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天，辦公室裡的女孩，不到一個星期，齊刷刷都剪了長長的披肩發，只剩下我。
我也想剪，頭髮總是這樣長長地飄飛，留得太久了，也成為一種牽累，但每每臨剪之際還是不忍，因為她喜歡。於是，只剩下我一人長髮飄飄。就像這兩年，公司裡的女孩，陸陸續續結婚嫁人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慢慢地向塔尖攀爬。心底常不自禁地輕歎：「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也是種意境？
我們是在一次朋友聚會認識的，說來不可思議，但緣份就這樣在不經意間悄然降臨，從此，明白了一見鍾情的涵義。後來她總說第一眼見我，便說不出的心動，我又何嘗不是？有時不自禁虔誠地感激命運之神，賜予了我們相逢，儘管那時，她已為人妻母。
我喜歡與她凝眸對視，她有異樣美麗的眉眼，不受歲月侵蝕。微閉雙目時，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好像林木投影在沉靜的湖面，古詩所云翦水秋瞳該是這個樣子。而她總愛把臉埋在我長長順順的發裡，聞著那髮絲裡清新的氣息，半晌不語。她比我大了整整12歲，讓我總有種對家庭溫馨的渴望，想起遙遠的家鄉。這時她便用修長的指尖啄我的額頭，說：「知道嗎？我小學畢業的時候，你還躲在媽媽的懷裡吃奶呢。」
已經5年了，從24歲到29歲，女人美麗的青春歲月，我都在守候著她。也會遇到不明所以的追求，曾經有個男孩在情人節的夜晚，捧著一束玫瑰花在雪地裡足足等了兩個小時，拿到屋裡的時候花都凍住了，一見到熱空氣，迅速凋謝。
那個男孩真傻，我心裡明白什麼也不能給他，所以只能有意很不在意的樣子，為他好。其實我也一樣，感情的事兒說不清楚，我的她並沒有要求什麼，是我自己不能接受。
說起來她對我真的很好，只要有借口，她一定想辦法和我聚在一起。她成熟但不乏心思細膩，也難為她，三十幾歲的人，要順應二十幾歲女生的眼光，每次買來東西都迫不及待地問喜歡不喜歡。我愛吃魚，她有一手好廚藝，總是想方設法買來各種魚，或燉、或煮或熬湯，各式各樣的風味做給我吃，小屋裡總彌著一股鮮鮮的魚味。
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快樂，只要別提未來。她也說過離婚，不只一次地下決心。第一次她很堅決的樣子，第二天再見她，卻一臉憔悴，讓我心碎。丈夫很愛她，兒子乖巧可愛，一個家就這麼結束了，任誰都難以割捨。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只能越來越沉默，並不想逼她。
最後一次信誓旦旦離婚的第二天，我在街上見到了她，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從商場裡剛出來，我扭身躲進一家小店裡。從此，再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那個晚上，她擁著我哭濕了枕頭，抽噎著說：「我真的愛你」，而我只好苦笑，我知道的知道的，可你也愛他愛你的兒子。分明聽到我的心碎成片片的聲音，痛得沒有了感覺。
那一次不歡而散，好長時間沒再聯繫，以為斷了，誰想兩個月後，她又來了。眼睛紅紅的，容顏很是憔悴。拉起我的手，無助地語無倫次道：「我好難過，別離開我……」，我堅守的漠然瞬間崩潰了。
朋友的婚禮上，花團竟然扔入了我的懷抱。她也在，表情怪怪的，我從沒有見過她有這樣的表情，感覺有點兒遙遠而陌生。
走出酒店的時候，風吹過來，絲絲涼意，熬過這麼漫長的一夏，頭髮真的太長了。這樣想著，狠下心就坐在髮廊裡了。髮廊一直放著一首好聽的歌：「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傷透我的尷尬，短短長長，長長短短，一寸一寸在掙扎……」
閉上眼，任憑理髮師輕巧的手在發端飛舞，心頭卻浮現她的眼神，「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