見到你,那更加不可能了。」

  雖然《鵲橋仙纖雲弄巧》中說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是康熙自認為自己和寧素不是牛郎和織女,也不希望他們兩人會是牛郎和織女,所以他既盼著兩情久長時,又盼著在朝朝暮暮。

  「都說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如此,那麼我為了抱得美人歸,死纏爛打又怎麼了?」康熙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的,他道,「事實證明我當天要是沒有死纏爛打的話,這會兒怕是得一個人孤零零了。」

  「少來。」寧素輕推了一下康熙的肩膀,「就你還一個人,孤零零呢。」

  兒子女兒一大堆就不說了,嬪妃都能夠塞滿東西六宮了。

  所以要問這天底下誰最沒有資格說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那麼這個人非康熙莫屬了。

  後面這些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康熙多聰明啊,從寧素那不以為然的語氣裡都聽出了她心裡面是怎麼想的,當即開口道:「你還別不信,要不然為什麼都說為君者是孤家寡人呢。」

  「我確實是有不少的嬪妃,這點我不否認,但是嬪妃再多,我也只能夠跟你說說心裡話而已。」

  康熙這話是什麼意思,寧素也聽懂了,簡單說起來就是高處不勝寒唄。

  寧素剛想說「有那麼誇張麼」,結果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就想起了皇八女的事情,當下就把原本想說的話給默默地咽了回去,然後伸手摸摸康熙的臉頰:「行吧,可憐兮兮的,那日後你有什麼心裡話都跟我說。」

  「最多我以後不嫌你煩好了。」

  康熙:「……???」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以前還嫌過我煩?」

  寧素一聽,衝著康熙眨了眨眼睛,笑得有幾分無辜的模樣:「我現在收回最後一句話應該也不晚吧?」

  「你、說、呢?」

  被寧素這麼一氣,原本可憐兮兮(bushi)的康熙立馬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了。

  *

  康熙第一天是神清氣爽地離開坤寧宮的,而和他相反的則是皇貴妃。

  明明昨天早上的皇貴妃看起來還挺精神的,結果不過是一個晚上的時間而已,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到不行。

  瑪瑙看到皇貴妃這個模樣,忍不住出聲道:「主子,要不然派人去坤寧宮跟皇後告假吧?」

  她這個模樣去坤寧宮給寧素請安,那不是平白惹人笑話麼?

  皇貴妃聽出了瑪瑙的意思,卻拒絕了:「不了,今兒是初一,去了坤寧宮之後還得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本宮不能缺席。」

  「再說了,昨天皇上沒有留在承乾宮一事怕是早就已經傳遍東西六宮了,你以為本宮今天不出門,其他人就不會笑話本宮了麼?」

  「可……」可背地裡笑話總比當面笑話要好呀。

  後面的話瑪瑙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看得出來皇貴妃態度很堅決,於是只能夠給她撲多了一點粉,遮住了眼底的黑青。

  可惜沒有用。

  等皇貴妃到了坤寧宮之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臉上所謂的好氣色都是化出來的。正如皇貴妃所說的,現在東西六宮有誰不知道康熙昨天雖然去了承乾宮給四阿哥慶生,但是最後卻還是回到了坤寧宮留宿呀?

  所以昨天那一局,皇貴妃可是輸得十分徹底了。

  雖然贏的人不是她們,但是這並不妨礙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看皇貴妃的笑話。

  要知道皇貴妃打從一進宮到她失勢之前,一路都風光極了,風光到惹人眼紅。所以如今落難了,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怎麼可能不痛打落水狗呢?

  「如今這天氣可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尤其是晚上,北風乎乎的,別提有多刺骨。」榮妃開口道,「所以皇貴妃娘娘您昨兒晚上怎麼不把皇上留在您的承乾宮呢?皇上都去承乾宮給四阿哥慶生了,您怎麼一點都不懂得心疼皇上?」

  皇貴妃心不心疼康熙的暫時先不說,反正榮妃是沒有心疼皇貴妃了。

  一開口,就打著心疼康熙的旗號將皇貴妃的臉面都揭了下來。

  前兩天宜妃才罵了榮妃一嘴呢,今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調轉槍頭就跟榮妃站在同一戰線上了:「可不是麼,也得虧皇上身子骨好,要不然凍壞了怎麼辦?」

  「皇上從前待您有多好,咱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皇貴妃娘娘您這麼做,那不就是沒良心麼?」

  「要是換做是我呀,那肯定會把皇上留下的,哪能讓他頂著寒風離開呢?」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皇貴妃裡裡外外的都給笑話個透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康熙昨天晚上沒有留宿承乾宮不是因為皇貴妃不願意留康熙,而是因為她壓根就留不住。但是偏偏大家伙睜著眼睛說瞎話,直接給皇貴妃扣了一個不心疼康熙的罪名,叫她啞巴吃黃連,有苦也不能言。

  畢竟皇貴妃也不好意思站出來說實話吧?

  她當然不好意思了,但是皇貴妃到底是管過幾年後宮的人,多少還是有點威嚴在的。她沒辦法說實話反駁榮妃她們,卻能夠出聲訓斥她們:「宮裡頭可是個講規矩的地方,正所謂尊卑有序,本宮便是沒了宮權,那也是皇貴妃,你們有什麼資格給本宮說教?」

  皇貴妃大發雌威後,自然是鎮住了一些嬪妃了,但是並非人人都害怕她的,比如說宜妃,她輕哼一聲:「皇貴妃娘娘這話也說得太嚴重了,我們哪裡敢說教您呀?不過是替皇上抱不平罷了。」

  「這些話皇貴妃娘娘您要是不愛聽的話,我們不說就是了,何必生氣呢?」

  「畢竟這裡是坤寧宮,可不是您的承乾宮。」

  言下之意,這裡也不是皇貴妃大發雌威的地方。

  宜妃這話一出,皇貴妃的臉色一僵,其他人見狀,大多數人還是收斂些的,倒是有的人忍不住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宜妃說得沒錯,這兒確實是坤寧宮不是承乾宮,皇貴妃娘娘您要是想要教訓我們的話,那得到您的承乾宮去。」惠妃笑吟吟地道,「不過這個得要皇貴妃娘娘您先請我們才行,要不然呀,平日裡我們也沒有機會去您的承乾宮呀。」

  惠妃這話四舍五入相當於告訴皇貴妃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往中宮之位空虛的時候,她們初一十五不得不去一趟承乾宮,但是如今有了寧素這位新皇後,她們不僅不用去承乾宮順帶給皇貴妃請安,住在承乾宮的皇貴妃甚至還得出來和她們一塊給寧素請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今的皇貴妃和她們這些嬪妃們都一樣,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了。

  畢竟有了正兒八經的皇後,誰還管什麼副後呀?

  更別提所謂的皇貴妃位同副後,那是大家口頭上的說法罷了,可沒有白紙黑字落在紙上的。要不然也不會寧素一進宮,別說是在康熙那兒了,就連在太皇太後那兒,皇貴妃也得靠邊站。

  這話可不是其他人瞎說的,就像這會兒,寧素帶著她們一眾嬪妃們到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太後瞧見皇貴妃那麼憔悴,還出聲關心了兩句呢,而太皇太後呢,卻跟沒有瞧見似的,反倒是和寧素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都比對待其他的嬪妃們要更加溫和一些。

  如此一來,即便是傻子都看得出來了,別管什麼副後呀,寵妃呀,人家太皇太後都不認,只認正兒八經的孫媳婦。

  東西六宮的嬪妃們不相信太皇太後會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給寧素臉色瞧,那麼這不就相當於告訴別人她對康熙的做法沒有意見麼?

  *

  「看來奴才是白擔心了。」在回去的路上,柳枝忍不住笑著對寧素道,「原本以為太皇太後瞧見皇貴妃那副模樣會心疼她,對您會有所不滿呢。」

  「皇瑪嬤她老人家是明事理的人。」寧素倒沒有怎麼擔心,一開始她確實是有些害怕太皇太後的,但是接觸下來之後,卻覺得她老人家挺好相處的。

  這倒不是說太皇太後沒脾氣,而是她這個人明事理,不是個糊塗的老太太。

  寧素不管皇貴妃今天是故意以這副憔悴的模樣出現的,還是無意的,但是太皇太後很拎得清。她明白她要是心疼皇貴妃的話,那麼就等同於打她的臉,也等同於向康熙表示不滿了。

  如此一來,豈不是助長了皇貴妃的氣焰?

  要知道太皇太後當初不希望她進宮,只是不想讓後宮變得不太平而已,並不是替皇貴妃說話。事實上說句冷漠一點的話,寧素覺得只要能讓後宮太平,其實太皇太後壓根不關心究竟是她受委屈了還是皇貴妃受委屈了。

  柳絮可沒有想那麼多,聽到寧素這麼說,她笑道:「奴才覺得太皇太後不僅是個明事理的人,還是個頂好的好人。」

  「以後奴才拜菩薩,也求菩薩保佑太皇太後長命百歲。」

  寧素被柳絮的話給逗笑了,點點頭道:「好的呀,要是皇瑪嬤真的能長命百歲的話,記你一份功勞。」

  柳絮當下認真地點點頭。

  *

  寧素帶著人回到自己的寢宮後,才知道廣儲司的主事嬤嬤已經帶著繡娘們提前到了坤寧宮。

  一見到寧素,個個行禮道:「奴才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寧素有些意外地道,「你們怎麼來得那麼早?」

  「回皇後娘娘的話,奴才這不是怕來晚了嘛,所以特意提前過來。」回答寧素的是廣儲司的主事,姓張佳,人稱張嬤嬤。

  寧素對她有所耳聞,因為她是宮裡出了名的牆頭草,經常干出風往哪邊吹,她就往哪邊倒的事兒。

  從前皇貴妃當道的時候,張嬤嬤可別提有多巴結皇貴妃了,然而等寧素進宮,皇貴妃失勢,她就立馬改變了立場,改為巴結寧素。

  張嬤嬤不是寧素接手宮權之後第一個向她投誠示好的人,但是卻是巴結她巴結得最厲害的那一個。

  然而張嬤嬤當初能夠那麼對皇貴妃,他日說不准也會這麼對她。因為寧素對現在的康熙有信心,不代表她對以後的康熙有信心的,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ぇ這個道理寧素還是懂的,她不敢保證自己一輩子都會得寵。

  所以寧素對於張嬤嬤的巴結看在眼裡,卻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她用鼻子想也能夠想得到,張嬤嬤今天會提前那麼多到坤寧宮等著,完全是因為康熙昨天晚上來坤寧宮了,如果康熙昨天晚上選擇在承乾宮留宿呢?只怕張嬤嬤的態度不會這麼熱絡了。

  「那辛苦你們了。」寧素衝著張嬤嬤她們點點頭,她先進屋更衣,喝口茶暖暖身子後,然後再讓張嬤嬤她們進來給她量尺寸。

  張嬤嬤她們今天來坤寧宮就是為了給寧素做冬衣的。

  給寧素量好尺寸,選好料子之後,就沒張嬤嬤她們什麼事了,但是張嬤嬤今天來這兒,可不僅僅只是為了給寧素做冬衣的,還想著好好地巴結她呢。

  正巧這個時候岳興阿回來了。

  寧素帶著東西六宮的嬪妃們去慈寧宮請安的時候,岳興阿也被康熙派來的人接走了。

  「怎麼回來得這麼快?」看著從外面跑進來的岳興阿,寧素笑著問道,「你皇阿瑪給你找的哈哈珠子怎麼樣?跟你玩得來嗎?」

  「玩得來。」岳興阿興奮地點點頭,「皇阿瑪說了,我明天就可以去上書房讀書啦。」

  「瞧你高興的。」寧素胡嚕了一下岳興阿的腦袋。

  一旁的張嬤嬤聞言,連忙開口道:「皇後娘娘,岳興阿阿哥進上書房讀書可是好事,要不讓奴才給他做一身新衣裳,精精神神地去讀書吧?」

  寧素原本想拒絕的,但是轉念一想,覺得也行,不過……

  「岳興阿明天就要去上書房讀書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們能做好嗎?」

  「能。」不能也得能,「娘娘您放心,咱們繡娘可不少。」

  寧素想想也覺得有道理:「那你們給岳興阿量尺寸吧。」

  張嬤嬤連忙應了一聲,就招呼著人上前來幫忙給岳興阿量尺寸了。

  「對了,你們那兒有太子的尺寸嗎?」寧素突然問道。

  「有的。」張嬤嬤問,「娘娘您要嗎?」

  「不是。」寧素道,「既然你們那兒有,那麼就給太子也做一身。」

  張嬤嬤十分機靈地道:「好的,娘娘您放心,我們會趕工,一定會在太子殿下和岳興阿阿哥明兒去上書房之前把做好的衣裳送過來的。」

  寧素點點頭。

  等給岳興阿量好尺寸之後,這次張嬤嬤就沒有不舍得離開了,因為她得趕著回去給太子和岳興阿做新衣裳呢。

  「可是嬤嬤……」在回去的路上,卻有繡娘忍不住小聲地提醒了張嬤嬤一句,「您忘了皇貴妃娘娘吩咐您給四阿哥做新衣裳的事兒了嗎?」

  張嬤嬤憑什麼能夠在宮裡站穩腳跟呢?

  當然是憑她的一手繡工了。

  因此皇貴妃自從進宮之後,就十分喜歡點名讓張嬤嬤給她和四阿哥做衣裳。

  從前皇貴妃得寵的時候,張嬤嬤自然樂意為他們效力了,但是這會兒嘛……

  「我沒忘。」張嬤嬤道,「只是皇後娘娘這兒要得急,我自然得緊著她這邊來了,至於四阿哥那兒,讓別人接手就是了,畢竟我分身乏術。」

  「那豈不是會得罪皇貴妃娘娘?」

  「沒事。」張嬤嬤心想,要是皇後娘娘知道了的話,說不定還會誇她做得好呢。


第94章

  寧素可不知道張嬤嬤背著她干了什麼事,她特意派人去跟太子說一聲,請他今天晚上來坤寧宮用晚膳。

  「皇額娘讓我今天晚上去坤寧宮用晚膳?」在上書房的太子聽到齊東說的話愣了一下,「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太子知道坤寧宮的奴才都是康熙派梁九功親自去挑選的,包括坤寧宮的太監總管齊東。

  雖然沒有人能夠保證梁九功挑選的奴才每一個都是清白的,但是太子不認為齊東會假傳懿旨。那麼問題來了,如果齊東沒有假傳懿旨的話,那麼寧素為什麼會請他今天晚上去坤寧宮用膳呢?

  事實上太子不是沒有在坤寧宮用過膳,只是他之前去,那都是被康熙順便帶過去的,寧素特意派人來請,這還是第一次。

  所以不怪太子覺得好奇。

  「這個主子沒有跟奴才說。」齊東想到寧素之前的叮囑,便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主子說了,今天晚上皇上也會去的。」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讓太子別怕了。

  聽懂了齊東的言下之意的太子:「……!!!」

  他不是他沒有!

  他只是好奇而已,哪裡是怕了?

  偏偏齊東不是寧素,他只是轉述了寧素說的話而已,所以太子想要解釋,這會兒也解釋不了。

  最後只能道:「好,你跟皇額娘說,散學後我會去坤寧宮的。」

  齊東應了一聲,正准備告退的時候,就聽到太子問他,「岳興阿見過他的哈哈珠子了嗎?」

  「回太子殿下的話,已經見過了。」齊東道,「聽岳興阿阿哥說,明兒他就可以來上書房讀書了。」

  「我知道了。」太子擺擺手,就讓齊東先退下。

  這下太子大概猜到了寧素為什麼請他今天晚上去坤寧宮用膳了,肯定是為了岳興阿明天來上書房讀書的事情吧?

  *

  太子說到做到,下午散學之後沒有直接回毓慶宮,而是帶著元宵直接去坤寧宮了。

  沒想到在路上遇上了康熙。

  「真是難得。」康熙問道,「今兒你怎麼主動去坤寧宮了?」

  太子誠實地道:「是皇額娘派人來請兒子的。」

  康熙一聽,忍不住道:「你皇額娘為什麼就沒有派過人來請朕?」

  太子:「……???」

  為什麼?

  他皇阿瑪還好意思問為什麼?

  他皇額娘沒派過人去請他皇阿瑪難道不是因為他皇阿瑪幾乎每天都准時准點地去坤寧宮,壓根不用人請麼?

  太子想吐槽,但是想到這是自己的皇阿瑪,只能夠默默的把吐槽的話給咽了回去。

  可惜康熙壓根不知道太子心中的無語,去到坤寧宮得知寧素竟然還讓人給岳興阿和太子做新衣裳了,心裡頭更是泛酸了。

  「怎麼又沒有我的份兒?」康熙心想,難道他看上去不像是缺衣裳穿的人嗎?

  寧素&岳興阿&太子:「……???」

  他看上去哪裡像是缺衣裳穿的人了?

  「你的衣裳不是多的是麼?」寧素看了康熙一眼,覺得他奇奇怪怪的,「今天張嬤嬤帶人來給我量尺寸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岳興阿回來,知道他明天要去上書房讀書了,就建議給岳興阿做一身新衣裳,讓他精精神神地去上書房讀書。」

  「我想想也是,明天怎麼說也是岳興阿第一次去上書房讀書,確實是該穿得精神些。正巧張嬤嬤說她們人手多,可以連夜將新衣裳做好,我就干脆讓她們也給岳興阿量尺寸了。」

  「那怎麼也給太子做新衣裳了?」康熙默默地瞅了寧素一眼,然後提醒她道,「寧素,愛屋及烏是先愛屋再及烏的,你可別把順序搞錯了。」

  太·烏·子:「……???」

  他皇阿瑪能不能好了?

  吃醋竟然吃到自己親兒子頭上了?

  不對,他是親兒子吧?

  別人家都是生怕後娘對繼子不好,他皇阿瑪倒好,竟然生怕後娘對繼子太好了?

  他皇阿瑪要不要聽聽他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保成哥哥。」一旁聽不懂的岳興阿好奇地問道,「愛屋及烏是什麼意思哇?」

  「走。」太子牽起岳興阿的手就一邊帶他往裡走一邊道,「我們換個地方,我給你好好解釋。」

  他是一點都不想再搭理他皇阿瑪了。

  「你看看你。」寧素乜了康熙一眼,壓低了嗓音對他道,「有你這樣的嗎?你這是嫌我和保成的關系太好是吧?」

  寧素在「太好」這兩個字上咬重了音,生怕康熙聽不出來似的。

  要問寧素嫁給康熙一個月了,她和太子這個繼子相處得怎麼樣呢?

  說實在話,挺和諧的,但是算不上太親近。

  和諧是因為不管是寧素還是太子,都不是那種愛作妖的人;至於算不上太親近,則是因為太子已經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兒了,而寧素呢,也沒一門心思放在和繼子搞好關系上面。

  不過寧素也好,太子也罷,對於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倒是挺喜歡的。寧素不會強迫太子一定要把她當親額娘一樣看待,太子也不會要求寧素關心自己超過關心岳興阿,因為他們都知道,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沒辦法強求。

  好在寧素和太子都不是那種愛強求的人,而且不強求,不意味著寧素和太子會相處不好。

  當然了,這是之前,之後可不好說了,因為突然殺出了康熙這個拖後腿的!

  拖了後腿,康熙還振振有詞的:「誰讓你偏心呢?一碗水端不平。」

  寧素無語地看了康熙一眼:「保成答應了我,等岳興阿去上書房讀書的時候會幫忙照看他,孩子幫了我那麼大一個忙,我總不可能沒點表示吧?」

  康熙道:「我不是也幫岳興阿找了哈哈珠子麼?又不見你有什麼表示?」

  「幼不幼稚的呀你?」寧素簡直要被康熙這副「斤斤計較」的模樣給逗笑了,「再說了,我對你沒點表示嗎?」

  康熙皺眉回憶了一下,然後問道:「什麼表示?」

  他怎麼記得他沒收到寧素的表示?

  「我不是拍你馬屁了嗎?」寧素理直氣壯地道。

  康熙:「……???」

  那也能算嗎?

  康熙默默地道:「要不你還是對我見外一些吧?」

  寧素聞言,剛想要說什麼,就突然反應過來了:「你剛剛說那些話,該不會是認為我特意讓人給保成做新衣裳是因為見外吧?」

  寧素一邊問,一邊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康熙。

  康熙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寧素道,「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多呀?我要真的是見外的話,早就在保成答應我幫忙照看岳興阿的時候就讓人給他做一身新衣裳了。」

  「我那是臨時起意的,當然了,確實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想感謝保成,但是那不是因為見外好吧?」

  就像寧素自己說的那樣,太子幫了她一個忙,她好意思沒點表示嗎?

  要知道太子本來是可以不答應她的,因為沒有人要求太子比岳興阿大,岳興阿去上書房讀書,太子就得多照看他一些。

  太子答應,寧素相信那是因為他自己喜歡岳興阿這個弟弟,她也相信即便她不開口,太子自個兒也會多照看岳興阿一些的。

  但是太子有這份心,她總不好心安理得地接受吧?這樣她成什麼人了?

  *

  寧素雖然有些無語康熙誤會了自己,還鬧了這麼一出,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好像確實是挺容易讓人誤會的,尤其是她之前也沒有特意派人請太子來坤寧宮用膳,更別提讓人給他做新衣裳了。

  所以等用完晚膳之後,寧素就跟太子解釋了一遍。太子聽完之後點點頭道:「我知道皇額娘您的意思,我也沒有誤會。」

  太子雖然年紀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了,有些事情即便不用別人說,他也可以看得出來的。

  聽到寧素說讓人給他做了新衣裳的時候,他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覺得寧素這是在跟他見外。事實上如果她真的是跟他見外的話,那麼之前她就不會親自開口跟他說麻煩他幫忙照看岳興阿了。

  「是吧?我也覺得憑著你的聰明勁兒,是不會誤會的,還不是你皇阿瑪……」說到這裡,寧素故意壓低了嗓音跟太子道,「自己愛胡思亂想就算了,還把我給帶壞了。」

  太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面……不對,應該說是當著他皇阿瑪的面跟他說他皇阿瑪的壞話的,這難得的經歷讓爸寶男的太子難得的沒有不高興,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然了,這裡面說不准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太子沒有忘了康熙剛剛吃醋吃到了他的頭上!

  「咱們可都是心胸寬廣,坦坦蕩蕩的人對吧?」寧素繼續當著康熙的面跟他的寶貝兒子說他的壞話,「可不像你皇阿瑪。」

  後面那句話只有簡單的七個字而已,但是配上寧素的表情,簡直每一個字都透著她對他的嫌棄。

  這下太子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了,當然了,要是讓他像寧素這樣說他皇阿瑪的壞話,尤(主)其(要)是當著他皇阿瑪的面說,那是不可能的。

  對此,寧素也是心知肚明,而且她也不可能教太子說他皇阿瑪的壞話,所以很快的,她就轉移話題了:「我呢,制胭脂有一手,但是女紅實在是不太行,所以保成你別嫌棄我給你的新衣裳是讓張嬤嬤她們做的。」

  「皇額娘您言重了。」太子道,「這是您的一份心意,我又怎麼會嫌棄?」

  雖然新衣裳確實不是寧素親手做的,但是寧素讓人給岳興阿做新衣裳的時候也沒有忘了他那一份,太子自然沒有什麼好不滿的。

  畢竟岳興阿的新衣裳也不是寧素親手做的呀。

  「沒事兒。」寧素道,「你也可以嫌棄,別被我知道就好。」

  寧素的話讓太子有些驚訝,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要是被您知道了呢?」

  「那你慘啦。」寧素笑著道,「我保准找你皇阿瑪告狀。」

  太子:「……」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一點都不意外的感覺。

  太子不是第一次見寧素促狹的一面,但是再次見到,他還是被寧素的話給整懵了。

  因為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威脅」。

  不過今天的太子,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想到寧素剛剛當著康熙的面對他說他的壞話,太子開口道:「沒用的,皇阿瑪肯定不會信。」

  「那可不一定哦。」寧素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

  「有了後娘就會有後爹。」

  這句話太子有沒有聽過?

  他當然聽過了,尤其是康熙下旨要立寧素為後之後,太子聽得可多了,多到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一旁的康熙聞言,忍不住笑了:「你當保成是三歲小孩兒呢?那麼容易就能夠給你嚇到?」

  寧素看了太子一眼,發現她這個繼子確實是沒有被她的話給嚇到,不過……

  「可別污蔑我,我哪裡是要嚇唬保成?」

  「我分明是在教他別那麼單純。」

  太子:「……???」

  他皇額娘這是哪兒來的錯覺?

  *

  太子這天晚上是睡在坤寧宮的,別看他和寧素不是親母子,但是有康熙在,倒也不需要那麼避諱。

  而太子沒想到寧素竟然在坤寧宮給他留了一間專屬於他的屋子,要不是今天要留他在坤寧宮睡覺,只怕太子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這件事。

  其實何止是太子?就連在坤寧宮留宿了這麼久的康熙都不知道這件事。等寧素沐浴回來之後,康熙就開口問她:「寧素你什麼時候給保成也留了一間屋子了?」

  「我們大婚的第二天呀。」寧素道,「其他的阿哥和公主都有自己的親娘養母,不用我操心,保成不一樣,我跟你成親後,他自然就歸我管了。」

  「既然如此,那麼給岳興阿准備屋子的時候,當然得給保成也准備一間了。」

  寧素到底不是太子的親額娘,就算要關心他的衣食住行,她也不可能插手毓慶宮的事情,當然了,寧素也沒想插手。

  但是坤寧宮是寧素的地盤,自然是她想怎麼規劃就怎麼規劃了。

  寧素當初跟康熙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她不保證會將太子視如己出,但是她既然嫁給他,給太子當後娘,自然也會擔起照顧孩子的責任。

  太子會不會在坤寧宮留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為他留一個屋子,說不准日後他娶妻生子了,他的妻兒也可以用上呀。

  不過這個想得就有點遠了,畢竟未來太子妃的人選這會兒還沒有定下來呢。

  當然了,寧素也沒想到她讓人給太子准備的屋子,今天還真的用上了。

  「這件事你怎麼沒跟我說?」康熙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畢竟坤寧宮的屋子不少,就算他每天都來也不可能陪寧素一間間屋子地逛的。

  「要不是你今天留保成在這兒睡,我這會兒還得被蒙在鼓裡呢。」

  「瞧你這話說的。」寧素乜了康熙一眼,「我不說當然有我的原因啦,這不是怕你知道之後非得要留保成在坤寧宮睡麼?」

  「我給保成也准備一間屋子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著哪天他要是突然要在坤寧宮留宿的話,這裡也有屬於他的屋子。」

  康熙聞言,忍不住上前走到寧素的身後,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後看向鏡子裡的她道:「謝謝你,寧素,還有今天下午的事情……」

  康熙的話還沒有說完,寧素就開口道:「其實你也沒有說錯的,我對保成呢,其實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見外。」

  不然她哪裡需要特意請太子幫忙呢,直接把岳興阿丟給他就是了。

  這大概就是重組家庭會有的問題了,哪怕他們在稱呼上成為了一家人,但是不代表他們真正的成為了一家人的。

  「那是因為你們也才剛相處。」康熙出聲寬慰道,「對雙方不了解,真正接觸的時間也不長,自然會帶著幾分客氣和放不開,但是我有種預感,這樣的情況不會持續太久。」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寧素笑了,她微微扭過頭,然後仰著腦袋看了康熙一眼:「你倒是有信心。」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康熙道,「這些信心可都是你們給的。」

  康熙確實是覺得自己的命足夠好,小時候得了天花不僅沒夭折,反而因此順利當上了皇帝。雖然人生並沒有一帆風順,但是總的來說可比大多數人要成功得多。

  更別提現在還把自己心愛的女人娶了回來,寶貝兒子也很懂事,可以說一切都朝著康熙希望的方向在發展。

  *

  張嬤嬤雖然是個牆頭草,但是也算得上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了,因為在第二天岳興阿和太子他們都還沒有起身之前,她就已經帶著人將已經趕工好的兩身新衣裳送到了坤寧宮。

  因為今天是岳興阿第一天去上書房讀書,作為額娘的寧素當然得有所表示了。

  早早從溫暖的被窩起身後,一邊讓人給大小兩個兒子做早膳,一邊檢查張嬤嬤她們給送來的兩身新衣裳。

  大小合不合適的暫時先不說,反正從女紅上來說,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了。

  見張嬤嬤她們個個熬得眼睛都紅了,寧素便讓柳絮打賞她們:「辛苦你們了,待會兒回去好好歇著吧。」

  雖然是張嬤嬤自個兒一心衝著巴結寧素去的,但是辛苦了一天一夜後聽到寧素這麼說,心裡面多多少少還是挺受用的。

  連張嬤嬤都如此,更別提跟著她一塊來的四個繡娘了。她們的本職工作本來就是給宮裡頭的主子們做衣裳的,像這次這樣連夜趕工的事情她們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沒辦法,誰讓她們跟了一個不把下屬當人看的上級呢?

  本來她們心裡不是沒有不滿的,可是這會兒聽到寧素這麼說,手裡又拿著柳絮給她們的、沉甸甸的荷包,心裡頭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了。

  哪怕已經很累了,但是她們謝過寧素,從坤寧宮出來之後個個臉上都帶上了笑容。

  寧素可沒有注意到這個,確定兩件新衣裳的做工都沒有問題後,她就分別讓柳芽和柳枝給岳興阿和太子送去了。

  寧素道:「看看他們都穿得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的話我到時候再讓張嬤嬤她們改改。」

  但是事實上又怎麼可能不合身呢?

  太子和岳興阿穿上了新衣裳後,兩人都沒有打算換下來,岳興阿不說了,太子心想這好歹是他皇額娘的一份心意。

  見他們哥倆都穿著一身新衣裳出來,寧素並不怎麼意外,她特意看了太子一眼,然後道:「保成,你這是怕我跟你皇阿瑪告狀是吧?」

  太子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過來寧素這話是什麼意思:「皇額娘您別冤枉人,我可沒有嫌棄您讓人給我做的新衣裳。」

  「行吧。」寧素笑了笑,她也就是那麼一說而已,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眼後,「穿起來可真精神。」

  「我呢我呢?」岳興阿見寧素沒有誇自己,就有點不甘寂寞了,在她面前蹦跶起來,「我精神嗎?額娘。」

  「精神精神。」寧素道,「你不穿新衣裳都精神,穿了簡直是龍馬精神。」

  唔,沒聽懂「龍馬精神」是什麼意思的岳興阿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不管了,就當他額娘是在誇他。

  「我讓人給你們准備了早膳,你們吃點再去上書房吧。」

  「那你白准備了。」寧素一起身,就被迫跟著起身的康熙出來後聽到寧素的話,他笑道,「他們沒那麼快用早膳。」

  「嗯?」寧素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太子他們是先去上書房晨讀,結束之後才在上書房那兒用早膳的。

  「你這個當阿瑪的可真狠得下心。」寧素對康熙說完後,對岳興阿和太子道,「既然如此,那麼我也不好破壞你們皇阿瑪立下的規矩。」

  「你們就直接去上書房吧。」

  寧素對岳興阿他們說完後,衝著柳絮使了一個眼色,等她悄悄退下後,她才慢吞吞地送他們出門。

  和寧素相反,柳絮的速度很快,趕在寧素送太子他們離開之前回到了她的身邊,然後偷偷的將自己從小廚房裡拿來的東西往寧素的手裡塞。

  「岳興阿,去到上書房好好讀書知道嗎?」

  「保成你替我看著岳興阿,要是他不乖的話你回來告訴我。」

  寧素一邊說著,一邊手裡的東西分別塞到岳興阿和太子的手裡,不給他們驚訝出聲的機會,就小聲的對他們道,「別讓你們皇阿瑪知道了。」

  說完,寧素又恢復了正常的音量,「行了,你們走吧。」

  太子和岳興阿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將寧素塞給他們的東西藏在袖子裡,應了寧素一聲之後,又給康熙行禮,然後哥倆才揣著手裡熱騰騰的早點離開了。

  等離開了康熙的視線後,岳興阿和太子才將自己手裡拿著的早點取了出來,然後發現寧素給他們塞的是糯米燒賣和芋頭燒賣。

  剛剛用紙包著的時候岳興阿他們沒聞到香味還好,一打開聞到食物的香味後,別說是岳興阿了,就連太子都有些遭不住了。

  「好香呀。」岳興阿迫不及待地伸手捏了一個糯米燒賣就往嘴裡塞,咬一口後,被金黃的外皮包裹在內的鮮香一下子隨著熱氣散發出來了。

  吃了一口後,見太子沒動手,岳興阿問:「保成哥哥你不吃嗎?」

  「這邊走邊吃東西實在是有些不雅。」太子道。

  然而……

  「『不雅』是什麼?」聽不懂的岳興阿問,「比糯米燒賣和芋頭燒賣還要好吃嗎?」

  那肯定是沒有的。

  太子原本還想忍住的,畢竟他可是堂堂大清儲君,邊走邊吃東西他不要面子的嗎?

  結果……

  嗚嗚嗚林管家的廚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做出來的食物還是一如既往的香。

  太子邊走邊吃邊感嘆道。


第95章

  太子覺得自己墮落了,真的是墮落了。

  他堂堂大清儲君竟然干出邊走邊吃東西這種不雅的事情來,這要傳出去被人知道的話,那麼他的面子往哪兒擱呀?

  太子在心底裡默默地唾罵著自己,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一口接一口地吃著糯米燒賣和芋頭燒賣。

  沒辦法,因為這實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尤其是芋頭燒賣,軟糯清香的芋頭包裹著鮮肉,每一口都讓人吃得十分滿足,難怪就連大美食家(bushi)蘇東坡先生都對芋頭贊不絕口呢。

  三兩口搞定一個芋頭燒賣的太子忍不住在心底裡想到,這芋頭果然有點東西哈。

  知道岳興阿和太子的飯量不一樣,所以柳絮給太子裝了兩個芋頭燒賣和兩個糯米燒賣,而到了岳興阿那兒呢,就各減一個了。

  不過岳興阿雖然加起來只有兩個燒賣,但是等兩個都吃進肚子裡之後,岳興阿就差不多飽了。

  畢竟糯米燒賣的飽腹感還是挺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填飽了肚子的原因,太子突然覺得寒風都沒有那麼刺骨了。

  其實他長這麼大,什麼山珍海味沒有吃過?但是在吃下第一口芋頭燒賣的時候,太子卻覺得它的滋味遠超他從前吃過的那些山珍海味。

  畢竟從來沒有人像寧素這樣因為覺得餓著肚子晨讀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所以偷偷給他塞吃的。

  餓著肚子晨讀這件事是康熙立下的規矩,太子身邊伺候的奴才自然不敢違背了,而太子又不像大阿哥他們那樣,或者有親娘,或者有養母,所以更不可能有人偷偷給他塞吃的了。

  太子六歲正式到上書房讀書,至今已經有六年多的時間門了,今天還是他第一次知道飽著肚子晨讀是什麼滋味。

  這可沒有誇張,因為康熙再怎麼疼愛太子,在讀書這件事情上面他也是不含糊的。畢竟「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ぇ」這個道理康熙還是懂的,這個時候慣子就相當於殺子了。

  原來這就是有額娘的感覺嗎?

  太子突然真正的意識到他皇阿瑪娶妻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

  知道寧素給岳興阿和太子兩人塞早點一事的人不多,但是知道寧素讓張嬤嬤給岳興阿和太子兩人做新衣裳一事的人卻不少。

  畢竟太子昨天晚上是第一次在坤寧宮留宿,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好奇了。於是這一好奇,自然就打聽到一些事情了。

  「沒想到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竟然這麼相處得來?」

  「誰說不是呢?」榮妃道,「虧得本宮還以為皇後一進宮,我們會有熱鬧看呢。」

  結果誰能夠想到皇貴妃突然啞火了,而太子又和寧素竟然又那麼相處得來呢?

  真的是讓她們白期待了。

  「不過這張嬤嬤還真的是當之無愧的牆頭草,風往哪邊吹她就真的讓哪邊倒。」榮妃道,「本宮以前讓她做衣裳,她有本事推三阻四的,等到了皇後那兒,她倒是毛遂自薦了?」

  說著,榮妃輕哼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不悅。

  其實也不能怪榮妃這麼生氣,畢竟她怎麼說也是個主子,而張嬤嬤呢?繡工再厲害也只是個奴才而已,偏偏當初因為抱上了皇貴妃的大腿,她一個當奴才的就敢連她這個當主子的都不放在眼裡了,這讓榮妃怎麼可能不生氣?

  當然了,更讓榮妃生氣的是,因為張嬤嬤背後站著皇貴妃這個大靠山,以至於她即便再生氣,也不敢找張嬤嬤的麻煩。

  畢竟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別看榮妃敢看皇貴妃的笑話,但是真的要她得罪皇貴妃,與皇貴妃為敵的話,榮妃是不敢的。

  「那不過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罷了,娘娘您何必生氣呢?」那拉貴人在鐘粹宮住,本來就不得寵,膝下兩個孩子還都沒了,不出意外的話下半輩子都得在榮妃的手下討生活了,自然得巴結她了。

  因此見榮妃不高興,那拉貴人便連忙出聲寬慰道,「您瞧好了吧,像她這樣的小人,早晚得栽跟頭。」

  「遠的不說,張嬤嬤這麼巴結皇後娘娘,皇貴妃娘娘知道了,她能樂意呀?」

  那拉貴人這話點醒了榮妃:「別的不說,換做是本宮的話,本宮肯定是不可能樂意的。」

  可不是麼,原本張嬤嬤是跟在皇貴妃屁股後面的一只哈巴狗,別管皇貴妃看不看重吧,反正肯定是不樂意看著張嬤嬤轉頭就成了別人的哈巴狗的。

  尤其是這個「別人」還不是普通的別人,那可是和皇貴妃有著新仇舊恨的寧素。

  不過……

  「換做是皇貴妃的話,那就有點說不好了。」想起最近跟啞火的炮彈似的皇貴妃,榮妃的語氣又變得不確定起來了,「自從皇後進宮之後,這皇貴妃就跟想成鋼似的,對上皇後那是左忍右忍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真的那麼好脾性呢。」

  但是實際上呢?

  別人不知道,她們這些和皇貴妃相處這麼久的嬪妃還能不知道麼?

  「這次不一樣。」和那拉貴人一樣,同樣是住在鐘粹宮的張庶妃聽到榮妃這麼說,張嘴就道,「娘娘您不知道,我……」

  張庶妃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那拉貴人就搶著道,「娘娘,我聽說一件關於皇貴妃的事情。」

  榮妃的注意力原本已經被張庶妃吸引過去了,哪能想到半路殺出了那拉貴人這個程咬金?當下榮妃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拉貴人的身上。

  「什麼事兒?」

  張庶妃見狀,忍不住咬了咬唇,看向那拉貴人的眼神透著幾分怨氣。

  那拉貴人看到了,但是並不覺得抱歉,也沒有放在心上。

  別以為那拉貴人不知道,張庶妃也想著討好榮妃,所以那拉貴人能讓她成功嗎?

  自然是不能了。

  畢竟那拉貴人和張庶妃的情況相似,兩人同樣是早早就失寵了,膝下又沒有子嗣,只能夠靠著榮妃過日子。

  不同的是那拉貴人的位份比張庶妃高一些,認真算起來日子沒有張庶妃那麼難過,但是也僅此而已。

  所以那拉貴人絕對不會因為張庶妃位份比自己低,日子比自己要難過一些,就會對她心軟,把討好榮妃的機會讓給她的。

  畢竟她對張庶妃心軟了,誰會對她心軟呢?

  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些,那拉貴人毫不猶豫地搶走了原本屬於張庶妃的機會,笑著就對榮妃道:「今兒回來的時候,我在路上聽說了一件事,原來皇貴妃娘娘不久前才找張嬤嬤給四阿哥做新衣裳了。」

  榮妃一聽,臉上的表情有些失望:「就這?」

  這種事情就算聽說了,也沒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跟人分享的價值啊。

  「當然不止了。」那拉貴人道,「重點不是皇貴妃娘娘不久前找張嬤嬤給四阿哥做新衣裳,而是皇貴妃娘娘先找的張嬤嬤,結果張嬤嬤卻先連夜趕工把太子殿下還有岳興阿阿哥的新衣裳都做好了。」

  嗯?

  聽到那拉貴人後面這句話,榮妃一下子就精神了:「四阿哥的新衣裳呢?張嬤嬤還沒有做好?」

  榮妃覺得應該是沒有。

  果不其然,那拉貴人搖頭道:「沒有,不僅沒做好,我還聽說張嬤嬤已經決定將四阿哥的新衣裳交給別人去做了。」

  榮妃一聽,頓時更加精神了:「太子殿下和岳興阿的新衣裳不是做好了嗎?怎麼還要把四阿哥的新衣裳交給別人去做?」

  「太子殿下和岳興阿阿哥的新衣裳是做好了,可是皇後娘娘的新衣裳才剛准備做呀。」那拉貴人見榮妃感興趣,說得更來勁了,「娘娘您也知道張嬤嬤現在一心想要巴結皇後娘娘,自然什麼都緊著她來了。」

  「至於皇貴妃娘娘那兒,娘娘您也知道,說句難聽一點的話,那都是明日黃花了,憑著張嬤嬤的性子,又怎麼可能還把她放在首位呢?」

  榮妃點點頭,對此她深有體會,因此見張嬤嬤這麼對皇貴妃,她是一點都不意外。

  不過……

  「這張嬤嬤的膽子是不是有點太大了?」榮妃道,「便是皇貴妃失寵了,那她也是皇貴妃,她一個當奴才的難道不怕得罪她嗎?」

  「張嬤嬤可不怕。」那拉貴人道,「據說跟著張嬤嬤一塊去坤寧宮的繡娘們也有些擔心會得罪皇貴妃娘娘的,但是誰知道張嬤嬤卻氣定神閑地說『沒事兒』,看樣子是真的不怕得罪皇貴妃娘娘了。」

  有些話那拉貴人不好說得太直接,否則的話叫榮妃聯想到她自己,那她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但是直接的話那拉貴人不說,不代表榮妃想不到的。

  張嬤嬤當初為什麼不怕得罪她?不就是因為有皇貴妃做靠山麼?那張嬤嬤現在為什麼不怕得罪皇貴妃,想來是因為覺得有寧素給她做靠山了。

  榮妃「嘖嘖」了兩聲,然後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磨』了。」

  說完,榮妃看向那拉貴人,「這些事情你是從誰那兒聽來的?」

  「可不就是從那幾個繡娘的口中聽說的麼?」那拉貴人道,「也是巧了,她們說這話的時候以為周圍都沒人,沒想到被我全聽著了。」

  其實聽完全場的人不止那拉貴人一個,還有張庶妃,但是這個時候那拉貴人會說嗎?當然不會了,要不然豈不是把功勞分張庶妃一半了?

  張庶妃也知道那拉貴人的心思,當著榮妃的面沒有說什麼,但是等她們從榮妃那兒離開後,張庶妃難得的板著臉對那拉貴人道:「我們既然都被分到了鐘粹宮,那也是算是有緣分了,你要吃肉沒關系,為什麼連口湯都不願意給我喝?」

  張庶妃所求的並不多,不過是想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罷了。

  那拉貴人卻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你想喝湯那就喝唄,我又不攔著。」

  想到榮妃剛剛給她賞賜的兩匹布料,那拉貴人更加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了。

  畢竟真的要讓張庶妃喝一口湯的話,那麼這兩匹布料她可得分張庶妃一半,那拉貴人自然舍不得了。

  眼見著張庶妃還想說什麼,那拉貴人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帶上自己的宮女就先離開了。

  「小主,那拉貴人真的是太過分了。」張庶妃的宮女小可替她抱不平。

  「算了。」不是張庶妃大度不想計較,而是她僅僅只是個庶妃而已,再生氣也沒辦法跟那拉貴人計較。

  沒走遠的那拉貴人聽到她們主僕兩人的對話,既覺得松了一口氣,又對張庶妃有些不屑:「算她識趣。」

  那拉貴人當然不怕張庶妃鬧了,畢竟她自信自己在榮妃那兒可比張庶妃要更得臉,但是張庶妃能不鬧還是最好的,省得麻煩。

  然而那拉貴人哪裡知道張庶妃不鬧並不是因為她識趣,而是因為她壓根就沒有想過和那拉貴人搶這一份「功勞」。

  「小主,我們這樣算是完成了宜妃娘娘交給我們的任務吧?」等回到自己的屋子後,小可忍不住壓低了嗓音詢問張庶妃。

  張庶妃點點頭:「宜妃娘娘只說讓我們將這件事透露給榮妃娘娘就行,至於榮妃娘娘會不會將這件事傳開,那就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了。」

  「榮妃娘娘肯定會的。」小可道,「就她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怎麼可能守得住嘴?」

  「不過……」小可扭頭看向張庶妃,神色透著幾分不安,「事情要是敗露了,那我們怎麼辦呀?小主。」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系?」張庶妃道,「事情又不是我們跟榮妃娘娘說的,如果榮妃娘娘要傳開更不是我們慫恿的,所以不管她們誰要找誰算賬,都不可能找到我們的頭上。」

  畢竟宜妃那邊不說的話,有誰知道她和那拉貴人能夠聽到那些繡娘們的話並不是一個意外呢?又有誰知道那拉貴人能搶走這個討好榮妃的機會是張庶妃主動設計的呢?

  張庶妃抓住小可的手道:「所以你別自己先亂了陣腳,我們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不是嗎?」

  小可點點頭,要不是日子實在是不好過,她們也不會鋌而走險,答應幫宜妃做事的。

  再說了,這件事最糟糕的後果也不過是皇後娘娘和皇貴妃娘娘鬧起來而已,反正她們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她們頂多是讓這一天早點到來而已。

  然而這會兒的她們並不知道這件事的後續發展完全超出了她們的預料。

  *

  寧素雖然是當事人,但是她知道的事情說不定還沒有其他人那麼多。

  至少她並不知道皇貴妃比她要更早找張嬤嬤給四阿哥做新衣裳,更不知道宜妃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打算利用榮妃(那張嘴)挑起她和皇貴妃之間門的鬥爭。

  這會兒她正在想著第一天去讀書的寶貝兒子。

  寧素問:「你們說岳興阿他能不能習慣上書房的規矩呢?」

  雖然岳興阿之前沒有去上書房讀書的時候,寧素和他也不是無時無刻都待在一起的,但是小家伙不在坤寧宮之後,寧素就跟少了什麼似的,做事情都有點走神。

  四個柳見寧素因為岳興阿去讀書一事而有些心不在焉的,都忍不住笑了:「主子,岳興阿阿哥又不是第一次離開您去讀書了,您怎麼這麼掛心呀?從前在莊子的時候可沒有見您這樣的。」

  可不是麼,在莊子的時候寧素恨不得直接將岳興阿這個小包袱……咳咳,寶貝兒子交(扔)給康熙,自己跑出去玩,怎麼到了宮裡,寧素就變了?

  「宮裡的情況和莊子的情況不一樣嘛。」柳葉到底是最為心細的那一個,聯想到寧素托太子多照看岳興阿一些,就大概猜到她們主子的想法了。

  「在莊子的時候不說皇上本身就喜歡岳興阿阿哥了,只說學生就只有岳興阿阿哥一個,主子自然不用太擔心了。」

  但是在宮裡就不一樣了,雖然岳興阿也喊康熙一聲「皇阿瑪」,可是他到底不是正兒八經的皇子,再加上不少嬪妃都對康熙偏心岳興阿一事有所不滿,誰知道其他的皇子們會不會也心存不滿呢?

  所以柳葉覺得她可以理解她們主子的擔心的。

  其他三個柳聽到柳葉的話,立馬就明白寧素的感受了,柳枝出聲寬慰道:「主子您別擔心,太子殿下不是已經答應了您會照顧好岳興阿阿哥的嗎?奴才瞧著太子殿下也不是那種不靠譜的孩子。」

  「是呀,哪怕太子殿下不是和岳興阿阿哥一塊上課的,但是好歹岳興阿阿哥身邊還有表少爺他們幾個哈哈珠子守著呢,有他們在,肯定不會有人隨便找岳興阿阿哥麻煩的。」

  柳絮更是簡單粗暴地道:「主子您要是實在是不放心的話,不如讓奴才替您跑一趟,去看看岳興阿阿哥在上書房的情況?」

  「那倒不至於。」寧素一聽到最後的柳絮說的話,笑著阻止了,她道,「我雖然是有些擔心岳興阿,但是如果真的派你們去上書房的話,那麼就有點小題大做了。」

  本來康熙允許岳興阿提前去上書房讀書就已經惹人閑話了,要是她再這麼做的話,只怕會有更多說閑話的人。

  「我只是有些不習慣而已,而且你們說的也有道理。」當然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不僅是太子,就連大阿哥他們其他幾個便宜兒子,寧素也是見過,接觸過的,憑著她看人的眼光,她不認為他們會做出欺負弱小的事情。

  要知道如今在上書房讀書的皇子當中,年紀最小的七阿哥都比岳興阿還要大,更別提年紀最大的大阿哥了。

  這麼一想,寧素的擔心倒是少了許多。

  *

  去上書房讀書的岳興阿可不知道自己額娘對自己的擔心,雖然對於小家伙而言,上書房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但是地方陌生,裡邊的人他可不陌生呀。

  雖然岳興阿不管是進宮前,還是進宮後,都是和他的保成哥哥關系最好最親近,但是這不代表他和其他的哥哥(弟弟)們的關系就不好的。

  嗯……

  至少岳興阿沒覺得有哪兒不好的。

  不過……

  岳興阿趁著先生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瞅了四阿哥一眼,一眼,又一眼。小家伙覺得好奇怪哦,不知道四阿哥為什麼對他臉臭臭的。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呀。

  岳興阿雖然年紀小,但是他之前進宮的時候是見過四阿哥的,所以對他還有些印像,也記得他們之前的關系是好好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們在關系上變得更加親近了(從表兄弟變成了繼兄弟),在相處的時候卻反而變得生疏了。

  尤其是今天,四阿哥見到他的時候臉都是黑的。

  岳興阿想不明白,原本見到自己和四阿哥(還有三阿哥)分到一塊讀書,他還很高興呢。

  是的,因為康熙給岳興阿啟蒙了小半年的時間門,所以小家伙的學習進度可比五阿哥還有七阿哥要快得多了。在先生檢查完岳興阿的學習進度後,就決定將他和三阿哥還有四阿哥放一塊。

  四阿哥又不是木頭,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岳興阿的目光,在他又一次偷看自己的時候猛地轉頭,當場把岳興阿給抓個了正著。

  沒有防備,突然被抓包的岳興阿眨了眨眼睛,先是衝著四阿哥露出了一個無辜的笑,然後咻的一下把自己的腦袋轉回去,當做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四阿哥見狀,在心底裡輕哼了一聲,然後把腦袋轉了回去,心想被他抓包一次,他不會再偷看他了吧?

  事實上確實是不會。

  第一次偷看人被抓包的岳興阿都被嚇到了,哪裡還會再偷看四阿哥呀?不過小家伙還是想搞清楚四阿哥為什麼對他臉臭臭的,所以下午在校場見到四阿哥自己一個人離開的時候,岳興阿想了想就跟了上去。

  「岳興阿,你要去哪兒?」致遠本來就是岳興阿的表哥,進宮給他當哈哈珠子之後,自然而然地成為四個哈哈珠子裡面和岳興阿關系最好的那一個了。

  「唔,我要去找四哥哥啦。」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我有點事要跟他說。」

  聽到岳興阿最後那句話,致遠就不好意思阻攔他了:「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岳興阿擺擺他的小手,「我很快回來的。」

  致遠一聽,也就沒有阻攔了,但是他哪裡知道,他現在跟岳興阿分開,等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昏迷不醒了。


第96章

  知道岳興阿晚些會帶著他的四個哈哈珠子一塊回坤寧宮,所以寧素特意讓林忠多做一些小孩愛吃的點心來招待他們。

  將寧素那麼上心,柳芽笑道:「等岳興阿阿哥他們回來見到肯定會很高興的。」

  可不是麼,這不僅僅因為寧素讓林忠做了那麼多小孩愛吃的點心,更因為寧素有這份心。

  寧素聞言,笑了笑道:「那最好,我都怕岳興阿會因為上書房的規矩大,學業重,上了一天學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對於自己的寶貝兒子在讀書這件事情上面的耐心,寧素是十分了解的,並沒有多少。

  所以寧素就盼著岳興阿會因為自己的四個哈哈珠子,還有上書房那麼多的哥哥們而堅持去上書房讀書。

  寧素現在的想法和當初還是一樣的,她想讓岳興阿讀書,壓根不是想讓他讀出個前程來,只是單純的想讓他開拓思想,增長知識,擺脫愚昧罷了。

  畢竟岳興阿如果沒有一定的智慧的話,那麼就算寧素給他做好了所有的打算,給他留下了金山銀山,那也是沒用的。

  因為早晚有一天會被人騙走。

  所以寧素想著,就算岳興阿覺得上書房的規矩大,學業重,哄她也要哄著小家伙別打退堂鼓。

  不過……

  「不會真的被我猜中了吧?」寧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我怎麼感覺今天下午我的右眼皮總是在跳?」

  「不可能。」柳芽斬釘截鐵地道,「不是說了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嗎?」

  「嗯?」

  寧素看向柳芽,心想她要不要聽聽她自己說了什麼?

  「不對不對。」反應過來的柳芽道,「是左眼跳災,右眼跳財。」

  「到底哪個跳財?哪個跳災?」寧素都被搞糊塗了。

  柳枝一針見血地道:「這個得取決於您哪邊的眼皮在跳了,主子。」

  聽到柳枝這話,寧素忍不住笑了,尤其是見一旁的柳絮和柳葉也贊同地點點頭後,更是覺得搞笑。

  她正想說什麼,結果就見齊東神色難看地帶著雙喜進來了。

  見雙喜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寧素的心猛地一跳,不等她問出口,雙喜見到她便直接跪下道:「娘娘出事了,主子磕到頭已經昏過去了!」

  寧素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了,她抬腳就往外跑,路過雙喜的時候順手把他拉了起來:「岳興阿現在在哪兒?」

  雙喜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抹了一把眼淚既跟著寧素往外跑,邊跑邊道:「主子現在還在校場。」

  寧素一聽,已經顧不上詢問雙喜為什麼岳興阿會磕到頭,松開他的手臂便朝著校場的方向跑去。

  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份了,正是北京城最冷的時候,坤寧宮內有地暖,所以寧素即便穿著單薄都不成問題。但是在室外就不行了,現在這種天氣稍微薄一些的鬥篷都扛不住寒風,更別提寧素還穿得這麼單薄了。

  只是寧素現在一心想著受傷的岳興阿,哪裡顧得上什麼冷不冷的?她甚至就連皇後的威嚴都顧不上,因為這會兒的她不是大清的皇後,只是岳興阿的額娘而已。

  *

  寧素還是晚了一步,等她趕到校場的時候,康熙已經比她要更早抵達了。

  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沒有人通知康熙的,而乾清宮和校場的距離又比坤寧宮和校場的要更近一些。

  康熙不僅比寧素要更早抵達校場,甚至他連太醫都讓人請來了,這會兒正在給岳興阿包扎傷口。

  本來康熙就因為岳興阿受傷一事導致臉色難看了,這會兒見寧素竟然衣著單薄地出現在校場,臉色更是黑得跟鍋底似的。

  「你們怎麼伺候你們主子的?」康熙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摟住了寧素的肩膀,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裡,然後吩咐梁九功將他的大氅拿過來。

  「嗻。」梁九功應了一聲,連忙將自己懷裡抱著的大氅交到康熙的手上。

  瞧吧,他就知道他特意將萬歲爺的大氅取來肯定是有用武之地的——

  哪怕萬歲爺不用,皇後娘娘也肯定用得著。

  畢竟岳興阿阿哥在皇後娘娘心裡的分量有多重,梁九功那是親眼所見,深有體會的。

  當然了,梁九功認為宮裡的人應該和他有同感才對,所以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個不要命的家伙竟然把手伸到岳興阿阿哥的頭上了?

  沒錯,岳興阿阿哥確實不是萬歲爺親生的兒子,但是他是皇後娘娘如今唯一的孩子呀,而皇後娘娘是誰?那可是萬歲爺執意要娶的女人。

  說句肉麻一點的話,皇後娘娘現在就是萬歲爺的心尖尖沒錯了。

  所以對岳興阿阿哥下手,四舍五入跟得罪萬歲爺有什麼區別?

  反正在梁九功看來,壓根沒有任何的區別。

  *

  其實寧素壓根感覺不到冷,因為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岳興阿的身上。

  見他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卻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身上甚至沾著他的血,寧素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捏緊了似的,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要不是有康熙在一旁摟著她,寧素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氣站穩。

  等太醫給岳興阿包扎好頭上的傷口後,寧素急切地上前出聲詢問:「太醫,岳興阿的傷怎麼樣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岳興阿阿哥傷在腦袋上,奴才已經給他止血了,從傷口面積上來看,岳興阿阿哥傷得不算嚴重,只是……」

  太醫停頓了一下,倒不是他想要故意吊人胃口,而是擔心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不太適合。但是再怎麼不適合,他也不可能不說的,他道,「只是具體的情況得等岳興阿阿哥清醒後才能夠做出確切的判斷,畢竟單單從表面傷口,奴才沒辦法判斷岳興阿阿哥究竟傷得有多重。」

  雖然太醫說得不算太明顯,但是寧素還是聽懂了,畢竟她曾經也磕過腦袋,甚至如今都沒有恢復從前的記憶。

  偏偏岳興阿和她一樣,也是磕到了腦袋,現在他還在昏迷中,所以誰也不知道他醒來之後會不會像她一樣,也失去了從前的記憶。

  康熙哪怕貴為天子,這會兒他也沒有辦法跟寧素保證岳興阿醒來之後不會出現別的問題,不過……

  「岳興阿會沒事的。」康熙捏了捏寧素的肩膀,出聲安慰她道,「這孩子對你那麼孝順,又怎麼舍得讓你為他傷心難過?」

  康熙這句安慰的話其實有些空洞了,但是偏偏寧素聽了,卻奉為圭臬:「沒錯,你說得對,岳興阿會沒事的。」

  「我是他額娘,他要是敢把我給忘了,看我不賞他吃一頓藤條。」

  別看寧素最後一句話說得凶狠,實際上還沒說這句話之前,她的眼眶就已經發紅了。

  說完狠話之後,寧素又看向太醫,問他,「我現在可以帶岳興阿先回坤寧宮嗎?」

  畢竟校場是給人練習騎馬射箭的地方,而不是給人休息的,沒有地暖不說,就連爐子都是現燒的,所以寧素想著帶岳興阿回坤寧宮,讓他能夠更好地養傷。

  不過太醫卻拒絕了寧素的提議,他斟酌著道:「人的腦子是非常復雜的,在沒有確定岳興阿阿哥的傷勢之前,奴才覺得最好不要再隨便移動他。」

  雖然說這裡的環境肯定是比不上坤寧宮了,但是至少比剛剛在室外的環境要好。剛剛移動那是無法避免的,因為外面天寒地凍的,哪怕岳興阿腦袋上的傷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他要是一直躺在外面的話,只怕凍都能凍死他了。

  寧素也不是一著急孩子就失去理智的人,聽到太醫這麼說,她也沒有勉強:「好,那我就先在這兒陪著岳興阿,等他醒來。」

  說著,寧素扭頭看向了康熙,後者和她像是心有靈犀似的,不等寧素開口說什麼,他就衝她點點頭道:「你放心吧,你先陪著岳興阿,我去查清楚岳興阿究竟是怎麼受傷的。」

  「好。」寧素不是不想自己親自去查,而是比起親自去查,她現在更想陪在岳興阿的身邊,等他醒來。

  至於查清真相這件事,她相信康熙不會讓她失望的。

  *

  康熙自然是不想讓寧素失望了,對於岳興阿第一天來上書房讀書就出了這種事情,別說是寧素了,就連康熙也感到心痛和憤怒。

  要知道岳興阿即便不是他的繼子,那也是他的學生,見他平時跟個小牛犢似的活蹦亂跳的,現在卻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康熙看了怎麼可能不心痛?又怎麼可能不憤怒?

  安撫好寧素的情緒後,康熙沉著臉往外走,讓梁九功將所有的相關人員都帶到正堂。

  作為大清的天子,康熙平日裡哪怕面帶笑意,也沒有幾個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更別提現在他沉著一張臉,眉眼裡都透著一股怒氣,更叫人感到心驚膽戰。

  不過這樣不是沒有好處的,至少看到這樣的康熙,在他面前跪了一排的龍子鳳孫和哈哈珠子都不敢有所隱瞞,把自己知道的,看到的事情統統都說了。

  先是岳興阿身邊的四個哈哈珠子,其中禮部左侍郎的兒子明淨當時因為人有三急,所以壓根不在現場,而剩下的三個哈哈珠子當中,只有致遠一個人看到岳興阿離開了,其余兩個當時都被校場諳達的矯健身姿給吸引了,所以問起他們,他們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聽完致遠他們四個哈哈珠子的話,康熙的臉色並沒有回暖,然後他就詢問發現岳興阿受傷的人——

  是恭親王府的大阿哥永綬和明淨一塊發現的。

  「皇伯父,侄兒當時和明淨一塊回校場,沒想到在半路上就看到岳興阿摔倒在地,還把腦袋給磕傷了。」

  回答的是永綬,雖然恭親王妃並沒有叮囑過他在上書房要多照顧岳興阿,但是永綬之前回府的時候,恭親王妃可是跟他提過她和寧素的事情,所以永綬知道自家額娘和皇後娘娘交好,甚至知道自家額娘當初為什麼和皇後娘娘交好。

  所以壓根不用恭親王妃叮囑,知道岳興阿要來上書房讀書後,永綬就打定主意要多照顧一些這個便宜堂弟了。

  但是永綬哪裡想到他沒有照顧到岳興阿,反倒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受傷?

  永綬的腦袋都低了下去,「是侄兒跑得慢了,要是跑得快一些的話,說不定能夠接住岳興阿,不至於讓他傷得這麼重。」

  永綬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平時沒有好好習武了,要不然他剛剛說不定可以救下岳興阿了。

  同樣懊悔的還有明淨,永綬只是岳興阿的便宜堂兄而已,沒有責任和義務一定要照顧好岳興阿的安全的。但是明淨不一樣,他知道自己是岳興阿的哈哈珠子,除了陪他讀書習武之外,遇到事兒了他也應該擋在他前面的。

  結果真的遇到事兒了,他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岳興阿受傷卻什麼都做不了。

  因此明淨的腦袋垂得比永綬的還要低。

  不過康熙這個時候卻沒有怪罪他們,因為他發現了一個重點:「也就是說,你們親眼看到岳興阿受傷的過程?」

  永綬和明淨點點頭,然後就聽到康熙出聲詢問,「那岳興阿究竟是怎麼受傷的?」

  剛剛康熙問什麼都答得很利索的永綬和明淨兩人這會兒卻跟卡殼似的,互相對視了一眼,神色中透著幾分猶豫。

  康熙見狀,沉聲道:「老實說。」

  「奴才……奴才見到是四阿哥推倒岳興阿阿哥的。」首先回答的人是明淨,他雖然不想得罪四阿哥,但是他沒有忘了自己現在是岳興阿的哈哈珠子。

  而且當著康熙的面,明淨一個孩子也壓根不敢隱瞞,尤其是替四阿哥隱瞞。

  明淨這話一出,在場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尤其是三阿哥,第一個跳出來說:「不可能!四弟怎麼可能去推岳興阿?」

  「你個奴才是不是為了將功贖罪,就想把責任推倒四弟的頭上?」

  「奴才沒有。」明淨連忙出聲道,「奴才當時確實是看到四阿哥伸手了,也看到岳興阿阿哥摔倒了,腦袋磕到了一旁的石階上。」

  在場的人也不是傻子,明淨究竟是在撒謊還是說實話,他們多少可以分辨得出來的。

  而且明淨一個七歲的小孩兒,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在康熙面前撒謊,所以……

  他說的是真的?

  太子他們扭頭朝著四阿哥看了過去,就見他白著臉開口道:「皇阿瑪,兒子沒有。當時的情況是岳興阿要摔倒了,兒子伸手想要拉住他而已。」

  只是沒想到他出手太慢了,壓根沒有拉到岳興阿的手;當然了,更讓四阿哥沒想到的是他會因為伸手想要拉岳興阿的手,而被明淨誤會是他伸手推倒岳興阿的。

  說實在話,四阿哥這個解釋說得過去嗎?

  確實是說得過去,因為明淨和永綬他們到底不是一直都在現場,親眼看到前因後果的,所以四阿哥伸手究竟是為了推岳興阿呢?還是為了救岳興阿,那大概只有他們兩個當事人最清楚了。

  但是為什麼明淨會認為四阿哥伸手是推岳興阿而不是救他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四阿哥今天對岳興阿的態度有多不好了,就差把「我不喜歡岳興阿」這七個大字直接「寫」在他的臉上。

  所以不怪明淨當時看到那一幕的時候,第一反應就認為是四阿哥推了岳興阿。

  因為不止是他,就連永綬第一反應也是如此,只是他到底比明淨大了那麼多歲,而且比起明淨,永綬和四阿哥相處接觸的時間更長,對於他不敢百分百地確定是四阿哥出手推倒岳興阿,只能說比起四阿哥出手救岳興阿,他更偏向另外一種可能性罷了。

  明淨和永綬礙於四阿哥的身份,不敢說什麼過激的話,但是致遠就不一樣了。聽到四阿哥的話,他認定了他是在狡辯:「你撒謊,你怎麼可能有那麼好心?」

  「今天岳興阿第一天來上書房讀書,見到你的時候還高高興興的跟你打招呼,可你呢?不搭理岳興阿就算了,還給他臉色看。」

  「也就是岳興阿單純,心底好,一心認為你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不是因為不喜歡他,甚至在校場的時候還想找你問清楚。」

  致遠既是岳興阿的哈哈珠子,又是他的表哥,小哥倆平日裡關系可好了,看到四阿哥今天在上書房對岳興阿的態度,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

  但是他到底沒有忘了四阿哥的身份,再加上岳興阿又不計較,致遠自然不可能找四阿哥算賬。

  「我就不應該答應讓岳興阿一個人去找你的!」致遠都要後悔死了,得知岳興阿出事的消息後,趕到現場的致遠看到他表弟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時,致遠第一次後悔自己為什麼那麼心大。

  明知道四阿哥不喜歡岳興阿,他當時就應該陪他一塊去的,這樣就算四阿哥想要對岳興阿動手,他哪怕不能打四阿哥,好歹也能夠阻止他呀!

  不是致遠自大,而是四阿哥這樣式兒的,他一個能打倆。

  在上書房的時候,致遠還稍微能夠克制,但是這會兒即便當著康熙的面,他也顧不上四阿哥是龍子鳳孫了。

  畢竟他表弟都傷得那麼重了,他管他是什麼龍子鳳孫的?

  聽到致遠的話,康熙的眉眼沉了沉,他看向四阿哥:「胤禛,致遠說的是真的嗎?」

  其實康熙知道自己這句話問了也是白問,因為致遠不大可能會撒謊,畢竟四阿哥今天在上書房真的對岳興阿不好的話,那麼肯定不止致遠一個人看到的。

  如果大家都看到了的話,那麼康熙能夠理解為什麼明淨會認為四阿哥伸手是在推岳興阿而不是救他了。

  之所以知道答應,康熙依然堅持問四阿哥,那麼是因為他基於對自己孩子的了解。說四阿哥會不搭理岳興阿,甚至是對他擺臉色,康熙相信,但是要說四阿哥會狠心到對岳興阿下手,康熙就不大相信了。

  畢竟岳興阿比四阿哥小那麼多,依照四阿哥的性子,他怎麼可能下得去手?

  「是……是真的,皇阿瑪。」四阿哥沒有否認,當然了,他也沒有辦法否認,但是他仍然不承認自己推了岳興阿,他道,「可是我真的沒有推岳興阿,皇阿瑪您相信兒子,當時我都准備離開了,岳興阿他要追上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聽到岳興阿突然大叫一聲,然後我一回頭就看到他准備摔倒了,我當時想過拉住他的,但是沒來得及,才會看到他在我面前受傷。」

  四阿哥當時見到岳興阿的時候確實是很生氣,但是他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也知道如果他真的對岳興阿動手的話,自己會不會受到處罰暫時先不說了,反正肯定會連累他額娘的。

  所以四阿哥再生氣,也沒有想過對岳興阿動手,只是想著趕緊離開,眼不見為淨。

  結果誰能夠想到他那麼寸呢?竟然發生這種事情,還讓明淨和永綬親眼見到了。

  不對不對,四阿哥心想,就算永綬和明淨沒有親眼見到,對他的處境也不會有任何改變,說不定更讓人懷疑他了。

  畢竟那時候岳興阿身邊只有他一個人。

  「皇阿瑪。」一旁的太子出聲道,「既然四弟和明淨他們各執一詞,那麼不如等岳興阿醒來之後問問他吧?」

  「他是當事人,肯定最清楚他究竟是自己摔倒的,還是被四弟推倒的。」

  太子相信依照岳興阿的性子,他是不會撒謊騙人的。

  四阿哥也目露期待地看向康熙,然後就見康熙點點頭道:「可以。」

  聞言,四阿哥正想松一口氣,結果就聽到康熙又道,「但是太醫剛剛說了,岳興阿傷到頭,誰也不知道他醒來之後會不會失憶的。」

  聽到康熙說到「但是」的時候,四阿哥的心就提了起來了,聽完他說的話之後,更是忐忑。

  岳興阿應該不會失憶……吧?

  四阿哥不想自己嚇自己,但是想到寧素之前就是因為磕到頭失憶的,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的。

  他抿緊了唇,心裡自然是盼著岳興阿不會失憶的。

  *

  不久後,岳興阿醒了過來,經過太醫的確診和寧素的詢問後,四阿哥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岳興阿並沒有失憶,也記得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而壞消息則是岳興阿說是四阿哥推他的。


第97章

  寧素雖然一直都守在岳興阿的身邊沒有離開,但是她並不是光守著什麼都不做的。

  她給岳興阿掖了掖被子後,就出聲詢問雙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岳興阿為什麼會磕到頭的?」

  聽到寧素的問話,就連柳絮和柳芽都朝雙喜看了過去。

  作為岳興阿的奴才,雙喜按理來說是應該陪在岳興阿的身邊的,那麼為什麼在岳興阿出事的時候,雙喜沒在現場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康熙定過規矩,所有去校場訓練的皇子和阿哥們都不允許帶奴才。對此,倒沒有什麼人反對,一來因為康熙金口玉言,誰敢反對?二來不允許帶奴才,他們還有哈哈珠子呢。

  言歸正傳,正是因為康熙立下的這個規矩,所以才會出現岳興阿出事的時候,作為他的奴才的雙喜卻並不在現場的情況。

  但是雙喜雖然不在現場,卻不代表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見寧素問起,雙喜自然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寧素說了。

  當聽說岳興阿出事的時候,身邊只有四阿哥一個人的時候,寧素的眉頭皺了起來。

  又聽雙喜言語之中似乎認為是四阿哥害得岳興阿受傷的,寧素就問他:「你為什麼會認為是四阿哥害得岳興阿受傷的?」

  為什麼?

  那雙喜可有得好說了。

  今天早上四阿哥在上書房那麼對岳興阿,別說是致遠了,就連雙喜一個奴才瞧見了都覺得不高興。心想四阿哥雖然是龍子鳳孫,但是也沒有理由這麼欺負人的吧?人家太子殿下還是儲君呢,對他們主子可不像四阿哥似的沒個好臉色。

  所以寧素不問還好,她一問,雙喜就憋不住了,小嘴叭叭的就把四阿哥今天早上一直對岳興阿臭臉的事情跟她說了。

  說完之後,雙喜不忘補充一句道:「娘娘,奴才覺得主子的傷肯定和四阿哥脫不了關系的,說不准就是他趁著沒人的時候欺負了主子。」

  所幸老天有眼,在他干壞事的時候被兩個目擊證人親眼瞧見了!

  柳絮和柳芽都不在現場,自然不知道真相了,但是即便如此,光是聽到雙喜說的話,也足夠讓她們惱火了。而寧素也同樣的臉色難看,在此之前她從未想過四阿哥會在上書房給岳興阿臉色看的。

  雖然寧素進宮之後和四阿哥接觸不多,但是憑著僅有的幾次接觸,再加上那個曾經讓她預見未來的夢,寧素原以為四阿哥是不可能做出以大欺小這麼沒品的事情,但是誰知道她看走眼了?

  寧素沒有說什麼,而是讓雙喜先退下,緊接著一旁的柳絮就怒氣衝衝的對寧素道:「主子,沒想到四阿哥竟然是這樣的人,您說該不會真的是四阿哥干的吧?」

  柳芽沒有說話,但是看她的神色也有幾分懷疑。

  「是不是的,就只有岳興阿和四阿哥兩人知道了。」寧素回頭看了一眼還沒有醒過來的寶貝兒子,心裡突然冒出了一絲後悔的情緒,「你們說我當初是不是不該答應嫁給皇上?」

  如果岳興阿的傷真的是四阿哥造成的話,那麼寧素用鼻子想也知道原因是什麼了,無非就是因為她和皇貴妃之間門的恩怨。

  寧素當初答應嫁給康熙之前,她考慮清楚了,也不怕皇貴妃要找她報仇。反正她們已經勢成水火,這輩子都不可能握手言和了,既然如此,那麼她為什麼要為了皇貴妃而拒絕嫁給康熙?

  但是寧素哪裡想到,皇貴妃還沒有對她出手,四阿哥就已經給岳興阿擺臉色了?更別提岳興阿如今傷成這樣,四阿哥很有可能會是那個罪魁禍首?

  柳絮和柳芽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柳絮心直口快地道:「當然不是了,主子,您別想那麼多,岳興阿阿哥會受傷,跟您有沒有嫁給皇上沒有太大的關系。」

  「您想想看,如果四阿哥真的因為皇貴妃和您的恩怨而對岳興阿阿哥出手的話,那麼即便您不嫁給皇上,四阿哥有機會的話他依然也會對岳興阿阿哥下手的呀。」

  「主子,柳絮說得沒錯。」柳芽也出聲勸寧素,「明明做錯事,害得岳興阿阿哥受傷的人又不是您,您不必這麼自責的。」

  *

  康熙沒想到自己剛進來,就聽到了柳芽勸寧素的話。

  雖然康熙不知道前情,但是僅憑柳芽的兩句話,他也已經大概猜到了她們在說什麼了。

  進屋後,康熙擺擺手,示意給他請安的柳絮和柳芽起身後,便上前詢問寧素:「怎麼樣?岳興阿還沒有醒嗎?」

  「沒有。」寧素搖搖頭,「不過太醫也說了,岳興阿不會昏迷太久,天黑之前會醒過來的。」

  康熙點點頭,然後道:「既然如此,那麼我跟你說說岳興阿受傷的事情吧。」

  寧素抬眸看向康熙,然後就聽到他將自己從其他相關人員的口中知道的信息總結了一下,用最簡短的語言跟寧素說完了整件事。

  他並沒有隱瞞四阿哥在上書房欺負岳興阿一事,畢竟這也瞞不住,他道:「我已經問過胤禛了,他承認自己在上書房給岳興阿擺臉色了,但是不承認是他推倒岳興阿,害得他磕到頭的。」

  寧素聽完康熙說的話後,點點頭,然後就聽到康熙繼續道,「現在雙方各執一詞,具體真相究竟是怎麼樣的,那麼得等岳興阿醒來之後才清楚了。」

  「嗯。」寧素應了一聲,她沒有問康熙相不相信四阿哥的話,因為問這種話很沒有必要。

  而且寧素現在也確實是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她是想讓岳興阿快點醒過來。

  *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也舍不得見一個母親如此煎熬,在天還沒有黑之前,岳興阿就已經醒過來了。

  「太醫,趕緊的,柳絮去請太醫進來。」寧素見岳興阿醒了過來,迫不及待的就讓柳絮請太醫了。

  她的話是對柳絮說的,但是不管是眼神還是注意力都沒有離開過岳興阿,見他伸手要去摸自己受傷的腦袋,寧素連忙伸手拉住了他:「別碰傷口,太醫剛給你上好了藥。」

  說著,寧素將岳興阿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手裡,然後期待地看著他問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岳興阿。」

  小家伙從來就不是一個任性的孩子,被寧素握住了手不許他碰讓他難受的傷口,岳興阿也沒有發脾氣,只是小臉忍不住皺了起來,顯得有些可憐巴巴的。

  聽到寧素這麼問他,小家伙看了她一眼之後虛弱地道:「記得,你是額娘呀。」

  這可是愛他疼他的額娘,他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她呢?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對於寧素而言,卻如同天籟一般,讓她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可以暫時落地了。

  康熙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岳興阿沒有像寧素那樣,磕到頭就失去了從前的記憶,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對,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畢竟寧素失去記憶之後,也只是忘記了從前的事情,以及一些接觸不多的人而已,像平日裡都能接觸到的人可都記得。

  誰知道岳興阿會不會也是寧素這種情況呢?

  所以康熙輕輕拍了拍寧素的肩膀,對她道:「先讓太醫給岳興阿瞧瞧吧?寧素。」

  「好。」寧素應了一聲,恰好太醫這會兒已經進來了,寧素就連忙讓出了位置,讓他給岳興阿診斷。

  經過太醫的診斷之後,確定了岳興阿不僅沒有失去從前的記憶,而且還記得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那岳興阿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摔倒的嗎?」寧素從太醫的口中得知岳興阿的腦子裡沒有什麼內傷後,頓時松了一口氣。既然她最擔心的事情都沒發生,那麼寧素自然有心思去關心別的問題了。

  「記得。」岳興阿眨了眨眼睛,然後撅了撅嘴道,「是四哥哥推了我。」

  *

  「不可能!皇阿瑪我沒有!」

  四阿哥原本想著,就算明淨他們誤會自己也沒關系,等岳興阿醒來之後,一切自有分曉了。

  當然了,前提是岳興阿沒有失憶,還記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但是四阿哥怎麼也沒想到,岳興阿醒來之後沒有失憶,也記得自己昏迷前的事情,結果卻親口指認是他害得他受傷的?

  四阿哥當即又急又怒,生怕康熙不相信自己的他張嘴就道,「皇阿瑪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推岳興阿。」

  康熙定定地看了四阿哥一眼,然後道:「你的意思是說岳興阿撒謊,冤枉你了?」

  四阿哥沒有回答康熙的問題,只是道:「兒子願意和岳興阿對質。」

  康熙聞言,卻看向了一旁的太子:「保成,你覺得是誰撒謊呢?」

  太子卻說不好,他和四阿哥是親兄弟,接觸得多,對他自然是多多少少有所了解了,他的想法和康熙(之前的)是一致的。但是岳興阿他也了解,他不是個愛撒謊的孩子,尤其是他根本沒必要撒謊呀——

  沒錯,四阿哥確實是對他擺臉色了,但是按照岳興阿的性子,如果他真的生氣的話,頂多是不搭理四阿哥而已,要說他會為了報復四阿哥而冤枉他的話,太子覺得不大可能。

  所以康熙這麼問,真的是把太子給問住了,他甚至在想,這當中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四阿哥沒撒謊,岳興阿也沒有冤枉人,只不過是因為中間門有什麼誤會,才導致兩人的說法不一致?

  所以太子對康熙道:「皇阿瑪,要不然就讓四弟和岳興阿對質吧?」

  康熙聞言,點點頭道:「行,那胤禛你跟朕進去吧,保成你也一塊。」

  「是。」太子和四阿哥兩人應了一聲,然後就跟上了康熙的腳步。

  至於大阿哥他們則仍然得留在校場,雖然這件事說起來和他們沒關系,但是康熙沒有開口讓他們離開,大阿哥他們又怎麼敢擅自離開?

  當然了,年紀較小的,比如說五阿哥和七阿哥,他們確實是有點撐不住了。因為這個時候已經是飯點了,可他們都還沒有用膳呢。

  但是年紀較大的,比如說大阿哥和永綬他們倒是能夠堅持,倒也不是說他們不餓,而是比起填飽肚子,他們更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麼。

  原本以為岳興阿醒來之後,就可以真相大白了,誰知道結果依然是各執一詞?

  那真的是奇了怪了,究竟是誰沒有說實話呢?

  *

  「我。」

  當康熙當著岳興阿和四阿哥的面問他們究竟是誰沒有說實話的時候,岳興阿默默地舉起了手,奶聲奶氣地道,「是我。」

  岳興阿的話音剛落,在場的人都傻眼了,尤其是剛剛被他冤枉的四阿哥。

  原本四阿哥還在想著,如果岳興阿堅持說是他把他推倒的話,那麼他要怎麼說才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

  結果不用他自己證明了?

  岳興阿直接替他證明了他的清白?

  「岳興阿你有聽明白皇阿瑪問的問題嗎?」太子忍不住出聲提醒了岳興阿一句,其實他想問的是岳興阿磕到頭,記憶沒問題,耳朵確定也沒問題嗎?

  「有哇。」岳興阿看了太子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保成哥哥你怎麼傻乎乎的呀」,直把太子看得有點無語——

  這是誰害的呀?

  「岳興阿你是說你剛剛在撒謊?」寧素低頭看向岳興阿,「四阿哥沒有推你?」

  「嗯嗯。」岳興阿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道,「沒有。」

  「那你是怎麼摔倒的?」寧素又問。

  「是我自己踩到石子摔倒的。」岳興阿很誠實地道,「四哥哥聽到我的叫聲,還回頭打算拉我一把,結果沒拉到,我就直接摔倒了。」

  說著,岳興阿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自己磕破的後腦勺,「我暈倒之前覺得腦袋好痛哦,額娘,當初你磕到頭也是那麼痛的嗎?」

  「別碰。」寧素連忙伸手拉住了岳興阿的手,「既然知道痛,那以後做什麼你都小心點,要不然你就得吃苦受罪了。」

  「我知道啦。」岳興阿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

  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這麼乖巧,寧素的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但是有些話她不得不問:「既然不是四阿哥害得你受傷的,你醒來的時候為什麼說是他推你的?」

  是啊,為什麼呢?

  康熙他們不解地看向岳興阿,然後就見小家伙撅著嘴輕哼了一聲,然後開口道:「四哥哥壞!是四哥哥先冤枉人的!」

  寧素他們聽到岳興阿說的這個理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四阿哥一眼。

  「胤禛,你冤枉岳興阿了?」康熙開口問道。

  四阿哥張嘴就否認道:「兒子沒有。」

  岳興阿也開口道:「四哥哥不是冤枉我。」

  「那他是冤枉誰?」康熙問岳興阿。

  岳興阿特別生氣地道:「我額娘!」

  康熙一愣,不確定地再問一遍:「胤禛冤枉你額娘?」

  「是。」要不是岳興阿現在受傷了,依照小家伙生氣的程度,只怕恨不得叉著腰跟四阿哥對線,「冤枉我額娘啦!」

  「所以說四哥哥壞!」岳興阿又強調了一遍。

  見岳興阿說得信誓旦旦的,而四阿哥又因為岳興阿的話而變了臉色,康熙忍不住皺眉,出聲詢問道:「胤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阿瑪……」四阿哥張了張嘴,想要否認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太子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岳興阿一開始確實是冤枉了四阿哥,但是這會兒他可沒有冤枉他——

  四阿哥真的冤枉寧素了。

  可是太子想不明白,四阿哥冤枉寧素什麼了?

  「岳興阿你說。」康熙見四阿哥不開口,就打算從岳興阿這邊入手,「胤禛怎麼冤枉你額娘了?」

  岳興阿開口,只是他只來得及說了一個「他」字,就被四阿哥打斷了:「皇阿瑪,是兒子錯了,兒子認罰。」

  這裡面的事兒肯定不小。

  四阿哥一開口打斷岳興阿的話,太子就篤定了,畢竟如果事兒小的話,四阿哥至於那麼緊張麼?

  這個道理不止太子知道,康熙也知道,因此他並沒有選擇抬抬手就放過四阿哥,而是道:「罰你,朕是要罰的,但是要怎麼罰,取決於你究竟是怎麼冤枉你皇額娘的。」

  說完,康熙就看向岳興阿,「你接著說。」

  小家伙看看四阿哥,又看看康熙,然後開口就道:「四哥哥罵額娘是狐狸精!」

  「我額娘才不是,四哥哥冤枉人!」

  岳興阿的話音剛落,康熙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他問四阿哥:「岳興阿說的可是真的?」

  「皇阿瑪……」

  「回答朕!」

  「……是。」

  「誰教你的?」康熙冷著臉道,「進上書房讀書兩年,你的書都讀進狗肚子裡去了?寧素是你的皇額娘,是你的長輩,是你可以隨意辱罵的嗎?」

  四阿哥的臉都白了:「兒子知錯了,是兒子一時失言說錯話了,還望皇阿瑪和皇額娘原諒。」

  四阿哥說著,不僅給寧素和康熙跪下了,還把腦袋磕在了地上。

  他是真的認錯,還是因為事發被逼無奈,寧素和康熙還是分得出來的,但是康熙什麼都沒有說,而是扭頭看向寧素,將決定權交給她。

  「不必磕著了。」寧素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四阿哥直起腰:「皇額娘請問。」

  「我聽說你今天早上在上書房不搭理岳興阿,還給他擺臉色是嗎?」寧素問。

  「……是。」

  「除此之外,你沒有做別的?」寧素又問。

  「沒有。」

  「那今天下午你為什麼會在校場對著岳興阿罵我?」寧素看著四阿哥,問他,「難不成是因為當時岳興阿身邊沒人,你就不繼續裝了?」

  「不是,我沒有裝。」四阿哥到底還是個孩子,一聽到寧素這麼質疑自己的人品,當下就有些急了,「我……我是因為聽到有人說額娘的閑話,所以再見到岳興阿的時候才會忍不住對他發火的。」

  事實上在罵完寧素是狐狸精之後,四阿哥就後悔了,但是說出口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是沒辦法收回來的,而且四阿哥也不想對岳興阿低頭,於是就干脆轉身就走。

  但是誰知道岳興阿竟然想追上來,誰又知道岳興阿會因為想追上他,結果踩到石子,一時失足摔倒了,還把後腦勺都磕破了?

  「雖然我沒有推岳興阿,但是岳興阿會受傷也和我脫不了關系,皇額娘你們罰我吧。」四阿哥道。

  「不急。」寧素道,「你是聽誰說了佟佳氏的閑話,又是什麼樣的閑話?」

  四阿哥年紀雖小,但是也不傻,到底是在宮裡長大的孩子,一聽到寧素這麼問,他就反應過來她這麼問的意思了。

  「是……是兩個小太監,當時他們背著我,我看不清楚他們的臉。」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是被人利用的四阿哥有些憤怒,「他們說我額娘因為皇額娘您失寵了,現在連宮裡的奴才都不把我額娘放在眼裡,廣儲司的張嬤嬤明明答應我額娘幫我做新衣裳的,結果她轉臉為了討好您就先給太子二哥和岳興阿做,還打算將我的新衣裳交給底下的繡娘去做。」

  「又……又說皇額娘您是狐狸精轉世,有您在宮裡的一天,我額娘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除此之外,那兩個小太監還說了不少難聽的話,要不然四阿哥也不至於氣到失去理智了。

  「如果讓你再見到那兩個小太監,你能認出他們嗎?」寧素問。

  四阿哥點點頭:「我可以,雖然我沒有看清他們的臉,但是我記得他們的聲音。」

  寧素聞言,扭頭看向康熙,後者立馬就吩咐梁九功去將校場的太監都集合起來。

  吩咐完,康熙看向寧素:「你留在這兒繼續陪岳興阿?」

  「不了。」寧素道,「讓柳絮她們陪著岳興阿就好。」

  既然確定岳興阿無礙,那麼寧素自然想揪出這個幕後黑手來了。

  *

  安頓好岳興阿之後,寧素就跟著康熙他們走去正堂。大阿哥他們這會兒還在候著,見梁九功將校場的太監都喊了過來,他們就意識到事情不對了。

  當然了,五阿哥和七阿哥沒有意識到,七阿哥甚至小小聲地問五阿哥:「他們是誰呀?」

  五阿哥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哇。」

  康熙沒注意到這兩個小兒子的動靜,見梁九功把人都喊來了,就讓四阿哥上前去認人。

  四阿哥沒有撒謊,他確實是記得那兩個小太監的聲音,幾乎是他們一開口,四阿哥就認出他們了。

  「是他們。」

  「皇阿瑪,就是他們。」

  四阿哥指著被自己認出來的兩個小太監道。

  「把人帶上前來。」康熙不用讓人用什麼手段,從兩個小太監的反應就看得出來他們心裡有鬼了。

  「他們呢?」七阿哥又問五阿哥,「五哥你知道嗎?」

  五阿哥雖然覺得有點丟臉,但還是搖搖頭——

  因為他真的不知道哇。

  康熙開口道:「說,你們受了誰的指使,故意說皇後和皇貴妃的閑話給四阿哥聽?」

  「冤枉啊,皇上。」兩個小太監當然不承認了,「奴才什麼都沒有說,更沒有受誰的指使。」

  「你們撒謊!」四阿哥見他們否認,氣得臉都紅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康熙語氣淡淡道,「既然不承認,那就去慎刑司一趟吧。」

  「慎刑司」這三個字一出,兩個奴才臉色大變,等梁九功讓人上前來拉他們走的時候,其中一個小太監撐不住了,「奴才招!是宜妃娘娘!是宜妃娘娘指使奴才的。」

  宜妃娘娘?

  「這個我知道。」五阿哥得意地對七阿哥道,「宜妃是我額娘。」

  聽到這話的寧素:「……」

  正要皺眉的康熙:「……」


第98章

  五阿哥可得意啦,終於不用在弟弟面前丟臉了。

  別看五阿哥不會說漢文,聽也聽不太懂,但是「宜妃娘娘」這四個字他還是聽得出來的,畢竟那可是他的額娘,嫡親嫡親的額娘呀!

  後面這些話五阿哥並沒有說出口,但是沒關系,在場的人看到五阿哥那一臉得意的小模樣,就已經可以腦補出他心裡面在想什麼了。

  個個不約而同的在心底裡想到——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宜妃是你的額娘了。

  就是不知道宜妃現在還願不願意認你這個「孝順」兒子了。

  五阿哥:「……???」

  小家伙撓撓頭,不知道為什麼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點奇奇怪怪的,他直接開口問道:「皇阿瑪,難道我聽錯了嗎?」

  不可能吧?

  「宜妃娘娘」的漢文就是那麼說的呀。

  康熙沉默地看了五阿哥一眼,然後扭頭對太子道:「明天去上書房讀書的時候,保成你記得跟胤祺的先生說教他學漢文一事盡早提上日程。」

  雖然康熙崇尚漢文化,但是他們到底是滿人,滿文自然才是他們的母語了。所以不止五阿哥,就連比他年紀要小的皇子公主們其實都是會說滿文、蒙古文,但是卻不會說漢文的。

  哪怕是進上書房讀書了,一開始也是先以滿文為主、為重的。

  原本康熙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但是經過剛剛五阿哥鬧的那個笑話之後,康熙覺得讓自己的孩子們學習漢文一事是刻不容緩了。

  因為誰知道他們哪天又會因為不會漢文鬧出什麼樣的笑話?

  看了一眼同樣迷迷糊糊的七阿哥,康熙又補充了一句,「順便跟胤祐的先生也說一聲。」

  康熙是用漢文跟太子說的,所以只聽懂了自己的名字的五阿哥壓根不知道他皇阿瑪當著他的面就給他加功課了,當然了,七阿哥也一樣。

  小哥倆一臉懵懵懂懂地看向康熙,眼神裡透著一股清澈的愚蠢,作為親爹的康熙看了之後會有什麼想法暫且不說,反正作為便宜皇額娘的寧素看了就有點想笑了。

  不過想到五阿哥的生母宜妃,寧素臉上的笑意又淡了。

  *

  為了避免再出現剛剛的情況,康熙就開口道:「除了保成和胤禛之外,其他人就先回去。」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五阿哥和七阿哥倒是不反對,畢竟比起八卦,他們更想要填飽肚子。

  但是大阿哥他們就不一樣了,他們還想繼續留下來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尤其是大阿哥,對於太子可以留下而自己卻得離開一事感到不滿

  心想難道就因為他不是嫡出的,所以皇阿瑪永遠只看得見太子卻看不見他麼?

  然而再是不滿,面對康熙的話,大阿哥也不敢違抗,最後只能夠和三阿哥他們一塊退下了。

  同樣是康熙的兒子,同樣是不想離開,但是三阿哥的心態就比大阿哥要好了。

  大概是因為他哪怕不占嫡,但是也同樣不占長吧,所以對於康熙眼裡只看得見太子一事,三阿哥接受良好。

  只是臨走前三阿哥還是有點擔心四阿哥,畢竟那麼多兄弟當中,三阿哥和四阿哥的感情最好。三阿哥心想,雖然剛剛有奴才指認是宜妃娘娘指使他們的,但是岳興阿受傷是事實,皇額娘該不會遷怒四弟吧?

  三阿哥有些放心不下。

  *

  等大阿哥他們一走,康熙就示意剛剛招認的小太監繼續:「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別想著隱瞞什麼。」

  哪怕康熙不說這句話,小太監也不敢隱瞞什麼了,畢竟他們當奴才的,有幾個不怕去慎刑司的?

  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再則,他為了保命連宜妃都供出來了,那麼還有什麼是他不能說的?

  「請皇上明鑒。」小太監給康熙磕了一個頭後道,「奴才們只是收了宜妃娘娘的錢,找機會在四阿哥面前說點皇後娘娘和皇貴妃娘娘的閑話而已,奴才們沒想到岳興阿阿哥會受傷的呀。」

  這話倒也不假,畢竟瞎子都看得出來康熙對寧素這位新皇後有多看重,對岳興阿這個繼子有多愛屋及烏了,那麼他們不瞎,難道能看不出來嗎?

  所以如果宜妃要他們對岳興阿下手的話,那麼兩個小太監當然是不敢了,他們怕有命掙,沒命花。但是如果只是對四阿哥說幾句寧素和皇貴妃的閑話,那麼他們倒是不怕干。

  畢竟宜妃也只是想挑起四阿哥對寧素和岳興阿的不滿而已,兩個小太監心想,就算他們不挑撥,依照寧素和岳興阿的得寵程度,四阿哥也不見得會喜歡他們。

  抱著這個想法的兩個小太監一合計,就接下了宜妃的錢,答應幫她做事了。

  這兩個小太監的想法和張庶妃主僕兩人是一樣的,大概都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反正他們不做,也改變不了寧素和皇貴妃的關系,那麼他們為什麼不做呢?

  也就是動動嘴皮子而已,就能夠拿到一筆錢,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這在兩個小太監看來,在張庶妃主僕兩人看來,那簡直就跟白撿錢似的。

  但是兩個小太監哪裡想到,他們前腳才跟四阿哥說了寧素和皇貴妃的閑話,後腳四阿哥就遇上了岳興阿了?

  尤其是岳興阿當時身上還穿著張嬤嬤連夜趕工做好的新衣裳,落到四阿哥的眼裡,可不就是覺得刺眼麼?

  這簡直就是直接撞槍口上了呀。

  這兩個小太監並不知道岳興阿會受傷究竟是四阿哥推的,還是岳興阿自個兒摔倒的,但是岳興阿一出事,他們就知道要糟了。

  原本他們還存了僥幸心理,想著四阿哥沒有見過他們的臉,哪怕要將他們的事情說出來,他也認不出他們。

  但是兩個小太監壓根沒想到四阿哥雖然不認得他們,但是卻記得他們的聲音。

  直到這會兒被四阿哥揪出來,不得不在康熙和寧素面前承認他們做過的事情,兩個小太監才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貪念。

  *

  等兩個小太監將內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之後,康熙就讓人去搜他們的住處,果然是搜出了兩錠拳頭大小的金子。

  也難怪這兩個小太監敢鋌而走險了,畢竟依照他們的月俸,一年都不可能有一錠拳頭大小的銀子,更別提是金子了。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康熙自然派人去請宜妃了,不過沒有請她來校場,而是讓奴才將她請到坤寧宮。

  「我們先回坤寧宮吧。」從兩個小太監的口中撬出內情後,康熙扭頭對寧素道,「既然人證物證都在,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先回去用了晚膳再說,別餓著了。」

  「好。」雖然寧素現在並沒有胃口,但是她也並沒有拒絕康熙的好意。

  於是一行人,包括四阿哥在內便先回坤寧宮了。

  他們前腳剛回到坤寧宮,宜妃後腳就到了。關於岳興阿出事的事情,早就在東西六宮傳遍了,得知岳興阿受傷和四阿哥脫不了關系的時候,宜妃還幸災樂禍了一會兒,認為就連老天爺都不想讓寧素和皇貴妃兩人繼續這麼「和諧」相處下去。

  畢竟岳興阿和四阿哥,一個是寧素的寶貝兒子,一個是皇貴妃下半輩子的依靠。現在岳興阿受傷了,寧素自然是不可能善罷甘休的,而皇貴妃呢,她當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四阿哥受罰了。

  那麼結果會怎麼樣?

  那當然是寧素和皇貴妃會打起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宜妃可太期待了,畢竟她早就盼著這一天了不是嗎?

  但是宜妃哪裡想到,寧素都去校場了,居然沒有派人去宣皇貴妃?這就算了,竟然還派人請她去坤寧宮一趟?

  宜妃不是第一次來坤寧宮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她坐在坤寧宮的椅子上,整個人卻有些坐立不安的,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可……

  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呢?

  宜妃暗想,難不成是她背地裡做的事情被人發現了?那也不對啊,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只請了她一個人來坤寧宮?

  *

  大概是因為做賊心虛,又或許是因為知道有康熙在,所以即便是被寧素他們晾在了坤寧宮,宜妃也不敢造次,只能夠乖乖地等著。

  等到寧素他們用完晚膳了,宜妃才終於見到了他們,起身給寧素和康熙行禮後,見康熙沒有讓她起身,宜妃的心驀地一沉。

  康熙開口問道:「宜妃,你可知朕和皇後派人請你來坤寧宮所為何事?」

  「回皇上的話,臣妾不知。」雖然宜妃心裡有些不安,但是面上還是裝出了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不過臣妾在來坤寧宮之前聽說了岳興阿在校場受傷一事,不知皇上和皇後娘娘讓臣妾來坤寧宮一趟,是否和岳興阿受傷一事有關?」

  寧素突然出聲道:「宜妃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這可不像是一句好話,宜妃聽了心猛地一跳,然後就聽到寧素繼續道,「難怪我都不知道皇貴妃在我之前已經讓張嬤嬤給四阿哥做新衣裳了,你卻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聽到寧素這話,宜妃可以確定了,剛剛那句確實不是一句好話。她暗暗在心底裡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道:「皇後娘娘有所不知,宮裡頭的姐妹平日裡沒事做,就愛湊在一起閑聊,所以許多事情,只要不是秘密,大家其實都知道的。」

  言下之意是她知道這些事情,也不算是什麼消息靈通。

  「是麼?」寧素也不說是信了還是沒信,而是繼續道,「那麼我想問問,你們湊在一起閑聊之後,會特意收買奴才,將你們閑聊的話都揚開嗎?」

  「自然不會了。」宜妃心想,就算會她也不能承認。

  「這可不見得吧?」寧素讓人將那兩個小太監帶了上來,「這兩個奴才可是一口咬定收了你的錢,特意在四阿哥面前說起我和佟佳氏的閑話,挑起四阿哥對我和岳興阿的不滿。」

  「臣妾冤枉啊!」宜妃連連喊冤,「這兩個小太監臣妾可是一面都沒有見過,又怎麼可能給他們指使他們做出這樣的缺德事?」

  「這分明是有人想要栽贓陷害臣妾的,還望皇上和皇後娘娘明察。」

  得知所謂的物證只是兩錠沒有任何印記的金子,宜妃更是理直氣壯了,「皇上,皇後娘娘,這兩個小太監既然做出這種事情,那麼說明他們本就是喪了良心的家伙,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為了推卸責任,或者為了保住幕後黑手,胡亂攀咬臣妾的?」

  「若是這樣的話,臣妾不服。」

  「你說得也在理。」寧素道,「所以在你等候的時候,我已經讓人去查這宮裡究竟有誰不僅知道佟佳氏在我之前讓張嬤嬤給四阿哥做新衣裳,還知道張嬤嬤為了討好我,特意將四阿哥的新衣裳交給底下的繡娘做了。」

  前者確實很容易讓人知道,畢竟皇貴妃讓張嬤嬤給四阿哥做新衣裳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在背地裡偷偷讓張嬤嬤去承乾宮了。

  但是後者就不一樣了,張嬤嬤會這麼做,意在討好寧素,但是她肯定不會將特意讓人將這件事傳開的,因為這麼做的話,那就不是簡單的得罪皇貴妃那麼簡單了。

  而皇貴妃呢,她會故意將這件事傳開嗎?依照她愛面子的性子,當然不會了,不僅不會故意將這件事傳開,反而會將她捂得嚴嚴實實的,否則的話豈不是得讓人看笑話了?

  所以順著這兩個點往下查的話,肯定能夠查出點有用的信息來的。

  事實證明寧素並沒有猜錯,這順藤摸瓜地往下查,就查到了榮妃的頭上了。

  「好哇,原來是你?」宜妃「得知」散播消息的人是榮妃之後,指著她的鼻子道,「難道就因為你之前找皇後娘娘的麻煩不成,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被我罵了一句,你就這麼栽贓陷害我嗎?」

  榮妃本來就做了虧心事,自然是心虛的,但是一聽到宜妃的話,還是忍不住跳起來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再說了,我什麼時候找皇後娘娘的麻煩了?你別血口噴人。」

  別以為她沒有發現,一聽到宜妃說她之前找皇後的麻煩,萬歲爺看向她的眼神可是帶上了幾分冷意。

  「呵。」宜妃冷笑一聲,「敢做不敢當是吧?當時你找皇後娘娘的麻煩時,可不止我一個人在場。我一個人說,你可以說是我冤枉你,但是後宮的姐妹們都這麼說,你總不可能說是我們聯合起來冤枉你吧?」

  當然是不可能了。

  這件事本來就是榮妃理虧,所以她根本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面和宜妃糾纏,而是轉頭對康熙和寧素道:「萬歲爺,皇後娘娘,臣妾承認今兒確實是……嗯,說了一些皇貴妃娘娘的閑話,但是臣妾可沒有栽贓陷害宜妃。」

  「宜妃說是臣妾懷恨在心,所以才栽贓陷害她的,這話根本說不通,畢竟當日罵臣妾的人可不是宜妃一個,就算臣妾要栽贓陷害也不會栽贓陷害到她的頭上呀?」

  誰不知道宜妃是出了名豁得出去的?

  她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而且萬歲爺您最了解臣妾了,臣妾哪有那個膽子做這些事情呢?」榮妃心想,但凡她有這個膽量,她也不至於越混越慘了。

  要知道這後宮之中給康熙生孩子生得最多的人可是她,雖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或許真的是因為她是易孕體質,但是這也足以說明她當初是真的得寵了。

  可是結果呢?

  當初晉升為嬪的時候,好歹壓在惠妃、宜妃、以及德妃的頭上,等到晉升為妃的時候就慘了,惠妃、宜妃以及德妃直接壓在她的頭上,要不是她膝下還有一子一女,且三阿哥序齒靠前,榮妃都得懷疑自己有沒有機會躋身妃位了。

  由此可見,榮妃這個人是有心計的,但是只怕是不多。

  寧素和康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多少有點相信了榮妃的話,但是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而且寧素沒有忘了榮妃有多眼紅康熙對岳興阿的偏心。

  同樣是作為一個母親,寧素認為榮妃或許不會為了自己做出什麼缺德事,但是為了自己的兒子,那就不好說了。

  「你既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那你是怎麼知道內情的?」寧素問榮妃,「總不可能是張嬤嬤告訴你的吧?」

  「當然不是了。」榮妃道,「是那拉貴人跟臣妾說的,對了,當時張庶妃也在場,她可以給臣妾作證。當時那拉貴人說她是聽那幾個繡娘說的,皇後娘娘您要是不信的話,可以派人喊她們過來對證。」

  不用榮妃提醒,寧素也會這麼做。於是繼宜妃、榮妃之後,那拉貴人和張庶妃成為第三個和第四個被請到坤寧宮的嬪妃。

  比起宜妃和榮妃,那拉貴人和張庶妃就顯得慌慌張張許多了,得知寧素他們派人請她們來坤寧宮的原因後,那拉貴人更是嚇得臉都白了:「臣、臣妾真的是從那幾個繡娘那兒聽來的,皇後娘娘您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張氏,她可以給臣妾作證的,因為當時她也跟臣妾在一塊。」

  聽到這話,寧素還沒有說什麼,榮妃就先開口了:「張氏也在?那今天早上你怎麼不跟我說這件事?」

  「我……」被榮妃這麼一問,那拉貴人有些尷尬,但是事到如今,她可沒辦法再瞞著了,只能道,「臣妾那不是怕張氏分了功勞麼?」

  其實說實在話,榮妃根本不在意這是誰的功勞,她在意的是那拉貴人竟然敢當著她的面糊弄她?

  但是這會兒榮妃不可能,也不敢當著寧素和康熙的面收拾那拉貴人,只能夠暫時先給她記了一筆,日後再找她算賬。

  寧素沒去管榮妃和那拉貴人之間的官司,她看向張庶妃,見她點頭同意了那拉貴人的說法之後,就讓她們兩人去認人了。

  和剛剛四阿哥的情況不一樣,那拉貴人和張庶妃不僅記得那幾個繡娘的聲音,還認得她們的臉,所以輕而易舉的就把她們給指認出來了。

  寧素也認得她們,其中兩個是那天跟著張嬤嬤一塊來給她和岳興阿量尺寸的繡娘,至於另外的那兩個寧素沒見過。

  不過沒關系,哪怕寧素沒見過,但是其他人也可以證明她們同樣也是張嬤嬤手下的繡娘。

  得知她們四人被那拉貴人和張庶妃指認的原因後,四個繡娘的臉色都變了,尤其是那天跟著張嬤嬤一塊去坤寧宮的那兩個繡娘。

  「請皇上、皇後娘娘恕罪,奴才們只是私底下隨口說說的。」

  「奴才錯了,奴才不該口無遮攔的。」

  另外兩個繡娘也跟著求饒。

  「宮中有規矩,不得隨意議論主子的事情,若你們真的是無意的話,為什麼會不守宮規?又在大庭廣眾之下議論?難道不怕隔牆有耳嗎?」

  寧素這話一出,立刻就引起了榮妃的贊同:「皇後娘娘說得沒錯,你們是不是被人給收買了?特意說給那拉氏和張氏聽,目的就是為了利用本宮?」

  不得不說,榮妃雖然算不上是什麼聰明人,但是在這樣的關頭,難得的頭腦清醒。

  「許多年輕的嬪妃不一定了解本宮,但是一些宮裡的老人就不一定了。」

  「說不准對方就是記恨著臣妾那天說錯話了,故意拉臣妾當替死鬼的。」

  最後這句話榮妃是跟寧素和康熙說的,但是她的眼睛卻看向了宜妃。很顯然,她認為是宜妃陷害了她,而且還倒打一耙。

  *

  四個繡娘自然是不認了,但是康熙派去的人卻從寧素認得的那兩個繡娘的屋子裡搜出了兩錠金子。

  不論是大小還是成色,都和那兩個小太監那兒搜出來的金子一模一樣。

  然而這兩個繡娘卻比那兩個小太監還要更加嘴硬,哪怕已經搜到她們被人收買的證據了,卻依然一口咬定自己是無辜的,那兩錠金子她們從未見過。

  康熙道:「那就送慎刑司。」

  「皇上。」寧素扭頭看向康熙,後者以為她心軟,卻不料她道,「讓齊東跟著一塊去吧。」

  康熙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然後就聽到寧素對齊東道,「你記住,我不要她們的命。」

  「我要從她們口中知道誰收買了她們。」

  齊東應了一聲,便讓人押著那兩個繡娘一塊去慎刑司。

  *

  那兩個繡娘確實是嘴硬,但是卻硬不過慎刑司的刑具,等寧素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兩個繡娘的嘴巴已經被撬開了。

  「是誰?」寧素問。


第99章

  「那兩個繡娘到了慎刑司後一開始還嘴硬,但是後來被上刑後就撐不住了,吐口說是宜妃娘娘收買了她們,故意將張嬤嬤為了討好您,得罪皇貴妃的事情說給那拉貴人和張庶妃聽。」

  齊東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了,但是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這大概是因為他在來見寧素之前特意回自己的屋子洗了一個澡。

  倒也不是齊東特別講究,而是他剛從慎刑司出來,帶著一身的血腥氣,他怕味道太大衝到寧素。

  「奴才原本以為事情到這兒就水落石出了,但是沒想到慎刑司的人覺得不對勁,繼續往下審問,最後才確定收買這兩個繡娘的人不是宜妃娘娘,而是皇貴妃娘娘。」

  說到這裡,齊東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得出這個結果後,奴才猜測原本指認是宜妃娘娘收買了他們的那兩個小太監或許沒有說實話,所以自作主張,以您的名義將他們也送去了慎刑司。」

  「去了慎刑司走了一遭之後,那兩個小太監也吐口了,收買他們的果然不是宜妃娘娘,而是皇貴妃娘娘。」

  聽到齊東說他自作主張一事,寧素的眉頭皺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後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認為我急著揪出幕後黑手,事後知道你自作主張也不會罰你對不對?」

  齊東的臉色微變,旋即在寧素面前跪下:「奴才不敢。」

  「你想的也沒錯。」寧素當做沒看到,她道,「我不是那麼不知變通的人,但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齊東應了一聲,雖然寧素如他所願的並沒有罰他,但是齊東並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倒是提著一顆心。

  因為他聽出了寧素的弦外之音——

  她這次確實是放過他了,但是如果再有下次的話,那麼她會給他一並清算。

  其實在昨天之前,齊東一直認為寧素這個主子有手段歸有手段,但是有些過於心軟了。這樣的主子是好主子嗎?那確實是,但是這樣的主子能夠在後宮裡走得遠嗎?那就不一定了。

  可是直到齊東親耳聽到寧素跟他說的那兩句話,他才發現他一直以來認為過於心軟的主子只是在該心軟的時候心軟而已,不該心軟的時候她並沒有心軟。

  畢竟進了慎刑司的奴才,說句現實一點的話,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因為裡面的人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要不然奴才們也不會對「慎刑司」這三個字談之色變了。

  但是偏偏寧素昨天晚上卻讓他盯著那兩個繡娘,在她們吐口之前別讓她們輕易死去。

  正是因為有寧素的這個吩咐,所以齊東昨天晚上自打走進慎刑司之後,連哈欠都不敢打一下,生怕自己一個犯困,就讓那兩個繡娘死在了慎刑司。

  至於為什麼不讓慎刑司的人也幫他盯著?

  這不是開玩笑麼?

  齊東心想,但凡他們主子真的信得過慎刑司的話,也不會派他跟著了。

  寧素並不在意齊東這會兒在想什麼,見他把她的話聽進去之後,她道:「既然已經審出結果來了,那就讓人去把佟佳氏、宜妃、榮妃還有那拉貴人和張庶妃都請過來吧。」

  「順便讓人通知其他的嬪妃,今天不用來坤寧宮給我請安了。」

  齊東應了一聲,就連忙起身去執行寧素吩咐的事情。

  *

  按理來說,那麼冷的天不用冒著風雪出門去給寧素請安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畢竟這種情況下,待在有地暖/火爐的屋子裡不香麼?

  但是誰讓昨天出了那麼大一件事?

  因為校場位於前朝,所以昨天除了寧素這位皇後之外,哪怕是皇貴妃得知四阿哥出事了,也不敢直接跑去校場,其他的嬪妃就更加不用說了。

  原本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還想著今天可以借著來坤寧宮給寧素請安的機會,好好地看一場熱鬧呢。

  結果誰知道寧素一聲令下,她們今天不用去坤寧宮給她請安了?

  這不相當於不讓她們看熱鬧麼?

  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自然是不滿,也不高興了,但是寧素是皇後,而且她只是讓她們不用來給她們請安而已,這又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所以她們再不滿,再不高興,最後也只能夠乖乖地留在自己的寢宮。

  如此一來,她們就特別羨慕被寧素點名,允許去坤寧宮的皇貴妃等人了。

  雖然她們當中肯定有人是幕後黑手,但是總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幕後黑手的,如此一來,清白的人不就多了一個看熱鬧的機會麼?

  當然了,得虧皇貴妃她們不知道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是怎麼想的,如果知道的話,只怕會恨不得將這樣的機會送給她們了。

  正如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心中所想的安陽,清白的人確實是多了一個看熱鬧的機會,但是問題是被寧素點名來到坤寧宮的嬪妃當中,沒有一個是完全清白的。

  尤其是宜妃。

  昨天晚上她得知那兩個小太監指認是她收買了他們之後,為什麼還能夠那麼從容淡定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宜妃沒有撒謊,她真的沒有收買過那兩個小太監。對宜妃來說,她的目的一直都是想要挑起寧素和皇貴妃之間的鬥爭罷了,並沒有想過朝著岳興阿和四阿哥伸手的。

  至於為什麼沒想過對岳興阿和四阿哥伸手,那麼原因就只有宜妃自己知道了,或許是於心不忍,又或者是知道孩子是康熙的底線,她不敢輕易觸碰。

  但是眼見著被自己收買的兩個繡娘被指認出來了,還要被送去慎刑司,宜妃就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著,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解決面前的麻煩。

  宜妃在深夜不是沒有想過干脆派人讓那兩個繡娘從此都開不了口算了,但是宜妃到底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她很清楚這個時候她要是真的對那兩個繡娘出手的話,那麼她絕對會被當場抓住的。

  畢竟寧素都派齊東去盯著了,可見就是防著有人暗中對那兩個繡娘起殺心,下死手。

  頭腦風暴了一個晚上後,要不是用胭脂水粉遮住了自己眼底的黑眼圈,宜妃只怕得讓人看到自己因為心虛而憔悴的一面了。

  在來坤寧宮的路上,宜妃其實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准備了,一旦兩個繡娘供出了她的話,那麼她即便要認罪,也只認這個。

  至於那兩個小太監的指認,她肯定是不可能認的——

  因為那壓根就不是她做的,她絕對不會替人受過。

  而且宜妃不僅不認,她還得堅持讓寧素他們查出真正收買那兩個小太監的幕後黑手。因為如果不是這個王八蛋的話,她做的事情哪裡會那麼快就敗露?

  宜妃計劃得好好的,想著榮妃也不是傻子,哪怕她要把消息都傳開,也肯定會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只要榮妃藏得好,她不就不會暴露了麼?

  到時候即便寧素和皇貴妃有心想要查是誰在背後搞事情,只怕不僅不好查,也沒這個心思去查了。

  因為事情一旦傳開,皇貴妃為了自己的顏面也不可能當做沒事發生吧?而寧素呢?她讓著誰都不可能讓著皇貴妃的。

  所以到時候她們肯定會打起來,宜妃覺得自己到時候就坐在幕後好好地看熱鬧就是了。

  但是!但是誰能夠想到她還沒有來得及看到寧素和皇貴妃打起來的熱鬧,自己就先倒霉了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宜妃能不恨另外一個在背後搞事情的幕後黑手嗎?

  她簡直要恨死了!

  *

  寧素自然不知道宜妃的心理活動了,她也不想知道,等人都到齊了之後,寧素沒有拐彎抹角,也沒有吊人胃口,干脆直接的就將慎刑司從那兩個繡娘和那兩個小太監口中撬出來的幕後黑手公之於眾了。

  「皇、皇貴妃?」

  「竟然是皇貴妃做的?」

  寧素的話音剛落,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尤其是宜妃。要知道她都已經做好了認罪的心理准備了,結果寧素現在卻說那兩個繡娘和小太監都招了,指認是皇貴妃收買的他們?

  收買了那兩個繡娘的宜妃:「……???」

  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宜妃簡直驚訝極了,雖然她並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這是好事兒啊!

  至少對她來說是好事兒!

  這要不是場合不對,宜妃都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了。但是她忍住了,畢竟理智還在,在經過短暫的震驚後,宜妃立馬指著皇貴妃道:「好哇,原來栽贓陷害我的人不是榮妃而是你?皇貴妃你的心腸也太狠毒了,我們什麼仇什麼怨啊?你要這麼害我?」

  聽到宜妃提到自己,榮妃也迅速反應過來了,跟著宜妃一塊指著皇貴妃就罵了起來。

  「我就說那拉氏和張氏怎麼那麼好運就聽到那些繡娘說的話,原來是皇貴妃你特意安排的?你算計我們就算了,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連孩子都不放過。」

  榮妃特別鄙視皇貴妃,她道,「四阿哥哪怕不是你生的,可好歹也是你養大的,而岳興阿呢,更加不用說了,他可是你嫡親的侄兒,你竟然連他們兩個都不放過?你還是人嗎你?」

  不怪榮妃罵皇貴妃罵得那麼難聽,主要是她一想到自己被皇貴妃算計得透透的,她就覺得背脊發寒。

  而且因為三阿哥和四阿哥玩得好,所以榮妃哪怕和四阿哥接觸不多,卻也知道他對皇貴妃向來孝順。結果皇貴妃為了對付寧素,竟然連四阿哥都舍得利用?甚至不顧岳興阿是她的親侄兒?

  這樣的人榮妃自然是瞧不起了。

  但是剛剛罵皇貴妃的時候,榮妃是罵得很痛快了,罵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當下看向寧素的眼神就透著幾分後悔。

  她可不是特意想要提起岳興阿的身份的,這不是話趕話麼?

  不過寧素並不在意,因為她曾經嫁過隆科多是事實,岳興阿是隆科多的兒子也是事實,她雖然厭惡隆科多,但是並不會干出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的蠢事。

  所以寧素一點都沒有覺得榮妃的話有問題,她罵的也是她想說的。

  「為什麼呢?」寧素看著皇貴妃道,「我失憶後,柳絮她們說過佟夫人很疼岳興阿這個孫子,你這個當姑爸爸的也很愛他這個侄兒,結果你就是這麼疼岳興阿的?」

  「你們在說什麼?」皇貴妃不承認,「什麼繡娘,什麼小太監的?我怎麼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而且岳興阿是我侄子,胤禛又是我養大的,我怎麼可能會害他們?」

  「再說了,張嬤嬤為了討好你,特意打我的臉,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揚出來讓你們知道?我不怕被人笑話嗎?」

  皇貴妃理直氣壯的,反駁起來也是有理有據的。

  實話實說,皇貴妃的解釋有說服力嗎?

  確實是有點說服力的,但是……

  「你特意揚出來,不就是為了讓人知道你被我『欺負』得有多可憐麼?」寧素看向皇貴妃,她道,「你不會以為你忍氣吞聲了一個多月,旁人就會忘了你原本就是個什麼性子的人了吧?」

  「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大家都等著看我們打起來呢,結果你卻一反常態地認慫起來,是因為你真的服軟了嗎?不,你只是明知道爭寵爭不贏我,所以干脆另辟蹊徑。」

  「這一個多月來裝隱忍,裝可憐,裝得十分辛苦吧?是不是還聽過有人在背後說你是紙老虎,花架子?依照你的性格,應該早就不干才對的,但是偏偏你忍下來了。」

  「是不是想著古有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今有你佟佳氏忍辱負重,只要堅持下去你就可以和越王勾踐一樣成功了?」

  說到這裡,寧素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可笑,你的所作所為在我看來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知道在四阿哥生日那天,皇上為什麼會沒有在你的承乾宮留宿嗎?因為那天早上我跟皇上說了,想要在晚上再見到他。你說皇上他知道我的心思嗎?要是知道的話,你說他那天晚上為什麼還會來我的坤寧宮呢?」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其實我跟皇上在私底下可是討論過你那套把戲的,我們還打賭呢,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什麼叫殺人誅心?

  這就叫殺人誅心了。

  除了皇後之位之外,皇貴妃心心念念的就是康熙的寵愛,結果寧素這會兒跟康熙說這些,那不就是相當於往她心口上扎了一刀,然後還抹上鹽麼?

  尤其是寧素說這些話的時候,看向皇貴妃的眼神也是帶著高高在上的倨傲,仿佛在她的眼裡,皇貴妃真的是一個供她取樂的跳梁小醜一般。

  如此一來,誰受得了?

  宜妃和榮妃她們心想,換做是她們的話,她們都受不了了,更何況是向來驕傲的皇貴妃?

  果不其然,寧素越說,皇貴妃的臉色就越難看。

  要知道剛剛她們也同樣罵了皇貴妃,皇貴妃的臉色可不像現在這麼難看,不過也正常,宜妃和榮妃她們在心底裡暗暗想到,畢竟剛剛她們罵皇貴妃可沒有皇後娘娘這會兒罵得這麼狠又那麼刻薄。

  說實在話,宜妃她們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寧素罵人,而且還罵得這麼難聽的。不過想想也是,她們可是打聽到了,岳興阿昨天在校場可是把後腦勺都磕破了,也得虧是福大命大,沒有因此丟了小命,也沒有像寧素那樣失去記憶,僅僅只是流了點血而已。

  這也勉強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在場的人都是當過額娘的,哪怕是那拉貴人和張庶妃她們的孩子已經夭折了,但是當過額娘的人都知道什麼叫做為母則剛。

  所以對於寧素這會兒對皇貴妃的言語那麼刻薄,宜妃她們雖然覺得意外,但是也可以理解。

  換做是她們的話,她們或許還會礙於皇貴妃的身份,但是寧素是誰?人家可是中宮之主,難不成還會怕得罪皇貴妃嗎?

  而且宜妃她們也想知道,寧素都罵得這麼難聽了,皇貴妃還會再繼續裝下去嗎?

  答案當然是——

  不會了!

  為什麼宜妃和榮妃剛剛罵皇貴妃的時候她沒有真的動怒?原因很簡單,因為沒有罵到皇貴妃的心裡去呀,但是寧素就不一樣了,她每說一句話,皇貴妃就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用刀劃了一下似的。

  尤其是聽到寧素用那種輕蔑的語氣提起自己,想到康熙和寧素真的在背後笑話她這段時間來的隱忍,皇貴妃哪裡受得了?

  她咬著牙道:「你當你是天仙下凡嗎?不過是個嫁過人的殘花敗柳罷了,皇上對你也只是一時新鮮而已,時間一長,他就會把你拋之腦後,到時候我看你還怎麼得意。」

  「那就不勞你操心了。」寧素微微一揚眉頭,「即便皇上是對我一時新鮮,那他也立我為後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你巴巴想要的吧?但是怎麼辦呢,皇上就是不願意立你為後,哪怕後位空虛,他也只是賞你個皇貴妃之位而已。」

  說著,寧素「嘖嘖」了兩聲,「要我的話可真沒臉炫耀自己得寵了,這算哪門子的得寵呀?」

  寧素越是得意,皇貴妃就越是惱火,在寧素不斷的刺激下,皇貴妃口不擇言地道:「你再得寵那又怎麼樣?還不是連自己的兒子都護不住?」

  見寧素因為她的一句話而變了臉色,皇貴妃心底裡不由地湧起了一股快感,越發口不擇言起來了,「這次算他命大,下次我……」

  然而話還沒有說完,皇貴妃的理智就回籠了,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下次我』什麼?」寧素卻不在意,她冷冷地看向皇貴妃,「不提下次,我們提這次。」

  「所以真的是你收買了那四個奴才是吧?」

  「我沒有。」皇貴妃見寧素的臉色變得那麼快,已經意識到她剛剛是故意激怒她了,這會兒自然不上她的當,「我知道皇後娘娘你不喜歡我,但是再怎麼不喜歡我,也不能這麼栽贓陷害我吧?」

  「那四個奴才說是我收買了他們就是我收買他們了?證據呢?別說是那四錠金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四錠金子都是沒有印記的吧?」

  「你沒有記錯,那四錠金子確實是沒有印記。」寧素起身,一邊說著一邊朝著皇貴妃走去,等走到她面前後,她道,「但是你當我這兒是公堂呢?」

  話音剛落,寧素伸手一把拽住了皇貴妃的頭發,然後猛的一下直接把她的腦袋往一旁的茶幾上一磕,只聽到「嘭」的一聲,下一秒皇貴妃的慘叫聲響起。

  「……!」

  「……!!」

  「……!!!」

  寧素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宜妃她們四個嬪妃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皇後娘娘這麼猛的嗎?

  四個柳的表情倒是淡定許多,一副見慣世面的模樣,但是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四個柳的眼睛都是直的——

  沒辦法,她們也是第一次見呀!

  「主子!」

  瑪瑙和翡翠兩人倒是忠心,見狀就想要從寧素的手裡救出皇貴妃,可惜寧素一個眼神,就讓她們不敢輕舉妄動了。

  寧素將皇貴妃的腦袋拉了起來,見她額頭上都磕破了,她才滿意地松開手,然後對她道:「你以為你不認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你、你這是想屈打成招嗎?」皇貴妃哪裡想到寧素竟然會這麼瘋?因為宮裡頭的人可不興動手這一套。

  寧素沒有回答皇貴妃,而是反問了她一句:「你覺得是你嘴巴比較硬,還是你腦袋比較硬?」

  皇貴妃:「……!!!」

  這是威脅這是威脅這一定是威脅!

  在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皇貴妃早就習慣了宮裡的文鬥了,結果寧素突然給她整武鬥這一套,一下子把皇貴妃給整不會了。

  她想要繼續否認的,但是問題是她的嘴巴和她的腦袋都沒有那實木茶幾那麼硬,眼見著寧素還想再來一下,皇貴妃連忙就承認了。

  不承認不行,就衝著寧素現在的這股瘋勁兒,皇貴妃嚴重懷疑她要是再否認的話,她的腦袋今天能被寧素給磕碎。

  *

  那倒不會,畢竟寧素並沒有瘋到這種程度。

  見皇貴妃承認了是她收買那四個奴才搞事的,寧素一邊接過柳芽遞過來的帕子擦手,一邊道:「你承認就好。」

  「你要是不承認的話,我還不好剝奪你撫養四阿哥的權利呢。」

  什麼?

  剝奪她撫養四阿哥的權利?

  「不,你不能這麼做。」皇貴妃臉色大變。

  寧素卻沒有理會皇貴妃,而是看向一旁的宜妃等人:「你們說我能這麼做嗎?」

  宜妃等人立馬乖巧點頭:「能的能的。」


第100章

  宜妃她們可以說「不能」嗎?

  可以的,畢竟宜妃她們既不是寧素的狗腿子,甚至和她不是一伙的,但是現在的問題不是她們可不可以說「不能」,而是她們敢不敢說「不能」。

  從宜妃她們異口同聲的回答中就可以得出答案了——

  笑死,她們壓根不敢。

  因為寧素突如其來的武鬥,何止是嚇傻了皇貴妃這個當事人?就連宜妃她們四個嬪妃包括她們的宮女都被嚇傻了。

  不開玩笑地說,進宮這麼多年,她們什麼樣的宮鬥沒見過?但是像寧素這麼簡單粗暴的方式,她們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皇貴妃怕自己要是再不承認的話,腦袋會被寧素當場磕碎,難道宜妃她們就不怕她們要是說「不能」的話,下一個被磕破腦袋的人是她們麼?

  要是她們和皇貴妃的交情深的話,那麼另說,可偏偏在場的四個嬪妃說和皇貴妃沒有交情那都算好了,有的甚至是和皇貴妃有恩怨的。

  比如說宜妃,又比如說榮妃。

  所以她們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和她們有恩怨的皇貴妃去跟寧素作對?不止皇貴妃看得出來寧素現在有點瘋,她們也看出來了好嗎?

  再說了,既然宜妃和榮妃都和皇貴妃有恩怨,那麼對於寧素想要剝奪皇貴妃撫養四阿哥的權利一事,她們自然是樂見其成了。

  特別是宜妃,她本來就希望寧素和皇貴妃鬥起來的,現在得償所願了,她不煽風點火就算好了,怎麼可能幫著息事寧人?

  寧素也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原因,所以才問得那麼痛快的,她回頭對皇貴妃道:「聽到了吧?她們都說我能這麼做。」

  寧素能嗎?

  確實是能的,但是皇貴妃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又怎麼可以願意讓寧素剝奪自己撫養四阿哥的權利?

  再加上皇貴妃也很清楚,她已經這個年紀了,想要失寵很簡單,想要復寵卻難如登天,更別提還有寧素這個死敵在,她不可能讓她找機會復寵的,如此一來,四阿哥對她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皇貴妃出聲道:「皇上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皇上不可能同意的。」

  雖然四阿哥並沒有改玉牒,而且生母德妃也活生生地杵在那兒,但是皇貴妃從來沒有想過四阿哥會離開她。如果說皇貴妃當初在懷上皇八女的時候,還有別的心思的話,那麼在皇八女呱呱墜地,又確定了自己沒辦法再生第二個孩子之後,皇貴妃就已經一心一意把四阿哥當做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了。

  當初德妃的六阿哥夭折之後,宮裡頭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看德妃的笑話,唯獨皇貴妃沒有。

  不是因為她和德妃有多要好,而是她很清楚,只有德妃有兒子,那麼她才不會來跟她搶四阿哥。

  後來德妃再度懷孕,皇貴妃也盼著她能夠再生一個兒子。可惜事與願違,德妃生下來的又是一個女兒,對此別說是德妃自己了,就連皇貴妃都覺得失望。

  那時候皇貴妃生怕德妃會因為生子不成,起了奪子的心思,所以那段時間皇貴妃可沒少在康熙面前表現自己和四阿哥有多母慈子孝的,就怕康熙一時憐惜德妃,起了讓四阿哥回到德妃身邊的念頭。

  事實上哪怕康熙不會讓四阿哥回到德妃的身邊,但是僅僅只是讓他們母子相認,這也是皇貴妃不能夠接受的。

  寧素並不知道皇貴妃心中所想,聽到她這麼說,她就笑了:「那可不好說,畢竟你為了報復我,竟然都舍得利用四阿哥了,誰知道下次你頭腦再發昏的話,會不會又干出什麼事情?」

  榮妃張嘴就道:「皇後娘娘說得沒錯,皇貴妃你那麼喪心病狂,確實是不適合再撫養四阿哥了,誰知道你以後還會不會再利用四阿哥?」

  「看來這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換做是我的話,我就算要報復誰,也不會拿自己的孩子當筏子的。」

  後面這句話榮妃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因為她又沒有撒謊,她確實是不可能干出這種事情。榮妃心想,皇貴妃討厭皇後,那就自己去找皇後的麻煩唄,利用四阿哥做什麼?

  哪怕昨天的事情只是一個意外,但是如果真的讓四阿哥長期對寧素、對岳興阿心存怨氣的話,不說他會不會一時衝動,真的做出了什麼錯事,只說四阿哥小小年紀的,便被迫積累了一肚子的怨恨,這對他來說能是什麼好事嗎?

  越想,榮妃就越唾棄皇貴妃了。

  皇貴妃被榮妃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她惱火地看了榮妃一眼:「這關你什麼事?你是胤禛的親娘還是養母?」

  「是不關我的事。」榮妃道,「但我這不是看不過眼麼?」

  她怎麼瞧著她是想落井下石?

  皇貴妃被榮妃的話氣得要命,暗恨自己現在是虎落平陽了,要不然也不會連榮妃這等沒多少膽子的嬪妃也敢來踩她一腳。

  寧素看了皇貴妃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道:「不過我可以不剝奪你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

  皇貴妃聞言,扭頭朝寧素看去,她明知道她肯定是不懷好意的,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出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說的沒錯。」寧素道,「我要是想剝奪你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皇上確實有可能不會答應,哪怕我作為四阿哥的嫡母,也不好強行將四阿哥從你身邊抱走,不過……」

  「我作為皇後,有權利不經過皇上的同意就廢了你的皇貴妃之位吧?」

  聽到寧素最後的這句話,皇貴妃的臉色大變:「皇上不會同意的!我是佟家的女兒,是皇上的表妹,你這麼做,置姑爸爸的顏面何在?」

  皇貴妃口中所說的「姑爸爸」可不是淑慧長公主,而是康熙的生母,已逝的孝康章皇後。

  誰都知道康熙一直對於自己幼年時沒有在父母膝下承歡一事而耿耿於懷,要不然他也不會帶著對孝康章皇後的懷念之情,移情到佟國維他們的身上了。

  「鳳印在我手上,你覺得皇上同不同意重要嗎?」寧素笑了笑,像是在嘲諷皇貴妃的天真一樣,「沒錯,我下旨廢除了你的皇貴妃之位之後,皇上確實可以幫你復位。」

  「但是你覺得你如今在皇上的心裡還有什麼地位和分量麼?」

  「還是說你現在有自信皇上會為了你打我的臉?」

  雖然皇貴妃也不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她心知肚明,她如今在康熙心裡面已經沒有什麼地位和分量可言了,更別想著康熙會為了她打寧素的臉。

  一個多月前的皇貴妃或許對自己還有點信心,但是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親眼目睹了康熙是如何對待寧素之後,皇貴妃就對他死心了。

  哪怕皇貴妃不想承認,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寧素剛剛有一句話確實是說對了——

  她是不想跟寧素爭寵嗎?

  不是的,皇貴妃是想的,但是她爭不贏,這才是皇貴妃不跟寧素爭寵的真正原因。

  「別說我這個人沒有人情味,看在你是我表姐的份上,我給你兩個選擇。」寧素道,「要麼被我廢掉你的皇貴妃之位,要麼被我剝奪你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你選吧。」

  這樣很有人情味嗎?

  一旁的宜妃等人聽了,都忍不住想要發出靈魂拷問了,更別提作為當事人的皇貴妃。她看得出來寧素是認真的,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皇貴妃才壓根不想做什麼選擇。

  不論是皇貴妃之位,還是四阿哥的撫養權,皇貴妃一個都不想放棄。

  那可不行。

  寧素看出了皇貴妃的想法,開口道:「你要是猶豫不決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幫你做選擇。」

  「既然你那麼舍不得四阿哥的話,那麼就選他好了,反正區區一個皇貴妃之位嘛,廢了就廢了。」

  寧素的話音剛落,皇貴妃就脫口而出:「不行!」

  「哦?所以你要選皇貴妃之位?」寧素問完,不給皇貴妃開口的機會,她又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我沒時間陪你在這兒磨磨蹭蹭,當然了,我想你也是沒這個時間的,畢竟你額頭上的傷要是再不處理的話,我可不保證它會不會留疤了。」

  聽到寧素提及自己額頭上的傷,皇貴妃又急又惱,雖然她認為自己想要復寵的話難如登天,但是即便如此,並不意味著皇貴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如果她額頭上的傷真的留疤的話,那麼日後不僅是她,就連宜妃她們每次一看到她的傷疤,都會想起今天她在坤寧宮所受的屈辱。

  這對皇貴妃而言,自然是難以接受了。

  皇貴妃咬牙看向寧素:「算你狠!」

  其實皇貴妃也不是傻子,她能不知道寧素的打算麼?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她在皇貴妃之位和四阿哥上面做選擇。如果她選擇四阿哥的話,那麼勢必會失去她的皇貴妃之位;而如果她選擇了皇貴妃之位的話,那麼勢必會讓四阿哥對她心生嫌隙。

  所以這對皇貴妃來說,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因為她既不想失去皇貴妃之位,也不想四阿哥對她心生嫌隙。

  可惜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寧素而不是康熙,她是不可能會憐惜她的,那麼皇貴妃只能艱難地做出她的選擇——

  她選擇了她的皇貴妃之位。

  「我果然沒有說錯吧,不是親生的就不是親生的,這話倒也一點都不假。」榮妃見皇貴妃做出這個選擇,忍不住衝著她輕哼了一聲,語氣裡充滿了不屑。

  「榮妃你少說兩句吧。」一旁的宜妃開口道,「畢竟人家現在還是皇貴妃娘娘呢。」

  宜妃這話乍一聽像是在替皇貴妃說話,但是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她這是在嘲諷皇貴妃。

  皇貴妃聽出來了嗎?

  她聽出來了,因此臉色鐵青,看向寧素的眼神透著幾分憤恨。

  沒錯,就是看向寧素的眼神而不是看向宜妃的眼神,因為皇貴妃認為罪魁禍首就是寧素。要知道從前每次聽到別人稱呼自己一聲「皇貴妃娘娘」的時候,皇貴妃都是滿滿的得意和驕傲的。

  因為在東西六宮的嬪妃裡面,皇貴妃算不上資歷最深的,出身最好的,容貌最佳的,但是最終成為皇貴妃的她而不是那些比她資歷深、比她出身好、比她容貌佳的嬪妃。

  如此一來,皇貴妃怎麼可以不得意?又怎麼可能不驕傲?

  但是那都是從前的事情了,經過今天這一遭之後,皇貴妃再聽到別人喊自己「皇貴妃娘娘」的時候,她想到的不再是她的榮耀,而是今天的屈辱。

  因為如果說她之前的皇貴妃之位是用她的得寵和出身換來的話,那麼她現在的皇貴妃之位就是用四阿哥換來了,所以不怪皇貴妃看向寧素的眼神恨不得刀了她。

  而沐浴在皇貴妃如此憤恨的眼神中,寧素卻鎮定自若,甚至有心思衝她露出了一個笑:「皇貴妃做出這個選擇真的一點都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呀。」

  「既然做出選擇了,那就滾吧。」

  皇貴妃早就想走了,現在得到寧素的允許,更是迫不及待的就想滾……不對,是就想走。

  只是皇貴妃剛走兩步,就聽到身後的寧素開口道,「對了,看在我們是表姐妹的份上,我奉勸你一句——」

  「別再朝著岳興阿伸手,要不然你伸哪只手,我剁哪只。」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聽到寧素的話,皇貴妃心中的怒氣在翻湧,但是她知道她再生氣也不能做什麼,更不能說什麼。

  因為她知道寧素這是在警告她,而不是在跟她開玩笑,再加上形勢比人強,皇貴妃只能屈辱地問道:「皇後娘娘說完了嗎?我可以走了嗎?」

  寧素道:「滾吧。」

  皇貴妃:「……」

  *

  看著皇貴妃帶著瑪瑙和翡翠如同喪家之犬似的離開了坤寧宮,看戲的榮妃別提看得有多爽了,只是……

  等榮妃扭頭看向寧素的時候,想到她剛剛拽著皇貴妃的腦袋就往茶幾上磕的瘋勁兒,再想到自己不久前因為康熙破例讓岳興阿去上書房讀書一事而找過寧素的麻煩,榮妃腳下的步子不由地往後倒退了一步、兩步、三步。

  當初找寧素麻煩不成反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時,榮妃還氣到不行,但是經過今天這一遭之後,榮妃卻開始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成功找到寧素的麻煩了。

  因為她要是再過分的話,誰知道寧素今天用在皇貴妃身上的那股瘋勁兒會不會也用在她的身上?

  寧素自然不知道自己剛剛動手那一下,不僅成功地鎮住了皇貴妃,而且還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了。

  榮妃那點小動作寧素不是沒有注意到,所以她扭頭看了她一眼:「有事?」

  「沒沒沒。」榮妃連忙搖頭甩手,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道皇後娘娘還有沒有別的吩咐?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可以滾了嗎?」

  寧素:「……???」

  宜妃等人:「……???」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榮妃有點尷尬,但是她還是撐住了,改口道,「臣妾是說我們可以走了嗎?」

  寧素輕笑了一聲:「走吧。」

  「是。」榮妃連忙應了一聲,而宜妃也顧不上跟榮妃計較了,四個嬪妃給寧素行禮後,便跟背後有鬼在追(bushi)似的,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原本眼睛都看直了的四個柳忍不住笑了出聲:「好了,主子,經過今天之後,相信宜妃娘娘她們肯定會畏您如虎了。」

  「說不定還會把咱們坤寧宮當做是什麼龍潭虎穴呢。」

  柳絮卻道:「這樣才好呢,這樣一來日後宜妃娘娘她們肯定不敢再隨便對咱們主子使什麼陰謀詭計了。」

  便是向來最沉穩的柳葉也忍不住道:「主子您剛剛突然對皇貴妃動手,真的是把我們也嚇著了。」

  在寧素動手之前,她們壓根沒想過寧素會這麼做的。

  「可不是麼,嚇我們一跳。」柳芽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我們剛剛忍住了,沒有尖叫出聲,要不然豈不是拖主子您的後腿了?」

  寧素看向四個柳:「你們也被嚇到了?」

  「只有一點點。」柳枝特別善解人意地道,「不過我們都知道那是皇貴妃罪有應得,與人無尤。」

  說起這個,四個柳都義憤填膺的:「虧得皇貴妃還是咱們小阿哥的姑爸爸呢,這天底下哪有對自己親侄兒這麼心狠手辣的姑爸爸的?」

  「這皇貴妃和佟夫人還真不愧是母女,都是一丘之貉。」

  在齊東將口供帶來之前,四個柳都以為幕後黑手即便不是宜妃,也不可能是皇貴妃。哪怕皇貴妃如今和寧素為敵了,但是她們沒有忘記以前皇貴妃有多疼愛岳興阿的。

  畢竟皇貴妃的侄兒不止岳興阿一個,可唯獨岳興阿一個時常得到皇貴妃的賞賜。

  但是誰知道結果讓她們大失所望,她們認為最不可能的皇貴妃竟然真的是幕後黑手,不過……

  柳葉忍不住出聲問道:「主子,皇貴妃頂著傷離開坤寧宮,這會不會對您的名聲有所損害?」

  雖然是皇貴妃有錯在先,但是宮中有明文規定,即便是主子都不能夠對奴才動私刑,更何況是嬪妃?

  本來寧素以再嫁之身成為皇後就招人眼紅了,這件事傳開的話,誰知道會不會有不懷好意的人趁機在背後給她潑髒水?

  聽到柳葉這麼說,其他三個柳也目露擔憂之色,寧素衝她們搖搖頭,然後道:「無妨,就像柳枝說的那樣,那都是佟佳氏自個兒罪有應得的。」

  「我知道岳興阿昨天會受傷是一個意外,但是如果不是有佟佳氏在背後搞事情的話,岳興阿又怎麼可能會意外受傷?」

  本來寧素就因為岳興阿受傷一事積了一肚子的火了,今天早上給他換藥的時候看到他後腦勺上的傷口,更是既憤怒又心痛。

  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皇貴妃這個罪魁禍首不僅沒有半分的悔意,反倒是在她面前裝無辜,寧素又如何忍受得了?

  她如果不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皇貴妃好好地體驗一下岳興阿受過的傷,寧素簡直平息不了自己心底裡的那股怒氣。

  「退一萬步講,就算對我的名聲有損害也無所謂。」寧素道,「剛剛宜妃她們的反應你們也看到了吧?平日裡我跟她們好聲好氣,她們也頂多是表面上對我恭敬而已,這說明什麼?」

  「說明適當地發瘋還是有用的。」

  四個柳:「……」

  是不是有用暫且先不說,反正就衝著她們主子剛剛那股勁兒,確實是挺瘋的。

  *

  不過寧素的那股瘋勁兒是衝著皇貴妃去的,等到了岳興阿的面前,她又恢復了往日裡的形像。

  「額娘~」岳興阿一見到寧素,眼睛都亮了,彎著眼睛軟軟地喊了她一聲,直把寧素的心都要喊軟了。

  平日裡岳興阿壯實得跟一只小牛犢似的,現在卻因為受傷的緣故,臉色都透著一股虛弱的白,叫寧素見了都忍不住心疼,跟他說話的語氣都溫柔了幾分。

  「怎麼樣?腦袋還難受嗎?」

  「有一點點。」不想讓寧素擔心的岳興阿一邊說著,一邊還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意圖讓寧素知道他「真的」只有一點點難受。

  寧素心知肚明,卻故意道:「那我們岳興阿還真厲害,傷得那麼重就只有那麼一點點難受而已。」

  小家伙一聽,頓時露出了一個得意的表情,不過很快的,岳興阿就想起了他的正事,問寧素:「額娘,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再去上書房呀?」

  「要等你腦袋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了才可以再去上書房。」寧素溫聲對岳興阿道,「要不然額娘不放心。」

  不想讓自己額娘擔心的岳興阿道:「好吧。」

  寧素見狀,原本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的,但是怕碰到他的傷口,於是就改為拍拍他的肩膀,然後道:「不過你雖然沒那麼快可以再去上書房,但是額娘可以幫你把你的小伙伴們都請來坤寧宮,讓你們見一面怎麼樣?」

  「真的嗎額娘?」岳興阿頓時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

  「額娘還會騙你不成?」寧素道,「不過你得答應額娘,待會兒得乖乖喝藥。」

  一想到苦苦的藥,岳興阿就忍不住皺起了小臉,但是想到寧素的話,卻還是乖乖地應了一聲:「好~我會乖乖喝藥的。」

  寧素見狀,不由地笑了笑。

  只是寧素還沒有來得及將岳興阿的小伙伴們都請來坤寧宮,慈寧宮的奴才倒是先一步過來請寧素去一趟慈寧宮了。


第101章

  「主子,齊東讓奴才進來跟您說一聲,皇貴妃今早從坤寧宮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坐輦轎,而且也沒有遮掩她的傷口。」

  柳芽是從外面進來的,齊東見慈寧宮的奴才前來坤寧宮請寧素,便猜測和皇貴妃的事情有關了。因為自己自作主張一事惹惱了寧素,一心想要彌補的齊東就連忙派人去查探,果然讓他派去的人查到了有用的消息,於是就連忙讓柳芽轉告寧素。

  「她不怕丟臉嗎?」柳絮脫口而出,「而且那麼冷的天,她竟然不坐輦轎,選擇走著回她的承乾宮?她……」

  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呀?

  後面這句話柳絮並沒有說出口,並不是因為她覺得這樣對皇貴妃不敬,而是她突然反應過來皇貴妃在打什麼主意了。

  「她是故意的!」柳絮氣道,「挨打了都不安分,早知道這樣的話,主子您剛剛就應該讓她多磕兩個頭再讓她走。」

  柳絮氣死了,完全沒想到皇貴妃都傷成那樣了,竟然還有心思給她們主子添堵,早知如此,剛剛她們主子就不該那麼輕易地放過她。

  「真要再讓她多磕兩個頭,我怕到時候她都走不出坤寧宮了。」寧素道。

  「那現在怎麼辦?主子。」柳芽看向寧素,「太皇太後十有八九是因為皇貴妃受傷一事才讓人請您去慈寧宮的。」

  哪怕皇貴妃確實是做錯了事情,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寧素可以對皇貴妃動私刑的。

  這個道理寧素當然知道了,她道:「放心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不能動手的,我都已經動手了,皇瑪嬤要是真的因此而懲罰我的話,左右也不過是訓斥我兩句,或者罰我抄寫佛經之類的,總不可能對我動私刑的。」

  論輩分,寧素是晚輩,而太皇太後是長輩,但是論身份,寧素是大清的皇後,太皇太後哪怕是長輩,她不會,也不可能對她用私刑的。

  因為她要是真的這麼做的話,那大清國母的顏面何在?康熙的顏面又何在?

  這麼一想,寧素倒是不大後悔嫁給康熙了,她想,如果自己沒有大清皇後這個身份的話,她怎麼可能對皇貴妃動手?又怎麼可能對皇貴妃動手後還能不掉一根毫毛?

  寧素的話不無道理,但是四個柳仍然憂心忡忡。在她們看來,太皇太後可是歷經五朝,甚至是輔佐了兩人帝王的傳奇女子,非等閑之輩,若是寧素落到她的手上,誰能夠保證她會毫發無損呢?

  *

  不管四個柳再怎麼擔心,寧素最後還是去了慈寧宮一趟。

  寧素原本以為慈寧宮裡只有太皇太後,沒想到就連太後也在,不過她並沒有流露出半分意外的神色,上前就給太皇太後和太後兩位長輩行禮。

  「起來吧。」太皇太後的語氣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給寧素賜座後,開口問她,「岳興阿怎麼樣了?今天好些了嗎?」

  太皇太後自己就有不少親生的曾孫曾孫女,對於岳興阿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便宜曾孫要說有多疼愛,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太皇太後活到這個歲數了,哪怕她曾經反對康熙娶寧素為後,但是她並不會因此而遷怒岳興阿一個孩子。

  尤其是岳興阿不僅生得可愛,又被寧素教得很懂禮貌,所以太皇太後對岳興阿的印像不錯。如果太皇太後不知道岳興阿受傷了的話,那麼就算了,但是既然已經知道了,太皇太後自然不可能不過問一下了。

  寧素道:「謝皇瑪嬤的關心,岳興阿今天好些了,只是他傷在後腦勺,為了處理傷口不得不剃掉一部分的頭發,這件事岳興阿還不知道呢,等他知道之後說不定會哇哇哭了。」

  太皇太後聞言,忍不住笑了一下:「那麼小的孩子就知道分美醜了?」

  「知道的。」寧素道,「所以我想著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省得岳興阿哭起來牽扯到傷口。」

  太皇太後一聽,倒是點點頭道:「那確實是該好好瞞著了,不過小孩子的頭發長得快,說不定等他發現的時候頭發都已經長出來了。」

  「是呀,等岳興阿發現的時候記得好好跟他說說,可別哭太狠了。」太後也在一旁開口道。

  「好。」寧素應了一聲,然後道,「有皇瑪嬤和皇額娘的關心,相信岳興阿肯定能早日康復的。」

  「那就好。」太後說完之後看了寧素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寧素本來就和太後對話,所以自然沒有錯過她這個表情了,她在心底裡暗想道,難不成今天請她來慈寧宮的人並不是太皇太後而是太後?

  於是寧素干脆開口問道:「皇額娘,您可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是。」太後沒想到寧素這麼直接,但是這樣也好,省得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道,「我剛剛聽說你今天召見了皇貴妃等人?」

  「沒錯。」

  「你們可是發生了什麼爭執?」太後出聲問道,「我怎麼聽說皇貴妃受著傷從坤寧宮離開?」

  聽到這裡,寧素就可以確定了,看來今天派人請她來慈寧宮是太後的意思,而且聽她的語氣,似乎是替皇貴妃抱不平?

  寧素點點頭:「倒也說不上是什麼爭執,只是人證物證俱在,皇貴妃仍然不肯承認自己就是幕後黑手,我一時情急,就不小心傷到了皇貴妃。」

  「幕後黑手?」太後一愣,「你說皇貴妃是害得岳興阿受傷的幕後黑手?」

  「是。」寧素點頭,「不僅如此,皇貴妃還收買了張嬤嬤手下的繡娘,故意將張嬤嬤落皇貴妃面子一事傳到榮妃她們的耳邊,意圖利用她們將事情鬧開。」

  「這不可能吧?」太後不相信,她道,「皇貴妃的性子我了解,她那麼愛面子,怎麼可能這麼做?」

  「而且胤禛是她的養子,岳興阿又是她的親侄兒,她怎麼可能會對他們下手呢?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說著,太後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道,「我知道你和皇貴妃之間有不少的不愉快,但是如今你也成皇後了,而皇貴妃呢,沒了宮權也沒了寵愛,就連宮裡的奴才都敢欺負她,已經很可憐了,你就不要再跟她計較那麼多。」

  不要再跟她計較那麼多?

  寧素微微一揚眉頭,心想太後是想說讓她不要再欺負佟佳氏吧?

  寧素原本以為皇貴妃裝可憐是沒人會相信的,但是沒想到還真的有人相信,而且這個人還是太後。

  但是寧素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因為從她這一個多月和太後接觸的情況看來,她確實是個很容易相信人的人。

  「皇額娘您放心。」寧素道,「只要佟佳氏不再作妖,我自然不會跟她計較那麼多了。」

  太後皺了皺眉頭,雖然寧素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但是她的話卻讓她覺得怪怪的:「你這是認定了皇貴妃是幕後黑手?」

  「佟佳氏已經承認了。」寧素道。

  「承認了?」太後驚訝地看向寧素,然後道,「她是自願承認的嗎?」

  那不然呢?

  難不成她認為皇貴妃是屈打成招的嗎?

  寧素嘴上沒有說什麼,但是她看太後這個反應,也猜到了自己並沒有猜錯,她真的認為皇貴妃是屈打成招的。

  當下寧素有些無語了,好在她有所准備,讓柳葉將供詞交給太皇太後和太後:「這是從那四個奴才的口中挖出來的供詞,慎刑司的人是分別詢問的,再加上他們被指認出來之後就被人嚴加看管,所以不存在竄供的問題。」

  太後連漢文都不怎麼會說,更別提看了,倒是太皇太後精通滿蒙漢三種語言,不僅會說甚至會寫,所以看明白這四份供詞對她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太皇太後看完之後,微微頷首道:「看來確實沒有冤枉了皇貴妃。」

  老太太這句話是用蒙文說的,所以太後聽得很清楚,當下有些尷尬——

  因為她一直以來都認為皇貴妃是無辜的,哪怕寧素說她已經承認了自己是幕後黑手,她也認為是寧素屈打成招。

  結果太皇太後這會兒卻這麼說,如此一來,太後就沒辦法再為皇貴妃辯駁了,更沒法再說她是無辜了。

  「倒是我誤會皇後了。」太後雖然覺得尷尬,但是知道自己錯了,卻也沒有當做沒這回事兒,她對寧素道,「沒想到皇貴妃為了一己私欲,竟然連孩子都不放過。」

  「所以我剛剛擅作決定,剝奪了佟佳氏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寧素趁機將這件事告知了太皇太後和太後,「我原本想著,佟佳氏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對四阿哥下手的,畢竟她到底撫養了四阿哥這麼多年。」

  「但是沒想到她為了對付我,連四阿哥都舍得利用,如此一來,我倒是不放心讓她再繼續撫養四阿哥了。」

  「好在四阿哥已經滿六歲,搬去北五所住了,不讓皇貴妃再繼續撫養他,對四阿哥的生活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我也會多看顧他幾分的。」

  如果寧素沒有加上最後這句話的話,說不定太皇太後還會有話說,但是既然寧素連四阿哥失去皇貴妃的撫養後的事情都考慮進去了,那麼太皇太後自然沒什麼意見了。

  她道:「既然如此,那麼日後就辛苦皇後你了。」

  太皇太後之所以這麼說,完全是因為寧素的話戳中了她的心。不管寧素是真的不放心還是假的不放心,反正太皇太後是真的不放心再讓皇貴妃繼續撫養四阿哥了。

  因為就像寧素說的那樣,皇貴妃能利用四阿哥一次,自然能利用他兩次、三次,甚至更多次。

  太皇太後最疼愛和憐惜的曾孫是太子沒錯,但是四阿哥也是她的曾孫,是她看著長大的,如果皇貴妃真心疼愛他的話,太皇太後自然不會狠心到要他們分開了,但是現在見皇貴妃做出這種事情,她又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倒是太後一聽,就有些不忍了:「皇貴妃照顧了胤禛這麼久,現在突然要將他們分開,他們肯定都受不了吧?」

  雖然太後沒有生過孩子,五阿哥也不是她的養子,但是她覺得自己的情況和皇貴妃是一樣的。

  換做有誰想要將五阿哥從她身邊帶走的話,太後覺得自己肯定受不了的。

  「四阿哥那邊不好說,但是佟佳氏這邊,皇額娘倒是不用太擔心。」寧素道。

  「什麼意思?」

  「因為我給了佟佳氏選擇的機會,既然她選擇了保住自己的皇貴妃之位,想必是能忍受沒辦法再撫養四阿哥的事情的。」

  太後:「……」

  聽完寧素的解釋後,太後問:「皇貴妃沒有選擇胤禛?」

  「沒有。」寧素道,「當時宜妃她們也在場。」

  言下之意是不相信的話可以找她們求證。

  不過太後並沒有聽出寧素的這層意思,跟她求證後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太後也不由的後悔替皇貴妃說話了。

  她原本就因為覺得皇貴妃的情況和她差不多,又見她可憐,才對她起了不忍之心。但是哪裡想到皇貴妃居然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了,如此一來,太後再怎麼心軟也不可能再替她說話。

  見太後自己想通了,太皇太後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對寧素道:「雖然說這次的事情是皇貴妃做錯了,哀家對於你對她的處罰也沒有異議,但是你身為皇後,卻在自己的寢宮對嬪妃動手,實屬不該。」

  寧素聞言,正打算開口說什麼,就聽到外面的奴才通報說康熙來了。

  寧素下意識地轉頭,就見康熙果然從外面進來了。雖然他的神色和往日裡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細心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進門的步子可比平日裡邁得要大得多了。

  康熙進來後先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等他起身後,寧素才給他行禮。

  「皇後不必多禮。」康熙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寧素拉了起來,然後笑著道,「皇後與朕不愧是心有靈犀,朕臨時決定來慈寧給太皇瑪嬤和皇額娘請安,沒想到在這兒就遇上皇後你了。」

  他是臨時決定來給她和太後請安的嗎?

  太皇太後對於康熙說的話,是半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當她老婆子眼瞎呢?分明是怕她們要處罰皇後,才急吼吼地趕來的。

  太皇太後見不得康熙睜著眼睛說瞎話,故意開口道:「那認真算起來,該是哀家與皇帝你心有靈犀才是,畢竟皇後是哀家派人請來慈寧宮的。」

  康熙一聽,立馬改了說辭道:「原來如此,那看來我這回還真的是來對了。我要是不來的話,那說不准哪天就會被皇後搶了我在皇瑪嬤您心中的地位了。」

  任誰也聽得出來康熙這是在胡說八道了,畢竟他是太皇太後一手輔佐出來的孫兒,別說寧素只是太皇太後的孫媳婦了,只怕就算是她嫡親的孫女,也不可能比得上康熙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寧素知道康熙為什麼會這麼說,無非是想讓太皇太後看在他的份上,放寧素一馬。

  「少轉移話題。」太皇太後道,「既然你特意來一趟,那麼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你自己說說,皇後是不是不該隨意對嬪妃動手?」

  康熙把寧素往自己身後一拉,然後對著太皇太後點點頭道:「確實是不該。」

  寧素一聽,忍不住掐了康熙的手一下。對此,康熙面不改色的,繼續對太皇太後道,「皇瑪嬤您放心,回去之後孫兒肯定好好地說說寧素。」

  「她進宮時間短,可能不知道宮裡的規矩,又因為掛念著岳興阿的傷,所以才會一時情急,不小心誤傷了皇貴妃的。」

  「這事兒是寧素沒有做好,還望皇瑪嬤您念在她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饒她一回,孫兒向您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康熙說完,一旁的太後也出聲道:「是啊,皇額娘,這次皇後這麼做也是事出有因,要不您就饒她一回吧。」

  康熙會為寧素說話很正常,而太後會為寧素說話,則是因為覺得今天的事情是由她而起的,既然搞清楚了皇貴妃並非是她想像中的那般無辜和可憐,太後自然就覺得對寧素有些愧疚了。

  「哀家都還沒有說要處罰皇後,結果你們一個兩個的跳出來替她說情,倒是顯得哀家不近人情了?」太皇太後指著康熙和太後沒好氣地道。

  難怪都說凡事都是比較出來的,從前太皇太後也不覺得寧素有多招人喜歡,但是現在被康熙和太後這麼一對比,老太太倒是覺得寧素這個孫媳婦比他們兩個棒槌要來得可愛了。

  *

  因為有康熙和太後的求(吸引)情(火力),寧素在慈寧宮並沒有受到太皇太後的責罰,和康熙從慈寧宮離開後,寧素問他:「你怎麼來了?」

  「我能不來嗎?」康熙道,「你倒是性急,居然對皇貴妃動手了?」

  「怎麼?」寧素故意問道,「知道我對佟佳氏動手,你心疼了是吧?」

  「我心疼誰你不是心知肚明麼?」康熙扶著寧素上轎後,對她道,「我要是心疼皇貴妃的話,這會兒早就在承乾宮了,怎麼可能出現在慈寧宮?」

  「那你什麼意思?」寧素道,「你也認為我不該對佟佳氏動手嗎?」

  康熙沒有回答寧素的問題,而是反問她:「她做什麼了?」

  寧素輕哼一聲:「她能做什麼?不過是反復否認罷了,還口口聲聲說岳興阿是她的侄兒。」

  說到這裡,寧素忍不住又「哼」了一聲,「她要是記得岳興阿是她的侄兒的話,她就不會干出這種事情。」

  康熙一聽就明白寧素為什麼會氣到直接對皇貴妃動手了,他伸手握緊了寧素的手,然後道:「她連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都舍得下手,會做出這種事情,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你不怪我對佟佳氏動手?」寧素問康熙。

  「我怪你做什麼?」康熙笑了笑,「你不怪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說著,康熙轉頭看了寧素一眼,「我和你一樣,沒想過皇貴妃會對岳興阿下手,更沒想過岳興阿會出這樣的意外。」

  「我沒辦法向你保證,岳興阿日後一定不會再受傷,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會護住你們娘倆。」

  「這次我不會再食言。」

  再?

  寧素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就反應過來康熙為什麼會這麼說了,她問道:「昨天在校場,你聽到我和柳絮柳芽她們說的話了?」

  康熙沒有否認:「我說過要讓你不會後悔嫁給我的。」

  結果呢,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岳興阿就出事了,這樣不怪寧素後悔,康熙心想,是他答應她的事情沒有做到。

  「你知道嗎?」寧素道,「我今天對佟佳氏動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幸好我是嫁給你了。」

  康熙看向寧素,然後就聽到她繼續道,「其實在對佟佳氏動手之前我是知道宮裡的規矩的,但是我依然還是對佟佳氏動手了。」

  「一方面確實是因為我實在是太生氣了,一想到岳興阿的腦袋都磕破了,我就壓不住心裡的火氣;但是另一方面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我真的觸犯宮規了,哪怕皇瑪嬤要罰我,你也會護著我的。」

  寧素越說,康熙嘴角上揚的弧度就越大,到了最後他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

  「你說的沒錯,哪怕皇瑪嬤要罰你,我也會護著你的。」康熙從昨天晚上直到寧素說這番話之前,都一直因為寧素昨天和柳絮柳芽她們的對話而耿耿於懷。

  他不是怪寧素後悔,而是怪自己。

  但是現在聽到寧素這番話,他心底裡的一切負面情緒就像是被一雙溫柔的手給撫平了似的,整個人由裡到外的透著一股愉悅。

  寧素見狀,忍不住提醒他一句道:「不過你可別得意得太早。」

  見康熙看向自己,寧素道:「我今天悟出了一個道理,從前我沒當皇後憋屈就算了,現在我當上皇後了,憑什麼還那麼憋屈?」

  「所以日後說不准你不是在護我就是在准備護我的路上。」

  康熙:「……???」

  見康熙突然皺起了眉頭,久久不說話,寧素心想他該不會是後悔自己剛剛把話說早了吧?

  不等寧素問出口,就聽到康熙開口道:「那我是不是該給你請個女師傅教你一些拳腳功夫?」

  寧素:「……???」

  他什麼意思?

  康熙委婉地道:「這後宮裡有不少嬪妃都是出身武官世家的。」

  寧素:「……!!!」

  她懂他什麼意思了!


第102章

  「你這是怕我打不贏是吧?」寧素衝著康熙晃了晃自己捏緊的拳頭,一副不小心說話就等著吃她一拳的模樣。

  康熙見狀,不僅沒有被嚇到,反倒是被笑到了。他伸手包住了寧素的拳頭,然後開口對她道:「我不是怕你打不贏。」

  寧素懷疑地看了康熙一眼。

  見寧素不相信自己的話,康熙又道,「是真的,我只是怕你打不贏會哭而已。」

  到時候寧素如果真的哭了的話,那不得要他哄麼?

  寧素一聽,更想打人了,可惜她一只手被康熙牽住了,另一只手被康熙包住了,想打人的話只能夠用腳了。

  於是在外面行走的梁九功等人就聽到轎子裡突然傳來了康熙的一聲痛呼。

  換做是平時的話,那麼梁九功當然會慌慌張張地詢問康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但是現在?

  開玩笑,除了挨皇後娘娘的揍之外還有第二個原因麼?

  既然是挨皇後娘娘的揍,那麼就不算是什麼事了。

  畢竟梁九功可沒有忘記自己第一次聽到康熙痛呼的時候,就急吼吼地跑進去想要救駕(bushi),結果卻被康熙嫌棄他打攪了他和寧素的事情。

  所以自從那次之後,梁九功就想明白了,只要萬歲爺跟皇後娘娘在一起,那麼別說是痛呼了,就算是喊「救命」也不必理會。

  因為那分分鐘是萬歲爺和皇後娘娘的情趣。

  並不知道梁九功心中所想的康熙挨了寧素一腳之後,就墊著右腳露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結果一秒就被寧素拆穿:「我踢的是你的左腳。」

  康熙聞言,沉默了三秒後收起了剛剛的痛苦表情,清了清嗓子後道:「就當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哈哈哈哈……」寧素一秒被逗笑,她乜了康熙一眼,故意問道,「你說要是讓皇瑪嬤知道你背地裡竟然想給我請女師傅教我拳腳功夫,會不會氣到直接罰你呀?」

  畢竟剛剛當著太皇太後的面,康熙可是信誓旦旦地說了,等回去之後可是會好好地說說她的,結果他轉過身之後不僅沒有說她,反倒是縱容她繼續「發瘋」,這要是讓太皇太後知道的話,不得把她老人家給氣暈過去?

  「怎麼?你還盼著皇瑪嬤罰我?」康熙問道。

  「怎麼可能呢?」寧素不承認,她道,「我可不是那麼沒有良心的。」

  寧素這話說得真不真的暫且不說,但是康熙對於寧素今天的所作所為究竟是什麼態度,倒是很明顯了。

  當著太皇太後和太後的面,康熙說寧素不該隨意對嬪妃動手,又說她事情沒有做好,但是背著太皇太後和太後的時候,康熙卻沒有說寧素的半點不是,甚至很理解她為什麼會對皇貴妃動手。

  然而康熙不知道的是,寧素不僅僅只是對皇貴妃動手了。

  在回坤寧宮的路上,寧素還把自己決定剝奪皇貴妃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一事一並跟康熙說了。

  說完之後,寧素問康熙:「你沒意見吧?」

  見寧素明知故問,康熙也故意反問道:「我能有意見嗎?」

  寧素沒有說話,而是伸腳踢了踢康熙的靴子,可以說是無言勝有言了。

  康熙當下就改口道:「我沒意見。」

  事實上康熙確實是沒有意見,寧素說的或許僅僅只是為了說服太皇太後和太後而已,但是作為四阿哥的親爹,康熙卻不得不考慮這個可能。

  就像是康熙自己說的那樣,皇貴妃連自己肚子裡的孩子都敢下手了,更何況只是被她養大的四阿哥呢?

  「不過……」康熙看著寧素,問她,「你這麼做不怕胤禛對你有什麼意見嗎?」

  皇貴妃對四阿哥的心真不真不好說,但是四阿哥對皇貴妃的心倒是挺真的,哪怕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親生額娘是誰,但是康熙看得出來,德妃在四阿哥心目中的地位壓根比不上皇貴妃。

  康熙他們很清楚皇貴妃如今得到這樣的處罰是她罪有應得的,也明白四阿哥如果知道真相了的話肯定會對皇貴妃很失望,但是他願不願意和皇貴妃分開,那就不好說了。

  畢竟四阿哥一直以來都把皇貴妃當做是自己親生的額娘一樣來對待。

  寧素道:「四阿哥已經八歲了,他這個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相信他可以明辨是非的。」

  當然了,沒辦法明辨是非也沒關系,四阿哥沒了皇貴妃這個養母而已,不是還有康熙這個親爹和德妃那個親娘麼?

  德妃會不會關心寧素不確定,但是她可以確定如果四阿哥真的是非不分的話,那麼作為親爹的康熙肯定不可能袖手旁觀,任由四阿哥長歪的。

  再說了,四阿哥是康熙親生的,卻不是寧素親生的,她不可能為了他而放棄對付皇貴妃。哪怕寧素從那個夢裡知道了日後登基的會是四阿哥,但是這不代表寧素會因此而怕得罪四阿哥的。

  說白了,四阿哥即便真的能夠登基,那也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又不是幾十天之後的事情。為了幾十年之後(還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而選擇委屈自己,甚至要委屈自己幾十年,這種傻事寧素才不干。

  *

  然而寧素不知道的是,如果四阿哥在別的事情上面是非不分的話,德妃這個親娘或許不會關心,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面,她是一定會關心,甚至一定會管。

  因為寧素剝奪了皇貴妃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不僅是直接對付了皇貴妃,同時還間接地幫了德妃一把。

  「主子,我們的機會來了。」海棠一臉驚喜的對德妃道,「皇後娘娘既然已經下了懿旨,且皇上又沒有出面替皇貴妃說情,那麼就說明皇貴妃沒法再撫養四阿哥一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如此一來,他們永和宮的機會可不就是來了麼?

  作為德妃的心腹,海棠可是很清楚她們主子有多想認回四阿哥這個兒子的。

  「沒錯,我們的機會確實來了。」德妃向來是個內斂的性子,像現在這樣情緒外露到眉開眼笑的程度可是十分少見的,如此一來,足以證明她現在有多高興了。

  德妃笑道,「本宮早就知道皇貴妃不可能那麼容易服軟的,果不其然,她也不過是面上裝得像而已……」

  說到這裡,德妃停頓了一下,然後道,「不對,面上也裝得不夠像,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皇貴妃也不想想她囂張了這麼多年,驟然變得那麼軟弱,有誰會真的相信?」

  「奴才還沒有來得及恭喜主子得償所願呢。」海棠笑著道,「現在沒有了皇貴妃這個絆腳石,就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您和四阿哥相認了。」

  「那你錯了。」德妃意味深長地看了海棠一眼,然後道,「阻止我和四阿哥相認的最大絆腳石可不是皇貴妃。」

  「不是皇貴妃?」海棠愣了一下,然後問道,「難道是皇後娘娘嗎?」

  「當然不是了。」德妃道,「難不成你以為皇後娘娘不讓皇貴妃繼續撫養四阿哥,是因為她想要撫養四阿哥?」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的呀。」海棠道,「主子您想,皇後娘娘都這個年紀了,而且她自從生了岳興阿阿哥之後就再沒有傳出過好消息,想來她日後都不大可能會再有孩子了。」

  「雖然她現在除了岳興阿阿哥之外還養著太子殿下,但是宮裡還有一個太子母族出身的儲秀宮妃呢,而宮外的索額圖等人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殿下被皇後娘娘給籠絡了去的。」

  所以在海棠看來,寧素並非沒有可能再撫養別的皇子的。畢竟宮裡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的阿哥們都是庶出,海棠心想,說句難聽一點的話,要是他們當中的誰有機會被皇後娘娘撫養的話,哪怕不改玉牒,於他們而言那也是水漲船高的好事兒。

  「你說的在理,但是以本宮這一個多月來對皇後的了解,她不會這麼做的。」德妃道,「便是皇後娘娘有心為自己的日後打算,也不會趕在這會兒就火急火燎的把事情搞定。」

  「且不說她有沒有這份精力,即便有,那麼也相當於她主動將太子殿下推遠了。」

  因為寧素撫養太子是理所當然,名正言順的事情,但是她想要撫養別的皇子,那就沒那麼理所當然,名正言順了。

  畢竟除了太子之外,寧素膝下還有一個岳興阿,所以除非她能夠拿出一個很能說服人的理由了,否則的話很難不讓人懷疑她另外再撫養別的皇子究竟有何用意。

  「那主子您說的最大的絆腳石是?」海棠問。

  「自然是四阿哥本人了。」德妃開口道,「如果四阿哥不樂意的話,相信就算是皇上開口,四阿哥也只會是表面和本宮相認而已。」

  而這並不是德妃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讓四阿哥這個親生兒子打從心底裡認可她,和她相認。

  德妃這麼一說,海棠就明白了:「那難怪主子您對於皇後娘娘沒有順勢下旨讓您撫養四阿哥一事並未放在心上。」

  「四阿哥雖然不是本宮養大的,但是對他的性子,本宮多少有些了解。」德妃道,「用強硬手段讓他回到本宮的身份,反而不美。」

  再說了,皇貴妃當年有本事將四阿哥從她身邊搶走,並且籠絡住他,那麼今天她也同樣有辦法將四阿哥從皇貴妃的身邊搶回來,並且讓他心甘情願的認回她這個親生額娘。

  如此一來,對皇貴妃而言說不定打擊更大。

  「所以認真說起來,本宮真應該好好地謝謝皇後娘娘才是。」如果不是有寧素出手的話,德妃還不知道自己得等多久才能有這樣的機會呢。

  哪怕德妃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比起自己,皇貴妃在四阿哥心裡的地位更高,分量更重。

  不過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德妃心想,日後她會一點一點籠絡四阿哥,直到完全取代皇貴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

  皇貴妃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前有狼、後有虎,她故意步行回承乾宮,又故意不遮掩自己額頭上的傷確實是為了讓所有人知道她挨打一事。

  皇貴妃很清楚,既然寧素已經查到真相了,那麼別管是康熙還是太皇太後和太後,他們都不可能站在她這邊的。

  但是即便如此,皇貴妃也不想就此認輸。她這麼做,就是存了哪怕沒辦法讓寧素傷筋動骨,也得給她添添堵的心思。

  但是皇貴妃哪裡想到她不僅沒能讓寧素傷筋動骨,甚至都沒能給寧素添到堵,反而在得知康熙追去慈寧宮維護寧素,後面又親自送寧素回坤寧宮後成功的給自己添堵了。

  本來皇貴妃的腦袋就有傷,得知這件事後一生氣,險些被氣暈過去。一想到自己忍辱負重了一個多月,結果卻因為一個意外而將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皇貴妃便覺得老天爺真的是不公平。

  憑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落到寧素的頭上了?

  *

  在皇貴妃暗恨老天不公的時候,卻不知道宜妃也在自己的寢宮裡大罵了她一頓。

  宜妃在坤寧宮的時候不像榮妃那樣罵皇貴妃,不過這不代表她不想罵她的,只是因為宜妃不想明著和皇貴妃撕破臉罷了。

  事實上宜妃恨不得對她大罵特罵。

  因為要不是寧素查出了真相,宜妃還不知道自己落入了皇貴妃的圈套,被她給利用了。

  「看來本宮真的是小瞧佟佳氏了。」宜妃向來自詡聰明,但是哪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要不是四阿哥和岳興阿那邊出了意外,皇後又發了狠徹查此事,說不定等日後出了事,本宮就成了佟佳氏的替罪羔羊了。」

  宜妃也不傻,知道皇貴妃是幕後黑手之後,她也大概猜到了她原本的計劃了。但是不管是她還是皇貴妃都沒有想到事情出了岔子——四阿哥竟然前腳聽到那兩個小太監說寧素和皇貴妃的閑話,後腳岳興阿就出事了,而他出事的時候恰好又只有四阿哥一個人在場。

  不過……

  「也是老天爺有眼,沒有讓佟佳氏的奸計得逞,否則的話豈不是便宜她了?」宜妃一想到皇貴妃就恨得牙癢癢的,她道,「也就是本宮的位份在佟佳氏之下了,要不然的話本宮真的想像皇後那樣拽著佟佳氏的頭發就給她來那麼一下,看她日後還敢不敢再把主意打到本宮的頭上?」

  當時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宜妃確實是被嚇到了,甚至可以說是被嚇得不輕,但是事後再去回想的時候,宜妃卻莫名的覺得有種很痛快的感覺。

  尤其是想到被打的人是皇貴妃之後,宜妃就更加覺得痛快了。

  不過宜妃雖然不能像寧素那樣對皇貴妃動手,但是這不代表她不能對她出手的。畢竟皇貴妃利用了她,她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豈不是便宜了皇貴妃了?

  這會兒的宜妃可不會去想什麼如果她沒有壞心思的話,就不會被皇貴妃利用,反正她被皇貴妃利用了是事實,既然是事實,那麼她自然不可能當做沒事發生了。

  *

  眾人的心思和想法,寧素自然不知道了,她只知道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後,後宮應該會平靜一段時間的。

  別的不說,至少短時間之內不會有嬪妃敢冒著挨打的風險來給她找麻煩了。

  那天寧素沒有給宜妃她們封口,再加上皇貴妃又鬧那麼一出,如今宮裡有誰不知道寧素這位新皇後生氣起來是連嬪妃都敢打的?

  要知道皇貴妃的位份僅在寧素之下,更別提還是康熙的表妹了,結果呢?

  寧素還不是說打就打?

  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自認為她們位份沒有皇貴妃高,家世又沒有皇貴妃好,自然更加不敢招惹寧素了。

  按理來說,既然如此的話,那麼寧素這段時間應該是很空閑才對的。但是偏偏相反,寧素這段時間可以說是忙得飛起了。

  因為年關將至,作為後宮的女主子,寧素自然是閑不下來了。尤其新年舉辦的宴會不僅有家宴,還有國宴,除了後宮嬪妃和滿朝文武以及家眷之外,還有從蒙古遠道而來的賓客。

  可以說,平時的宴會寧素辦得不好的話,頂多是在「家裡」丟臉而已,但是這樣的宴會要是辦得不好的話,那麼可以說是丟臉丟出國門了。

  為此,不僅寧素忙,整個坤寧宮都跟著忙碌起來。

  畢竟坤寧宮上下的奴才和寧素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如果寧素的差事沒有辦好的話,那麼他們也照樣落得不好。

  寧素失去記憶之後,雖然不像失憶前那麼兢兢業業,去到莊子之後更是把管家的事情都丟給四個柳去處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把管家的本事都丟了。

  那麼大型的宴會她雖然沒有操辦過,但是不代表宮裡頭沒有人操辦過呀。這其中最有經驗的人自然是皇貴妃了,但是寧素怎麼可能去向她請教?

  在解決了皇貴妃的事情後,寧素就跑去慈寧宮跟太皇太後借人了,至於借誰?

  那自然是蘇麻喇了。

  蘇麻喇的主子,也就是太皇太後和寧素沒有任何的利益衝突,相反,她們的目的一致,都希望宴會辦得妥妥當當的,不在外人面前丟臉。

  所以蘇麻喇被借調到坤寧宮後,不論寧素想知道什麼,蘇麻喇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寧素本來就不是愚笨之人,有了蘇麻喇這個強勁的外援支持後,更是如虎添翼,就連康熙知道了也忍不住誇贊寧素這步棋走得好。

  「我原本還以為你會選擇自己操辦。」康熙也是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才會寧素說實話的,「所以都不好意思問你需不需要幫忙。」

  「為什麼?」寧素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結果問完之後她自己也反應過來了,「你是怕我會覺得沒面子?」

  康熙點點頭。

  「那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我。」寧素笑了,她道,「我是那種會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嗎?」

  「確實不是。」康熙也知道自己想岔了。

  「如果事情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呢,我當然會自己搞定了,但是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我自然就得尋求外界的幫助了,這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寧素對康熙道,「誰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呀?你說是吧?要是為了逞強,結果事情沒辦好,臉丟了還落不得好,那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這麼虧本的生意我才不干。」

  康熙被寧素的話給逗笑了,他道:「《論語》有雲: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沒想到寧素你才是我身邊真正的智者。」

  「雖然有點誇張了,但是沒關系,我愛聽。」說著,寧素看了康熙一眼。

  見寧素一副「繼續誇我想聽」的模樣,康熙臉上的笑意就止不住。

  既然寧素還想繼續聽,那康熙能怎麼辦呢?

  自然是滿足她,繼續誇了。

  畢竟看到寧素忙得那麼辛苦,康熙也心疼,別的事情他幫不上忙,逗逗寧素讓她放松一下這點小事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康熙不知道的是寧素倒也沒有多辛苦,忙是忙了點,但是這段時間她就像是一塊海綿似的,從蘇麻喇那兒吸收了不少的見識,日子過得十分充實。

  知道蘇麻喇最後還是要回到太皇太後身邊伺候的,所以寧素很珍惜這段跟她學習的時間,有什麼不太要緊的事情她基本上都往後推。

  但是這天見柳絮從外面進來,告訴她佟家那邊又有新的消息了,寧素還是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問她:「什麼新消息?」

  柳絮湊到寧素的耳邊小聲地跟她嘀咕了兩句之後,寧素就笑了,問她:「這個消息可靠嗎?」

  「應該假不了。」柳絮道,「這也沒必要騙您呀。」

  寧素一想也是,她道:「那看來老天爺是趕著新年給我送了一份大禮了?」

  柳絮一聽,就知道自己主子想搞事情了,當即興致勃勃地問:「主子您想做什麼?」


第103章

  想做什麼?

  「當然是送他們一份新年禮物了。」寧素道,「就是不知道佟夫人會不會進宮,她要是不進宮的話,那麼這份新年禮物我怕是沒辦法當面送給她了。」

  說到最後,寧素的語氣變得可惜起來。

  雖然即便佟夫人不進宮,寧素也同樣有辦法把這份新年禮物送到她的手上。但是當面送和讓人轉送完全是兩個概念,比起後者,寧素當然更希望將這份新年禮物當面送到佟夫人的手上了。

  柳絮雖然還不知道寧素究竟給佟夫人准備了什麼新年禮物,但是一聽到她這麼說,她就跟著發愁道:「這可不好說了,誰知道佟夫人會不會因為怕丟人,所以不敢進宮的?」

  因為佟家沒有人站出來否認,所以至今仍然有人相信佟夫人是真的背叛了佟國維,在天香樓和不知名的男人偷情了。

  佟夫人本來就是一個愛面子的人,換做是平時的話,這種宴會她自然不會錯過了——畢竟她自己嫁得好,生的一雙兒女一個成為了皇貴妃,一個又有出息,京城裡不少的貴婦人提起她就羨慕嫉妒呢。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的佟夫人名聲盡毀,一雙兒女又因為寧素失去了往日的風光,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照佟夫人的性子,很有可能會因為怕丟人所以選擇不進宮的。

  如果佟夫人真的決定不進宮的話,那麼寧素除非下旨強令她一定要進宮了,否則的話她也拿她沒辦法。

  畢竟沒有明文規定受到邀請進宮的女眷就一定得進宮的,當然了,大部分的女眷自然不會拒絕,因為能夠進宮一趟於她們而言可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情,但是如果遇到突發情況,比如說出了意外或者生病之類的,那麼自然不可能堅持進宮了。

  「奴才倒不是那麼看。」柳枝在一旁開口道,「奴才覺得佟夫人這次進宮的可能性挺大的。」

  見寧素和柳絮都朝著自己看了過來,柳枝就開口繼續道,「主子您想呀,不久前皇貴妃才出了事兒,再加上您又剝奪了她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佟家的人知道了能不急嗎?」

  「奴才想,要不是因為如今掌管後宮的人是您,而皇貴妃又犯了錯的話,只怕佟夫人早就進宮見皇貴妃了。」

  從前皇貴妃打理後宮的時候,哪怕她不是正兒八經的女主子,但是手裡握著宮權,在會見家眷這件事情上面自然比其他的嬪妃要自由得多了。

  要不然在寧素和隆科多鬧和離以及和離之後那段時間,皇貴妃也不可能三番五次地派人請寧素進宮。

  「對呀。」柳枝的話提醒了柳絮,「這麼說起來,佟夫人還真的是很有可能會進宮,畢竟佟國維他們是外男,沒有皇上的允許,他們根本見不到皇貴妃。」

  「但是佟夫人就不一樣了,只要她進宮就能夠名正言順地見到皇貴妃。」

  柳枝又補充了一句:「除非佟家的人願意放棄皇貴妃,否則的話他們怎麼可能不幫她出謀劃策?」

  但是佟家的人會放棄皇貴妃嗎?

  有這個可能,但是可能性不大。

  一來因為佟國維短時間之內沒有適齡的女兒可以進宮頂替皇貴妃,二來因為就算有一個可以頂替皇貴妃的女兒,只怕她進宮了也頂替不了皇貴妃,甚至有可能完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因為誰不知道寧素如今風頭正勁?又和佟家有仇?

  「有道理。」寧素點點頭,然後衝柳枝笑道,「你腦瓜子轉得挺快的呀。」

  柳枝衝著寧素福了福身,然後道:「這不是近朱者赤嘛。」

  柳枝這話一出,其他三個柳都忍不住「噓」她了。

  「天哪,柳枝你不僅腦瓜子轉得快,嘴巴也很甜嘛。」

  「不得了了,柳枝你什麼時候這麼會誇人了?」

  「不行,我也得跟著學學,要不然豈不是得被柳枝你甩開八條街了?」

  三個柳你一言我一語的,成功的把柳枝的臉都給說紅了,寧素見狀,笑著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後:「你們可不許欺負柳枝,我正式宣布,柳枝成為我今天最喜歡的宮女了。」

  柳枝一聽,先是高興和驕傲,但是下一秒她突然反應過來了——

  「主子,奴才怎麼覺得您這麼說,是慫恿柳絮她們欺負奴才呀?」

  寧素扭頭看了柳枝一眼,特別認真地對她道:「這個時候腦瓜子就不用轉那麼快了。」

  柳枝:「……!!!」

  敢情她說中了?

  *

  柳枝說中了的可不止這一件事,佟夫人那件事也讓她說中了——

  今年的新年宴會,佟夫人決定照常參加。

  當然了,這並不是佟夫人自願的。一開始佟夫人是拒絕進宮參加新年宴會的,直到佟國維來她的院子跟她詳聊了一頓之後,佟夫人才改變主意。

  因為她知道佟國維沒有說錯,他們佟家今時不同往日了,而且很顯然,有些事情不是她躲著不見人就可以逃避掉的。

  「夫人你想想看,雖然之前天香樓的事情我們因為皇上的原因沒辦法出面澄清,但是我們也從來沒有承認過不是嗎?」佟國維對佟夫人道,「所以你繼續躲在家裡於事無補,只會讓人認為你真的做了錯事,沒臉出去見人而已。」

  佟夫人確實是沒臉出去見人,但是她沒臉的原因是因為怕別人笑話而已,可不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事。

  「既然這樣的話,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正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這件事你確實是沒有做過,壓根不用心虛,也不必畏懼人言。」

  「因為聰明的人自然看出其中的貓膩了。」

  要是佟夫人真的背著佟國維跟別人偷情的話,那麼作為被戴綠帽子的佟國維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佟夫人與人偷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尤其是在佟夫人傳出和人偷情的事情後,沒多久康熙就下旨要立寧素為後,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後,自然容易讓人浮想翩翩了。

  佟國維並沒有撒謊,所以他這麼跟佟夫人說,倒也不算是在哄騙她,但是佟國維沒有說的是聰明人並不多,而且聰明人即便看出其中的貓膩了,也不會替她說話。

  因為沒有人會為了幫她而得罪康熙,得罪寧素的。

  不過就算佟國維說了,佟夫人也大概率的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因為後面他又說起了皇貴妃的情況和處境。

  皇貴妃出事其實已經算不上是什麼秘密了,畢竟康熙並沒有讓後宮眾人封口,而寧素就連懿旨都下了。但是佟夫人因為怕丟人,所以這段時間不僅不出門,甚至都沒有讓人打聽外面的消息。

  畢竟寧素嫁給了康熙,當上了皇後,佟夫人用腳後跟想都知道她現在有多風光了。

  既然如此,那麼她還打聽什麼?難不成讓她在自己那麼倒霉的時候日日還得聽說寧素有多風光得寵嗎?

  所以皇貴妃出事都有大半個月了,佟夫人卻是今天才知道。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那皇貴妃現在怎麼樣了?皇上怎麼會同意寧素那麼做?太皇太後和太後呢?她們也眼睜睜地看著寧素打皇貴妃也不出面教訓她?那這樣置宮規於何地?」

  佟夫人的擔心溢於言表,但是也不怪她如此,誰讓她這輩子就只有皇貴妃和隆科多兩個子女呢?原本她以為寧素嫁給康熙,受影響最大的人是隆科多。

  誰讓他和寧素結仇了?誰又讓他是寧素的前夫呢?

  所以即便寧素不跟康熙吹枕頭風,康熙對隆科多的態度也肯定不可能一如既往的,因為沒有哪個男人對自己妻子的前夫心無芥蒂的。

  至於皇貴妃,佟夫人當然知道她會受影響了,但是皇貴妃曾傳信給她,讓她放心。而佟夫人呢,想著皇貴妃好歹和康熙有多年的情誼,又打理後宮這麼多年了,不論是人脈和勢力都遠甩寧素一大截,哪怕寧素得寵,皇貴妃也能夠自保的。

  但是佟夫人哪裡想到自己高估了皇貴妃的本事?又低估了康熙的狠心程度?

  「皇貴妃現在怎麼樣?」佟國維道,「不用我說相信你自己也能夠猜得到了,她的處境好不到哪裡去。」

  「可惜我和隆科多都是外男,即便進宮參加宴會也見不到皇貴妃的面,要不然我也不會讓你也進宮一趟了。」

  佟國維直接跳過了佟夫人的第一個問題,後者這會兒一心擔憂皇貴妃,壓根沒有注意到這個,不過即便注意到了,只怕佟夫人也沒有心思跟他計較那麼多。

  聽到佟國維這麼說後,佟夫人還會選擇不進宮嗎?

  自然不會了。

  於是在除夕的這一天,佟夫人不僅進宮了,而且為了能夠和皇貴妃多說一會兒說,她甚至是早早就進宮。

  佟夫人前腳才剛踏進宮門,後腳就有識趣的奴才給坤寧宮遞消息了。

  對此,佟夫人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自己這一路走得艱難。

  得益於佟夫人從前經常出入紫禁城,又愛應酬,所以不管是紫禁城的奴才,還是今天來參加宮宴的女眷們都認識佟夫人的那張臉。

  所以她走到哪兒,都可以察覺到別人投向她的異樣眼神。這些人當然不會當著她的面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了,但是她們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已經足夠讓佟夫人渾身難受了。

  要不是牢記著佟國維說過的話,只怕依照佟夫人的性子早就落荒而逃了。

  不過等見到皇貴妃後,佟夫人卻將這些難受都拋之腦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額頭上的傷和她憔悴的臉色給吸引了。

  「娘娘你這是怎麼了?」佟夫人甚至都顧不上給皇貴妃行禮,便連忙上前,看到她如此落魄的模樣,佟夫人別提有多心疼了,轉臉就訓斥一旁伺候的奴才,「你們是怎麼照顧娘娘的?是不是見寧素得寵了,你們就不把娘娘當一回事了?」

  瑪瑙她們一聽,自然是連忙跪下請罪了。

  「額娘,不關她們的事。」皇貴妃知道佟夫人這是心疼自己,倒也沒有怪她這番作態,讓瑪瑙她們起身後,皇貴妃拉著佟夫人的手問她,「您今日怎麼進宮了?這個時候您應該待在家裡的。」

  「你都出事了,我在家裡還怎麼待得住?」佟夫人道。

  「我沒事。」皇貴妃道,「額娘您別擔心。」

  佟夫人不擔心就怪了,因為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全寫在了臉上,所以佟夫人並不相信皇貴妃的話,只是勸她道:「雖然寧素下旨不再讓你繼續撫養四阿哥了,但是沒關系,你養了四阿哥這麼多年,母子感情那麼深厚,可不是寧素一道懿旨就可以斬斷的。」

  佟夫人原本以為自己這麼說可以安慰到皇貴妃的,但是哪裡知道她一聽,臉色都變了。

  「怎麼了?」佟夫人問,「難不成寧素除了剝奪你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還在背後使壞?」

  「不是她。」皇貴妃道,「是德妃和宜妃她們。」

  德妃和宜妃本來關系也沒有多好,但是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次皇貴妃是她們共同的敵人,她們兩人自然是聯合起來了。

  再加上寧素和鈕貴妃她們的隔岸觀火,惠妃和榮妃她們的落井下石,這段時間皇貴妃的日子真的很不好過。

  佟夫人的臉色一變:「德妃?她難不成想把四阿哥搶回去?」

  比起宜妃,佟夫人當然更在意德妃了,畢竟她才是四阿哥的生母。

  「自從六阿哥夭折後,我就一直擔心德妃會有這個想法。」皇貴妃道,「只是德妃這個人向來會審時度勢,我得勢的時候她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了,可是我一朝失勢,她就藏不住她的狼子野心了。」

  「但是她想都別想,我肯定不會讓她得償所願的。」

  皇貴妃很清楚,如今她只剩下四阿哥一個希望了,如果連四阿哥都讓德妃給搶回去的話,那麼她日後就真的沒有任何希望。

  後面這些話皇貴妃並沒有說出口,但是佟夫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她握住了皇貴妃的手道:「越是這個時候,娘娘你就越是得冷靜。」

  「任由德妃有百般手段,但是只要四阿哥心裡有你這個養母,那麼德妃就別想如願以償。畢竟生恩不如養恩大,這些年你待四阿哥如何,四阿哥心裡清楚的。」

  「而且咱們佟家是什麼人家?德妃的娘家又是什麼人家?雖然說因為寧素,我們大不如前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四阿哥這孩子跟著你,總比回到德妃的身邊要更有前途。」

  皇貴妃反握住佟夫人的手:「我知道的,額娘。」

  見佟夫人短短三個多月的時間頭發都白了不少,皇貴妃就忍不住心疼,想到她被寧素潑髒水還沒辦法澄清,這會兒為了她還得進宮遭受別人的指指點點,皇貴妃的眼睛都紅了。

  「都怪我們,額娘。」皇貴妃道,「要不是因為我們小輩的事兒,您也不至於落得這樣的處境。」

  皇貴妃原本以為依照他們佟家的權勢,以及她和隆科多兩人的出息,可以讓佟夫人安享晚年,成為人人艷羨的老太君的。

  結果誰知道佟夫人別說安享晚年了,本該含飴弄孫的年紀卻還得為他們擔心,甚至受他們的連累而名聲盡毀,受盡白眼。

  *

  皇貴妃作為女兒,看到這樣的佟夫人自然覺得心疼了,但是作為被佟夫人視若「親女」的前兒媳的寧素看到這樣的佟夫人卻覺得痛快,哪怕佟夫人現在的模樣看起來確實是挺可憐的,但是寧素對她生不出一絲的同情。

  因為不管是夢裡的她還是現實生活裡的她都對寧素沒有做過幾件好事,所以寧素要是同情她的話,對得起夢裡的自己,對得起現實生活裡的自己麼?

  再說了,佟夫人會落得今日的處境,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要知道當日跟她一塊在天香樓的不是康熙,或者說康熙不是大清皇帝的話,那麼被潑髒水,名聲盡毀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同情佟夫人是不可能同情佟夫人的,寧素不僅不同情她,甚至打算落井下石。

  得知佟夫人在宴會上坐不住打算出去避避後,寧素也拿更衣做借口,起身離開了。

  這宮裡都是寧素的眼線,她想知道佟夫人在哪兒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只是寧素想見到佟夫人,不代表佟夫人想見到她的,而且她也不傻,見原本應該在宴會上的寧素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佟夫人自然知道來者不善了。

  但是寧素是皇後,而且這裡是紫禁城不是佟家,佟夫人哪怕有心想要跑也跑不掉,只能夠上前給寧素行禮。

  「給皇後娘娘請安。」

  寧素看不見佟夫人此時的表情,因為她低著頭,但是即便看不到,她也大概可以猜到了,不外乎覺得不服氣或者惱火。

  「起來吧。」寧素沒打算在這些地方糟踐佟夫人,看她起身後,她問道,「佟夫人這會兒怎麼出來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從前你應該很喜歡這些場合才對吧?」

  她故意的!

  佟夫人明知道寧素是明知故問,但是偏偏礙於她的身份,她別說是罵寧素了,便是和她說話都不能大聲。

  佟夫人忍著氣道:「我只是覺得有點悶,所以特意出來換換氣兒的。」

  「是嗎?」寧素道,「我以為佟夫人你是覺得沒臉坐在裡面才特意離席的呢。」

  寧素的話音剛落,佟夫人的臉色就是一變:「皇後娘娘特意出來一趟,難道就是為了奚落我的嗎?」

  「瞎說……」

  「什麼大實話呀?」

  寧素特意一句話分成兩句說,就是為了欣賞佟夫人的「變臉」而已,見她臉色又難看了兩分,寧素只覺得心裡痛快極了。

  「開個玩笑而已,相信佟夫人應該不會和本宮計較的吧?」

  「自然不會。」這四個字就像是從佟夫人的牙縫裡擠出來似的,見寧素用最無辜的語氣說著最氣人的話,佟夫人氣得都想打人了。

  但是她不敢。

  寧素都自稱「本宮」了,佟夫人想忘記她現在的身份都不能。

  「那就好。」寧素道,「佟夫人如此大方,也不枉我不計前嫌,特意給你准備了一份新年禮物。」

  雖然寧素說這些話的時候笑吟吟的,但是佟夫人的心裡卻無端地冒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什麼新年禮物?」

  寧素沒有回答佟夫人,而是繼續問她道:「我聽說李四兒傳出喜信了是吧?」

  佟夫人的心猛地一跳,脫口而出:「你別動她!」

  她是想要護住李四兒嗎?

  不是,她想護住的是李四兒肚子裡的孩子。

  隆科多雖然比康熙要小,但是也將近三十了,膝下卻只有兩個女兒,所以不怪佟夫人那麼在意李四兒這一胎。

  「豈有此理!」一旁的柳絮出聲訓斥道,「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跟皇後娘娘說話的?」

  佟夫人好歹是正一品大臣夫人,結果現在卻被柳絮小小一個丫頭給訓斥了,頓時又羞又惱,臉皮漲紅。偏偏是她不敬寧素在先,沒辦法反駁柳絮。

  「是我一時心急,還請皇後娘娘原諒。」

  「佟夫人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跟個小年輕似的那麼性急?」寧素慢條斯理地臊了佟夫人一句後道,「你放心,我當然不會動李四兒了,要不然你以為她還能活到現在嗎?」

  「我問你這件事呢,其實是想問你她是又懷孕了,還是又假裝懷孕了?」

  「她當然……」佟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直接愣住了,「假裝懷孕?」

  「又?」

  「什麼意思?」

  「這不難理解吧?」寧素道,「難道佟夫人不知道嗎?李四兒上次沒有真的懷孕呀。」

  佟夫人想說寧素胡說八道,但是見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如果……

  她是說如果,如果李四兒上次沒有真的懷孕的話,那豈不是說明她上次也沒有真的流產?

  雖然自從恭親王妃的生日那天後,佟夫人就不再對李四兒另眼相待,但是在得(以)知(為)李四兒真的是為了救她而流產的那段時間,她是真的愧疚的。

  結果寧素現在卻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李四兒上次不僅沒有懷孕,甚至還用一個假肚子將她耍得團團轉?

  一想到這兒,佟夫人只覺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要不是因為這幾個月受到的刺激實在是太多了,這會兒的佟夫人說不定都得氣暈過去了。

  好不容易將這口氣緩過來的佟夫人眼角掃到寧素一副「哎呀居然沒被氣暈過去真可惜」的表情,佟夫人又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第104章

  雖然到最後,佟夫人都沒有真的被寧素給氣暈過去,但是也差不多了。

  只要一想到李四兒曾經假裝懷孕,利用一個空空如也的肚子將她耍得團團轉,甚至如今的肚子也有可能是假的,佟夫人的血壓就蹭蹭地往上漲。

  這會兒的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寧素作為一個外人,為什麼知道得那麼清楚,她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寧素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寧素是撒謊的話,那麼自然是最好了,但是如果不是的話……

  一想到這種可能,佟夫人就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和佟夫人相反,寧素這會兒神清氣爽的,一想到佟夫人剛剛在自己面前氣得要死又不敢對她動手,甚至不敢對她出言不遜的憋屈模樣,寧素嘴角的笑意就藏都藏不住。

  恭親王妃見寧素更衣回來後一臉笑吟吟的,忍不住出聲問道:「二嫂這是遇上什麼好事兒了?」

  別看寧素的年紀比恭親王妃要小,對著寧素喊「二嫂」的時候,恭親王妃可是一點都不帶磕巴的,半點都沒有喊不出口的不好意思。

  「沒有。」寧素笑著道,「只是剛剛突然遇到了一個熟人,給她送了份新年禮物而已。」

  熟人?

  該不會是佟夫人吧?

  剛剛不僅寧素看到了佟夫人離席,就連恭親王妃也看到了。原本她還覺得寧素去更衣的時間有點巧,這會兒聽她這麼一說,恭親王妃就覺得寧素剛剛十有八九不是真的要去更衣,而是衝著佟夫人去的。

  如果現在不會在人多熱鬧的宴會上,而是在私底下的話,說不定恭親王妃還會八卦的向寧素求證。但是這不是沒有如果麼?恭親王妃的好奇心再重,她也是知道分寸的。

  所以恭親王妃壓根沒有問熟人是誰,而是順著寧素的話,往另一個方向岔開話題:「新年禮物?二嫂,你可不許厚此薄彼呀,憑著我們的交情,我怎麼著也能有一份新年禮物吧?」

  那是當然了。

  寧素嫁給康熙之後就有兩個正兒八經的妯娌了,雖然她和裕親王妃的關系也不錯,但是真正要論關系好的話,那確實是恭親王妃。

  哪怕寧素知道恭親王妃一開始接近她,對她好都是帶有目的性的,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恭親王妃對她的好是真的,對她的幫助也一樣,尤其是相處下來之後,寧素可以確定哪怕恭親王妃一開始目的不純,但是後面她和她交好肯定不全是看在康熙的面子上。

  至於原因?

  那當然是寧素之前跟康熙提起過這件事時對他說過的那句話了:「你的臉沒那麼大。」

  當時的康熙:「……???」

  她是怎麼能把一句話說得既像是誇人又像是在罵人的?

  言歸正傳,既然寧素和恭親王妃的關系好,那麼恭親王妃想要一份新年禮物,寧素當然願意送給她了。

  當然了,這個新年禮物和寧素送給佟夫人的新年禮物就不是一個概念的新年禮物。

  「行。」寧素點點頭,她道,「正巧我最近又做了新的胭脂膏子,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當做新年禮物送你了。」

  「不嫌棄不嫌棄。」恭親王妃張嘴就道,「這可是皇後娘娘親手做的胭脂膏子,我要是嫌棄的話,說出去還不得被人罵死呀?」

  寧素被逗笑了:「罵你什麼?」

  恭親王妃說:「罵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唄。」

  雖然恭親王妃這話是帶著幾分拍馬屁的成分,但是也實實在在是她的心裡話。畢竟這世上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收到寧素親手做的胭脂膏子的,不僅僅是因為寧素的身份,更因為寧素做的胭脂膏子那確實是好使。

  恭親王妃如今已經是寧素開的那家胭脂鋪子的忠實顧客了,從別的地方買的胭脂膏子,甭管貴不貴的,她全都賞給了底下的丫頭們。

  那些賞賜出去的胭脂膏子自然是比不上寧素做的那些了,但是也是難得的好東西,賞給底下的丫頭們也不寒磣人。

  不過說到胭脂膏子,恭親王妃開口道:「原先我還以為二嫂你要嫁給皇上的話,那胭脂鋪子就不會再開了。」

  這也正常,畢竟寧素嫁給康熙之後,那就是一國之母了,所有的大臣女眷都得巴結她,奉承她,寧素哪裡需要靠一個胭脂鋪子來發展人脈?

  但是讓恭親王妃沒想到的是寧素即便嫁給康熙了,她那家胭脂鋪子竟然還繼續開著。

  說到這個話題,裕親王妃也有話說了,她道:「可不是麼,那時候我還愁著日後不知道上哪兒買胭脂膏子呢。」

  裕親王妃相信所有幫襯過寧素那家胭脂鋪子的人都和她是一個想法的,如果她們沒有用過寧素送的胭脂膏子的話,那麼她們不會覺得自己原本用著的那些有什麼問題。

  可是一旦用過寧素送的胭脂膏子之後,她們就瞧不上自己原本用著的那些了。

  畢竟俗話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皇上也有跟我提過這件事。」寧素道,「我原本開這家胭脂鋪子呢,一方面是為了賺錢,一方面是為了發展人脈,嫁給皇上之後,這兩樣我確實都不需要了,但是莊子裡的奴才們還需要呢。」

  「我那個莊子的出息不錯,但是落到奴才的頭上,他們也沒多少,難得有一家鋪子那麼掙錢,我想著關了也是可惜,倒不如留下來,也讓莊子裡的奴才多一份收入。」

  「娘娘果然心善。」裕親王妃出聲誇贊了寧素一句,「換做是別人,可不會那麼為奴才著想的。」

  「那意思就是那家胭脂鋪子會長長久久地開下去是吧?二嫂。」恭親王妃開口問道。

  「會的。」寧素點點頭,「我已經將秘方交給莊子裡的奴才了,他們會接手胭脂鋪子的生意,長長久久地開下去。」

  「其實這也是舉手之勞而已,談不上心善不心善的。」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恭親王妃開口道,「很多舉手之勞的事情別人也不干,而且可不是誰都像二嫂你這麼好心,都不圖錢不圖勢了,還願意把自己的家傳秘方拿出來的。」

  「所以說皇上慧眼識珠呀。」裕親王妃在一旁打趣似的笑道,「換做是別的俗人,說不准就錯過了娘娘這個人美心善的媳婦兒了。」

  寧素聽了,開口道:「二嫂,你要這麼說的話,那麼新年禮物我要是不給你准備一份都不行了。」

  「哎,我可沒有這個意思。」裕親王妃開口道,「我這些話可全都是發自內心的。」

  發不發自內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

  「所以二嫂你不要我送的新年禮物?」

  裕親王妃開口道:「那還是要的。」

  「哈哈哈哈……」一旁的恭親王妃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寧素臉上也帶著笑,而作為被「取笑」的對像,裕親王妃被笑了也並不生氣,反倒是振振有詞地問她:「換做你是我的話,你不要?」

  裕親王妃問的是恭親王妃。

  恭親王妃聽了,回了一句和裕親王妃剛剛說的一模一樣的話:「那還是要的。」

  這下不止恭親王妃一個人哈哈大笑了,就連寧素和裕親王妃都忍不住。

  *

  見寧素她們妯娌二個笑得那麼開心,太後見了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你們這是說什麼好笑的事情了?」

  「回皇瑪嬤的話,沒說什麼好笑的事情,我們只是在說新年禮物的事兒。」寧素回答了太後。

  對於太後之前共情皇貴妃,為了幫皇貴妃而找她麻煩一事寧素並沒有放在心上。並不是因為寧素特別大度,特別聖母,誰找她麻煩她都可以原諒,而是因為寧素知道太後並非是真的站在皇貴妃那邊,又並非是真的對她有什麼意見的。

  太後只是單純的心軟,外加有點識人不清而已。

  不過也難怪,畢竟皇貴妃和太後差著輩呢,別管皇貴妃在其他嬪妃面前是如何的,但是在太後(和太皇太後)的面前那絕對是孝順乖巧的。

  太皇太後看得出來皇貴妃孝順乖巧下的另一副面孔,不代表太後看得出來的。

  就像皇貴妃之前裝可憐那樣,太皇太後親眼見到了也無動於衷,不是因為她真的無情冷酷,而是她很清楚皇貴妃在打什麼算盤,自然不會當一回事了。

  但是太後不一樣,她見到了皇貴妃可憐的一面,就以為她是真的可憐了,壓根沒有想過這有可能只是皇貴妃的一個策略而已。

  對於這樣的一個長輩,寧素跟她生什麼氣呢?

  畢竟太後不僅幫著皇貴妃找她麻煩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就連後面知道了真相之後跟她道歉時也是真心實意的。

  再說了,像太後這麼好說話又耳根子軟的婆婆,不攏在身邊,難道留給皇貴妃去籠絡麼?

  於是寧素如此這般的跟太後說了整件事,太後聽完之後用蒙古語道:「那確實是要的。」

  「瞧吧。」裕親王妃這下更加理直氣壯了,「就連皇瑪嬤也這麼說。」

  寧素她們都笑了起來,婆媳四人顯得格外的其樂融融。

  太皇太後看到這一幕自然是覺得欣慰了,要問她如果去世的話,最放心不下誰,那麼除了太子之外肯定就是太後這個兒媳婦兼侄女了。

  太皇太後對太後多多少少是有點愧疚之情的,尤其是自從順治帝去世之後,女兒淑慧長公主又常年待在蒙古,留在她身邊侍奉她最多的反而是太後這個兒媳婦。

  可以說在太皇太後心裡,太後已經跟她女兒沒太大的差別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太皇太後才擔憂她去世後,太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康熙孝順她沒錯,但是對太後這位嫡母卻平平,當然了,太皇太後相信依照康熙的性子,哪怕她去世後,看在她和蒙古的面子上,他不會、也不可能苛刻太後的,但是再多的就不一定有了。

  太皇太後當然可以親口叮囑康熙將太後當做是親娘一樣來孝順了,但是人和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太皇太後怕自己這麼一說不僅沒有達到目的,反而是起到了反作用。

  不過這會兒見到太後和寧素她們幾個兒媳婦的相處,太皇太後多少是有點放心了。她承認之前太後幫著皇貴妃找寧素的麻煩時,她是故意縱容的,不過並不是想讓她們婆媳生嫌隙,而是想借著此事測試一下寧素的為人。

  當然了,也存了一份想讓太後感受一下人心險惡的想法。

  所幸效果不錯。

  *

  存了利用太後心思的皇貴妃可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反而被太皇太後利用了一回,做了一次磨刀石,不過即便不知道,皇貴妃這會兒看到寧素和太後相處得其樂融融的一幕也該知道太後已經被寧素籠絡了,她想要再利用她怕是難了。

  一想到這兒,皇貴妃就暗恨老天爺偏心,憑什麼所有的好事兒都讓寧素占全了?

  她原本還指望著太後給寧素添麻煩呢,結果沒想到她挨打當天,寧素去了一趟慈寧宮之後就沒下文了。

  皇貴妃原本以為是因為康熙及時趕到的原因,但是現在見到寧素和太後的相處,她覺得自己想岔了。說不定事情和康熙無關,太後只是單純的被寧素籠絡了去而已。

  說實在話,這個原因可比皇貴妃原本以為的那個要更加讓她難以接受。

  因為就連太後都讓寧素收服了的話,那麼她還能再利用誰來給寧素添堵?康熙嗎?太皇太後嗎?

  前者是不可能,後者是更加不可能了。

  這麼一想,皇貴妃突然覺得自己的前途有點渺茫。

  *

  皇貴妃哪怕強撐著,但是一個人的失意是掩飾不住的,再加上之前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任誰也看得出來皇貴妃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不少人瞧見了,難免覺得有幾分唏噓。

  要知道一年前,後宮裡位份最高的是皇貴妃,主持新年宴會的人是皇貴妃,最風光、最得意的人也是皇貴妃。

  結果一年後的今天呢,屹立了將近十年不倒皇貴妃最終還是成為了過去式,尤其是輸在了寧素這位前弟媳婦的手上,想來以後可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不過大家的注意力也頂多是放在皇貴妃身上一會兒,很快的就轉移到寧素的身上了。

  尤其是後來在前面設宴的康熙還特意讓梁九功過來給寧素添菜:「萬歲爺說了,知道皇後娘娘您愛吃這道三鮮龍鳳球,所以特意一口沒嘗,就讓奴才給您送來了。」

  「還有這道魚肚煨火腿,萬歲爺嘗過了說御膳房這次做得不錯,所以想讓皇後娘娘您嘗嘗。」

  「另外萬歲爺還讓奴才轉告您,讓您不用擔心,岳興阿阿哥在前邊好著呢,萬歲爺特意派人照顧岳興阿阿哥。」

  寧素唇角的笑從梁九功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沒有落下過,等聽完他說的話後,唇角的弧度還有繼續往上揚的跡像。

  「我知道了。」寧素明白康熙特意讓梁九功來給她添菜的用意,也感念他對岳興阿的用心,於是就對梁九功道,「你回去後替我轉告皇上,讓他注意著身子,可別貪杯,明兒還要早起祭拜呢。」

  「嗻。」梁九功應了一聲後道,「請皇後娘娘放心,奴才保准一個字不落的將您的話轉述給萬歲爺聽。」

  見寧素沒有別的吩咐了,梁九功就帶著兩個小太監一塊離開了。

  他們一走,大家對寧素的艷羨以及對康熙的誇贊才剛剛開始。

  不少的嬪妃自然羨慕寧素了,羨慕她在康熙心裡那麼有分量,讓她們只有她有多得寵還不夠,還得讓宗室和大臣的女眷們也知道。

  不用想她們也知道,經過這一遭,宮裡宮外的人都該知道寧素有多得寵了。

  不過並非所有嬪妃都是羨慕的,至少惠妃就不羨慕,她單純只是嫉妒而已。

  只是惠妃並非嫉妒寧素得寵,而是嫉妒康熙對岳興阿的看重。

  聽到梁九功剛剛對寧素說的話,再想到她的奴才剛剛跟她稟報說康熙在前邊抬舉岳興阿一事,惠妃就很難不嫉妒,也很難不替自己的兒子感到憋屈。

  雖然大阿哥只是康熙的庶長子,但是他卻是惠妃唯一的兒子,在她心裡,大阿哥自然是千好萬好了。

  可是偏偏因為大阿哥在宮外長大的原因,和康熙的感情不如太子和康熙的深厚;又因為大阿哥投生在她的肚子裡,沒法成為康熙的嫡子就算了,甚至因此而錯失儲君之位;就連選福晉,也得選太子挑剩下的。

  這樁樁件件的事情,都讓惠妃覺得自己兒子受委屈了,可以說,大阿哥是一步輸,步步輸。

  當然了,別管惠妃心裡面是怎麼想的,反正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她即便不想接受,也不得不接受。

  畢竟她沒辦法改變。

  但是惠妃能夠接受自己的兒子在康熙那兒比不上太子,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大阿哥在康熙那兒甚至比不上岳興阿的。

  岳興阿算得了什麼?

  他只是寧素帶進來的小拖油瓶而已,可她的兒子卻是康熙的親生兒子,真正的龍子鳳孫,結果卻比不上岳興阿?這讓惠妃怎麼接受得了?

  事實上不止惠妃接受不了,在前邊的佟國維和隆科多也接受不了。

  在一年前,不對,應該說在九個多月之前,看到岳興阿在康熙面前那麼得臉,不論是佟國維還是隆科多,都會覺得高興的。

  畢竟岳興阿是他們的孫子/兒子,他們作為瑪法/阿瑪的,看到他那麼得臉,又怎麼可能不覺得與有榮焉?

  但是在九個多月後的今天,親眼看到康熙對岳興阿另眼相待,視若親子,佟國維和隆科多不僅沒覺得高興,反而是覺得尷尬和難堪。

  因為明明即便寧素已經嫁給康熙了,他們依然是岳興阿的親瑪法和親阿瑪,但是岳興阿來了這麼久了,從來沒有想過要來給他們敬茶,祝賀他們新年快樂。

  雖然說大清以孝治天下,但是這會兒卻沒有人會指責岳興阿不孝,因為岳興阿才多大?不過是個五歲幼兒罷了,有誰會認為他不給佟國維和隆科多敬茶是因為嫌貧愛富呢?

  大家只會覺得是因為佟國維和隆科多從前對岳興阿不咋地,以至於孫子/兒子這麼久沒見他們了,說不定壓根就不認得他們了。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因為有人教過岳興阿了,如此一來,其他人自然不敢指責岳興阿了。

  因為真的有人教過岳興阿的話,那麼這個人不是寧素就是康熙,哪個都不是他們可以得罪得起的。

  所以佟國維和隆科多這對父子在前面的處境並沒有比在後面的佟夫人和皇貴妃這對母女要好多少,可以說,這是他們一家四口過得最憋屈,最難熬的一個新年宴會了。

  偏偏他們沒辦法提前離場,只能夠硬著頭皮繼續坐下去。

  和他們相比,岳興阿可要自在得多了。沒有人教過岳興阿要避開佟國維和隆科多,當然了,也沒有人教他要去給佟國維和隆科多敬茶。

  開玩笑,寧素不教岳興阿往他們爺倆的臉上潑茶就算好了,還想她教他去給他們敬茶?

  想都別想。

  而岳興阿呢,從前在佟家的時候也不是天天都可以見到佟國維和隆科多的,後面又那麼久都沒有見過他們了,所以岳興阿確實是看到他們爺倆了,但是並沒有認出他們,只是眼神掃過的時候腦子想了一下,覺得他們有點眼熟,僅此而已。

  不過岳興阿不認得佟國維和隆科多了,卻還認得舜安顏。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堂哥,岳興阿的腮幫子忍不住鼓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岳興阿可不喜歡舜安顏了,兩人雖然是堂兄弟,但是以前在佟家的時候,舜安顏可沒少仗著比他年紀大就欺負他。

  不過岳興阿不喜歡舜安顏歸不喜歡,卻因為和他相處更多,因此印像更深,要不然這會兒也不會認出他了。

  「膽子肥了你?」舜安顏聽岳興阿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當即眼睛一瞪,「見到我竟然連一聲『大哥』都不喊了?」

  被舜安顏瞪了一眼的岳興阿有些害怕,但是想到這裡是紫禁城不是佟家,他身邊還有康熙派的人,他就摁下了那份害怕,也衝著舜安顏瞪了一眼:「不要,我才不喊。」

  見岳興阿瞪了自己還敢頂撞自己,舜安顏下意識地朝他亮出了拳頭,結果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就有人從後面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

  「敢在宮裡動手,我看是你膽子肥了!」


第105章

  「誰?誰不要命敢打小爺的頭?」

  別看舜安顏是庶出,他阿瑪也是庶出,但是在佟國維那兒卻得寵得很。

  一來因為舜安顏的阿瑪葉克書是佟國維的長子,哪怕是庶出的,但是在佟國維心裡面的地位還是不一樣的;二來因為葉克書早早去世,不僅讓佟國維白發人送黑發人,也讓舜安顏一出生就沒了阿瑪,所以佟國維對這個庶長孫自然多有疼惜了。

  佟國維很清楚,葉克書不是佟夫人生的,他死了,她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心疼?更不可能因此憐惜舜安顏了,所以佟國維為了不讓自己大兒子唯一的血脈出事,自然對他多加關心和照顧,這一來二往的,舜安顏在佟國維心中的分量自然就重了。

  其實想也知道,如果舜安顏在佟國維那兒不得寵的話,他在佟家怎麼可能過得那麼舒服?又怎麼敢欺負岳興阿?

  要知道那時候隆科多雖然不看重岳興阿,可岳興阿到底是他的嫡長子,是佟國維的嫡長孫,地位自然在舜安顏之上,更別提岳興阿的親額娘是當時管家的寧素,親瑪嬤是佟夫人。

  可以說,舜安顏當時但凡少點底氣,都不敢隨便欺負岳興阿。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哪怕進宮之前,佟國維已經跟他說了,如果在宮裡遇到岳興阿的時候記得對他客氣一點,舜安顏也沒當一回事,完全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在他看來,就算岳興阿跟著他額娘進宮了那又怎麼樣?他只是拖油瓶而已,又不是皇帝的親兒子,他用得著對他客氣麼?

  懷著這種想法的舜安顏見到岳興阿的時候自然就跟他從前對待他的態度一樣了,但是舜安顏哪裡想到他前腳才想教訓岳興阿一頓,後腳就有人直接教訓了他一頓了。

  背對著的舜安顏不知道是誰打了他的頭,但是岳興阿他們卻知道。

  一見到大阿哥,跟在岳興阿身邊的奴才就連忙行禮:「奴才見過大阿哥,給大阿哥請安。」

  原本還有點害怕舜安顏的岳興阿一見到大阿哥,頓時眼睛一亮,小嘴都忍不住咧開了,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大哥哥~」

  被岳興阿的眼神閃了一下的大阿哥在心底裡「嘖」了一聲,然後低頭看向舜安顏,見他看到自己立馬就一副心虛的表情,大阿哥忍不住又「嘖」了一聲。

  這次大阿哥沒有再心底裡「嘖」了,他直接「嘖」出了聲兒。

  「剛剛不是挺能叭叭的話?這會兒怎麼成啞巴了?」大阿哥抱著胳膊看了舜安顏一眼,雖然他比才八歲的舜安顏大了足足六歲,但是欺負起小孩兒來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畢竟舜安顏剛剛不是也在欺負比他小的小孩兒麼?

  舜安顏被大阿哥問得啞口無言,倒是一旁的岳興阿一邊舉手一邊道:「大哥哥這個我知道。」

  「他肯定是怕你了。」

  「我……」聽到岳興阿的話,舜安顏張了張嘴就想要反駁,結果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他跪在一旁的奴才給拉住了,「主子,要給大阿哥行禮。」

  舜安顏在佟家可是小霸王一個,不願意做的事情幾乎是沒有人能摁著他的腦袋讓他做,更別提他身邊伺候的奴才了,壓根不敢摁著舜安顏的腦袋讓他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但是給大阿哥行禮一事,可由不得舜安顏的性子——

  他願意也得給大阿哥行禮,不願意也得給大阿哥行禮,否則這件事捅出去的話,可沒有人會說大阿哥以大欺小什麼的,只會說佟家不會教孩子,舜安顏沒規矩罷了。

  畢竟舜安顏已經八歲了,不是八個月的嬰兒。

  這個道理舜安顏不用別人說,自己也知道,所以哪怕再不忿,他也只能夠給大阿哥行禮:「奴才見過大阿哥,給大阿哥請安。」

  大阿哥沒有著急著讓他們起身,而是開口道:「都眼瞎嗎?一個兩個的只會給我請安不會給岳興阿請安?」

  「就是就是。」

  「都眼瞎麼?」

  有人撐腰和沒人撐腰果然是不一樣的,剛剛沒人給自己撐腰的時候,岳興阿頂多是敢反瞪舜安顏一眼,跟他頂嘴;但是現在有人給自己撐腰了,岳興阿立馬就支棱起來了,甚至都敢讓舜安顏給他請安。

  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岳興阿從前可沒少被舜安顏在背地裡偷偷欺負,心裡都差不多要有心理陰影了。要不然小家伙也不會一見到舜安顏反應就那麼大,更不會見他生氣他就害怕了。

  不過現在他不害怕啦,小家伙屁顛屁顛地繞過舜安顏他們走到了大阿哥的身邊。見舜安顏聽到他的話抬頭瞪了他一眼,岳興阿連忙抓住大阿哥的手跟他告狀道:「大哥哥,他又瞪我。」

  突然被岳興阿抓手的大阿哥:「……???」

  這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他們有那麼熟嗎?

  大阿哥站出來給岳興阿撐腰,倒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他們愛新覺羅家的顏面罷了。既然寧素已經嫁給了康熙,岳興阿也喊康熙一聲「皇阿瑪」,那麼小家伙四舍五入就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人了。

  既然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人,那麼大阿哥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佟家的人欺負而無動於衷麼?

  那自然是不能的。

  如果事情沒有發生在他眼前就算了,但是偏偏在他面前發生,所以當做沒看見是不可能當做沒看見的。

  但是大阿哥沒想到自己給岳興阿撐腰,結果小家伙竟然真的順著杆子往上爬了?

  別看寧素嫁給康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大阿哥和岳興阿壓根沒有怎麼相處,再加上兩人差著年紀呢,就更加不可能湊到一塊了。

  大阿哥在心底裡嘀咕了兩句,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等岳興阿說完後他擰著眉問舜安顏:「眼睛瞎了就不想要了是吧?」

  「……不是。」舜安顏憋屈死了,以前在佟家的時候他還可以借著輩分壓岳興阿一頭,但是岳興阿跟著他額娘改嫁了,舜安顏願意繼續拿輩分壓他一頭,也得看岳興阿樂不樂意。

  如果大阿哥沒在這兒的話,舜安顏當然不會那麼容易對岳興阿低頭了,但是大阿哥不是在這兒麼?哪怕他覺得憋屈,也只能夠給岳興阿行禮。

  「奴才……見過岳興阿阿哥,給岳興阿阿哥請安。」

  見從前欺負自己的堂兄這會兒跪在自己面前給自己行禮,岳興阿頓時覺得他也沒有那麼可怕嘛。

  「記住了,以後見到岳興阿規矩點,還有……」大阿哥沒說完,就看向岳興阿,問他,「你喊我什麼?」

  岳興阿道:「大哥哥?」

  「聽到了吧?」大阿哥繼續對舜安顏道,「現在我才是岳興阿的大哥,你少在他面前充什麼長輩。」

  舜安顏屈辱地應了一聲:「奴才知道了。」

  大阿哥可不管他屈不屈辱的,教訓了舜安顏一頓之後,他直接抬腳就走。走了兩步之後發現岳興阿不僅沒有跟上來,還撒開了他的手,停下來的大阿哥回頭皺著眉頭問他:「不走你等著落單被他欺負嗎?」

  雖然大阿哥的語氣不好,但是在岳興阿聽來,卻跟天籟似的,立馬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甚至十分自來熟地拉起了大阿哥的手對他道:「不要,我要跟大哥哥你一起走。」

  又一次被岳興阿拉手的大阿哥:「……」

  服了,皇額娘是怎麼教孩子的?

  怎麼見人就拉手啊?

  *

  「大哥哥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哪裡呀?」

  「剛剛幸好你來了。」

  「哈,把他嚇得臉都變啦。」

  岳興阿可得意了,一邊拉著大阿哥的手跟他走就一邊小嘴叭叭個沒停的。

  突然覺得自己耳邊像是多了一個小蜜蜂在嗡嗡嗡的大阿哥:「……」

  突然有點後悔給他撐腰了。

  大阿哥道:「這會兒挺能叭叭的,剛剛被欺負了怎麼就不會罵人?」

  「我不會呀。」岳興阿特別誠實地道,「而且罵人不好。」

  大阿哥聽了這話,默默地低頭看了他一眼,突然有點懷疑岳興阿是不是寧素生的了。

  因為寧素都敢無視宮規對皇貴妃動手了,結果她兒子岳興阿這會兒卻跟他說罵人不好?

  咳咳,雖然確實是不太好。

  「那你就擎等著被欺負吧。」大阿哥道,「就是不知道下次你有沒有那麼幸運了。」

  岳興阿一聽,小眉頭都要皺起來了——

  他才不要擎等著被欺負呢。

  「我決定啦。」小家伙握著拳頭道,「我要學罵人。」

  說罷,岳興阿仰著小腦袋看向大阿哥,對他道,「大哥哥,你教我吧。」

  大阿哥:「……???」

  岳興阿發自內心地誇贊道:「我覺得你可會罵人了。」

  大阿哥:「……??????」

  *

  「常青你說岳興阿那小子究竟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大阿哥實在是有點想不明白,所以就問起他的小太監。

  「奴才覺著岳興阿阿哥也沒有理由罵您吧?爺。」常青一想到大阿哥聽到岳興阿誇他的那句話時的表情他就想笑,但是為了避免挨揍,常青忍住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那小子可是太子陣營裡的人,鬼知道會不會是個小白眼狼?」大阿哥覺得按理來說的話,岳興阿確實不大可能會罵他,但是他那話聽著也不像是誇人的。

  尤其是岳興阿跟太子的關系那麼好,這讓大阿哥很難不懷疑他會不會借著誇他的機會趁機罵他?

  「那爺您剛剛為什麼還站出去幫岳興阿阿哥呢?」常青一直跟在大阿哥的身邊,自然知道他們主子爺一直都在現場了。

  只是常青原本以為按照大阿哥和太子的關系,哪怕是看到岳興阿被舜安顏欺負了,他也不大可能會站出來幫岳興阿,給他撐腰的。

  但是誰知道結果大大出乎常青的意料,大阿哥最後竟然站出來給岳興阿撐腰了。

  常青心想,別提是舜安顏了,就連他當時都有點懵。

  「我能不站出去麼?」大阿哥道,「這裡可是紫禁城,不是佟家,他們佟家的人想在紫禁城裡撒野?當我們愛新覺羅家的人是死的嗎?」

  不得不說大阿哥不愧是康熙的親兒子,在這件事情上面他們父子兩人的想法竟然驚人的一致。

  從岳興阿的口中得知舜安顏差點對他動手了,康熙的臉色沉了沉,腦子裡冒出了和大阿哥差不多的想法。

  他覺得佟家的人既然將舜安顏帶進宮來,那麼自然不可能對他沒有點叮囑的,可偏偏舜安顏仍然對岳興阿不敬,這讓康熙很難不生氣。

  往深一點想,誰知道舜安顏的態度會不會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佟家的態度呢?

  岳興阿因為是背對著康熙的,所以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化,倒是寧素注意到了,她一邊聽著岳興阿繼續說,一邊伸手握住了康熙放在膝蓋上的手,見他回過神來扭頭朝她看了過來,寧素衝他搖搖頭。

  雖然寧素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康熙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她這是讓他別生氣。

  也是,今兒也是好日子,他沒必要為了這些人,這些事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這麼一想,康熙就慢慢的將原本冒出來的怒氣都摁回去了,然後溫聲問岳興阿:「那舜安顏沒有真的打到你吧?」

  「沒有哇。」岳興阿扭頭衝康熙搖搖頭,然後用他奶呼呼的嗓音道,「我剛剛說啦,他想打我的時候大哥哥就突然出現了,他就這樣『啪』的一下,直接拍在他的後腦勺上了。」

  小家伙一邊說著,一邊模仿著大阿哥當時的動作。因為當時他是正對著大阿哥的,自然將他的動作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大哥哥不僅站出來幫我了,還讓他給我行禮呢。」岳興阿一邊說著,一邊得意地道,「他不服氣還瞪我,結果大哥哥幫我罵他啦。」

  雖然舜安顏對岳興阿的態度讓康熙惱火,但是大阿哥的做法卻得到了康熙的誇贊:「保清不錯,還知道給弟弟做主撐腰。」

  別說是康熙了,就連寧素得知救了岳興阿的人是大阿哥之後也很是意外。要說是太子站出來給岳興阿撐腰的話,那麼寧素不覺得奇怪,畢竟這兩個孩子的關系確實不錯,但是大阿哥和岳興阿的關系……

  嗯,不是就比陌生人要好一點麼?

  不過寧素雖然覺得意外,但大阿哥確實是實打實地幫了岳興阿,所以寧素點點頭道:「這可真的是多虧了大阿哥,之前在莊子的時候,要不是岳興阿自個兒說漏嘴,想必我失憶前都不一定知道他背地裡被舜安顏欺負。」

  說到這裡,寧素伸手胡嚕了岳興阿的小腦袋一下,「記得額娘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吧?以後不管是誰在背地裡欺負了你,回來都得跟額娘說,知道嗎?」

  「知道的。」岳興阿乖乖地點頭,「額娘你放心吧,我記著呢。」

  「記著就好。」寧素問他,「你大哥哥既然幫了你,那你有沒有跟他道謝?」

  「有的呀。」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然後大哥哥就說我『啰嗦』。」

  大阿哥:「……???」

  這不是在告舜安顏的狀嗎?

  怎麼告著告著告到他的頭上了?

  得虧大阿哥現在不在場,要不然的話都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站出來幫岳興阿了。不過大阿哥不在場而已,康熙到底是他的親阿瑪,自然會幫著他解釋一下的。

  「咳咳。」康熙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道,「保清這個孩子……嗯,比較直率一點。」

  講真的,但凡他不那麼直率,他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我知道。」寧素乜了康熙一眼,然後道,「連岳興阿都知道大阿哥沒壞心,你當我還分不清好賴呢?」

  明明大阿哥和岳興阿的關系一般般,但是見他遇到麻煩了,大阿哥仍然願意站出來幫岳興阿,就憑這一點,寧素就可以確定了大阿哥的心地不壞了。

  康熙一聽到寧素這話,麻溜兒地認錯了:「是是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寧素聞言,衝著康熙輕哼一聲:「大過年的,先饒你一回。」

  聽到這話,康熙揚唇一笑,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康熙聽著倒是覺得新鮮。

  *

  寧素和康熙兩人對於大阿哥在岳興阿受欺負的時候站出來幫他一事的看法是一致的,但是太子就不一樣了,第二天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先是問岳興阿:「舜安顏沒有真的傷到你吧?」

  見岳興阿搖搖頭說「沒有」之後,太子又問:「那老大幫了你之後沒欺負你吧?」

  「嗯?」岳興阿撓了撓頭,不解地問道,「大哥哥幫了我之後為什麼會欺負我呀?」

  既然要欺負他,那就不可能幫他呀。

  「那可說不好。」太子道,「老大可不是什麼好人,他能那麼好心幫你?」

  這件事說出去誰信呀?

  反正太子是不信,他可不認為大阿哥這是愛護手足,也不認為他這是心地善良,在他看來,大阿哥這指不定是憋著什麼壞呢。

  「大哥哥是好人。」岳興阿忍不住反駁了太子的話,「保成哥哥,昨天晚上要不是有大哥哥站出來幫我的話,我說不定都得挨打了。」

  太子看了岳興阿一眼,並不高興他幫大阿哥說話,他問他:「你是哪邊的?」

  岳興阿脫口而出:「你這邊的。」

  太子聞言,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既然是我這邊的,那你就不應該幫老大說話。」

  「可是我覺得大哥哥真的不是壞人嘛。」岳興阿還是有自己的判斷的,雖然大阿哥昨天晚上跟他說話的時候粗聲粗氣的,而且還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是小家伙沒有忘了,他昨天晚上抓大阿哥的手時他可沒有甩開他,而且他走的時候還不忘喊上他呢。

  所以岳興阿覺得他大哥哥那是大大滴好人哇。

  被誇的大阿哥也不知道聽了有多久了,直到聽到岳興阿這話,忍不住走了出來道:「岳興阿你可真有眼光。」

  「不像某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作為大阿哥口中的「某些人」的太子:「……」

  老大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雖然太子不認為是自己冤枉人了,但是在背後說大阿哥的閑話還被他抓了個正著,這對太子來說,確實是覺得有點尷尬了。

  不過……

  「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現在還不好說呢。」太子花了一秒的時間就將尷尬的情緒拋之腦後,然後對大阿哥道,「不過我只知道偷聽人說話非君子所為。」

  大阿哥反唇相譏:「背後說人閑話就是君子所為了?」

  「我這是在教岳興阿帶眼識人。」太子振振有詞地道,「再說了,你和岳興阿本來就沒有什麼交情,突然站出來幫他,很難不讓人懷疑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大阿哥都笑了:「我能有什麼陰謀?」

  「是哇。」岳興阿也奶聲奶氣地問,「大哥哥能有什麼陰謀?」

  太子看了岳興阿一眼,然後道:「這就是他的陰謀了。」

  說著,太子懷疑地看了大阿哥一眼,「你是不是想博得岳興阿的好感,然後趁機離間我們?」

  太子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畢竟他和大阿哥向來不和,而岳興阿和他關系好,那麼按理來說他應該是站在他這邊和大阿哥不和才對的。

  結果就因為大阿哥昨天晚上幫了他,岳興阿今天就開始幫大阿哥說好話了?還認為他是個好人?

  大阿哥覺得這會兒的自己比竇娥還要冤,見太子一心認定了自己是動機不純的,大阿哥也不否認,冷笑一聲道:「你這麼說倒是給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思路。」

  說著,大阿哥低頭看向岳興阿,問他:「我昨天晚上幫了你對不對?」

  還不知道人間險惡的岳興阿點點頭道:「對。」

  「那好,現在給你做個選擇,你是選擇幫我還是幫太子?」

  岳興阿:「……???」

  太子也道:「岳興阿你說。」

  岳興阿:「……??????」

  這讓他怎麼說呀?

  手心手背都是肉的。

  岳興阿看看太子,他和他保成哥哥的關系最好啦,他保成哥哥也疼他;然後岳興阿又看看大阿哥,他大哥哥對他也不錯哇,見到他被舜安顏欺負了還站出來給他撐腰。

  所以簡直為難死岳興阿啦,他覺得自己選擇幫太子不對,選擇幫大阿哥也不對。

  「我可以不選嗎?」

  「不可以!」太子和大阿哥難得異口同聲。

  「那……」岳興阿奶聲奶氣地道,「那要不然你們打一架吧?」

  太子:「……???」

  大阿哥:「……???」


第106章

  在太子的心裡,岳興阿一直都是一個傻乎乎的小弟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其實不用寧素拜托,太子也願意多照顧岳興阿一些。

  畢竟他們倆關系那麼好,岳興阿為了他都願意放棄跟他皇阿瑪稱兄道弟的機會了,太子覺得如果自己不多照顧岳興阿一些,省得他被人欺負的話,他良心都會痛了。

  但是現在,太子很想搞清楚一個問題:「岳興阿,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這小腦瓜子轉得是挺快的哈。

  大阿哥對岳興阿自然沒有太子對他那麼了解了(太子:他現在發現其實自己也不太了解),但是見岳興阿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將原本為難他的事直接踢回給他們,這就足以證明了他這個便宜弟弟是有點東西的哈。

  「保成哥哥你太過分了昂!」岳興阿生氣了,氣呼呼地瞪了太子一眼,然後道,「我一點都不傻呀!」

  「而且我什麼時候裝傻啦?」

  「罵我就算了,居然還冤枉我。」小家伙一臉委屈巴巴的,然後道,「我宣布從現在開始,到明天這個時候,保成哥哥你不再是我最喜歡的哥哥了。」

  「就是,太子你也太過分了。」大阿哥在一旁抱(扇)打(風)不(點)平(火),「怎麼能說岳興阿不是真傻就是在裝傻呢?在我看來岳興阿多聰明啊,這小腦袋瓜一看就知道在散發著智慧的光芒。」

  太子看向大阿哥的眼神頓時透著幾分凶光——

  「老大你還不承認想挑撥離間我和岳興阿的關系?」

  聽聽他說的這些話,分明就是別有用心。

  「怎麼?我誇岳興阿就是挑撥離間你們的關系麼?」大阿哥繼續故意道,「岳興阿就是聰明啊,難道我還不能說了?非得跟你似的,說他不是真傻就是裝傻?」

  岳興阿被大阿哥誇得心花怒放的,張嘴就道:「大哥哥,我也宣布從今天開始到明天這個時候,你就是我最喜歡的哥哥了。」

  小家伙表示,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他大哥哥還要更加有眼光的哥哥啦。

  岳興阿的大哥哥聽到這句話是什麼心情暫且先不說,反正岳興阿的保成哥哥聽到這句話都快氣死了:「岳興阿,老大他有什麼好的?你難道沒有聽出來嗎?他這麼說分明就是想要挑撥我們的關系,想看我們反目。」

  太子現在恨不得抓住岳興阿的肩膀使勁地搖晃他,讓他清醒一點別中了大阿哥的計。

  沒看到大阿哥現在笑得有多陰險嗎?

  大阿哥:「……???」

  瞎說,他分明只是笑得有(十)點(分)得意而已。

  岳興阿扭頭看向大阿哥,問他:「大哥哥,保成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了。」大阿哥壓根不承認,他道,「我單純覺得你聰明而已。」

  「保成哥哥你聽,大哥哥他說『不是』。」岳興阿又對太子道。

  太子:「……???」

  「對不起,我錯了。」太子伸手摸了摸岳興阿的腦袋,然後一臉嚴肅的對他道,「我不應該懷疑你的,岳興阿。」

  這孩子他是真傻啊!

  岳興阿也是好哄,在不知道太子這番話的真實含義之前,小家伙接受了他保成哥哥的這份道歉:「行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岳興阿一邊說著,一邊搖晃著小腦袋,然後對太子道,「保成哥哥你放心,明天這個時候,你還是我最喜歡的哥哥。」

  太子聞言,默默地瞅了岳興阿一眼,心想他也不是那麼在意這件事好吧?

  不過等瞅完岳興阿,再去瞅大阿哥時,見他一臉眉飛色舞的得意模樣,太子改口了——

  好吧,他挺在意的。

  *

  為了不讓大阿哥有機會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將岳興阿籠絡住了,在明天之後梅開二度再次成為岳興阿最喜歡的哥哥,太子決定今天不管去哪兒,都把岳興阿帶上。

  外人可不知道內情,見狀只以為不僅康熙待岳興阿視若親子,就連太子這位大清下一任繼承人對岳興阿這個便宜繼弟也另眼相待。

  如此一來,其他人倒不敢隨意對待岳興阿了。

  雖然他身上沒有流著愛新覺羅家的血,但是誰讓他有一個好娘,自己又有本事得到康熙和太子的青眼呢?

  如此一來,哪怕岳興阿不是正兒八經的龍子鳳孫,其他人也不敢輕慢他。

  不得不說,太子也算是誤打誤撞的幫著岳興阿抬了一回轎子。

  康熙知道這件事之後會不會誇太子先不說,反正索額圖知道這件事之後倒是誇了太子一句:「太子殿下這麼做是對的,岳興阿雖然和你一樣都是喊皇上一句『皇阿瑪』,但是他既不是皇上的親生子,又不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於你而言並無威脅。」

  「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對他好,一來可以討皇上的歡心,二來說不定這小子日後能夠成為你的助力。」

  從康熙執意要立寧素一個已經嫁過人,並且曾經是自己表弟媳婦的女子為後開始,索額圖就確定了,在康熙的心裡面,寧素和後宮那些嬪妃們都是不一樣的。

  說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威風的話,真的要比較起來的話,說不定連已逝的仁孝皇後和孝昭皇後都比不上寧素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

  畢竟明眼人都知道康熙當初為什麼會娶仁孝皇後,以及後來為什麼會立孝昭皇後為繼後。

  唯獨寧素不一樣。

  要問康熙這麼做會不會也摻雜了政治因素呢?

  沒有人敢打包票說一定不摻雜一絲的政治因素,但是索額圖很清楚,即便摻雜了政治因素,那也僅僅只是一部分,或者說是一小部分的。

  更多的,是康熙發自內心的想要迎娶寧素而已。

  而寧素和康熙大婚之後,康熙對待寧素的態度更加證實了索額圖的猜想。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索額圖才支持太子對岳興阿好,跟寧素親近。

  因為這對他來說,利大於弊。

  就像索額圖剛剛說的那樣,只要不出意外的話,憑借著寧素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岳興阿日後長大了,康熙肯定會給他安排一個不錯的前程。

  到時候太子不就多了一個助力了麼?

  太子皺了皺眉頭,對索額圖道:「叔祖父,我對岳興阿好也不是為了這個。」

  太子真心接納岳興阿的時候,壓根不知道寧素和康熙的事情,更不知道這個小豆丁日後會成為自己的繼弟。後來知道了,那也已經晚了,因為太子已經真心把岳興阿當做弟弟看待,總不可能因為他們關系更親近了,他反而跟岳興阿疏遠吧?

  可以說,太子一開始對岳興阿好是沒有目的的,現在對他好也一樣沒有目的。

  但是被索額圖這麼一說,倒是顯得他別有居心了。

  再說了,憑著他在他皇阿瑪心目中的地位,他需要靠對誰好來討他皇阿瑪的歡心麼?

  「是不是的不重要。」索額圖卻不太關心這個,他道,「結果是好的才重要。」

  「不過奴才不得不提醒太子殿下一聲,你對岳興阿好可以,對皇後親近也行,但是可不能隨便被他們給籠絡了去。」索額圖提醒太子,「岳興阿他對你而言沒有任何的威脅,但是如果皇後給皇上生下一個兒子的話,那這個皇子就不一樣了。」

  太子是嫡子,難道寧素給康熙生的兒子就不是了麼?

  「叔祖父!」太子覺得索額圖越說越離譜了,「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且不說皇額娘現在還沒有懷孕呢,就算她真的懷上了,而且還真的生了一個兒子,難不成叔祖父你認為我會比不上一個小我十幾歲的弟弟嗎?」

  太子覺得索額圖真的是杞人憂天,「哪怕皇額娘再得寵,皇阿瑪對她所生的孩子愛屋及烏,可皇阿瑪又不是感情用事之人,更別提皇阿瑪平日裡還那麼偏心疼愛我了。」

  「我要是為了一個還沒出生的弟弟就懷疑起皇阿瑪對我的好,被皇阿瑪知道了的話豈不是寒了他的心?」

  索額圖一聽,就知道太子現在對康熙信任得很,不是他幾句話就可以讓他動搖的。當然了,索額圖也不否認康熙對太子確實是很好很偏心,但是——

  那麼多前車之鑒擺在那兒,索額圖覺得由不得他不擔心。

  畢竟歷史上不少被皇帝歡歡喜喜立為儲君,最後卻被冷酷無情廢掉的太子,索額圖不希望太子成為這些人當中的一員。

  否則的話太子能有什麼好下場?赫舍裡家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見太子一點危機感和提防心都沒有,索額圖難免有些心急,但是卻也知道這很正常,畢竟十幾年來無人能夠爭得贏太子在康熙心裡的地位,所以太子有這個資本,也有這個底氣這麼自信。

  而且……

  索額圖仔細觀察了一下,見太子對這件事有些抵觸心理,他便沒有再說了。因為他怕他越說,反而把太子推得越遠。好在寧素現在並沒有傳出好消息,他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日後多跟太子提提這件事,准能讓他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

  這麼一想,索額圖改口就改得更加麻溜了:「還是太子殿下看得透徹,奴才也是一時情急,還望太子殿下見諒。」

  「叔祖父言重了。」太子倒也沒有真的怪罪索額圖,他道,「我知道你這是一心為我好,只是類似的話以後都不要說了。」

  「皇阿瑪待我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皇阿瑪私底下跟我說了,等元宵過後就會下旨晉升你做領侍衛內大臣。」

  索額圖聞言,眼睛立刻一亮:「這是真的?」

  雖然索額圖有底氣,認為康熙不可能一直閑置自己的,畢竟不看重他,也看重太子。但是康熙一日沒有啟用索額圖,索額圖的一顆心便一日沒法踏實,現在從太子的口中得到確切的消息,索額圖一顆心頓時變得火熱起來。

  「自然是真的。」太子對索額圖道,「叔祖父,皇阿瑪既然願意給你機會,你要好好珍惜,日後好好效忠皇阿瑪。」

  別管康熙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才啟用索額圖的,但是他既然願意讓他擔任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一職,可見對他還是信任的。

  因為沒有康熙的信任和看重,尋常人根本坐不上這個職位。

  「奴才知道了。」索額圖沒想到來找太子一趟,還能得到這樣一個好消息,因此哪怕太子剛剛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心裡去,索額圖也不在意了。

  *

  因為男女有別的原因,所以在後宮裡的寧素並不知道前頭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太子和索額圖的那場對話了,她只知道佟夫人今天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柳絮猜測:「難不成李四兒這次真的又是假裝懷孕?」

  「不是。」寧素回答了柳絮,「李四兒這次是真的懷上孩子了。」

  「主子您怎麼那麼篤定?」柳絮好奇了,「這在佟家的眼線也沒有打包票說李四兒一定是懷孕了呀。」

  怎麼那麼篤定?

  那當然是因為夢裡這個時候的李四兒確實是懷孕了,不僅如此,後來更是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兒子。

  寧素原本沒有想起這件事的,因為她進宮後需要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抽不出時間去想這些事情。

  直到柳絮向她轉述了在佟家的眼線傳出來的消息,寧素才慢慢想起了這件事,並且越想越生氣。

  為什麼寧素會越想越生氣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寧素想起了夢裡的她就是因為李四兒這一胎,在康熙二十五年度過了一個灰色的新年。

  本來李四兒前一胎就是假的,她先是利用這個假肚子逃脫了處罰後,又利用它來陷害她,好不容易等她平息了隆科多和佟夫人的怒火後,李四兒又借著再(真)次(的)懷孕的機會,故意說起上次被她害得流產一事,勾起了隆科多和佟夫人對她的不滿和怨氣。

  所以夢裡的這一年,大家的新年都是彩色的,只有寧素一個人的新年是灰色的。

  正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寧素若是不知道夢裡的她過得如何就算了,但是既然她知道了,那麼她當然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了。

  「你不懂。」寧素笑著道,「佟夫人現在的臉色難看並非僅僅只是因為憤怒而已,也因為憋屈。」

  寧素這麼一說,柳絮就懂了:「因為李四兒是真的懷孕,佟夫人反而是沒辦法對她做什麼是吧?」

  「孺子可教也。」寧素誇贊了一句。

  「奴才沒想到李四兒真的懷孕了,反而更讓佟夫人覺得憋屈呢。」柳絮道,「奴才原本還想著,最好李四兒這次又是真的假懷孕,這樣佟夫人就可以新仇加舊恨,一次性跟李四兒算清楚了。」

  柳芽好奇地問寧素:「主子,您一直拖著不願意把李四兒假懷孕的事情告訴佟夫人,難道就是為了今天嗎?」

  「差不多。」寧素道,「我要不讓李四兒撲棱得更早,她怎麼可能會摔得更慘呢?」

  *

  事實上李四兒這次確實是摔得很慘。

  原本因為之前接連幾次的失利,李四兒不僅得罪了佟夫人,甚至就連隆科多對她的態度也不像從前了。

  正當李四兒著急著要怎麼固寵的時候,她突然發現自己的月事並沒有按時來,當時她就猜測自己是不是懷孕了。不過她並沒有著急著告訴隆科多,因為她怕只是一個烏龍而已。

  到時候讓隆科多和佟夫人空歡喜一場的話,她的處境說不定更糟糕。

  好不容易熬過了那幾天,再去請大夫給她把脈後,果然把出了喜脈,當下李四兒就大張旗鼓起來了。

  不論是對於隆科多而言,還是對佟夫人而言,李四兒有孕不僅是喜事,而且還衝淡了他們連日來的壓抑。

  於是李四兒立馬就恢復到她上次「有孕」時的待遇,除此之外,隆科多也恢復了日日去她西院的習慣,就連佟夫人待她也和藹可親了許多。

  當時李四兒覺得自己這是時來運轉了,更覺得肚子裡的孩子是她的福星,她有一種預感,自己這次懷的是個男孩兒。

  如此一來,李四兒有把握自己這一胎落地後,不僅能夠重新得到隆科多的心,更能夠挽回佟夫人對她的印像。

  但是李四兒哪裡想到自己的肚子甚至都沒有鼓起來,佟夫人竟然已經知道了她上次假懷孕的事情了?

  雖然佟夫人並沒有直言,但是李四兒用鼻子想都能夠想得出來她是怎麼知道的,畢竟她昨天進宮了,而宮裡有一個知道她秘密的寧素。

  李四兒一直都擔心寧素將她的秘密宣揚出去,但是得知她被康熙立為皇後之後,李四兒的擔憂就少了一些了。

  因為寧素一嫁給康熙,那麼就意味著她下半輩子都會在宮裡生活,而李四兒很清楚憑借著自己的身份,她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宮的,也就是說這輩子不出意外的話,她和寧素都不會再見面了。

  既然不會再見面,那麼李四兒想,即便寧素知道她的秘密,會將她的秘密說出來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誰也不知道李四兒這番想法究竟是為了自欺欺人,還是真的這麼想的,但是不管怎麼樣,李四兒確實是成功的把自己給洗腦了。

  結果正當她在暢想自己未來的美好日子時,寧素給佟夫人送上的一份新年禮物卻給了她沉痛的一擊。

  讓佟夫人知道了她之前是假懷孕的事情,那麼她還能有什麼好的?

  畢竟她不僅撒謊了,還利用假肚子陷害了佟夫人一把。

  一想到佟夫人昨天晚上難看的臉色,以及隆科多當時的反應,李四兒就不由地狠狠一捶桌子:「都怪赫舍裡氏!當初我就不應該聽她的話拿假肚子去栽贓太太!」

  如果她當初沒有那麼做的話,那麼即便她上次假懷孕的消息被人知道了,佟夫人也不至於那麼生氣。

  「主子,仔細您的手。」見李四兒如此,她的丫頭們連忙上前阻止了,還出言寬慰道,「您現在懷孕還不滿三個月,正是需要小心的時候,可別太生氣,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我現在還顧得上我肚子裡的孩子嗎?你沒看太太昨天晚上那個態度嗎?我這一胎便是生下兒子,只怕也沒辦法平息太太的怒火。」李四兒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卻不敢再動怒了。

  畢竟她也知道懷孕前三個月正是容易流產的時候。

  「話不是這麼說的。」見李四兒聽勸,她的丫頭們自然更加賣力寬慰她了,「雖然三爺和太太知道了您之前假懷孕的事兒,但是您這次確實是懷孕了呀,等您給三爺生下個兒子,三爺保准什麼氣都消了。」

  「至於太太那兒……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只要三爺護著您,太太便是再惱火又怎麼樣?」

  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暫時沒法驗證,但是李四兒把丫頭們的話都聽進去了,不過……

  「赫舍裡氏實在是太可惡了。」李四兒恨聲道,「我都沒有再招惹她了,她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說這句話的李四兒是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曾經對寧素做過什麼事,也沒有想過自己今日結下的果,是自己當日種下的因。

  *

  得虧寧素不知道李四兒的想法,要不然她真的要笑掉大牙了。不過她很支持李四兒的丫頭們給她鼓勁,因為李四兒要是不振作起來的話,那麼她哪有下次再給她沉痛一擊的機會?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寧素雖然沒有親眼見到李四兒倒霉,但是從眼線那兒得知她過得不好,她就心情就好了。

  心情一好,時間就過得飛快,眨眼就來到了元宵。

  元宵這天的宴會是新年的最後一宴,等今天一過,前朝的新年假期就結束了,而遠道而來的蒙古客人也會陸續離京。

  往年的淑慧長公主也是在元宵之後就回蒙古的,但是今年不一樣,元宵過後她依然會繼續留下來,因為下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大選了,而這一次淑慧長公主的孫女也會參加。


第107章

  淑慧長公主早就知道自己在京城郊外的那個莊子隔壁的主人是寧素,也早就知道康熙要征用她在京城郊外的那個莊子做實驗了。

  但是淑慧長公主沒想到寧素和康熙竟然會撞上,更沒有想到寧素和康熙兩人竟然會看對眼!

  天知道當康熙要立寧素為後的消息傳到蒙古的時候,淑慧長公主的表情有多呆滯。

  因為消息滯後的原因,淑慧長公主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寧素和隆科多已經和離了,乍一聽還以為康熙強搶表弟媳婦。

  等打聽清楚了之後,淑慧長公主才知道那半年裡,京城都發生了什麼事,當下暗暗可惜自己遠在蒙古,沒機會就近吃瓜……不對,應該說是沒機會就近關心一下寧素這位故友之女了。

  「我倒是沒想到你和皇上還有這樣的緣分。」淑慧長公主笑著對寧素道,「要是早知道當年我就給你們倆做媒人好了,省得你們走那麼多的彎路。」

  當然了,雖然寧素是二嫁,但是淑慧長公主並沒有嫌棄,更沒有覺得她配不起康熙。

  一來自然是因為淑慧長公主自己也是二嫁了,她先是嫁給恩格德裡之子索爾哈,後來索爾哈去世後,淑慧長公主根據蒙古習俗二嫁給成吉思汗二十一世孫色布騰。不過兩任額駙都並非是長壽之人,所以淑慧長公主如今是寡婦,在色布騰去世後,她並沒有再嫁。

  二來則是因為康熙既然看上了寧素,甚至願意娶她為妻,那麼自然就意味著他不介意寧素嫁過人,更不介意寧素帶著岳興阿一起嫁給他了。既然就連康熙這個當事人都不嫌棄,也不認為寧素配不起她,那麼淑慧長公主覺得自己作為外人祝福就好了,挑人家的刺做什麼呢?

  「認真算起來的話,姑爸爸可不就是我和皇上的媒人麼?」寧素道,「所以看來別管時間早晚,姑爸爸總要給我們做一次媒的。」

  淑慧長公主一聽,覺得好像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畢竟如果她沒有借莊子給康熙的話,那麼即便寧素和隆科多鬧和離,要搬去莊子住,又即便康熙要出宮做糧食增產的實驗,他們也不可能會遇見,更不可能會往下發展了。

  「你要是這麼說的話,那麼我就厚著臉皮認下來了。」淑慧長公主開口道,「要知道當年你額娘會買下我隔壁那個莊子,還是我提議的呢,甚至你額娘和上一任莊主的交易都是我促成的。」

  「真的?」寧素有點意外,她還真的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這個內情。當然了,或許她失憶之前是知道的,但是如今要不是淑慧長公主說的話,寧素是真的不知道。

  寧素心裡面是這麼說的,嘴上也就這麼說了,「那姑爸爸您不必厚著臉皮,擺明了就是我和皇上之間的媒人呀。」

  淑慧長公主在蒙古的時候既然讓人打聽了寧素和康熙究竟是怎麼回事,自然也就連同寧素和隆科多的事情也一並打聽了。

  雖然蒙古和北京城離得遠,消息滯後,但是淑慧長公主真的要打聽的話,那麼還是能夠把事情打聽清楚的。誰讓這裡面有許多事情已經不是秘密了?又誰讓淑慧長公主是康熙的姑爸爸,是太皇太後的女兒呢?

  沒權沒勢的人或許沒辦法打聽得到,但是有權有勢又和皇家有親的淑慧長公主怎麼可能打聽不到?

  所以淑慧長公主在回到北京城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寧素失去了從前的記憶這一事,她說不上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說是好事吧,寧素遭了那麼大的罪;說是壞事吧,寧素卻因禍得福,不僅跳出了佟家那個火坑,還嫁給了康熙。

  至於康熙是不是良人,短時間之內是看不出來的,但是便是康熙日後移情別戀了,寧素的結果相信也不會比她繼續待在佟家要差。

  該說不說,淑慧長公主認為康熙這個侄子在對待妻子這件事情上面可比他皇阿瑪世祖爺和皇瑪法太宗皇帝要好太多了。

  雖然太宗皇帝是淑慧長公主的親爹,而世祖爺是淑慧長公主的親弟弟,但是她不得不說一句,康熙真的是歹竹出好筍啊。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淑慧長公主認為寧素嫁給康熙,即便哪天康熙變心了,但是至少他不會像隆科多那樣干出什麼寵妾滅妻的事情。

  這麼想著,淑慧長公主就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寧素的手背,然後對她道:「你額娘要是在天有靈的話,也該放心你了。」

  寧素對於淑慧長公主來說只是眾多故友之女中的一個而已,要不是因為寧素當初堅持給林佳氏守孝三年,淑慧長公主也不會對她的印像稍微深刻了一點,更不會特意在寧素和隆科多大婚的第二天就派人送賀禮上門,給寧素撐腰了。

  對於淑慧長公主來說,當時她那麼做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哪怕佟家是天子母族,可她也是天子的姑爸爸,自然不怕得罪佟家了。

  但是淑慧長公主當年對寧素的庇佑也僅此而已,剩下的路該怎麼走,寧素走成什麼樣,淑慧長公主都沒有多加干涉。

  說白了,淑慧長公主即便欣賞寧素對林佳氏的孝心,她也只是她的故友之女罷了,但是淑慧長公主怎麼也沒想到多年以後,寧素的身份會從她的故友之女變成她的侄媳婦。

  不得不說,緣分這回事還真的是不好說,誰能夠想到寧素當年參加選秀沒能成為康熙的嬪妃,多年後卻再嫁給康熙,成為了他的皇後呢?

  這麼一想,淑慧長公主倒覺得寧素這趟彎路好像也確實該走一走,要不然即便她當年進宮了,成為了康熙的嬪妃,只怕她也不一定有機會走到今天的高度。

  畢竟當年的康熙可不像現在的他這麼自由。

  「會的。」寧素對淑慧長公主道,「要是額娘真的在天有靈的話,得知姑爸爸您還記著她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不記著你吃苦這麼多年,我都沒有伸出援手一事我就阿彌陀佛了。」淑慧長公主倒是實在,寧素聽了都忍不住笑了,「不會的,而且姑爸爸你又不知道我的事,哪能怪到你的頭上?」

  淑慧長公主這些年並非沒有回過京,據四個柳說寧素也見過她,但是從未跟她提過自己的處境,更沒有求過淑慧長公主出手幫她。

  寧素不知道失憶前的自己是怎麼想的,大概是想著家醜不可外揚?又或者說是不想麻煩淑慧長公主?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即便她那麼做了,那麼現在的她就不可能因為淑慧長公主沒有對她伸出援手而怨恨她的。

  真該怨恨的話,她不應該怨恨佟夫人才對麼?

  她和她關系更親近,哪怕寧素自己不說,佟夫人也知道她過的是什麼日子,但是偏偏佟夫人不幫她,甚至怪她籠絡不住隆科多的心,給她丟臉。

  以前就算了,換做是現在的寧素要是再聽到佟夫人這麼說的話,肯定直接懟回去——

  她都沒怪她生了個完蛋玩意兒禍禍她呢,她好意思怪她拴不住那完蛋玩意兒的心?

  不過這大好的日子,寧素也不想一直提到這些晦氣的東西,於是干脆轉移話題道:「不過我額娘大概也沒想到我和姑爸爸您還有這樣的緣分,能夠成為一家人。」

  「從前姑爸爸幫過我的事情,我到現在還記著呢,您放心,下個月阿木爾參加選秀的時候,我會托人好好照顧她的。」

  寧素口中所說的「阿木爾」是淑慧長公主的孫女,論輩分的話,她還要喊寧素一聲「嬸嬸」呢。

  既然淑慧長公主為了阿木爾選擇繼續留在北京城,那麼就足以證明她對這個孫女的看重了,如此一來,不用淑慧長公主開口,寧素都知道該怎麼做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雖然淑慧長公主的親娘太皇太後就在宮裡,而且地位超凡,但是俗話說得好,縣官不如現管。再加上太皇太後年紀大了,淑慧長公主雖然在意自己的孫女,卻也心疼自己的皇額娘。

  要知道在如今的小輩裡,大概也就只有太子一個值得太皇太後花費心思去替他挑選妻子了,即便再多一個,淑慧長公主心想那也輪不到她的孫女。

  不得不說淑慧長公主還是很理智的,而且並非是那種仗著自己的出身和輩分就囂張霸道的人,她知道自己喜愛阿木爾,不代表太皇太後也會對她另眼相待的。

  頂多因為她是她的孫女,她對她有幾分愛屋及烏之情罷了,多了就肯定是沒有的。

  畢竟阿木爾生在蒙古,長在蒙古,這麼大了,和太皇太後這位長輩見面的次數都不超過一雙手,要讓太皇太後對阿木爾這個曾外孫女很有感情,那也實在是有點為難太皇太後了。

  雖然說即便淑慧長公主是個拎不清的,看在她從前幫過她的份上,寧素也會幫這個忙,派人好生照顧阿木爾,讓她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度過這次選秀。

  但是既然淑慧長公主是個拎得清的,而且不拿舊事勒令她必須得幫她的忙,那麼寧素自然幫得更加心甘情願了。

  很顯然淑慧長公主也是懂這個道理的,她也是看得出寧素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所以倒也不怕她會不念舊情。

  「我這個孫女平日裡被嬌慣壞了,讓她進宮選秀我不怕別的,就怕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四處得罪人,雖然說等選秀結束了之後,她會嫁回蒙古,但是難得來一趟,沒交幾個朋友就算了,怎麼能得罪一大幫人呢?」

  淑慧長公主說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想讓寧素知道,她不會讓阿木爾進宮給康熙當嬪妃的。雖然依照寧素現在得寵的程度,她不一定把阿木爾一個小丫頭片子放在眼裡,但是這種事情能提前解釋清楚自然得提前解釋清楚了,省得寧素心裡不舒服。

  「這個呀,皇瑪嬤早就跟我說了。」寧素並沒有誤會,她道,「不過姑爸爸您何不在京城給阿木爾找一戶好人家呢?蒙古雖然好,但是比起生活條件,那還是北京城更勝一籌的。」

  「而且皇上已經特許了您可以留在京城常住了,這樣您以後回京,不僅能多陪皇瑪嬤,阿木爾也能夠多陪您,到時候你們祖孫倆一塊孝順皇瑪嬤,皇瑪嬤肯定很高興。」

  「我也有想過讓阿木爾嫁過來的,但是京城裡的人家規矩大又規矩多,我怕真的讓阿木爾留下來生活的話,她會不習慣。」

  水土不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不是只有大清公主嫁到蒙古才會因為水土不服而早早去世的,同樣的也有不少的蒙古貴女在嫁到大清之後因為水土不服而早早離世的。

  淑慧長公主不是說阿木爾如果嫁到大清的話就一定會成為那些芳齡早逝的蒙古貴女中的一員,但是她確實是有這樣的擔心。

  「沒事兒,這會兒還早著呢。」寧素也就是給出一個提議而已,她道,「姑爸爸您可以好好想想,也問問阿木爾的意見,畢竟這是她的終身大事。如果最後還是決定嫁回蒙古的話,我們也會幫阿木爾找一個好夫婿的。」

  太皇太後對阿木爾這個曾外孫女沒有什麼感情,但是對淑慧長公主這個僅存的孩子還是很有感情的,看在淑慧長公主的份上,太皇太後也願意幫阿木爾找一個好夫婿。

  而康熙呢,對太皇太後又向來孝順,要不然在康熙十二年的時候,也不會因為太皇太後掛念女兒的原因,就派人將淑慧長公主從蒙古接回來,還允許她日後多多回京常住了。

  要知道已經嫁出去的公主雖然都姓愛新覺羅,但是如果沒有皇帝的允許,她們有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回京的。

  這也是為什麼後宮的嬪妃們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到蒙古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蒙古離京城太遠,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女兒這一嫁,母女兩人很有可能這輩子不論生死都不復相見了。

  「我會的。」知道寧素這個提議是出於好意,所以淑慧長公主並沒有一口回絕,而是想著再回去好好想想。

  說實在話,淑慧長公主也不傻,她當然知道北京城的生活水平遠超蒙古了,既然如此,那麼她為什麼沒打算讓阿木爾嫁到京城呢?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淑慧長公主知道不論是太皇太後還是康熙,對阿木爾都沒有多少感情。

  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們當然不會虧待阿木爾了,但是同時他們並不會多護著阿木爾。

  而嫁回蒙古就不一樣了,阿木爾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在蒙古,甚至就連她也長居在蒙古,她要是被欺負了,給她撐腰做主的人肯定不少。

  不過淑慧長公主覺得寧素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這確實是阿木爾的終身大事,她想著自己確實是應該問問阿木爾的意見,看看她是不是決定堅持嫁回蒙古。

  而且這種事情宜早不宜晚,所以當天晚上淑慧長公主就問起了阿木爾。

  她原本以為阿木爾要麼是決定嫁回蒙古,要麼是猶豫不決的,但是沒想到她聽到她這麼問,開口就道:「伊吉(奶奶),我不想嫁回蒙古了,我想留在京城。」

  淑慧長公主有點意外:「你之前不是說了想嫁回蒙古的嗎?你想清楚了,你要是嫁到京城的話,日後想見你父母和兄弟姐妹一面都難了,他們可不像我一樣,可以留在京城常住的。」

  「我知道的。」阿木爾道,「但是有伊吉您就夠啦,我要是嫁到京城的話,那麼日後伊吉您回京來探望太皇太後也不會那麼孤單了。」

  說著,她抱著淑慧長公主的胳膊對她道,「到時候我可以和您一塊孝順太皇太後呀。」

  淑慧長公主一聽,嘴角的笑容就沒有落下過:「沒想到你和寧素倒是一個想法。」

  「嗯?」阿木爾好奇問,「伊吉您今天和皇後娘娘提起過我嗎?」

  「是啊。」淑慧長公主道,「你馬上就要參加選秀了,我原本打算拜托寧素多多照顧你的,沒想到我還沒開口,她就主動提了。」

  「伊吉,您覺得皇後娘娘是個什麼樣的人啊?」阿木爾好奇地問,見淑慧長公主朝自己看了過來,她連忙補充了一句,「我就是聽說她曾經是皇上的表弟媳婦,但是現在卻嫁給了皇上,不少人都說她很有心計呢。」

  淑慧長公主第一時間板著臉對阿木爾道:「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就算了,可別到外面去說。」

  「我知道的,伊吉。」阿木爾搖搖淑慧長公主的胳膊,「我又不傻,怎麼可能到外面去說這些話呢?我只是好奇而已。」

  禁不住自己孫女的撒嬌,淑慧長公主開口道:「要說寧素沒點心計,那肯定是假的了,但是我覺得她能夠嫁給皇上,當上皇後,肯定不是因為她有心計。」

  「那是因為什麼?」阿木爾問。

  「當然是因為皇上喜愛她了。」淑慧長公主道,「否則的話即便寧素再有心計,使出渾身解數,皇上也不可能娶她的。」

  阿木爾皺皺眉,她道:「那也不一定呀,說不定皇後娘娘就是因為太有心計了,就連皇上也被她給蒙蔽了。」

  「阿木爾你越說越過分了。」淑慧長公主出聲制止道,「剛剛說了寧素的不是,現在又說到皇上的頭上了?你這樣我怎麼放心讓你嫁到京城?」

  「別呀。」阿木爾連忙保證道,「伊吉我只是說說而已,大不了我以後不說嘛。」

  「最好是這樣。」淑慧長公主對阿木爾道,「從前在蒙古不管是我還是你阿布和額吉都寵著你,便是你說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別人看在我們的面子上也不會跟你計較,但是在京城不一樣,別看我是皇上的長輩,但是到底是外嫁女,面子不一樣好使的。」

  淑慧長公主這麼說,當然是為了給阿木爾緊緊弦兒了,她不怕別的,就怕阿木爾仗著她的身份在外面也口無遮攔,四處得罪人,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倒不如讓她嫁回蒙古算了。

  阿木爾也大概猜到了淑慧長公主的意思,所以乖乖點頭道:「我知道了,伊吉。」

  見淑慧長公主仍然嚴肅著一張臉看著自己,阿木爾拉了拉她的手,賣乖似的衝她笑了笑。

  淑慧長公主見狀,自然是撐不住笑了,到底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孫女,她哪裡舍得真的對她那麼嚴肅?

  見淑慧長公主終於笑了,阿木爾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再也不敢跟她打聽寧素的事情了,就怕自己弄巧成拙,不僅沒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反倒是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不過……

  阿木爾心想,她不能跟她伊吉打聽皇上和皇後的事情,難道還不能跟其他人打聽麼?

  *

  寧素可不知道阿木爾對她和康熙的事情那麼好奇,不過她是淑慧長公主的孫女,她要來拜訪她,寧素自然不會拒絕的。

  「阿木爾見過皇後娘娘,給皇後娘娘請安。」阿木爾雖然是蒙古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淑慧長公主的影響,除了蒙古文之外,滿文和漢文竟然也說得十分流利。

  「快起來吧。」寧素朝阿木爾招招手,然後道,「之前不是還喊我『嬸嬸』嘛,怎麼現在又喊回我『皇後娘娘』了?」

  「因為我覺得皇後娘娘您太年輕了,喊您『嬸嬸』的話我怕把你喊老了。」阿木爾一本正經地道。

  寧素笑了:「這麼會說話,難怪皇瑪嬤那麼喜歡你。」

  「真的?」阿木爾眼睛一亮,「老祖宗真的喜歡我嗎?」

  「那還能有假?」寧素讓阿木爾坐下後問她,「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

  「我是來告訴皇後娘娘您一聲,我不打算嫁回蒙古去了。」阿木爾道,「原本伊吉想派人告訴您的,但是我想這是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來一趟,親口告訴您比較好。」

  寧素道:「這是你的意思吧?」

  「皇後娘娘您怎麼知道?」阿木爾有點意外。

  「因為姑爸爸不是想讓你嫁回蒙古嘛,要是你的意願和她一致的話,也不會改變主意了。」寧素心想,畢竟淑慧長公主瞧著也不是那種會逼迫孩子的家長。

  阿木爾恍然,然後誇道:「皇後娘娘您真聰明。」

  寧素笑了:「這算哪門子的聰明?」

  「這還不聰明呀?」阿木爾道,「我要是有您那麼聰明的話,伊吉就不用那麼擔心我了。」

  說著,她看向寧素問她,「以後我可以常來找您嗎?我想跟著您學做一個聰明人。」


第108章

  寧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反問阿木爾:「姑爸爸舍得你經常來找我呀?」

  淑慧長公主為什麼願意留下來陪阿木爾選秀,替她打點一切呢?

  原因很簡單,無非就是因為淑慧長公主疼愛這個孫女了。要知道她的孫女不止阿木爾一個,而阿木爾也不是同輩姐妹中第一個進京參加大選的,但是她確實是第一個被淑慧長公主全程陪伴,出面打點的孫女。

  由此可見淑慧長公主有多喜愛阿木爾這個孫女了。

  「伊吉她當然舍得了。」阿木爾開口道,「決定讓我嫁來京城後,伊吉最擔心的不是我遠離家裡人,而是我自己立不起來。」

  「伊吉跟我說了,皇後娘娘您可是有本事的人,說您接手宮權都沒多久,卻把東西六宮都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可見您打理中饋的本事肯定是一等一的好,所以讓我就應該向您這樣的人學習。」

  說著,阿木爾感嘆了一聲道,「我覺得我但凡能學到您的三分本事,那麼即便我真的嫁來京城,我伊吉也可以放心我了。」

  「既然姑爸爸這麼說了,那麼你就來吧。」寧素道,「既然都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那麼也確實是該學學打理中饋。」

  別的不說,至少自己嫁人之後不用被底下的人糊弄。

  「那就這麼說定了。」阿木爾給寧素福了福身,笑盈盈地道,「多謝皇後娘娘。」

  「別謝我。」寧素道,「真要謝的話,你就謝謝你伊吉吧,當年你伊吉幫過我,我自然得投桃報李了。」

  寧素和阿木爾是沒有什麼交情,但是這裡面不是還夾雜著一個淑慧長公主麼?說實在話,要不是看在淑慧長公主的份上,寧素才不會給自己攬這麼一個活兒。

  不過說到嫁人,寧素突然想起來大公主好像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等阿木爾從坤寧宮離開後,寧素問柳葉:「我記得大公主是康熙十年出生的是吧?」

  柳葉點點頭道:「主子您沒記錯。」

  那虛歲就十六歲了,寧素在心底裡算了一下後道:「反正放一只羊是放,放一群羊也是放,既然阿木爾要來給我學習怎麼打理中饋,那麼干脆讓大公主她們也一塊來好了。」

  寧素口中所說的「她們」指的當然是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和四公主,至於五公主因為年紀實在是太小了,連話都不一定說得利索呢,所以寧素就沒有讓她來湊熱鬧了。

  寧素作為主子,這麼吩咐,柳葉她們自然是照辦了。畢竟大公主她們雖然都不是寧素親生的,但是她作為皇後,是所有孩子們的嫡母,皇子們那邊就暫且不說了,但是公主們這邊的教養問題確實是落到了寧素的頭上。

  和柳葉她們一聽到寧素這麼說就直接照著她的話去辦不一樣,康熙下午來到坤寧宮聽到寧素提起這件事,他第一反應就是反對:「為了過年的事情,你都累了這麼久了,難得事情都結束了,你不給自己好好放個假嗎?」

  寧素當然聽得出康熙這是心疼自己了,要說不高興吧,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她還是忍不住道:「你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好了,可別傳出去,要不然被人聽到了,不得說你娶了新老婆之後,親爹變後爹呀?」

  「你這張嘴真的是什麼都敢說。」康熙拿寧素沒辦法,「別的後娘是生怕別人想起自己是後娘,你倒好,生怕別人想不起你是後娘似的。」

  「這你就不懂了吧,話說破了無毒。」寧素道,「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再說了,我是後娘本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丟人的,既然如此,那麼怕什麼被人知道?」

  康熙還真的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道:「確實是這個道理。」

  寧素聞言,點點頭正准備說什麼,就聽到康熙繼續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剛剛說的話也不怕傳出去被其他人聽到。」

  「畢竟比起女兒們,我確實是更疼你,這本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我也不覺得有什麼好丟人的,既然如此,那麼怕什麼被人知道?」

  「哪有你這樣學人說話的?」寧素先是佯怒瞪了康熙一眼,瞪完之後就笑了,她道,「不過說得人怪高興的。」

  康熙聽了,笑著開口,結果話還沒有說出口呢,就聽到寧素毫不客氣地誇起自己來了,「不愧是我。」

  「說話就是好聽。」

  康熙:「……???」

  難道最讓她高興的那句話不是他說的嗎?

  以後誰要是當著他的面說誰誰誰的臉皮厚,康熙一定不認,因為臉皮最厚的明明是他面前的這個。

  當然了,這樣的話康熙是不會,也不敢說出口的,他目光含笑地看了看寧素,然後道:「你高興就好。」

  寧素又不傻,怎麼可能沒看到康熙剛剛被她的自誇給噎得不輕?不過有些事情嘛,看破不說破,知道康熙這麼說是為了自己好,寧素就道:「你放心吧,我也不是要馬不停蹄的就趕著教她們打理中饋,好歹我也會歇兩天的。」

  「而且阿木爾只是喊我一聲『嬸嬸』,我都教她打理中饋了,大公主她們好歹還喊我一聲『皇額娘』呢,我能不教她們嗎?」

  「而且大的幾個也個個都差不多是大姑娘了,哪怕不是馬上要嫁人,但是學著怎麼打理中饋也是好的,畢竟日後她們總要嫁人。」

  「等等。」康熙愣了一下,「阿木爾?就是姑爸爸的那個孫女?你怎麼要教她打理中饋?」

  那不是阿木爾的親娘要做的事情麼?

  「是她啊。」寧素點點頭,然後就把昨天她和淑慧長公主聊過的話大概的跟康熙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她道,「今天阿木爾來找我說改變主意了,要嫁到京城來,又從姑爸爸那兒聽說了我挺會打理中饋的,便想著跟我學兩招了。」

  寧素作為當事人並沒有生氣,倒是康熙作為旁觀者有些不高興了:「教她打理什麼中饋,要教也應該教教她規矩才對。」

  在康熙看來,淑慧長公主拜托寧素在阿木爾進宮選秀的那段時間對她多照顧一點,這很正常。說實在話,哪怕淑慧長公主不開口,康熙相信寧素也會這麼做的,他也不反對。

  但是要寧素教阿木爾怎麼打理中饋,康熙就覺得有些過分了,尤其是寧素剛剛才忙完過年的事情,別人是每逢佳節胖三斤,寧素倒好,過了一個年,不僅沒有胖了三斤,反倒是瘦了三斤。

  原本康熙都想好了,寧素忙碌了這麼久,就該好好的給自己放個假,輕松輕松一下。結果阿木爾倒好,之前沒幫寧素分擔過,現在卻來給她添麻煩了?

  「這話你是真的不要往外說。」寧素拉了拉康熙的手,然後道,「小姑娘臉皮薄,知道你這麼說的話她還怎麼出門見人?」

  「我可一點都不覺得她臉皮薄。」康熙道。

  「那就當做是看在姑爸爸的份上唄。」寧素道,「再不然,就當做是看在皇瑪嬤的份上?」

  「你想呀,姑爸爸向來沒有為哪個孫女那麼上心過,這是第一個,你說我不答應,要是鬧到皇瑪嬤面前,大家面上都不好看,是吧?」寧素跟康熙細細分析了一遍。

  當然了,她沒說的是說不准事情鬧開了,她最後還是要答應下來,既然如此,那麼何不干脆直接答應下來?

  寧素這麼一說,康熙也理解她的想法了,他道:「我覺得你之前在莊子裡的時候,不是把中饋都交給柳絮她們去打理的嗎?到時候你先讓柳絮她們帶帶她們。」

  反正是能偷懶就先偷懶。

  其實康熙自己也知道,寧素既然已經答應了阿木爾,又特意跟大公主她們說了一聲,那麼事情基本上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他能做的只有給寧素支招。

  「放心吧,我知道的。」寧素伸出手指戳在康熙的臉上,用外力將他兩邊的嘴角都往上提,「別不高興,多大點事兒呀?快笑笑吧。」

  「你呀,吃了虧還笑得出來?」康熙一個沒忍住,不用寧素的外力幫忙,直接笑了起來了。

  寧素收回手,默默地白了康熙一眼:「誰吃虧我也吃不了虧。」

  康熙聞言,暗暗地搖了搖頭,對於寧素這話,他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在他看來,這不是寧素吃虧了是誰吃虧?

  康熙知道寧素這個人心底好,也懂得知恩圖報,他也並不阻止,因為這總比寧素是個過河拆橋的白眼狼要好,但是他覺得就算報恩也得有個度,要不然遇上蹬鼻子上臉的人怎麼辦?

  當然了,阿木爾或許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康熙知道這件事之後,對她的印像確實是變壞了。

  *

  對此,阿木爾一無所知,得知除了她之外,大公主她們也要跟著寧素一塊學習怎麼打理中饋,阿木爾可高興了:「那太好了,這樣我們就有伴兒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挽住了大公主的手,「在家裡比我小的都是弟弟,沒想到來到京城後,我倒是多了那麼多個妹妹了。」

  論輩分的話,阿木爾和大公主她們確實是一輩人,而阿木爾是康熙九年出生的,恰好比大公主大一歲。

  雖然大公主不知道內情,但是她知道寧素決定教她們打理中饋之前,阿木爾曾經去過一趟坤寧宮。她想,即便不是阿木爾主動提出的,那麼也肯定和她有關。

  所以大公主不止對寧素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往上漲,對阿木爾的好感度也一樣。

  畢竟大公主和其他的公主不一樣,她不僅親娘不在身邊,甚至她都不是康熙的親生女兒。

  她原本是恭親王和庶福晉晉氏的女兒,只不過後來被抱到宮裡撫養,當上了康熙的養女之後,她才成為了大公主的。

  表面上看大公主成為了康熙的大公主後,確實是比她其他一樣庶出的姐妹們要幸運得多。因為她如果沒有成為康熙的養女的話,那麼她日後要嫁人了,頂破天了也只是被封為郡主而已。

  但是成為康熙的養女後就不一樣了,她出嫁的時候最低也會被封為和碩公主,若是幸運的話,說不定還晉封為固倫公主。

  就像阿木爾的伊吉——淑慧長公主一樣。

  但是實際上大公主還沒學會說話就被抱到宮裡生活,從此爹不是親爹,娘不是親娘的,日子要說有多好過那肯定是假的。畢竟上邊的長輩要說苛刻她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要說對她有多關心那也不可能。

  所以說句難聽一點的話,大公主也就只有表面風光而已。其他的公主對於這次的事情是怎麼想的暫且不說,反正大公主是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因為她生母只是恭親王後院的一個庶福晉而已,哪怕是過年過節都沒有機會進宮,更別提教她什麼了;而在她身邊伺候的那些嬤嬤宮女們倒是可以天天待在她身邊,可她們會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伺候人的活兒,大公主敢學,她們還不一定敢教呢。

  畢竟讓人知道了她們教大公主學一些伺候人的本事,她們還能有個好的?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難得寧素現在願意教她(們)如何打理中饋,大公主能不認真學嗎?

  她很清楚一個道理,那就是技多不壓身。

  只是有人認真學,自然就有人不認真學了,比如說阿木爾。

  明明是阿木爾自己主動提出想要跟寧素學習怎麼打理中饋的,結果等寧素她們真的認真教的時候,阿木爾卻不認真學了。

  具體表現為阿木爾第一天來到坤寧宮學習的時候,心思卻不在學習上面,逮著機會就問寧素關於她和康熙的事情。

  阿木爾問得多了,別說是寧素這個當事人了,就連大公主她們和四個柳她們都察覺到不太對勁了。

  一開始四個柳她們私底下還問過寧素:「主子,您覺得阿木爾格格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勁兒地問您和皇上的事情?難不成……」

  「她想要進宮?」

  這不是不可能的,別說什麼阿木爾要喊康熙一聲「叔叔」,兩人差著輩之類的話,要知道如今的太後也是要喊世祖爺一聲「叔叔」,兩人也是差著輩的。

  沒錯,別看康熙現在要喊太後一聲「皇額娘」,事實上如果她沒有嫁給世祖爺的話,那麼康熙這會兒應該喊她一聲「表姐」才對。

  言歸正傳,當年太後可以嫁給世祖爺,甚至當皇後,那麼阿木爾現在當然也可以進康熙的後宮,成為他的嬪妃了。

  然而柳絮她們還沒有搞清楚阿木爾接近寧素是不是衝著康熙來的,她們就發現第二天她再來的時候,雖然心思照樣不在學習上,但是她沒有再問寧素關於她和康熙的事情了,她改為問寧素關於她和皇貴妃的事情。

  寧素:「……?」

  第三天阿木爾問的是寧素和隆科多的事情。

  四個柳:「……??」

  第四天阿木爾問的是寧素和李四兒的事情。

  四個公主:「……???」

  *

  博爾濟吉特貴人可不知道坤寧宮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事,見阿木爾經常往坤寧宮跑,她的一顆心就懸著沒法落地,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就問自己的貼身宮女:「高娃,你說這阿木爾是怎麼回事?這些天怎麼總往坤寧宮跑?」

  「不是因為皇後娘娘要教阿木爾格格和大公主她們怎麼打理中饋嗎?」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不安什麼的高娃開口就用蒙古文回答了她,「既然如此,那麼阿木爾格格當然得經常往坤寧宮跑了。」

  總不可能讓皇後娘娘反過來跑上門去教阿木爾格格吧?

  最後這句話高娃沒有說出口,但是意思已經傳達出來了。

  「我知道,但是我的意思是阿木爾怎麼會讓皇後娘娘教她怎麼打理中饋的?」博爾濟吉特貴人開口道,「你忘了過年那幾天阿木爾來找我玩的時候我和她都聊了什麼嗎?」

  聊了什麼?

  高娃回憶了一下,然後想起來了——

  她們主子那幾天和阿木爾格格好像聊(說)了不少關於皇後娘娘的壞話。

  當下高娃脫口而出:「主子,您是怕阿木爾格格把您在背後說皇後娘娘壞話的事情告訴了皇後娘娘?」

  「閉嘴閉嘴!」博爾濟吉特貴人簡直要被自己的宮女給氣死了,「我什麼時候說過皇後娘娘的壞話了?我只不過……只不過是把別人對皇後娘娘的看法都跟阿木爾說了而已。」

  簡單一點來說,博爾濟吉特貴人認為自己不生產壞話,她只是壞話的搬運工而已。

  高娃沒聽明白:「這不是一個意思嗎?」

  博爾濟吉特貴人:「……」

  她不知道什麼叫看破不說破嗎?

  高娃不知道,高娃只知道:「主子您是不是有點想太多了?您和阿木爾格格交情不錯,要不然也不會和她一塊說皇後娘娘的壞話了……」

  高娃的話沒說完,博爾濟吉特貴人就打斷她道,「後面這句補充可以不說的。」

  「好吧。」高娃道,「奴才的意思是說您和阿木爾格格的交情不錯,她又怎麼可能會出賣您?」

  「說不定是淑慧長公主拜托了皇後娘娘,讓她順便教教阿木爾格格的。」

  「那可不好說。」在後宮裡待了這麼多年,博爾濟吉特貴人見過不少勾心鬥角的戲碼,性情早就不如當年那麼單純了。

  想到阿木爾馬上就要參加三年一次的大選了,博爾濟吉特貴人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高娃,你說阿木爾會不會為了讓皇後娘娘給她選一個好夫婿,出賣我換取皇後娘娘的歡心?」

  這不是不可能的呀,她雖然跟阿木爾說了一(不)點(少)寧素的壞話,但是如果不傻的人都看得出來寧素現在有多得寵。

  可以說現在誰攀上了寧素,那就相當於抱上一個金大腿了。

  博爾濟吉特貴人自認為自己和阿木爾哪怕交情好,但是也沒有好到能讓阿木爾放棄一次抱金大腿的機會。

  「這個……」好吧,這個時候高娃也給不出博爾濟吉特貴人一個肯定的答案了。

  *

  就在博爾濟吉特貴人提心吊膽的擔心著阿木爾會不會為了抱寧素的大腿而出賣自己的時候,東西六宮的嬪妃們也都注意到了阿木爾這段時間經常往坤寧宮跑,她們的想法和博爾濟吉特貴人不一樣,知道這件事之後,她們的第一反應是——

  「難不成阿木爾格格要進宮?」

  在寧素和博爾濟吉特貴人看來,阿木爾是晚輩,要喊自己一聲「嬸嬸/姑姑」,但是在其他嬪妃們看來,阿木爾只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妙齡少女而已。

  雖然阿木爾來自蒙古,但是別忘了她可是淑慧長公主的孫女,要是淑慧長公主都開到口了,康熙有可能拒絕嗎?有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會答應。

  畢竟後宮裡又不是沒有來自蒙古的嬪妃,少一個阿木爾不少,但是多一個阿木爾也不多。

  不過……

  「阿木爾格格真的要進宮的話,那咱們宮裡豈不是又多了一個來頭大的嬪妃了?」

  位分低的嬪妃們自然不希望後宮再多一個來頭大的嬪妃了,若是性子好的話,那還好一些,但是如果是個霸道的話,那麼她們豈不是倒霉了?

  但是位份高的嬪妃們倒是無所謂,她們不怕後宮再多一個來頭大的嬪妃,有的甚至還盼著呢。

  這天東西六宮的嬪妃們都來坤寧宮給寧素請安的時候,皇貴妃突然開口問道:「馬上就要大選了,不知道皇後娘娘有沒有給日後要進宮的新人准備好住處?」

  皇貴妃一開口,原本有些沒精打采的嬪妃們頓時就精神了,她們看看寧素,又看看皇貴妃,立馬就意識到她們馬上就有熱鬧可以看了。

  多新鮮哪,往日裡最不願意後宮進新人的皇貴妃竟然盼著新人進宮?

  那皇後娘娘呢?

  不少嬪妃們都看向寧素,想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第109章

  在嬪妃們看來,向來不願意讓後宮進新人的皇貴妃突然一反常態,雖然新鮮,但是也可以理解。

  畢竟皇貴妃從前不願意,那是因為她那會兒還算得寵,自然不願意再多一個人來跟她爭寵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皇貴妃可以說是徹底失寵了,而且眼看著復寵的可能性也不大,這樣一來,皇貴妃的想法自然發生改變了。

  畢竟現在後宮要是進新人的話,那不是跟她爭寵,而是跟寧素爭寵。

  只是皇貴妃的如意算盤能夠打響麼?

  寧素又不是木頭人,當然注意到一瞬間大家都落到她身上的目光了,不過寧素並沒有理會,而是朝皇貴妃看了過去。

  她知道,皇貴妃這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寧素從皇貴妃的臉上看到了一個帶著幾分挑釁意味的笑容。

  寧素沒有回答皇貴妃的問題,而是反問了她一句:「怎麼?選秀都還沒有開始,你就那麼關心這件事了?」

  「我這也是為了皇後娘娘你著想。」皇貴妃見寧素顧左右而言他的,臉上的笑意更甚了,「畢竟大選馬上就要開始了,再不給新人准備好住處的話,等新人進宮了住哪兒呀?」

  「還是說皇後娘娘你壓根就沒打算讓新人進宮,所以就干脆不給准備新住處了?」

  見皇貴妃這副咄咄逼人的模樣,別說是寧素了,就連其他的嬪妃們也看得出來她這是破罐子破摔了。

  不過也是,要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寧素的話,皇貴妃哪裡至於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雖然皇貴妃的位份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她在後宮裡的地位可是變了。現在有誰不知道她這個所謂的皇貴妃早就不是從前那個既有實權又有寵愛的皇貴妃了?現在的她就是一個虛有圖表的花架子?

  「那又關皇貴妃娘娘你什麼事兒?」德妃突然開口,替寧素回敬了皇貴妃一句,「這次大選後宮要不要進新人,進幾個新人,以及皇後娘娘要不要給新人安排新住處,什麼時候給新人安排新住處,那都是皇上和皇後娘娘要操心的事情,皇貴妃娘娘這麼質問皇後娘娘,是不是僭越了?」

  德妃突然開口,在場的人都有些意外,畢竟誰不知道德妃那張嘴向來嚴得很,私底下是怎麼樣的不說了,反正在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愛與人拌嘴。

  對此,有人認為德妃這是好脾氣,當然了,也有人認為德妃這是心思深沉。

  但是別管其他人是怎麼認為的,至少她們一致認為德妃不是那種愛多嘴的人,因此這會兒聽到她這麼說才會那麼驚訝。

  「烏雅氏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皇貴妃也同樣驚訝,但是驚訝過後她就是惱火了,「本宮和皇後說話,又關你什麼事?」

  皇貴妃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德妃,尤其是她被寧素下旨剝奪了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後,得知德妃竟然想趁火打劫之後,她對她的厭惡之情就日益漸增了。

  在她看來德妃就是妥妥的白眼狼,當初要不是有她的舉薦,德妃怎麼可能成為康熙的嬪妃?結果呢?她沒了六阿哥之後竟然想著將四阿哥搶回去,如今她失勢了,德妃不雪中送炭就算了,竟然還想著落井下石?

  「這不是跟你有樣學樣麼?」德妃倒也不怕皇貴妃的訓斥,依舊淡定自若地道,「難不成皇貴妃娘娘你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而且說起給後宮的新人准備新住處這事兒,皇貴妃你掌管後宮的時候不是能拖就拖的麼?怎麼?皇貴妃娘娘你是因為年紀大了,所以犯糊塗,忘了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麼?」

  沒有哪個女人願意被人指著鼻子說自己年紀大了的,皇貴妃也不例外,當下她的臉都綠了,指著德妃氣得胸脯不斷起伏:「好你個烏雅氏,以為抱上了皇後的大腿你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嗎?你……」

  「佟佳氏。」不等皇貴妃把話說完,寧素就開口喊了她一聲,打斷了皇貴妃的話後開口道,「我不覺得德妃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反倒是你,別仗著自己年紀大了就肆無忌憚的,雖然說我們該敬老,但是你要是不像話的話,讓人怎麼敬你?」

  哦豁。

  在場的嬪妃們聽到寧素的話之後,整個人又激動了幾分。雖然德妃剛剛也說了皇貴妃年紀大了,但是她這四個字壓根就沒有寧素的一個「老」字來得更有殺傷力。

  沒瞧見麼?皇貴妃一聽到寧素說完,那雙眼睛就像是能噴出火光似的。

  「……皇後娘娘說話未免太刻薄了。」要不是皇貴妃的理智還在的話,這會兒說不定她都直接開口罵人了。但是即便沒有罵人,皇貴妃的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咬著牙對寧素道,「雖然臣妾比你年長,但是也不過是年長三歲而已,如果說臣妾老了的話,那麼皇後娘娘你也年輕不到哪裡去。」

  「我確實是年輕不到哪裡去。」寧素一點都沒有生氣,反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她道,「畢竟我都一十八了,佟佳氏你比我大三歲,那你今年是多少歲來著?」

  這題宜妃會,不用舉手就回答了寧素的話:「皇後娘娘,是三十一歲。」

  宜妃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皇貴妃又想起了這段時間她聯合德妃一塊做了不少讓她憋屈的事情,當即看向宜妃的眼神也同樣冒著怒氣。

  換做是別的膽小的嬪妃,說不定會被皇貴妃的身份和她這個眼神給嚇到,但是宜妃是誰呀?在一眾嬪妃裡面算得上是膽子比較大的那一個了。

  也是,如果宜妃膽子不夠大的話,又怎麼可能在別的嬪妃們都作壁上觀,不敢輕舉妄動的時候,她就設計想要挑起寧素和皇貴妃之間的恩怨了?

  雖然到最後證明了宜妃並不是那只藏在背後的黃雀,而是被皇貴妃利用的一只蟬,但是這頂多證明了那一次宜妃的腦子沒有皇貴妃好使而已。

  所以宜妃壓根不把皇貴妃的怒氣放在眼裡,反倒是衝她露出了一個帶著幾分得意的笑,還故意問她:「皇貴妃娘娘,雖然我算數不好,但是這麼簡單的數我應該沒算錯吧?」

  「當然沒有了。」回答宜妃的是郭貴人,見皇貴妃一個眼刀子甩了過來,郭貴人的呼吸一滯,但是想到自己和宜妃的關系,以及皇貴妃現在的處境,郭貴人又支棱起來了——

  不僅沒後悔自己開口說話,更沒有回避皇貴妃的眼神。

  見郭貴人一個小小貴人竟然也敢這麼打自己的臉,皇貴妃更加惱火,但是同時她也更加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大勢已去了。

  深知自己繼續這個話題的話容易讓底下的嬪妃們對自己群而攻之,所以皇貴妃並沒有跟宜妃她們繼續糾纏,而是強行將話題拐回原來的問題上。

  「我說那麼多,其實也是為了皇後娘娘你好而已。」皇貴妃開口道,「畢竟你既然承認了自己不年輕,那麼為皇上開枝散葉的事情自然得落到更年輕的嬪妃頭上了。」

  「而為皇上充盈後宮,本來就是皇後娘娘你該做的事情,否則的話皇後娘娘你如何成為天下女子的榜樣呢?」

  「要我說,既然皇後娘娘你那麼喜歡阿木爾,不如下旨讓她入……」

  皇貴妃後面那個「宮」字都沒有說出口,就直接被寧素冷聲打斷了:「慎言,佟佳氏。」

  皇貴妃看向寧素,就見她不僅聲音是冷的,就連臉色都是冷的,「阿木爾格格不僅是今年要參選的秀女,而且還是姑爸爸的孫女,如今大選還沒有開始,你就隨意談論阿木爾格格的婚事,你真當自己是皇貴妃,就可以不尊重人嗎?」

  寧素這話說得很嚴厲,但是在場的人沒幾個覺得她這麼訓斥皇貴妃有問題。

  雖然她們當中也有不少人想給寧素添堵,但是她們又不傻。阿木爾確實只是一個小小的秀女而已,但是她來自蒙古,又是淑慧長公主的孫女,她們哪裡敢隨意拿她做筏子?

  所以要說勇的話,還是皇貴妃勇。

  *

  皇貴妃勇不勇的,四個柳不知道,她們只知道皇貴妃是真的可惡。

  「主子,佟佳氏她就是見不得您好。」柳絮惱火得很,「關於這次選秀,不管是皇上還是太皇太後他們可都沒有說後宮要進人,她一個當小妾的倒好,巴巴地跑出來指手畫腳的,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真讓她得償所願的話,她不是能上天就是能下地呢。」

  別說是寧素了,就連其他三個柳聽到柳絮這話,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柳絮你說你,嘴巴怎麼那麼損呢?」

  「損嗎?」柳絮道,「我只是說實話而已。」

  寧素笑夠了之後開口道:「你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佟佳氏不是什麼好人了,她今天鬧這一出,分明就是想惹怒我,同時給我添堵而已。」

  可不是麼,寧素和康熙只大婚了不到四個月的時間,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結果這個時候要大選,後宮還有可能會進新人,這對誰的影響最大?

  那自然是寧素了。

  作為當事人的寧素緊不緊張暫時先不說,反正作為寧素的奴才,四個柳她們卻緊張得很。因為她們太清楚男人的劣根性了,而且康熙一旦移情別戀的話,那麼苦的可是她們主子。

  這麼一想,柳芽就忍不住開口問寧素:「主子,關於下個月大選的事情,您和皇上有聊過嗎?這次大選後宮會不會進人哪?」

  柳芽一問,其他三個柳也連忙朝寧素看了過去,可見她們也很想知道答案。

  「沒聊過。」寧素搖搖頭,然後道,「不過每次大選後宮都會進人,這次應該也不例外的。」

  頂多是進的人少一些而已。

  對於這個答案,四個柳都是不滿意的:「怎麼會呢?要不主子您跟皇上聊聊吧?奴才覺得這次說不定會例外才對,畢竟您和皇上才大婚了多久?」

  「是呀。」見寧素對此事並不上心,柳枝忍不住出聲問道,「難道主子您不怕後宮真的進了新人,分薄了您的寵愛麼?」

  「你們真的覺得皇上變不變心,跟後宮進不進新人有關系嗎?」寧素笑了笑,她道,「他要是不變心,後宮進再多的新人也沒用,但是如果他要是變心了的話,那麼即便後宮沒進新人,他也照樣會變心。」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如果後宮不進新人的話,那麼不是減少了皇上變心的可能麼?」柳葉也覺得寧素應該有些緊張感才對。

  「行吧。」見柳葉她們是真心為自己著想的,不想讓她們繼續為她擔心的寧素只好先點頭答應下來了。

  「不過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派人將今天的事情跟姑爸爸和阿木爾說一聲,為了避嫌,在選秀結束之前,阿木爾盡量不要再出入坤寧宮了,省得讓她的名聲有損。」

  「主子,您早就該這樣了。」柳絮開口道,雖然她沒有證據,但是俗話說得好,寧可殺錯,絕不放過。退一萬步講,即便阿木爾真的沒打算進宮給康熙當嬪妃,可是如果被後宮的嬪妃們給利用了被迫進宮的話,那麼她們主子不是得吃這個悶虧麼?

  *

  阿木爾只是客居在宮裡的,再加上寧素又下令封口了,所以倒沒有人敢把皇貴妃今天在坤寧宮說的話散播出去,所以阿木爾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和淑慧長公主一塊回到她們祖孫兩人暫住的屋子後,阿木爾挽著自己伊吉的手對她道:「伊吉,經過我這些天的接觸,我發現您說的是對的。」

  「嗯?」淑慧長公主愣了一下,不解地問道,「我說什麼了?」

  「就是關於皇後娘娘的事情呀。」阿木爾道,「您不是說了皇後娘娘不是那種很有心計的人嗎?」

  阿木爾一說,淑慧長公主就想起來了,然後看著她問道:「這會兒你知道自己誤會寧素了?」

  「嗯嗯。」阿木爾小雞啄米似的衝淑慧長公主點點頭,然後道,「我跟皇後娘娘接觸之後,發現她這個人可好說話了,而且為人一點也不嚴肅,平時也很愛笑,看著就很好相處。」

  「而且呀,我還發現了皇後娘娘她對後宮的嬪妃們都挺和善的,一點都不像我額吉,見到我阿布的小妾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淑慧長公主被自己孫女的話給逗笑了:「你這話可千萬不要被你額吉聽到,否則的話她氣都能氣死了。」

  可不是麼,阿木爾自己是她額吉的女兒,結果這會兒卻替她阿布的小妾,也就是她額吉的眼中釘抱不平,這讓她額吉聽了,能高興得起來嗎?不氣死都算好了。

  阿木爾吐了吐舌頭,卻開口道:「我又沒有說錯嘛,要是額吉她像皇後娘娘那麼好說話的話,我想阿布的日子一定會好過很多。」

  而不是隔三差五的就鬧一出雞飛狗跳的戲碼。

  淑慧長公主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麼,因為在她看來,雖然阿木爾的額吉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但是阿木爾的阿布也不是什麼好丈夫,夫妻兩人把日子過成今天這個樣子,雙方都有責任。

  「不說你阿布和額吉的事情了,既然你知道自己誤會了寧素,那麼我也就放心你繼續去坤寧宮跟寧素學習怎麼打理中饋了。」淑慧長公主開口道,「之前你對寧素心存偏見,每次去坤寧宮我都擔心你得罪人。」

  淑慧長公主是阿木爾的伊吉,她在她的面前說錯話的話,那麼她還會原諒她,但是她要是在寧素面前說錯話的話,人家可不一定不會跟她計較的。

  「放心吧,伊吉,我看上去像是那麼沒腦子的人嗎?」阿木爾知道淑慧長公主是關心自己,所以摟緊了她的手,然後道,「不過我有件事想要跟您說。」

  「什麼事?」淑慧長公主出聲問道。

  阿木爾張了張嘴,正准備開口,結果卻有奴才進來通報說坤寧宮的奴才來了:「說皇後娘娘有事要跟長公主您和阿木爾格格說。」

  淑慧長公主和阿木爾一聽,自然是連忙讓人進來了。

  「奴才見過長公主,見過阿木爾格格。」柳葉進來後先是給她們祖孫兩人請安,等起身後在阿木爾的詢問下,柳葉便將今天早上在坤寧宮發生的事情大概的跟淑慧長公主和阿木爾說了一遍。

  說完之後,柳葉道,「我們主子說了,沒想到好好的一樁事情竟然演變成這樣的局面,實在是有點對不住長公主您和阿木爾格格,所以特意讓奴才給阿木爾格格准備了一份禮物。」

  說著,柳葉就讓跟著她一同前來的兩個小太監將禮物送上來。

  阿木爾可不在意什麼禮物不禮物的,聽到柳葉轉述了寧素的意思,讓她在選秀結束之前最好不要再去坤寧宮,她立馬就急了:「我才不怕什麼流言蜚語呢,我……」

  「阿木爾!」淑慧長公主開口直接打斷了阿木爾的話,「皇後娘娘這麼做是對的,這裡是紫禁城,不是蒙古。」

  在蒙古沒那麼多繁瑣的規矩,但是在大清不一樣。

  見淑慧長公主都贊同了寧素的決定,阿木爾想說的話只能夠咽回去了。

  柳葉道:「長公主說得沒錯,我們主子說了,等選秀結束之後,如果阿木爾格格您不著急著回蒙古的話,我們主子無不掃榻相迎之理。」

  「你們主子客氣了。」淑慧長公主對柳葉道,「你回去替我跟寧素說一聲,就說我們家丫頭不懂事,給她添麻煩了。」

  「長公主您言重了。」柳葉對著淑慧長公主福了福身,「奴才會將您的話一字不漏的給我們主子帶到的。」

  「若長公主和阿木爾格格沒有別的吩咐的話,那麼奴才就先告退了。」

  「等等。」阿木爾突然出聲阻止了柳葉,然後扭頭對淑慧長公主道,「伊吉,不管怎麼說皇後娘娘都教了我這麼多天,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親自去一趟坤寧宮好好的跟皇後娘娘道謝和道歉的。」

  淑慧長公主皺了皺眉,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於是便讓阿木爾隨柳葉他們回坤寧宮一趟了。

  *

  寧素倒是沒想到柳葉他們回來還會把阿木爾帶上,不過既然阿木爾來都來了,寧素自然不可能把人趕走了。

  「皇後娘娘,我是不是給您惹事了?」阿木爾帶著幾分不安地問她。

  「這跟你沒關系。」寧素道,「嚴格算起來的話,說不定是我連累了你呢。」

  很顯然,阿木爾也是知道寧素和皇貴妃之間的恩怨的,當下她有些稚氣地皺了皺鼻子:「皇貴妃娘娘實在是太壞了,我來找您跟她有什麼關系呀?就因為她一句話,就害得我不能再來坤寧宮找您了。」

  「不對,皇後娘娘您說這會不會是皇貴妃娘娘的一個陰謀呢?」

  「什麼陰謀?」寧素問。

  「她就是嫉妒我們關系好,所以故意那麼說的。」阿木爾看著寧素道,「那我更得來坤寧宮才對了,這樣她肯定得氣壞了。」

  「你不怕你的名聲受損?」寧素問。

  「不怕呀。」阿木爾道,「皇後娘娘,我覺得我們應該反其道而行之,皇貴妃娘娘不是想讓我進宮,然後利用我來對付您嗎?您說我要是真的進宮了,卻和您一塊對付她的話,她會不會被氣死呀?」

  阿木爾越說越興奮,就像是孩子找到什麼好玩的游戲似的。

  「進宮?」寧素微微一揚眉,「你想進宮嗎?阿木爾。」

  「本來是不想的。」阿木爾道,「但是見皇貴妃娘娘打這樣的主意,我突然就想了。」

  說著,阿木爾看向寧素,一臉認真地對她道,「我伊吉說了這次的事情是我給皇後娘娘您添麻煩了,既然麻煩是我惹下的,我就應該一力承擔。」

  阿木爾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拍了拍胸口,一副很講義氣的模樣,然後又道,「再說了,皇後娘娘您對我那麼好,我當然得幫您對付皇貴妃娘娘,不讓她欺負你了。」

  見阿木爾一臉真誠,寧素張了張口,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卻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有點反胃,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寧素就皺著眉頭扭頭「yue」了一聲。

  本來就被阿木爾的話給氣得不輕的柳絮等人看到這一幕,都顧不上阿木爾這個罪魁禍首了,連忙上前查看寧素的情況,柳絮更是嘴損的揚聲道:「快請太醫,主子聽完阿木爾格格的話後被惡心到吐了。」

  阿木爾:「……???」


第110章

  寧素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突然惡心想吐的,這會兒怕是就連寧素這個當事人都不太清楚了,更別提是其他的外人。

  但是誰能想到柳絮一開口就直接把責任扣在了阿木爾的頭上呢?當下不要說是阿木爾了,就連其他人都有點驚訝。

  當然了,驚訝歸驚訝,但是其他三個柳並沒有出聲訓斥柳絮,而是假裝沒聽到(後半句話),附和道:「對,趕緊去請太醫,再派人去乾清宮跟皇上說一聲。」

  誰都知道跟著寧素一塊進宮的四個柳是寧素最信任的丫頭,所以這會兒寧素不舒服,那麼自然是四個柳說什麼,其他奴才就照著她們說的話去做了。

  於是阿木爾想要反駁柳絮的話都不知道跟誰反駁,因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寧素的身上,壓根沒有一個人為她抱不平,更沒有一個人給她開口的機會。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寧素的身體向來算得上健康,結果現在卻莫名其妙當場吐了,四個柳怎麼可能不擔心?坤寧宮的其他奴才又怎麼可能不怕出事?

  柳葉比較細心,等寧素吐完後便連忙遞上了一杯溫水給她漱口,然後開口道:「主子,奴才先扶您進去吧?」

  雖然柳葉並不知道寧素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是她剛剛吐完,這裡的氣味自然是不好聞的,柳葉怕寧素繼續待著會難受。

  「好。」寧素應了一聲,並沒有逞強。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難不成是吃錯東西了?總不可能是中毒了吧?

  寧素對林忠還是很信任的,要不然也不會在詢問過他的意思後讓他進宮繼續負責她的日常飲食了,所以由他經手的食物,寧素都吃得很放心,並不擔心會不干淨或者被人下毒之類的。

  「阿木爾格格您止步吧。」見寧素被柳葉她們扶著離開,阿木爾還想要跟著進去,柳絮連忙伸手攔住了她,出聲阻止道,「我們主子這會兒不舒服,沒法招待您了,要不然您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日後再說。」

  阿木爾皺皺眉,拒絕了柳絮的提議,她道:「那怎麼行呢?既然你說皇後娘娘是因為我說的話才惡心到吐的,那麼我更加不能走了。」

  想到柳絮剛剛嚷嚷的話,阿木爾的臉色不太好看,說話的語氣自然也變得不太好了,但是她到底沒有忘了這裡是坤寧宮,而柳絮是寧素的丫頭,所以很快的她就收斂了些,繼續道,「我得留在這裡等太醫來給皇後娘娘把脈,不確定皇後娘娘究竟是什麼什麼原因犯惡心的,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哼,什麼走也走得不安心?她看她就是單純的不安好心。

  柳絮在心底裡嘀咕道,她早在阿木爾打聽寧素和康熙的事情時就懷疑她是不是衝著康熙來了,雖然後面阿木爾又打聽了寧素和其他人的事情,看上去似乎是對寧素更感興趣,但是柳絮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

  事實證明她的直覺是對的,這個蒙古格格果然是衝著皇上來的!

  雖然阿木爾剛剛把話說得很好聽,很講義氣,很為寧素著想,但是這都沒有辦法掩蓋她想要進宮的事實。

  柳絮心想,這不說明了她一開始的懷疑是對的嗎?這個蒙古格格接近她們主子果然是別有用心的!

  但是阿木爾到底是主子,而柳絮只是個奴才,阿木爾想要留下來,而且口口聲聲說了是關心寧素,柳絮當然不可能直接把人趕出去。

  真要是這麼做的話,那麼她們說不定有理都變沒理了。

  於是柳絮即便再不高興,也沒有再趕阿木爾走,而是連忙讓奴才處理好屋子裡的污穢。

  不過首先趕到坤寧宮的並不是康熙,而是太醫。

  太醫一來,柳絮更加顧不上阿木爾了,連忙請太醫進屋,順便將想趁機跟上來的阿木爾攔住:「奴才會將阿木爾格格您對主子的關心一字不漏地轉述給她聽的。」

  言下之意便是你人就不用跟上來了。

  阿木爾又不傻,哪裡聽不出來柳絮這句話的弦外之音?可惜即便聽出來了她也不能夠跟她計較,只能繼續留在外面等著。

  只是阿木爾嘴上不說,不代表她心裡沒想法的。她在坤寧宮做客這些天和柳絮有過接觸,也知道四個柳當中,就她一個對她意見最大。

  但是再怎麼樣,她也是她伊吉的孫女,是皇後的客人,所以柳絮對她有意見也不敢對她做什麼。但是誰能想到寧素一出事,柳絮就對她那麼不客氣呢?其他二個柳雖然不像柳絮表現得那麼明顯,但是從她們並不制止柳絮的行為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們的態度和柳絮是一樣的。

  這讓阿木爾不由地心生不滿,她想皇後突然犯惡心關她什麼事?總不可能因為皇後是在她說完話之後犯惡心的,就把原因扣到她的頭上吧?

  所以阿木爾覺得自己現在當然不能離開了,因為她得還自己一個清白呀?

  再說了,這些天寧素都對她不錯,也很照顧她,如此一來,她更加不能夠在這個時候離開了,否則的話她豈不是成了背恩忘義的小人了?

  這麼一想,決定留下來的阿木爾就更加理直氣壯了。

  *

  康熙並不知道阿木爾心中所想,事實上得知寧素出事後,他一心只想著寧素,來到坤寧宮後要不是因為阿木爾自己跳出來給康熙請安的話,康熙壓根沒有發現她還在這裡。

  「阿木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阿木爾給康熙請完安後開口問道,「皇上您可算來了,剛剛皇後娘娘突然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吐了一身,可把我們嚇壞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吐得那麼嚴重,別說是早上吃的早膳了,就連黃膽水也差點吐了出來,太醫這會兒正在裡面給皇後娘娘把脈呢,皇上您……」

  阿木爾這話是對著康熙說的,但是同時也讓出來迎接康熙的柳葉聽了個正著。

  她和柳絮不一樣,不是那種衝動的性子,更不會輕易說一些損人的話,但是這會兒聽到阿木爾這麼說,卻真的很想牙尖嘴利地損她一回。

  剛剛柳絮為什麼著急著讓奴才處理好那些污穢?無非就是怕熏到康熙,也怕康熙嫌棄,結果阿木爾倒好,當著康熙的面卻說那樣的話,她想做什麼?惡心完她們主子之後又想利用她們主子的狼狽去惡心皇上麼?

  柳葉咬咬牙,正想要開口打斷阿木爾的話,卻沒想到康熙快她一步說話了:「你怎麼還在這裡?」

  「什、什麼?」原本還喋喋不休的阿木爾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話。

  「你們怎麼回事?」康熙卻沒有再搭理阿木爾,扭頭就對出來迎接他的柳葉道,「怎麼照顧你們的主子的?既然寧素不舒服,為什麼還讓無關要緊的人來打攪她?」

  明明是康熙的侄女結果現在卻成了無關要緊的人的阿木爾:「……???」

  這是什麼意思?

  阿木爾原本以為康熙既然是明君,那麼他肯定不會像柳絮她們那麼不可理喻的,等他來了之後說不定還會給她做主,幫她訓斥柳絮她們的待客之道。

  但是阿木爾哪裡想到康熙一來,不僅對她視若無睹,見到她之後更是將她歸為無關要緊的人?

  阿木爾張了張嘴,正想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裡面突然傳來歡呼聲,不僅無形中打斷了阿木爾想說的話,更直接搶走了康熙的注意力。

  「趕緊把人送走。」康熙丟下這麼一句話之後,便大步往裡面走去了,壓根沒有被阿木爾剛剛說的話給影響到。

  雖然康熙這句話並沒有具體對著誰說的,但是柳葉和梁九功卻齊齊應聲,然後一同對著阿木爾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柳絮開口趕人,阿木爾可以不聽,堅持留下來,但是康熙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阿木爾再是不願意,也沒有辦法不走了。

  *

  康熙可沒有去管阿木爾的心思,剛一進門他就看到了寧素的表情有些愣怔,一旁的柳絮和太醫等人卻個個面帶笑容的,當下心裡一動,突然冒出了一個猜測。

  柳絮他們雖然高興,但是並沒有失去理智,見康熙進來了,連忙給他行禮。

  康熙看都不看他們,一邊擺擺手示意他們起身,一邊大步朝著寧素走了過去,然後在床邊坐下,伸手拉住了寧素的手:「怎麼樣了?還難受嗎?太醫怎麼說?」

  康熙這二個問題都是衝著寧素問的,柳絮他們雖然知道答案,但是卻沒有開口。

  畢竟這樣的好消息,自然應該由她們主子(皇後娘娘)親口告訴皇上了。

  「太醫說……我懷孕了?」寧素自己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呢,所以話是說出口了,但是語氣裡卻透著幾分不確定。

  所以回答了康熙之後,寧素又問了太醫一句,「我剛剛沒有聽錯吧?」

  「回皇後娘娘的話,沒有。」太醫喜氣洋洋地道,「奴才剛剛確實是給您把出了喜脈,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

  可不是得恭喜麼,寧素這一懷孕,幾個月後不論生下來的是兒子還是女兒,那都是嫡出,而康熙的孩子雖然不少,但是基本上都是庶出,只有太子一個是嫡出的。

  更別提寧素還那麼得寵了,太醫心想,皇上知道了之後不得高興壞了?

  不得不說還真的讓太醫說中了,親耳聽到他承認確實是給寧素把出了喜脈,康熙臉上的笑一下子就藏不住了。

  其實剛剛他就有所懷疑了,畢竟康熙也不是第一次當爹了,而柳絮她們對寧素的忠心他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除了寧素懷孕這個可能之外,康熙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麼原因會讓柳絮她們在明知道寧素都吐到請太醫的情況下,她們卻齊齊歡呼的。

  不過猜測是一回事,確定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康熙忍不住稍稍用力捏了捏寧素的手,不過他沒有忘記自己剛剛一共問了二個問題,而寧素只回答了最後一個。

  「那你現在還難受嗎?寧素。」康熙道,「我聽說你剛剛吐得有些厲害?」

  「吐完之後好多了。」寧素道,「就是這會兒有點沒力氣而已,歇歇應該就沒事了。」

  康熙聞言,扭頭問太醫:「皇後剛剛吐得那麼厲害,對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都沒事嗎?需不需要喝安胎藥?」

  「暫時不需要。」太醫開口道,「皇後娘娘的身子骨好,剛剛犯惡心也是因為孕吐的原因,這對孕婦來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一般來說懷孕前二個月都會有這種症狀的,只要不太嚴重的話不會傷及肚子裡的孩子。」

  「那皇後呢?對皇後的身體有影響嗎?」康熙問道。

  「可能會有一點。」太醫心想,凡是吐過的人都知道這肯定不好受,「不過皇上您不必擔心,只要避免讓皇後娘娘聞到一些讓她犯惡心的東西,那麼就會降低她孕吐的次數。」

  「只有聞到讓皇後犯惡心的東西她才會吐嗎?」康熙問道,「要是有人說難聽的話是不是也會刺激到皇後讓她犯惡心?」

  「這……」太醫也說不好。

  一旁的寧素一下子明白了康熙為什麼會那麼問了:「剛剛的事情你知道了?」

  「嗯。」康熙點點頭,「不過知道的不多,齊東只說你聽完阿木爾說的話之後就被惡心到吐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看向寧素,目露關切之色,「阿木爾跟你說什麼難聽的話了,竟然讓你惡心到吐?」

  「我會吐,也不一定是因為阿木爾說的話。」寧素剛說完這句話,柳絮的臉上就立馬露出了一個不服氣的表情,她以為她們主子這是又不跟阿木爾計較。

  寧素並沒有注意到柳絮的反應,繼續道,「但是她說的話確實是有點惡心到我了。」

  寧素並不是一個愛計較的人,不說她比阿木爾大那麼多了,只說她是淑慧長公主的孫女,寧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是吧?

  但是別的小事寧素可以不跟阿木爾計較,這次的事情哪怕是看在淑慧長公主的份上,她也不想幫阿木爾做遮掩。

  說實在話,阿木爾想要進宮可以嗎?

  可以的。

  按理來說所有參加大選的秀女都可以想要進宮,寧素不至於霸道到嫁給了康熙之後就不允許其他的秀女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想要進宮的阿木爾打著跟她學習怎麼打理中饋的幌子來接近她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想打著為她好的幌子企圖讓她促成她進宮一事?

  寧素覺得這就有點惡心人了,但凡阿木爾坦坦蕩蕩地說她想要進宮,寧素都高看她一眼。

  「你早就知道她居心不良?」康熙並不知道這點,哪怕阿木爾是即將參加大選的秀女,但是在他看來,她就是走個過場的,而且又是他侄女,康熙又哪裡想到阿木爾竟然想要進宮當他的嬪妃?更想不到寧素竟然早就知道?

  「一開始只是有些懷疑而已。」寧素也是和阿木爾接觸多了之後才意識到她有這樣的心思的,雖然小姑娘掩飾得很好,但是寧素又不傻。

  她不戳穿,只是想著阿木爾和大公主差不多大,又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今天讓人通知阿木爾不用再來坤寧宮一事,寧素一方面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一方面也確實是存了順水推舟的心思。

  但是寧素哪裡想到阿木爾知道她這個決定後竟然說出那樣的話?

  寧素覺得自己真的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我也沒想到我跟她裝傻而已,她當我真傻。」寧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你呀你,不是說你不會吃虧嗎?現在……」康熙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寧素默默地挺起了自己並沒有鼓起來的肚子,當下康熙還能說什麼?他只能默默閉嘴了。

  一旁的柳絮等人見狀,忍不住暗暗偷笑。

  好在康熙也不是真的想要數落寧素,而且他也很清楚這次的事情說到底是他惹回來的,所以他對寧素道:「阿木爾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不會讓她進宮的。不止是她,今年大選我都沒打算讓後宮進人。另外姑爸爸那邊也由我去說,我想姑爸爸她是個明辨是非的。」

  當然了,康熙沒說的是,如果淑慧長公主不是個明辨是非的那也沒關系,畢竟他不想讓阿木爾進宮,還有人能夠逼迫得了他不成?

  所以康熙的注意力很快的又轉回到寧素有孕這件事情上面了,除了坤寧宮的奴才之外,康熙甚至想讓乾清宮的奴才也沾沾喜氣。

  「等等。」見康熙想要散財,寧素連忙出聲阻止了,「我這懷孕還沒滿二個月呢,沒必要鬧得人盡皆知的。」

  畢竟對於她懷孕一事,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康熙那麼高興的。

  康熙一聽,原本高興得有些發熱的腦袋總算是冷靜下來了:「你說的沒錯,這還沒滿二個月,確實不宜讓太多人知道,那就先賞太醫和柳絮他們幾個,至於別的,等你肚子滿了二個月之後再說。」

  柳絮他們一聽,自然是連忙謝恩了,太醫也很識趣,張嘴就道:「請皇上和皇後娘娘放心,奴才不會把今兒的事情說出去的。」

  柳絮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也異口同聲道:「奴才們也會守口如瓶。」

  *

  寧素他們這邊讓柳絮他們對她懷孕一事守口如瓶,而阿木爾那邊也讓她的婢女對剛剛在坤寧宮發生的事情守口如瓶:「哪怕是伊吉問起,你也不能說漏嘴,知道嗎?」

  今天陪著阿木爾來坤寧宮的是打小伺候她的婢女莫蘭,知道自己格格是什麼脾性的她當然不敢違背她的意思了。

  只是阿木爾能夠讓莫蘭給她守口如瓶,卻阻止不了康熙跟淑慧長公主攤牌。

  本來見她從坤寧宮離開之後,不論是康熙那邊還是寧素那邊都沒有派人來慈寧宮,阿木爾還以為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心裡還稍微松了口氣。

  結果誰知道她這口氣松得有些早了。

  第二天康熙照常來到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卻沒有和往常一樣請安結束之後就離開,而是派人去請淑慧長公主和阿木爾。

  「請她們來做什麼?」太皇太後有點意外,但是並沒有多想,「難不成是給阿木爾找到合適的好人家了?」

  不止太皇太後是這麼想的,淑慧長公主也一樣,唯獨阿木爾有些忐忑不安,但是轉念一想,她昨天也沒做什麼呀,哪怕她現在都不知道寧素為什麼突然會吐,但是她覺得跟她也沒關系,要不然昨天都找她算賬了,哪裡會拖到今天呢?

  這麼一想,阿木爾就淡定了許多。

  然而阿木爾不知道的是寧素和康熙昨天沒有找她算賬,完全是因為夫妻兩人還沉浸在他們馬上就要多一個兒子或者女兒的喜悅當中,顧不上找她的麻煩而已。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今天康熙抽得出時間來跟阿木爾算賬。

  「姑爸爸你先起來吧。」康熙示意梁九功上前去將淑慧長公主扶起來。

  明明一塊行禮的是兩個人,結果現在康熙卻只讓一個人起身,當下淑慧長公主的心裡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了。

  淑慧長公主也不傻,知道自己和康熙這個侄子其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畢竟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他對她另眼相待不過是因為她是太皇太後唯一還活著的孩子,而康熙又孝順太皇太後罷了。

  連她都尚且如此了,更別提阿木爾,和康熙更沒有什麼感情了。只是再沒有感情,康熙之前也不會這麼刁難阿木爾的,現在這麼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阿木爾闖禍了。

  淑慧長公主在梁九功的攙扶下起身後開口詢問康熙:「皇上,是不是阿木爾給寧素添了大/麻煩了?」

  「如果是的話,你只管罰她,這孩子叫我們寵壞了,做事情向來只顧著自己的心情,也不會去想什麼後果,會不會給別人添麻煩什麼的,是時候該受點教訓了。」

  「伊吉!」阿木爾沒想到自己伊吉不幫自己說情就算了,竟然還說這樣的話?

  「玄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皇太後沒想到康熙特意派人請淑慧長公主和阿木爾來竟然是問罪的?

  「皇瑪嬤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很正常,但是姑爸爸也不知道阿木爾背地裡都做了什麼嗎?」康熙後半句話是對淑慧長公主說的,後者對上康熙的目光,心不由地漏跳了一拍。


第111章

  擒鰲拜,平三藩,□□,驅逐沙俄!

  從這樁樁件件的功績中,淑慧長公主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這位幼年登基的侄兒不是什麼軟弱無能之輩了,但是因為康熙向來待她客氣,所以淑慧長公主和他相處的時候不像其他人那樣,對他充滿了畏懼。

  但是這一刻不一樣,哪怕康熙並沒有動怒,但是淑慧長公主仍然能夠從他的神色中感受到他作為大清皇帝的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叫人不由地心生畏懼。

  淑慧長公主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緩和了自己突如其來的慌亂之後,開口道:「不管皇上信不信,我確實不知道。」

  說著,淑慧長公主扭頭看向自己的孫女,「阿木爾你說,你在背地裡究竟做了什麼?」

  「伊吉,我什麼都沒有做啊。」阿木爾搖搖頭,一臉被冤枉的模樣。

  看到阿木爾這個樣子,作為她伊吉的淑慧長公主自然是有些動搖了,她也了解自己這個孫女,向來單純。

  但是康熙可不是淑慧長公主,所以阿木爾那一套對淑慧長公主有用,對康熙卻壓根不好使。

  見阿木爾「死到臨頭」了仍然嘴硬,康熙就開口道:「你打著學習怎麼打理中饋的幌子接近皇後這叫什麼都沒有做?仗著皇後好脾氣屢次打聽皇後的舊事這叫什麼都沒有做?」

  「明知道給皇後添了麻煩,卻依然堅持想要繼續去坤寧宮,甚至假借為皇後好的名義達成你進宮的目的這叫什麼都沒有做?明知道皇後難受到請太醫了,你不擔心她的安危卻有心思在朕的面前詳細描述了皇後昨日吐得有多狼狽這叫什麼都沒有做?」

  康熙又不傻,怎麼可能不知道阿木爾昨天在他面前說那番話的目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想讓他對寧素心生嫌棄,對(當時的)寧素退避三舍。

  說實在話,但凡康熙對寧素的愛意淺薄一些的話,說不定還真的讓阿木爾得逞了。

  其實不止康熙不傻,太皇太後和淑慧長公主也沒有一個是傻的,尤其是太皇太後,那可是上上一屆的宮鬥冠軍,女人之間的那點把戲哪裡逃得過她那雙眼睛?

  不過……

  「皇後昨日請太醫了?」太皇太後扭頭詢問康熙,「怎麼樣?太醫怎麼說?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對於寧素這個新孫媳婦,饒是一開始就不贊成她進康熙的後宮的太皇太後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也不得不對她有所改觀了。

  尤其是經過這次的新年宴會,更是證明了寧素並非是那種空有美貌的花瓶,如此一來,太皇太後對她就更沒有什麼不滿了。

  「孫兒替寧素多謝皇瑪嬤的關心,寧素她並無大礙,太醫說了她只是前段時間操辦宮宴,所以有些累著了,歇歇就好。」康熙並沒有跟太皇太後說起寧素懷孕一事,雖然他確實很想廣而告之,但是誰讓寧素這會兒懷孕還不滿三個月呢?

  再加上這會兒淑慧長公主和阿木爾也在,康熙更加得守口如瓶了。

  「說起來皇後前段時間確實是辛苦了。」太皇太後開口道,「哀家記得往年皇貴妃操辦完一次新年宴會後,也得歇一段時間。」

  畢竟誰都不是鐵做的,太皇太後連續參加那麼多場宴會都累了,更何況寧素不僅得參加,還得操辦?自然累上加累了。

  雖然康熙和太皇太後這番對話並不是對著淑慧長公主說的,但是她聽了之後也覺得臉紅。

  因為他們說的事情淑慧長公主不是不知道,但是想到阿木爾如果能夠跟寧素學到一些打理中饋的本事的話,於她而言是自然是好事了,如此一來,淑慧長公主就沒有阻止了。

  但是淑慧長公主哪裡想到阿木爾不珍惜這樣的機會就算了,竟然連目的都不單純?

  如果不是康熙說穿的話,淑慧長公主到現在都被蒙在鼓裡,不知道自己的孫女竟然起了想要進康熙後宮的心思?

  「皇上說的可是真的?」淑慧長公主看向阿木爾,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你真的想要進宮為妃?」

  「我沒有。」阿木爾開口否認,她道,「我只是想幫皇後娘娘而已。」

  阿木爾不僅不承認,而且還把昨天跟寧素說的那番話又拿出來跟淑慧長公主說。

  可惜就連最疼愛她的淑慧長公主都不信,更別提人老成精的太皇太後了。

  「阿木爾,你別把大家都當傻子。」淑慧長公主一瞬間就跟老了十歲似的,看向自己孫女的眼神別提有多失望了,「原本我還想著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結果事實證明是我看走眼了。」

  淑慧長公主哪裡想到自己向來單純的孫女竟然如此心懷大志?

  「伊吉……」阿木爾沒想到別人不相信自己就算了,就連淑慧長公主也不相信她的話?

  「你別叫我『伊吉』。」淑慧長公主開口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女,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對得起皇後娘娘嗎?」

  淑慧長公主承認自己是有一點小心思的,為了自己的孫女日後可以過得好一些,她明知道寧素操勞了那麼久肯定是累了卻當做不知道,她也明知道自己當初對寧素的幫助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但是寧素打算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時候她也厚著臉皮接受了。

  但是淑慧長公主到底不是那種厚顏無恥的人,知道了阿木爾背著她都做了什麼事之後,阿木爾有沒有覺得沒臉再見寧素暫且不說,反正淑慧長公主是覺得自己真的沒臉再見寧素了。

  她好心好意教阿木爾打理中饋,結果阿木爾卻覬覦她的枕邊人,甚至想要進宮跟她分享自己的丈夫,這換做哪個女人只怕都沒辦法接受。

  「皇上,是我教孫無方,阿木爾也確實是辜負了皇後娘娘對她的一番好意,不管你想怎麼處置她,我們都認罰。」

  淑慧長公主哪怕再疼愛阿木爾這個孫女,在這個時候她也沒臉給她求情了,更別提求康熙將她收入後宮。

  原本淑慧長公主已經決定了讓阿木爾嫁到京城的,她想著即便阿木爾的親人都不在身邊,但是她好歹是她的孫女,再加上又和寧素結了善緣,即便真的出事了,阿木爾也不至於求助無門。

  但是現在?

  淑慧長公主又一次改變主意了,她覺得阿木爾還是嫁回蒙古算了,別說她的心思已經暴露無遺了,即便沒有暴露,淑慧長公主也認為她已經不適合繼續待在京城了。

  因為淑慧長公主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原來不是單純,她是單蠢。

  她究竟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認為她那邊幼稚的小把戲能夠蒙騙所有人,讓她得償所願?

  淑慧長公主甚至都懷疑寧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阿木爾的心思,只是為了雙方面上好看,所以才特意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

  淑慧長公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猜中了真相,但是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她就既覺得無顏面對寧素,也覺得對不住昔日的好友林佳氏。

  阿木爾可不知道淑慧長公主心中所想,聽到她這麼說後,面上露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原本還想著她伊吉是不是想著以退為進,可是等她看清楚淑慧長公主臉上的表情後,阿木爾終於慌了——

  因為她看得出來她伊吉是認真的,她真的不管她了!

  「伊吉,我錯了!」這下阿木爾終於沒辦法再繼續嘴硬了,因為她為什麼敢那麼做?一方面確實是存了自以為聰明的心思,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覺得有淑慧長公主這個伊吉在,哪怕事情敗露了,她也會護著她的。

  畢竟她才是她的親孫女不是嗎?哪怕她再喜歡皇後,她們也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阿木爾才敢那麼大膽,妄圖將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的。

  可惜阿木爾不知道的是她那點小聰明大概只有在蒙古才行得通,畢竟不管是淑慧長公主還是阿木爾的阿布額吉他們,都因為疼愛阿木爾,所以才對她有一層濾鏡。

  可是在大清,別說是寧素和康熙了,即便是淑慧長公主的生母太皇太後對她這個接觸不多的曾外孫女都沒有太深厚的感情,自然不可能對她有什麼濾鏡了。

  於是阿木爾可不就倒霉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然後對淑慧長公主道:「姑爸爸言重了,既然阿木爾是你的孫女,那麼該怎麼處罰她,自然用不著朕來操心。」

  「朕今天之所以請姑爸爸來一趟,其實就是為了把事情說開的,省得阿木爾起了壞心思,在你的面前顛倒黑白,壞了你的皇後的情分。」

  正所謂聞弦歌而知雅意,淑慧長公主一聽就明白康熙的意思了,開口道:「皇上你放心吧,我知道事情和皇後娘娘無關,相反,她已經很照顧阿木爾了,是阿木爾不知足,還做出這樣忘恩負義的事情,真的要論起來的話,是阿木爾對不住皇後娘娘。」

  阿木爾自然不認同淑慧長公主的話,在她看來寧素即便是康熙的皇後,但是這也不代表康熙就只屬於寧素一個人。再說了,康熙的後宮有那麼多嬪妃,少她一個不少,但是多她一個也不多不是麼?

  阿木爾承認自己確實是起了利用寧素的心思,但是如果她真的願意讓她進宮的話,那麼她肯定不會與她為敵的,兩人說不定能夠合作呢。

  畢竟寧素再得寵那又怎麼樣?她已經不年輕了,膝下雖然有個孩子,但是又不是康熙親生的,而她撫養的太子就更加不用說了,親娘是康熙的元後,稀罕她這個繼母麼?

  但是她就不一樣了,她年輕又有美貌,如果她可以得寵的話,懷上孩子的可能性可比寧素要大得多了,到時候她願意把孩子交給寧素撫養的。

  可惜這一切都被毀了。

  阿木爾心有不甘,但是卻不敢多嘴說什麼,就怕惹惱了康熙,到時候他改變主意,決定親自處罰她,那就糟了。

  然而阿木爾不知道的是,如果康熙真的親自處罰她的話,那麼尚且還好,但是現在他將處罰阿木爾的權利交給了淑慧長公主,那樣才是真正的糟了。

  因為淑慧長公主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處罰阿木爾,才足以讓康熙滿意,一旦他不滿意的話,那麼說不定還會牽連到阿木爾的父兄。

  *

  阿木爾可不知道那麼多,從太皇太後那兒離開後,見淑慧長公主的臉色依然沒有好轉,心知自己闖禍了的阿木爾像往常一樣哄淑慧長公主高興。

  她道:「伊吉您別生氣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原諒我一回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從前阿木爾這麼說,淑慧長公主就相信了,但是現在她這麼說,淑慧長公主卻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她沒有說話,回去之後卻讓奴才給她和阿木爾收拾行李。

  「伊吉。」阿木爾阻止道,「皇上也沒有讓我們出宮住不是嗎?」

  「皇上是沒有開這個口,但是你做出這樣的事情,讓我還怎麼有臉繼續留在宮裡住?」見阿木爾現在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淑慧長公主對她的失望油然而生,「你是不是認為皇上將處罰你的權利交到我的手上,就是放你一馬?」

  難道不是嗎?

  阿木爾沒有說話,但是她已經把她心裡想的都「寫」在了她的臉上。

  見狀,淑慧長公主就更加失望了,她將康熙的用意跟阿木爾說完之後,就見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不安起來,可淑慧長公主並沒有因此而心軟,反倒是恨鐵不成鋼地道:「現在知道怕了?那你起了那種心思的時候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我……難道我提前跟伊吉您說了,您會幫我嗎?」阿木爾反問。

  「不會。」淑慧長公主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阿木爾聞言,也有些惱了:「既然伊吉您都不會幫我,那麼我跟您說有什麼用?」

  「至少我可以阻止你犯蠢!」淑慧長公主終於忍不住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真的將所有人都當傻子嗎?寧素她是心善,不是沒腦子,人家不讓你再去坤寧宮說不定就是給你留面子,結果你倒好,不死心就算了,還跑到人家面前去說那些話,你不覺得尷尬的嗎?」

  淑慧長公主只要一想到阿木爾剛剛跟她說的那些話已經在寧素面前說過一遍了,就尷尬到能用腳趾摳出一個紫禁城來了。

  「就你這種腦子還想要進宮?真要讓你如願以償的話,說不定你在宮裡都活不過三天。」

  這話雖然難聽,但是淑慧長公主卻不認為自己說錯了,畢竟她也是在宮裡生活過的人,她太清楚後宮裡面死得最快的永遠都是有野心但是沒腦子的蠢貨。

  不巧,阿木爾兩樣都占全了。

  *

  如果柳絮知道淑慧長公主的想法的話,那麼她一定得說一句她們真的是英雄所見略同了。不過沒有如果,這會兒的柳絮不僅不知道淑慧長公主的想法,甚至不知道她知道阿木爾做過什麼之後會是什麼態度。

  不過……

  「別管淑慧長公主會是什麼態度,反正現在把話說開之後,主子您之後就不用那麼受累了。」柳絮哼哼兩聲,然後道,「昨天您突然孕吐,說不定除了被那位蒙古格格的話惡心到之外,也有太過勞累的原因。」

  畢竟不管年前還是過年時,寧素的忙碌她們都是親眼所見的,好不容易過完年了,又因為阿木爾的一個請求,她們主子都沒休息好。

  如果阿木爾是個有良心的話那就算了,可偏偏她不僅沒良心,還很有野心。如此一來,柳絮她們就不止是憤怒,甚至是替寧素覺得不值了。

  「是呀,所以主子您接下來這段時間可得好好歇歇,有什麼事情要忙的話都交給我們來辦。」柳葉心想,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寧素昨天的孕吐跟她前段時間的操勞有關,但是為保證萬無一失,柳葉覺得她們還是小心為上。

  「放心吧,你們不說我也會的。」寧素可懂得愛惜自己了,如果她沒有懷孕的話那就算了,但是既然已經懷孕了,那麼她自然不會勉強自己(的身體)了。

  「只要你們別跟我喊累就行。」

  「那肯定不會的呀。」柳芽笑道,「只要主子您能平安順利的把肚子裡的小主子生下來,這段時間我們再苦再累那也是值得的。」

  「就是,現在主子您和肚子裡的小主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律往旁邊稍稍。」柳枝說著,不由地想起了昨天東西六宮的嬪妃們來給寧素請安時皇貴妃說的那些話,她道,「也就是主子您肚子裡的孩子沒滿三個月了,要不然的話奴才早就將這個好消息宣揚出去了,到時候看皇貴妃還有什麼話說。」

  柳枝這麼一說,大家也想起了皇貴妃昨天說的話。如果說昨天她們是惱火的話,那麼這會兒她們就得意了:「到時候她還能說什麼?只怕臉都要被打爛了。」

  雖然她們主子確實是比不上那些十來歲的嬪妃們年輕,但是那又怎麼樣呢?現在懷孕的可是她們的主子。

  「不過皇貴妃這會兒怕是使勁猜也猜不到主子您有孕吧?」柳葉道。

  確實,別說是皇貴妃了,只怕東西六宮那麼多的嬪妃就沒有一個能夠猜到寧素昨天為什麼請太醫的。

  雖然寧素既然嫁給了康熙,又那麼得寵,有孕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架不住寧素如今在她們的眼裡已經不年輕了,再加上她也不是第一次嫁人了,雖然說她已經生了一個岳興阿,但是和隆科多成親七年只有一個孩子,怎麼看都像是不易懷孕的體質。

  如此一來,東西六宮的嬪妃們自然是沒有往那方面去想了,比起寧素的肚子,她們更加關注寧素和阿木爾是不是因為皇貴妃的話而鬧翻了?

  不怪她們會這麼懷疑,誰讓昨天阿木爾前腳去了坤寧宮,後腳寧素就請了太醫?沒有人知道昨天寧素和阿木爾有沒有發生衝突,但是她們知道第二天淑慧長公主就收拾行李帶著阿木爾出宮去住了。

  雖然理由是阿木爾馬上要參加選秀了,繼續待在宮裡不合適,但是這個理由怎麼聽都像是個借口。

  東西六宮的嬪妃們不是不想打聽,可惜坤寧宮上下的嘴巴都嚴密得很,慈寧宮那邊她們又不敢隨意打聽,於是再好奇她們也只能夠憋著。

  倒是皇貴妃篤定了寧素和阿木爾肯定是鬧翻了,她不屑道:「從她那天顧左右而言他本宮就知道了,她哪裡願意讓新人進宮?更別提阿木爾這種有靠山又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了。」

  「這不,被本宮那麼隨意一挑撥,她就上當了。」

  說著,皇貴妃輕哼了一聲,然後道,「也不知道淑慧長公主盼不盼著阿木爾進宮,要是她盼著的話那就最好,到時候咱們肯定又熱鬧可以看了。」

  寧素是皇後,太皇太後於理自然是應該站在她這邊了,但是架不住阿木爾是淑慧長公主的孫女,於情她難道能夠把她當做普通秀女對待?

  但是皇貴妃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半月後,她還沒有看到寧素的熱鬧,反倒是先聽說了她有孕的消息。

  「什麼?」

  「這不可能!」

  「皇後她懷孕了?」

  諸如此類的話在各個宮殿裡不斷地出現,而康熙早在一個半月前就已經知道這個好消息,但是等太醫確定寧素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懷滿了三個月後,他還是十分激動。

  至於原因?

  那當然是因為這一個半月康熙都快要憋壞了。

  如今滿了三個月,康熙終於可以將這個好消息公之於眾了。

  這次康熙要賞坤寧宮和乾清宮的奴才,寧素並沒有阻止,不過……

  「別忘了派人去跟皇瑪嬤和皇額娘說一聲。」

  「不必派人,我晚點就親自去一趟慈寧宮,親口跟皇瑪嬤和皇額娘報喜。」

  「你不嫌麻煩呀?」寧素笑。

  「這怎麼能算麻煩呢?」康熙現在的心情是怎樣的呢?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大概就是路過的螞蟻他都想跟它們報個喜。

  於是第二天,來上值的納蘭性德一見到康熙,就立馬行禮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往日裡,納蘭性德給康熙行禮之後,就會立刻被康熙喊起,但是今天不一樣,納蘭性德行完禮後,就聽到康熙笑道:「容若你怎麼知道朕的皇後有喜了?」

  並不知道的納蘭性德:「……???」


第112章

  如果康熙那句話裡面不是帶上了自己的名字,納蘭性德說不定都得懷疑他那句話是不是不是跟他說的。

  但是沒有如果,納蘭性德也確信自己的耳朵沒有問題,那麼就是他的記憶出現問題了?

  因為納蘭性德覺得他和康熙的這兩句對話裡面好像缺失了一大段!

  當然了,納蘭性德雖然有些想不明白,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笑著給康熙道喜:「原來皇後娘娘有喜了?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了。」

  康熙聞言,哈哈一笑,很顯然,納蘭性德的這份道喜是道到康熙的心坎裡了。

  被康熙允許起身後,納蘭性德看了他一眼,見他面上毫不掩飾的愉悅,對寧素這位新後得寵一事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納蘭性德出身顯赫,不僅擁有一個愛新覺羅家出身的生母,而且他的曾祖父和太宗皇帝的生母孝慈高皇後更是兄妹關系,所以認真算起來的話,納蘭性德喊康熙一聲「表哥」也不算太過分。

  又因為納蘭性德自幼飽讀詩書,二十二歲時就成為了進士,因此深受康熙的賞識。要知道自古就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如果三十歲才考取明經科已經算得上是很晚了,而如果五十歲就能夠考取進士的話,那已經算得上年輕有為了。

  所以納蘭性德二十二歲就考取了進士,足以可見他的才華。

  更難得的是納蘭性德不僅文了得,武也了得,因此被康熙留在了身邊,不久後更是晉升為正三品的一等侍衛,深受康熙的倚重。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納蘭性德自認為自己對康熙這位主子也有七八分的了解了,平日裡他不是那種嚴肅的、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私底下甚至會和他們一起開玩笑,但是像現在這樣將喜悅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能夠看到的情況卻十分少見。

  但是想到康熙平日裡對寧素的看重,納蘭性德又覺得可以理解,畢竟換做是他的話,相信他也不會比他冷靜到哪裡去。

  這會兒的納蘭性德是這麼想的,但是很快的他就不這麼想了,因為沒過一會兒,曹寅也來了,然後……

  然後剛剛在納蘭性德身上發生的事情又一次在曹寅身上上演。

  曹寅:「奴才給皇上請安。」

  康熙:「沒錯,朕的皇後確實是有喜了。」

  納蘭性德:「……!!!」

  他懂了,原來他的記憶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和納蘭性德一樣,曹寅見康熙這麼牛頭不對馬嘴的,第一反應也是有點懵,但是很快的他就回過神來了,笑著跟康熙道:「難怪奴才今兒起身發現窗外的喜鵲在喳喳叫呢,原來是有好事發生。」

  「恭喜皇上了,馬上又要當阿瑪。奴才在這兒提前預祝皇後娘娘喜獲麟兒,母子平安。」

  「還不一定是兒子呢。」康熙嘴上是這麼說的,但是從他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曹寅的這份祝福很滿意了,倒不是因為曹寅預祝了寧素喜獲麟兒,而是因為他說到了「平安」二字。

  對於康熙來說,寧素能夠為他開枝散葉他當然是很高興了。畢竟哪個男人不想和自己心愛的妻子有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愛的結晶呢?康熙也不例外。

  但是康熙也不是無知的毛頭小子了,自然知道女子生孩子就跟闖鬼門關似的,運氣好的能夠母子/母女平安,但是運氣不好的,能活下來一個都算不幸中的大幸了,畢竟很有可能會一屍兩命。

  所以曹寅的這份祝福可不就是祝到了康熙的心坎上了嗎?

  曹寅並不知道康熙心中所想,事實上要不是知道康熙愛重寧素這位皇後的話,說不定他也不會加上最後那句話。

  不過不知道歸不知道,這並不妨礙曹寅從康熙的反應中確定了自己沒有拍錯馬屁,當下繼續道:「甭管是兒子還是女兒,皇上您和皇後娘娘都是有福之人,老天爺肯定會讓你們得償所願的。」

  「而且民間都有這樣一個說法,先開花再結果,哪怕皇後娘娘這一胎生的是個小公主,但是依照皇上您和皇後娘娘的恩愛程度,想要生一個小皇子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麼?」

  「到時候您和皇後娘娘三年抱倆的,一女一子恰好就湊成了一個『好』字,到時候那得多少人羨慕您和皇後娘娘呀,感情好又兒女雙全的,簡直就是好上加好。」

  這要換做是平時的話,康熙說不定會嫌曹寅呱噪了,但是現在嘛……

  聽得心情舒暢的康熙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曹寅會說的話就多少一點。

  在一旁聽完全程的納蘭性德:「……???」

  跟曹寅一比,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啞巴。

  *

  不管是納蘭性德還是曹寅,家中都沒有姐妹進宮給康熙當嬪妃,再加上他們兩人和康熙年少相識,所以得知寧素有孕的消息後,自然能夠真心的送上他們的祝福了。

  但是後宮的嬪妃們就不一樣了,大部分的嬪妃聽說寧素懷孕的消息後,第一反應都是覺得不可能。

  雖然一個多月前只有皇貴妃一個人敢當眾說寧素大了,沒機會生孩子,「勸」她把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的任務交到更加年輕的嬪妃頭上,但是有這樣想法的人實際上卻不止皇貴妃一個。

  要不然也不會在寧素懷孕的消息公開之前,東西六宮的嬪妃們卻沒有一個懷疑她有喜了。

  然而她們覺得不可能,不代表寧素真的不可能懷孕的,尤其是消息都已經傳開了,那麼就更加不可能是假消息。

  除非是寧素他們鬧烏龍了,但是……

  這有可能嗎?

  別說寧素是皇後,即便她只是嬪妃而已,在懷孕這種大事上面,太醫們也會慎之又慎的。也就是說如果他們不是百分百確定的話,那麼他們是肯定不會說寧素懷孕的。

  所以……

  皇後真的有喜了?

  度過了不敢置信的階段後,不少的嬪妃已經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了,但是並非所有的嬪妃都能夠接受的,比如說皇貴妃。

  要知道一個多月前她還信誓旦旦的當眾諷刺寧素,結果一個多月後卻告訴她寧素懷孕了?而且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滿三個月了?

  那就是說她當時諷刺寧素的時候,她已經懷上孩子了?

  這麼一想,皇貴妃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不是一般的疼,她想,為什麼呢?又憑什麼呢?

  「赫舍裡氏本來就夠得意了,現在又傳出好消息,真的要讓她平安的把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的話,那還得了?」

  如果換做是從前的話,皇貴妃自然是恨不得滿宮的嬪妃只有自己一個人能夠懷孕,但是現在?

  皇貴妃覺得除了寧素之外,誰懷孕都可以。

  可惜這種事情是不以皇貴妃的意志轉移的,一旁的瑪瑙和翡翠她們聽她們主子這麼說,心裡不由的有些慌亂——

  她們主子該不會想做什麼吧?

  經過這小半年時間的交鋒,瑪瑙和翡翠她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她們主子是鬥不贏寧素的。

  不是因為她腦子和手段都輸給了寧素,而是康熙的心壓根不在皇貴妃這兒,所以任她有千般手段也沒用。

  而且瑪瑙和翡翠也發現了,和寧素比起來,皇貴妃的運氣真的很不咋地。別的不說,就拿上次的事情來說,明明皇貴妃布置得很妥當的,結果計劃才剛剛實施,就因為岳興阿不小心受傷一事就中途夭折了。

  不僅如此,就連皇貴妃這個幕後黑手也被揪了出來,沒落得一個好。

  她們的主子就連之前的皇後都鬥不贏,更何況是現在的皇後呢?如今她懷上了皇上的骨肉,別說是皇上了,只怕就連太皇太後和太後都不希望她有半點閃失。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她們主子真的想要對皇後下手的話,那麼無疑是自尋死路。

  瑪瑙和翡翠她們作為旁觀者,可比皇貴妃這個當事人看的要清得多了。

  但是不管是瑪瑙還是翡翠,她們都很了解皇貴妃,如果她們開口勸她不要和寧素作對的話,那麼不僅不能把她勸住,說不定還會讓她起了逆反心理。

  於是瑪瑙她們干脆另辟蹊徑,開口對皇貴妃道:「主子,其實您往別的方面去想,皇後這個時候懷孕說不定是好事。」

  見皇貴妃皺著眉朝自己看了過來,瑪瑙繼續道,「您想呀,之前因為皇後和皇上剛大婚,再加上皇後沒有懷孕,所以就算皇上天天去坤寧宮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皇後有喜了,那麼自然不能再伺候皇上。這個時候皇後要是再讓皇上繼續在坤寧宮留宿的話,別說是東西六宮的嬪妃了,只怕太皇太後都會對皇後有意見。」

  「再加上現在正逢選秀,能夠入選的那可都是水靈靈的秀女,環肥燕瘦的,應有盡有,奴才就不信沒有一個入得了皇上的眼。」

  「只要皇上臨幸了其他的嬪妃,那麼就能打破皇後椒房獨寵的局面,到時候主子您不用出手,只怕東西六宮的其他嬪妃們為了爭寵都會一個接一個地撲上去。」

  「如果皇後受得了的話那就算了,但是如果她受不了的話,主子您覺得她能夠平安的把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嗎?」

  瑪瑙越說,皇貴妃皺起的眉頭就越舒展,等她說到最後,皇貴妃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個笑。

  「瑪瑙你說得沒錯,赫舍裡氏這個時候懷孕,有可能是好事,也有可能會好事變壞事。」

  皇貴妃其實並不傻,從她上次利用宜妃她們來對付寧素就可以看得出來,如果可以用別人的手來打擊寧素的話,那麼她是不願意髒了自己的手的。

  說白了,皇貴妃是恨寧素,但是並沒有恨到為了對付寧素而孤注一擲的地步。

  「反正赫舍裡氏現在也才懷孕三個月而已,距離她分娩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本宮就不信她能一直穩穩當當的。」

  *

  其實瑪瑙這麼對皇貴妃說並不單純只是拿話哄她,因為並不止瑪瑙一個人是這麼想的,不少人接受了寧素懷孕的消息之後,就開始想她們能不能趁著寧素懷孕這件事占點便宜?

  認真地想了一遍之後她們發現還真的可以。

  就像瑪瑙說的那樣,寧素沒有懷孕之前,康熙天天去坤寧宮留宿也沒有幾個人敢說什麼。

  畢竟帝後恩愛不是什麼壞事,尤其是寧素和康熙剛剛大婚不久,而且康熙膝下子嗣又不單薄,所以即便是太皇太後和太後,她們也不會去當那個醜人,勸康熙要雨露均沾,勸寧素要賢良淑德。

  但是寧素現在懷孕了,那麼情況就不一樣了,因為她不能再侍寢,那麼她要是再繼續霸著康熙,不讓他去別的嬪妃那兒留宿,那就說不過去了吧?

  因為寧素是康熙的妻子沒錯,後宮的嬪妃們也是康熙的小妾。

  「你們說怎麼就那麼巧呢?」榮妃道,「皇後娘娘懷孕正好撞上了三年一次的大選,嘖嘖……這要是真的有新人入了皇上的眼的話,那麼皇後娘娘可就慘咯。」

  除了寧素之外,康熙並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自己的後宮今年不進新人了,所以別說了榮妃她們這些嬪妃了,就連太皇太後和太後都不知道。

  這樣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少人一邊羨慕寧素都已經不年輕了竟然還能懷孕,一邊又暗戳戳的想要看她的笑話。

  畢竟對於寧素不僅二十七歲,而且還嫁過人,甚至還帶著一個小拖油瓶最後卻能夠嫁給康熙,並且被他捧在手心裡一事,後宮裡有幾個嬪妃真的能夠做到心如止水,一點都不眼紅?

  *

  寧素並不知道不少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盼著有人打破她椒房獨寵的局面,也盼著她從高處摔下。

  雖然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但是現階段康熙在寧素這兒的可信度還是很高的。所以既然康熙說了這一次的大選他不會要新人,那麼寧素也就沒有懷疑他。

  當然了,寧素知道這件事,她身邊伺候的四個柳也知道這件事,但是她們並沒有往外說,因為沒有這個必要,反正等大選結束之後,大家就都能知道康熙的後宮有沒有進新人了。

  不過康熙是說了他的後宮這次不進新人了,可這並不代表寧素不用盯著這次選秀的。一來因為她身為皇後,選秀這種事情本來就該由她操心;二來因為太子和大阿哥馬上就要被指婚了,雖然他們一個都不是寧素生的,但是作為嫡母,寧素可不能真的對他們的婚事不聞不問。

  尤其是太子,他這會兒可是由寧素來撫養的。

  其實按理來說,給太子選太子妃一事由康熙自己做主就好了,因為他既是太子的親爹,又那麼疼愛他,總不可能給他選一個差勁的太子妃。

  但是寧素也不知道康熙是怎麼想的,竟然讓她這個後娘也參與了進來,還說什麼等太子妃進門之後,是要孝順她這個婆婆的,那麼自然也得把她的意見參考進去了。

  寧素當時聽完康熙這番話之後她感動嗎?

  她感動……個屁!

  雖然寧素這個年紀在其他人看來並不年輕了,但是因為她成親晚,生孩子也晚的原因,她的寶貝兒子岳興阿這會兒才六歲呢,距離他娶妻生子至少有十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她原本至少得十年後才給人當婆婆,結果好嘛,嫁給康熙之後,多了一大堆便宜兒子的她不用十年,眼見著馬上就要給人當婆婆了。

  畢竟婚事定了,大婚不就不遠了嘛。

  所以寧素能感動得了嗎?

  不過寧素雖然不感動,卻也沒有當甩手掌櫃,畢竟給太子挑選一個好太子妃,對他來說是好事,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所以經過了初選的秀女們進宮後,寧素就照著康熙給的太子妃預選名單分別召見了她們,這天寧素前腳才讓柳葉將一個出身石家的秀女送回去,後腳就聽到有奴才通報說太子和岳興阿回來了。

  嗯?

  太子也回來了?

  如果回來的人只有岳興阿一個的話,那麼寧素不覺得有什麼好驚訝的,但是聽說太子也一塊回來了,這就讓她有些意外了。

  想到剛剛才離開的瓜爾佳秀女,再看看現在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太子,寧素不由的在心底裡想到,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分不成?

  要知道寧素不止今天召見秀女的,但是偏偏平時太子都沒有和岳興阿一塊回坤寧宮,唯獨今天回來了。

  別說是太子了,或許就連康熙都還沒有下定決定究竟選誰做太子妃,但是寧素知道。

  因為誰讓她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呢?

  哪怕受到李四兒的迫害後,她已經沒有機會走出她的院子了,但是在前期她還是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的,尤其是給太子選太子妃一事又不是小事,夢裡的寧素自然知道了,於是現實生活裡的寧素也知道了——

  剛剛從她坤寧宮離開的瓜爾佳秀女在夢裡就是太子的太子妃。

  至於現實生活裡的太子會不會如夢裡一般迎娶石家的小格格為太子妃,寧素就不敢打包票了,不過……

  寧素讓太子和岳興阿他們哥倆起身後,突然問太子:「保成,最近宮裡在選秀你知道吧?」

  太子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道:「我知道,皇額娘。」

  說完,太子看了寧素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她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有點奇怪。

  寧素並沒有太在意太子的這個眼神,笑著道:「那你跟我好好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完全沒想到寧素問自己這個問題是因為這個原因的太子:「……!!!」

  喜、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這是能說的嗎?

  太子立馬就意識到自己剛剛猜錯了,但是吧,他覺得還不如他猜的那樣呢。

  「一切全憑皇阿瑪和皇額娘做主。」太子對著康熙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想要娶一個什麼樣的姑娘,更別提對著寧素這個後娘了。

  「做主確實是由我們做主,但是你的喜好也很重要。」寧素道,「畢竟這太子妃日後可是要跟你一塊生活,和你一塊生兒育女的,難道你就不想娶一個合你心意的太子妃?」

  那當然是想了。

  太子在心裡想到,然後又看了寧素一眼。如果他和寧素這位後娘不合的話,那麼這會兒聽她這麼說,當然是懷疑她不懷好意了;但是太子和她平日裡並無齟齬,所以他很清楚寧素這麼說,確實是為他好。

  太子相信康熙的眼光,也知道他肯定會給他選一個出色的太子妃,但是出色的太子妃就一定會是合他心意的太子妃嗎?

  寧素也沒有逼著太子一定要說,見他還有些猶豫,她就干脆扭頭問一旁的岳興阿:「你呢?岳興阿你長大之後想要娶什麼樣的妻子?」

  「一定要娶嗎?」才六歲的岳興阿壓根沒想過娶妻這種事情。

  「那當然啦。」寧素道。

  「唔。」岳興阿道,「那我要娶一個漂亮的妻子。」

  寧素笑了:「只要漂亮就行了?」

  「也不是。」岳興阿道,「但是漂亮很重要呀。」

  「那倒是。」寧素又看向太子,「那保成你呢?你想要娶一個漂亮的太子妃嗎?」

  太子一本正經地道:「皇額娘,正所謂紅顏枯骨,再美麗的皮囊也終有老去的那一天。所以比起美貌,學識和修養才是更重要的。」

  「畢竟蘇軾在《和董傳留別》中就說了:粗繒大布裹生涯,腹有詩書氣自華。可見一個人只要飽讀詩書,哪怕穿著粗衣劣布,他/她也一樣光彩奪目,讓人為其折腰。」

  哇。

  才六歲的岳興阿聽不懂,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被太子的話給震撼到了。

  而一旁的寧素聽完太子的話之後對他點點頭:「保成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

  「你想不想娶一個漂亮的太子妃?」

  「……想。」


第113章

  都說食色,性也ぇ對吧?又說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え對吧對吧?還說人之操履無若誠實ぉ對吧對吧對吧?

  雖然說出那個「想」字之後,太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在心底裡連問了自己以上三個問題之後,太子勉強將自己那份不好意思壓了下去。

  再說了,哪個男人不想娶一個漂亮的妻子呢?太子心想道,雖然他現在還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但是他皇阿瑪是真正的男人吧?是萬花叢中過的男人吧?千帆過後他仍然想要娶、並且真的娶到了一個漂亮的妻子,那麼說明什麼?

  說明他想要娶一個漂亮的妻子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寧素沒有讀心術,自然不知道太子的心裡在想什麼了,不過她也確實是覺得太子想要娶一個漂亮的妻子沒有什麼問題,就像哪個姑娘在自己待字閨中的時候沒想過自己日後要嫁一個年輕有為又相貌堂堂的夫君?

  所以太子有這樣的想法太正常了,寧素並沒有笑話他,反而是衝著他點點頭道:「行,漂亮是一個要求,那麼除了漂亮呢?保成你還有沒有別的要求?」

  「嗯?」雖然太子在心底裡拿自己的皇阿瑪做例子來說服了自己,但是他沒想到寧素聽到他這麼誠實的回答後並沒有打趣他,反倒是正兒八經的將他的要求記下來。

  「皇額娘,您……您不覺得我這麼說很膚淺嗎?」

  「這跟膚淺有什麼關系?」寧素開口道,「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上至八十,下至二歲,不論男女,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呢?」

  「所以你想要娶一個漂亮的妻子算得上是什麼膚淺?這叫合理的要求,你在你皇阿瑪指婚之前提出來,總比你不說藏在心裡要好。」

  「因為你不說,你皇阿瑪和我就不知道,而你呢?也肯定不可能因為自己不說,就不想了是吧?那麼等你皇阿瑪真的給你定了一個容貌沒那麼出色的姑娘,你敢保證自己不會帶著不滿的情緒和人家姑娘成親嗎?又能保證婚後不會把自己這種不滿的情緒帶出來讓人家姑娘知道嗎?」

  「到時候你覺得不滿,人家姑娘何嘗不覺得委屈?畢竟人家也沒有做錯什麼呀,就是容貌沒那麼出色而已,但是容貌是爹媽給的,又不是她自己可以選擇的。」

  「而且你對人家姑娘不滿還可以有別的小妾,但是人家姑娘呢?嫁給你之後一輩子都不可能改嫁,那豈不是害了人家?」

  「哪怕你們相處久了,或許會日久生情,但是一開始造成的傷害就已經在那兒了,你總不能傷害了人家姑娘還得要求人家姑娘對此心無芥蒂吧?」

  「所以你願意主動提出自己的要求那是好事,至於你說的膚淺,我覺得你看重容貌不叫膚淺,只看重容貌才叫膚淺。」

  說著,寧素目光含笑地看了太子一眼,打趣似的問道,「不過我們保成應該不會只看重容貌吧?」

  太子毫不猶豫地道:「當然不會了。」

  「那不就行了?」寧素道,「日後誰要是敢說你膚淺的話,你讓他來找我,我好好的跟他說道說道。」

  「真是豈有此理了,說喜歡漂亮的姑娘就是膚淺的話,那是罵喜歡漂亮姑娘的人嗎?不,那是在歧視人家漂亮姑娘。」

  「誰?」

  「誰歧視你了?額娘。」

  寧素跟太子說的話,大部分岳興阿都聽不太懂,但是最後一句話小家伙聽到了,頓時義憤填膺的,握著小拳頭道,「你跟我說,看我不揍他!」

  居然敢歧視他額娘?

  真的是……真的是豈有此理啦。

  「你這不是一直在旁邊聽著麼?怎麼還聽岔了?」寧素被岳興阿突如其來的憤怒給整懵了,反應過來之後笑道,「誰說有人歧視我啦?我是說人家漂亮姑娘被一些不知所謂的人給歧視了。」

  「可是額娘不就是漂亮姑娘嗎?」岳興阿仰著小腦袋一臉認真的對寧素道,「是我們家的漂亮姑娘哇。」

  猝不及防的就被自己的寶貝兒子給甜到的寧素笑著問道:「你這小家伙回來之前是往自己的小嘴抹了蜜是吧?」

  還以為寧素這句話只是字面意思的岳興阿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後一本正經地搖搖頭道:「沒有哇額娘。」

  他的嘴巴沒有抹蜜。

  岳興阿的這個舉動不僅逗笑了寧素,就連太子他們也被逗笑了,他看了小家伙一眼,然後對寧素點點頭道:「皇額娘,這個我可以給岳興阿作證。」

  言下之意,便是太子也認為岳興阿那句話不是在哄人。

  太子的言下之意,岳興阿有沒有聽懂暫且先不說,反正寧素是聽懂了,她道:「我看啊,你們小哥倆都是往小嘴上抹了蜜才回來的。」

  然後又繼續剛剛的話題,問起了太子除了「漂亮」之外,對自己未來的太子妃還有沒有別的什麼要求。

  而太子的回答不出寧素的所料,自然是要有一定的學識和修養了。這也正常,畢竟太子打小就飽讀詩書,有一定的文化修養,要是給他找一個肚子裡沒點墨水的太子妃,只怕兩人婚後免不了得上演雞同鴨講的戲碼。

  「行,晚點我會把你的要求跟你皇阿瑪說一下。」寧素笑著道,「盡可能的給你選一個合你心意的太子妃。」

  「皇阿瑪……不會怪我吧?」太子有些躊躇。

  「怪你什麼?」寧素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擔心什麼,當即笑道,「你皇阿瑪要是真的怪你,那就讓他等著接受我贊美的洗禮吧。」

  太子被逗笑了,想到寧素剛剛說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期待他皇阿瑪怪他了。

  因為這樣的話,說不定他還能夠看到他皇阿瑪接受來自他皇額娘的贊美的洗禮。

  要問太子為什麼敢對寧素說實話而不敢對康熙說實話呢?倒不是他更信任寧素而不信任康熙,而是他更在意他在他皇阿瑪心目中的形像,以及和寧素接觸這麼久了,太子也看得出來他這個繼母是個開明的性子。

  一開始太子以為寧素當上他的繼母後,兩個的相處會變得尷尬,但是誰知道恰恰相反,他們這對便宜母子的關系一日比一日要和諧。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面對寧素的時候,太子才敢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

  他衝著寧素抱拳道:「那就先多謝皇額娘了。」

  「謝什麼呀。」寧素道,「這不是我該做的麼?」

  不是這麼說的,太子在心底裡反駁了寧素一句,他知道不是每個後娘都會對繼子繼女好的,甚至有些心思惡毒的後娘對前邊留下來的孩子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但是寧素並沒有。

  其他的後娘除掉前邊留下來的繼子繼女,頂多是能夠霸占自己丈夫的全部家業而已,但是寧素如果除掉他這個元後留下來的繼子,那麼霸占的可是一整個大清江山。

  當然了,索額圖跟太子說過,寧素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對他下手,那是因為時間尚早,且她膝下沒有一個親生的皇子,自然不會那麼早的就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索額圖說的話有可能嗎?

  有的,但是太子也不傻,打小就在紫禁城裡長大的他難道連寧素對他的好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都看不出來嗎?

  而且寧素不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前都願意嫁給他,甚至在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之後第一時間就拒絕了他,由此可見寧素的心性。

  所以比起索額圖的提醒和勸告,太子更加相信自己的想法和判斷。

  事實上如果太子不相信自己的想法和判斷的話,那麼今天他就不會和岳興阿一塊回來坤寧宮了。

  對此,寧素並不知情。她並不抗拒太子回來坤寧宮,不管是用膳也好,還是留宿也罷,但是她確實是有些好奇了。

  當然了,寧素並沒有好奇多久,因為很快的,康熙也回來坤寧宮了。

  見太子一見到康熙,眼睛都亮了幾度,當下寧素就明白了,敢情太子今天回來坤寧宮是衝著康熙來的?

  然而寧素不知道的是,太子確實是衝著康熙來的,但是卻是為了她所以才衝著康熙來的。

  不止是寧素,就連康熙也不知道。

  在坤寧宮見到岳興阿,康熙並不意外,但是在這兒見到太子,康熙確實是有些意外。當然了,意外的同時康熙還是有些高興的。

  畢竟他既是寧素的丈夫,又是太子的親爹,怎麼可能不盼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關系好?

  康熙沒有問太子今天為什麼會回來坤寧宮,因為這麼問實在是太見外了,而是拍拍他的肩膀,又摸摸岳興阿的腦袋,然後問他們小哥倆今天在上書房和校場學得怎麼樣?

  不得不說,不管是寧素還是康熙的態度都讓太子覺得十分舒服。雖然他確實不像岳興阿那樣長住在坤寧宮,和寧素也不是親生母子關系,但是這不代表他願意自己每次來坤寧宮,所有人都把他當客人的。

  畢竟他不在坤寧宮長住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他年紀不小了,真的和岳興阿似的長住在坤寧宮的話,對他,對寧素而言都不是什麼好事。

  見康熙要考太子和岳興阿的功課,寧素也沒離開,而是就在一旁瞧著。雖然她並沒有參與進去,但是她坐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嘴角不由的掛上了一抹笑。

  她在想,有時候血緣這玩意兒真的不是那麼重要。明明在佟家的時候,岳興阿有親爹,有同父異母的姐姐,結果呢?

  岳興阿和隆科多並不親近,和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也不親近。

  如今進了宮,康熙只是岳興阿的繼父而已,而太子和岳興阿別說是同母了,甚至都不是同父,可是他們對岳興阿的好,以及和岳興阿的關系,卻遠超小家伙的親爹和兩個同父異母的姐姐。

  這麼一想,寧素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

  康熙考完太子和岳興阿的功課之後,一家四(五)口也到了該用晚膳的時間了。

  因為寧素現在有孕在身,所以她成了飯桌上的重點照顧對像,想吃什麼壓根不用她親自夾,說一聲康熙就給她送到她碗裡了。

  說實在話,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康熙要是沒遇上寧素的話,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伺候人的天賦。不過康熙並不覺得麻煩,更不覺得丟人,畢竟他很清楚寧素現在懷了他的孩子,除了在生活上多照顧著點寧素之外,其他的他什麼都幫不到她。

  可以說,康熙對寧素的喜歡並非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的,而是落實到了行動上。

  而且對於康熙來說,他只是沒辦法代替寧素承受生育之苦而已,又不是連這種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做不了。

  對於康熙的這個舉動,別說是長住在坤寧宮的岳興阿了,就連是偶爾才來坤寧宮用膳的太子見了,都沒有露出什麼吃驚的表情。

  可見這樣的事情康熙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不過和岳興阿比起來,太子雖然對此習以為常了,但是用膳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悄悄地觀察了寧素和康熙好一會兒。

  太子以為自己做得不露痕跡,卻沒有想到早就被康熙看在眼裡了。他心裡覺得好奇,不過卻沒有在飯桌上將這個問題問出來,而是等用完晚膳之後,康熙找到和太子獨處的機會才問出口。

  「保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康熙問太子。

  「沒有。」太子下意識地搖頭。

  康熙不信,他道:「那你用膳的時候怎麼老盯著朕和你皇額娘?」

  太子一聽,就意識到自己在飯桌上就露馬腳了。

  康熙見狀,對他道:「說罷,咱們爺倆還能有什麼事兒是不能說的。」

  那也是。

  太子在心底裡暗暗點頭,然後對康熙道,「皇阿瑪,皇額娘現在不是懷孕了嗎?」

  「是。」康熙心想,怎麼提到寧素懷孕的事情了?難道他是怕寧素有孕了,他會失寵不成?

  康熙面上不顯,心底裡卻已經開始琢磨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他要怎麼寬他的心了。

  但是讓康熙沒想到的是太子突然跟他說起這件事,壓根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對康熙道:「我聽說婦人生孩子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尤其是年紀較大的婦人,生產更加艱難。而且在懷孩子的階段要是懷得不好的話,那麼不僅對婦人不好,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好。」

  「沒錯。」康熙笑了笑,對太子道,「沒想到你都還不通人事呢,結果卻知道這麼多?」

  「我都是從書上看到的。」太子說著,抬頭看了康熙一眼,然後道,「皇阿瑪,我覺得皇額娘本身懷孩子都那麼危險又那麼辛苦了,那麼在她懷孩子的這段時間,我們應該讓她保持一個愉悅的心情,不要做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兒,不然氣大傷身,到時候還得連累了皇額娘她肚子裡的孩子,您說是吧?」

  這話倒也沒有說錯,就是吧……

  「你怎麼突然說起這些話了?」康熙覺得有些意外,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太子這是替寧素出面,勸(警)告他在這個非常時期不要惹寧素生氣吧?

  別說寧素不是太子的親娘了,就算是,康熙也很意外他會突然跟自己說這樣的一番話。

  這段時間他也沒有做什麼讓寧素不高興的事情吧?康熙下意識地回憶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做過的事情,然而發現自己確實是沒有惹寧素生氣。

  倒是岳興阿這小熊孩子中間惹寧素生過一次氣。

  「也不是突然。」太子見康熙並沒有因為他說的話而生氣,於是膽子就大了一些,開口道,「主要是我今天才聽說了那些話,所以現在才跟您說這些。」

  「那些話?」康熙問,「那些話是什麼話?」

  「就是……外面的人都在說皇額娘現在懷孕了,這次大選您的後宮不僅要進新人,而且說不定還得進不少的新人。」

  太子如果不來坤寧宮的話,那麼他跟後宮壓根就沒有接觸,畢竟哪怕他要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慈寧宮也不在後宮的範圍內。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太子才會那麼晚才聽到這些閑話。如果太子和寧素的關系一般的話,那麼他即便聽到這些閑話,他也會選擇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但是偏偏太子和寧素的關系很不錯,再想到寧素平日裡對自己的照顧,於是太子幾乎沒怎麼猶豫,今天就和岳興阿一塊回坤寧宮了。

  看到寧素和康熙的相處後,太子相信他們兩人這會兒的感情還是很好的,原本他也有想過要不然就算了,說不定對於後宮進新人一事兩個大人都已經聊好了。

  但是太子一想到他今天來坤寧宮後寧素對他說的那些話,又覺得他要是打退堂鼓的話,未免有點對不起寧素。

  康熙聽完,先是皺眉,然後又忍不住笑了。

  「皇阿瑪?」太子有些不解。

  「朕沒想到你聽說了這些閑話後,會第一時間來坤寧宮關心你皇額娘。」康熙笑著道,「也不枉你皇額娘對你那麼好。」

  太子道:「皇額娘對我的好,我都記在了心裡。」

  「那就好。」康熙道,「不過你別擔心,這件事朕和你皇額娘說好了,這次大選後宮不進新人。」

  「那太好了。」太子一聽,頓時就放下心了,他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談的,也不知道是寧素提議的,還是康熙自己提出的,但是怕他因為這件事而有什麼不高興的,太子就對他道,「皇阿瑪,其實這次後宮不進新人對您也是好事。」

  「為什麼?」康熙隨口一問,然後就聽到自己的寶貝兒子道,「因為書上都說了:一滴精,十滴血,您也一把年紀了,是該悠著點了。」

  康熙:「……!!!」

  誰?

  誰一把年紀了?

  這倒霉孩子會不會說話?

  *

  結束了太子的父子對話後,康熙回到東暖閣。

  已經沐浴好的寧素見康熙進來了,笑著道:「你找保成聊什麼呀?這麼久。」

  「等困了?」康熙道,「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睡的,不用特意等我。」

  「平時嘛,我說不定就真的不等了,但是今天不成。」寧素道。

  康熙好奇:「為什麼?」

  「因為我有事情跟你說。」寧素連忙打發康熙,讓他先去沐浴,等兩人都在床上躺好之後,康熙道,「現在可以說了吧?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難不成是保成剛剛跟他說的那件事兒?

  康熙的腦子裡剛冒出這個猜測,就聽到寧素道:「是關於給保成選太子妃的事兒。」

  康熙一聽,頓時明白了——

  原來不是要跟他說太子剛剛跟他說過的那件事,而是要跟他說太子的事情。

  寧素把太子今天跟她說的那些擇妻要求都跟康熙說了,說完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道,「保成自個兒長得好看,想娶一個漂亮的太子妃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兒,等明天見到保成的時候,你可別跟他說什麼膚淺不膚淺的,更不許怪他。」

  「我可是在保成面前給他打包票了,你要是敢怪他的話,我可得給你來一場贊美的洗禮了。」

  「你們娘倆今兒是約好的吧?」康熙沒想到寧素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想到太子剛剛也勸自己不要惹寧素生氣,他就不由地笑了。

  「什麼意思?」寧素不解,然後就聽到康熙大致的把自己和太子剛剛的對話內容都跟她說了一遍,「我當時還以為保成找我說起你懷孕的事情,是因為他吃醋了呢,沒想到是勸我不要做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兒。」

  寧素也沒想到,反應過來之後忍不住笑了:「真的?保成真的跟你說這些話了?」

  康熙回道:「那還能有假?」

  寧素一聽,唇角的笑意都濃了幾分,不過……

  「不對呀。」寧素看了康熙一眼,「保成還跟你說了別的事情嗎?」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瞧著不太高興呀。」寧素問,「該不會是吃醋了吧?羨慕保成那麼有我的心?」

  「吃醋?」康熙輕哼了一聲,「我那是單純的不高興。」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你是不知道,保成當著我的面說我一把年紀了!」康熙表示真是豈有此理,他正值當打之年好嗎?

  「那你沒罵保成吧?」寧素問。

  「沒有。」康熙道,「我只是罰他回去抄寫十遍《孝經》而已。」

  「你怎麼對孩子那麼狠心?」

  「他也說了你年紀大了。」

  「……再罰他多抄十遍。」


第114章

  當然了,這只是玩笑話而已,別說是寧素了,就連康熙也沒有真的罰太子抄寫十遍《孝經》。因為太子今天聽說了那些閑話之後就第一時間回來坤寧宮,甚至為了寧素而對康熙直言不諱,這在寧素和康熙兩人看來,太子這個孩子已經夠孝順了。

  雖然確實是說了不太中聽的話,但是總的來說不管是寧素還是康熙都感到挺欣慰的。

  「這就叫做真心換真心了。」康熙笑著道,「可見你平日裡對保成的好,保成都記在了心上。」

  寧素聽到這話,勾了勾唇,可見心情不錯。不過這也正常,因為誰不希望自己對別人好,別人能記在心上呢?哪怕不求回報,也不可能盼著對方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吧?

  而太子很顯然,不僅把寧素對他的好都記在心上了,而且也不是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知道。」寧素道,「我早就知道保成是個好孩子了。」

  要不然她也不會放心的把岳興阿交給他,當初更不會主動在坤寧宮給太子留一間專屬於他的屋子了。

  正是因為寧素早在和康熙大婚之前就已經大概了解了太子的秉性,所以才會對他那麼放心的。

  不過寧素知道歸知道,從康熙的嘴裡聽說了太子剛剛做的事情之後,她還是有些意外的。

  當然了,等寧素仔細一想,又覺得太子會這麼做雖然是在意料之外,但是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太子真的念著她對他的好的話,那麼聽到了外面的人說這些閑話,他確實不可能當做沒聽到,什麼都不做的。

  *

  寧素和康熙在這邊提起太子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很溫馨的,但是秀女們那邊提起太子的時候,氣氛就有些緊張了。

  康熙要在今年的大選裡給太子和大阿哥選太子妃和大福晉一事早就已經傳得街知巷聞了,不僅如此,就連具體的人選名單都出來了。

  畢竟去年太皇太後可是召見了六家的小格格進宮的,當時還沒有傳出風聲來,但是眼見著去年被太皇太後召見的那六個小格格在進宮選秀的這段時間也一個接一個的被寧素請去坤寧宮,如此一來,即便是傻子大概也能夠猜得出來太皇太後和寧素的用意了。

  雖然說不管是太子還是大阿哥,都一樣只能夠娶一個妻子,但是不管是其他的秀女,還是來伺候這些秀女的奴才都不敢輕視這六個小格格。

  因為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誰會中選,誰會落選呀?

  這要是一個倒霉,得罪了未來太子妃或者未來大福晉的話,誰知道他們會有什麼下場?

  退一萬步講,即便未來太子妃和未來大福晉都不是那種愛斤斤計較的人,但是他們得罪了她們,日後還想升職加薪?

  想屁吃去吧。

  不過其他秀女和來伺候這些秀女們的奴才不敢得罪這六個小格格,不代表這六個小格格之間不會鬧什麼矛盾的。

  這不,和瓜爾佳秀女住一個屋的富察秀女突然開口道:「瓜爾佳姐姐你知道嗎?我剛剛打聽到了一件事兒。」

  「是嗎?」瓜爾佳秀女看了富察秀女一眼,然後道,「那你挺會打聽的。」

  見瓜爾佳秀女誇了一句之後就沒下文了,富察秀女問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打聽到什麼事兒了嗎?」

  富察秀女覺得一般人聽到她這麼問,別管是不是真的想知道,那麼至少會捧個場的。但是富察秀女沒想到瓜爾佳秀女就不是一般人,十分干脆利落的就搖頭了。

  她說:「不想。」

  瓜爾佳秀女確實是不想,不是她一點好奇心都沒有,而是她和富察秀女都同屋住了將近大半個月了,早就知道她是個什麼性子的人。

  而且兩人雖然是同一屋檐下的,但是關系卻並沒有那麼好,平日裡富察秀女也不愛找她說話,嫌她沒趣,現在突然找上她,瓜爾佳秀女用鼻子想也能夠想得到肯定是沒好事了。

  既然如此,那麼瓜爾佳秀女自然是不願意搭理她了。不過很顯然,富察秀女並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明明瓜爾佳秀女都說了「不想」了,富察秀女卻偏偏要繼續往下說,她道:「不想不行,畢竟我這次打聽回來的事情可是跟你有關的。」

  一聽到這話,同屋住的另外兩個秀女就忍不住朝富察秀女看了過去。雖然她們嘴上什麼都沒有問,但是瞧她們的神色就能夠瞧得出來她們的好奇心被富察秀女勾起來了。

  富察秀女被這兩個秀女的反應愉悅到了,這才對的嘛,要是個個都像瓜爾佳氏那麼冷淡的話,那麼顯得多無趣呀。

  富察秀女一邊想著,一邊開口道:「皇後娘娘今天不是派人請你去了一趟坤寧宮嗎?」

  見自己的拒絕並沒有堵住富察秀女的嘴,瓜爾佳秀女也就不堵了,她倒要看看她能說出點什麼來:「是,然後呢?」

  「然後我聽說你前腳剛走,後腳太子殿下和岳興阿阿哥就回坤寧宮了。」富察秀女狀似可惜的對瓜爾佳秀女道,「瓜爾佳姐姐你說這不是太不巧了嗎?你但凡晚一炷香的時間離開,或者太子殿下他們早一炷香的時間回到坤寧宮,你們這不就可以碰面了嗎?」

  「結果偏偏陰差陽錯的。」

  說完最後一句話,富察秀女甚至還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這不知道的人還真的以為她那麼替瓜爾佳秀女惋惜呢。

  可是事實上真相是什麼樣的,她心知肚明,瓜爾佳秀女也心照不宣,就連旁邊兩個看熱鬧的秀女也一清二楚。

  畢竟不止瓜爾佳秀女在太子妃/大福晉的預選人員名單上,富察秀女也在,所以類似於今天這樣的事情,在這大半個月裡面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雖然說未來的太子妃究竟要選誰,是由康熙他們定的,這六個小格格哪怕是當事人也沒有決定權。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富察秀女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太子。

  要不然富察秀女也不會在打聽到這件事之後就第一時間告訴瓜爾佳秀女了,她這麼做的目的是替瓜爾佳秀女覺得可惜嗎?

  當然不是了,單純只是想要趁機告訴瓜爾佳秀女她和太子沒這個緣分,別再痴心妄想了。

  與其在太子這邊費心思,倒不如朝著大阿哥那邊使使勁兒,說不定當不成太子妃,還能當個大福晉呀。

  以上這些都是富察秀女的心裡話,她雖然沒有親口說出來,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管是瓜爾佳秀女還是其他兩個秀女都聽出來了。

  那兩個秀女不敢開口插話,因為她們不僅怕得罪瓜爾佳氏,更怕得罪富察秀女。

  畢竟誰不知道這六個小格格裡面,富察秀女是第一個被皇後娘娘請去坤寧宮的?而且她的出身很高,是滿洲鑲黃旗人,其父是富察·米思翰,生前備受康熙的重用,死後也被康熙下旨厚葬,追謚敏果。

  雖然富察秀女的阿瑪去世了,但是她上邊卻有不少出色的兄長,其中最出色的自然是任山西巡撫的富察·馬齊了。

  沒錯,寧素在恭親王妃的壽辰那天認識的富察夫人就是富察秀女的嫂子。

  因為這層關系,富察秀女認為自己和其他秀女相比,自然和寧素更加親近了,又因為出身比其他五位小格格要好,所以更覺得自己是最有可能當選太子妃的人。

  至於要問富察秀女既然那麼有信心,為什麼還要用這點小手段排除異己?

  那麼答案大概就是因為富察秀女自己也知道,她只是最有可能當選太子妃而已,並不是只有她有可能當選太子妃。

  這個道理富察秀女知道,瓜爾佳秀女也知道,所以聽到她的話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麼?」富察秀女皺眉問道。

  「那自然是笑可笑之人了。」瓜爾佳秀女道。

  雖然她並沒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場的人有誰聽不出來她口中所說的「可笑之人」指的是誰?

  當下富察秀女的臉色一變,謔的一聲站了起來,惱火地看著瓜爾佳秀女問道:「你說誰是『可笑之人』?」

  富察秀女剛剛之所以敢那麼跟瓜爾佳秀女說話,不就是看准了她不是那種厲害的性子麼?而且她看瓜爾佳秀女平日裡對誰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便以為她即便不是軟柿子,也跟軟柿子差不多了。

  但是哪裡想到她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言語竟然那麼犀利?

  「誰急眼那誰就是那可笑之人唄。」瓜爾佳秀女看向富察秀女,雖然她站著而她坐著,但是瓜爾佳秀女的氣勢卻一點都不比富察秀女要弱。

  她平日裡待人溫和,不愛與人發生衝突那是她的教養,不是別人欺負她的理由。

  「我怎麼就可笑了?」富察秀女道,「你給我說清楚。」

  「兩面三刀,可笑;自以為是,可笑;明知故問,更可笑。」瓜爾佳秀女的話說完之後,就見富察秀女的臉色比剛剛要難看許多,也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因為憤怒,也有可能是兩者兼之。

  不過瓜爾佳秀女並不放在心上,因為她很清楚富察秀女即便再生氣也不可能對她動手,甚至連罵她都不可能。

  不是富察秀女膽子小,而是她有所顧忌,怕把事情鬧大,壞了她在寧素他們那兒的印像罷了。

  畢竟認真算起來,富察秀女並不占理。

  果不其然,瓜爾佳秀女並沒有猜錯,富察秀女再生氣也沒有被怒火衝昏頭腦。她沒有忘了自己現在在哪兒,也沒有忘了自己在這兒是為了什麼的。

  等著吧,富察秀女在心底裡暗暗想到,等她當上太子妃之後,看她怎麼跟她算賬。

  這會兒的富察秀女還以為只要她和瓜爾佳秀女沒有鬧起來,那麼寧素他們就不會知道這件事。

  但是事實證明她想錯了,寧素第二天就已經知道了,而且知道得還十分詳細。

  「富察家這個小格格……」寧素說到這裡,直接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麼。

  原本因為富察夫人的原因,寧素確實是想過多照顧她幾分的,但是現在看來,幸好她改變主意了。

  她沒有派人多照顧富察秀女幾分,她就已經那麼「厲害」了,要是真的對她另眼相待的話,那麼這個月她在宮裡豈不是要橫著走了?

  「奴才想難怪富察夫人進宮的時候,沒有特意麻煩您多照顧富察秀女幾分了,想來富察夫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小姑子是什麼性子的,所以才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柳葉覺得這應該是最合理的猜測了,否則的話富察夫人既然和寧素有幾分情分在,她的小姑子進宮選秀又怎麼可能不多嘴提一句?

  柳芽道:「奴才想,很有可能是富察夫人自己都猜得到自己的小姑子不大可能被選上太子妃或者大福晉。」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柳絮感嘆了一句。

  倒是柳枝注意到寧素只提了富察秀女一個,便笑著開口問道:「那瓜爾佳秀女呢?主子您覺得她怎麼樣?」

  「這個我知道。」柳絮搶著回答道,「如果奴才沒有猜錯的話,主子您對瓜爾佳秀女昨天晚上的表現肯定挺滿意的吧?」

  寧素笑著反問了柳絮一句:「你又知道?」

  「奴才當然知道了。」柳絮一臉得意地道,「奴才好歹在您身邊伺候了二十年有余了,怎麼可能不了解您呀?」

  她們主子自然不喜歡愛鬧事的姑娘了,或者說只要是愛鬧事,那麼別管是姑娘還是小子,她們主子都不喜歡。

  但是她們主子不喜歡愛鬧事的,不代表喜歡愛忍氣吞聲的,所以對於瓜爾佳秀女昨天既不跋扈,又不軟弱的表現自然是很滿意了。

  「行吧。」寧素道,「那你確實是挺了解我的。」

  寧素確實是很滿意瓜爾佳秀女昨天晚上面對富察秀女的表現,不僅僅因為她沒有忍氣吞聲,更因為她沒有趁勢讓富察秀女栽一個大跟頭。

  要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富察秀女不占理,而且真的鬧到寧素面前的話,那麼肯定要追究富察秀女打聽後宮之事的責任的。

  真的要到這一步的話,那麼即便寧素和富察夫人有點交情,馬齊又是康熙的得力干將,富察秀女也照樣落不得一個好。

  寧素可是知道瓜爾佳秀女和富察秀女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但是兩人平日裡的關系卻並不親密,再加上這次又是富察秀女故意找麻煩,言語之中甚至透露了幾分對瓜爾佳秀女的不尊重,結果她都願意放她一馬,可見其秉性。

  「我現在不得不承認,皇上的眼光確實是有點毒辣。」雖然在六個小格格裡面,出了一個富察秀女,但是其他五個小格格不論是家世還是性子都很不錯。

  尤其是這個瓜爾佳秀女。

  別人不知道,寧素卻很清楚,康熙最看中的就是她,之所以一直猶豫,沒做決定,那是因為康熙太看重太子,又因為這是在選太子妃而不僅僅只是皇子福晉。

  畢竟不出意外的話,太子妃就是未來的國母。

  寧素想,就算康熙最後沒選瓜爾佳秀女做太子妃的話,相信也會將她指給大阿哥的。

  說句直白一點的話,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太子是康熙的親兒子,大阿哥難道就不是了嗎?

  四個柳一聽,互相對視了一眼,柳枝笑道:「何止是有點呀,依奴才看,皇上的眼光是很毒辣才對,要不然也不會相中主子您呀。」

  柳枝這話一出,其他三個柳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寧素倒是沒想到她一句話,竟然能被柳枝拐到她身上來,當即就忍不住勾唇道:「你們這是比『情人眼裡出西施』還要誇張啊。」

  敢情在她們眼裡,她哪哪兒都好唄?

  得虧寧素沒有把後面這句話問出口,不然的話四個柳肯定異口同聲地回答她已經「那是必須的呀」。

  雖然不否認四個柳對寧素確實是有一層濾鏡,但是她們覺得平心而論,她們主子確實是哪哪兒都好。

  尤其是在不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之前,她們主子可是沒嫌棄他娶過兩任妻子,也沒有嫌棄他只是個教書先生,甚至願意和他一塊承擔養家的責任,這換做是誰聽了都得感嘆一聲康熙遇上好女人了呀。

  當然了,四個柳也平心而論,康熙確實是很不錯了,尤其是拿他和隆科多做對比之後,四個柳就更加能夠從中發現兩人的差距。

  光是康熙和寧素大婚多久,康熙就獨寵寧素多久這件事就足夠甩隆科多一大截了,更別提寧素有孕在身,康熙不僅沒想過讓後宮進新人,翻其他嬪妃的綠頭牌,甚至還能憐惜她們主子懷孕的辛苦而對她處處照顧,處處體諒。

  對此,四個柳別提有多高興和有多欣慰了。其實對她們來說,比起康熙的身份,她們更加在意的是康熙對寧素的心意。

  只要康熙心裡有寧素的話,那麼即便他不是大清天子,他也會將她們主子捧在手心裡的。

  「對了。」柳絮突然想起一件事,「主子,既然外面都有些風言風語了,我們要做點什麼嗎?」

  「不用。」寧素搖搖頭,她道,「馬上就要進入最後的復選了,現在要是把皇上的後宮不進新人一事散播出去的話,說不定會鬧什麼么蛾子。」

  反正等復選一結束,不用特意去說,大家都會知道康熙今年沒打算進新人了。

  「那也是。」四個柳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畢竟他們坤寧宮如今早就成了後宮嬪妃們的眼中釘了,要不是康熙護著,太皇太後和太後也不插手的話,哪怕她們主子再有本事,只怕東西六宮的嬪妃們也不會那麼安分。

  只是寧素和四個柳大概沒有想到,即便她們不把這件事傳播出去,也有人要鬧么蛾子。

  *

  除了瓜爾佳秀女她們六個小格格之外,其他的秀女基本上都不知道自己的前程在哪兒,有的秀女不求榮華富貴,自然不盼著進宮了,但是有的秀女卻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

  尤其是那些家世一般,但是卻容貌出色的秀女,就更加有搏一搏的心態了。

  畢竟依照她們的家世,她們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裡去當正妻,既然都是做妾的話,那麼她們何不做皇家妾呢?

  她們可是聽說了皇後娘娘現在已經懷孕了,沒辦法伺候皇上,如此一來,她們要是能進宮的話,想要得寵的可能性不是更大了麼?

  這天,突然有秀女提議趁著春光正好,她們要不要去御花園走走?

  「不好吧。」有膽小的秀女猶豫道,「嬤嬤可是早就跟我們說了,不許我們在宮裡亂走的。」

  「我們哪有亂走?我們只是去御花園賞賞花罷了。」首先提議的秀女開口道,「再說了,說不定我們這輩子就只有這次進宮的機會,不去御花園走一圈的話,那麼豈不是太可惜了?」

  「畢竟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其他人一聽,覺得確實是有點道理的,就連一開始反駁的秀女也忍不住動心了。

  她們並沒有認為提議的秀女這話說誇張了,事實上她們之所以能夠湊在一起聊天,完全是因為她們家世差不多。

  要知道來參加大選的秀女們雖然沒幾個是互相認識的,但是一塊住這麼久了,憑著各自的家世和陣營,早就分成了幾撥人馬,而且涇渭分明。

  說不好是因為看不起,還是怕日後見面尷尬,畢竟她們和那些出身好的秀女日後如果真的有機會見面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是她們同時被指給了同一個人。

  只不過人家是做正妻,而她們是做小妾。

  言歸正傳,不少秀女認真一想,還真的是心動了,於是個個應承了下來。

  「婉佳你呢?你跟我們一塊去嗎?」一開始反駁的秀女扭頭問起了和自己同一個屋的同伴。

  婉佳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不了,我不去了。」

  「一起嘛,人多熱鬧呀。」

  「算了吧。」不等婉佳回答,有人開口道,「說不定人家章佳格格根本不屑和我們一塊,畢竟這落地的鳳凰那也還是個鳳凰是吧?」

  見對方說話難聽,婉佳的臉色也不好看,但是自從兄長文懋被革職後,再難聽的話她都聽過了,再加上她甚至憑著她家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犯錯,所以最後婉佳只能夠咬牙忍了下來。

  等回去後,剛剛邀請婉佳的那個秀女就小聲地對她道:「對不起啊,婉佳,我沒想到害得你被人說的。」

  「沒事。」婉佳搖搖頭,「和你無關。」

  確實和她無關,這點婉佳很清楚,不至於因為這個原因而遷怒她。

  「要我說她肯定是受了鈕鈷祿格格的指使。」她口中所說的「鈕鈷祿格格」當然是一開始提議大家去御花園散心賞花的那個秀女了,別看她的姓氏夠大,但是既和宮裡的鈕貴妃沒有任何的關系,祖上更是沒有什麼出息的長輩,如果不是因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的話,只怕她也是泯然眾人矣。

  不過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鈕鈷祿秀女並不喜歡同樣容貌出色的婉佳,認識的第一天就在背地裡用落地的鳳凰來諷刺她。

  「當誰不知道她為什麼提議去御花園呢,不就打著偶遇皇上的幌子麼。」說著,她突然看向婉佳,「你長得那麼漂亮,要不然也和我們一塊去吧?」

  婉佳一聽,心猛地跳了一下。


第115章

  婉佳聽得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結合她前面說的話,就是讓她學鈕鈷祿秀女拼一把,如果真的可以被康熙看中的話,那麼說不定她這個落地的鳳凰就真的能夠再次飛上枝頭了。

  但是她要這麼做嗎?

  婉佳在心底裡問自己。

  索卓羅秀女當然不知道婉佳心中所想了,見她沒有開口說話,以為她是在猶豫,便繼續道:「你想呀,婉佳你長得那麼好看,跟鈕鈷祿格格站在一塊都不比她差,憑什麼只有她可以去偶遇皇上?你也可以的。」

  「如果你真的走運和皇上偶遇了,而且還被他看上了的話,那麼日後說不定有機會讓你大哥官復原職啊。」

  畢竟誰不知道枕頭風的威力有多大?

  婉佳也知道,但是她知道是不可能的。別人只知道文懋身上的官職是被康熙擼掉的,卻不知道康熙為什麼突然要擼掉文懋身上的官職。

  但是別人不知道,她作為文懋的親妹妹還能不知道真相嗎?

  她大哥是因為和皇貴妃合謀算計寧……皇後娘娘,才會落得如此下場的。

  一開始婉佳並不知道真相,得知文懋的烏紗帽被摘掉之後,懷疑康熙這是在對文懋進行打擊報復的婉佳一時之間是既愧疚又憤怒。

  不怪婉佳會認為文懋丟官是因為康熙的打擊報復,因為那個時候她只知道康熙的真實身份,卻不知道更多的內情,所以自然而然的以為康熙擼掉文懋身上的官職是因為她曾經想要給寧素和文懋牽過紅線了。

  對此,婉佳自然是既憤怒又愧疚了。

  憤怒是衝著康熙去的,而愧疚則是衝著文懋去的。

  婉佳覺得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的話,那麼她大哥就不會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如果婉佳和文懋的關系很差的話,那麼她或許還會幸災樂禍,但是偏偏婉佳和文懋的關系很好,所以她怎麼可能不愧疚呢?

  那個時候婉佳甚至都考慮過要不要找寧素幫忙了,雖然那個時候寧素已經進宮了,而婉佳如果沒有寧素的邀請的話,她根本連宮門都進不去。

  但是沒關系,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寧素是進宮了,可是她的家裡人並沒有呀,她總不可能進宮之後就和家人斷了聯系吧?

  實不相瞞,婉佳當時都已經想好了要找誰幫她給寧素遞話了,但是沒想到她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就被她大哥攔下了。

  當時婉佳還以為她大哥是因為不好意思,但是當她從文懋的口中得知真相之後,婉佳才知道他攔著不讓她去找寧素的家人幫忙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因為不敢!

  那個時候婉佳的第一反應是不敢相信——

  她怎麼敢相信呢?一直以來她大哥都那麼疼愛她,知道她愛習武,更是瞞著她額娘也讓她繼續學,甚至是幫她打掩護。從前她大哥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不管是給她嫂子還是孩子帶禮物,都會有她的一份。

  在婉佳心裡,她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也是天底下最疼她,最愛她的大哥。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得知文懋利用了自己去接近寧素的時候,她才會那麼難以置信。

  當然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後來婉佳就沒有再去找寧素的娘家人了。在知道真相之後,哪怕不用文懋攔著,婉佳都不好意思請寧素幫忙了。

  因為她沒這個臉。

  至於她大哥文懋……

  說實在話,婉佳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如果文懋不是她嫡親的大哥,不是一直以來都疼她愛她的兄長的話,那麼得知他利用自己,還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她一定會二話不說就跟他翻臉的。

  但是偏偏沒有如果。

  哪怕婉佳再鄙視文懋的做法,她也沒有辦法真的和她大哥翻臉,更沒有辦法不認她這個大哥。

  按理來說,依照婉佳對寧素的愧疚這會兒聽到索卓羅秀女那麼說,她應該直接拒絕才對的。但是她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她又想起了她剛剛說的話,於是猶豫再三,婉佳還是點頭了。

  她道:「好,我也一起去。」

  「真的呀?」索卓羅秀女沒想到婉佳真的同意了,當下撫掌道,「那太好了,那晚點我們一塊去。」

  見她高興得跟撿到錢似的,婉佳有些奇怪:「我只是也一塊去而已,你怎麼那麼高興?」

  「當然高興了。」索卓羅秀女道,「鈕鈷祿格格她們肯定不知道你已經改變主意了,所以想也知道她們待會兒見到你會有什麼反應了,這樣我能不高興嗎?」

  婉佳一聽,就知道她這麼極力說服自己的原因之一大概也是為了利用她去看鈕鈷祿秀女的熱鬧。同樣是利用,婉佳對此卻並不覺得厭惡,或者生氣。

  因為索卓羅秀女並沒有隱瞞,所以她這樣的利用在婉佳看來甚至有幾分可愛了。

  至少比她大哥可愛。

  一想到文懋,婉佳的心情又不免的蒙上了一層陰郁。不過當她收拾好和索卓羅秀女一塊出門的時候,她就恢復如常了。

  只是婉佳的心情看上去是好了,鈕鈷祿秀女她們看到她的出現後,心情根本好不起來,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甚至有點僵硬。

  「你怎麼也來了?」

  鈕鈷祿秀女沉得住氣,她的跟屁蟲那拉秀女卻沉不住氣,指著婉佳的鼻子就問道,「你不是拒絕了嗎?怎麼還出爾反爾啊?」

  「有哪條規矩規定我不許出爾反爾的嗎?」婉佳雖然確實是出爾反爾了,但是卻理直氣壯的,她道,「再說了,這御花園既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那憑什麼你能去,我不能去?」

  「確實是沒有哪條規矩規定你不許出爾反爾,只是沒想到有人明明出爾反爾了,卻依然那麼理直氣壯的。」那拉秀女輕哼一聲,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屑道,「難道這就是我們和落地鳳凰的區別麼?」

  「嫉妒麼?」婉佳也學著她輕哼一聲道,「那你也可以啊。」

  「你……」那拉秀女哪裡想到婉佳這會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平日裡她這麼諷刺她,她早就羞憤到恨不得當場就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了。

  結果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時間而已,婉佳再次被她這麼諷刺,竟然沒有和往常一樣的表現就算了,甚至還這麼牙尖嘴利地回擊她?

  婉佳這個變了個人似的表現不僅讓那拉秀女驚訝,就連其他的秀女們也有點意外。

  鈕鈷祿秀女仔細地打量了婉佳一眼,見她竟然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對她自然是不由地生出幾分防備之心。

  鈕鈷祿秀女是帶著野心來參加選秀的,那麼她自然希望自己能夠被康熙看中了。

  只是她很清楚她自己雖然生得美,卻也沒有美到傲視所有秀女的地步,而康熙呢?後宮的嬪妃們環肥燕瘦的,應有盡有,如果僅僅只是靠著最後的復選,她不一定能夠進得了宮。

  正是因為有這樣清楚的認知,所以鈕鈷祿秀女才會想出這樣一個大膽的法子——

  假借去御花園賞花來達到自己偶遇皇上的目的。

  只是鈕鈷祿秀女沒想到自己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婉佳就先跑出來給她添堵了。

  但是就像婉佳說的那樣,御花園不是她的,也不是她的,她們能去,她當然也能去了。

  哪怕鈕鈷祿秀女很清楚自己的用意瞞不了所有人,卻也不想真的親手將那塊遮羞布扯下來,因為那樣未免顯得她的吃相有點太難看了。

  於是最後鈕鈷祿秀女只能夠拉住那拉秀女,示意她不要再開口,默許了婉佳和她們一塊去御花園賞花。

  不過鈕鈷祿秀女雖然沒有趕婉佳,卻一直都將一部分的注意力落到她的身上,可以說是為了提防婉佳對自己做什麼,又或者說為了提防婉佳搶自己的風頭。

  對於鈕鈷祿秀女她們的暗中觀察,婉佳心知肚明,不過她並沒有當一回事,更沒有阻止,因為她巴不得鈕鈷祿秀女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身上,專注到忘了自己來御花園的目的呢。

  「她看你了。」

  「她又看你了。」

  「她又又又看你了。」

  ……

  跟在婉佳身邊的索卓羅秀女就跟實時報道似的,還在給婉佳數著鈕鈷祿秀女偷看她的次數。

  見索卓羅秀女越數越興奮,婉佳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你確定不好好地欣賞一下御花園的景色嗎?小心過了這個村,沒了這個店哦。」

  索卓羅秀女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畢竟她很清楚依照自己的家世和容貌,是沒有什麼機會進宮了。所以她現在要是不抓緊機會好好地欣賞一下紫禁城裡的御花園究竟是長什麼樣的,那麼這輩子她大概率是沒有機會見到了。

  索卓羅秀女可不想自己日後回憶起她進宮選秀的這段日子,對紫禁城裡的一景一物毫無記憶,唯獨對鈕鈷祿秀女印像深刻。

  不少秀女的想法都和索卓羅秀女一樣,鈕鈷祿秀女提議來御花園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先不管,反正她們確實是抱著見世面的想法來的。

  至於康熙?

  她們到了復選那一天都不一定有機會見到呢(因為康熙不是得非要到場的),更何況是現在?

  然而讓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正當她們游玩御花園游玩得正高興的時候,居然真的遇上康熙了。

  「奴才給皇上請安。」

  「皇上萬福金安。」

  康熙的出現,一下子打破了原本的輕松氣氛,不少秀女緊張到差點連禮都不會行了,倒是鈕鈷祿秀女較為冷靜,見到康熙雖然緊張,更多的卻是驚喜——

  鈕鈷祿秀女認為這是老天爺給她的機會,要不然康熙為什麼不是昨天來御花園,不是明天來御花園,偏偏是她來御花園的今天來御花園呢?

  一想到這兒,鈕鈷祿秀女的信心大增,這會兒和剛剛不一樣,這會兒鈕鈷祿秀女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康熙的身上,以至於壓根沒有注意到原本離她八丈遠的婉佳竟然在短短的三秒鐘之內竄到了她的身邊。

  鈕鈷祿秀女的注意力放在了康熙的身上,而婉佳的注意力則全部都放在了鈕鈷祿秀女的身上。

  婉佳很清楚,如果鈕鈷祿秀女沒有遇上康熙的話那就算了,一旦遇上的話,她絕對會鬧么蛾子吸引康熙的注意的。

  為什麼婉佳這麼篤定呢?

  因為鈕鈷祿秀女來御花園就是衝著吸引康熙來的,她要是不鬧么蛾子吸引康熙的注意的話,那麼她這御花園她今天豈不是白來了?

  所以婉佳時刻注意著鈕鈷祿秀女,見她在康熙還沒有喊起的時候有意要抬頭,婉佳心裡一驚,然後手快過腦子的一手死死地按住鈕鈷祿秀女的後腦勺,一手緊緊地捂住鈕鈷祿秀女的嘴巴——

  既不讓她把頭抬起來讓康熙看到她那張臉,又不讓她張嘴發出任何的聲音來吸引康熙的注意。

  不得不說婉佳確實是成功了,成功地阻止了鈕鈷祿秀女在康熙面前露臉。

  因為康熙的注意力壓根沒在她們的身上,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婉佳和鈕鈷祿秀女之間的那點動靜了。

  等康熙走後,不少的秀女頓時長舒了一口氣,索卓羅秀女更是覺得幸好以她的容貌和家世用不著進宮了,要不然讓她單獨和萬歲爺相處,甚至給萬歲爺侍寢的話,那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但是並非所有人的想法都和索卓羅秀女一樣的,至少鈕鈷祿秀女就不是。

  突然被人按住腦袋和捂住嘴巴,鈕鈷祿秀女第一反應是想要反抗的,但是她哪裡知道對她下手的人力氣居然那麼大?大到鈕鈷祿秀女根本反抗不了!

  好不容易不再被人鉗制,可康熙也已經走遠了,遠到連他的背影都瞧不見了,當下鈕鈷祿秀女氣得呀,扭頭一看剛剛對她動手的人居然是婉佳,頓時就更生氣了。

  「你瘋了嗎?章佳氏!你到底想做什麼?」鈕鈷祿秀女顧不上維持自己的形像了,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絕好的機會在自己面前溜走,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次沉痛的打擊!

  「我和你有什麼仇什麼怨你要這麼害我?」

  她都沒有阻止她一塊來御花園了,為什麼她要這麼破壞她的機會?她要是有本事的話,她可以想辦法吸引皇上的注意啊!為什麼要做什麼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沒有吸引皇上的注意力,難道她章佳氏剛剛就吸引到皇上了嗎?

  「這話是我問你才對。」婉佳收回了自己的手,嫌棄似的用帕子左右擦了擦,然後對鈕鈷祿秀女道,「敢在皇上面前搞小動作,你怎麼能保證你會吸引到皇上的注意而不是被皇上治一個御前不敬之罪?到時候你自個兒倒霉就算了,要是連累我們的話,我們豈不是太冤了?」

  「說到底,我們和你有什麼仇有什麼怨呢?」

  一聽到婉佳這話,索卓羅秀女連忙開口附和道:「沒錯沒錯,婉佳說的有道理,我們剛剛被你忽悠住了,倒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可能。」

  畢竟誰知道萬歲爺是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性子?如果不是的話,那麼她們豈不是得被鈕鈷祿秀女給連累了?

  要知道她們這幫秀女的家世可以說是一個比一個低的,康熙要是真的因此而治她們一個御前不敬之罪的話,只怕後宮不會有人反對,前朝也不會有人有意見。

  因為後宮的嬪妃巴不得自己少幾個情敵,而前朝的大臣們和她們都沒關系,自然不會為她們出頭了。

  索卓羅秀女能夠想到的,其他秀女自然也能夠想到了,因此並沒有人幫鈕鈷祿秀女說話。

  哦,不對,還是有的,比如說那拉秀女。

  可惜她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婉佳就轉身離開了,壓根不給那拉秀女開口的機會。

  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迫咽回去的那拉秀女:「……!!!」

  她倒是聽她把話說完再走啊!

  *

  御花園發生的事情,沒多久就傳到寧素的耳朵裡了,不過她關注的人並不是想要吸引康熙注意的鈕鈷祿秀女,而是婉佳。

  「你是說當時阻止鈕鈷祿秀女鬧么蛾子的人是婉佳?」寧素開口問前來稟報的柳絮。

  「是。」柳絮點點頭,「雖然除了章佳秀女和鈕鈷祿秀女之外,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阻止鈕鈷祿秀女的,但是等皇上走後,兩人卻吵了起來,所以大家都知道了鈕鈷祿秀女有意在皇上面前露臉的時候卻被章佳秀女阻止了。」

  寧素聽完之後沒有說話,因為面對婉佳她的心情是有點復雜的。

  誠然,她知道婉佳是無辜的,但是讓她再像從前那樣心無芥蒂地對待她,寧素也確實是做不到。

  因為婉佳是無辜的,但是婉佳的大哥文懋卻不是。

  「明天請她來坤寧宮一趟吧。」良久後,寧素對柳絮道,「她不是個有心計,現在壞了鈕鈷祿秀女的好事,接下來的幾天說不定沒法安全度過。」

  寧素和婉佳到底相處過一段時間,她了解她的性子,要是動刀動槍的話,那麼她確實是可以吊打鈕鈷祿秀女,但是論心計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不過鈕鈷祿秀女再有心計也沒用,只要寧素召見了婉佳,她就不敢輕舉妄動。

  果不其然,當鈕鈷祿秀女第二天見婉佳是被柳葉親自送回來的時候,她立馬就打消了想要報復她的心思了。

  她不知道婉佳早就是寧素的人,還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婉佳入了寧素的眼,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婉佳現在已經在寧素那兒掛上號了,如此一來,鈕鈷祿秀女自然沒辦法對她做什麼了。

  因為區區一個婉佳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背後的寧素。

  連鈕鈷祿秀女都因為婉佳被寧素召見一次而對她改變了態度,更何況是其他人?

  索卓羅秀女見婉佳是被柳葉送回來的,便知道她得寧素的看重了,於是私底下偷偷問婉佳:「皇後娘娘是不是允了讓你進宮呀?」

  畢竟寧素現在懷孕了嘛,與其等著別人來分她的寵,倒不如自己提前物色好人選來給自己固寵。

  不止索卓羅秀女是這麼想的,後宮的嬪妃們得知寧素召見了婉佳之後也有類似的想法。

  「不是。」婉佳搖搖頭,否認了索卓羅秀女的猜測。

  但是她不信,後宮的嬪妃們也不相信。

  直到復選結束,所有留牌子的秀女都有了著落,卻沒有一個秀女的著落是後宮的時候,大家不願意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這次大選,康熙的後宮真的不進新人!

  *

  「皇上這也……太看重皇後了吧?」

  赫舍裡夫人知道這個消息之後,忍不住跟索額圖道,「雖然說皇後現在有孕在身,受不了刺激,但是大家不是都這樣過來的嗎?憑什麼這個皇後就能夠被皇上另眼相待呢?」

  上一個孝昭皇後沒有懷過孩子,所以不具備參考價值,但是上上一個仁孝皇後可是懷過兩個孩子的,那又怎麼樣呢?康熙還不是該臨幸嬪妃就臨幸嬪妃,後宮還不是該進新人就進新人麼?

  結果到了寧素倒好,明明孕期撞上了大選,但是偏偏康熙的後宮不進新人。

  這兩相對比之下,赫舍裡夫人可不就是有話說了麼?

  雖然說仁孝皇後不是她的女兒,但是這並不妨礙赫舍裡夫人看寧素不順眼啊。

  索額圖倒是沒有去理會赫舍裡夫人為仁孝皇後打抱不平之下的酸意,比起康熙的後宮不進新人一事,他更加在意的是太子妃選定一事。

  因為他得考慮要用什麼態度對待太子的妻族。

  不過索額圖沒理會而已,不代表他不在意的,扭頭對赫舍裡夫人道:「你可別犯糊塗,皇上的後宮進不進新人的,那是皇上的事。」

  「既然就連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都沒有說什麼了,那我們就更加無權過問。」

  赫舍裡夫人一聽,自然知道索額圖說得在理,於是只能點頭答應。

  只是索額圖沒想到的是他能夠勸得住自己的老妻讓她別去做什麼蠢事,卻阻止不了其他人犯蠢。


第116章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關注康熙的後宮有沒有進新人的,比如說惠妃,畢竟康熙的後宮能每三年進一次新人,她兒子卻不可能每三年娶一個老婆的。

  所以是大阿哥選大福晉重要呢?還是康熙的後宮進新人重要?

  沒有前者的話,當然是後者重要了,但是有了前者,後者立馬就變得無足輕重起來了。

  惠妃倒也沒有自信過頭,她很清楚這次大阿哥和太子一塊選福晉,那麼肯定是要吃虧的。因為每三年攢下來的出色秀女也就那麼幾個,如果大阿哥挑選大福晉和太子挑選太子妃是分開來辦的話,那麼這一屆最出色的秀女當然就屬於大阿哥了。

  但是偏偏沒有如果,有太子在前面頂著,大阿哥的福晉人選當然只能撿(給)太子挑剩下的了。

  要不是因為如此,惠妃知道這件事之後也不至於那麼惱火。

  雖然在康熙的眼裡,太子才是最寶貝、最優秀的那一個,但是在惠妃的眼裡,她認為她的大阿哥可一點都不遜色太子。

  僅僅只是因為他不是嫡出而已,便是序齒在太子之上,每次見了他也得行禮請安,現在挑福晉了,還得排在太子後面。

  不過再惱火,惠妃也知道自己無力改變什麼,只能努力勸著自己接受事實了。

  原本惠妃想著,康熙即便再疼愛太子,也只會挑個最好的給他當太子妃,總不可能把最好的那個挑走之後,還把剩下的第二好和第三好也指給太子給他當側福晉吧?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畢竟大阿哥即便是庶出,那也是皇帝的長子呀!

  直到康熙給太子和大阿哥賜婚的聖旨下來之後,惠妃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康熙這個當皇阿瑪的沒有真的那麼狠心,把最好的那個挑給太子之後,沒有把第二好和第三好也一並指給太子做側福晉;而壞消息是,即便第二好和第三好沒有指給太子,也沒有將其中一個指給大阿哥做福晉!

  惠妃知道了康熙給大阿哥的賜婚聖旨內容後忍不住出聲問道:「皇上給大阿哥挑了誰家的格格做福晉?」

  打聽消息回來的奴才回答道:「是伊爾根覺羅家的小格格。」

  「怎麼是她?」惠妃一確定了康熙給大阿哥挑選的大福晉人選後,眉頭就開始皺起來了。

  對於惠妃來說,她覺得六個小格格裡面,伊爾根覺羅氏哪怕不是墊底的那一個,也絕對沒辦法躋身到前三。

  雖然說伊爾根覺羅氏的阿瑪科爾坤是從一品的尚書,但是家中除了他之外,並無其他有出息的子弟,而且科爾坤子嗣單薄,他的妻子這輩子也就只懷過一個孩子,只生過一個孩子,沒錯,這個孩子就是伊爾根覺羅氏。

  時下的人都認為母親若是子嗣不豐的話,那麼她的女兒只怕也是難孕體質。

  所以光是後面這一點,惠妃就沒有辦法讓伊爾根覺羅氏躋身前三了。

  結果好嘛,惠妃怎麼也沒想到最後被指給大阿哥當大福晉的竟然是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怎麼考慮過的伊爾根覺羅氏?

  這要不是因為康熙是皇帝,惠妃都想要問他一句究竟是大阿哥的親爹還是後爹了,怎麼就不知道給自己的親兒子挑個好的?第一好的不行,第二好也行啊。

  惠妃表示自己真的算是不挑了。

  哦,要問惠妃覺得第二好是誰家的小格格?

  那當然是富察家的小格格了,沒錯,就是那個找瓜爾佳秀女麻煩,結果卻被當場撅回去的富察秀女。

  寧素:「……???」

  得虧寧素不知道惠妃心裡面的想法,要不然真的會忍不住回她一句:「好家伙,你說『不挑』那是真不挑啊。」

  做過那個預見未來的夢,寧素不僅知道未來的太子妃會是誰,更知道未來的大福晉會是誰,所以當康熙在下旨賜婚之前告訴她選定了瓜爾佳秀女作為未來太子妃,伊爾根覺羅秀女作為未來大福晉的時候,寧素是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夢裡的太子妃和大福晉就是這兩個小格格。

  所以在寧素看來,即便有些事情發生了改變,比如說她和隆科多和離了,帶著岳興阿跳出了佟家那個火坑,但是有些事情還是會照著原來的軌跡發展的,比如說瓜爾佳秀女依然會和太子成婚,伊爾根覺羅秀女依然會成大福晉。

  夢裡的太子妃和大福晉,夢裡的她似乎沒有接觸過,自然不了解她們為人了,但是現實生活中的瓜爾佳秀女和伊爾根覺羅秀女,寧素是了解過,接觸過,甚至是觀察過的。

  和瓜爾佳秀女被富察秀女找過麻煩不一樣,伊爾根覺羅秀女在宮裡居住的這一個月過得倒是挺太平的,但是這樣,不代表寧素他們觀察不出來她的秉性。

  到底是吃過這麼多年飯的人了,要是就連這點眼力都沒有的話,那麼這些年的飯他們豈不是白吃了?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綜合考慮之後,不管是康熙,還是寧素,都覺得伊爾根覺羅秀女是很適合大阿哥的。畢竟大阿哥雖然比太子年長兩歲,但是要論沉穩的話,大阿哥是真的比不上太子。

  簡單一點來說,太子不夠沉穩,那是因為年紀擺在那兒;而大阿哥不夠沉穩呢?則是因為性子擺在那兒

  寧素和康熙都認為,如果要給大阿哥挑選福晉的話,那麼就應該給他挑一個性情溫和的小格格,這樣日後和大阿哥成為夫妻了,兩人的性子才能互補,至於能不能把小日子過得幸福美滿的,嗯……那就沒有人敢打包票了。

  畢竟媒人婆都不包生孩子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給大阿哥選了伊爾根覺羅秀女作為他的福晉,寧素他們雖然沒辦法保證他們婚後肯定會過得很好,但是他們可以保證,如果給大阿哥選了惠妃看中的富察秀女作為他的福晉的話,那麼婚後他們的日子肯定過得雞飛狗跳的,甚至一個鬧不好的,還會影響大阿哥和太子兩人的兄弟關系。

  為什麼?

  不僅僅因為富察秀女的性子,更因為她的野心。

  她可是一心奔著太子來的,結果最後沒能嫁給太子成為太子妃,反倒是成為大阿哥的大福晉的話,誰知道她會不會因此而產生不滿?

  誠然,大福晉之位並不寒磣人,不僅是皇子福晉,更是一眾皇子福晉的長嫂,地位僅次於太子妃而已,換做是別的人家突然被指婚給大阿哥的話,只怕只有高興的份了。

  畢竟太子妃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大福晉難道就是什麼人都可以做的嗎?

  但是富察秀女不一樣,因為她一開始就把期待值拔得高高的……不對,應該說把期待值拔到最高,所以選她為大福晉的話,她肯定會因為心理落差而產生不滿的。

  如果富察秀女如果能夠很好地消化掉這份不滿,或者將這份不滿藏住的話,那麼就算了,但是如果沒有消化掉,又沒有藏住這份不滿,讓大阿哥知道了的話,大阿哥心裡頭能高興?對太子能沒有意見?

  別說什麼大阿哥有可能會喜歡富察秀女,所以即便知道了也不會計較,也不要說什麼有可能富察秀女嫁給大阿哥之後,兩人日久生情,她不會再惦記著太子……

  這些所有的「有可能」在康熙這兒都行不通。

  開玩笑,護犢子的康熙有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受委屈嗎?什麼玩意兒啊。

  尤其是康熙看重手足情深,他自己和裕親王、恭親王手足情深,自然是盼著自己的兒子們也手足情深了。

  嗯,雖然估計夠嗆。

  在寧素看來,富察秀女在一開始給自己排除異己的同時,也斬斷了自己成為大福晉的機會。

  因為康熙哪怕沒辦法讓太子和大阿哥真的手足情深,但是至少他肯定會盡可能地避免他們兄弟鬩牆。

  所以可以說富察秀女的家世好歸好,但是腦子確實是不太聰明,因為六個小格格裡面,唯獨她一個把自己的野心直接「寫」在了臉上,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她這麼做不是坦率,單純就是不聰明而已。

  「現在好啦,復選結束了,太子妃和大福晉的人選也有著落了,總算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了。」至於五月份的端午宴會什麼的……嗯,寧素暫時當做不知道這回事。

  「你確實是該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了。」康熙的手搭在寧素的肩上,笑著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肚子,然後道,「自打你懷上這個孩子之後,你就沒怎麼好好地休息過。」

  頂多是短暫地歇息過一段時間而已。

  算了算時間,寧素是在去年十二月的上旬懷上孩子的,結果立馬就是新年了,等把出喜脈的時候,新年雖然過了,但是馬上就迎來了太皇太後的大壽、三年一次的選秀和康熙的萬壽節。

  直到時間來到了四月份,一切的事情都塵埃落地之後,寧素終於迎來了將近一個月的「假期」。

  雖然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寧素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畢竟五月份的端午節也近在眼前了,但是至少她不用再像之前似的那麼忙碌。

  寧素就笑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後道:「得虧這是一個乖孩子,我懷孕這麼久都沒有折騰過我,要不然就算給我三頭六臂的,我也沒辦法把事情都辦好。」

  「這麼說來,等你把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可得好好地誇誇他。」康熙順著寧素的話笑道。

  寧素聞言,眉眼含笑地乜了他一眼:「只誇我肚子裡的孩子嗎?」

  「當然不是了。」康熙道,「孩子他娘也得好好地誇一誇。」

  「就是該怎麼誇呢,這個我得好好地想一想。」

  寧素一聽,氣得頓時忍不住挪腳撞了撞康熙的腳:「煩人,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康熙被寧素的話給逗笑了,伸手給她順順毛道:「好好好,我重新組織語言。」

  寧素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然後就聽到說好了會重新組織語言的康熙把他剛剛說的話又重新說了一遍,不等寧素這次要踩他的腳,康熙又補充一句道:「畢竟孩子他娘值得被誇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真的要一個個誇的話,我怕從天亮誇到天黑都誇不完。」

  「所以我不得好好地想一想嗎?只能挑出百八十個比較突出的優點好好地誇一誇,剩下的千兒八百個沒那麼突出的優點就沒辦法誇了。」

  「什麼呀?」這下輪到寧素被康熙的話給逗笑了,「哪有你那麼誇張的?比較突出的優點有百八十個就算了,沒那麼突出的優點竟然還有千兒八百個?」

  「你當我渾身上下都長滿了優點呢?」

  「不。」康熙一本正經地搖搖頭道,「你不是渾身上下都長滿了優點,你是渾身上下全是優點。」

  「行啊你。」寧素被哄得眉開眼笑的,「你嘴巴抹了蜜了是吧?說話這麼好聽?」

  康熙見寧素笑得那麼開心,心裡也高興,正准備開口說什麼,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誰?誰的嘴巴又抹了蜜哇?」

  康熙回頭,就見岳興阿和太子兩人從外面進來了,剛剛開口的人正是岳興阿。

  想到剛剛說話的人是寧素,岳興阿便歪著小腦袋看向康熙,「皇阿瑪,你的嘴巴抹了蜜嗎?」

  康熙:「……」

  好家伙,這個問題讓他怎麼回答?

  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康熙干脆轉移話題:「你們這是散學了?」

  見康熙問了一個明知故問的問題,寧素忍不住笑了,察覺到康熙的尷尬的太子也忍不住笑了。

  不過太子比寧素要有良心,作為好大兒的他雖然笑話了他皇阿瑪,卻也幫了他皇阿瑪,他道:「是,兒子今天回來是向皇阿瑪您和皇額娘謝恩的。」

  雖然接下賜婚聖旨的時候,太子已經謝過一次恩了,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當著寧素和康熙的面再謝他們一次的,畢竟太子也知道他皇阿瑪和皇額娘為了給他挑選太子妃費了多少的心思和精力。

  寧素和康熙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寧素就問道:「你見過石家的小格格嗎?」

  太子搖搖頭。

  寧素見狀,忍不住笑了:「你沒見過石家的小格格就來給我們謝恩了?不怕我們給你挑的太子妃不漂亮呀?」

  「不怕!」回答寧素的並不是太子而是岳興阿,小家伙開口道,「因為太子妃嫂嫂很漂亮呀。」

  康熙微微一揚眉頭,問岳興阿:「你怎麼知道?」

  「因為保成哥哥讓我去唔唔唔???」岳興阿張嘴就把他的保成哥哥給出賣了,可惜出賣到一半就被他保成哥哥給捂嘴了。

  太子哪裡想到岳興阿出賣自己會出賣得那麼快?饒是他眼疾手快,也沒能在第一時間捂住岳興阿的嘴巴。

  以至於太子出手捂嘴了,卻跟白出手捂嘴似的。

  見寧素和康熙聽到岳興阿的話後都戲謔地看著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說出什麼打趣他的話,太子頓時一陣尷尬……和害羞。

  他並不是不相信寧素和康熙不會給他挑選一個漂亮的太子妃,但是少年人嘛,有幾個會對自己未來的妻子沒有半點好奇的?

  反正太子不屬於其中一個。

  只是太子也知道他現在已經十三歲了,不是三歲小孩兒,不可能因為一時好奇就去秀女們的住所見自己未來的太子妃的,所以太子沒去,但是他讓才六歲的岳興阿去了!

  畢竟岳興阿才六歲,甚至連需要男女大防的年紀都沒到,派他去再適合不過了。

  不過……

  頂不住自己皇阿瑪和皇額娘戲謔的眼神的太子低頭見岳興阿睜著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惱羞成怒道:「岳興阿,你不是答應了會幫我保守秘密,不告訴別人的嗎?」

  岳興阿伸手將太子捂住他嘴巴的手扒拉了下來,然後繼續用他奶呼呼的嗓音給自己辯解道:「我是答應你啦,保成哥哥,但是皇額娘和皇阿瑪也不是別人呀。」

  「他們是家人。」

  一時之間,太子竟然有點分不清楚岳興阿這是在鑽語言的漏洞,還是因為他們對於「別人」二字的理解不一樣。

  「皇額娘和皇阿瑪不是別人,那烏庫媽媽和皇瑪嬤呢?」太子問。

  「也不是別人呀。」岳興阿道。

  「那老……大哥和大姐姐他們呢。」太子又問。

  「是家人哇。」岳興阿道。

  太子:「……!!!」

  都是家人,那保守的是哪門子秘密啊?

  見太子追問岳興阿,反倒是把自己給追問得快要崩潰了,一旁的寧素和康熙兩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保成,看來下次你要岳興阿幫你保守秘密,你得提前跟他劃分好這個時候什麼人是『別人』。」

  「沒有下次了。」已經知道了岳興阿這麼不靠譜了,太子哪裡還敢讓他幫他保守秘密?

  偏偏岳興阿還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聽到太子這麼問還不解地問他:「為什麼呀?」

  「為什麼沒有下次啦?保成哥哥?」

  「你、說、呢?」太子氣不過,最後還是忍不住捏了捏岳興阿的鼻子,直把小家伙都捏懵了,為什麼要他說呀?他就是不知道才問他的哇。

  看到他們小哥倆這樣,寧素和康熙兩人都忍不住笑了,康熙「小聲」的對寧素道:「看來真的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了。」

  康熙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兒子打小就聰明,簡單一點來說,只有他氣別人的份,哪有別人氣他的份?結果遇上岳興阿之後倒好,不是被他的真誠打敗,就是被他的「無知」給噎得慌。

  然而作為親爹的康熙卻一點都不心疼,反而有幾分樂見其成在裡面。因為康熙想要將太子培養成一個合格的儲君沒錯,畢竟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放心的將大清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但是與此同時康熙也希望自己的寶貝兒子可以像其他同齡人一樣,該高興就高興,該幼稚就幼稚,該生氣就生氣,而不是一味的冷靜理智。

  因為那樣的日子未免有點太無趣了。

  別看康熙八歲就登基了,但是在他成長的路上除了有太皇太後的輔佐和教導之外,還有裕親王、恭親王這些兄弟以及曹寅這些玩伴的陪伴。

  所以認真論起來,康熙的童年雖然比太子的要沉重,但是也比他的要快樂和豐富。

  「皇阿瑪。」太子哀怨地看了康熙一眼,「我都聽到了。」

  「聽到就聽到吧,省得我再說一遍了。」康熙現在是一點兒也不在意太子的感受啊。

  「你說你,你皇額娘都說了安排你和石家的小格格先見個面了,你非得說什麼全憑我們做主,不必那麼麻煩了。行吧,既然你都那麼說了那就算了,怎麼背地裡又偷偷派岳興阿去給你當探子?」

  康熙有點搞不懂自己這個寶貝兒子的想法了,「難不成讓你跟人家小姑娘見一面,你還害羞了?」

  確實是有點害羞的太子:「……」

  他剛剛就不應該給他皇阿瑪解圍!

  「行了。」寧素能理解太子的想法,所以干脆替他解圍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們剛從校場回來,肯定餓了,我們提前先用膳吧。」

  寧素既然這麼說了,康熙自然不會反對了,而太子和岳興阿更沒有異議,畢竟他們確實是餓了。

  只是這頓飯寧素他們注定是沒辦法提前吃了,因為當飯菜都上桌後,寧素毫無預兆地吐了。

  「寧素。」康熙一驚,連忙起身扶住寧素。

  而太子見狀,連忙讓自己的奴才去請太醫,還順便拉住了想要衝上去的小家伙:「岳興阿乖,別給皇額娘和皇阿瑪添亂。」

  「額娘怎麼啦?」被嚇到的岳興□□扁嘴都快要哭了。

  「應該……是孕吐吧?」太子也不確定,因為書上說了婦人有孕後,一般是前三個月才會孕吐的,可是他皇額娘這會兒都要四個月了。

  事實證明即便是懷孕四個月也會孕吐的,等太醫被請來的時候,寧素已經吐完了,整個人脫力似的靠坐在榻上,康熙他們父子三人則在一旁擔憂地看著她。

  太醫想要行禮,卻被康熙打斷了:「不必了,皇後要緊。」

  太醫聞言,自然不敢耽擱了,連忙上前給寧素把脈,寧素的喜脈是這位太醫把出來的,自此之後寧素這一胎就交到他的手上了,所以他對寧素的身體情況較為了解。

  但是這一次……

  太醫給寧素把脈後,卻又是驚訝又是皺眉的。


第117章

  本來見寧素突然吐了,康熙他們就有些擔心了,這會兒見太醫的表情這麼復雜的,一顆心更是提了起來。

  「沒事。」見寧素朝自己看了過來,康熙就知道她也注意到太醫的表情了,當下衝她搖搖頭,安撫道,「別緊張,保持放松就好了。」

  實不相瞞,寧素並沒有太緊張。雖然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但是她的身體她最清楚,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所以即便突然吐了,寧素也不認為會有什麼大事。

  不過……

  見康熙明明自己都那麼擔心,還不忘安撫自己,寧素笑著對他點點頭道:「好。」

  但是其他人可不像寧素那麼淡定,要知道這位王太醫既然能走到寧素的面前給她把脈,甚至被康熙指定負責寧素這一胎,足以可見他的醫術有多厲害了。

  結果現在見王太醫給寧素把脈上之後不僅表情復雜,而且給寧素把脈的時間卻遠比平時要長,別說是太子和岳興阿了,就連康熙都有些繃不住。

  具體表現為王太醫的手放離開寧素的手腕,康熙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怎麼樣?皇後沒事吧?」

  「回皇上的話,皇後娘娘的身子骨無礙。」王太醫說完這句話之後,康熙他們爺仨的表情瞬間就放松下來了。

  不過……

  「若是皇後無礙的話,那你怎麼給她把那麼久的脈?」康熙又問,他倒不是盼著寧素一定要有事,只是擔心王太醫會怕被責怪而隱瞞事實。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最終害的可是寧素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了。

  岳興阿和太子也扭頭朝王太醫看了過去。

  被康熙他們父子三人盯著看的王太醫有一瞬間覺得頭皮發麻,但是到底年紀大了,見的世面多了,勉強能夠撐得住。

  「那是因為奴才今天給皇後娘娘把脈的時候發現她的脈像和平日裡有些不太一樣,為確保奴才沒有弄錯,只能再三確認,因此給皇後娘娘把脈的時間就長了。」

  給康熙他們解釋完之後,王太醫笑著道,「如今奴才可以確定了,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這一胎懷的是兩個小主子。」

  這一胎懷的是兩個小主子?!

  兩個小主子?!

  兩個?!

  聽到王太醫最後的那句話,尤其是最後的五個字,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個個是既驚又喜的,其中當屬康熙的反應最大。

  這也正常,畢竟他可是寧素肚子裡的孩子的親爹。

  康熙下意識地上前拉住寧素的手,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肚子,然後扭頭問王太醫:「你說的是真的?皇後這懷的是雙胎?」

  「奴才自然不敢信口開河。」王太醫明白康熙這麼問並不是因為質疑他的醫術,而是因為太過驚喜了,才會如此的。

  因此王太醫恭恭敬敬地道,「皇後娘娘確實懷了雙胎。」

  王太醫的話音剛落,康熙就忍不住大笑起來了,還一連說了三個「好」。

  「保成哥哥,雙胎是什麼意思?」聽不太懂的岳興阿扭頭問太子。

  太子立馬就用大白話給岳興阿解釋了:「就是皇額娘肚子裡懷了兩個弟弟妹妹。」

  「哇!」岳興阿頓時眼睛都要亮了,「那我們豈不是很快就可以有兩個弟弟妹妹了?」

  「是。」太子點點頭,情緒也被感染得有些激動,開口問康熙,「皇阿瑪,我們愛新覺羅家出過雙胞胎嗎?」

  太子長大這麼大,當然是見過雙胞胎了,但是那都是別人家的,沒有一個姓愛新覺羅,但是寧素肚子裡這一胎就不一樣,這可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雙胞胎。

  這說不好還是愛新覺羅家第一對雙胞胎呢。

  「沒有吧?」康熙認真想了一下,雖然他的記性很好,但是也沒有好到記住了愛新覺羅家從古至今的皇室、包括宗親家的子嗣情況。

  所以憑著康熙的記性,他確實是沒有想起愛新覺羅家哪位皇帝,或者哪位宗親家生過雙胞胎的,於是康熙道,「朕記得是沒有。」

  太子對他皇阿瑪的記憶力還是很信服的,於是笑著道:「那皇額娘肚子裡的這一對雙胞胎豈不是我們愛新覺羅家第一對雙胞胎?」

  別管是一對小皇子還是一對小公主,只要是能夠平安生下來的,那都是一件大好事,這要是一男一女的話那就更加不得了了,畢竟不管放在哪個朝代,龍鳳胎都是一種吉祥的像征。

  康熙一聽,笑得更開心了,太子能夠想到的事情,他自然能夠想到。不過高興完了,康熙沒有忘記了寧素剛剛孕吐一事,他問王太醫:「皇後剛剛突然孕吐,可是因為懷了雙胎的原因?」

  「這……」王太醫想了想,然後道,「雖然懷雙胎確實是比懷單胎要辛苦一些,但是奴才認為皇後娘娘突然孕吐跟懷雙胎並無太大的關系,可能是因為皇後娘娘前段時間因為各種要事導致她的精神都處在一個緊張的狀態,如今所有事情都塵埃落定了,她突然松懈下來,於是孕吐反應就出現了。」

  康熙一聽,頓時就明白王太醫的意思了,而一旁的寧素也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後對康熙道:「看來我們誇肚子裡的孩子是誇早了。」

  可不是誇早了麼,這哪裡是不折騰她呀?分明是攢著,等她得空了再折騰她。

  「不是『孩子』,是『孩子們』。」康熙糾正道。

  沒想到康熙會這麼嚴謹的寧素愣了一下,但是見他瘋狂上揚的嘴角,就忍不住笑道:「行行行,是孩子們行了吧。」

  那當然行了,不過……

  「寧素你說的在理,我們剛剛誇你肚子裡的孩子確實是誇早了,你懷雙胎本就辛苦,肚子裡的兩個小家伙不心疼你這個當額娘的就算了,還利用孕吐來折騰你,不乖不乖。」康熙搖搖頭道,「等你把他們生下來之後,看我不好好教他們怎麼孝順你。」

  康熙日後能不能做到暫且不說,反正寧素這會兒聽了確實是挺高興的,不過說到生孩子……

  「對了。」寧素轉頭看向王太醫,問他,「王太醫你說懷雙胎比懷單胎要更辛苦,那生雙胎是不是也比生單胎要更危險?我如今都二十八了……」

  寧素這話一出,王太醫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康熙的眉頭就先皺了起來,他難得地「訓」了寧素一句:「別胡說八道,且不說生雙胎是不是真的比生單胎要危險,即便是,寧素你也是有福氣之人,定能平安的把肚子裡的兩個孩子都生下來的。」

  「是啊,皇額娘您別胡思亂想。」還沉浸在自己即將要有一對雙胞胎弟弟或者妹妹或者弟妹的太子聽到寧素語氣不祥,便連忙出聲寬慰道,「都說吉人自有天相,您實在不必杞人憂天。」

  寧素:「……」

  他們爺倆倒是給機會她讓她把話說完呀。

  見康熙和太子他們父子兩人不等她把話說完,就急吼吼地搶著寬慰自己,寧素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無語。

  「我沒胡思亂想,你們也別胡思亂想。」寧素道,「我是想問王太醫如果生雙胎真的比生單胎要危險的話,有沒有什麼預防的法子,可以提前降低危險。」

  寧素當然不是那種杞人憂天的性子了,她這完全是防患於未然。得知自己懷的是雙胞胎,寧素高興嗎?自然是高興了;意識到自己生雙胎有可能比生單胎要危險,寧素害怕嗎?確實是有點害怕。

  但是害怕不能當飯吃,難產這種事情更加不可能因為她足夠害怕就放過她的,所以寧素想要平安地生下肚子裡的兩個孩子,只能夠在生產之前做足充分的准備,確保將有可能發生的危險降到最低。

  至於她做足了充分的准備,等到生孩子的時候會不會難產……

  嗯,那就得等到她生孩子的時候才知道了。

  康熙和太子兩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就齊齊看向了王太醫,康熙更是道:「朕將皇後這一胎交給你,是信得過你的醫術,盼著你保皇後和肚子裡的孩子母子平安的,愛卿萬萬不可讓朕失望。」

  王太醫:「……???」

  這個時候他是「愛卿」了?

  王太醫是大夫又不是神仙,所以他能跟康熙保證一定會讓寧素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母子平安嗎?

  不能。

  但是王太醫敢不跟康熙保證嗎?

  他也不敢。

  王太醫最後只能道:「奴才遵命。」

  當然了,該遵命的時候要遵命,但是該說實話的時候也得說實話。當著寧素這位孕婦的面時,王太醫沒有說什麼,但是私底下他卻找上了康熙跟他說起了寧素的身體情況。

  他決定了,從今天開始直到皇後娘娘把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天,他每天晚上回家都挑燈夜戰,把從古至今的醫書都翻爛他也要找出所有能夠降低生產風險的法子來!

  *

  關於寧素懷雙胎的消息,康熙並沒有隱瞞下來,因為他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嗎?

  雖然他的後宮之中沒有人懷過雙胎,但是懷孕的婦人一旦顯懷的話,那麼懷的是單胎還是雙胎基本上是藏不住的。

  既然如此,那麼康熙自然就沒有隱瞞了。

  當太皇太後和太後聽說寧素肚子裡懷著兩個孩子的時候,反應和康熙他們當時是一模一樣的,既驚又喜。

  雖然康熙不是太後親生的,自然而然的,寧素肚子裡的孩子和她也沒有太多的血緣關系,但是不管怎麼樣,康熙和寧素都得喊她一聲「皇額娘」,她肚子裡的孩子自然是她名正言順的孫子或者孫女了。

  而且懷上雙胎那可是一件多大的喜事兒啊,所以太後自然是高興的。要說世上會懷孕的婦人不少,但是能懷上雙胎的婦人可不多,難得有一個,而且還是自己的兒媳婦,太後是既高興又好氣。

  「這肚子裡真的懷著兩個孩子呀?那皇後你顯懷之後肚子豈不是比懷單胎的婦人要大很多?」畢竟是兩個孩子呢,太後同樣是沒吃過豬肉,但是見過豬跑。

  她想到後宮的嬪妃們每次懷孕後期時那大到不行的肚子,突然就有點替寧素愁得慌——

  這懷一個孩子都那麼大了,要是懷兩個孩子的話豈不是得把肚皮撐破?

  一想到這兒,太後就不覺得寧素懷雙胎是一件值得驚喜的事情了,甚至覺得有點驚悚。

  「你不懂別亂說,小心嚇著皇後了。」太皇太後有點被自己兒媳婦的「單純」給打敗了,她道,「懷雙胎的婦人肚子雖然比懷單胎的婦人大,但是也不會大得離譜,畢竟雙胎的孩子生下來體重和單胎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若是雙胎的也個個都是大胖小子的話,那懷雙胎的婦人得多受累?」

  而且又能有幾個懷雙胎的婦人可以平安的將孩子生下來?

  後面這句話太皇太後並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確實是怕嚇到寧素,畢竟她現在肚子應該還沒有顯懷(太皇太後不確定),誰能篤定寧素在懷孕後期肚子會大得誇張呢?

  拿日後都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來跟寧素說,那不是百害而無一利麼?

  不過說完之後,太皇太後的話鋒又是一轉,「雖然說雙胎的體重肯定比單胎要輕得多,但是皇後你可別為了生兩個大胖小子,就枉顧自己的身體,特意吃很多給肚子裡的孩子增重,這是不可取的。」

  「你要知道只要兩個孩子能夠平安出生,那麼他們出生的時候是輕一點還是重一點根本不是最重要的事。」

  「畢竟只要孩子平安生下來了,我們還能養不大嗎?」

  好吧,雖然最後這句話沒有人敢打包票,但是太皇太後對寧素說這番話,確實是以她的安全為出發點。

  「我知道的,皇瑪嬤。」寧素聽得出來這些都是太皇太後的肺腑之言,心中自然免不了有所觸動,她對太皇太後道,「王太醫已經著手收集一些降低生產風險的法子,其中您說的這個,他也跟我提過。」

  「說到了孕後期得控制進食,另外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最好多多走動,所以剛剛從坤寧宮來慈寧宮的時候,我都是走著來的。」

  「要多多走動?」太後不解道,「這懷孕的婦人不是應該多多休息嗎?」

  寧素解釋道:「王太醫說了,孕婦若是嬌生慣養的話,生孩子的時候得吃大苦頭,畢竟生孩子是一件力氣活兒,若是生到一半沒力氣了的話,那就糟了。」

  太後一聽,覺得確實是有點道理:「那皇後你就照著王太醫說的話去做吧,不過你得顧著自己的身子和肚子裡的孩子們,要……要……要量什麼行來著?」

  「就你肚子裡的那點墨水,就別來賣弄了。」太皇太後被逗笑了,她道,「是量力而行。」

  「沒錯沒錯,就是量力而行。」被笑話了,太後也不尷尬,畢竟滿宮上下誰不知道她是個文盲?

  這要不是五阿哥進上書房讀書了,太後說不定還和從前一樣對漢文半點都不感興趣,也一竅不通呢。

  現在「量力而行」這個四字成語,她都記得兩個字了,而且還運用得十分恰當,光是這兩點就足夠讓太後覺得滿足了。

  太皇太後倒也不是一心想要看自己兒媳婦的笑話,打趣了她一句之後就對寧素道:「你皇額娘說得沒錯,哪怕王太醫的話有道理,你也要量力而行。」

  太皇太後想了想,又道,「下次你再來慈寧宮,最好還是讓人准備輦轎,這樣你可以走一段路,坐一段路,不用那麼累,尤其是等你肚子大了之後,走起來可就沒有那麼輕松了。」

  說句不吉利的話,有一個輦轎時刻跟著,出了什麼事奴才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將寧素送回坤寧宮呀。

  不過這句話由於過於不吉利,所以太皇太後也就不說了,省得好的不靈醜的……咳咳,是吧?

  寧素輕笑:「皇瑪嬤這麼安排,是心疼我呀?還是心疼我肚子裡的孩子呢?」

  聽寧素敢當著太皇太後的面問出這樣的話來,就足以可見她們的關系是相處得越來越融洽了。

  太皇太後一聽,頓時就笑了:「心疼你,心疼你行了吧?」

  誰讓她這個孫媳婦懷孕了呢?而且懷的是雙胎,那麼自然是她最大了。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像太皇太後她們一樣,聽說了寧素懷的是雙胎後都那麼驚喜和憂心的,尤其是東西六宮的嬪妃們,個個是既酸又妒,仿佛一夜之間得了紅眼病似的,個個眼紅得要命。

  比如說當中的儲秀宮妃赫舍裡氏。

  沒錯,聽這個姓氏就知道她是誰了,這位儲秀宮妃就是仁孝皇後的庶妹,也就是太子的姨母。

  儲秀宮妃和其他的嬪妃們都不一樣,其他的嬪妃要麼是靠大選/小選進宮的,要麼是到了年齡直接被康熙點進宮的,而儲秀宮妃不一樣,她既沒有經過大選/小選,進宮時年齡也才十歲而已。

  那為什麼儲秀宮妃會年僅十歲就進宮呢?

  並非是儲秀宮妃生得國色天香,也並非是康熙有什麼特殊的癖好,而是身為國丈的噶布喇在臨死之前,以憂心太子年幼,生母早逝,繼母又不在為理由,希望康熙能夠破例讓剛滿十歲的小女兒進宮幫忙照顧太子。

  要知道儲秀宮妃十歲那年,太子已經七歲了,這對姨甥的年紀僅僅只相差兩歲而已,所以噶布喇臨死前非得給康熙提這個要求究竟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就不(很)好說了是吧?

  最終康熙答應了,反正於他而言,就當做是多養一個人而已。

  儲秀宮妃入宮將近五年才開始承寵,原本是打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主意的,畢竟她前腳剛承寵,後腳康熙就連升她兩級成為五妃之一,可見是蒙受了仁孝皇後和娘家的蔭庇。

  有這樣一個好的開始,儲秀宮妃怎麼可能不想乘勝追擊呢?

  但是她哪裡想到她還沒有完成一個小目標——成為康熙的寵妃,寧素就橫空出世了,不僅成功地奪走了康熙所有的寵愛,而且還成功地奪走了她的大外甥太子。

  見太子提起寧素肚子裡的雙胎時一副高興的模樣,儲秀宮妃忍不住出聲道:「太子殿下,您糊塗呀。」

  太子:「……???」

  儲秀宮妃的一句話,直接給太子整懵了:「姨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怎麼就糊塗了?

  他反倒是覺得她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他給整糊塗了。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了。」儲秀宮妃因為有仁孝皇後的庶妹這一層身份在,所以在太子的面前,可比其他的嬪妃要更加得臉。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著太子的面,儲秀宮妃才敢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來跟太子說話,「太子殿下您想想看,皇後肚子裡的孩子是您的什麼人?」

  「自然是我的弟弟或者妹妹了。」太子道。

  「錯了。」儲秀宮妃道,「皇後肚子裡懷著的可是您同父異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如果皇後這一胎生的都是小公主的話那就罷了,但是如果生的是兩個兒子或者龍鳳胎呢?那麼他就不僅僅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了,還是你以後的威脅。」

  「所以您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替皇後他們高興。畢竟您是元後之子,而皇後所生的可是繼後之子,同樣都是嫡子,您認為他日後長大了會沒有取代您的野心嗎?」

  太子一聽,以為儲秀宮妃又要重復索額圖之前跟他提過的那些話,當下正想要開口打斷的話,就聽到儲秀宮妃又繼續道,「不過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如果太子殿下您要是多一個親兄弟幫手的話,那就不必怕他們了。」

  「什麼樣才算親兄弟?」太子問。

  儲秀宮妃道:「那自然是我所生的了。」

  太子一聽,什麼都懂了。

  他問:「姨母,您如今多大了?」

  儲秀宮妃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道:「十五歲了。」

  「哦。」太子道,「這十五年你是淨長個子了嗎?」

  腦子呢?

  十五年了,是一點都不長嗎?

  儲秀宮妃:「……???」


第118章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是在罵她嗎?

  儲秀宮妃有點懷疑地看了太子一眼,她覺得依照他們的關系,他不可能罵她的,但是如果不是罵她的話,那麼他這句話怎麼聽著那麼不像是一句好話?

  這些都是儲秀宮妃的心裡話,太子沒有讀心術,自然不可能「讀」到了,但是沒關系,「讀」不到他看得到——

  因為儲秀宮妃都把自己的心裡話「寫」在臉上了。

  換做是平時的話,太子就算是看到了也會當做沒看到,畢竟儲秀宮妃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姨母,但是想起儲秀宮妃剛剛說的那些話,太子就沒辦法當做沒看見了。

  他點點頭道:「沒錯,就像你想的那樣,我剛剛那句話確實是在罵你。」

  儲秀宮妃:「……??????」

  完全沒想到太子會這麼直截了當的儲秀宮妃都懵了,不解地問太子:「為什麼呀?太子殿下,好端端的,您罵我做什麼?我又沒有做錯什麼。」

  儲秀宮妃不僅是嘴上這麼說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你還沒做錯什麼?」太子都不想說話了,但是考慮到儲秀宮妃和他的關系,他不得不多嘴說幾句,「姨母,你知道你剛剛說的那句話要是不小心傳出去的話,你會得罪多少人嗎?」

  什麼叫只有儲秀宮妃所生的皇子才算是他的親兄弟?

  雖然太子確實是看大阿哥不順眼,和其他的皇子們也沒有走得特別近,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們確實都是他的親兄弟,包括大阿哥。

  結果儲秀宮妃一句話,就將所有的皇子都推到了他的對立面。

  太子:「……???」

  這是他親姨母嗎?

  誰家的親姨母這麼害親外甥的?

  畢竟就連秦檜都有二個相好的,他堂堂大清儲君,同父異母的兄弟起碼有一雙手,一個和他不合那還可以說是兩人不投緣,但是兩個二個,甚至全部都和他不合的話,傳出去別人不得懷疑是不是他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所有的兄弟才不和他好啊。

  「還有你現在又沒有孩子,甚至都沒有懷上,就說什麼你所生的孩子才是我的親兄弟,姨母,你跟我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想讓我幫你爭寵去嗎?」

  太子都服了,真的,被自己的姨母給氣服了,這要不是被氣服了,他也不至於口不擇言說出這麼難聽的話。

  太子原本以為自己這麼說,儲秀宮妃會生氣的,那正好,先趁機翻臉,省得她再跑到他面前來說一些不著四六的話,但是太子哪裡想到他說完之後,儲秀宮妃壓根就沒有生氣,反倒是理所當然地反問他:「不行嗎?」

  不行嗎???

  她居然好意思問他不行嗎???

  太子都被震驚了,真的,他原本也就是那麼一想而已,但是現在他突然嚴重懷疑儲秀宮妃這十五年,腦子是真的一點都不長啊!

  她一個後妃,讓他一個皇子幫她爭寵,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腦袋被驢踢了吧!

  「不是,姨母你怎麼想的?」太子想不明白,他是真想不明白。

  要問儲秀宮妃想爭寵可以嗎?

  可以的,畢竟她是康熙的嬪妃,她想生孩子,想當寵妃都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問題是她想她就自己努力,自己去爭寵啊,拖他下水讓他幫她爭寵是怎麼回事?

  「你覺得讓我幫你爭寵,合適嗎?」

  「為什麼不合適?」儲秀宮妃道,「誰不知道皇上疼您呀,太子殿下您幫我在皇上面前說一句話,能頂別人說十句百句了。」

  太子的臉色有些難看:「皇阿瑪疼我,那我就更不能糟踐他對我的這份慈愛之心了。」

  儲秀宮妃也不是什麼好賴話都聽不出來的,尤其是太子都用到了「糟踐」這兩個字了,她皺眉看向太子,問他:「這怎麼能說是糟踐呢?如果我得寵的話,這對太子殿下您來說也是好事呀。」

  儲秀宮妃不是在哄太子,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在她看來,哪怕太子現在喊寧素做「皇額娘」,但是論親,自然是他們更親了,畢竟他們是實打實的姨甥關系,是一條船上的人,是利益共同體。

  別的皇子能和太子一條心嗎?但是她生的兒子肯定能行。

  所以儲秀宮妃根本想不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太子怎麼會想不明白的,瞅著也不像是那麼蠢的人啊。

  儲秀宮妃心裡面是這麼想的,臉上也就忍不住流露出來了,太子……太子瞬間無話可說了。

  以前太子覺得儲秀宮妃要是能生個皇子的話那也挺好的,反正不會動搖他的地位,反而讓他多一個幫手。

  但是現在太子覺得還是算了吧,憑著儲秀宮妃的腦子,真的讓她懷孕的話,太子不懷疑她能不能平安的把孩子生下來,他只懷疑孩子被平安地生下來之後腦子會不會隨了他額娘。

  如果真的會這樣的話,那麼有孩子還不如沒有呢。

  「那是你覺得的,我不覺得。」太子對儲秀宮妃道,「姨母,就這樣吧,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否則不小心傳出去的話,你能不能保住你現在的位置都不好說。」

  「另外我不會幫你爭寵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也別想打著我的幌子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旦敗露的話我是不會幫你求情的。」

  「不信的話你盡管試試,只怕到時候就連叔祖父都不會怪我袖手旁觀。」

  太子很清楚,儲秀宮妃能夠在宮裡活得這麼滋潤一方面是因為他,一方面是因為他的母族,只要讓她知道她一旦選擇胡作非為的話,不管是他還是他的母族都不會幫她之後,相信她就不敢亂來了。

  畢竟依仗都沒了,儲秀宮妃要是還敢亂來的話,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

  太子念在儲秀宮妃是自己的姨母份上,並沒有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別人,哪怕是他的皇阿瑪。

  不過……

  今天和岳興阿一起回來坤寧宮的太子見到康熙不過一天沒見到寧素而已,便對她噓寒問暖的,當下就知道了儲秀宮妃今天有句話說錯了。

  沒錯,他皇阿瑪確實是很疼他,在別的事情上面他或許說一句,抵得上別人說十句百句,但是在他姨母說的那件事情上面,別說是十句百句了,只怕他把嘴皮子說破,他皇阿瑪都不可能看在他的份上去寵幸他姨母。

  畢竟太子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皇阿瑪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他皇額娘以及他皇額娘肚子裡的兩個孩子?

  之前王太醫沒有確定他皇額娘懷雙胎的時候,他皇阿瑪就已經怕她吃醋傷身而選擇不讓後宮進新人了,可見他皇阿瑪對他皇額娘的在意。

  如今她已經被確定是懷著雙胎了,太子心想,他皇阿瑪就更加不可能做出什麼讓他皇額娘難過的事情了。

  畢竟寧素這一胎要是能夠平安生下來的話,那不僅是康熙的嫡子/嫡女,而且還是康熙第一對雙胞胎,何其珍貴?

  再說了……

  太子扭頭看向寧素,雖然儲秀宮妃才是和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但是太子並沒有忘記寧素平日裡對他的照顧和關心,所以他做不出答應幫儲秀宮妃爭寵的事情。

  因為他要是真的這麼做了的話,先不說寧素知道了之後會不會難過,甚至對他感到心寒,只說太子自己都會覺得對不住寧素。

  所以雖然儲秀宮妃今天臨走前對他表示了她對他的失望,但是太子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畢竟沒有人願意當白眼狼的,太子也不例外。

  *

  太子認為自己要是幫了儲秀宮妃爭寵就是白眼狼,卻不知道在儲秀宮妃那兒,卻認為他不幫自己爭寵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你們說太子殿下究竟是怎麼想的?本宮得寵了,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呀,他怎麼就聽不進去呢?」儲秀宮妃今天去找太子之前是信心滿滿的,哪裡知道想到自己會折戟沉沙?

  「難不成太子殿下他真的被皇後給灌了迷魂藥了?」

  儲秀宮妃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太子已經被寧素撫養了,從前她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太子又不是二歲小孩了,不可能那麼容易就被寧素哄得真的認她做額娘的。

  但是時間一長,儲秀宮妃就有些不安了,經過今天的事情後,她更加有危機感。

  雖然說不管太子和她親不親近,他們都是板上釘釘的姨甥關系,但是她和太子的關系親近與否,決定了底下的奴才們對待她的態度。

  雖然儲秀宮妃現在位列妃位,但是她其實很清楚,底下的奴才對她恭敬並不是因為她的位份,而是因為她是太子的姨母。

  所以現在見太子因為親近,連抬抬手幫自己的事情都不做,儲秀宮妃自然是既生氣,又不安了。

  「這個……奴才其實也覺得讓太子殿下幫您爭寵這件事有點不妥。」儲秀宮妃的宮女忍不住道,「主子您想呀,皇上既然疼愛太子殿下,您認為他知道您說動太子殿下為您爭寵的話,他心裡邊會高興嗎?」

  反正她覺得換做是她的話,她肯定不高興了。

  後宮的嬪妃想爭寵是一回事,拖太子下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儲秀宮妃聽到自己宮女說的前一句話時還有點想生氣,但是聽完她後面說的話之後,她的氣就給憋回去了。

  因為儲秀宮妃聽著,覺得自己的宮女說得挺有道理的,只是……

  「那怎麼辦?」儲秀宮妃道,「現在皇後把皇上霸占得死死的,我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你們說,皇後她吃肉就吃肉,怎麼連一點湯都不讓我們喝呢?」

  還想喝湯呢?

  剛剛出聲勸儲秀宮妃的宮女心想,比起想辦法喝湯,倒不如想辦法修復和太子殿下之間的關系吧。

  她作為旁觀者,看得可比儲秀宮妃這個當局者要清楚得多,她們的主子未來的榮華富貴根本不在皇上的身上,而是在太子殿下這個外甥的身上。

  想到儲秀宮妃剛剛當著太子的面說那些話,太子也仍然沒有跟她翻臉,只是警告了她而已,這就足以看得出來只要儲秀宮妃老老實實的,那麼即便她不得寵,甚至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當額娘,太子日後也不會虧待她這個姨母的。

  但是這些話宮女都只是在心底裡想想而已,並沒有說出來,並不是她存心不想點醒儲秀宮妃,而是她在她身邊伺候這麼久了,很清楚她這個主子是什麼性子,也很清楚她是怎麼想的,所以她心裡想的這些話,即便真的跟她說了,儲秀宮妃也絕對不會聽的。

  不僅不會聽,說不定還會怪她潑她冷水,這還是輕的,重的話還會更倒霉。

  既然如此,宮女覺得自己自然是不能說了,即便要說,也得等儲秀宮妃沒那麼生氣的時候再說。

  *

  太子不說,康熙自然不知道他和儲秀宮妃這對姨甥究竟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這對姨甥究竟在想什麼了。

  不過即便說了,只怕康熙也不會太放在心上,因為現在他的注意力除了放在前朝的國家大事上面,就是放在寧素和她肚子裡的兩個孩子身上。

  一開始從王太醫的口中得知寧素懷的是雙胎的時候康熙是很高興的,要不然他也不會照葫蘆畫瓢又到納蘭性德和曹寅他們面前嘚瑟去了。

  後來寧素肚子裡的孩子開始利用胎動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康熙不僅高興,還是激動的,畢竟這可是他和寧素的親生骨肉,他們會動了,就意味著他們正平安的在他們額娘的肚子裡活著,也意味著最遲四個月,他們就要見面了。

  再後來見寧素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大到她低下頭看不見自己的腳尖不說,還開始腰酸難受,走一會兒都覺得累,甚至就連睡覺翻身都艱難的時候,康熙就不覺得高興,也不覺得激動了,他只覺得心驚膽戰和心疼。

  雖然早就從王太醫的口中得知懷雙胎肯定比懷單胎要辛苦,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早知道懷雙胎這麼辛苦,還不如讓你懷單胎算了。」康熙這天晚上扶著寧素躺下後忍不住出聲感嘆道。

  寧素一聽,頓時翻了一個白眼給他:「給你二秒,麻溜兒的把你說的話給收回去。」

  什麼呀,這懷雙胎懷單胎的,他以為他自己能夠選擇不成?

  再說了,這懷雙胎即便是再辛苦,她也辛苦了這麼久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一哆嗦了,結果在這個關頭他說這樣的話,不覺得有些不祥嗎?

  想到這裡,寧素躺下之後又動手掐了康熙的胳膊一下,「趕緊的,把你說的話收回去,別叫老天爺聽到了。」

  從前的寧素,更具體一點來說,應該說是懷上孩子之前的寧素可不是那麼迷信的人,比起落地哭二聲,好醜命生成,寧素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是自從懷上孩子之後,寧素就默默地發生了變化了。畢竟好的不靈醜的靈這種事情的發生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作為母親的寧素都想要把這種極低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裡。

  「行行行,我把話收回去。」康熙拿寧素沒辦法,但是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確實是有些不妥,怕寧素因為這件事一晚上睡不著,康熙故意岔開話題道,「你說你懷個孩子,怎麼肚子大了,脾氣也跟著大了起來?」

  「現在都學會動不動就動手了?」

  康熙說完,寧素就看了他剛剛被她掐了一下的手臂,然後看向他,問道:「掐疼了嗎?」

  「你說呢?」康熙故意往嚴重裡說去,「那當然是疼了,剛剛我差點以為手臂上的肉都要被你掐掉了。」

  這話一聽就假到不行,寧素聽了之後直接衝他「哼」了一聲,然後道:「疼的話就忍著,大老爺們兒的,不知道什麼叫做流血不流淚呀?這都還沒有流血呢。」

  「你這狠心的娘們兒。」康熙被寧素的冷血無情給「震驚」到了。

  寧素被康熙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給逗得哈哈大笑,拉住他的手臂讓他一塊躺下後才對他道:「那是你該得的,誰讓你不會說話?」

  康熙躺下後順勢握住寧素的手:「是我不會說話,其實我很高興,也很得意你懷了雙胎,只是見你懷得那麼辛苦,我心疼而已。」

  「我知道。」寧素道,「其實我嫁給你的時候都已經做好這輩子不會和你有孩子的心理准備了,但是沒想到老天爺突然給了我一個驚喜,不對,是兩個驚喜。」

  「因為是驚喜,所以即便確實是辛苦,我也不後悔。」說著,寧素捏了捏康熙的手,彎著眼睛對他道,「你要是看著心疼的話,那麼日後多疼疼我。」

  康熙道:「這還用說?不用等日後我也會多疼疼你,不對,應該說是只疼你。」

  寧素笑著,正想說話的時候,肚子裡突然傳來動靜,疼得她臉上的笑意都還沒有消散,眉頭就已經皺了起來。

  見寧素立馬伸手輕撫自己的肚子,康熙了然地開口道:「是孩子又踢你了?」

  「大概是不高興了?」寧素一邊安撫肚子裡的孩子一邊笑著回答康熙,「可能是不樂意你只疼我不疼他們吧。」

  康熙聞言,張嘴要說什麼,結果沒想到前一秒還輕撫著肚子安撫孩子們的寧素下一秒就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凶巴巴」地道:「只疼我怎麼啦?不服氣嗎?不服氣也得給我憋著。」

  沒料到寧素會是這個反應的康熙愣了一下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見肚子裡的孩子們聽了寧素的話之後真的沒有再鬧出什麼動靜了,他笑得更歡了:「看來這兩個孩子都很聰明啊。」

  這還在娘胎裡呢,就聽得懂他們說話,康熙忍不住也伸手摸了摸寧素的肚子,「真想早點見到這兩個孩子。」

  說這話的康熙壓根沒想到自己一語成讖了,九月初一這一天,寧素突然發動了,這會兒距離她原本的預產期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

  但是好在王太醫早就跟寧素和四個柳她們說了,懷雙胞胎的話很容易會提前生產的,因此寧素一發動,四個柳她們雖然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但是很快的她們就反應過來了。

  等得到消息的康熙匆匆從乾清宮趕來的時候,就見整個坤寧宮並沒有出現兵荒馬亂的場面,倒是康熙聽到產房裡時不時地傳來寧素痛呼慘叫的聲音,而心慌不已。

  這會兒的康熙雖然站在產房外,但是心和魂早就飛進產房裡面了,壓根沒去管得知消息趕來坤寧宮的嬪妃們。

  直到產房內陸續傳出兩聲嬰兒的哭啼聲,康熙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了。

  沒過一會兒,就有兩個接生嬤嬤抱著兩個襁褓出來,一見到康熙就連忙歡天喜地的恭喜他喜得一對龍鳳胎。

  龍鳳胎?

  竟然是龍鳳胎?

  聽到接生嬤嬤們的話,東西六宮的嬪妃們反應不一,而此時在坤寧宮裡能夠和康熙一樣高興的,除了梁九功之外,大概就只有坤寧宮的奴才們了。

  作為喜得龍鳳胎的康熙自然是高興了,尤其是得知寧素的情況還不錯之後更是高興。

  這個時候寧素已經累到睡過去了,並不知道產房外的情況,但是等她一覺睡醒後,見康熙滿臉笑容地盯著剛出生的龍鳳胎,一副怎麼看也看不夠的模樣,她就知道他有多高興了。

  「寧素你醒了?」康熙雖然總盯著兩個孩子,但是寧素一醒,他就注意到了,連忙上前握住寧素的手對她道,「辛苦你了。」

  寧素故意道:「之前不是還說讓我懷單胎算了嗎?」

  說著,她輕哼了一聲,「口是心非。」

  其實吧,康熙並沒有口是心非,但是他並沒有辯解什麼,因為喜得一對龍鳳胎的他都快把連笑爛了,真要辯解的話那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不過話又說回來,誰喜得一對龍鳳胎能不高興啊?

  於是第二天,歷史再次重演了——

  「奴才給皇上請安。」

  「容若你怎麼知道皇後給朕生了一對龍鳳胎?」

  納蘭性德:「……」

  「奴才見過皇上。」

  「子清你也知道皇後給朕生了一對龍鳳胎了?」

  曹寅:「……」

  「皇上萬福金安。」

  「沒錯沒錯,沒想到索額圖你和明珠都知道皇後給朕生了一對龍鳳胎了。」

  索額圖:「……」

  明珠:「……」


第119章

  不就是又當爹了嗎?

  納蘭性德等人在心底裡想到,當他們誰沒試過又當爹呢?

  不就是又有嫡出的孩子嗎?

  納蘭性德等人在心底裡想到,當他們誰沒有幾個嫡出的孩子呢?

  不就是有一對嫡出的龍鳳胎嗎?

  納蘭性德等人在心底裡想到,當他們誰沒有一對嫡出的龍鳳胎……好吧,這個他們確實是沒有。

  別說是一對嫡出的龍鳳胎了,便是一對庶出的龍鳳胎,他們都沒有撈著。

  所以納蘭性德他們想了想,倒是可以理解康熙為什麼那麼高興了,因為換做是他們的話,說不定他們和康熙也沒兩樣。

  於是哪怕明知道康熙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炫耀,納蘭性德他們還是如他所願的恭喜他,畢竟生了一對龍鳳胎,確實是一件很吉利又很讓人高興的事情。

  不過……

  萬歲爺會因為皇後娘娘生了一對龍鳳胎而高興,索額圖這個老匹夫則不然吧?

  等離開了乾清宮後,明珠笑著對索額圖道:「我聽說太子殿下向來親近坤寧宮,如今皇後娘娘生下一對龍鳳胎,相信太子殿下一下子多了兩個弟弟妹妹,肯定很高興吧?」

  索額圖又不傻,哪能不知道明珠突然跟他這般「閑話家常」是因為什麼?

  無非就是想要看他的熱鬧和笑話罷了。

  索額圖也不是小年輕了,不至於被明珠一句話就被氣得喜怒形於色,他開口道:「那是自然,既然你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向來親近坤寧宮了,那麼皇後娘娘生了一對龍鳳胎,太子殿下高不高興的,那還用問嗎?」

  「我這不是怕自己猜錯了嘛。」明珠笑呵呵地道,「畢竟我又不是太子殿下肚子裡的蛔蟲。」

  「怎麼?你不是太子殿下肚子裡的蛔蟲,難不成我是了?」索額圖和明珠已經是老冤家了,不管是立場還是政見,他們幾乎就沒有合拍過。

  在索額圖看來,太子沒有出生之前就算了,但是在太子出生之後,明珠不成為太子黨的一員就算了,竟然還撬太子黨的牆角,屢屢和他們作對?

  這不是狼子野心是什麼?

  不過這是索額圖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的看法,而明珠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也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自認為自己的才華和本事遠在索額圖之上,又怎麼願意加入太子黨,屈於他之下?

  當然了,明珠也看得很清楚,不僅是他自己不想加入太子黨,相信就連康熙也不願意看到他加入太子黨。

  正是因為看清楚了這一點,所以明珠壓根不怕得罪索額圖,他道:「你自然也不是太子殿下肚子裡的蛔蟲了,但是索相你可是太子殿下的叔祖父啊不是嗎?問你肯定比問別人要更適合不是嗎?」

  「索相」這個稱呼從明珠的嘴裡喊出來,索額圖沒有聽出半分的恭敬。這也是索額圖不喜歡明珠的原因之一,畢竟自從仁孝皇後嫁給康熙,太子又出生之後,誰不知道他索額圖不僅是皇帝的肱骨大臣,更是儲君的叔祖父呢?

  別說是身為天子舅父的佟國維了,便是康熙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裕親王和恭親王也得多多少少給他幾分薄面,唯獨明珠是半點都不把他放在眼裡,更別提恭敬不恭敬了。

  所以索額圖能喜歡明珠嗎?

  喜歡個屁,他是恨不得買通人在背地裡干掉他。

  至於為什麼不實施?

  那理由就很簡單了,因為索額圖要是真的這麼做的話,只怕前腳明珠一死,後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他做的了。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誇張,但是卻也實實在在地說明了索額圖和明珠之間的關系有多「好」了。

  這會兒聽明珠這麼說,索額圖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明珠也不在意,笑呵呵的繼續道:「索相怎麼這個反應?難道太子殿下為皇後娘娘生了一對龍鳳胎一事而高興,太子殿下的叔祖父為皇後娘娘生了一對龍鳳胎一事而不高興?」

  作為太子殿下的叔祖父的索額圖:「……!!!」

  他是故意的吧?

  索額圖扭頭看向明珠:「明珠你是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皇後娘娘為皇上開枝散葉我怎麼可能不高興?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難不成還會有人不高興嗎?」

  「倒是明珠你,總是問太子殿下高不高興,又問我高不高興的,怎麼?難道是明珠你自己不高興,所以左問右問,就想問出個同盟來?」

  「這話可不興說啊。」明珠擺擺手否認了,他道,「就像索相你說的那樣,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難道還會有人因為皇後娘娘生了一對龍鳳胎而不高興嗎?」

  見明珠左一句「龍鳳胎」,右一句「龍鳳胎」,索額圖聽得拳頭都硬了——

  寧素給康熙生下一對龍鳳胎,索額圖高興嗎?

  他高興……個屁啊!

  雖然寧素也姓赫舍裡,但是她這個赫舍裡氏跟他們這一支的赫舍裡氏可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從前別人提起赫舍裡氏一族,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他們,但是自從寧素嫁給了康熙之後,別人再提起赫舍裡氏一族,都會詢問是哪個赫舍裡氏一族?

  是皇後娘娘的娘家?還是太子殿下的外家?

  雖然太子是大清的儲君,不出意外的話是大清下一任的皇帝,但是劃重點,是「不出意外的話」他才是大清下一任的皇帝;而寧素不一樣,她現在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大清皇後了,至於日後?別管最後登基的是哪位皇子,她也照樣是板上釘釘的皇太後。

  更別提寧素自從嫁給康熙之後,風頭無兩,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康熙有多愛重這位新皇後了。

  這也是為什麼寧素的娘家明明沒有幾個能人,如今在京城卻可以和太子的外家平分秋色的原因。

  之前寧素傳出有孕的好消息後,索額圖無動於衷,一來是因為他知道寧素正得寵,別說是她了,就連康熙都會盯緊她的肚子,不會讓人有機會下手;二來是因為他認為寧素即便真的生了一個兒子,可是距離他長大成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且不說這段時間他能不能平安度過,即便能,還不知道日後會長成什麼樣呢。

  綜合以上原因,索額圖自然不會對寧素肚子裡的孩子動手了,尤其是那時候他才剛復職不久,要是再行差踏錯的話,他可不一定還有再次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然而索額圖怎麼也沒想到,寧素能夠那麼幸運,不僅能夠懷上康熙的孩子,而且一懷就懷倆!一生就生了一對龍鳳胎!

  龍鳳呈祥,這是一件多麼吉利的事情,怎麼就偏偏讓寧素得到了呢?

  索額圖實在是想不明白。

  *

  想不明白的人何止是索額圖一個?

  雖然索額圖和明珠兩人都說了「難道還會有人因為皇後娘娘生下一對龍鳳胎而不高興嗎」這樣的話,但是事實上確實是會有,而且不止一個。

  宮裡的就先不說了,宮外的也有不少。

  要論最不高興的,那大概就是佟家的人了。

  這不僅僅因為皇貴妃出身佟家,更因為寧素曾經還是佟家的兒媳婦。

  寧素還是佟家三少夫人的時候,作為婆婆的佟夫人就沒少因為寧素只生了岳興阿一個兒子一事而有所怨言。後來寧素和隆科多和離,又嫁給了康熙之後,佟夫人沒少在背地裡笑話康熙不識寶,娶妻就娶妻,居然娶一個已經不會下蛋的老母雞當老婆,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麼?

  見寧素婚後椒房獨寵,佟夫人雖然生氣,卻也知道這樣的情況維持不了多久的。

  不僅僅因為康熙為了寧素而對東西六宮的嬪妃們視若無物,更因為寧素根本就懷不了孩子,所以康熙長此以往地寵愛寧素的話,別說是東西六宮的嬪妃們了,只怕就連宮裡的太皇太後和太後都會不高興。

  一旦兩位長輩不高興了,寧素作為晚輩的,能有好日子過嗎?

  作為曾經被寧素頂撞過,忤逆過的婆婆,佟夫人就盼著一天的到來,好讓她看足寧素的笑話。

  佟夫人就不信了,寧素當初敢那麼對她,現在還敢這麼對太皇太後和太後?

  然而……

  想像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且不說太皇太後和太後兩位長輩對於寧素椒房獨寵一事有沒有意見了,即便有,在寧素懷上孩子的好消息傳出來之後,她們也沒意見了,更別提後面又傳出寧素一懷就懷了倆的好消息——

  馬上就要有兩個嫡出的曾孫曾孫女/孫子孫女了,太皇太後和太後更加不管寧素是不是椒房獨寵了。

  誰讓人家有本事,肚皮又爭氣是吧?

  直到寧素生下一對龍鳳胎的消息傳到慈寧宮後,太皇太後和太後兩位長輩對寧素這個孫媳婦/兒媳婦的滿意度更是空前的高!

  那可是龍鳳胎!

  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第一對龍鳳胎!

  別說是對寧素有意見了,這會兒兩位長輩甚至都不允許別人對寧素有什麼意見,畢竟如今寧素可是他們愛新覺羅家的大功臣!

  佟夫人當時雖然沒有在場,更沒有千裡眼和順風耳,但是她自己也是有兒子的人,她光是聽說寧素生了一對龍鳳胎,就已經可以猜到太皇太後和太後兩人的反應以及對寧素的態度了。

  七月份的時候,李四兒給隆科多生下了一個兒子,雖然是庶出,但是是帶把兒的,而且不算岳興阿的話,這可是隆科多唯一的兒子了,因此佟夫人還是很高興的。

  可是現在得知寧素給康熙生了一對龍鳳胎之後,佟夫人突然覺得懷裡抱著的小孫子有點不香了。

  憑什麼啊?

  究竟是憑什麼?

  佟夫人實在是想不明白,寧素怎麼會那麼好命?

  「你說寧素早不生,晚不生的,怎麼偏偏在嫁給皇上之後就生了一對龍鳳胎呢?」佟夫人忍不住開口道,「要是她當初給隆科多生了一對龍鳳胎的話,那麼即便隆科多想要寵妾滅妻,我也不會答應啊。」

  佟夫人現在是既生氣,又……眼紅。

  畢竟哪個婆婆不想要一對龍鳳胎的孫子孫女呢?更別提還是嫡出的!

  說實在話,但凡給康熙生下一對龍鳳胎的人不是寧素,佟夫人也不至於這麼失態。

  桂嬤嬤沒有開口說什麼,因為她知道自己的主子這不是想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回答,她只是想要發泄自己的苦悶而已。

  「等著瞧吧。」佟夫人壓下了那股羨慕嫉妒,「本來早產的孩子就容易夭折,更別提早產的雙胎了,生下龍鳳胎是好事,但是養不大那也是白搭。」

  「主子!」

  桂嬤嬤見佟夫人越說越惡毒,忍不住出聲打斷道,「這話可不能說啊,這要是不小心傳出去的話,那就糟了。」

  可不是麼,現在不管是康熙還是太皇太後和太後,都為寧素生下一對龍鳳胎正高興著,結果佟夫人卻在這邊詛咒他們養不大,這話要是傳到他們的耳邊,他們不得雷霆大怒?

  要知道現在的佟家已經不是當初的佟家了,而且別忘了,康熙不止佟國維一個舅舅,所以真的惹怒了康熙,他即便收拾了佟國維這一支,不是還有佟國綱那一支麼?

  突然被打斷,佟夫人自然不高興了,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又想到了今時不同往日了,又想到他們府上說不定還有寧素的眼線,於是只能憋著氣把原本想說的話都給咽了回去。

  但是如此一來,佟夫人自然是更生氣了。

  畢竟佟家可是她的家,結果現在她連在自己的家裡發幾句牢騷都不行?

  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佟夫人在心底裡恨恨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她就不信了,寧素都這個歲數了,她還能長盛不衰不成?

  *

  寧素進宮第一年,不少人都是這麼想的;寧素進宮第二年,不少人還是這麼想的;寧素進宮第三年,不少人堅持這麼想;寧素進宮第四年,不少人……不少人堅持不住了;寧素進宮第五年,不少人……不少人都麻了。

  因為這個時候寧素不僅依然得寵,康熙甚至還要帶寧素一塊南巡!

  東西六宮的嬪妃們:「……???」

  說好的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呢?

  *

  「額娘~」

  「額娘~」

  「我們回來啦!」

  坤寧宮裡,寧素都還沒有見到自己的那一雙兒女,就先聽到他們小兄妹倆的嗓音了。

  寧素放下賬本,起身往外走,然後就在門口和兩個小家伙迎面碰上了。

  「額娘~」

  「額娘~」

  兩個小家伙一見到寧素,小短腿搗騰得更快了,撲到寧素面前後,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的大腿,然後仰著小腦袋巴巴地看著她道,「我們回來啦!」

  「知道啦知道啦。」寧素伸手,一左一右地胡嚕了一下兩個小家伙的腦袋一下,然後問他們,「你們在你們烏庫媽媽和皇瑪嬤那兒乖不乖?」

  「很乖喲我們。」回答寧素的是她的小女兒純嘏,這個名字是康熙在寧素懷著雙胎的時候取的,取自天賜純嘏,寓意上天賜予大福氣。

  那時候他們並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一對男孩還是一對女孩,或者是一男一女,為了保險起見,康熙分別取了兩個男孩名,兩個女孩名。

  後來得知寧素生下的是一男一女,康熙就取了當中自己最喜歡的兩個名字用在了這一雙兒女的身上。

  「嗯嗯。」寧素的小兒子也點點頭,對寧素道,「額娘,我和妹妹聽話,沒有不乖。」

  小兒子叫胤祥,這個名字比他妹妹來說就更加直白了,畢竟祥字一看就知道有吉利祥和之意。

  這兩個名字用在這對子女身上,不管是寧素還是康熙都很滿意,因為這對龍鳳胎對於寧素和康熙來說,確實是上天賜予他們的大福氣,他們也盼著他們兄妹兩個能夠一輩子吉祥如意。

  「我不是妹妹!」小純嘏扭頭就對小胤祥道,「弟弟,你要叫我『姐姐』。」

  作為哥哥的小胤祥,他的脾氣可比妹妹小純嘏要好得多了,平時不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只要妹妹想要,小胤祥都願意讓給妹妹。

  但是小胤祥的脾氣好歸好,卻也是有原則的,在他看來,有些東西能讓,有些東西可不能讓。

  比如說輩分。

  小胤祥奶聲奶氣地對小純嘏道:「不對不對,我是哥哥,你是妹妹,你要喊我『哥哥』才對。」

  「哼,弟弟壞。」小純嘏嘴巴都要撅起來了。

  小胤祥一本正經地糾正道:「妹妹,你要說『哥哥壞』才對。」

  小純嘏……小純嘏快要被她同胞兄弟給氣壞啦。

  「額娘~」小家伙干脆仰著小腦袋跟寧素告狀,「弟弟欺負人。」

  寧素被逗笑了,一左一右地拉著小女兒和小兒子的手,然後一邊牽著他們進門,一邊問道:「額娘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胤祥是你哥哥呀,你怎麼老是說自己是姐姐?」

  「可是……可是我們是同一天出生的哇。」小純嘏很委屈,「怎麼我不可以是姐姐?」

  「你和胤祥是同一天出生的沒錯,但是在時辰上,胤祥比你更早,所以他就是哥哥,你就是妹妹嘍。」寧素一邊說著,小胤祥一邊點頭,還不忘對小純嘏使眼色,示意她快聽快聽。

  然而……

  小純嘏才不聽呢。

  「可是我想做姐姐,額娘~」小純嘏一邊說著,一邊拉住寧素的手撒嬌,「讓我做姐姐好不好?」

  「不好不好!」生怕他們額娘扛不住妹妹的撒嬌,小胤祥連忙拒絕道,「妹妹你要當姐姐的話,讓額娘給你生一個弟弟哇。」

  「我……嗯???」還可以這樣的嗎?

  小純嘏下意識的想要拒絕,結果話到了嘴邊她才反應過來小胤祥說了什麼,當即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都亮了起來。

  「可以嗎?額娘,給我生一個弟弟~」

  「可以……才怪。」寧素先是拒絕了小女兒,又對小兒子道,「你倒是『孝順』哪,居然還懂得禍水東引?」

  小胤祥撓撓頭:「額娘,不是應該誇我聰明嗎?」

  寧素再次被逗笑了:「行行行,你確實聰明。」

  雖然小胤祥不一定知道自己這麼做的意思,但是他確實很聰明——自己不想當弟弟,就讓他額娘給他們再生一個弟弟。

  這不叫聰明叫什麼?

  康熙一進門,就聽到他們母子兩人最後的那兩句對話,笑著問道:「胤祥怎麼聰明了?」

  「阿瑪~」

  「阿瑪!」

  一聽到康熙的聲音,小胤祥和小純嘏二話不說回頭,笑著就往他身上撲去。

  被一雙兒女丟下的寧素一點都不生氣,反倒是好奇地問了康熙一句:「今天怎麼那麼早回來?」

  「事情忙完了,見沒事就回來多陪陪你和兩個孩子。」康熙一邊抱起兩個小家伙,一邊不忘回答寧素的問題。

  然而寧素心知肚明,說是回來多陪陪她和兩個孩子,其實就是多陪陪兩個孩子而已。

  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去南巡了,沒辦法把小胤祥和小純嘏都帶上。

  這就意味著寧素他們得和兩個小家伙分開至少一個月,如此一來,作為阿瑪的康熙可不就是舍不得麼?

  小胤祥和小純嘏也十分喜歡和親近康熙這個阿瑪,他一回來,兩個小家伙也都忘了剛剛兩人的爭執了,也忘了他們給寧素催生一事。

  嗯,忘了就好,寧素心想,她可沒想要再給他們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的。

  在這件事情上面,康熙和寧素的態度是一樣,不是不能生,而是他們既然已經有了一對龍鳳胎了,那麼就沒必要再生了。

  雖然都說多子多福,但是如果要以寧素的健康和安全作為交換的話,那就算了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康熙才會那麼疼愛這對龍鳳胎,因為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就是康熙這輩子最後的兩個孩子了。

  作為小胤祥和小純嘏的額娘,對於康熙疼愛孩子這件事情,她自然是樂見其成了,但是……

  「額娘額娘~阿瑪說你們要去南巡是不是?」

  千瞞萬瞞的寧素:「……???」

  「額娘額娘~阿瑪說帶我們一塊去南巡!」

  千防萬防的寧素:「……??????」

  叛徒竟在我身邊?


第120章

  「你說你,有你這麼拖後腿的麼?」

  寧素都能被康熙給氣死了,她道,「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瞞著不讓純嘏和胤祥知道我們馬上要下江南的事情,省得他們知道了之後鬧著要跟著一塊去。」

  為此,寧素特意叮囑了岳興阿、太子和太皇太後以及太後他們,千萬不要在兩個小家伙面前說漏嘴,更叮囑了兩個小家伙身邊伺候的奴才,讓他們盯緊著些。

  反正務必做到將小純嘏和小胤祥都蒙在鼓裡的程度。

  但是寧素哪裡想到,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竟然在康熙這兒出紕漏了!

  「結果你當著胤祥和純嘏的面說漏嘴就算了,你還答應了要帶他們一塊下江南?」寧素想要磨牙道,「你忘了他們倆現在才多大了?」

  小胤祥和小純嘏現在才四歲,雖然小兄妹倆都很得寵,但是兩個小家伙別說是出遠門了,就連宮門都沒有出過。

  結果好嘛,康熙一開口就直接帶他們下江南了?

  出這樣的遠門連大人都遭罪,更何況是兩個虛歲才四歲的小孩兒?

  「咳咳。」康熙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虛,又有些尷尬,「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生的兩個孩子有多聰明,我也就是那麼不小心露了一點馬腳而已,沒想到就叫他們發現了。」

  「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不生氣了。」一眼就看穿了康熙在打什麼主意的寧素壓根不上當,「讓他們發現就讓他們發現了,你怎麼還答應要帶他們一塊南巡?」

  「我倒是想不答應,但是能行嗎?」康熙道,「那兩個小家伙多會磨人,被他們磨多兩下,我……我稀裡糊塗的就答應了。」

  說完,不給寧素開口的機會,康熙又道,「我覺得我們不用那麼緊張,雖然說胤祥和純嘏的年紀不大,但是這兩個小家伙打小就被你養得跟兩只小牛犢似的,身子骨壯實得很,真的讓他們和我們一塊下江南想來也無大礙,大不了我們把他們看緊一些,順便再帶多幾個太醫就是了。」

  「那也不行。」寧素瞪了康熙一眼,然後道,「我們這次下江南可不只是坐馬車,還要乘船的,純嘏和胤祥要是暈船的話,你把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帶上也沒用。」

  雖然寧素不知道為什麼有的人會暈船,有的人不會暈船,但是她知道暈船的人是不分身子壯實還是虛弱的。

  「那純嘏和胤祥那邊怎麼辦?」康熙道,「我已經答應帶他們一塊下江南了。」

  「那就是你的事兒了。」寧素輕哼一聲,「讓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隨隨便便答應他們的?」

  寧素作為兩個小家伙的親娘,當然知道小純嘏和小胤祥有多會磨人了,但是……

  她不管。

  他自個兒惹出來的爛攤子,憑什麼要她給他收拾?

  她收拾他還差不多,畢竟九十九步她都幫他走好了,結果最後一哆嗦康熙竟然給她搞砸了?

  *

  事實證明最後一哆嗦不僅被康熙給搞砸了,而且還被他砸了個稀碎。

  得知寧素他們馬上就要去南巡了,而是還不打算帶上他們,別管是小胤祥還是小純嘏,就沒有一個答應的。

  「不行。」

  「阿瑪答應我們了。」

  「不許說話不算話。」

  「騙小孩兒,羞羞臉。」

  兩個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語的,一副「康熙不改變主意他們就不善罷甘休」的模樣。

  「阿瑪也想說話算話。」康熙道,「但是阿瑪說話不好使。」

  「那誰說話才好使哇?」小胤祥好奇地問。

  「笨笨~」小純嘏張嘴就道,「當然是額娘啦。」

  小胤祥一聽,立馬就和妹妹扭頭看向寧素,然後小兄妹倆對著寧素就異口同聲地道,「額娘~我們也要一塊去。」

  「好嘛好嘛。」

  「帶我們一塊去吧。」

  小胤祥和小純嘏一左一右地拉著寧素的手,一個勁兒的跟她撒嬌,「我們會乖的。」

  「我們也會聽話。」

  「額娘額娘。」

  「帶我們吧帶我們吧。」

  ……

  兩個小家伙雖然並沒有生得一模一樣,但是因為寧素和康熙都長得好的原因,而他們又是撿著寧素和康熙兩人的優點來長的,因此小兄妹倆都生得十分玉雪可愛。

  尤其是兩人還長了一雙和寧素十分相似的眼睛,就這麼巴巴地看著人時,哪怕換做是鐵石心腸的硬漢都遭不住了,更何況是寧素呢?

  「你是故意的。」寧素橫了康熙一眼,哪裡不知道他在打著什麼主意?

  「我這不是沒辦法嘛。」康熙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不厚道,所以衝著寧素露出了一個討好似的笑容。

  「這話說得……你沒辦法難道我就有辦法了。」寧素又想要磨牙了。

  「那要不還是答應把他們也帶上吧?」康熙道,「難得有機會我們一塊出門,真的要把胤祥和純嘏都留在宮裡的話,哪怕有皇瑪嬤和皇額娘照顧,相信你心裡頭也肯定放不下他們的。」

  這話倒也沒有說錯,雖然小胤祥和小純嘏熊起來的時候確實是很氣人,但是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寧素一天沒見到他們都想得不行了,更何況是長達幾十天?

  「我們心裡頭也放不下額娘~」小純嘏摸著自己的心口道,「見不到額娘,心痛痛。」

  小胤祥也點點頭,捂著自己的肚子道,「肚子也痛痛。」

  「見不到額娘,怎麼肚子也痛痛了?」寧素有些忍俊不禁。

  小胤祥奶聲奶氣地解釋道:「因為想額娘呀,想到吃不下飯,肚子就痛痛了。」

  「是不是跟你哥哥學的?小嘴這麼甜?」寧素伸手刮了一下小兒子的鼻子,卻沒想到小家伙搖了搖頭,用他奶呼呼的嗓音道,「不是喲,是跟阿瑪學的。」

  寧素一聽,立馬扭頭看向康熙,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問「平日裡你都教兒子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康熙一看,當然不承認了,連忙甩出了否認三連,事實上平日裡他也確實沒把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教給小兒子。

  康熙低頭看向小胤祥:「這話可不興亂說。」

  「我沒有亂說哇阿瑪。」小胤祥道。

  「我作證。」小純嘏舉著小手給自己的兄弟當證人,她道,「我們確實是跟阿瑪學噠。」

  我……們?

  寧素微微一揚眉頭,然後問小女兒:「你也學了?純嘏。」

  「是的呀。」小純嘏點點頭。

  「那你們阿瑪是怎麼教你們的?」寧素問,康熙聞言,剛想張嘴說什麼,結果寧素一個眼神過去,他立馬就選擇閉嘴了。

  「阿瑪沒有教哦,是我們自己看到的,就這樣……」小純嘏一邊說著,一邊企圖還原當時的情況給寧素看。

  只見小家伙伸手拉住小胤祥的手,然後用她奶呼呼的嗓音努力學著康熙的語氣道,「寧素,你不知道,去五台山這幾天我都茶飯不思的。」

  寧素:「……!!!」

  康熙:「……!!!」

  等等!

  當時他們也在房間裡嗎?

  不久前康熙確實是去了一趟五台山,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自從他和寧素大婚之後,兩人就鮮少分開那麼長時間的。

  所以從五台山回來之後,康熙當然要跟寧素訴說一下自己對她的思念之情了。

  但是不管是寧素還是康熙,兩人都沒想到這個場景竟然叫小純嘏和小胤祥看見了?

  寧素和康熙兩人頓時老臉有些發紅了。

  然而兩個小家伙可不知道自己爹媽正覺得不好意思,見小純嘏學起了康熙,小胤祥也打算學一學寧素,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寧素打斷了:「不用學了不用學了。」

  她還要臉呢。

  兩個小家伙倒是不知道內情,聽到寧素這麼說,也就罷了,繼續剛剛的話題:「所以可以帶我們一塊去嗎?額娘。」

  寧素低頭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道:「坐馬車和坐船時間長了可是很辛苦的。」

  「我們不怕辛苦。」

  「對,我們不怕。」

  「真的假的?」寧素問。

  兩個小家伙異口同聲地道:「真的真的。」

  「那行吧。」寧素松口道,「允許你們一塊下江南。」

  「哇!」

  「太好啦!」

  小純嘏和小胤祥可高興了,兩個小家伙一蹦三尺高的,雖然他們不知道江南在哪兒,也不知道南巡好不好玩,但是他們阿瑪額娘和兩個哥哥都去了,那麼他們當然也要一塊去啦。

  畢竟一家人嘛,當然要整整齊齊的啦。

  *

  得知小胤祥和小純嘏可以一塊南巡,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太子和岳興阿了。

  直到出發的這一天,哥倆還在跟寧素保證,出門在外,他們兩個當哥哥的肯定會幫寧素照顧好兩個弟弟妹妹的。

  「皇額娘,出宮之後您就只管吃喝玩樂,好好放松好了,至於純嘏和胤祥他們就交給我和岳興阿就行。」

  太子和小胤祥、小純嘏雖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兄妹,但是感情都是處出來的,更別提太子和寧素這個繼母本來就相處得好,當初對於她有孕一事並沒有任何的抗拒心理。

  相反,太子當時十分期待兩個弟弟妹妹的降生。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一堆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中,哪怕小純嘏和小胤祥是最晚降生的,太子和他們卻是最親近的。

  太子是這樣,岳興阿更是如此。當初寧素懷上雙胞胎的時候,岳興阿雖然知道這兩個弟弟妹妹和自己不是同一個阿瑪,但是因為當時他還年幼,分不太清楚這裡面的區別,所以並沒有太在意。

  後來隨著岳興阿的年紀漸長,他倒是知道裡面的區別了,但是不管是繼父康熙,還是繼兄太子都待他十分親近和喜愛,所以即便知道了裡面的區別也沒有怎麼放在心上。

  因為對於岳興阿來說,康熙這些年對他的教導和照顧就跟親生父親沒什麼區別了。

  所以在岳興阿的眼裡,小胤祥和小純嘏哪裡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分明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和他們自然十分親近了。

  「皇額娘,保成哥哥說得沒錯,有我們呢,純嘏和胤祥就交給我們倆照顧就是,不會讓您多操心的。」岳興阿也拍著胸口跟寧素保證。

  他們哥倆早就知道了,康熙這次下江南之所以帶上寧素,一方面確實是不想和寧素分開那麼久,一方面也是想著寧素這幾年打理六宮辛苦了,有機會就帶她出門好好地游玩一下。

  岳興阿他們雖然因為小純嘏和小胤祥的同行而高興,卻沒有忘了這件事。畢竟不管是岳興阿,還是太子,他們都看得出來這幾年後宮能夠被打理得井井有條,他們的起居飲食方方面面的都能夠得到照顧,這些都離不開寧素的付出。

  寧素既然已經決定帶上小胤祥和小純嘏了,那麼她當然會照顧好他們了,但是現在聽太子和岳興阿這麼說,心裡也不是不高興的。

  「好,你們的話我記下了,可別照顧了胤祥和純嘏沒兩天你們就嫌煩了。」寧素笑盈盈地道,大概是因為馬上要出門了,所以她這會兒的心情很好。

  「怎麼可能?」

  「那不會。」

  岳興阿和太子兩人同時開口道。

  「希望如此。」寧素道,「正好保成你也快要大婚了,現在積累一些照顧孩子的經驗也好,省得等石家的小格格進門後和你有了孩子之後你手忙腳亂的。」

  一聽到寧素這麼打趣自己,太子面上強裝淡定,但是從他透紅的耳朵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害羞了。

  岳興阿的眼睛又不瞎,自然看得到了,當下起哄道:「哦保成哥哥你害羞了!」

  小胤祥和小純嘏兩個小家伙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兒,一邊跟著起哄一邊拍著小手嚷嚷道:「哥哥害羞啦哥哥害羞啦。」

  起哄的兄弟/妹三人下一秒就被惱羞成怒的太子彈腦門了,一人一下,一個都沒落下。

  *

  眾人說說笑笑的,很快的就離開了京城。出了城之後,一行人就棄車登船了。

  剛剛在馬車上太子和岳興阿還信誓旦旦的跟寧素保證他們會幫她照顧好小胤祥和小純嘏,兩個小家伙不用她操心呢。

  結果好家伙,剛上船沒多久,太子和岳興阿就一個接一個的暈船了。

  寧素:「……???」

  所以她現在不僅得照顧兩個小的,還得照顧兩個大的?

  看著上船前生龍活虎的兩個大兒子現在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寧素又是無語又是好笑。

  「你們哥倆不知道自己會暈船?」寧素問。

  太子和岳興阿兩人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齊齊搖頭道:「不知道。」

  說完,兩人又異口同聲地補充了一句,「剛知道了。」

  寧素被逗笑了,這都暈了還能不知道嗎?

  「你們說說,那麼大了還不如胤祥和純嘏中用呢。」寧素這句話剛說完,一旁的龍鳳胎瞬間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一副得意的小模樣。

  沒錯,他們可中用啦。

  嗯,雖然他們並不知道中用是什麼意思,但是沒關系,反正好賴話他們是聽得出來的,他們只要知道他們額娘現在肯定是在誇他們就夠啦。

  寧素一邊吐槽太子和岳興阿,一邊抓過離她更近的太子的手,然後一邊用手指按摩他的內關穴,一邊道:「你們倆按摩這個穴位,能緩解你們因為暈船帶來的症狀。」

  「哪兒呢?皇額娘。」另一邊的岳興阿好奇地把腦袋湊過來看看。

  「就在你手掌面關節橫紋的中央,往上約三指寬的中央凹陷處。」寧素將內關穴的位置說給岳興阿聽後,怕他搞不清楚,又干脆抓過他的手給他按了按。

  「就這兒,你們自己好好地按按。」寧素道,「要是實在沒效果的話,我再給你們用用別的偏方看看能不能有效。」

  「謝謝皇額娘。」太子和寧素相處好幾年了,哪怕沒能把她當做親媽一樣對待,但是在他心裡,寧素早就是親近的長輩無疑了。

  所以突然被她抓手,太子也不覺得尷尬或者不好意思的。

  也不知道是按摩內關穴真的有用,還是心理作用,反正岳興阿和太子按摩了之後,發現自己頭暈的症狀好像真的有所減輕了。

  「看來真的有用誒,額娘。」岳興阿一臉高興,能不高興麼?只有暈過船的人才能體會到不暈船的幸福。

  「有用就好。」寧素看了他和太子一眼,然後吩咐小胤祥和小純嘏留在這兒照顧兩個哥哥之後,她就先離開了。

  寧素一走,小純嘏和小胤祥就湊到太子和岳興阿的面前好奇地問他們:「哥哥,暈船是不是好難受哇?」

  「當然難受了。」太子道。

  「是啊,沒見我們都蔫了嗎?」岳興阿道。

  小胤祥和小純嘏一聽,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龍鳳胎動作一致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慶幸地道:「那幸好我們不暈船。」

  太子:「……???」

  岳興阿:「……???」

  「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兩個大的頓時又好笑,又好氣,「看到我們這麼難受,你們第一反應居然是自己幸好不暈船?」

  「是哇。」龍鳳胎點點頭,然後奶聲奶氣地道,「我們要是也暈船的話,那我們豈不是照顧不了哥哥你們了?」

  嗯?

  嗯嗯?

  嗯嗯嗯?

  聽到兩個小家伙這麼說,太子和岳興阿立馬就意識到他們誤會兩個弟弟妹妹了。

  不知道為什麼,兩人同時覺得自己的良心好像有點痛——

  他們真該死啊(bushi),居然這麼誤會胤祥和純嘏了?

  *

  小胤祥和小純嘏說到做到,太子和岳興阿暈船多久,兩個小家伙就照顧了他們多久。

  給兩個哥哥按摩捶背,扶他們上茅房,給他們說故事解悶,這要不是太子和岳興阿實在是抗拒的話,小胤祥和小純嘏甚至想要親手喂兩個哥哥吃飯呢。

  雖然按照岳興阿和太子兩人的身份,壓根不缺伺候的人,但是不得不說,有兩個弟弟妹妹在身邊陪伴,給他們逗趣兒,太子和岳興阿都覺得在船上的日子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御舟順著京杭大運河一路由北向南,等抵達蘇州後,寧素一行人再次下船。

  下船的時候寧素和康熙他們是一起的,但是下船之後,他們就得分開了。

  太子和岳興阿跟著康熙,而寧素則帶著小胤祥和小純嘏兩個小家伙先去行宮。

  臨分開前,寧素對康熙道:「保成和岳興阿到底有些暈船,你顧著點兩個孩子。」

  「我知道。」康熙拍拍寧素的手臂,然後低頭對小兒子和小女兒道,「胤祥,純嘏,好好跟著你們額娘,不許淘氣惹你們額娘生氣,知道嗎?」

  兩個小家伙拖長了音回答康熙:「知~道~啦~」

  康熙被逗笑,輕拍了龍鳳胎的小腦袋一下,然後就讓他們跟著寧素離開了。

  小胤祥和小純嘏兩人一左一右地拉住寧素的手,兩個小家伙因為年紀小的緣故,壓根不管什麼皇子/公主的儀態,走起路來那叫一個蹦蹦跳跳。

  跟兩只小兔子似的。

  「你們哪兒來那麼好的精力?」寧素實在是想不明白,「你們不累的嗎?」

  說好的小孩子容易累呢?

  「不累呀。」龍鳳胎搖搖頭,小純嘏甚至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會累呀額娘?」

  小胤祥也道:「是呀,剛剛我們是坐船又不是船坐我們,要累也是船累哇。」

  寧素:「……」

  她竟無法反駁。

  跟在他們身邊的柳絮等人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現在能把她們主子問住的,大概只有十一阿哥和七公主兩個小主子了。

  *

  寧素帶著小純嘏和小胤祥抵達行宮之後,娘仨什麼事都不用做,自有柳絮她們收拾。

  只是寧素沒想到行宮的椅子,她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呢,柳芽就突然從外面進來給寧素稟報道:「主子,有人求見。」

  「嗯?」寧素愣了一下,「有人求見?」

  別說是寧素了,就連柳絮她們也因為這個不速之客而感到意外,「這個時候?」

  「嗯。」柳芽點點頭,然後用一種十分驚訝的語氣道,「你們一定想不到是誰求見主子。」

  「誰?」


第121章

  聽柳芽的意思這個人她們肯定是認識的,不過關系已經不咋地或者說不好,要不然柳芽也不會見到對方來求見她時這副模樣了。

  那會是誰呢?

  寧素扭頭看向柳絮她們:「我在蘇州還有認識的人?」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這幾年寧素都沒有想起從前的事情,所以她就只能夠問柳絮她們了。

  然而柳絮她們也正摸不著頭腦呢,被寧素這麼一問,她們認真想了想,然後搖搖頭道:「沒有吧?奴才記得是沒有的。」

  說著,急性子的柳絮干脆扭頭問柳芽:「你就直說吧,到底是誰求見主子?」

  「是李氏。」柳芽說完,怕寧素她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又補充了一句道,「李四兒。」

  柳芽說「李氏」的時候,寧素她們確實是沒有反應過來,因為姓李的人可不要太多,但是一聽到柳芽後面補充的名字,寧素她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因為那可是李四兒!

  雖然寧素和隆科多已經和離好幾年了,現在再說起從前的事情時,有種恍若前世的感覺,但是只要一提到李四兒,一想到從前在佟家發生的事情,柳絮她們還是忍不住生氣。

  畢竟寧素即便現在過得幸福美滿,也不代表她們會忘記她從前在佟家遭過的罪,更不會忘記李四兒和隆科多讓寧素吃過的苦的。

  不過……

  「隆科多隨聖駕下江南竟然還把李四兒帶上了?」

  柳絮她們認為自己的主子得知隆科多也在這次南巡人員的名單中後沒有把他劃去算得上是很講道理了,結果隆科多居然把李四兒也帶上了?有他這麼不干人事的嗎?

  「還有李四兒是怎麼回事兒?她忘了自己干過什麼事兒了嗎?竟然好意思來求見主子您?還要不要臉了?」

  暴脾氣的柳絮轉身就要往外走,「看我不把她打跑。」

  「攔著她。」寧素的話音剛落,柳芽就已經拉住了柳絮,可見哪怕不用寧素開口,柳芽也會攔住衝動的柳絮的。

  「你先冷靜點。」柳芽道,「你生李四兒的氣,難道我就不生她的氣了嗎?憑她往日裡對主子做過的事情,要是能把她趕走的話我肯定第一時間把她趕走。」

  說著,柳芽扭頭看向寧素,她道,「奴才原本確實是想把李四兒趕走的,但是她卻跟奴才說一定要見您,還說什麼只要奴才跟您說兩個字,您一定會見她的。」

  哦?

  寧素一聽,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了,她問道:「李四兒有說是哪兩個字嗎?」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兩個字那麼有魔力?

  柳芽也沒有賣關子,張嘴就把李四兒告訴她的那兩個字轉述給寧素聽了:「雍正。」

  「什麼?」寧素愣了一下,「你剛剛說『雍正』?」

  柳芽懵了一下,她原本不覺得這兩個字有什麼問題的,但是現在見寧素這個反應,卻不是那麼想了。

  她點點頭:「對,李四兒剛剛是這麼跟奴才說的。」

  說完,柳芽看向寧素,好奇地問道,「這兩個字有什麼問題嗎?主子。」

  柳絮她們也好奇地看向寧素,後者搖搖頭,沒說話。

  這兩個字都沒有問題,問題是李四兒怎麼知道雍正的?

  寧素知道雍正是什麼意思嗎?

  她知道,畢竟她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那李四兒呢?李四兒為什麼知道雍正?難道她也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了?

  「讓她進來吧。」寧素原本沒打算見李四兒的,但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因為她挺好奇李四兒這會兒來找她做什麼?

  *

  做什麼?

  李四兒今天來找寧素自然是想來找她攤牌了。

  柳絮她們搞不懂寧素為什麼因為李四兒說了「雍正」兩個字就要見她,但是她們向來不會忤逆寧素的意思。

  見李四兒進來後見到寧素竟然不行禮請安,柳絮當即柳眉一豎:「放肆!李四兒你好大的膽子!」

  李四兒被柳絮訓斥了一聲,不僅不心虛,反倒是不滿地看了柳絮一眼,然後道:「少在我面前狗仗人勢。」

  見李四兒居然是這個反應,柳絮她們當然意外極了,反倒是寧素不太意外。

  本來從李四兒的口中聽到了「雍正」二字之後,寧素就有所猜測了,這會兒見她到了她面前後一改幾年前的唯唯諾諾,比從前得寵時還要更加氣焰囂張,寧素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寧素攔住了想要開口的柳絮等人,出聲問李四兒:「你來這兒該不會是為了教訓我的丫頭來的吧?」

  「自然不是。」李四兒看向寧素,見她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看上去卻比自己要顯得更加年輕,再想到寧素如今的身份,李四兒臉上的嫉妒之情更是藏不住了。

  不過李四兒沒有忘了自己這次來找寧素的目目的,她看了一眼柳絮等人,並不將她們臉上的怒意放在眼裡,她對寧素道,「我有些話想要單獨跟你說,你屏退左右吧。」

  見李四兒不給寧素行禮就算了,跟她說話還這麼不客氣,別說是暴脾氣的柳絮了,便是脾氣不暴的柳芽等人也惱火得很。

  然而讓柳絮她們沒想到的是作為當事人的寧素不僅不生氣,反倒是真的順著李四兒的意思屏退左右了。

  作為左右的柳絮等人:「……???」

  她們主子怎麼了?

  是被李四兒下降頭了麼?

  柳絮她們震驚極了,即便真的順著寧素的意思退了出去後,她們也仍然想不明白寧素想做什麼。

  寧素當然可以猜得到柳絮她們在想什麼了,但是她現在沒辦法跟她們解釋。當然了,有辦法她也沒時間跟她們解釋,因為現在更重要的是李四兒。

  「柳絮她們已經走了,說罷,你想跟我說什麼?」寧素看向李四兒,故意皺眉道,「雍正是什麼意思?你跟我說雍正做什麼?」

  「少裝了。」李四兒哼笑了一聲,「你要是真的不知道雍正是什麼意思的話,你會見我?現在才來否認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我知道,你也重生了對不對?」

  重生?

  也?

  從李四兒的話裡提取到這兩個重點信息的寧素暗暗驚訝,敢情她剛剛猜錯了?李四兒不是像她一樣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而是重新又活了一次?

  寧素雖然不像後世的人一樣看過什麼重生文,但是「重生」二字過於簡單,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只是寧素實在是好奇,憑李四兒的人品,她居然能夠得到這樣的際遇?

  寧素一邊想著,一邊道:「難怪了。」

  原本寧素還有點奇怪呢,心想李四兒即便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當著她的面她也不可能囂張成這副模樣的,直到這會兒知道了真相之後,寧素就可以理解了。

  雖然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李四兒確確實實是這個世界的李四兒,但是她身體裡面的她已經不是,或者說不僅僅只是這個世界的李四兒了。

  現在的她,更像是她夢裡見到的那個李四兒。

  「難怪什麼?」李四兒自然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了,更不知道她的情況和她不一樣,見寧素答非所問,李四兒又「哼」了一聲,然後道,「別岔開話題,別管你承認還是不承認,反正我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了。」

  寧素自然不認為李四兒重生一回之後來找她是為了和她敘舊了,畢竟兩人不管是在夢裡那個未來,還是在現實生活中都是毫無情誼的。

  有的也只是血仇而已。

  現在聽李四兒這麼一說,寧素就已經猜到她的來意了:「你是想來威脅我的?」

  「話也不用說得那麼難聽,這怎麼能叫威脅呢?」李四兒衝著寧素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她道,「我雖然知道了你的秘密,但是我沒打算將你的秘密宣揚出去啊。」

  這個倒是實話,雖然李四兒重生之後,知道了自己在寧素那兒栽過多少次跟頭,又因為寧素而活得這麼憋屈的時候,確實是想過將她的秘密都公之於眾。

  但是冷靜下來之後,李四兒又覺得自己不能夠那麼衝動。

  畢竟將寧素的秘密宣揚出去之後,確實是會給她添不少的麻煩,但是寧素到底是皇後,而且又給康熙生了一對龍鳳胎,兩人之間又不是沒有感情的,說不准她前腳給寧素添了麻煩,後腳寧素就把麻煩給解決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未免有點太浪費這樣的機會了。

  而且李四兒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輩子的她過得可比上輩子的她要「慘」得多,至少上輩子的她在這個時候早就牢牢的將隆科多的妻子,也就是寧素騎在了頭上,成為了隆科多後院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結果這輩子呢?

  隆科多的妻子不再是寧素就算了,新妻子可比寧素要厲害得多,以至於李四兒即便給隆科多生了一個兒子,在隆科多面前卻爭不贏新的三少夫人。

  李四兒到底還是要再繼續生活下去的,如此一來,就不能只圖一時的痛快了。

  所以李四兒前思後想,都覺得自己應該把握住這次的機會,一舉將寧素拿下,讓她為她所用。

  只是李四兒的身份太低,上輩子隆科多把她寵上天了,李四兒都沒有機會進皇宮,更何況這輩子呢?

  見不到寧素,李四兒便是知道她的秘密也沒辦法威脅她。好在不久後她就聽說了康熙要南巡一事,而且聽說了還會把寧素帶上,於是李四兒就使出了渾身解數,終於說服了隆科多答應帶她一塊隨聖駕下江南。

  之前在多地逗留的時候,李四兒為什麼不來找寧素,偏偏到了蘇州才來找她呢?

  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隆科多怕惹麻煩,特意派人盯著她,李四兒沒辦法,只能夠暫時先忍耐了。

  事實證明付出是有回報的,見李四兒一路都安安分分的,隆科多也就不再派人盯著她了。

  於是李四兒一抓到機會,就趕緊來見寧素了。

  「那你來做什麼?」寧素問。

  「我給你保守秘密,你怎麼著也得有點表示吧?」李四兒看著寧素道,「我的要求也不高,你先幫我除掉喜塔腊氏那個賤人。」

  李四兒口中所說的「喜塔腊氏」是隆科多後面娶的夫人。

  不高?

  寧素心想,一條人命在李四兒看來居然算得上是要求不高?這都不高的話,那麼什麼樣的要求才算高?

  而且……

  先?

  也就是說李四兒的要求不止這麼一個是吧?

  寧素開口道:「且不說我能不能做到,就算能,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你是不是忘了你曾經是怎麼對我的了?」

  不管是現實生活中的李四兒,還是夢裡的李四兒,就從未對她做過一件善事,所以寧素聽到她這麼理直氣壯的跟她提要求,她都忍不住想笑了。

  「你覺得憑你曾經對我做過的事情,我能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嗎?」寧素問道,「你腦子呢?出門的時候落家裡了嗎?」

  「你……」李四兒哪裡想到寧素竟然會這麼跟她說話?雖然她重生後通過記憶知道了寧素因為「重生」的原因,已經性情大變了,但是她原本想著寧素也就只敢在這輩子的她面前耍耍威風而已,等上輩子的她出現在她的面前時,她肯定連屁都不敢放一下。

  李四兒這麼自信是有原因的,因為上輩子的寧素在她的面前確實是唯唯諾諾的,她稍微聲兒大一點,寧素都能被她嚇到。

  而寧素剛剛的表現,更讓李四兒認為她哪怕已經貴為一國之母了,但是到了她的面前,依然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結果李四兒哪裡想到寧素說翻臉就翻臉?

  「你敢這麼跟我說話,難道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宣揚出去嗎?」李四兒道,「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假裝失憶,還裝作不認識皇上,你說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康熙會怎麼想,寧素不知道,但是她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李四兒到底是怎麼想的?

  她剛剛還覺得有哪裡不對呢,因為李四兒認定了她也是重生的前提是李四兒自己也是重生的,她都在她面前攤牌了,她還拿她「重生」的秘密來威脅她,這不是鬧麼?

  畢竟李四兒能夠把她「重生」的事情宣揚出去,她不能將李四兒重生的事情宣揚出去麼?

  再則,她不是真重生,但是李四兒確實是。

  但是現在聽李四兒這麼一說,剛剛還覺得有哪裡不對的寧素立馬就覺得正常了。

  敢情李四兒不僅認為她和她一樣也是重生的,而且還沒有失憶?

  「那你去說吧。」寧素道。

  「什麼?」李四兒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寧素為什麼是這個反應,她皺著眉頭看著她道,「你是不是以為我只是嚇唬嚇唬你而已的?我告訴你,你要是不照著我說的去辦的話,小心我……」

  「你確實是該小心。」寧素打斷了李四兒的話,她看著她道,「我想你的腦子確實是落在了家裡沒有帶出門了,容我提醒你一句——」

  「現在,此時此刻我是皇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什、什麼?」

  「意味著我現在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螞蟻那麼簡單。」

  寧素的話音剛落,李四兒的臉色就是一變:「你敢?」

  「你說我敢不敢?」寧素對李四兒說完這句話後,便朝著門口那邊揚聲喊道,「來人。」

  這兩個字一出,守在門口,生怕寧素吃虧的柳絮等人不用兩秒鐘的時間,就立馬破門而入了。

  柳絮她們進來後,仔細地打量完寧素,確定她沒有受傷後,才警惕又厭惡地盯著李四兒,嘴巴卻在問寧素:「主子,需要奴才讓人將她趕出去嗎?」

  「不著急著趕。」寧素道,「讓人將李四兒押下去,先打她三十大板。」

  寧素這話一出,別說是李四兒了,就連柳絮她們都愣住了,但是反應過來之後,柳芽連忙往外跑去喊人,一副生怕自己跑晚了,寧素就會改變主意的模樣。

  「赫舍裡氏你……」李四兒哪怕再盲目自信,這會兒也意識到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寧素,和她上輩子認識的那個赫舍裡氏根本不是一個性子的。

  「敢對皇後娘娘如此不敬,打你三十大板算是便宜你了。」柳絮一聽到李四兒這般稱呼寧素,壓根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就直接打斷她。

  柳絮可不知道內情,但是她和李四兒相處過,知道她出門前並非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女兒——要不然也不會干出那種勾搭老爺女婿的事情了——撒起潑來那是什麼難聽話都敢講,於是隨手抓起剛剛准備擦東西的抹布上前就往李四兒嘴裡一塞,然後招呼著柳枝她們一塊先將李四兒控制住。

  李四兒重生的時間不長,再加上寧素也已經嫁給康熙好幾年的時間了,也就是說即便是這輩子的李四兒,和寧素、四個柳她們也有好幾年沒有見過面,更別提接觸過了。

  所以在李四兒的印像中,別管是寧素還是四個柳,都不是她的對手。

  要不是因為如此,李四兒也不至於那麼疏忽大意了。

  眼見著柳芽真的請來了兩個太監,李四兒的臉色大變,扭著身子想要掙脫柳絮她們的手,可惜壓根沒用。

  柳絮她們的手不僅跟鉗子似的,死死地抓住李四兒不放,甚至因為新仇舊恨,還趁機掐了李四兒幾把,疼得她要不是有抹布塞住嘴,只怕都得喊出聲來了。

  「把人押下去吧。」寧素道,「記得把她的嘴堵好,別讓她嚷嚷出聲嚇到十一阿哥和七公主了。」

  兩個太監連忙應了一聲,他們雖然不知道李四兒犯了什麼錯,但是既然寧素要他們給她打板子,他們自然得照做了。

  於是李四兒可遭老罪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來寧素這兒一趟,不僅沒能威脅她為她所用,反倒是硬生生地挨了三十大板。

  別說是上輩子了,即便是這輩子,李四兒也沒有遭過這樣的罪。

  她不會放過她的!

  她一定會讓赫舍裡氏好看的!

  要不是因為還憋著這麼一口氣,只怕三十大板打下去,李四兒根本就撐不住了。畢竟沒有人求情,這兩個太監壓根不敢放水。

  所以李四兒是挨了實實在在的三十大板。

  *

  屋子裡的寧素聽著外面傳來沉悶的板子聲,卻並不覺得毛骨悚然,反倒是覺得如同仙樂,讓她聽了之後心情別提有多愉悅了。

  原本寧素還詫異憑著李四兒的人品,她怎麼可能有重生這樣的際遇呢?

  但是轉念一想,這說不定是老天爺彌補她的。

  寧素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確實是知道了李四兒日後會對她做什麼,也確實是恨她恨得牙癢癢的,但是寧素又不得不承認,夢裡的那些事情,李四兒在現實生活中確實是沒有對她做。

  或者更准確一點來說,應該是沒有來得及對她做。

  別管是因為什麼原因,總之李四兒確實是沒有做,如此一來,寧素就算想要報仇,也總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頭的那一關。

  說她婦人之仁也好,說她心慈手軟也罷。

  因此這幾年,寧素也頂多就是在李四兒得意的時候給她添添堵,讓她在平凡的日子裡收獲一茬茬的不幸。

  寧素原本以為這輩子她也只能跟李四兒算從前的帳了,沒想到老天爺那麼好心,大抵是同情她這個(上輩子的)可憐人吧,竟然把未來的李四兒給她送來了,如此一來,未來的帳她也能好好的跟她算一算了。

  可憐人?

  現在究竟誰才是那個可憐人?

  要是知道寧素在想什麼的話,只怕李四兒即便被打得皮開肉綻了,也得跳起來好好地反駁她。

  可惜李四兒什麼都不知道,挨完三十大板後,兩個太監得了寧素的吩咐,便像是拖著一只死豬似的將她拖走了。

  被拖著走的李四兒痛得恨不得下一秒就立刻暈過去算了,可惜在劇痛之下,她想暈都暈不了,正當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拖著她的兩個太監突然跪下行禮,下一秒,李四兒就看到了一片明黃的衣角。


第122章

  李四兒來寧素這兒的時候並沒有幾個人知道,畢竟這個時候的她可不是未來那個威風八面的李四兒,自然沒幾個人會對一個官員小妾多加關注了。

  但是李四兒從寧素這兒離開的時候,卻驚動了不少人。

  因為李四兒是像一只死豬似的被兩個太監拖著離開寧素這兒的,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了。

  當然了,寧素這是故意的。

  「我又不是真的沒脾氣的人,像李四兒這種人都敢主動跑到我面前來找存在感了,我要是什麼都不做的話,豈不是讓人以為我是個好欺負的?」

  當康熙問起李四兒的事情時,寧素是這麼跟他說的,當然了,寧素也並沒有騙人,這確實是她的心裡話。

  現在有誰不知道寧素曾經和隆科多是夫妻?又有誰不知道寧素還是佟家三少夫人的時候沒少受到李四兒的欺負?

  一般來說,正常的人見自己欺負過的人翻身了,第一反應要麼就是求饒,希望對方高抬貴手;要麼就是夾起尾巴做人,希望對方不再注意到自己。

  結果李四兒倒好,這會兒居然主動跑到了寧素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討人嫌嗎?

  她忘記了自己曾經是怎麼對寧素的嗎?

  雖然除了寧素之外,沒有人知道李四兒究竟和她說了什麼,但是僅憑李四兒主動跑到寧素面前這一點,她這頓板子都挨得不冤。

  其實康熙也就是那麼隨口一問而已,畢竟他並不在意李四兒挨板子的事情。且不說李四兒是隆科多的小妾又不是他的小妾了,只說李四兒曾經那麼欺負寧素,別說是挨三十大板了,便是被打死,康熙的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但是康熙不在意李四兒,卻在意寧素。聽她這麼說,康熙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李四兒來找你做什麼?」

  寧素說自己不是一個沒脾氣的人,這話不假,畢竟如果寧素要是真的沒脾氣的話,當初也做不出動手毆打後妃的事情了。

  但是作為寧素的枕邊人,康熙很了解她,她即便不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也絕對沒有什麼壞脾氣。

  要不然這幾年也不會除了皇貴妃之外,後宮裡面沒有哪個嬪妃再挨過寧素的揍了。

  可見只要不觸碰到寧素的底線,她是不會隨便出手打人的,不論是親自打,還是讓奴才打。

  「她讓我幫她除掉喜塔腊氏。」寧素說完,自己都笑了。

  康熙愣了一下:「是隆科多的夫人?」

  寧素點點頭,然後就見康熙更加不解了,「她怎麼找上你來幫忙了?」

  她和寧素的關系有多「好」她心裡是一點數都沒有嗎?

  寧素並沒有把李四兒跟她說的話轉述給康熙,只是道:「誰知道呢,大概是得了失心瘋吧。」

  寧素說這話,倒也算不上是在敷衍康熙,事實上她也覺得李四兒確實像是得了失心瘋了。要不然的話,她怎麼敢憑著她重生一事就敢在她面前那麼囂張呢?

  別說她不像李四兒那樣重生了,退一萬步講,即便她真的是夢裡的她,但是她現在的身份是皇後,而李四兒呢?只是隆科多的一個小妾而已,別說她今天只是讓人打她三十大板了,即便她真的讓人把她給打死,只怕李四兒死了也是白死。

  畢竟有誰敢讓她給李四兒填命麼?

  這個道理重生的李四兒懂不懂先不說,反正隆科多肯定是懂的。

  得知李四兒是豎著出門,橫著回來的,隆科多先是一驚,等得知李四兒是從哪兒橫著回來後,隆科多便是一怒。

  「爺跟你說了多少回了?讓你別去招惹皇後,你怎麼就是不聽呢?」隆科多怎麼也沒想到,他前腳才不再派人盯著李四兒,李四兒後腳就給他捅婁子了。

  看到李四兒傷得這麼重,隆科多要說一點都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雖然當初因為寧素性情大變的原因,隆科多和李四兒兩人的感情發展得並沒有夢裡那麼順利,但是隆科多對李四兒確實是有感情的。

  如果沒有的話,就憑李四兒做過的那些事情,就足以讓她在隆科多那兒失寵了;如果沒有的話,隆科多這次也不會明知道被寧素和康熙他們知道之後肯定會惹惱他們,卻依然答應帶李四兒一塊隨聖駕下江南了。

  但是再怎麼心疼,隆科多也還是有幾分理智的,尤其是這次並不是李四兒不小心讓寧素發現了,而是主動跑到寧素的面前讓她發現的。

  一想到這兒,隆科多就更加鬧不明白李四兒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爺,我只是想去求皇後娘娘放下對您的成見而已。」李四兒沒想到隆科多見到自己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著幫自己報仇,而是訓斥她。

  要說不心涼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李四兒也知道怪不了隆科多,因為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隆科多,並非是上輩子全心全意愛她、為了她連親娘都可以氣死的隆科多。

  所以李四兒沒辦法,也沒有底氣像上輩子那樣和隆科多對著來,只能夠對他示弱,「我知道這幾年因為皇後娘娘的緣故,您一直郁郁不得志,我不想見您一直這麼蹉跎下去。」

  「我知道,只有讓皇後娘娘放下對我們的成見和芥蒂,您才有機會大展拳腳,所以我才想著利用這次和您一塊出行的機會去求見皇後娘娘,讓她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的。」

  李四兒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不是了。

  但是這不重要,因為隆科多當時既不在現場,又沒辦法跑去跟寧素求證,所以她去找寧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還不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不知真相的隆科多一聽,心裡自然是感動了,他上前拉住李四兒的手道:「你不必如此的,皇後本就不是……」

  心慈手軟之輩。

  隆科多原本想要這麼說,但是話到了嘴邊,想起這裡不是自己的地方,他又把話咽了回去,改口對李四兒道,「你這麼做,何必呢?」

  「只要能夠讓皇後娘娘對您高抬貴手,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願意試上一試。」李四兒上輩子和隆科多相處這麼多年了,對他自是了解。

  同樣的話,上輩子的隆科多受用,這輩子的隆科多沒可能不受用的。

  果不其然,隆科多被李四兒的話感動得一塌糊塗的,畢竟李四兒已經傷得這麼重了,可見她不僅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可惜我板子是挨了,卻沒能叫皇後娘娘徹底消氣,讓爺您失望了。」李四兒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一副內疚的模樣。

  隆科多見了,自然是心生不忍了:「四兒你一心為爺,爺又怎麼可能會失望?」

  「皇後那邊你不用再去找她了,她要是想找爺麻煩的話,就盡管找吧。爺就不信了,皇上那麼聖明,會由著皇後胡來不成?」

  這話隆科多說得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底氣,因為他覺得如果康熙真的那麼聖明的話,這幾年他就不至於郁郁不得志了。

  但是李四兒卻恰好和隆科多相反,她十分認同他說的這句話,認為康熙不會再由著寧素胡來了。

  至於原因?

  那當然是因為李四兒剛剛抓住了機會將寧素的秘密告訴了康熙了。

  李四兒並沒有說她是重生的,也沒有說寧素是重生的,只是告訴了康熙,寧素根本就沒有失憶,他和她的情投意合不過是源於寧素的有心設計。

  至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當然是因為對隆科多因愛生恨,所以想要利用他來對付隆科多,對付佟家,對付她了。

  「皇上您若是不信的話,可以派人去查查當年皇後究竟是怎麼知道皇貴妃娘娘的把柄,又是怎麼知道奴才的秘密的。」前者不好說,但是後者李四兒很清楚,那是因為寧素「重生」了,所以她才知道的。

  但是只要她不說,康熙又怎麼可能知道真相?

  至於寧素?

  李四兒諒她也不敢跟康熙說實話。

  因為李四兒是死後重生的,就以為寧素的情況和她一樣,而寧素死的時候可不年輕了,李四兒不信她敢讓康熙知道她年輕的軀殼裡住著一個年邁的靈魂。

  如此一來,這個啞巴虧寧素是吃定了。

  「再不然,您可以親自問問皇後娘娘,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您,皇上您洞若觀火,只要您一問,皇後娘娘有沒有騙您,您自然一清二楚。」

  李四兒當然知道因為自己和寧素有仇,再加上她又剛剛在寧素那兒挨了三十大板,所以當著康熙的面說的話沒有太大的說服力了。

  說不定還會被康熙誤以為她是因為挨了板子,心生不忿才出言污蔑寧素的。

  但是沒關系,李四兒不在意。她太了解男人了,只要往他們的心裡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之後不需要做什麼,他們就會讓那顆種子自己發芽,等待時機成熟自然會破土而出,甚至有可能會長成參天大樹。

  尤其是康熙還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可是大清的皇帝,而自古以來就沒有哪個皇帝不多疑的。

  一想到這兒,李四兒就感覺背上的痛楚都減輕了幾分,她在心底裡暗暗想到,是赫舍裡氏自個兒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既然她做初一,那麼就別怪她做十五了。

  *

  寧素可不知道自己不答應李四兒,幫她除掉喜塔腊氏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更不知道李四兒挨了三十大板之後仍然有力氣背著她跟康熙告了一把她的黑狀。

  這會兒的她心情很好。

  這點別說是康熙和太子、岳興阿了,就連小胤祥和小純嘏兩個小家伙都知道。

  為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小純嘏和小胤祥兩個小家伙在打鬧間不小心將寧素喜愛的一套茶具都打碎了,寧素竟然一點都沒有生氣。

  原以為即便不會挨打也得挨罵的龍鳳胎:「……!!!」

  這是真的嗎?

  見小胤祥和小純嘏睜著一雙大眼睛驚訝地看著自己,寧素笑了:「怎麼?除了茶具之外,你們還搞別的破壞了?」

  「沒有沒有。」龍鳳胎連忙搖頭否認。

  「那你們怎麼這個反應?」寧素又問。

  「額娘~」小純嘏巴巴地看著寧素,問她,「你的心情是不是很好哇?」

  寧素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反問她:「為什麼這麼問呢?」

  小胤祥嘴快地道:「因為額娘你沒有罵我們呀。」

  「我罵你們做什麼?」寧素道,「就因為你們打碎了茶具?」

  小純嘏補充了一句道:「是額娘你最喜歡的茶具。」

  「那套茶具是我最喜歡的不假。」這要是不喜歡的話,寧素也不會特意讓柳葉她們出門都記得把她這套茶具帶上了,「但是那只是我最喜歡的一套茶具而已,並不是我最喜歡的東西。」

  「嗯?」

  小胤祥和小純嘏的小腦袋頓時冒出了許多的小問號,「什麼意思呀額娘?」

  他們額娘說的不是漢文嗎?

  怎麼他們突然就聽不懂了?

  「意思就是我最喜歡的是你們兩個小乖乖呀。」寧素笑著胡嚕了一下兩個小家伙的腦袋,然後道,「而且你們也不是故意打碎我的茶具的對不對?」

  「對。」小純嘏和小胤祥跟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他們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

  「那就是了。」寧素道,「既然你們不是故意的,我又怎麼會罵你們呢?」

  「可是我們闖禍啦。」小胤祥道,「以前我們闖禍額娘都會罵我們。」

  「笨蛋胤祥。」小純嘏扭頭對小胤祥道,「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的。」

  先是「提醒」他們額娘沒有罵他們,現在又「提醒」他們額娘他們闖禍了,他這是想做什麼呀?是生怕他們額娘想不起來嗎?

  胤祥並不生氣,反倒是跟小純嘏陳述一個事實:「我們是一個額娘生的,我是笨蛋,純嘏也是笨蛋。」

  這是太子教的,既然小胤祥要當哥哥,小純嘏又想當姐姐,為了避免他們總是為了一句「妹妹」和一句「弟弟」而鬧分歧,太子就干脆讓他們稱呼對方的名字好了。

  這樣就不分大小。

  「不可能。」小純嘏道,「我才不可能是笨蛋呢。」

  「那我也不是笨蛋。」小胤祥道。

  「你們兩個都不是笨蛋。」寧素一句話結束了他們所有繼續爭辯下去的可能,然後給小兒子解疑答惑,「以前你們闖禍,額娘確實是罵你們了,甚至還會罰你們。」

  「但是你們想想你們以前闖的都是些什麼禍?上樹抓鳥,下河抓魚,甚至還爬到假山上去玩是不是?」

  小胤祥和小純嘏點點頭。

  寧素又道,「這些事情額娘都跟你們說過了很危險的,不可以做,但是你們都沒有聽對不對?」

  小胤祥和小純嘏又點點頭。

  「所以呀,額娘能不罵你們,能不罰你們嗎?」寧素說,「但是這次的事情不一樣,你們既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其中的危險,所以額娘不罰你們,也不罵你們。」

  「但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聽到了沒有?」

  小胤祥和小純嘏繼續點點頭,然後一左一右地抱住寧素,奶聲奶氣地道:「額娘你太好啦。」

  「額娘是世界上最好的額娘。」

  「不對,應該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額娘才對。」

  看著小純嘏和小胤祥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將寧素捧上了「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額娘」的寶座,太子忍不住笑著對岳興阿道:「看到這一幕,有沒有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嗯?」岳興阿不太明白他保成哥哥這話是什麼意思,下一秒就聽到太子解釋道,「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岳興阿一聽,就知道太子這是在打趣他了,他先是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他和太子認識的時候,年紀跟兩個弟弟妹妹差不多,算不上很大,但是也已經記事了。平時不說還好,一提起來已經九歲了、知道要面子的岳興阿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不好意思完了,岳興阿又挺起胸口,一副理直氣壯、與有榮焉地道:「我額娘本來就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額娘嘛,難道這話說錯了嗎?太子哥哥?」

  岳興阿一邊說著,一邊給太子挖坑。

  「你小子。」太子笑著給了岳興阿一個「愛的勒勒」,然後道,「少跟我來這一套,你這是想當著皇額娘的面離間我們的母子感情是不是?」

  太子打從一出生起就沒有了生母,他不知道仁孝皇後如果還活著的話,她會是什麼樣的一個母親,但是僅僅只憑她用自己的命生下他這件事,就足以證明了她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額娘了。

  而告訴他這一點的寧素,同樣也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額娘,以及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繼母。

  就像太子從來沒有想過要寧素像對待岳興阿、對待小胤祥和小純嘏那樣對待自己這個繼子一樣,寧素也從來沒有想過取代仁孝皇後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

  且不說寧素嫁給康熙那一年,太子都十二歲了,即便當時他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幼兒,寧素也沒有想過像皇貴妃那樣向太子隱瞞仁孝皇後的存在。

  畢竟寧素自己也是當額娘的,自然知道生育之苦,如果換做她是仁孝皇後的話,那麼她即便盼著孩子有一個好的繼母好好地照顧他長大,也不會希望他忘了自己的存在的。

  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寧素既然這麼想了,自然就不會那麼做了。尤其是還有皇貴妃這個錯誤的例子擺在那兒——

  她一開始就跟四阿哥隱瞞了德妃的身份,以至於他小的時候確實以為皇貴妃就是自己的生母。不好說當初皇貴妃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究竟有沒有存了一分為四阿哥好的心思,但是她這麼做確確實實的是給日後埋雷了。

  後來因為皇貴妃自己的騷操作,再加上再後來皇貴妃被寧素剝奪了繼續撫養四阿哥的權利,以至於短短三年左右的時間,四阿哥就已經快要被德妃籠絡住了。

  可見對待孩子不是用手段就可以的,至少皇貴妃失敗了。

  也正是因為寧素想得通透,所以這幾年和太子相處下來,兩人說是母子,但是更像是朋友。

  就像當年給太子選太子妃的時候,有些話太子不好意思,甚至是不敢跟康熙講,但是對著寧素的時候,他卻可以暢所欲言。

  由此可見在太子的心裡,寧素這位繼母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這會兒太子戳穿了岳興阿的「真實目的」後,又對寧素道,「皇額娘,您別聽岳興阿的,這小子用心不良,肯定是因為您對我那麼好,他心生嫉妒呢。」

  「我嫉妒?開什麼玩笑?」岳興阿當然不承認了,和太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吵」了起來,一旁的小胤祥和小純嘏兩個小家伙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見兩個哥哥「吵」起來了,不僅不阻止,甚至還拍手叫起好來。

  瞬間屋子裡就熱鬧得跟街市似的。

  寧素看著吵吵鬧鬧的孩子們,忍不住扭頭對康熙道:「我怎麼突然感覺自己養了一窩三歲小孩兒啊?」

  小胤祥和小純嘏兩個小的就算了,岳興阿和太子兩個大的,一個九歲,一個十六歲了,吵鬧起來居然跟小孩兒似的。

  最多三歲了。

  「挺好的。」康熙評價道。

  「哪兒好了?」寧素問。

  「嗯。」康熙想了想,然後道,「至少熱鬧。」

  「那確實是挺熱鬧的。」寧素沒有理會孩子們,任由他們去吵去鬧,然後拉著康熙往外走,邊走邊問道,「我們這次在蘇州應該能多逗留幾天吧?我可是讓人打聽好了,聽說蘇州的獅子林挺有名的,到時候我們一塊去走走?」

  「可以。」康熙點點頭,他扭頭看向寧素,見她眉眼都沁著明媚的笑意,一副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模樣,康熙面上的表情也放松了許多,但是腦子裡卻不由地想起了李四兒之前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寧素。」康熙突然喊了寧素一聲。

  「怎麼了?」

  「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第123章

  「嗯?」

  寧素奇怪地看了康熙一眼,然後理直氣壯地道,「當然有了。」

  康熙:「……???」

  回答得這麼干脆嗎?

  「難道你就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寧素反問。

  康熙:「……!!!」

  難怪她回答得這麼干脆了。

  「瞧,你也有吧?」寧素道,「這很正常,誰沒有幾件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

  確實是這個道理,康熙在心底裡想到。

  「你怎麼奇奇怪怪的?」寧素微微一揚眉頭,問康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康熙看了寧素一眼,然後點點頭道:「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其實遇上了李四兒。」

  寧素一聽,立刻就明白了康熙為什麼這麼奇怪了,她道:「不僅僅只是遇上了她吧?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她說你沒有失憶,又說你是故意設計和我認識的,還說你對隆科多是因愛生恨,對我只有利用。」

  康熙並沒有隱瞞,李四兒是怎麼跟他說的,他就怎麼轉述給寧素聽。

  寧素聽完之後都忍不住笑了:「她們怎麼來來回回的就這麼一套?」

  當初的皇貴妃是這樣,現在的李四兒也是這樣,她們除了用她沒有失憶和她利用康熙這兩個點來潑她髒水之外,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那你呢?你信了?」寧素好奇地問康熙。

  「當年我都不信,如今你覺得我會信?」康熙道,「更別說李四兒和你有仇,剛剛她又挨了三十大板,她的話自然更加沒有可信度可言了。」

  「但是你不對勁。」

  康熙看著寧素,然後道,「李四兒肯定是做了什麼事情惹惱了你,你才會讓人打她板子的,但是奇怪的是你一點生氣的跡像都沒有,心情好到甚至有點亢奮的程度。」

  寧素沒想到康熙觀察自己竟然觀察得這麼仔細,一時之間有些驚訝:「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你剛剛才會突然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康熙點點頭,甚至十分誠實地道:「我原本是想詐你的。」

  「沒想到沒詐到吧?」寧素輕笑了一聲,見康熙又點點頭,她道,「那麼容易被你詐到,那還得了?」

  不等康熙再開口,她就道,「我確實是有事情瞞著你,但是我不能跟你說。」

  當然了,寧素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康熙說。

  後面這句話寧素並沒有說出口,但是康熙作為她的枕邊人,從她的語氣和神態就能夠「讀」出她的意思。

  「好,那我不問了。」康熙雖然想要知道寧素究竟有什麼事情瞞著他,但是他並不想逼迫寧素。

  畢竟就像她說的那樣,他也有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

  也就是李四兒不在這兒了,要不然聽到寧素和康熙的對話,只怕不僅屁股上的傷口會出血,就連她自己都會被氣到吐血了。

  李四兒怎麼也沒有想到,用在一般男人身上都好使的招兒用在康熙的身上竟然不管用了?

  其實李四兒有一點沒有猜錯,康熙作為皇帝,疑心病自然是比一般的男人要重得多了,但是李四兒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既然康熙的疑心病比一般的男人要重得多,那麼他在決定娶寧素為妻的時候,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再則同樣的招數皇貴妃已經先李四兒一步在康熙身上用過了,可惜不奏效。所以康熙當時聽到李四兒那麼說的時候,第一反應和寧素差不多。

  可惜這一切李四兒都不知道,她見自己都那麼說了,康熙既沒有出言訓斥她,更沒有讓人將她拖下去再打三十大板,就以為康熙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所以李四兒這會兒還滿心期待地等著看寧素的熱鬧呢,殊不知也派人盯上了她。

  除了柳絮她們之外,沒有人知道寧素私底下曾叮囑了去給李四兒治療的太醫千萬要給李四兒治好。

  「要是缺什麼藥材了可以過來取。」寧素對太醫道,「我的要求只有一個,那就是盡快把李四兒治好。」

  太醫雖然不知道李四兒為什麼會挨三十大板,但是他知道是誰賞李四兒三十大板的,所以今天寧素派人來請他的時候,太醫心裡就有所猜測了。

  這會兒聽完寧素說的話,太醫有一瞬間的發懵,不確定地問道:「皇後娘娘,您是讓奴才千萬要給李四兒治好嗎?」

  確定她沒有說錯,或者他沒有聽錯吧?

  寧素皺眉:「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不能夠吧?她咬字很清楚,聲音也不小呀。

  「不不不,清楚清楚。」太醫見寧素皺眉,連忙道,「是奴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太醫原本以為寧素派人請他過來的目的是為了叮囑他在暗地裡對李四兒下黑手,畢竟他給李四兒治療的時候若是用錯了幾樣藥,或者少用了幾樣藥,李四兒想好起來?

  想都別想。

  然而太醫哪裡想到他居然猜錯,寧素派人請他過來的目的竟然是為了讓他盡快治好李四兒?而且缺藥材了還能往她這兒取?

  要知道皇後娘娘向來得寵,她的私庫裡還能缺名貴藥材?

  「皇後娘娘寬宏大量,肚子比宰相的還要能撐船,可見不愧是我們大清女子的模範。」

  太醫這麼拍寧素的馬屁,不僅僅是想要彌補一下自己剛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之情,更是因為他確實覺得寧素的心胸十分寬廣。

  只怕就連蘇州的官員都知道寧素和佟家的恩怨了,更何況是跟著聖駕從京城而來的太醫呢?

  結果李四兒現在出事了,寧素竟然能夠不計前嫌,這是要如何寬大為懷才能夠做到?

  什麼?

  你說李四兒現在受傷是皇後娘娘下旨讓人打板子打的?

  嗯,皇後娘娘這麼做肯定是有她的用意的。

  不得不說,從太醫的反應就可以看得出來寧素當皇後這幾年當得有多成功了,別的方面不說,但是在寬厚仁愛這一方面確實是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的。

  要不然也不會除了康熙和太子他們之外,就連太醫他們這些外人都覺得李四兒的三十大板挨得一點都不冤了。

  畢竟她什麼檔次?居然敢和他們一樣出現在皇後娘娘的面前?

  倒是寧素這個當事人被太醫馬屁拍得有些心虛,她為什麼叮囑太醫要讓他給李四兒盡快治好呢?

  倒也不是她突然覺得自己衝動了,不該讓人打李四兒板子,而是她想趕在回宮之前好好的跟李四兒做個了斷。

  如此一來,寧素當然得讓太醫盡快給李四兒治好了,別的不說,至少她不希望她跟李四兒做個了斷的時候,了斷都還沒有做完呢,李四兒自個兒就先了斷了。

  那不行,寧素可不想讓李四兒死得這麼干脆。

  *

  寧素的想法別說是太醫了,便是連身邊伺候的四個柳都不知道,但是她們對寧素向來是唯命是從的,所以在返程的某一天晚上,寧素突然讓她們帶上家伙什兒跟她一塊去一個地方,四個柳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照做了。

  然而等四個柳跟著寧素抵達了之後,卻發現有人比她們要更早到了,而且這個人居然還是李四兒?

  四個柳有些驚訝,她們驚訝的不僅僅只是因為這個人是李四兒,更因為李四兒這會兒居然手腳都被綁了,而且就連嘴巴也被抹布塞得嚴嚴實實的,一看就是以非正常的方式出現在這兒的。

  看到這樣的李四兒,四個柳再聯想到她們主子讓她們帶上的家伙什兒,心裡莫名的直犯嘀咕——

  這月黑風高夜的,她們主子難不成想干什麼殺人放火的事兒麼?

  別說是四個柳了,就連李四兒也直犯嘀咕。雖然她之前仗著自己手裡捏著寧素的秘密,就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寧素的面前,甚至企圖威脅她為她所用一事確實是莽撞得就像是沒有腦子似的。

  但是被寧素讓人打了一頓板子之後,李四兒總算是長腦子了,至少知道了現在已經貴為皇後的寧素確實不再是上輩子那個任由她欺辱都無力反抗的窩囊廢。

  對此,李四兒感到驚訝,但是又算不上太驚訝,因為經過上輩子的事情,她太清楚一個道理了,那就是權力就是人的膽,權力多大,膽子就有多大。

  上輩子的李四兒如果不是仗著隆科多的寵愛,霸占了更多的權力的話,依照她的身份,她怎麼敢那麼欺辱寧素?又怎麼敢凌逼紅帶之女自縊?以及怎麼敢冒充命婦,和康熙派去處理佟國維喪事的內務府官員接洽?

  而這輩子的寧素既然身為大清皇後,那麼她手上的權力不僅比上輩子的李四兒要大得多,甚至比上輩子的李四兒拿到手裡的權力要名正言順得多。

  如此一來,正如寧素所說的,她想要碾死她真的就像碾死一只螞蟻那麼簡單。

  李四兒想像一只螞蟻似的被寧素輕而易舉地碾死嗎?

  她不想。

  既然不想,她自然得自救了。

  李四兒原本想著挑撥離間康熙和寧素的感情,除了給寧素添堵之外,自然是想要拖住寧素的手腳,讓她短時間之內沒有精力再對付她了。

  但是李四兒哪裡想到自己等來等去,都沒有等來寧素和康熙鬧不和的消息?更沒有想到她還沒有平安回到京城,半路就被寧素讓人將她綁走了?

  沒錯,沒見到寧素之前,李四兒就已經猜到了綁架她的人肯定是寧素的人了,畢竟除了寧素之外,她也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選。

  想到不久前才挨的那一頓板子,再想到如今如脫胎換骨般的寧素,李四兒冷汗涔涔,但是面上並不顯。等寧素讓人將她口中的抹布取下後,李四兒先聲奪人:「你想做什麼?赫舍裡氏我警告你,別以為讓人將我綁出來就萬事大吉了,我的奴才發現我不見了,肯定會很快通知爺,爺一定會派人來尋我的。」

  「一旦他們趕到,知道了你堂堂一國之母竟然派人私下綁架大臣家的女眷,我看你還要什麼名聲,你孩子的臉又往哪兒擱。」

  「又來這一套。」寧素聽到李四兒最後那句話,忍不住笑了,「雖然你以前拿孩子來威脅我奏效了,但是不會認為現在你一樣可以奏效吧?」

  寧素說的「以前」指的是夢裡,或者說李四兒的上輩子,但是四個柳並不知道內情,還以為她說的「以前」指的是她和隆科多和離之前,當下個個對她怒目相視——

  敢情她之前不僅仗著隆科多的寵愛不把她們的主子放在眼裡,甚至還敢拿岳興阿阿哥威脅她們的主子?

  「主子,您跟她廢什麼話?照她這麼說,我們趕在隆科多的人尋來之前先把她解決掉了不就行了麼?」性子最急躁的柳絮說著,就伸手從布袋子裡面掏出了寧素讓她們帶上的家伙什兒。

  看到柳絮掏出了一把菜刀,李四兒的心猛地一跳,饒是她想要掩飾,臉上也流露出了幾分懼怕。

  沒有人不怕死的,尤其是李四兒已經死過一次了,更加知道活著的滋味有多好。

  「柳絮你說的在理。」寧素自然沒有錯過李四兒面上的那一絲恐懼了,她微笑著看著她,「怕了?不能夠吧,李四兒你作惡多端的,居然也有怕的一天?」

  「誰說我怕了?」李四兒大聲反駁了寧素的話,仿佛這樣就能夠將她的害怕藏起來似的。

  「不怕就好。」寧素道,「我還怕我都沒有來得及動手,你就先嚇暈過去了呢,這樣多不好玩?」

  「你、你想做什麼?」李四兒見寧素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四個柳將布袋裡裝著的家伙什兒都倒了出來,看著一地的菜刀匕首鐵錘甚至是狼牙棒,李四兒的心都顫抖起來了。

  看著寧素挑了一把匕首朝她走近,四肢都被放在了椅子上沒辦法逃脫的李四兒這下不止心在顫抖,就連聲音都開始發顫了,「赫舍裡氏你可是一國之母,你還想知法犯法不成?」

  「我想做什麼?當然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寧素像是有些詫異似的看了李四兒一眼,然後道,「不會吧?你不會以為我真的那麼寬宏大量,會跟你既往不咎吧?」

  說著,寧素就將手上的匕首貼在李四兒的眉毛上。

  冰冷的匕首貼在肌膚上時,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被凍到了,李四兒抖了抖,結果鋒利的匕首劃破了李四兒的額頭,頓時鮮血便順著眼眶流了下來。

  「別亂動呀你。」寧素不緊不慢的對李四兒道,「要不然你的眉毛我都還沒有剃下來,你的臉蛋就先被劃花了。」

  寧素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甚是溫柔,但是李四兒聽了,卻覺得毛骨悚然。

  當她的眉頭都被寧素剃掉之後,李四兒確定了——

  寧素竟然真的是跟她來真的!

  「眉毛剃完了,接下來是哪裡呢?」寧素還真的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先挖眼睛?算了,先幫你剃發吧,怎麼著也得讓你好好地欣賞一下我的手藝。」

  說著,寧素朝柳絮她們伸手,示意她們將剃刀拿過來。

  其實別說是李四兒了,就連四個柳都被寧素嚇到了,一陣夜風吹來,她們只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不過……

  那又怎麼樣呢?

  柳葉咬咬牙,就將手中的剃刀遞給了寧素,還出聲問道:「主子,需要我們幫忙嗎?」

  沒錯,她們主子要對李四兒做什麼,她們只管打下手就是了,僅僅憑著李四兒當初對她們主子做的事情,她們就沒法同情李四兒。

  「你、你們這是狼狽為奸!」李四兒知道柳葉,她是四個柳當中性子最沉穩也是最冷靜的那一個,連她都站出來說這樣的話,其他三個柳又怎麼可能會阻止寧素?

  如果李四兒不是重生的,那麼她或許不至於那麼害怕,畢竟寧素出嫁前是大家閨秀,出嫁後又是賢妻良母,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做出挖人眼睛的事情。

  但是偏偏沒有如果。

  李四兒她是重生的,她知道自己曾經對寧素做過什麼,所以如果她真的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話,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麼一想,驚懼使得她下意識的想要逃,可惜她的四肢都被綁在椅子上了,壓根沒辦法逃,她一掙扎,反而使得椅子不穩,整個人連同椅子一塊倒在了地上。

  李四兒這一倒,柳絮她們自然是連忙上前將她連同椅子一塊扶了起來,然後怕她繼續掙扎,干脆幫寧素將她摁住,任由寧素剃光了李四兒所有的頭發。

  當頭上的頭發一片一片的被剃掉,李四兒先是大聲喝止寧素,見她無動於衷,李四兒才改為大聲謾罵。

  可惜她罵得實在是太難聽了,柳絮她們找到抹布又往李四兒的嘴裡一塞——

  這下耳根子總算是可以清淨一些了。

  等把李四兒的頭發都剃掉之後,寧素先是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手藝,然後讓柳芽將鏡子取來。

  「好好看看吧。」柳芽道,「這可是我們主子第一次給人剃發,也算是你的福氣了。」

  李四兒一聽,看向柳芽的眼神都要冒火了,這要不是嘴巴被堵住了,相信她都得回她一句——

  這樣的福氣給你要不要?

  可惜李四兒什麼都說不了,看著鏡子裡沒了眉毛還沒了頭發的自己,眼淚都要出來了。

  容貌對女子何其重要?見自己如今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李四兒自然是傷心了。

  然而……

  「哭什麼哭?這還只是開胃菜呢。」寧素開口道,「省著點眼淚,待會兒有的是讓你哭的機會。」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四兒淚眼婆娑地看向寧素,見她丟下剃刀在一堆家伙什兒裡看到翻找下一件作案工具,李四兒的腦子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寧素,見她的手落到那把菜刀上的時候,她的心猛地一跳——

  她,她這是想做什麼?

  接下來她是想要剁掉她的手腳嗎?

  光是這麼一想,李四兒的呼吸便開始急促起來,嘴裡也使勁的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跟寧素求饒一樣。

  *

  寧素的手確實是落到了菜刀上,但是她也只是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而已,很快的,她就拿起了鐵錘。

  「我可比你善良得多了。」寧素拿著鐵錘對李四兒道,「至少我會給你留著你的手掌和腳掌。」

  寧素這句話安慰到李四兒了嗎?

  並沒有!

  看著寧素拿著鐵錘朝著她一步步走近,李四兒心如擂鼓,沒辦法說話的她這會兒只能夠用眼神去央求寧素,求她大發慈悲,求她高抬貴手,求她放她一馬。

  可惜……

  但凡上輩子的李四兒多幾分人性,沒有對寧素做出那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她這輩子就不至於落到寧素的手裡,經歷這樣的事情。

  寧素看到了李四兒眼神裡的苦苦哀求,也看到了她在危險面前的恐懼和害怕,但是——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在李四兒驚恐的眼神中,寧素冷著臉將手中的鐵錘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腳腕上。

  *

  寧素帶著四個柳回去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她們正好碰上了剛剛回來的康熙等人。

  看著寧素她們一行人的裝束,康熙有些意外:「你們這是上哪兒去了?」

  明明動手的人是寧素,四個柳只是在一旁打下手而已,但是被康熙這麼一問,柳絮她們顯得可比寧素要慌亂得多了,白著臉給康熙行禮。

  很顯然,但凡神經沒那麼粗的人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柳絮她們這會兒正心虛得很。

  而康熙恰好屬於神經沒那麼粗的人之一。

  他看看四個柳,又看看寧素,微微一揚眉頭,輕笑了一聲問道:「怎麼了?難道寧素你真的帶著你幾個丫頭去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康熙也就是帶著幾分開玩笑的意味來問這句話的,但是誰知道他的話音剛落,膽子較小的柳芽竟然抖了抖身子。

  康熙:「……???」

  等等……

  不是,她們真去干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第124章

  「怎麼辦?不會有事吧?」

  「怎麼就那麼倒霉呢,一回來就碰上皇上了。」

  「都怪我,我剛剛要是鎮定一點就好了。」

  「皇上、皇上要是知道了剛剛的事情怎麼辦?」

  四個柳在門口急得團團轉的,眼見著寧素跟著康熙一塊進宮,不知道為什麼,四人突然有一種羊入虎口的錯覺。

  至於誰是羊,誰是虎?

  這還用得著說嗎?

  她們主子當然是羊了。

  康熙:「……???」

  得虧他不知道四個柳心裡頭在想什麼,要不然的話他得讓她們就算對寧素有濾鏡也別太離譜。

  他們究竟是誰騎在誰的頭上,這還用他說嗎?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們今天晚上究竟去做什麼了?」康熙實在是想不明白寧素帶上她的幾個丫頭究竟能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如果她們不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那幾個丫頭又為什麼會那麼心虛?

  和四個柳相比,寧素就要淡定許多了,聽到康熙這麼問,還有心思笑著反問她一句:「這會兒正是月黑風高夜,你說我們究竟去做什麼了?」

  康熙下意識地道:「難不成你們剛剛去殺人放火了?」

  他這句話是順著寧素的話,帶著幾分開玩笑的意思說出來的。

  原本康熙以為寧素聽到他這麼說,定然會橫他一眼,然後否認,或者故意跟他作對,然後反問她如果真的去殺人放火了,他要拿她怎麼辦?

  但是沒有,都沒有——

  寧素雖然沒有承認,但是也並沒有否認,只是揚了揚眉頭看著康熙不說話。

  康熙:「……???」

  等等。

  她為什麼不說話?

  康熙奇怪地看了寧素一眼:「你……你們剛剛真的是去殺人放火了?」

  「不是。」寧素搖搖頭,不等康熙作何反應,寧素又補充道,「不過也差不多。」

  「到底是怎麼回事?」康熙問寧素,「你把我都給整糊塗了。」

  康熙發現自從她見過李四兒之後,就開始變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寧素看著康熙,想到他們兩人這幾年的相處,再想到李四兒,她突然開口問他:「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那麼堅決的要和隆科多和離嗎?哪怕會跟佟家撕破臉,哪怕所有人的反對。」

  康熙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道:「因為李四兒害你命懸一線,隆科多卻以她有孕在身一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個只是表面原因而已。」寧素道。

  表面原因?

  聽到寧素這麼說,康熙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了。不知道為什麼,康熙突然有一種預感,他預感到寧素接下來要說的事情肯定會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果不其然,下一秒康熙就聽到寧素道,「事實上我的態度之所以那麼堅決,是因為我在昏迷的時候突然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未來。」

  康熙:「……!!!」

  康熙原以為自己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世界上應該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失態了,但是事實證明了——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哪怕康熙經歷了足夠多的大風大浪,但是聽到寧素最後那一句話的時候,他仍然被震驚了。

  一個人……竟然能夠夢見未來?

  然而寧素並沒有給太多時間給康熙震驚,便將自己夢見的事情大致的跟他說了。

  其實寧素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將自己夢見未來一事告訴所有人的,這裡說的「一開始」指的當然是寧素剛夢見未來的時候了。

  而和康熙在一起之後,寧素也沒有想過告訴他。一方面是沒必要,告訴他了也救不了夢裡的她,一方面則是因為寧素也不清楚康熙會怎麼對待她能夠夢見未來這件事。

  說白了,無非是寧素對康熙的信任度不夠罷了。

  既然寧素原本沒打算將這件事告訴康熙,為什麼現在又改變主意了呢?

  那自然是因為出了李四兒重生了這個變故了。

  決定今天晚上跟李四兒做個了斷之前,寧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想過自己要不要報仇,也想過如果她要報仇的話要怎麼處理後續問題。

  說實在話,當寧素考慮到後面的那個問題時,其實就已經側面證明了她心底裡的真實想法——

  她想找李四兒報仇。

  寧素想找李四兒報仇,並不是簡單的派人殺了她,或者背地裡對她下藥之類的,她是想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但是這樣一來,勢必會驚動康熙。

  當然了,寧素可以選擇不承認,甚至提前准備一個替死鬼,但是她找李四兒報仇,本來就是堂堂正正的事情,她為什麼要藏著掖著,又憑什麼要藏著掖著?

  所以寧素已經決定了,仇她是一定要報的,至於康熙那兒,她會跟他說清楚的。

  與其等康熙查清真相,夫妻兩人都走到當面對質的地步,倒不如她坦蕩一點,開誠布公的向康熙承認。

  她既然敢做,那麼自然敢當。

  「我原本以為那只是一個夢而已,但是醒來之後隆科多果然和夢裡見到的一樣來探望我了,還說了和夢裡一模一樣的話。」寧素看著康熙道,「從那個時候我就確定了,夢裡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你拼著和佟家撕破臉也要和隆科多和離?」康熙問。

  「是。」寧素點點頭,「我很清楚,如果我不做出改變的話,我的人生一定會和夢裡見到的一樣。」

  螞蟻尚且偷生,更何況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康熙一聽,頓時就明白了寧素為什麼明明是失憶,卻知道皇貴妃和李四兒的秘密了。

  那時候康熙還因此而懷疑過寧素是不是假裝失憶的,雖然後面他改變想法,不再懷疑寧素了,但是不得不說他那時候確實是不知道寧素究竟是從什麼渠道知道皇八女的真正死因的。

  現在他知道了。

  康熙又問:「可是我想不明白,你既然認定自己夢裡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為什麼和隆科多和離之後不殺了李四兒,嫁給我之後不殺李四兒,偏偏在這次南巡見到李四兒之後才對她下手?」

  康熙問完,卻沒想到寧素突然笑了。

  「你相信老天有眼嗎?」

  「嗯?」

  「在蘇州的時候,李四兒突然找上我,她跟我說她是重生的。」

  康熙:「……!!!!!!」

  原本康熙以為寧素夢見了未來已經足夠讓人震驚了,但是萬萬沒想到更讓人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頭——

  重生的?

  李四兒竟然是重生的?

  康熙和寧素一樣,哪怕沒有看過後世的重生文,他也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

  「你是說李四兒死過一回了?」這可能嗎?康熙心想,不是說人死如燈滅,人死不能復生嗎?

  如果人死了之後還能夠重新再來的話,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得大亂了?

  「李四兒沒說她死過一回,只說她是重生的。」寧素道。

  「那麼重要的事情她為什麼會告訴你?」康熙想不明白,因為換做是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的。

  尤其是寧素和李四兒的關系本來就不好,不僅不好,兩人甚至是有仇。

  結果李四兒卻告訴寧素她是重生的?

  她腦子進水了嗎?

  「因為她以為我也是重生的。」寧素道,「在她看來,我會突然態度堅決的跟隆科多和離,又莫名其妙知道那麼多他們的秘密,除了重生之外,沒有第二個解釋了。」

  但是李四兒壓根沒有想過,還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她夢到了未來。

  「難怪你那天讓人打李四兒三十大板了,也難怪你的心情那麼好了。」原本康熙一直都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現在聽寧素這麼一說,他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如果李四兒是重生的,那麼難怪寧素那麼高興了,因為她真正的仇人出現了。

  「那李四兒對你……我是說對夢裡的你,對上輩子的你究竟做了什麼?」

  康熙這麼一問,寧素突然就愣住了:「什麼?」

  「你被李四兒推倒,磕到頭,不僅失憶了,甚至險些喪命,就這樣,你對李四兒的報復也僅僅只是在她得意的時候添添堵而已。哪怕你嫁給我之後,有足夠的權力和能力要李四兒的命,但是你卻沒有那麼做。」

  康熙繼續道,「結果現在得知李四兒是重生的,你不僅讓人打她板子,甚至要她的命,可見她上輩子肯定對你做了更過分的事情。」

  寧素剛剛跟他說了她在夢裡見到的一切,也說了她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悲慘未來,所以才決心跟隆科多和離的。

  但是寧素沒有說她的未來有多悲慘,是怎麼悲慘。

  剛剛康熙並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但是等他理清了思路之後,他才意識到了寧素對他有所隱瞞,而她隱瞞的這一部分,恰好就是康熙最關心的。

  寧素沒有回答康熙的問題,而是反問他:「我殺了李四兒,你不覺得我心狠手辣嗎?」

  「傻姑娘。」康熙道,「如果你也算是心狠手辣的話,那麼世界上哪裡還有什麼好人可言?」

  康熙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寧素背在身後的手拉了出來,哪怕他握住她的手,也仍然可以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

  他道,「瞧,心狠手辣的人殺完人之後可不會像你這樣害怕到手抖的。」

  聽到康熙這麼說,寧素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被泡在溫水裡面似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暖洋洋的,只覺得熨帖極了。

  只是……

  「我手抖不是因為殺了人,是因為剛剛太用力了,這會兒有點脫力。」

  「……」康熙嘴硬道,「那也一樣,我聽說心狠手辣的人在殺人這方面都很有天賦的,像你這樣的,一看就沒那麼天賦,當不了心狠手辣的人。」

  「你這算什麼?情人眼裡出西施嗎?」寧素被康熙的話逗笑了,她反握住康熙的手,然後輕聲道,「我騙你的,我沒有殺了李四兒。」

  「我原本是想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但是到了最後我還是沒能真的下得去手。」

  對於寧素來說,如果她足夠狠心的話,那麼除了把李四兒的手掌和腳掌都剁了之外,她還得挖掉她的眼睛,割掉她的鼻子,再把她毒啞,往她的耳朵裡灌銅。

  可惜寧素不夠狠心,她道,「我只是剃掉了她的眉毛和頭發,砸斷了她的手腳而已。」

  康熙的心裡突然一寒——

  不是被寧素的話嚇到了,而是被她這句話背後的含義給嚇到了。

  她現在對李四兒做的事情如果都達不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程度的話,那麼上輩子的李四兒究竟對寧素做了什麼?上輩子的寧素究竟又遭了什麼罪?

  康熙看向面前的寧素,見她依然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慶幸,慶幸寧素做了一個預見未來的夢。

  他伸手一把抱住了寧素,然後突然開口對她道:「你之前不是問我是不是也有事情瞞著你嗎?」

  「嗯?」

  「我確實是有事情瞞著你。」康熙道,「當初我並沒有完全跟你說實話。」

  「其實我想要娶你,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十一年我第一次在宮裡見到你的時候就對你動心了。」

  康熙始終沒有忘記十一年前那個午後,他在御花園裡的驚鴻一瞥。

  當時康熙並不認識寧素,甚至以為她是他後宮裡一個新進宮的小嬪妃而已,直到他再次在承乾宮見到寧素,然後他就知道他誤會了——

  他根本不是他的嬪妃,而是隆科多新進門的妻子,也就是他的表弟妹。

  康熙是一個事事追求完美的性子,甚至立志要成為一個流芳百世的明君,所以他做不出強搶表弟妹這種下流的事情,也不希望自己身上有這樣的污點,所以康熙壓下了心頭的那一份心動,也從未與人訴說過。

  寧素愣住了,她從康熙的懷裡退了出來,然後問他:「這件事我怎麼沒有聽你說過?」

  「我怎麼跟你說?」康熙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你失憶之前我不能說,你失憶之後我更不能說。」

  「尤其是你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後,我如果不是理智的跟你分析我娶你的利弊,而是實話實說的話,你會答應嫁給我嗎?」

  不會。

  寧素嘴上沒有說話,但是心裡已經給出答案了。

  那時候的寧素對康熙固然是有些好感,如果沒有的話,她也不會想要和他成親。但是寧素對康熙的那點好感不足以讓她完全相信他對她的感情,更不足以讓她完全信賴他。

  而且在隆科多那兒栽過一次跟頭之後,那個時候的寧素對於情感大於理智的男子並沒有太多的好感。

  如果康熙當時跟她說,他想要娶她是因為他當年對她一見鐘情,如今再次重逢依然對她念念不忘什麼的,寧素絕對會有多遠跑多遠。

  但是康熙當時並不是這麼說的,要不然寧素也不會聽他哢哢一頓說之後就答應了。

  當時寧素並沒有懷疑,婚後倒是有點懷疑,畢竟她也承認,在對待她的事情上面,康熙可不像他當初分析時那麼理智冷靜。

  怎麼說呢,如果說從前康熙只對太子偏心眼的話,那麼自從娶了寧素之後,康熙偏心眼的對像又多了寧素一個了。

  「瞧吧。」康熙道,「所以我不能說,也不敢說。」

  「那你現在怎麼說了?」寧素問。

  「因為我後悔了。」康熙道,「當初我就不該管什麼世俗規矩。」

  在第一次見到寧素之前,康熙早就知道她和隆科多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了,也知道隆科多喜歡她,要不然也不會主動跑到他面前,求他在復選的時候給寧素撂牌子,讓她自由嫁娶。

  那時候康熙一口答應了,對他來說,後宮多一個嬪妃和少一個嬪妃都無所謂,既然他表弟隆科多和赫舍裡家的小格格情投意合,他這個做表哥的,自然得成全他們一對璧人了。

  然而康熙哪裡知道,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不僅親手斬斷了他原本和寧素該有的緣分,更親手將寧素推入了火坑。

  「我想過隆科多會移情別戀,但是從未想過他會寵妾滅妻。」

  畢竟寧素不僅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妹不是嗎?哪怕隆科多有許多男人都有的臭毛病,比如說喜新厭舊,但是看在寧素和他的關系份上,他怎麼可能會糟踐寧素呢?

  康熙當時是這麼想的,但是事實證明——

  隆科多那個狗東西他是真的會!

  「不對呀。」寧素道,「那你當初得知我要和隆科多和離的事情時,為什麼還想勸我改變主意?」

  「咳咳。」康熙清了清嗓子,然後道,「那時候我沒有別的心思,對你們的事情知道得也不多。」

  這話倒也不假。

  一開始見到寧素的時候,康熙確實是沒有別的心思,因為那時候在他的眼裡,寧素就是他的表弟妹。

  雖然她因為失憶忘了他了。

  但是寧素失憶了,康熙可沒有。當年他做不出強搶表弟妹的事情,如今他就做得出來了嗎?

  而且康熙沒有忘了寧素當年作為新婦進宮見皇貴妃的時候,被打趣她和隆科多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時,寧素笑得有多幸福和羞澀。

  可見她心裡也是有隆科多的。

  然而等康熙和寧素接觸得越多,知道的事情越多之後,康熙的想法就慢慢地發生改變了。

  「但是我現在後悔了。」康熙十分有求生欲的對寧素道,「當初知道你要和隆科多和離的時候,我就應該第一時間站出來支持你才對的。」

  「不過也幸好你當初沒有聽我的勸,更沒有因為所有人的阻攔而改變主意。」

  這也是康熙覺得不幸中的大幸。

  「為什麼?」寧素問他,「難道是因為如果我和隆科多沒有和離的話,你就沒有機會抱得美人歸麼?」

  見寧素現在有心思開玩笑了,康熙的心裡一松,順著她的話道:「這確實是原因之一。」

  「你當年要是沒有和隆科多和離的話,那麼我損失可就大了,沒機會抱得美人歸不說,還沒了岳興阿這個乖巧懂事的兒子,更別提胤祥和純嘏這對龍鳳胎了。」

  康熙繼續道,「但是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你和隆科多和離了之後,不管是不是嫁給了我,但是至少你跳出了佟家那個火坑。」

  這是康熙的真心話,也確實是他覺得慶幸的地方。

  康熙都不敢想像,如果寧素沒有做那個預見未來的夢,沒有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都要和隆科多和離的勇氣的話,她會不會步上「她」的後塵,又一次落得一個凄慘的結局?

  寧素抬眸看向康熙,從他知道她「殺」了李四兒開始,他就沒有流露出半分對她的不贊同,哪怕知道了她是如何殘忍地對待李四兒時也一樣。

  現在他更是發自內心的慶幸她當初幸好跟隆科多那個人渣和離了,跳出了佟家那個火坑。

  想到這兒,寧素揚唇衝著康熙露出了一個笑,她的笑容就像是穿透了層層烏雲的陽光一樣,透著明媚又鮮活的朝氣。

  看到寧素這個笑容,康熙的心驀地一動,正准備說什麼的時候卻見寧素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我現在有點慶幸當初你被我拒絕了之後沒有就此放棄了。」

  如果康熙當初選擇了放棄,那麼依照寧素的性子,她和康熙更加沒有可能成其好事了。

  康熙笑著回抱了寧素:「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嗯嗯。」

  「是不是有點後悔當初拒絕過我一次了?」

  「嗯嗯。」

  「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是不是會哭著喊著答應嫁給我?」

  「……你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她給了他三分顏色,他就想給她開染坊是吧?

  見寧素乖巧不過三秒,康熙忍不住笑了起來,低頭看著無語地瞪了他一眼的寧素,康熙臉上的笑意更甚,他在心底裡不由地感嘆了一句——

  真好。


第125章

  康熙這邊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感嘆一聲「真好」,而隆科多那邊見到李四兒的慘況之後卻好不了。

  隆科多怎麼也沒想到他不過是出門一天而已,怎麼回來之後李四兒卻變成這個樣子了?

  如果換做是平時的話,看到自己的愛妾暈死過去,隆科多自然會第一時間衝上去抱住她,然後火急火燎地喊人去請大夫。

  但是這一次隆科多並沒有,甚至在看到李四兒的第一眼他嚇得倒退了一步。

  原因無他,只因為李四兒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是有點嚇人。

  不僅頭上光禿禿的,就連臉上也是光禿禿的,因為李四兒亂動導致額頭被匕首劃破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但是之前流的血卻凝固在她的臉上,顯得有幾分駭人。

  當然了,更加駭人的是李四兒的四肢,因為手腕骨和腳腕骨都被砸碎的原因,連接四肢和手掌腳掌的仿佛只剩下那一層薄薄的皮肉,看上去既駭人又詭異。

  要不是因為如此,隆科多堂堂一個大老爺們兒也不會被嚇得倒退一步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認出了床上慘不忍睹的人是李四兒後,隆科多既驚又怒,隨手抓過一旁的一個奴才就質問道,「李氏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誰害的?」

  被隆科多隨手一抓的奴才是李四兒的貼身婢女,從前雖然跟著李四兒作威作福的,但是到底只是後宅的一個小丫頭罷了,哪裡見過什麼大場面?

  之前李四兒挨了三十大板像一只死豬似的被人拖回來的時候她都被嚇得夠嗆了,更何況是這一次?

  本來她就被嚇得沒有回過神來,再被隆科多這麼凶神惡煞的一逼問,更是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是……是……」

  「沒用的東西!是什麼?」隆科多本來就因為李四兒的慘況而火冒三丈了,現在見她的婢女如此不中用,更是惱火。

  「是皇後娘娘。」大概是因為隆科多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以至於婢女生怕自己說晚了會落不得一個好,便連忙揚聲道,「是皇後娘娘的人把主子帶走的,送回來的時候主子就成了這樣了。」

  李四兒是被人打暈了帶走的,所以她見到了寧素之後才確定綁架她的人是誰,但是李四兒的婢女不一樣,寧素派來帶走李四兒的奴才壓根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打暈了李四兒之後就自報家門。

  雖然前來綁架(bushi)的奴才並沒有警告李四兒的婢女什麼,但是她也明白對方的潛台詞,無非就是讓她想鬧也得掂量一下她的身份。

  寧素是誰?

  那可是大清的皇後,是一國之母,而她呢?只是小小的一個婢女而已,她的主子也僅僅只是隆科多後院的一個小妾而已,至於隆科多?他如今要是在康熙面前還得臉的話,這幾年他就不會一直原地踏步了。

  所以他們三個捆在一起都比不上人家皇後娘娘一個手指頭,如此一來,李四兒的婢女哪裡敢鬧大?又哪裡敢得罪寧素?

  *

  事實上不敢得罪寧素的人何止是李四兒的婢女一個?就連隆科多也一樣。

  剛剛他只是被李四兒的慘狀給驚到而已,事實上如果他冷靜下來的話,那麼不用李四兒的婢女提醒,只怕他也能夠猜得到是誰對李四兒下的手。

  畢竟除了寧素之外,李四兒並沒有與其他人結什麼深仇大恨。

  但是隆科多想不明白,寧素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就算李四兒有錯,但是她之前已經讓人打了她三十大板了,這還不夠嗎?至於把人折磨成這個樣子嗎?

  哪怕隆科多沒有親眼所見,但是這會兒看到李四兒身上的傷,他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她究竟經歷了多麼可怕的事情。

  隆科多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既恨寧素的心狠手辣,又恨自己不能替自己的愛妾討回一個公道。

  之前李四兒挨了三十大板的時候說她去找寧素是想讓她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隆科多對於李四兒的這番話深信不疑。

  畢竟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李四兒還能因為別的什麼理由去找寧素。

  正是因為隆科多相信了李四兒上次說的鬼話,所以這次見李四兒被寧素派來的人綁走了,下意識的就認為和上次的事情有關。

  想到李四兒為了幫自己,不惜向寧素低頭,結果挨了三十大板不說,現在還被寧素折磨得不成人樣,頓時隆科多的心裡就對李四兒充滿了憐惜之情。

  然而隆科多對李四兒的這份憐惜之情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等聖駕回到北京城後,隆科多就接到了一道聖旨——

  他的職位被擼了?

  而且永不復用?

  隆科多:「……!!!」

  這怎麼可能呢?

  「我不信!這一定是弄錯了!皇上怎麼可能罷了我的官呢?」隆科多從前在北京城那算得上是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了,雖然確實有一部分原因是受到了家族的蔭庇,但是八旗子弟有幾個沒有蒙受家族的蔭庇的?

  他也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而且隆科多也並非是繡花枕頭,要不然即便有康熙這個皇帝表哥扶他,隆科多也上不了牆。

  原本按照隆科多的本事,以及和康熙的關系,他日後的前途肯定是一片光明的。

  但是誰能夠想到自從和寧素和離之後,隆科多的人生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一開始隆科多還以為寧素離了他,日子會過得很艱難,即便再嫁,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而他呢?輕輕松松的就可以再娶一個高門貴女,繼續過他風光無限的日子。

  結果誰知道事實恰好相反——

  寧素離開他之後,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有滋有味,那叫一個精彩絕倫,即便帶著岳興阿一個小拖油瓶,竟然也不妨礙她嫁給康熙,成為大清的皇後。

  可以說,在離開隆科多之後,寧素的人生在走上坡路。

  而隆科多呢?

  自從和寧素和離之後,他仿佛就成了「風光」二字的絕緣體,不僅在事業上毫無寸功,就連家庭也經營得一塌糊塗的。

  隆科多後面新娶的妻子可是個潑辣的性子,李四兒想像從前那樣騎在正妻的頭上作威作福?

  想都別想。

  因此自從喜塔腊氏進門之後,隆科多的後院就沒有幾天是消停的,常常叫隆科多感到頭疼,偶爾甚至還會懷念自己和寧素沒有和離前的日子。

  不過再怎麼懷念也沒用,寧素既然已經嫁給了康熙,那麼他和她日後就再無可能了,所以隆科多一門心思放在自己的事業上。

  原本隆科多想著即便他是寧素的前夫,但是到底也是康熙的表弟,他對他肯定是還有感情的,只要熬過了這幾年,隆科多就不信康熙會繼續讓他坐冷板凳。

  事實證明隆科多猜對了——

  現在康熙確實是沒有再讓他坐冷板凳了,而是連冷板凳都不讓他坐了!

  *

  別說是隆科多覺得難以置信了,就連佟國維和佟夫人他們也照樣覺得難以置信,尤其是佟國維。

  原本這次隨聖駕一塊下江南,隆科多是不想一塊去的,因為他早就知道了康熙會帶上寧素。

  但是佟國維卻不允許他這麼任性:「說破無毒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你曾是赫舍裡氏的丈夫是事實,她現在嫁給了皇上那也是事實。」

  「別說她現在活著了,便是死了,那也改變不了。」

  「難道只要赫舍裡氏一日是皇後,你便一天龜縮著不冒頭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的未來怎麼辦?佟家的未來又怎麼辦?」

  「隆科多,你是我的嫡子沒錯,但是我並非只有你一個兒子,你如果始終沒辦法振作起來的話,那麼為了佟家的未來,我也只能夠重新培養繼承人了。」

  正是因為佟國維的這一番話,隆科多最終決定積極爭取隨聖駕一塊下江南。

  隆科多到底是康熙的表弟,後宮裡還有一個皇貴妃的親姐在,只要康熙沒有拒絕,其他人也不敢攔著不讓他一塊去。

  於是隆科多順利地登上了隨行人員的名單。

  眼見著自己的一番話罵醒了隆科多,叫他振作起來了,佟國維心裡是欣慰的,原本想著只要他將這件事放下,不再在意別人因為這件事而對他投去的異樣眼神,他也算是有所得了。

  畢竟成長總是要伴隨一些痛苦的。

  然而佟國維哪裡想到隆科多前腳答應了他會振作起來,後腳就偷偷把李四兒帶上一塊隨聖駕下江南了!

  原本還有些欣慰的佟國維:「……???」

  他腦子是進水了嗎?

  他忘了李四兒和寧素之間的恩怨了嗎?

  這要不是因為佟國維是在隆科多和李四兒走後才知道這件事的,別說是李四兒了,只怕就連隆科多他也得想辦法把他留下來。

  畢竟他腦子這麼不好使,他真不放心讓他隨聖駕下江南。萬一哪天他又因為腦子進水干出什麼沒腦子的行為,他想救他都鞭長莫及。

  可惜佟國維知道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了,只能夠暗暗祈禱隆科多長點腦子,別干什麼蠢事。

  好不容易見隆科多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佟國維一口氣還沒有松完,就見到了被人抬著回來的李四兒,當下他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了,尤其是見到了李四兒那凄慘的模樣,更是意識到這次南巡肯定是出大事了。

  只是佟國維怎麼也沒想到,最終的結果竟然是隆科多被罷官了?

  「你果然是糊塗啊!」佟國維現在根本不想問這次南巡究竟出了什麼事了,他只知道自己對隆科多這個兒子是前所未有的失望,「我佟國維聰明一世,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屢屢在美色上栽跟頭的蠢東西?」

  「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該對你抱以厚望!」

  「既然你要美人不要前程的話,那麼日後就抱著你的李氏過你的逍遙日子去吧,佟家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反正你也指望不上了。」

  佟國維這話是真話還是氣話,隆科多一聽就能夠聽得出來,一旁的佟夫人也一樣,她狠狠地捶了隆科多一下:「你個混賬東西,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事啊,讓你別寵著李氏,別寵著李氏,那就是一個攪家精,你愣是別聽。」

  「你說說你,李氏那個狐狸精究竟是給你喝了什麼迷魂湯?害得你這麼為她神魂顛倒的?」

  佟國維不止隆科多一個兒子,但是佟夫人不一樣,她只有隆科多一個親生的兒子。

  都說養兒防老,得知皇貴妃失寵的時候,佟夫人雖然覺得心疼和著急,但是並沒有覺得惶恐,因為皇貴妃是女兒而不是兒子,她有出息了,於她而言是錦上添花。

  但是得知隆科多的官職被擼,甚至被佟國維放棄了,佟夫人才真正的惶恐起來。

  畢竟兒子如果沒有出息的話,那麼她老了之後怎麼辦?

  「你也別把問題都往李氏身上推。」佟國維對佟夫人這番「唱念做打」的用意了然於胸,他道,「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兒子要不是沒出息的話,能被一個女人禍害成這樣?」

  「還有你!作為隆科多的額娘,明知道他寵妾滅妻不對,明知道李氏是個禍害,你卻從不出面解決,生怕惹他生氣,還要幫他打掩護。」

  「隆科多有你這麼一個額娘,真的是想有出息都難了。」

  丟下這麼一句話,佟國維就直接走人了,他怕自己再繼續待下去,會被他們娘倆給氣死。

  佟夫人原本就因為隆科多的官職被擼一事而焦心,再被佟國維這麼指著鼻子罵了一通,更是覺得丟人,等佟國維一走,她突然哀嚎一聲:「我這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孩子是我一個人能生得了的嗎?出了事就全是我的錯了?」

  「還有你。」佟夫人又捶了隆科多一拳,「離了李四兒那個賤人你就活不了了嗎?你說說你,因為李四兒你都倒霉多少次了?」

  這個時候佟夫人真的後悔了,後悔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處理了李四兒那個禍害,要不然的話隆科多何至於官職被擼?又何至於鬧得家宅不寧?當年說不定更不至於和寧素和離了。

  當初寧素和隆科多和離的時候,佟夫人沒有後悔,寧素嫁給康熙的時候,佟夫人沒有後悔,甚至是寧素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佟夫人也沒有後悔。

  直到今天,佟夫人真的後悔了——

  後悔自己一味地縱容隆科多,也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對寧素好一些,否則的話她又怎麼可能那麼堅決的和隆科多和離?讓原本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

  *

  佟夫人的話就像是一把錘子似的,狠狠地捶在了隆科多的頭上,將他整個人捶醒。

  想到剛剛那道罷免他官職的聖旨,想到佟國維剛剛那一番放棄他的話,再想到佟夫人對他的恨鐵不成鋼,隆科多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後悔了!

  他現在終於後悔了!

  如果他沒有了前程,他阿瑪又放棄了他的話,那麼他還有什麼未來可言?那麼他和廢人又有什麼區別?

  隆科多渾渾噩噩地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原本想去喜塔腊氏那兒的,但是想到佟國維和佟夫人提到的李四兒,他就改變主意了,去了李四兒的院子。

  因為隆科多之前感念李四兒是因為他才被寧素害成這個樣子的,再加上李四兒既是他的愛妾,又為了生了一個兒子,所以他自然因為李四兒變成這副鬼樣子了,就讓她自生自滅了。

  因此一路上,李四兒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然而李四兒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欣慰,因為隆科多雖然沒有讓她自生自滅,但是在她醒來之後,她只見過隆科多一次。

  哪怕她的婢女安慰她說那是因為隆科多公事繁忙,但是李四兒很清楚,無非是她現在這副醜樣子嚇退了隆科多罷了。

  李四兒雖然憤怒,但是並沒有什麼用,再加上李四兒很清楚,她若是惹怒了隆科多的話,只怕連這點妥善的安置都得不到,所以她只能夠忍了。

  反正來日方長,得知自己的眉毛和頭發還會再長出來,自己的手腳還會養好之後,李四兒慶幸極了。

  現在她只要好好地養好傷,把頭發和眉毛都養出來,那麼還怕復不了寵,還怕沒有以後麼?

  李四兒把一切都想得很美好,卻沒想到隆科多會突然來到她的院子。

  不等李四兒高興,她就突然聽到隆科多問她:「你跟我說實話,當初在蘇州的時候,你真的是為了幫我求情,讓皇後對我高抬貴手你才去找她的嗎?」

  「什、什麼?」沒想到隆科多來找自己竟然是問這個問題的李四兒都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連忙道,「當然是了,要不然我去找皇後娘娘做什麼呀爺?」

  平日裡李四兒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時,隆科多是覺得很受用的,但是現在?

  看著沒了眉毛和頭發,卻依然故作嬌媚模樣的李四兒,隆科多卻莫名地覺得有些作嘔:「我確實想不到你去找皇後做什麼,我只知道因為你,我不僅和元配妻子和離了,沒了一個嫡長子,如今更是連前程都沒有了。」

  「我早該知道你是個禍害!明明是圖達的小妾卻敢爬上我的床,像你這樣的女人能是什麼好東西?結果我偏偏為了你把自己的人生都毀了!你說你不是個禍害是什麼?」

  隆科多從前有多愛李四兒,這會兒就有多恨她。

  哪個男兒不想建功立業,哪個男兒不想位極人臣?結果就因為一個李四兒,這一切都和他沒關系了!

  突然被隆科多指著鼻子罵的李四兒都懵了,什麼叫他的前程都沒了?人生都毀了?難不成……難不成就因為赫舍裡氏知道她是重生的,所以不僅對她痛下狠手,就連隆科多也不願意放過了?

  一想到這兒,李四兒甚至都有點不敢直視隆科多了,更別提開口罵回去。

  畢竟重生的李四兒對隆科多的感情可比沒重生的李四兒要深得多,正如上輩子的隆科多對李四兒的感情要比這輩子的李四兒要深得多一樣。

  可惜這會兒站在重生的李四兒面前的不是上輩子的隆科多,而是這輩子的隆科多。

  沒有錯過李四兒這個心虛的反應的隆科多一下子反應過來了:「果然是你!」

  「果然是你背著我做了什麼事情惹怒了皇後才害得我落得如此田地的!」

  隆科多頓時氣得理智全無,伸手就掐住了李四兒的脖子,「禍害!都是你這個禍害!要是沒有你的話,我的一生必然是風光無限的!我終將會位極人臣!」

  誰也沒有想到隆科多會突然暴起,更沒有人想到隆科多會突然對李四兒下死手。

  被隆科多狠狠掐住脖子的李四兒先是震驚,哪怕這輩子的隆科多待她不如上輩子的好,但是李四兒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枕邊人竟然會對自己動殺心的。

  等隆科多掐住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緊,而她的呼吸則越來越困難時,李四兒已經顧不上震驚了,只想趕緊掙脫隆科多的雙手。

  可惜李四兒如今四肢俱廢,即便想要掙扎,也徒勞無功。

  好在一旁的奴才眼見著情況不對,連忙上前幫忙,一個抱著隆科多將他往外拉,兩個去掰他的手指,企圖從他的手裡救下李四兒。

  「爺!爺您冷靜一點,千萬別衝動啊!」

  「三爺,我們主子好歹是二阿哥的額娘,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呀。」

  「我們主子不行了,三爺您行行好快松手吧,要不然她真的會死的。」

  在眾人的合力營救下,李四兒趕在斷氣前的一秒,總算是被救下來了。

  然而不等李四兒慶幸自己能夠重新呼吸,她就聽到隆科多那陰沉的聲音響起:「我確實不能讓你就這麼輕松地死了。」

  李四兒一聽,驀地打了一個寒顫,抬頭看向眼裡對她已經沒了愛意的隆科多,心猛地一沉,她第一次意識到——

  重生於她而言並非是好事。


第126章 正文完

  佟家發生的事情,寧素並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了。

  從前寧素一直讓人盯著佟家,不管是和康熙大婚前,還是大婚後。至於原因?那當然是想找機會給李四兒他們添堵了。

  但是自從向(重生後的)李四兒報了仇,又和康熙把話攤開來說了之後,寧素突然有一種從身體到心靈都被徹底解放了的感覺。

  反正仇她已經報了,日後不管李四兒他們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那都和她無關了。

  畢竟人生短短幾十年,她如果一直執著於讓李四兒他們過得不好的話,那麼她的日子又能夠過得有多好呢?

  寧素並不知道夢裡的自己能夠活多久,但是她如今已經三十一歲了,若是她僥幸能夠像太皇太後那麼長壽的話,未來的日子也頂多只有四十多年而已。

  也就是說她的人生已經過了將近一半的時間,剩下的一半時間,寧素覺得沒必要浪費在李四兒他們那樣的人身上。

  所以自從回宮之後,寧素就吩咐柳絮她們不用再打聽佟家的消息了,她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放在接下來的太子大婚一事上。

  *

  現在太子已經十六歲了,這個年紀放在後世不大,但是放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小了。

  當然了,在康熙這個兒控眼裡,寶貝兒子還是很小的。

  他對寧素感嘆道:「我總感覺保成還是小孩子呢,沒想到他馬上就要娶妻生子了。」

  說著,他嘆了一口氣,然後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寧素默默地瞅了他一眼,然後道:「你都已經當了兩回瑪法了,你這個時候才感嘆『時間過得可真快』是不是有點晚了?」

  沒錯,太子確實是還沒有娶妻,但是康熙又不止太子一個兒子,他大兒子大阿哥早在兩年多以前就已經娶妻了,恰好就是在太子這個年紀成親的。

  現在別說是老婆了,就連孩子都有了,而且還是兩個。

  可以說,大阿哥和大福晉成親之後,小兩口完美地實現了三年抱倆的目標,也因此康熙確實是已經當過兩回瑪法了。

  「咳咳。」康熙清了清嗓子,然後老實地道,「我忘了。」

  倒也不是康熙只對太子一個寶貝兒子上心,事實上大阿哥和大福晉的嫡長女是康熙的第一個孫女,在康熙的心裡自然是有點分量的。

  但是孩子實在是太小了,更別提才出生幾個月的二格格了,康熙見她們姐妹倆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所以也不能怪康熙這位日理萬機的皇帝總是時常忘了自己也是做過兩回瑪法的人了。

  「行吧。」寧素拿康熙沒辦法,她道,「保成要娶妻了是好事兒,這說明他長大成人了,而這不就是我們養孩子的最希望看到的嗎?」

  寧素一句話就直接戳中了康熙的心了,確實,當年仁孝皇後去世之後,康熙將太子抱到自己身邊來親自撫養的時候,他最擔心的是什麼?

  他最擔心的是養不大這個兒子。

  畢竟康熙是男子,又是皇帝,那時候的大清正處在風雨飄搖的時期,既有內憂,又有外患,可以說,那是康熙過得最艱難的時候。

  「寧素你說的沒錯。」康熙握住了寧素的手,然後道,「那時候我時常盼著自己一眨眼,保成就可以長大了。」

  而不是自己一錯眼,寶貝兒子就出事了。

  「所以說你很厲害呀。」寧素反握住康熙的手,微微側頭看著他笑道,「瞧,你把保成養大不說,還把他教得這麼好,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人欽佩了。」

  寧素這麼說並不是在拍康熙的馬屁,這其實是她的真心話,畢竟只有養過孩子的人才能夠切身地體會到養孩子究竟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

  不過寧素雖然不是在拍康熙的馬屁,但是康熙聽了她的話,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可見寧素這番話確實是讓康熙聽得心花怒放的,心裡頭對於寶貝兒子馬上就要娶妻的那點淡淡不舍和感慨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畢竟寧素的話說得在理,養孩子的人最希望的,不就是孩子都能夠長大成人麼?

  所以等到了太子大婚這一天,康熙的心情很好,等太子大婚第二天,帶著他的太子妃前來給他和寧素請安敬茶時,康熙更是心生驕傲。

  畢竟當年還在襁褓裡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不僅容貌出色,而且能文能武,他也算是對得起仁孝皇後,也算是對得住大清的列祖列宗了。

  *

  和康熙相比,寧素就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對於她來說——

  保成要娶妻了?哎呀高興高興。

  保成娶妻了?哎呀高興高興。

  保成已經娶妻了?哎呀高興高興。

  反正就是高興。

  確實,寧素能不高興麼?雖然一開始吧,她有點抗拒自己要當婆婆了,但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如果不能改變,那就選擇適應。

  於是寧素迅速地選擇了適應。

  畢竟有兒媳婦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寧素心想,至少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將宮務都交給兒媳婦去打理不是嗎?

  新鮮出爐的太子妃:「……???」

  是、是嗎?

  石家的小格格雖然早在三年多以前就已經被指給太子了,但是越臨近婚期,她就越緊張。

  畢竟知道自己要嫁給什麼人,和自己馬上要嫁人還是有點區別的。

  尤其是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家,到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活,這對才十幾歲的小姑娘來說確實是有點可怕。

  但是等真的嫁進來之後,太子妃又覺得自己之前的緊張和擔心顯得有點多余了。

  因為嫁進來之後太子妃發現不僅僅是自己的枕邊人,就連公公婆婆小叔子和小姑子都是極好相處的人,尤其是她的婆婆。

  太子妃在嫁人之前就已經聽說了自古以來婆媳關系都是最難處理的,但是等真的嫁人之後,太子妃卻覺得這話說得不對,因為她覺得婆媳關系可好處理了。

  不過太子妃自己也知道,這是因為她遇上了一個好婆婆。

  不僅從不刁難她,甚至還願意手把手地教她怎麼處理宮務,並且言明等她上手之後,就可以放心的將宮務都交給她去打理。

  對於寧素來說,她是想把活兒都扔給太子妃去做,自己提前退休,但是對於太子妃來說,卻是寧素沒有私心,信任她,所以才願意將宮權交給她的。

  所以寧素和太子妃這對婆媳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一時之間相處得別提有多融洽了。

  「哼。」同樣作為婆婆的惠妃可看不慣寧素的做法,尤其是見自己的兒媳婦大福晉每次聽到這些事的時候,臉上難□□露出幾分艷羨的神色,惠妃就忍不住出聲對她道,「老大家的,你以為皇後這麼對太子妃是什麼好事?」

  難道不是好事嗎?

  大福晉沒有問出口,但是她看向惠妃的眼神裡就是這麼問的。

  惠妃道:「當然不是什麼好事了,你想呀,太子妃和太子才剛大婚,兩人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結果皇後卻以教她處理宮務為由,天天讓她去坤寧宮,長此以往下去,太子妃哪裡還有心思和精力和太子培養感情?說不定還會耽誤兩人給愛新覺羅家延綿子嗣。」

  大福晉聽了之後並沒有反駁惠妃的話,但是她面上不反駁,心裡卻是不贊同的。

  因為寧素這麼做,會不會耽誤太子和太子妃給愛新覺羅家延綿子嗣暫時先不說,因為大福晉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即便太子妃天天去坤寧宮,也不妨礙她和太子培養感情。

  沒見太子天天都會去坤寧宮接太子妃麼?

  而且小兩口的感情好不好,大福晉也有眼睛看的,哪裡用得著聽惠妃的嘴巴去說?

  惠妃可沒有讀心術,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婦在想什麼,不過說到最後,她又突然高興起來了。

  她道:「不過皇後這麼做,要是真的能耽誤太子和太子妃給愛新覺羅家延綿子嗣的話,那對我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聽到這裡,大福晉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大福晉就聽到惠妃道,「現在你也出月子這麼久了,是時候准備懷第三胎了。」

  惠妃的話音剛落,大福晉的臉色就變了,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惠妃看了,心裡自然不高興了。她原本就不滿意大福晉這個兒媳婦,可惜婚事是康熙定下的,惠妃便是不滿意,也只能夠捏著鼻子認了。

  只是惠妃認了,又沒有完全認。

  具體表現為大福晉進門之後,惠妃對她這個兒媳婦的態度是不冷不熱的,要不是因為大福晉的肚子爭氣,和大阿哥成親沒幾個月就傳出好消息,只怕惠妃會一直對她不冷不熱下去。

  當大福晉懷上第一胎的好消息傳開後,惠妃一改從前對她的態度,提起她(肚子裡的孩子)時總是笑呵呵的。

  在惠妃看來,雖然大福晉的家世幫不了大阿哥多少,但是她要是能夠趕在太子妃進門之前生下一個兒子的話,那麼這可是康熙第一個孫子,哪怕不是嫡出的,相信在他心裡的地位也不低。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惠妃才會改變態度對大福晉,尤其是等大福晉顯懷之後,見她肚子尖尖的,惠妃就更加認定了她肚子裡懷著的是她的大孫子了,於是更加期待。

  可是誰知道大福晉懷胎十月,一朝分娩生下來的卻不是惠妃心心念念的大孫子,而是大孫女,當時惠妃是什麼心情呢?

  自然是失望至極了。

  其實這是惠妃第一個孫輩,即便是女孩,她也不應該那麼失望才對的,但是誰讓她之前期待太高呢?再加上她又不滿意大福晉這個兒媳婦,因此沒能讓她如願抱上大孫子,惠妃的心情自然不好了。

  當然了,更讓惠妃心情不好的是大福晉懷上第二胎之後,生下來的依然還是個女兒。

  想到這裡,惠妃心裡就有氣,在她看來,如果伊爾根覺羅氏的肚子爭氣一點的話,她何至於這會兒又催她生三胎?

  不過這樣的話惠妃沒有說出口,而是道:「不是額娘要催你,只是我們女人,要是沒個兒子的話,以後老了怎麼辦?而且咱們家大格格和二格格要是沒個嫡親的兄弟的話,那麼等她們長大了誰給她們撐腰?」

  惠妃這話說得好聽,仿佛讓大福晉生個兒子是為了她著想,是為了她兩個女兒著想。

  但是大福晉也不傻,惠妃這麼說究竟是為誰著想,她一清二楚。

  其實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面,大福晉真的是很賣力了,她和大阿哥成親沒幾個月就懷上了第一胎,等生完第一胎出了月子沒多久,她又懷上了二胎。

  要知道生孩子可是很傷身體的,再加上大福晉生第一胎的時候月子沒有坐好,這導致了懷第二胎的時候,胎兒還沒有足月就早產了,而大福晉也因此坐了雙月子。

  現在大福晉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自然是休養了,就連太醫都暗示過大福晉,即便想要生兒子,也得養好身子,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怎麼樣呢?

  太醫沒有說,但是大福晉卻聽懂了。

  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呢?還是生兒子比較重要?

  對大福晉來說,當然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了,如果她因為生兒子而沒了這條命的話,那麼她兩個女兒怎麼辦?她剛出生的孩子怎麼辦?

  大福晉很清楚,大阿哥對她是有感情的,但是再有感情,等她一死,他一樣會再娶新的福晉,時間一長說不定還會忘了她,甚至忘了他們的孩子們。

  如此一來,她死得更加不值了。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大福晉當著惠妃的面沒有說什麼,但是轉身去給寧素請安的時候,就暗示性地提出了自己也想要跟寧素學習的想法。

  寧素當時一聽,都有些發愣。

  要知道大福晉雖然也算得上是她的兒媳婦,但是認真算起來的話,惠妃才是她正兒八經的婆婆。

  所以大福晉即便要學習,也應該跟著惠妃學習才對的,跟她這個便宜婆婆學習什麼?

  但是寧素並沒有直接拒絕大福晉,因為對於她的處境,她也有所耳聞。見她因為生孩子一事,整個人被折騰得心力交瘁的,寧素心裡也是有些不忍。

  不過……

  「我倒是可以答應,但是這事兒要是傳到惠妃那兒,我是不怕得罪她,但是你是她兒媳婦,你也不怕得罪她嗎?」寧素提醒了大福晉一句。

  大福晉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我不怕。」

  因為大福晉自己也清楚,只要她一天沒生個兒子,她一天都會讓惠妃不滿。可是生兒子這種事情又不是人為可以選擇的,哪怕她真的懷上三胎,誰又能保證她一定會生一個兒子呢?如果又是個女兒呢?

  與其這樣,大福晉覺得自己倒不如先不生。

  畢竟她的身子是真的再經不起糟蹋了。

  「好。」寧素一口應下了,見大福晉聞言,眼眶都紅了,她不由的有些感慨。當年她和康熙都認為大福晉適合大阿哥,是因為她的性子文靜,和脾氣有些暴躁的大阿哥能夠互補。

  事實證明寧素和康熙兩人都是很有眼光的,大阿哥和大福晉成親之後,小兩口的日子確實過得很不錯。

  但是誰能夠想到呢?大阿哥滿意大福晉這個媳婦,惠妃卻不滿意大福晉這個兒媳婦。

  想到夢裡的大福晉的遭遇,寧素扭頭就去敲打惠妃——

  想抱孫子沒有錯,但是為了抱孫子就枉顧兒媳婦的身子這就有點過分了吧?

  惠妃被敲打了,自然不高興了,她不認為自己錯了,難道她想讓大阿哥和大福晉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有錯嗎?

  然而不等惠妃去找太皇太後告狀,就聽說大阿哥也被康熙敲打了。

  如此一來,惠妃也就消停了。

  她心裡頭不高興,對大福晉也不滿,但是現在寧素護著大福晉,康熙又站在寧素那邊,那惠妃能怎麼辦?

  再不高興,再不滿也只能夠忍了。

  於是大福晉頓時覺得天也藍了,水也清了,整個人都精神了。

  *

  都說事業是女人最好的醫美,這話倒也不假,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從大福晉和太子妃一樣跟著寧素學習如何打理宮(中)務(饋)之後,雖然忙碌了許多,但是也充實了許多,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起來。

  得知寧素決定將康熙的萬壽節交給她們兩個全權負責,太子妃和大福晉既覺得緊張,又隱隱覺得有幾分亢奮。

  畢竟她們跟著寧素學習這麼久了,不止寧素想要驗收一下她們的學習成果,她們自個兒也想。

  「皇額娘您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們的教導和期望的。」

  於是太子和大阿哥兩人突然發現——

  他們失寵了???

  原本看著自己的媳婦和老大/老二的媳婦越走越近就算了,現在自己的媳婦竟然還要為了老大/老二的媳婦冷落自己!

  太子:「……???」

  大阿哥:「……???」

  老大/老二不是個好東西,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也一樣!

  *

  三月十八日,萬壽節。

  這天是康熙的生日,紫禁城裡處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

  作為壽星公的康熙,今天自然是最高興了,尤其是到了晚宴的時候,看著太子帶著岳興阿親自給他舞獅祝壽,就連五歲的小胤祥和小純嘏也換上衣裳,一人套著一個小獅頭跟在兩個哥哥屁股後面出一份力,康熙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皇阿瑪,兒臣祝您福壽綿長,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他們的話音剛落,大阿哥他們便齊齊起身出列,異口同聲地道,「皇阿瑪,兒臣祝您福壽綿長,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著底下跪了一地給他祝壽的兒子和女兒們,康熙笑著連說了三聲「好」。

  「既然孩子們都祝你萬歲了,那麼我就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寧素舉起酒杯給康熙敬酒。

  康熙看向寧素,眼底的笑意和情意滿得都快溢出來了,他舉起酒杯和寧素的碰了一下,然後道:「是祝我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第127章 平行世界一

  康熙十四年,春。

  「表哥,等到復選的時候您記得給赫舍裡氏撂牌子。」

  隆科多出身天子母族佟家,是康熙嫡親的表弟,因此在沒外人的情況下,隆科多和康熙說話少了幾分規矩,多了幾分隨意。

  「赫舍裡氏?」康熙微微一揚眉頭,然後道,「就是你那個小表妹?」

  「是。」提到寧素,隆科多的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個笑,如今十八歲的他正值少年,想到自己即將可以迎娶和自己青梅竹馬的表妹,心情自然是別提有多好了。

  看到隆科多這副傻笑的模樣,康熙莫名地覺得周身的空氣都開始變得酸臭起來了。

  他故意問道:「這選秀都還沒有開始呢,你就說到復選的事兒去了?你就不怕你的小表妹連初選都過不了?」

  「不怕。」隆科多斬釘截鐵地道,「因為那肯定不可能的。」

  隆科多對自己的表妹可有信心了,她怎麼可能連初選都過不了呢?

  比起寧素過不了初選,隆科多更擔心的是她如果在復選時被康熙看上的話該怎麼辦?

  隆科多很清楚,康熙雖然是他的表哥,但是他也是大清的天子,按理來說,所有參加大選的秀女都是康熙後宮嬪妃的預備役,他如果沒看上的話那麼自然是最好了,但是如果他看上了呢?

  誰敢跟大清的天子爭?

  雖然隆科多知道康熙的情況,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隆科多都下意識的想要提前防止它的發生。

  要不然隆科多也不會在選秀都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急吼吼地跑來找康熙說起這件事了。

  這個時候的隆科多到底是年輕,心裡是怎麼想的,面上難□□露出幾分來;而康熙比他痴長幾歲,又和那麼多老狐狸打過交道,這會兒不說是洞若觀火,但是猜隆科多這樣的愣頭青的心思還是一猜一個准的。

  當下康熙就被氣笑了,用手指虛點了他兩下,然後道:「為了你那個小表妹,你連朕都防著是吧?」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那個小表妹是什麼天仙呢。

  隆科多「嘿嘿」地笑了一下,既沒有承認,但是也沒有否認,他道:「奴才知道皇上您向來都有成人之美的對吧?」

  「少對朕用什麼激將法。」康熙表示自己不上這個當,不過想到隆科多自從到他身邊當值後,總是時不時地提起他那個小表妹,再想到他如今的情況,後宮裡的嬪妃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的,便開口對隆科多道,「朕答應你就是了。」

  隆科多好歹是他的表弟,康熙心想,別人的美他可以不成,但是他的美,他這個做表哥的,怎麼著也得成全吧?

  「真的?」隆科多的眼睛一亮,然後連忙給康熙跪下,「奴才謝皇上成全。」

  看到隆科多整個人高興到恨不得當場翻幾個跟鬥,康熙忍不住搖搖頭,一副沒眼看的模樣,但是想到隆科多可以和自己喜歡的表妹有情人終成眷屬,康熙心底裡還是泛起了淡淡的羨慕的。

  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而已,很快的,他就將這份羨慕之情拋之腦後了。

  他對隆科多道:「別謝得那麼快,朕願意成全你,你也得幫朕做一件事。」

  「什麼事?」隆科多開口問道,「只要皇上您開口,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在所不辭。」

  「倒也不用讓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需要幫朕辦一件事情就是了。」康熙道,「回去替朕說服你姐姐,讓她死了進宮這條心吧。」

  康熙的話音剛落,隆科多整個人就僵住了,下一秒他道:「要不然換一個吧,皇上?」

  「什麼?」

  「讓奴才去上刀山,下火海吧?」隆科多道,「奴才覺得這個比說服我姐姐改變主意要容易得多。」

  可不是麼,他姐姐宛蘭打小就愛慕他表哥,一心想要嫁給他當他的妻子,好不容易等到合適的年紀即將要選秀了,結果在這個關頭他表哥卻讓他說服他姐姐放棄進宮的打算?

  這怎麼能說服得了?

  而且隆科多實在是想不明白,「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姐對您一片痴心,怎麼其他姑娘能進宮,就我姐姐不能進呢?」

  「朕這是為了你姐姐好。」康熙語氣淡淡地道,聽起來似乎有點沒有人情味,但是事實上康熙並沒有撒謊,他這麼做,確實是為了宛蘭好。

  因為康熙深知自己的情況,宛蘭如果真的進宮的話,也不過是獨守空房的下場。

  好歹是自己嫡親的表妹,康熙自然不願意看著她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了。

  「那……那奴才回去嘗試勸勸她吧。」隆科多其實很想問這怎麼能算對他姐姐好?但是想到康熙的身份,再見他一副不想詳談的樣子,隆科多便識趣的把原本想問的問題都咽回去了。

  *

  康熙自然是不願意詳談了,哪怕隆科多是他嫡親的表弟,但是他也不願意讓他知道他的毛病。

  事實上除了他、梁九功、專門負責的太醫之外,也就只有太皇太後知道他的情況,就連太後都不清楚。

  正是因為不清楚,所以見太皇太後為了康熙的子嗣發愁,太後就勸她:「皇額娘,馬上就要大選了,後宮的嬪妃們肚子不爭氣,那我們就給皇上多選幾個屁股大的秀女。」

  太皇太後愣了一下:「屁股大?」

  「是啊,不是說屁股大,好生養嗎?」太後道,「這樣說不定等明年您就可以抱曾孫了。」

  太皇太後聽了,在心底裡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她想皇帝的子嗣問題,哪裡是選幾個屁股大的秀女就可以解決的?

  因為這麼久了,後宮都沒有傳出任何一個好消息並不是因為後宮嬪妃們的肚子都不爭氣,而是因為皇帝他不爭氣啊。

  從前自己的兒子當皇帝的時候,太皇太後以為自己擔心後宮沒有流著蒙古血脈的皇子降生已經夠慘了,沒想到等到自己的孫子當皇帝的時候,太皇太後才發現更慘的事情還在後頭等著她呢——

  因為康熙的後宮壓根就沒有皇子降生!

  不對,就連公主都沒有!

  康熙八歲登基,那時候他尚且年幼,不論是太皇太後還是世祖爺都沒有想過康熙長大了竟然會得了不能與女人親近的毛病,但凡他們要是知道的話,說不定……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呢?

  說不定不會選他當皇帝?

  但是想到康熙這些年在和群臣鬥智鬥勇的本事,和處理朝政的能力,饒是太皇太後也不得不承認,孝康章皇後生的兒子比她生的兒子要能干得多了。

  至少在當皇帝這件事情上面。

  但是到了生孩子這件事情上面就不能干了呢?

  哪怕把當皇帝的本事勻一點,哪怕是勻一點點到生孩子這件事情上面也好啊。

  太皇太後現在也不求康熙能夠兒孫滿堂了,她只求他有一個繼承人就這樣,這樣大清的江山才得以順利地延續下去。

  倒不是不可以過繼宗室的子弟,但是不到最後一步,誰又願意這麼干呢?

  *

  太後沒辦法知道太皇太後真正憂心的是什麼事情,作為當事人的康熙卻知道。

  來到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的康熙見她一副愁容的模樣,就知道她為什麼發愁了。

  看到太皇太後這個樣子,康熙也不好受,他道:「為了孫兒的事,讓皇瑪嬤您日夜憂心,是孫兒的不孝。」

  「不說這話了。」太皇太後擺擺手,她也知道康熙不是有意的,畢竟要問誰最不想得這樣的毛病,這個人肯定是康熙了。

  畢竟誰願意把自己治理好的江山在自己百年之後交到別人的兒子手裡去呢?

  「馬上就要大選了,說不定到時候會有轉機出現。」太皇太後道,「反正玄燁你現在還年輕,晚幾年再生孩子也無妨。」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不管是太皇太後還是康熙,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一句安慰的話罷了。

  畢竟如果能生的話,晚幾年再生孩子確實是無妨,但是如果不能生呢?一直不能生呢?

  這種事情哪怕是作為當事人的康熙自己都說不准。

  然而康熙也好,太皇太後也罷,誰也沒有想到老太太隨口一說的話竟然成真了——

  這次大選真的出現了轉機。


第128章 平行世界二

  隆科多作為佟家的子嗣,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姐姐能夠進宮,甚至是成為康熙的皇後,誕下擁有佟家血脈的皇子了。

  畢竟佟家是靠什麼發家的誰不知道?

  要不是因為有孝康章皇後,要不是有康熙的話,佟家怎麼可能躋身成為北京城的新貴?

  嘗過甜頭的佟家眾人自然是盼著再接再厲了,畢竟大清下一任皇帝身上依然流著佟家的血脈的話,那麼於他們而言,相當於保他們三代人的前程。

  雖然不少人在背地裡都笑話他們佟家靠女人上位,但是話又說回來,又有幾個人能夠拒絕得了這種潑天的富貴呢?

  在隆科多看來,那些背地裡笑話他們的話也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真的那麼清高的話他們怎麼還把自己的女兒/妹妹/侄女一個勁兒的往後宮裡送?

  別說什麼所有的八旗格格都得參加選秀,這話不假,但是他們照樣可以到康熙的面前,求他允許他們的女兒/妹妹/侄女婚嫁自由的,端看他們舍不舍得放棄那潑天的富貴罷了。

  可惜會這麼做的人少之又少。

  畢竟康熙現在還沒有子嗣,一旦誰有本事誕下皇嗣的話,那麼別說是得到康熙和太皇太後他們的另眼相待了,只怕就連皇後都可以做。

  誰讓中宮之位至今還空虛呢?

  綜上所述,隆科多當然希望自己的姐姐可以得償所願了,但是想到康熙跟他說的話,回到府上後他不得不找上宛蘭,然後向她轉述了康熙的意思。

  轉述完了之後,隆科多擔憂地看著臉色難看的宛蘭,然後開口繼續道:「姐姐,我看皇上好像是來真的,要不然……」

  隆科多原本想要建議宛蘭要不然照著康熙的意思去做好了,畢竟他如果不想當宛蘭進宮的話,那麼即便她最後真的進宮了,只怕也很難討康熙的歡心。

  然而隆科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宛蘭打斷了:「沒有什麼『要不然』,我是一定要進宮的。」

  從隆科多的口中知道了康熙的意思後,宛蘭不是不傷心,不是不生氣,但是要她就此放棄,死了進宮這條心的話,宛蘭又做不到。

  就像隆科多想的那樣,宛蘭可是打小就想要嫁給康熙的,不僅因為他是大清的皇帝,更因為康熙英武不凡,博學多才。

  見過了她表哥這樣的男子,其他人又哪裡還能入得了宛蘭的眼?

  「憑什麼別人都能夠進宮,就我不能進宮?」宛蘭其實不是不知道,康熙既然開了這個口,那麼就意味著他對她真的沒有半分男女之情了。

  要不然的話他怎麼可能舍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

  但是宛蘭不死心,在她看來,即便康熙現在對她沒有產生任何的男女之情,不代表日後他們朝夕相處之後他仍然不會對她產生男女之情的。

  只要她進宮,那麼就還有一線希望,可她如果另嫁他人的話,那麼這輩子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

  寧素自然是不知道宛蘭和隆科多兩人這番對話了,今年來參加選秀的她很清楚自己就是來走過場的,因為她的親事早就已經定下了。

  這件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而宛蘭作為寧素的表姐,隆科多的親姐,自然也知道。

  因此等兩人通過了初選後,在宮裡會合時,宛蘭忍不住對寧素道:「你聽隆科多說了吧?他已經征得了皇上的同意,等選秀一結束,你們兩人的婚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寧素點點頭,柔聲道:「表哥跟我說了。」

  不僅如此,隆科多還跟她說他會盡量求康熙給他們下旨賜婚,這樣他們雙方面上都有光。

  「真好。」宛蘭發自內心地感嘆道,「看到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真替你們高興。」

  有情人嗎?

  宛蘭對自己和隆科多的形容讓寧素愣了一下,隆科多喜歡她嗎?

  是喜歡的。

  寧素又不是木頭人,怎麼可能感覺不到隆科多對她的喜歡呢?

  但是她喜歡隆科多嗎?

  按理來說應該是喜歡的,隆科多既有家世,又有相貌,待她也十分好,在外人看來,這是極好的一個如意郎君了。

  可是……

  感情這種事情又怎麼能夠按理來說呢?

  哪怕隆科多再好,但是寧素和他相處的時候卻是心如止水的,甚至得知雙方父母都已經定下了他們的親事了,她不僅沒有覺得欣喜,反倒是隱隱有些抗拒。

  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寧素總覺得自己如果真的嫁給了隆科多的話,她一定不會過得幸福的。

  寧素這麼跟她額娘說了,結果卻被她額娘笑話了:「你呀,這是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嫁人了,所以害怕了是吧?額娘當年要嫁人之前也是這樣的。」

  說著,林佳氏就跟寧素分析了她嫁給隆科多的好處,不僅僅因為隆科多是她可選擇的範圍內最好的選擇,也因為佟夫人是她的姑爸爸,平日裡就把她當做半個女兒一樣來疼愛。

  「你要是嫁給隆科多的話,那麼就屬於親上加親了,到時候大概率是不會有什麼婆媳問題要處理的。」

  「要知道姑娘家嫁人,除了要看男方的條件之外,男方的父母也是要看的,尤其是男方的母親,畢竟那是你嫁人之後除了丈夫之外,日常要相處得最多的一個人。」

  至於寧素說的喜歡不喜歡的,這有什麼重要的?

  林佳氏道:「這世界上多的是盲婚啞嫁的夫妻,而你和隆科多能夠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已經是屬於很難得了。」

  因為林佳氏的一番話,打消了寧素想要反對的心思,畢竟她額娘不會害她的,而且不嫁給隆科多她要嫁給誰呢?

  宛蘭並不知道寧素心中所想,見她沒有說話,她也沒有懷疑什麼,只當她是害羞了。

  寧素不想再和宛蘭說起關於隆科多和她的事情,便轉移話題道:「表姐你何必羨慕?等大選結束之後,你不是也可以得償所願麼?」

  和隆科多一樣,寧素也知道宛蘭對她的表哥康熙情有獨鐘的,她原本以為自己這麼說,宛蘭聽了會高興。

  哪裡想到她的話音剛落,宛蘭臉上的笑意也落下了。

  嗯?

  寧素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表姐你怎麼了?」寧素原本以為宛蘭和她一樣,這次也是來走過場的,但是現在看她這個反應,難不成是出什麼岔子了?

  「沒什麼。」宛蘭搖搖頭,並不想將康熙不願意讓她進宮一事告訴寧素,一方面是因為她怕隔牆有耳,一方面則是因為宛蘭也是要面子的。

  既然宛蘭不想說,寧素也並沒有要刨根問底的意思,而是順勢轉移話題。

  宛蘭見狀,松了一口氣,不過接下來和寧素聊天的時候,她幾乎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說服康熙答應讓她進宮。

  至於說服康熙的前提要先見到康熙什麼的,這對宛蘭來說倒不是什麼難事,畢竟她是康熙的表妹,外人又不知道康熙不想讓她進宮,所以得知宛蘭想去乾清宮見康熙,底下的奴才並沒有阻攔,反而是給宛蘭大開方便之門。

  決定去乾清宮找康熙的宛蘭並沒有打算帶上寧素,一來當然是因為宛蘭不想讓寧素知道這件事了,二來則是因為宛蘭不想讓康熙見到寧素。

  雖然宛蘭不認為自己的表哥是個以貌取人的人,但是寧素的容貌實在是太吸引人了,有時候連身為女子的她都不由的被寧素的那張臉給迷住,更何況是其他男子呢?

  所以宛蘭找了一個借口,就甩下了寧素,自己單獨去乾清宮找康熙了。

  然而宛蘭不知道的是,康熙這會兒並不在乾清宮,她更不知道的是,她防著不讓康熙見到寧素,結果沒想到康熙還是見到了。

  *

  康熙趁著春光正好,便帶上納蘭成德ぇ一塊到御花園的澄瑞亭裡一邊賞著春光,一邊將這春光永久的留在紙上。

  而寧素就是這個時候出現在御花園的。

  當她一出現時,滿園的春光似乎都黯然失色了,仿佛天底下只剩下她一抹顏色。

  佇立在畫紙前的康熙看著突然闖入他視線的姑娘,整個人都呆愣了幾秒,除了心髒不由地「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之外,康熙還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有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感從他的心底直衝到天靈蓋。

  明明這是第一次發生的場景,但奇怪的是,康熙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在什麼時候,同樣的場景也發生過。

  眼見著寧素從自己的視線裡消失了,康熙的一顆心突然往下沉,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有點慌了,心裡有一個迫切的聲音一直在對他說:「追上去!快追上去!」

  於是順從本心的康熙真的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拔腿就追了上去。

  「哎,萬歲爺您等等奴才!」

  別說是納蘭成德了,即便是梁九功也沒有想到他們向來沉穩的萬歲爺今兒見到一個姑娘,居然會跟個毛裡毛躁的毛頭小子似的去追人。

  這完全不符合他們萬歲爺平日裡的行事作風啊。

  不過想到他們萬歲爺的毛病,再想到剛剛他們萬歲爺的反應,梁九功突然有點熱淚盈眶——

  嗚嗚嗚他們萬歲爺要有後了嗎?

  寧素:「……???」

  得虧寧素不知道梁九功在想什麼,要不然的話她肯定得喊「流氓」了,但是即便寧素不知道梁九功的想法,這會兒她也突然覺得自己像是遇上登徒子了。

  看著驟然從她身後竄出來,還把她攔住的康熙,寧素驚得下意識的往後倒退了兩步:「你……你是誰?」

  見寧素被自己嚇得臉色發白,康熙有點後悔,但是也僅僅只有一點而已。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只怕他依然會選擇順從自己的心意追上來。

  但是這並不代表康熙不愧疚的,見寧素被自己攔下了,康熙也就放心了,往後倒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後他才開口道:「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康熙主動倒退了兩步確實是給了寧素一定的安全感,因為這會兒兩人保持了一個安全距離,這讓寧素放心了不少。

  只是寧素放心了,卻又並沒有完全放心,因為對於她來說,康熙是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把自己攔住,這讓寧素怎麼可能不緊張?

  雖然寧素並非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姑娘,但是到底才十來歲,膽子再大也大不到哪裡去。

  更何況寧素的膽子本來就不大,她看向康熙,問他:「有什麼事兒嗎?」

  見寧素雖然不像一開始那麼緊張了,但是卻仍然對他有防備,似乎把他當壞人了,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顫抖,康熙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真是奇了怪了。

  康熙心想,他竟然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姑娘心疼?但是……

  管他呢。

  康熙沒有去在意這個,開口對寧素道:「你別緊張,我不是壞人。」

  「哦。」寧素應了一聲,「我知道。」

  康熙:「……???」

  她怎麼嘴上說知道了,實際上對他卻更防備了?

  寧素:「……!!!」

  他!覺!得!呢?

  誰家好人突然跑出來攔姑娘的呀?

  寧素突然有點後悔來御花園了,她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說完,寧素就想繞過康熙離開,結果沒想到被他伸手攔住了:「先等等。」

  見寧素緊張到眼睛都不自覺地瞪大了,康熙放緩了聲音問她,「這個時候你怎麼來御花園?」

  「不、不能來嗎?」寧素有些忐忑,「管事嬤嬤說了,我們可以來御花園的,這沒有違反宮規。」

  「我沒有說你違反宮規,我只是……」康熙的腦子突然一轉,然後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單獨來御花園的話不安全。」

  迎著寧素狐疑的眼神,康熙一本正經地道,「我們最近查到有侍衛仗著可以出入後宮的便利,意圖調戲秀女,剛剛正好就被我抓了個正著。」

  納蘭成德:「……???」

  誰?

  誰意圖調戲秀女,被萬歲爺抓了個正著?

  剛剛追上來的納蘭成德恰好聽到康熙說的話,不等他詢問出聲,下一秒跟在他身邊的梁九功就突然一把抓住了他,並且「惡狠狠」地道:「還想跑?沒想到自投羅網了吧?」

  納蘭成德:「……??????」

  等、等等!

  萬歲爺剛剛說的那個意圖調戲秀女,還被他抓了個正著的侍衛該不會就是他吧???


第129章 平行世界三

  不可能,不可能的!

  納蘭成德雖然被梁九功當做是登徒子抓住了,但是他仍然不相信康熙會冤枉他。

  所以納蘭成德沒有掙扎,而是用希冀的眼神看向康熙,然後他就聽到康熙說:「把人看住了,要是讓他跑了,還不知道要禍害多少的秀女呢。」

  康熙這句話不是對納蘭成德說的,但是他聽完之後心如刀割,因為——

  萬歲爺他是真的會冤枉他啊!

  納蘭成德作為天之驕子,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從前他阿瑪明珠跟他說過,伴君如伴虎,讓他在萬歲爺身邊當差的時候小心點。

  那時候納蘭成德不相信,因為康熙既是他表哥,又欣賞他的學識,他在他身邊當差能有什麼危險呢?

  直到現在!直到這一刻!納蘭成德終於相信了——

  他阿瑪說的是對的!

  在萬歲爺當差真的有危險!

  因為一個不留神就要給萬歲爺當替罪羔羊!

  如果不是因為康熙是皇帝,是自己的主子,納蘭成德都想問一句:「到底是誰仗著可以出入後宮的便利,意圖調戲秀女啊!」

  可惜納蘭成德不敢,因為沒有如果。

  雖然納蘭成德不知道向來不看重女色的康熙怎麼會突然主動接近一個秀女,甚至為了接近這個秀女連他都可以出賣,但是自古以來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納蘭成德現在能怎麼辦呢?

  他只能領命了。

  既然君要臣死……不對,應該說既然君要臣做登徒子,那麼臣自然是不得不做「登徒子」了。

  剛剛納蘭成德沒有掙扎,那是因為不相信康熙會由著梁九功將登徒子的罪名摁在他的頭上;而現在納蘭成德沒有反抗,那是因為他順從了康熙的意思,決定認下了登徒子的罪名。

  連不知道內情的納蘭成德都願意配合康熙了,更何況是知道內情的梁九功呢?

  剛剛在康熙都沒有打眼色的情況下,梁九功都能夠憑著主僕兩人多年的默契把配合打得天衣無縫的,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願意配合的納蘭成德?

  當下梁九功就更加入戲了,他推搡了納蘭成德一下,然後道:「聽到了吧?自己不干人事還想跑?」

  說著,梁九功就「呸」了一聲,然後繼續道,「想都別想,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們都能把你抓回來。」

  突然被推搡還突然被「呸」的納蘭成德:「……!!!」

  突然有那麼一瞬間,連他自個兒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是登徒子了,如果不是的話,梁九功怎麼能這麼真情實感呢?

  不知內情的納蘭成德當然不知道了,梁九功這會兒可是抱著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出一份力的決心來扮演自己現在這個角色的,因此自然入戲了。

  然而寧素也不傻,並不會康熙和梁九功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雖然納蘭成德並沒有否認,但是她看了對方一眼,實在是有點想像不出來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竟然會是借著可以出入後宮的便利,意圖調戲秀女的登徒子?

  她怎麼感覺比起納蘭成德,康熙更像是登徒子呢?

  寧素這麼認為,倒也不是因為康熙生得猥瑣,相反,他相貌比起納蘭成德還要更勝一籌,只是和納蘭成德相比,他少了幾分溫文爾雅的氣質,多了幾分說一不二的氣勢,讓人瞧著莫名地覺得他不太好惹。

  寧素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哪怕不太相信康熙他們說的話,她沒有表達出來。

  畢竟除了因為康熙看著不太好惹之外,寧素也沒有那個膽子,她對著康熙點點頭,然後道:「既然你們有事要忙,那麼我就不打擾你們辦公了。」

  寧素的話音剛落,都還沒有來得及抬腳離開呢,一旁的梁九功就心急地開口道:「不打擾不打擾。」

  見寧素扭頭朝自己看了過來,梁九功立馬收起了剛剛「凶神惡煞」的模樣,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和善到不能再和善的笑容,然後道,「我們的事情忙完了,您……您一個人回去可能不太安全,要不然我們送您回去吧?」

  寧素:「……???」

  他要不要聽聽他在說什麼?

  寧素嘴上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她的表情已經把她心裡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了。

  梁九功神色一僵,然後連忙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說宮裡不安全,只是……只是這會兒是特殊時期,平日裡宮裡還是很安全的。」

  哪怕平日裡也不安全,那他也不能說啊!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邊這麼久了,太清楚他們主子的性子。不僅後宮那麼多環肥燕瘦的嬪妃,他一個都不放在眼裡,就連對著嫡親的表妹宛蘭格格也淡淡的,結果這會兒竟然為了一個初次見面的秀女就那麼激動,甚至做出了平日裡壓根不會做的舉動。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們萬歲爺動心了!

  老天爺誒,這可堪比鐵樹開花,老蚌生珠了!

  作為康熙的奴才,梁九功原本都已經做好了這輩子都看不到小主子的心理准備了,結果猝不及防的出現了一個讓他們萬歲爺心動的姑娘,梁九功簡直比自己要有後了還要更加激動。

  雖然只要康熙一道聖旨,寧素是想進宮也得進宮,不想進宮也得進宮,但是梁九功眼見著就連康熙對待寧素的態度都有幾分小心翼翼的,他又哪裡敢拖自己主子的後腿?

  恨不得立馬就吹出幾串彩虹屁出來,好讓寧素相信紫禁城真的是很安全的,她要是進宮的話人生安全一定能夠得到足夠的保障。

  然而梁九功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康熙阻止了,他道:「你先把這個登徒子帶下去吧。」

  梁九功:「……」

  嗚嗚嗚他們萬歲爺這是嫌棄他拖後腿了嗎?

  納蘭成德:「……」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慶幸萬歲爺沒有對他直呼其名讓他徹底丟臉?

  一句話支開了納蘭成德和梁九功後,康熙對寧素道:「我送你回去吧。」

  康熙一聲令下,納蘭成德和梁九功自然是不敢違背他的意思了,倒是寧素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哪怕她有些怕康熙,卻仍然開口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而且青天白日的,不會有什麼不安……」

  全。

  最後一個字寧素還沒有說出口,就在康熙的注視下,默默地閉嘴了,改口道:「那就勞煩您了。」

  見寧素(被迫)改變主意了,康熙面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不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康熙衝著納蘭成德和梁九功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離開,然後才帶著寧素從另外一邊離開御花園。

  等離開了納蘭成德和梁九功的視線之後,康熙突然出聲問寧素:「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對於康熙這樣的詢問,寧素有些詫異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似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有)這(自)麼(知)問(之)她(明)。

  但是寧素不是那種愛給人難堪的性子,再加上她膽子不大,如今只剩下她和康熙兩人,若是惹怒了他的話,她怕自己會吃虧,於是便搖搖頭,違心地道:「沒有。」

  康熙聞言,輕笑了一聲,然後道:「騙人。」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寧素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看得康熙更想笑了。

  他道:「你膽子這麼小可不行,如果我真的是壞人的話,那你就慘了。」

  寧素:「……!!!」

  太過分了!

  他欺負了人還嫌棄她膽子小?

  寧素這下不止被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就連腮幫子也被氣得鼓起來了。

  說什麼「如果我真的是壞人的話,那你就慘了」,寧素心想,哪有什麼如果?她覺得他就是壞人無疑了!

  這要不是在宮裡,這要不是怕自己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寧素肯定得讓他知道她的厲害!

  可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寧素默默地深吸了口氣,將心底裡被康熙激起來的郁悶和火氣都給壓了下去,恢復了原本平靜無波的模樣。

  一旁的康熙見狀,卻莫名地覺得有些不高興。

  雖然康熙今天是第一次見寧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他就是覺得不高興。

  因為他覺得她不應該活得這麼委屈的。

  康熙心裡面是這麼想的,嘴上也就開口道:「你要是不高興的話可以說出來的,人一輩子也就短短幾十年而已,你如果總是為了別人委屈自己的話,那麼你這輩子豈不是活得太不值了?」

  寧素沒想到康熙會突然跟她說這樣一番話,當下更加詫異了:「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話?」

  「因為我是個好人啊。」康熙理直氣壯地道。

  然而在寧素看來,說這話的康熙顯得有幾分恬不知恥了。

  誰家的好人干出那麼多不像好人會干的事兒呀?

  寧素嘴上不說,但是卻忍不住在心底裡嘀咕了兩句。

  康熙見狀,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在心底裡腹誹我?」

  「我沒有。」寧素下意識地否認道,然而下一秒她就聽到康熙道,「又騙人。」

  寧素:「……???」

  「肯定在心底裡想我算哪門子的好人對不對?」

  寧素:「……!!!」

  他他他難不成會讀心術嗎?

  原本她在心底裡嘀咕康熙就嘀咕康熙了,反正就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結果寧素哪裡想到康熙竟然看出來了?他不僅看出來甚至說出來了!

  當下寧素的臉有些發燙,雖然她覺得自己也沒嘀咕錯,但是被當事人知道還說出來,寧素難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康熙道:「你的臉皮也太薄了,我又沒有讀心術,你要是不承認的話,我也拿你沒辦法不是嗎?」

  寧素一聽,覺得好像確實是有幾分道理。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情,你可別傻乎乎的露出一個被人說中的模樣。」康熙道,「否則的話別人看你那麼好欺負,不欺負你欺負誰呢?」

  雖然康熙沒有孩子,也沒有當過阿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他突然有點共情那些時刻憂心自己的女兒會被人欺負的老父親了。

  寧素聽到康熙這話,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在說你自己嗎?」

  「什麼?」康熙一愣,然後就見寧素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道,「你就是那個『別人』嗎?」

  康熙聞言,先是愣了足足有二秒,然後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沒錯,就該這樣。」

  「以後誰要是欺負你的話,你就像現在這樣,別想著給對方留什麼顏面。」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對敵人仁慈,那就是對自己殘忍。

  寧素覺得康熙教的這個辦法並不實用,因為她現在不也沒有給他留什麼顏面麼?可是他怎麼就跟個沒事人似的?

  大概是因為寧素實在是太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了,也或許是因為康熙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厲害了,所以哪怕寧素即便沒有開口,康熙也能夠「讀」出她心裡的想法。

  他道:「我不一樣。」

  「哪不一樣?」寧素下意識地問道。

  「因為我不是又真的在欺負你。」康熙笑著道,他不過是……嗯,不過是在逗逗她而已。

  寧素就沒有康熙那麼厲害的本事了,並不能「讀」出他心裡在想什麼,只是光康熙說出口的那句話就足夠讓她撇嘴了。

  他這還不算是在欺負她的話,那麼怎麼才算是欺負她呢?

  「你別不信。」見寧素撇嘴,康熙笑道,「我真要欺負人的話……」

  那麼保准讓對方叫苦連天。

  後面的話康熙並沒有說出口,因為話說到一半,康熙才反應過來面對一個叫他動心的姑娘,他實在是沒有必要讓她知道自己有多會欺負人。

  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加分項。

  於是康熙默默的把原本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然後改口道,「總之你就該這樣,要不然接下來這大半個月你在宮裡說不定會被人欺負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寧素覺得康熙這話有點在危言聳聽,哪裡就至於被人欺負到連骨頭都不剩的地步了?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接下來大半個月要和她一起吃一起住的秀女不是什麼名門閨秀,而是什麼豺狼虎豹呢。

  「你還真別不信。」康熙的目光落到了寧素的臉上,然後道,「你長這麼漂亮,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的。」

  別以為康熙不了解女子之間的勾心鬥角,他雖然不混後宮,但是架不住他自己就有一個後宮,更別提他打小就在紫禁城裡面長大,嬪妃之間的明爭暗鬥他看得多了。

  雖然他不認為所有女子都是這樣的,但是只要有一個這樣的人,那就注定了寧素接下來這大半個月裡不會過得很太平了。

  突然被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誇贊了自己的容貌,寧素並不覺得高興,也不覺得得意,只覺得有些惱怒和生氣。

  原本她就有點懷疑納蘭成德究竟是不是真的是登徒子了,現在她更加懷疑了。

  因為她覺得比起納蘭成德,康熙確實更像是一個登徒子呀!

  說不定剛剛他就在張冠李戴!利用出入後宮的便利意圖調戲秀女的根本不是納蘭成德而是他!!!

  想到這裡,寧素暗暗咬牙,眼見著秀女所的大門就在面前,她突然停了下來,不等康熙詢問,寧素就提起裙擺,狠狠地踢了康熙一腳,丟下一句「呸,登徒子!」,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飛快跑開了。

  突然被踢又突然被罵的康熙:「……???」


第130章 平行世界四

  直到完全跑回自己的屋子後,寧素才長舒了一口氣。

  長這麼大,寧素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說實在話,很出格,但是——

  很刺激!

  跑回自己屋子的寧素坐在椅子上的時候,雖然覺得自己的手腳有點發軟,但是想到康熙剛剛被自己踢得有點發懵的模樣,寧素又忍不住想笑。

  那個登徒子一定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做吧?

  寧素心想,她自己也沒有想到,不過……還挺痛快的。

  雖然登徒子是登徒子,但是寧素覺得他有一句話確實是說得挺對的,人一輩子也就短短幾十年而已,如果總是為了別人而委屈自己的話,那麼這輩子確實是活得太不值了。

  康熙:「……???」

  他跟她這麼說可不是讓她踢他的!

  原本見寧素聽了他的話之後有所改變,康熙是挺欣慰的,但是如果她踢的人不是他的話,那麼康熙覺得自己應該會更欣慰了。

  康熙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小姑娘當登徒子,甚至是第一次被小姑娘當做是登徒子來踢。

  還真別說,康熙蹬了兩下被踹的那條腿,心想小姑娘家家的,勁兒還挺大。

  這要真的遇上登徒子的話,那也是好事兒。

  也就是納蘭成德他們這會兒不在這兒了,要不然見到康熙這個模樣,肯定得說他一句「情人眼裡出西施」了。

  可不是麼,哪有人被姑娘踢了還覺得姑娘勁兒大還挺好的?

  不過梁九功雖然沒有在這兒,但是他是多貼心的一個奴才呀,知道康熙對寧素有意思,離開了之後第一時間就連忙去查寧素的身份了。

  畢竟他們萬歲爺難得對一個姑娘家動心,這可是開天辟地的大事,他當然得幫他們萬歲爺好好地把握住了。

  哪怕梁九功並不知道寧素半點身份信息,但是想要查到她的身份並不是什麼難事。

  畢竟如果康熙是在宮外驚鴻一瞥的話,那麼找起來或許有點麻煩,但是既然是在宮裡遇見的,而且又知道對方是秀女,那麼找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不說易如反掌,但是至少不會是大海撈針。

  只是梁九功沒想到寧素的身份查是查到了,卻有點棘手。

  因為寧素竟然是隆科多的表妹?

  「就是赫舍裡家的小格格?」康熙對於寧素的身份也有些意外。

  「是。」梁九功應了一聲,擔心自己搞錯了,梁九功還特意去確認了一遍,確定寧素就是赫舍裡家的小格格後,他才回來稟報康熙的。

  康熙一聽,突然道:「原來隆科多的擔心不是多余的。」

  當初選秀都還沒有開始,隆科多就急吼吼地跑來找他要恩典,希望他才復選的時候給赫舍裡家的小格格撂牌子,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隆科多只是單純的擔心事情會出差錯而已,但是康熙卻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當時康熙對此嗤之以鼻,要不是因為隆科多是自己的表弟,就衝著他防他跟防賊似的勁兒,康熙就得讓他知道知道得罪皇帝會有什麼後果。

  但是康熙自己都沒有想到打臉來的那麼快,他真的如隆科多擔心的那般看上了寧素。

  「讓隆科多來見朕。」康熙對梁九功吩咐道。

  梁九功應了一聲,就連忙去請隆科多了。

  *

  隆科多還不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發生了,被梁九功請來乾清宮的時候他還有點懵,當然了,讓他更懵的事情還在後頭等著他。

  「朕記得你讓朕在復選的時候,給赫舍裡家的小格格撂牌子是吧?」康熙開門見山地問隆科多。

  「……是。」隆科多遲疑地應了一聲,倒不是他想不起這件事了,而是他不知道康熙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心裡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下一秒,隆科多就意識到他的預感是對的,因為——

  「朕改變主意了。」康熙道。

  「什、什麼?」隆科多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康熙,「皇上……表哥,您說改變主意了是什麼意思?」

  「朕不打算給赫舍裡氏撂牌子了。」康熙對隆科多道,「你放心,朕會再給你指一門好親事的。」

  康熙的話音剛落,隆科多的臉色頓時一變,他既驚又慌,不明白康熙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又為什麼會突然起了讓寧素進後宮的心思。

  「表哥……」隆科多企圖對康熙打感情牌,「奴才和寧素青梅竹馬……」

  「朕知道。」看到隆科多這副模樣,康熙心裡愧疚嗎?

  確實是有點愧疚,但是這點愧疚不足以讓他回心轉意。事實上他這輩子難得遇上一個中意的姑娘,說不准這輩子就寧素一個,他要是錯過了的話,說不定……

  不對,應該說是一定,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的。

  所以哪怕有些愧對隆科多,康熙也不打算放棄。

  *

  隆科多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乾清宮的,又是怎麼回到佟家的,但是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嚇壞了佟夫人了,一疊聲地問道:「隆科多,隆科多?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難道你姐姐在宮裡出事了?」

  不怪佟夫人會聯想到宛蘭的身上,主要是她也已經知道了康熙不想讓宛蘭進宮的事情了。和隆科多一樣,佟夫人也不甘心這樣一個保佟家輝煌三代的機會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溜走,所以對於宛蘭想要爭取康熙的同意讓她進宮一事,佟夫人是舉雙手贊成的。

  但是佟夫人贊成歸贊成,不代表她不擔心宛蘭會因為急功近利而弄巧成拙的,畢竟自己生的女兒自己清楚。

  「姐姐沒出事,是……」隆科多看著佟夫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將康熙看上寧素一事告訴她。

  「那就好。」佟夫人松了一口氣,然後見隆科多吞吞吐吐的,忍不住道,「不是你姐姐出事的話,那你怎麼這副模樣?」

  「是寧素。」隆科多道,「剛剛皇上說他會給寧素留牌子。」

  佟夫人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隆科多這話是什麼意思:「皇上要讓寧素進宮?怎麼會?你不是向皇上求了恩典的嗎?」

  「皇上反悔了。」隆科多聲音有些發澀地道,「他說會另外給我指一門好親事。」

  佟夫人一聽,並沒有多少喜悅之情。

  因為她同意讓隆科多娶寧素,其中一方面就是怕寧素會進宮,依照她的容貌,若是能夠進宮的話,那麼得寵指日可待。

  如果佟夫人沒有親生女兒的話,那麼寧素這個侄女可以進宮的寵,佟夫人自然不會阻攔了。

  但是偏偏佟夫人有親生女兒,而且和寧素同一時期進宮選秀,也就是說如果她們一旦同時進宮的話,那麼寧素就會成為宛蘭得寵路上的絆腳石。

  佟夫人自然不希望看到這一幕發生了,畢竟侄女兒再親,哪有親生女兒親?

  但是佟夫人哪裡想到,宛蘭那邊都還沒有說動康熙改口,同意讓她進宮,寧素那邊反倒是讓康熙給看上了?

  一般男人說話都一口唾沫一個釘,更何況是康熙?一開口自然是金口玉言了。

  想到這兒,佟夫人的臉色有些難看。

  *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寧素反倒是還不知道自己的婚事發生了變化,這會兒她正詫異太皇太後怎麼會派人來請她的?

  別說是寧素了,就連宛蘭也很詫異。

  要知道寧素已經是她內定的弟媳婦了,按理來說太皇太後是沒有必要召見寧素的,便是真的要見誰,那麼不是應該見她才對嗎?

  但是偏偏太皇太後這個時候派人來請的是寧素……

  宛蘭揪緊了自己手裡的帕子,心裡不由地浮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她扭頭看向寧素,有那麼一瞬間她突然有一種想要拉住寧素不想讓她去見太皇太後的衝動,但是這股衝動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因為宛蘭到底沒有喪失理智,太皇太後有請,有誰敢耽擱?又有誰敢阻攔呢?

  於是到最後,宛蘭只能夠心緒不寧地目送著寧素離開,而寧素作為被太皇太後召見的人,她也沒有比宛蘭要淡定多少。

  她在想,太皇太後突然派人請她去慈寧宮,難不成和昨天的事情有關嗎?

  當時寧素因為緊張和害怕,所以沒有往深去想,但是等她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又覺得昨天的事情處處都是漏洞。

  最大的漏洞就是真的有侍衛膽敢利用出入後宮之便意圖調戲秀女嗎?

  要知道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所有參加選秀的秀女都有機會成為皇帝的嬪妃的,所以侍衛意圖調戲秀女的話,他怎麼能夠保證自己調戲的那個秀女最終不會成為皇帝的嬪妃?

  退一萬步講,即便真的有這麼膽大包天的侍衛,那麼為什麼沒有人聽到一點風聲?哪怕是管事嬤嬤也從來沒有提醒她們半句。

  難道就因為怕家醜外揚,所以就不顧這麼多八旗秀女的安危麼?

  寧素覺得不大可能。

  所以這樣一來,就顯得昨天的那三個人過分可疑了。

  不僅身份可疑,動機也十分可疑。

  *

  寧素胡思亂想了一路,直到抵達慈寧宮見到太皇太後之後,她才勉強讓自己從紛亂的猜測中抽身出來,以全副精力對待太皇太後。

  在寧素心裡,太皇太後可是一位值得崇拜的奇女子,畢竟不是誰都有本事輔佐兩任皇帝的,更別提當今聖上勤政愛民,這固然是因為康熙有明君之資,但是同時也離不開太皇太後的教導。

  因此寧素對於太皇太後這位奇女子是既崇拜,又敬畏——崇拜她的本事,敬畏她的威嚴。

  然而讓寧素沒想到的是,等她真的見到太皇太後之後,卻發現她老人家並不像她想像中的那麼嚴肅,相反她頗為和藹可親,和她相處時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這大大地出乎了寧素的意料,但是同時也大大地降低了寧素的緊張感。

  她完全沒想到太皇太後竟然是一個這麼好相處的老人家。

  然而寧素並不知道的是,這麼和藹可親的太皇太後可是專門為她量身定制的。

  畢竟自己的大孫子這麼多年了,第一次對一個姑娘動心,太皇太後哪裡敢那麼嚴肅?不怕把人家姑娘給嚇跑了麼?

  雖然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但是如果可以讓寧素安心樂意地嫁進來的話,那不比不情不願要來得好很多嗎?

  太皇太後作為過來人,可太清楚哪怕皇命不可違,也不意味著嫁給誰就一定會愛上誰的。

  如果康熙不是這種情況的話,太皇太後即便作為長輩,再怎麼疼愛孫子也不可能操心這種事情,但是架不住康熙有毛病呀,如此一來,難得有一個讓他動心的姑娘,別說康熙自個兒珍惜了,就連太皇太後也跟著一塊珍惜。

  尤其是這會兒瞧著寧素的模樣,五官既精致又漂亮,笑起來又帶著幾分讓人心都要融化的甜,叫人看著就喜歡。

  哪怕寧素和康熙這會兒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但是太皇太後已經開始想像兩人大婚後生下來的孩子會有多可愛了。

  別人家的都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到了太皇太後這兒,就成了太婆婆看孫媳婦,越看越滿意了,太皇太後都恨不得寧素和康熙兩個今天就能把婚事定下,明天大婚,後天給她生個小曾孫或者小曾孫女。

  光是這麼想想,太皇太後就高興到不行了。

  她看著寧素,還想再說點什麼,結果沒想到外面就有奴才通報說康熙來了。

  太皇太後一聽,狀似不滿地輕哼了一聲:「來得這麼急,這是怕哀家把人吃了嗎?」

  寧素不明所以,但還是在康熙進門的時候下意識地起身行禮。

  因為守著規矩,所以寧素並沒有看清楚康熙的模樣,直到他走到她的跟前,然後語氣含笑地開口道:「快起來吧。」

  寧素:「……!!!」

  這、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不就是昨天那個登徒子的聲音嗎?

  寧素震驚到都顧不上規矩了,連忙抬頭朝康熙看了過去,果然不僅聲音是昨天那個登徒子的聲音,就連臉都是昨天那個登徒子的臉。

  所以皇上就是昨天那個登徒子???

  昨天那個登徒子就是皇上??????

  寧素被這個事實驚得腿腳一軟,要不是康熙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的話,只怕寧素就不僅僅只是險些跌坐在地上,而是直接跌坐在地上了。

  「怎麼膽子這麼小?昨天膽兒不是挺大的嘛。」康熙笑著將寧素拉了起來,見她的眼睛又瞪圓了,一副說不出究竟是害怕還是生氣的模樣,叫康熙越看越喜歡。

  「奴才昨日不知皇上的身份,還望皇上見諒。」寧素連忙福身道。

  「好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康熙又一次把寧素拉了起來,「你別怪我昨日嚇到你就好。」

  他也知道他昨天會嚇到人呀?

  寧素悄悄的腹誹,然後迎上康熙戲謔的眼神,猛的一頓,然後想起昨天康熙說過的話,於是默默地佯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

  沒錯,他說的對,只要她不承認,他就沒法跟她計較她在心底裡嘀咕他一事。

  康熙見狀,輕笑一聲,倒也沒有逗寧素,而是上前就給太皇太後請安。

  太皇太後喊起之後道:「玄燁你倒是來得夠快的,當哀家這裡是狼窩虎穴嗎?」

  剛剛聽太皇太後說類似的話,寧素還不明所以,但是這會兒知道了康熙就是昨天那個登徒子之後,再聽到太皇太後這麼說,不知道為什麼,她耳朵莫名的有點發燙。

  「皇瑪嬤說笑了。」康熙並不覺得尷尬,笑著道,「孫兒不過是想著早點來給您請安罷了。」

  太皇太後聞言,輕哼了一聲,沒說是信了還是沒信,直接朝他擺擺手道:「行了,既然安也請了,那就回吧。」

  說完,不等康熙開口,太皇太後又道,「正好順道兒把寧素給哀家送回去。」

  這次康熙沒有不樂意的,飛快地應了一聲:「皇瑪嬤您放心吧,孫兒保准平安的將寧素送回去。」

  太皇太後懶得再去看自家孫兒那副笑得不值錢的模樣,扭頭對寧素道:「今天就先聊到這兒吧,反正我們來日方長,以後多的是見面聊天的機會。」

  寧素並不愚笨,她自然聽得出來太皇太後這番話的深意了,可……

  可隆科多不是說了,皇上已經答應了在復選的時候給她撂牌子麼?

  寧素不相信就連太皇太後都知道她的身份了,康熙會不知道。

  *

  康熙自然是知道了,見離開慈寧宮後寧素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康熙不忍心折磨她,便主動替她答疑解惑,他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必定知無不言。」

  既然康熙這麼說了,那麼寧素自然是不客氣了。

  「不知皇上可知道奴才的身份?」寧素問。

  「在我面前,你不必自稱奴才。」康熙先是糾正了寧素的自稱後,然後對她道,「我自然知道。」

  「那……那……」寧素張了張嘴,接下去的問題她就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了。

  這個時候康熙就顯得格外體貼,主動替寧素問出她想問的問題:「你是想問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那麼為什麼還想要娶你嗎?」

  「娶、娶我?」寧素因為康熙的話而鬧得面紅耳赤的,連忙否認道,「我沒有這麼想。」

  寧素有自知之明,除了臉蛋之外,家世和本事她是壓根比不上許多的秀女。

  說句難聽一點的話,便是嫁給隆科多那也是她高攀了,更何況是嫁給康熙呢?

  寧素想都不敢想。

  然而康熙卻不樂意聽了:「為什麼不這麼想?」

  「什、什麼?」

  「這不公平。」康熙一本正經地道,「我想要娶你,你卻沒想要嫁給我?」

  寧素一聽,都不知道是應該先反駁康熙一句「沒有人規定你想娶,別人就一定想嫁的」,還是應該先震驚康熙竟然想要娶自己了。

  寧素沉默了三秒,然後開口道:「皇上您別開我的玩笑了。」

  在寧素的心裡,原本以為大清的天子是威嚴的,寡言的,也是一本正經的,但是經過昨天的事情之後,寧素卻覺得未必了。

  既然如此,那麼說不定他現在也是在逗她罷了。

  這麼一想,寧素的心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誰說我開你玩笑了?」康熙見不得寧素妄自菲薄,他道,「你不知道像你這樣漂亮,善良,踢人又疼的姑娘有多招人喜歡嗎?」

  寧素:「……???」

  「漂亮」和「善良」是誇人的沒錯,什麼時候連「踢人又疼」也算是誇人了?

  寧素震驚地看向康熙,一瞬間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害羞還是該生氣好了。

  「所以我原本是答應了隆科多在復選的時候給你撂牌子的,現在我反悔了。」康熙道,「我不打算給你撂牌子了,我決定要娶你。」

  寧素一愣,被康熙的直球打得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你……皇上您既然知道我和表哥青梅竹馬,你還打算娶、娶我?」寧素問他。

  「當然。」康熙斬釘截鐵地道。

  寧素又問:「你不在意我和表哥兩情相悅嗎?」

  康熙反問寧素:「那你和隆科多是兩情相悅嗎?」

  「我……」寧素很想說她當然和隆科多兩情相悅了,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卻說不出口。

  因為她自己很清楚,她並不喜歡隆科多。

  「我就知道。」康熙揚了揚唇,露出了一個躊躇滿志的笑。

  寧素見狀,不知道怎麼的生出了幾分叛逆,她道:「雖然我和表哥並非兩情相悅,可是這也不代表我與你是兩情相悅的。」

  畢竟有誰規定她不喜歡隆科多,就一定得喜歡康熙呀?

  「沒關系。」康熙卻顯得格外的淡定,他道,「雖然你現在沒與我兩情相悅,但是這不代表你以後也不與我兩情相悅,我有信心,我們早晚會兩情相悅的。」

  饒是康熙是大清的皇帝,寧素也不得不說他一句真的是自大到沒邊兒了。

  見寧素一副很想要衝他翻白眼又不得不忍住的模樣,康熙看了哈哈大笑,然後道:「你這道行不夠啊,心裡想什麼都『寫』在你的臉上了。」

  寧素的表情一僵,不等她做出什麼反應,下一秒就見康熙突然靠近她,然後問她:「你敢說你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嗎?」

  「我……」寧素又一次卡殼了,她倒是可以撒謊,但是只怕連康熙都騙不了,更何況是她自己?

  寧素抬眸看向康熙,很奇怪,明明這是他們兩人第二次見面而已,但是她總感覺和他認識許久了。也因為如此,所以哪怕兩人明明身份懸殊,但是在他的面前,她所學的規矩總是不翼而飛。

  「你對我是有意思的,寧素。」康熙唇角的笑意更深了,看向寧素的眼神裡透著藏也藏不住的愉悅。

  「我說過了,人生短短幾十年而已,總是委屈自己的話,那麼這輩子你活得就太不值了。」康熙道,「所以與其嫁給你不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嫁給我呢?」

  「至少你對我有意思不是嗎?」

  「你對我有意思,我對你也有意思,這樣我們成親了,日子才會過得有意思。」

  看著極力慫恿自己嫁給他的康熙,寧素突然問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不答應?」康熙脫口而出,「不答應我就磨到你答應。」

  聽到這個答案,寧素忍不住笑了一下。

  康熙見狀,眼睛一亮:「所以你答應了是不是?」

  寧素咬唇,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還是「嗯」了一聲。

  雖然康熙從未上過戰場,但是這會兒他卻有一種打了勝仗的興奮:「那就這麼說定了。」

  「婚期就定在九月吧,我覺得那是個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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