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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誘惑者》作者:方淨【完結】

《誘惑者》作者:方淨【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茗楓 您是第4168個瀏覽者
楔子

「這張牌的意義是,創造與改變。」

創造與……改變?

「是的,創造與改變,它代表著新的行動、新的計畫、一個良好的時機,這便是牌的意義了。」

昏暗的室內,清甜的嗓音如絲如纏,夾雜著某種分不清的獨特口音,乍聽之下,別有一番神秘的異國風情。

是個女子的聲音。

他瞧不見她的面容,放眼望去儘是一片黑,僅在小小的圓桌上亮著一點星火,微弱地映出一張巴掌大的紙牌。

定眼瞧,牌上繪著一名穿著巫師袍的男子,右手向上指著天空,左手向下指著地面,蛇繫腰間作皮帶,腳邊是紅玫瑰和白百合,頭上還有個代表無窮盡的符號,紙牌下方標示著牌的名稱:

The Magician。

拜一向浪漫情懷過剩的妹妹所賜,他知道,那是西洋占卜術裡用的塔羅牌,經常被單「蠢」少女拿來作為占卜戀情的道具。

但,這又是哪裡?

視線向後拉,進入眼中的視野範圍越多,黑暗也越多,唯一可見的,依舊是小桌上那一張有著說不出詭異氛圍的紙牌。

「別怕呀,這是在你的夢裡,而我,是無害的。」

夢?他的夢?

「是啊,你的夢。」

她的意思是說,他正在做夢嗎?

那麼,她是誰,又是如何進到他夢中?

再說,這夢來得這般詭異,幾乎是有些怪力亂神了,該不會是遇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彷彿響應他心中所想,她又咯咯輕笑了好一陣子,感覺有些輕佻,也有些調皮。

「我以為你從不信這些的,為什麼才這樣就讓你動搖了以往的信念?」

不信歸不信,但他也不是什麼食古不化的人。

「也是,你的確不是那般的人吶,否則我也不會找上你了。而且,你真是意外得讓人感到有趣呢!」

……有趣?

他一點也不認為這兩個字對一個大男人來說是讚美。

「叮鈴。」

黑暗裡,伸出一隻纏著奇特鈴鐺串飾的纖細手腕,輕輕拿起桌上那張紙牌,往他的方向遞來。

隱隱約約的,可見那手上的肌膚,白晰到幾近是透明的顏色,就彷彿沒有生命一般的玉石所雕制而成的精緻藝術品……

「我將這張牌送給你,好嗎?」她的聲音含著笑,有絲誘哄的意味。
送我?為什麼?對我又有什麼用處?

「你收下,將來自然就會發現它的用處了,嘻嘻。」

不知為何,渾身一股惡寒教他忍不住內心直發毛。

是錯覺吧,為什麼對方的語氣除了詭異的興奮感之外,還帶有一絲說不出的惡戲意味?

不過,既然她要送,他就收了,反正也不影響什麼。

是做夢嘛,他想。醒來就什麼也沒有了,是吧?



第一章

記號?
那是什麼?


傾盆大雨,淅哩嘩啦。

烏雲密佈,雷聲隆隆。

光是躲在屋裡看著,就覺得這種爛天氣還出門的不是傻子就是神經病。

「時間到了,總裁大人。」

「不用那麼客氣,親愛的張秘書,你就是叫我國王我也不想出去淋雨。」

「您不會淋雨,車庫裡有百萬跑車、百萬房車、百萬休旅車……如果你想要,開直升機去也成。親愛的總裁大人,容我提醒,您要再不出門,讓安陽的老闆久等而使我們丟了這一季合約的話,別說我不好對副總裁交待,就是您肯定也要因為副總裁的臉色而吃不下飯,如果您夠聰明,就會知道別為我們兩個找麻煩。」

張秘書推了推眼鏡,斯文清秀的面容一貫地不茍言笑,就像一塊萬年不融的寒冰,冷淡而自持,還有一種過份認真的嚴肅。

「唉。」張秘書肯定是副總裁派到身邊來臥底的,才會一天到晚拿副總裁的晚娘面孔要脅他。

「總裁大人,請動作快一點,光您歎氣的時間已經足夠走到電梯裡了。」

「張秘書,不要忘了你是領我的薪水。」

「所以我認真『協助』您處理公事。」

是監視吧?

他是招誰惹誰了,當初怎麼會錄取他成為自己的貼身秘書來間接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呢?悔不當初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果然有腦的美人不好招惹,古板的冰山美人尤其是。

「總裁大人,待會兒飯局上麻煩您千萬記得笑一下,這種難看的臉色會給安陽的老闆不好的印象。」

居然就連他的表情都要控管了……

「張秘書,你老是這麼一板一眼不怕會嚇跑你的追求者嗎?將來要是嫁不出去可怎麼辦好?我真是為你擔心。」

冷冷淡淡地瞥了自己的老闆一眼,張秘書臉色沒變,語氣卻森冷了幾分。

「不勞您費心,我的妻子才剛過世沒幾年,短時間內我沒有再成家的打算。」

「喔,不過娶妻跟嫁人感覺不太一樣的嘛,也許你……唔——」

正想再說些什麼來撩撥自己的冰山秘書,誰知腳踝竟意外絆著了硬物,身高一八五的健美身驅違抗不了慣性定律,呈一直線往前撲去……

好死不死,電梯前面,竟然不知何時杵了個被嚇呆的小身影,兩個人瞬間撞成一團。

「總裁您還好吧?」張秘書站在原地頂了頂銀邊眼鏡,一點都沒有想上前幫忙的打算。

「托你的福,我還沒死……」

算你狠。他發誓在他認真盡責沒良心的秘書眼中看到一抹嘲笑的光影,剛才肯定是他出腳絆倒自己!

「嗚,好痛喔。」

細小的呻吟含著泣音,可憐兮兮的引人同情。他好奇低頭一瞧,唉呀,哪裡來的小傢伙,這麼可愛!

驚艷的發現跌進懷中那只有半人高的小娃兒,無論是嫩呼嫩呼的臉蛋,還是要哭不哭濕潤潤的大眼睛,都是說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他甚至有趣的發現小傢伙前額的瀏海還追時髦的挑染了一綹銀白哩,獨特極了。呵呵,他肯定有對創意十足的爸媽吧?真好奇是公司裡誰家的小孩。

「小朋友,你從哪裡來的呀?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邊?」咧出一個象徵和藹可親的笑容,魅力全開,當場就想把這漂亮的小可愛拐回辦公室裡玩。

「要不要吃糖果?哥哥辦公室裡有很多好吃的糖果餅乾喔,而且還有很好玩的東西,你會不會玩撲克牌啊?會不會打麻將?會不會玩吃角子老虎……」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帶壞他一定很有趣;尤其看那粉撲撲的臉頰,喔,真的好想、好想……把他狠狠抱住亂捏一通。

「總裁大人,容我提醒,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條第二項規定,對於未滿十四歲之男女為猥褻之行為者,處六月以上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涼薄的嗓音來自一旁冷眼旁觀的冰山秘書,身為T大法律系的高材生,他有責任提醒老闆不要誤入歧途,步入奇怪的世界當中。

「喔,感謝你的好心提醒。」他訕訕地收回爪子,萬分可惜的放開懷中的小人兒。「親愛的張秘書,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時間快到了,我要是再不出發讓副總裁發現,就要看他臉色了,是不是?」

知道還不快走?張秘書拋了一記眼神過去,隨即步入電梯中,按住開門鈕等待不受教的老闆。

「好了,小朋友,哥哥要去上工了,下次有機會再跟你玩喔!」拍拍他的頭,歐陽滿臉遺憾地走進電梯中,跟著他盡責的張秘書出去拋頭露臉賣笑去。

電梯門關起,小男孩收起了惹人憐愛的愚蠢表情,大力翻了個白眼。

不遠處的副總裁秘書室傳出一陣嬌笑聲。

「嘻,小笨狗,他喜歡的是漂亮少年,不是小孩子,你變成這麼幼稚的模樣作什麼?頂多只能得到摸摸頭跟糖果啦……哇哈哈。」

「臭妍妍!」

惱羞成怒的小男孩往發聲處吐舌,扮了個鬼臉,之後輕輕一轉身,瞬間消失了身影。

◎ ◎ ◎ ◎ ◎ ◎ ◎

「總裁大人……」

飯店地下室的停車場裡,張秘書撫著額頭無力呻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老闆竟然沒腦袋到這種程度:「您居然把酒倒在安陽的老闆身上?」

天啊,回去叫他怎麼跟副總裁交待?這個愚蠢的大老闆居然只花了十分鐘就搞砸一份三千萬的合作契約?

面對秘書的指控,歐陽滿臉寫著不予置評。

「我只負責出來賣笑,不是出來賣身,他手都摸到我大腿上了,難不成還要我乖乖讓他摸進褲襠裡?」

雖然他的性向在社交界裡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但也不代表他就是來者不拒吧?癩蛤蟆不自己撒泡尿照照,也敢肖想他?只賞他一杯酒算是很給他面子了。

「總裁大人,您居然完全不知反省?」

歐陽瞅了秘書一眼。「你要我賣身求榮?」

「您是男人,讓人摸一下會怎樣?大不了明天派人痛扁他一頓也成;但您當場給他難堪,丟了生意不說,要是被有心人士訴諸媒體可就——誰?」

一陣奇異的聲響打斷張秘書的話,也引起兩人的注意。

光線並不充足的地下室視野不佳,再加上這地方過於寬闊,導致一點點聲音都會造成回音的效果,一時之間,竟讓人無從分辨腳步聲和連連喘息的聲音究竟由哪個方向而來。

張秘書神情一冷,全身緊繃,立刻站到了自己的老闆身前,擁有一身好功夫的他,在必要時刻也能成為護衛老闆安全的保鑣。

「張秘書,在那邊。」

右側轉角處跑出一個少年,步伐跌跌撞撞,神情倉惶不安,彷彿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追趕他,沒命似地奔跑,就連腳上的鞋子是什麼時候掉了都不知道。

他們沒避開,少年奔跑的方向沒改變,很快的,他直直撞入歐陽的懷裡,雙手就好像抓住救命浮木一般地抓著他。

「先生、先生!請你們幫幫我,有人在追我!」

「誰在追你?」

「後面……有兩個人,我不認識,他們一直跟著我……我跑、他們追我……請你們幫幫我……」驚恐的心情尚未平復,破碎不成句的解釋足以說明他的恐懼。

少年仰起頭,看來約莫十七八歲,一對漂亮的墨眸含著恐懼的淚水,秀麗典雅的五官、貌似女相的美麗面容,立刻教他們瞭解了原因。

兩個人互相交換個眼神,張秘書認定他對老闆無害,便循著少年的來處走去,打算一探究竟。光天化日之下也做得出這種齷齪事,未免太過大膽……他扳著雙手指節,一副打算好好施展身手的模樣。

小心扶起懷裡簌簌發抖的少年,歐陽怕嚇著他,輕聲問著:

「你還好嗎?」

「嗯……嗯……」胡亂點了下頭,少年忍不住擔心問:「那個……你朋友……」

「呵,別擔心。」歐陽笑笑,沒良心的出賣自個兒秘書的斯文形象:「你別看他瘦巴巴的弱不禁風,其實他可凶悍得很,別說才兩個人,就是獨自面對五六個大男人他也不會放在眼裡的。」萬能的張秘書可是柔道高手,那些個地痞流氓遇見他怕只有哭爹喊娘的份。

少年怔怔喃語:「那……就好……」

深沉不見底的墨眸,一閃詭譎難辨的光彩,可眼兒一眨,又回復原先惹人憐愛的畏怯模樣,飛逝而過的情緒,快得來不及讓人發現。

「唉呀。」歐陽發現他赤裸的腳上一片泥濘髒污,腳踝處腫脹不堪,站都站不穩的樣子。「腳踝受傷了嗎?我扶你到車子裡坐一下吧。等我同伴回來再送你去醫院好嗎?」

「嗯,謝謝你。」害羞地點了下頭,美麗的少年悄悄看他一眼又飛快垂下臉蛋,耳朵連著脖子全紅成了一片。

真是個賞心悅目的人兒呀……

歐陽好感動。

今天運氣真的好好,短短幾個鐘頭內接連兩場「艷遇」,無論是方纔的小可愛,或是現在的小美人,可都是難得一見的高級品。

輕輕的將他扶進車子後座,自己則坐進駕駛座,但小美人似乎還是有些害怕,他溫柔出聲安撫:「不要擔心,我們不是壞人……不然,我的手機借你,你先打個電話給家人或朋友報平安,好嗎?」

少年一聽,嬌美的臉蛋更是紅艷幾分。

「不是的,是你的車子這麼漂亮,我怕、怕把你的車子弄髒了。」他一身的狼狽淒慘與車裡豪華的皮椅內裝,天差地別得教人不得不臉紅。

「沒關係,反正也不是我在洗車……咦?」方才沒留意,這美人兒的前額瀏海裡,似是藏著銀色的什麼東西,一閃一閃的煞是明顯……忍不住好奇地伸手撥了下他的瀏海,卻發現那不是絲線,是一小撮染成銀白色的髮絲。

多巧,早上那個漂亮的娃娃也有這樣的特色!

來不及多想,對方怔楞的神情立刻讓他意會出自己唐突的舉動,只好尷尬一笑。

「抱歉,只是因為……呵呵……」

小美人臉兒紅紅,羞極地低下頭,白晰的小手兒伸到前座,拉住他的衣服,沒有說話。

是他誤會了吧?這落難的小美人怎感覺上好像……等著自己非禮他一樣?
車子裡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噢,萬能的張秘書是跑去摸魚嗎?這麼久還沒打算回來拯救他?

碰的一聲響,車子彈了一下,一條人影鑽進副駕駛座。

「總裁大人,想不到您居然在我拚命的時候風花雪月?真是讓我太感動了。」

真是說人人到。歐陽嘿嘿一笑。

「親愛的張秘書,你誤會了,我可沒……你受傷了?」這可真難得,對方竟然有能耐能傷著他,而且還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臉上?嘖,看起來好痛。

「還好,只是破皮,那七個人可是傷得比我重,怕沒躺個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吧。」

「七個?」歐陽一怔。不是說只有兩個?怎冒出這麼多人?

「對啊,剛好讓我發洩一下剛剛讓沒腦袋老闆挑起的怒氣。」

「……」

車子順著停車場的出口指針開到馬路上,歐陽轉了個大彎,車子開回飯店門口停住。

「好了,小美人,這兒下車吧。」

「啊?我、我……」少年不知所措地瞠大眸子,一副不明白作錯了什麼的模樣。

「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歐陽仍然是輕聲溫柔地問道。

方才張秘書一回來,這少年漂亮的大眼睛驚訝的跟看到鬼一樣,怎麼可能讓人看不出來?

「我、我……不是……」

暗暗咬牙,少年心裡早將對方的祖宗八代全問候過一次,但表面上仍是一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樣,高明的掩飾技巧,饒是精明如歐陽,也只能從他眼中抓到一絲異樣光采。

但這也夠了。

歐陽已經非常確定這小美人心中肯定在打著什麼鬼主意……而且算計的對象絕對是自己。

「唉,好啦,乖,下車去,別讓我生氣喔,我旁邊的壞人扁人是很痛的。」

他是真的喜歡他的模樣哪,這般的柔弱,這般的美麗,微微發抖的可憐樣,帶上床一定很來勁。就可惜美麗的花兒往往帶刺,自己送上門來的尤其是。

搖搖頭,他為了這樣一個誘人美麗的可人兒也許是包藏禍心的毒玫瑰而扼腕不已。看得到卻無法安心入口,只要是男人都會發出痛心的歎息。

高級房車呼嘯而去,轉彎時還激起一地泥水,嘩啦嘩啦全往少年臉上而去……

◎ ◎ ◎ ◎ ◎ ◎ ◎

回到公司,大概真怕會看到副總裁的晚娘面孔,歐陽難得認真工作了一整個下午,沒有偷跑、沒有翹班、沒有到餐廳調戲剛來的小工讀生,也沒有大喇喇的在辦公室裡用計算機看股票。

他真的很認真。

甚至下了班還邀張秘書一起上酒吧喝一杯,明為犒賞他今天英勇的表現,實際上是希望他緩緩氣,別把早上的事情跟副總裁報告。

唉,有哪間公司的大老闆當得跟他一樣沒威嚴的?竟然還要看屬下的臉色過日子……

「這是哪裡?」

千年酒館?張秘書好奇探頭。這種高價路段什麼時候多了這間店他竟不知道?

「朋友介紹的店子,聽說很不錯。」

歐陽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卡片,讓門房看了一下,就見對方先是驚訝地瞪直眼,上上下下看了他們好幾回,才萬分恭敬的將他們迎入門內,最後還以九十度角向他們鞠躬,簡直就是以最高規格禮遇接待。

門房指示他們:

「先生,酒館的負責人是烏烈,您可以在吧台找到他,很高興為您服務。」

「呃,謝謝。」對於自己竟能得到這般禮遇,他也感到意外。

推開厚重的雕花木門,裡面是一個非常讓人放鬆的空間,典雅的壁紙與燈飾是歐式華美風格,古典音樂流洩滿整個空間,橙黃的燈光微暗,給人溫暖舒適的感覺。

客人們若不是獨自淺酌,便是細聲交談,沒有無狀的喧嘩,也沒有高談闊論。幾片半透明的薄紗由天花板垂下,半遮半掩住看似隨性擺放的沙發座,讓入座的客人,多了一些隱私的空間,卻又不影響視線行進。

當他們進入時,有幾個人舉酒朝他們敬酒,有幾個則向他們點頭致意。這裡彷彿都是常客,他們則是稀少的兩名「新生」。

張秘書環顧四周,發現不少熟識的肥羊客戶,滿意一笑。

「挺不錯的樣子,我還以為總裁大人不會到這種正常的地方。」

那他都會到什麼「不正常」的地方?歐陽撇給他一記白眼。能找到這麼看不起自己的秘書,也算是他了不起。

吧台位在最深處,裡邊站了一名高大的長髮男子,身上套著一件粉紅色的蕾絲圍裙,梳了兩條辮子垂在胸前,辮子末端還打著粉紅色的啾啾,臉色難看至極,隔了三尺遠都感覺得出他渾身殺氣。

大概也是因為他殺氣濃厚,今晚的吧台邊淨空一片,沒有客人敢不識相的靠近。

「願賭服輸,你就不能臉色好看一點嗎,烏烈?」

聞言,高大男子臉色更難看了,正在擦杯子的手一時控制不住力道,竟硬生生握碎了質地堅硬的水晶酒杯——這已經是今天第七個被他弄破的昂貴酒杯。

低柔的嗓音持續火上加油:「笑一下嘛,難得有機會如此『盛裝打扮』,你應該要讓大家好好『驚艷』一下啊。」

「是驚嚇比較多吧?嘻嘻,烏烈你又賭輸了什麼?怎麼會被搞成這樣?」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聲音又柔又媚,蜜糖似的甜軟,彷彿近在耳邊,歐陽一楞,柔若無骨的胳臂便纏上他。沒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導致他一時之間竟甩不掉那滿身香氣的陌生人兒。

「嗨,第一次來?」很漂亮,很艷麗,讓歐陽眼睛為之一亮的少年,勾著一雙春情蕩漾的媚眸兒,言笑晏晏地環著他的手臂問著。

「是啊。」順著對方的牽引坐上吧台邊的高椅,歐陽愉悅地欣賞著少年的美貌,那具香馥柔軟的身子幾乎全貼到身上來了,從來就不是柳下惠之流的歐陽,自然不會出聲制止,由他放肆的在自己身上亂蹭一通。

反正萬能的張秘書早就不曉得盯上哪頭肥羊,八成正在某個角落裡為自己的年終獎金奮鬥,沒空盯著他碎碎念。暖玉溫香在懷,不動念的不是男人。

打扮「獨特」的酒館老闆瞥了兩人一眼,擱下了手邊的事情,開了一瓶烈酒,附上兩個杯子,推到他們面前。

「記你帳上。」他向美艷少年說完,然後拿起抹布與濕淋淋的酒杯,持續他莫名的怒火與忙碌。

小氣的烏烈,一小瓶酒也要跟他計較,肯定讓愛錢的小齊帶壞了!少年翻了個白眼。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捉起他的下巴,嚇了他一跳。

歐陽細細審視對方嬌艷如花的美貌,比起停車場裡那包藏禍心的小美人,這少年更是艷態外放,招風引蝶得過火了。尤其,那雙微合的眸兒裡,閃爍著一點點螢亮的,彷彿算計著什麼的光采……更是迷人至極,讓發現的人忍不住想狠狠刨出底下的秘密,壞心逼出他恐懼的淚水。

呵呵呵,究竟是怎麼搞的呢?竟然一整天接連遇到這麼多別有心機的少年,個個還全是切中他喜好的美人兒?

他不得不懷疑,這或許是什麼詭異的桃色陷阱?尤其這少年額上的發,也夾了一小撮挑染的銀白……

叮鈴!

一個細小的鈴響在他腦中響起,彷彿在暗示著他什麼……歐陽努力想著,肯定有什麼不對勁,這撮銀髮,這樣的特色,今天他已經看過許多次,而且好死不死都出現在主動接近他的美人兒身上……

猛一怔,心裡突然恍然大悟。

啊啊,該不會這就是所謂的——記號?

叮鈴!

這次響起的鈴音,還夾著一聲輕笑,嘲笑他的反應遲頓。

但,怎能笑他?這樣沒頭沒腦的「暗示」,能猜得出來都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

「你叫什麼名字?」

帶著些許好奇的問著,卻見對方怔了一怔。怎麼,他是沒名字,還是沒想到要先編好一個「花名」來拐騙他?

方纔那惹得酒館老闆怒火沸騰的低柔嗓音適時的插入,解救了少年的窘境:

「他叫蕭築本。」築本即竹本,笨字是也,若不是小笨蛋,怎會連這種隨便說說都能唬嚨掉的問題都解決不了?

「呵。」歐陽莞爾一笑,當下從小美人精采萬分的臉色理解出那些調侃人的同音字。探頭往吧台裡邊瞧去,一個瞧不清面容的人影靠在酒館主人身邊低頭翻閱著雜誌。

剛剛可是他在說話?

少年嘟了嘟嘴,心裡暗罵了聲討厭,抬頭又是笑得甜媚,眼睛裡閃閃都是誘人的波光,他貼了過去,軟聲道:

「別理他,你叫我小燕吧,燕子的燕,先生呢?怎麼稱呼?」

「歐陽。」

歐陽?就這樣?少年猜想他也許是對陌生人有所戒心,倒也不介意,依舊笑得好甜,好媚,好勾引人,好……煽情,微微上挑的眼兒還一眨一眨的。

但顯然歐陽並沒受到太大的影響,臉上的笑容,從醒神後便維持著好像在觀察少年似的複雜深意。

「先生,您瞧什麼呢?」該不會看他看傻了吧?這男的是在搞什麼鬼?

「瞧你,這張臉,真漂亮。」捏捏他的臉,歐陽配合著他,舉止也跟著放肆了起來。

「你喜歡?」

「這麼漂亮,怎麼會不喜歡?」只可惜太過完美,反倒給人一種不真實感,像是戴上一副面具似的。他又捏了捏,甚至抓住那張美美的臉皮亂搓一通,然後為自己腦中聯想到的人皮面具想法感到可笑。

@#$%&*#$……被捏到臉皮發麻的少年花了零點零一秒壓下想咬人的衝動,吞下幾乎滾到喉嚨的破口大罵,好不容易擠出一個勉強還算得上美艷的笑花,用著刻意酥人神魂的嗓音輕聲呢喃:

「不只臉,我身上其它地方,也不差……就不知道歐陽先生有沒有興趣?」

仍舊在擦杯子的老闆咳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繼續擦著杯子。

「呵呵……」歐陽笑著……也只是笑著。這小妖精,這麼主動不怕會嚇跑他嗎?

「怎麼光是笑呢,歐陽先生?」

柔若無骨的手兒貼在他的大腿上,手下觸及的儘是健美而富含力道的線條,兩根頑皮的手指,點著結實的肌膚一跳一跳地往上而去,眼看就要抵達腿部的終點,那個男人最重要的中心——

「啪!」色心明顯的兩根指頭瞬間像蒼蠅一樣被打扁,就連壓在「蒼蠅」底下的肌膚也被打得一陣麻疼。

好個張秘書,真是欠你了……歐陽有苦難言。

英勇救主的張秘書,站在自己老闆的身邊,拎著一隻酒杯,正經八百的神情一如往常,完全看不出來才剛幹掉一整瓶陳年烈酒。

「總裁大人,猜我遇見誰了?漢文的總裁哩,如果你有空在這邊亂來,應該不介意跟我們去續攤談明年的合作案吧?」事關年終獎金多寡,他對於「打」斷老闆的好事一點也不愧疚。

一張艷麗的臉突兀的蹭到兩人之間,擋住了張秘書的視線。「歐陽先生今晚說好了要陪我的。」說罷,軟綿綿的手臂還極佔有性地環在「獵物」的腰上,有些孩子氣的舉動實在不怎麼符合他今日的扮相。

誰讓他對他可記恨著呢!這該死的臭人類,每次都是因為他的阻礙害得功虧一簣,眼看今天就要勾上他,要是又讓這人類給從中阻撓,叫他情何以堪?

「喔。」張秘書從高往下睥睨那個嬌媚有餘誠意不足的小傢伙,要真看不出來他心裡有鬼,怎有資格當上滑溜指數六顆星的威揚總裁專屬秘書?

「那你先拿個號碼牌吧,想跟我們總裁上床的男男女女沒有上百也有八十,你就先排個隊,等輪到你會打電話通知你。」

「咳。」歐陽悶笑了聲,放下幾張千元大鈔當酒錢,再拍拍小美人的頭,露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攤攤手,乖乖讓自己的秘書拉去賣笑,好為他的年終獎金奮鬥去。

來日方長,太快讓這小傢伙得逞,會失去很多樂趣的——被拉走的人如是想。

「哧……」

忍俊不住的噴笑聲,激得少年差點要跳起來咬人。

「總有一天我要砍了那個搗亂的秘書煮人肉火鍋……」咬牙切齒啊……可惡!再這樣拖下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拿回他的東西?

「何不換個型試試?你這德性跟個女人有什麼兩樣?他看了八成也硬不起來。」懶洋洋的建議從吧台裡傳出,一名容貌俊秀的男子正坐在裡面,讓半人高的吧台擋住了身影,邊喀瓜子邊看雜誌,頭抬也沒抬一下。

「哼。」換就換,才難不倒他!

嫵媚動人的少年腰枝款擺,姿態撩人地離開,經過門邊的雕花柱子,窈窕身形被遮住了會兒,從另一端出現時,卻是一名清秀斯文的青年,衣服跟髮型也不同了,簡單的襯杉跟牛仔褲襯托出他一身乾淨的氣息,臉上還戴著一副無邊眼鏡,學生味兒極重,看來就像好人家的孩子。

與方才柔媚入骨的少年相比,這青年乾淨的氣質,簡直就跟另一個世界的人一樣。



第二章

我期待著,他還會以什麼樣的面貌出現在我面前?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闖下大禍青年慌慌亂亂的放下手裡的可樂、紙袋、零食和一堆的課本,隨便從口袋裡翻出一條手帕便要往受害者身上抹去……

也幸得歐陽動作快,搶先一步擋住那偷●龍爪手,咳了一聲後才道:「呃,我自己來就好。」可樂的水漬剛好就倒在男人的重點部位上,實在是尷尬得不方便讓人幫忙。

「先生對不起,是我不對,我會負擔您衣服的乾洗費,請您不要生氣。」

九十度大彎身,戴著眼鏡的青年像個日本人般慎重地鞠躬道歉,極度有禮到令人發噱,要不是他低頭時額上那頻頻閃動的一抹銀彩,歐陽還真差點教他給騙了去。

這麼快?他才從酒館裡走出來不到五分鐘哪!瞧他,竟又換成了另一個面孔?

「沒關係,衣服讓你弄濕了,剛好可以讓我躲過一樁討厭的應酬工作。」溫言安慰他,同時也是讓他再也沒有借口接近自己。

「這怎麼可以!」

就像個正經而拘謹的人,青年眉頭不贊同的攢緊,彷彿他方纔所說的是多麼不負責任的事情。「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隔壁剛好就是全日無休的乾洗店,如果先生您不介意,請到我的住處將濕衣服換下,我馬上幫您拿去清洗……怎麼能因為我的疏失誤了您的正事呢!」

說的是很好,只是當褲子真讓他剝下,他的「清白」還守得住嗎?呵……歐陽低頭輕笑,莫名其妙的態度,讓青年摸不著腦袋。

「先生?」

「不,沒事……給我你的電話吧,如果你堅持要負責,我會把衣服的處理費用告訴你。」

「這……好吧。」他也只好妥協的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姓名跟電話號碼,然後撕下來交給他。「請您一定要通知我,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的。」

「好的,那麼,後會有期了。」

坐進一旁等待許久的高級房車中,歐陽朝他點點頭。離去前,還轉頭看了他一眼。

「真可惜,他的型還不錯,可惜看起來還是太纖細些……」

刻意的自言自語,在車窗搖起之前,隨著夜裡的輕風,傳進了青年的耳裡。

◎ ◎ ◎ ◎ ◎ ◎ ◎

續攤,比歐陽想像中來得輕鬆。

雖然是被秘書半迫半拉的拖來這間酒店,但他幾乎沒說到話。非常好運的,對方公司那個老小姐,一雙眼珠子打一開始就直盯著張秘書不放,眼中的暗示,火辣到應該打上兒童不宜的標語。

——難怪怎麼都要拖著他來,看來是把他當做保命符來著。

歐陽亂沒良心的端著酒杯閃到吧台邊,把難得吃鱉的張秘書丟給飢渴難耐的老小姐,自己的年終獎金自己賺,讓人摸個幾把也是他自找。

一杯葡萄酒順著長長的吧台滑到了他桌前,酒保神色曖昧的朝他眨眨眼。

「旁邊那位先生請你的。」

請他喝酒?怎麼今天他的艷遇數都數不完?該不會又是那個?挑眉的好奇看去……

「咳、咳咳。」歐陽險險叫含在嘴裡的一口酒給嗆死。

一個男人、一個大男人、一個目測約有一百九,高大帥氣,前額上還亮著一撮銀白色澤的大男人,正舉杯朝他遙遙一敬,那雙深邃的眼裡,儘是對他的欣賞。

「……」有一點笑不出來,歐陽覺得「他」肯定是誤會了什麼……怎麼會突然「改變」這麼大呢?先前來的明明都是可愛漂亮到讓人流口水的小東西啊……

「嗨,可以認識你嗎?」

「……可以。」

「怎麼稱呼?」對方坐了過來,咧開一口整齊健康的白牙,饒是外表條件高人一等的歐陽也不得不承認,他也是個帥哥。

「叫我歐陽就好,你呢?」

「洛。」

洛?

兩個人並肩坐一塊兒,身高差距便明顯的表現了出來,看著對方「孔武有力」的本錢,歐陽不禁有些難言的壓力……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希望,是他想錯了……

「喜歡喝葡萄酒嗎?這酒果香濃厚,入喉順口,酒精成分也不高,喝再多也不怕醉。」倒酒的手,恰恰蓋住酒精濃度的標示。

這人想灌醉他的涵意不言自明,手更是毫不客氣的在他大腿上磨磨蹭蹭,極具煽情的舉止,讓那個大腿在今天特別受到歡迎的歐陽,嘴角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的老天爺,他全身上下究竟是哪一點,讓人覺得是被壓的那一個?

究竟是他誤會,還是自己誤會了?也或許,這樣一個人高馬大的大男人,其實是來當O號的那個……

呃,不過,他的胃口,可沒這麼寬廣。

沒多久,一瓶陳年美酒見了底,理所當然的又開了一瓶——同樣的一瓶,陌生男人口中酒精成分不高的昂貴烈酒。

「換一種酒吧,都三瓶了,膩也膩了。」歐陽帶著笑意,婉轉推拒。雖然說要將計就計,但總不能真的就這麼不省人事,莫名其妙被他吃干抹淨,丟了他想保留一輩子的,某方面的第一次吧。

「換……換酒?」

瞧見男人握著酒瓶的手微微一抖,歐陽好奇地試探:「怎麼,喝不得別的酒?」

「怎麼會喝不得?你想喝什麼,我們便點什麼。」男人硬著頭皮,故作瀟灑地擺擺手,頸背瞬間淌出了冷汗,不復方才一口氣乾杯的豪爽模樣。
喔喔,肯定有鬼。

帶著微笑,這一次,主動倒酒的是「被釣」的歐陽。

「剛才都讓你請客,實在不好意思,這一次,就算我的吧。」仰頭乾了杯,歐陽拎著空酒杯朝下搖搖,俊朗的眉峰一挑,笑容裡很有挑戰的意味。

「可別不給我面子。」

「呵呵、呵……」冷汗加乾笑,男人的緊張,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嗯?」

「不……沒……事……」喝就喝嘛,不過小小一杯,酒精濃度又都差不多,應該是沒問題……從不肯認輸的個性讓他低不了頭,不過是三十年的烈酒,他的年紀都不知道是這瓶酒的幾十倍大了,難不成還會讓它給打倒?

心裡如此一番自我建設完,他便氣勢磅礡的舉杯乾了它……

「……喂?」歐陽懷疑的用腳尖踢踢倒在地上死了一樣的大傢伙。

……真的還假的?

◎ ◎ ◎ ◎ ◎ ◎ ◎

真的是醉了嗎?

打從跟張秘書將這傢伙搬回來起,他就呈現完全昏迷狀態,完全沒清醒的跡象。

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

之前的高純度葡萄酒兩個人份量一半一半地解決後都還能好好地站著,足見他的好酒量與自己不遑多讓,想都沒想到最後竟是一小杯普通的水果酒就讓他倒下了?

這怎麼行呢?他該是演獵人的那個人哪,怎麼可以自己落入陷阱當中?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讓他給扛回家裡來?

歐陽輕輕搖晃他,但沒反應。

湊近一瞧,才發現對方正發出鼾聲,睡得可好了。他甚至還抱住沙發上的小抱枕,縮起長腿,換了個姿勢,整個人都窩到沙發上……

歐陽簡直哭笑不得,這麼高大的一隻傢伙,居然睡得像個孩子似,手裡還緊緊抓著小抱枕不放,還真是裝可愛裝到了極點哩,忍不住伸手撥亂他頭髮,壞心要騷擾他的好眠。

「別鬧……」不堪其擾的男人像是打蒼蠅一樣搧掉他的手。

「你醒了嗎?」歐陽試探地輕聲喚。

「還沒有……」不耐煩地嘟噥。

「喂?真的還沒醒?」

「不、不要……吵……我……還沒醒……」呼嚕。

還沒醒?沒醒又怎麼聽到他的聲音?大概真是醉昏頭了,不過嘛……歐陽咧嘴無聲一笑,難得遇上對方如此願意「配合」,不做些什麼好像說不過去?

輕輕拉起他的襯衫,小心翼翼地解開一整排鈕扣,三兩下便將他剝了個半裸。反正人都睡死了,八成打雷打鼓都醒不了,此時不動手還等什麼?他一直很好奇呀,他是怎麼樣能「變」成這麼多種樣貌?

是像武俠小說裡頭那種人皮面具嗎?還是像電影科技般在衣服下藏了什麼道具?

「咦?」赤裸的胸膛藏不住任何東西,一眼望去除了光滑溜溜的麥色皮膚外,再無其它。歐陽轉移目標,兩手探向他的褲腰上,毫不彆扭——事實上他也不需要有什麼彆扭,別說他有的自己也有,就是不是自己的他也看過不少……

手指熟稔地挑開皮帶扣頭,拉下拉煉的時候卻被另外一雙大手輕輕包覆上。

「你……做什麼……」

歐陽抬眼,對上男人一雙醉眼迷濛,只思考了短短一秒鐘,立刻露出誘惑的微笑。

「我把你的衣服脫掉,讓你舒服些,不好嗎?」

「喔,好。」傻呼呼地笑,他八成不知道回答了什麼,一副矬得被賣了都還會幫著數錢的傻樣。

「那你現在乖乖的呵,讓我把你的衣服脫了,等等就讓你舒服了。」隨口便把平常哄枕邊人的台詞拿來說上一遍,倒是忘了現下這局勢可不太適合用上這些。

歐陽只聽見他嘟噥了一些聽不出是什麼的言語,接著便莫名其妙硬是被拖上沙發,頃刻間,男人翻身往他壓下,那大上他一號的體型,差點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呃……請、等一下……」一時片刻反應不過來的歐陽直到身上那死豬重的高大男人竟然毫不客地氣拉起他的襯衫,把手伸進他的褲襠裡,甚至還妄想翻過他的身子——臉色瞬間一青。

慘了。

「這位……你冷靜點……呃,失禮了……」肘拐子抵上男人的腹部,借力使力脫離他的桎梏,他身形俐落的滾下地毯,三兩下便迅速遠離沙發跟那個危險的男人。

「你、不喜歡?」

癟著嘴,似醉似醒,一雙深邃的眸瞳裡儘是堪稱可愛的不解光芒。

望著眼前那張不輸自己俊美的面孔,歐陽有點頭痛。

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奇怪的情形當中呢?要是讓張秘書知道肯定給笑死……

屈居人下這檔子事,別說他沒做過,更是想都不曾想過。

「我喜歡的是另一種方式……」他暗示道:「不是目前這樣子的……你明白嗎?」

男人歪著頭,皺著眉,勉強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咧嘴一笑,拉過他的手,顛顛倒倒地走向一旁的特大水床。

「我知道,在床上,感覺、感覺……呃,比較好……」

滿身酒氣的男人砰地又將他摔上床,二話不說疊上他,衝著自己力氣大制他動彈不得之際,朝他便是一陣毛手毛腳……

瞬間,歐陽一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全都爬起來排排站。

「等……等一下。」

兩個巴掌拍住男人英俊的臉蛋,使盡吃奶的力氣將那張正在身上使亂的嘴巴抬離自己的胸口,歐陽有些氣息不穩。

「聽、聽我說……」

「唔?」一樣醉眼茫茫。

「那個……我不是O號!」失了一貫的瀟灑,他簡直就是氣急敗壞的低吼。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狼狽——在床上。

「不、不是?」

醉態難掩的面容,表現出一副認真思索的神情。好半晌,他終於下了結論:

「你騙人。」

「我、我騙人?」歐陽瞠目結舌,他何必騙人這個?

「不要以為我醉了就隨便唬嚨我,呃,我還、還清醒得很……你明明,不喜歡纖瘦美少年還對外放話說喜歡……我換了那麼多、那麼多樣子接近你,你都看不上眼……哼!」拎著歐陽的領口,他眼神突地一亮,醉醺醺的神態頓時好似清醒不少,傻傻地笑道:「我那麼聰明你才騙不了我……你肯定、你肯定……只是不好意思讓人家知道你是下面的那一個……呃!」

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他總算可以確定前面那些個美人兒都是他所扮成,但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他的警覺心竟然造成了對方這麼大的誤會……

上帝啊,今天肯定是他有生以來遇過最大的危機。

一邊拍開頻頻來襲的毛手毛腳,一邊腦子裡飛快繞轉著思緒,危機時刻,歐陽卻還在猶疑,要乾脆一腳踢開他抑或跟他繼續周旋下去。

「呃……我、我……」

「你……怎樣?」歐陽瞪著身上的男人,一滴冷汗從額際滑落。

「我忍不住了,我要……」男人漲紅著臉,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

老天,他該不會是想……

「我想吐。」

……我就知道!

「給我起來!」連忙將男人趕下床,連拖帶拉的扭進浴室裡,然後幾乎是以非常粗魯力道把他的直接壓在洗手台上,任他吐到昏天暗地,彷彿要將心肝脾肺全惡出來般。

鬆了一大口氣。

好險,心愛的水床差點就要死於非命……

◎ ◎ ◎ ◎ ◎ ◎ ◎

「嘔嘔……」

頃刻間,整間豪華浴室充滿令人作惡的酸臭味。

歐陽擰緊眉宇,手還緊緊壓著他的後腦勺,不讓他抬頭。

「討、討厭……沒良心的小齊……我吐完了、快放開我……」伏在洗手台前的男人掙扎了起來。

小齊?是誰?

但比起這個小問題,更讓歐陽感到吃驚的是他的聲音。

清亮的嗓音不再混喃不清,感覺得出方纔那一陣嘔吐已經讓他清醒不少,只是他的聲音卻「變了調」。

「臭小齊臭小齊,我要跟妍妍說你又欺負我啦!」

這與……男人原本渾厚的聲音完全不相同哪,清脆中帶著些甜呢,慵懶可愛的嗓音裡含著一絲嬌氣,歐陽怔了怔。

他聯想到科幻電影中帶著人皮面具的主角們只要在脖子上貼著一片電子芯片就能改變聲音,這男人身上該不會也帶著這樣一個神奇的電子產品?

「臭小齊,豬頭!教你放開沒聽到喔,這樣人家脖子很酸啦!」哇啦哇啦地喊了一頓,也許是還醉著吧?他竟然完全沒發覺自己並非是在跟「小齊」對談,驀地,他咯咯輕笑了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

「呵呵,你一定忌妒我現在身材比你好,才這樣欺負我……算了,我決定要原諒你的小心眼。」

慢慢、慢慢地彎下腰,男人搖著頭坐到了地上,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要變回來了,小齊我要吃海鮮濃湯跟炸雞塊……」

然後,歐陽只能瞪大著眼,錯愕地張著嘴巴,看著滿面紅暈未退的男人,身上那不可思議的「變化」。

個性的短髮逐漸變長,彷彿有生命般逕自生長至肩膀的長度,柔軟滑順的半長髮輕輕圍繞突然變小了些且細緻許多的臉蛋;原本帥氣有型的五官緩緩趨向柔和,深邃的眼眸變細長柔媚些許,雙眼皮讓他乍看之下有種獨特的風情,鼻子變得更精巧挺俏,薄軟的嘴唇也更小更豐潤了。原本高大的身形,甚至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縮小了好幾號……一個高大帥氣的大男人竟在瞬間「轉變」成一位中性風采的纖細少年,饒是從不信怪力亂神的歐陽,也不免要瞪直了眼。

老天,就是看著電影中的特效鏡頭也沒這般震撼!

現在的他看起來,有點像是先前那落難的美少年,卻又少了幾分女態,多了一絲中性獨特的美感。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歐陽不由得這般傻氣地問著。

「我是洛艷啊,笨小齊,你醉昏頭了嗎……呃、就跟你說、說不要老是跟烏烈躲在吧台底下偷喝我的酒……呼嚕……」說罷,雙眼一閉,竟睡著了。



第三章

我覺得好驚喜啊,原來他是這麼可愛的小東西……


「好亮……討厭……」是哪個該死的傢伙把窗簾拉開了?

掙扎著想躲進棉被裡,一顆小腦袋縮了老半天,卻發現頂多只能將頭埋進枕頭下,這才勉強半睜開一雙睡眼惺忪的眸子,朦朦朧朧地巡視四周。

這是哪裡?

陌生的床、陌生的擺設、陌生的地毯,就連手上腳上與床腳用鐵鏈相連著的那對金屬手銬都很陌生。

還有……他的棉被怎麼不見了……哈啾!

唔……衣、衣服呢?哈啾……該不會也被偷了吧……

抓抓光裸的胸膛,在某些時候想法非常阿Q的他,只花一秒就決定放棄花腦筋思考,繼續回籠睡他的大頭覺。

吃飯睡覺皇帝大,該吃就吃、想睡就睡,一向不抗拒身體本能的他也不委屈自己,抽著鼻子找到一處黑暗而溫暖的地方,縮起漂亮修長的手腳,重新睡去了。

於是,當被秘書逮回辦公室的歐陽下午回到家時,見著的就是這場面——

一個縮在衣櫥裡睡得香甜的小美人——慢!更正一下——是有著一對詭異毛茸茸大耳朵,和一條毛茸茸大尾巴的小美人……

「這又是什麼鬼?」他用兩根手指捏起那條讓小傢伙抱在懷起取暖的毛毛尾巴,好奇地湊上前看。

記得早上離去時,可沒見到他身上有這東西呢。

覷了好半晌,終於,他忍不住對那毛毛尾巴試探地握了握,然後又偷偷捏了一下……「啪」的一聲,毛毛尾巴不堪其擾地重掃了一下,然後重新縮回小主人懷裡。小傢伙閉著眼睛呢呢喃喃了幾個字,無意識地翻身轉向另一方向,本能地閃避外來的干擾,繼續睡。

呼嚕……呼……

歐陽手摀著胸口,心臟用力砰了一跳,嘴角微微一抖,眼眸裡有某種難以辨讀的光澤閃過再閃過。

噢,好、好可愛……

「呼嚕……」

尾巴毛茸茸好可愛,細小的打呼聲好可愛,那偶爾抖上一抖的毛耳朵也好可愛……本來他的模樣就已經夠可愛的了,現在再加上像貓又像狐狸的「配備」,簡直就是可愛到了極點。

歐陽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哈啾。」

咦?小傢伙覺得冷嗎?

瞧他,幾乎將整個身子都埋進衣櫥裡的備用被褥中了,毛毛的耳朵也垂下來包住整個臉頰,兩扇長長的羽睫又長又翹,好似蝴蝶的翅膀般在眼睛下方留下一簾黑影,惹人憐愛得教人好想欺負他……

再看他一身無瑕的肌膚,通透雪白,還帶著微微的透明感,如果在上面留下一個個的吻痕,不知會是怎生的光景?光想,就足夠教人血脈僨張……歐陽看著看著,內心就有股衝動想要獸性大發地撲上去。

「哎呀,想接近我哪需要什麼手段呢?這原本的模樣,就很讓我喜歡啦!真不知道你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也不好好打聽清楚我的喜好,真沒職業道德……」歐陽喃喃著,笑這小傢伙聰明反被聰明誤。

「哈啾、哈……啾……」

少年噴嚏連連,歐陽終於慢半拍地拾起難得的好心腸,想到該將這小東西抱到床上去,免得他受了寒可就不好。

誰知手一伸過去,小傢伙卻靈蛇似地纏了上來,雙手一張便將他抱了滿懷,整個人像只無尾熊般掛在他身上,牢牢攀住不放,蓬鬆毛茸茸的尾巴也環繞上了他的腰間。

「呵呵,真可愛。」感覺自己像抱了個軟綿綿的小寵物般。

「好冷,我要海鮮濃湯跟炸雞塊。」這回也不知道是將他誤認為誰了?呢喃著念念不忘的食物,腦袋直往他頸窩處磨蹭。

「還是濃湯跟雞塊啊?呵呵。」

軟玉溫香在懷,歐陽才捨不得放手,早忘了昨晚還差點讓這小傢伙「強」了去,現下心裡眼裡滿滿的全是小傢伙的可愛動人,至於他的詭譎之處,就等他睡飽再說好了。

「乖乖,等你睡飽再叫外送吧,現在,好好睡,等你睡醒了,我們便能好好來認識一下……」

銬在少年身上的鐵鏈隨著歐陽移動的腳步「匡啷、匡啷」的響著,擾人安眠,歐陽不覺得吵,卻是惹得睡著的那人忍耐不住地頻頻皺眉。

「好吵,放開。」他閉著眼眸,只是輕聲低語,手腳上的束縛便「噹啷」一聲自動鬆開掉落地面,如他所願地「放開」。

喔喔……

歐陽看了,心裡只想著,下次要記得換一種方式鎖住他。

「快快醒來吧,小美人,我都已經忍不住要趕快認識你……」

「唔唔……」

因為宿醉而好眠的洛艷,仍舊嘟噥著毫無意義的單音,滿意地抱緊溫軟舒適的「大抱枕」,兀自睡得香甜,要是他知道醒來後會面對什麼,肯定會寧願選擇長睡不起……

◎ ◎ ◎ ◎ ◎ ◎ ◎

「唔……什、什麼……哈、哈啾!」鼻子好癢。

聳了聳鼻子,睡意朦朧的洛艷瞇瞇著眼,傻呼呼地瞪著自己鼻子上有個不曉得是什麼的東西正一拍一拍地動著,優雅地伸展美麗的姿態,兩根長長的羽狀觸鬚隨著風動微微顫著,彷彿一朵嬌弱的花兒,跟著風兒搖曳生姿,獨展風華。

意識逐漸清楚的洛艷臉色卻漸漸發青,渾身遽烈地顫抖了起來。

那是……蝴……蝴……蝴蝴蝴蝴蝴蝴蝶!?

霎那間,天地變色,風雲變色,豬羊變色,洛艷一張美美的臉蛋跟著慘然變色,刺耳的尖叫聲,響遍整間高級別墅,牆上裝飾的數幅名畫一幅接著一幅落地,打起地毯上一片薄薄的煙塵,厚厚的玻璃窗爬出了幾條裂縫,就連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都微微震動著。

好怕、好可怕……

「啊——啊——小齊救我——」

被拔高的尖叫震得昏頭轉向的歐陽只覺胸口一悶,花容失色的小傢伙已經撞進懷中,摟住他的力道簡直要將他活生生折成兩半。

「不是小齊。」歐陽皺了皺眉頭,更正他的稱呼:「叫我歐陽。」

「歐陽,嗚嗚嗚……」抓著眼前的人像水中唯一的浮木,洛艷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垂著毛毛的耳朵,全身抖得像身處雪地的小可憐。

「乖乖,你怕什麼呀?」壞人裝傻輕問。

「有蝴蝶……嗚嗚,我怕……」

蝴蝶有什麼好怕的呀?歐陽真是不瞭解。

原本只是聽他睡著時無意間喊了句「不要用蝴蝶嚇我」的夢話,覺得有趣,才打電話請朋友帶了只大蝴蝶來打算嚇嚇他好玩的……誰知道成效竟會這麼好……不過,未免效果也好過頭了吧?

歐陽沉默不語地看著床上那一小堆灰,心中為這可憐的「蝴蝶」小小哀悼了一下下。

被秒殺也就算了,而且還死得屍骨無存,只剩一堆灰渣。唉,那可是他專門從某昆蟲專家手上借來嚇人的稀有品種哪,聽說全世界加起來還剩不到一百隻……希望蝴蝶的主人得知事實之後能夠節哀順變。

「好可怕喔,嗚嗚……你趕快把它弄走弄走啊……」撲撲簌簌地哆嗦著,嚇壞了的洛艷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乖乖,不怕喔,蝴蝶停在你背後乖乖的,你不要亂動,它就不會亂飛了。」仗恃著小傢伙不敢轉頭看,他毫不客氣地說起了睜眼瞎話。

「嗯嗯……」用力一點頭,洛艷也用力抖了好幾下。

好可憐,真是嚇壞了呢。

毫沒同情心的又在口頭上嚇唬了他一下:「你可別動喔,要不然蝴蝶亂飛起來我可救不了你。」

「我不動不動,你叫蝴蝶也不要亂動,嗚,我怕。」

「乖乖,不怕,我保護你唷。」真是小笨蛋……

歐陽笑得好壞,一點都不愧疚,懷裡撲頻頻發抖的小東西緊緊地貼著他,親暱的彷彿天搖地動也分不開他們彼此,他抱得好滿足。

「哪哪,小傢伙,你先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寫啊?再來就說說你怎麼會變來變去?為什麼來找我?之前我遇到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你變的呀?呵呵,說來好巧,我今天下午都沒事呢,我們可以一直聊天聊到晚上喔!而且還有一隻漂亮的大蝴蝶陪伴我們,多好,是不是?」

「嗚……」好害怕喔。

什麼叫做真正的壞人,洛艷今天總算大開眼界。

何必到晚上?短短一個鐘頭就足夠他把祖宗八代全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所以,你頭上那個是狐狸耳朵不是貓耳朵?」悠哉悠哉地喝著咖啡,歐陽微笑地問。

「唔。」洛艷很不想理他。

「你說你是『狐狸』?」

「諾。」真的不想理他。

「先前我遇著的那些奇怪的人都是你變的?」

「啊。」裝傻。

「剛剛你說我撿到了你的東西,你只是想來要回去,但是我想這不過是借口吧?」

「……」

「其實你只不過想找機會認識我吧?小可愛?」歐陽逕自為他做了另一番解釋。

「……」

「老實說不就好了嗎?這般大張旗鼓的,實在是嚇壞我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膽子小。」自顧自地說著,歐陽享用完了手上的咖啡,開始進攻盤中的小點心。

「而且我生性單純內向拘謹,你之前變成那些人行動都那麼大膽,我其實是很不好意思的。」

唷,小可愛不理他呀?這可不行。

「你啞了啊?小艷?你想不想數數我一共藏了幾隻蝴蝶在房裡?」

「不要!」

挫敗的低著頭,洛艷咬著下唇,抱著膝蓋,可憐兮兮地蹲在角落裡,一雙又大又媚的貓眼兒,帶怒帶嗔地懸著淚珠,萬般委屈的模樣兒,啊呀,真是好可愛呢。

歐陽瞧得滿心歡喜,對他招招手。

「乖,來。」

叫他過去就過去?那多沒節操?哼!

歐陽挑眉。

喔,居然敢這麼公然地哼他?這小狐狸看來還搞不清楚誰是老大喔?

「小艷,瞧,這是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一張巴掌大的紙牌夾在歐陽手指間,好像變魔術般東轉西轉的,一會兒像要掉了,一會兒又像要滑出去,看得洛艷一顆心吊得老高。

「啊,我的『鑰匙』!」

「我可沒說要還給你,只是借你看一下而已。」

「還我!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氣急敗壞地衝上前,洛艷出手便要搶!可惜紙牌讓人舉得高高的,他是怎麼碰也碰不到。

我跳、我跳、我跳跳跳……可惡!腳這麼長作什麼?砍了又不能當材燒!「還我還我啦!那是我的!是我的東西啊……你們的老師不是都說要拾金不昧的嗎?那你就應該要還給我啊!」

一隻狐狸精學人家說什麼拾金不昧呀?更何況:「這可不是我撿到的,是人家送給我的呢!嘿!」

「騙人!怎麼可能是人家送你的?你騙人騙人,你會被天打雷劈,你會走路踩到香蕉皮跌死啦……」

真是孩子氣,這樣就要詛咒他走路跌死?

「怎麼不可能是人家送的?」雖然他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比起洛艷這娃兒的存在,那反倒算不了什麼了。「有天我夢見一位雙手戴鈴鐺的女人說要送我這張紙牌,當我醒來後,它就躺在我的枕頭旁邊了。」

也不是沒想過把這詭異的東西丟掉算了,但說也奇怪,每回不管在哪裡丟掉它,隔天它又會重新回到他的枕頭邊,遠遠近近丟了幾次,都丟不成,也就將它放著了,反正這紙牌裝在相框中當擺飾品也挺美麗的。

可如今瞧見了這活生生又可愛到了極點的「紙牌附屬品」,還真是萬般慶幸沒真將它給丟成功。

洛艷錯愕地張大嘴,萬分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雙手戴鈴鐺的女人?那不就是、不就是薇娜佩兒?」

「是啊,好像是叫那個名字沒錯……」

洛艷忽地一吼:「那個可惡的女人,到底給我找了怎樣的麻煩呀!人明明就沉睡了,怎麼還能把我的『鑰匙』送給你?該死!還給我!」他一手搭住歐陽的肩膀借力往上一躍,竟然輕易跳了個半天高,右手一伸即直取歐陽手上的紙牌——

歐陽暗叫一聲糟!太過得意忘形了……可怔楞了下,他卻笑了出來。

明明他手指碰著了紙牌,卻像穿透了無形的物體般,整隻手臂都透了過去。抓在歐陽手上實體的紙牌,小傢伙卻是怎麼碰也碰不著。

又試了一次,還是一樣。

再試了一次,又是一樣。

這回,歐陽乾脆將牌直接放到他手上,但紙牌卻暢行無阻地「通過」了那並起的雙手,飄落到地毯上……

這下子不光是歐陽感到不可思議,就連洛艷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真的把『所有權』移轉給你了?為什麼?」他一副大受震驚的模樣。「你明明就是個人類……就算你腿長了點,長得不醜了點,聲音不難聽了點,也有錢有勢了點,但也不過是個卑劣討厭可恨臭屁壞心沒天良又好色到了極點的普通人類罷了,怎麼說,人類都是不能進駐『千年』的啊!」

忽略他自言自語中自己所不瞭解的部分,歐陽直取與自己有關的字句,悠悠然問:「原來我在你心裡的評價這麼差啊?小可愛。」

好色到了極點?這是他從哪裡得來的結論?除了為了打理他一身穢物而將他的衣服剝光光之外,他可沒碰過他其它地方。

「我們明明見過這麼多次了,你對我的評價竟這麼糟,哥哥我好傷心。」

哥哥?噁心不噁心啊?這「年幼無知」的人類有什麼資格當他哥哥?他的年紀,都不知道是他的幾十倍哩!

洛艷忽然全身一冷。

「你……作啥那樣看著我?」那種陰險得好像在算計什麼一樣的眼神,讓他忍不住寒毛直豎了起來。

「我在想……」歐陽笑得人畜無害。「我是不是已經掌握到你的弱點了呵。」

「呃……」

「紙牌嗎?雖然我實在看不出它有什麼用處,但對你來說,它似乎是很重要的樣子……」手指拎著紙牌搖啊搖,歐陽一手搓著下巴自言自語:「如果我威脅你要把紙牌撕掉……」他先是瞥過去一眼,瞧見洛艷輕輕哼了一聲,然後又自顧自地說:「大概沒什麼用,畢竟我也不是沒想過要丟掉它,但是一直都沒成功,可能以我的能耐也毀不掉它吧?」

哼哼,算你有自知之明!洛艷不屑地暗忖。

「但是如果我將它轉送給別人呢?」歐陽試探一問,果然,引起了洛艷的關注,他緊張的神情毫沒隱藏,讓歐陽忍不住暗暗一歎。

哎呀小笨蛋,這麼早就露出底牌可不太聰明啊!這樣子可是很容易被壞人欺負的喔……

壞人說:「畢竟這也是別人三兩句話就『送』給我的,說不定我也能憑著三兩句話再送出去?」

「你敢?」洛艷氣得哇哇大叫。

「為什麼不敢?」他生性反骨,從小到大可還沒不敢作過什麼。

「我、我……我會殺了你!」咧嘴裝出一副凶樣,洛艷右手五指一張,銳利的指甲像刀片一般倏地伸長,直抵歐陽的脖子,亮晃晃的尖端,只要再往前一分就能穿透他脖子,取他小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微微一笑,歐陽一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悠哉樣,完全沒把這危急場面放在眼裡。「剛剛你才很好心地提醒我,這牌,若不是在我同意的情況下讓與,別人是沒辦法得手的,一旦我出了意外丟失性命,牌將會回歸最原先的主人身上……而那人,聽說目前正行蹤不明?」

也之所以,他才能這般毫無所懼地欺負……不不,該說是「疼愛」他,呵呵。

洛艷孩子氣地跺著腳。

沒錯、沒錯,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方才全說透了,才讓這該死的人類吃得死死的,可恨!

洛艷簡直氣炸了。在他想到別的方法之前,打定主意不要再見到這卑劣的人類一面!但相較起他嘔得差點吐血,那個「卑劣的人類」卻摀著嘴唇悶笑不已,顯然對他有氣發不得的模樣感到有趣,一個不小心還樂極生悲地讓口水嗆到,一時片刻咳得喘不過氣來。

洛艷氣得當場脫鞋朝他丟去——

「咳死你算了!」



第四章

他居然以為躲得過我?呵呵……


千年CLUB。

招牌很大,但是能「看見」的人不多。

名聲很響,可沒人介紹,根本找不到這一間店。

秘密很多,聽說有許多政商名流、名聲大得壓死人的人物全都是這裡的會員。

千年CLUB,說穿了,不過是一間不對外開放的私人俱樂部。

在這裡,可以放縱自己、狂歡熱鬧;可以僻靜思慮、享受獨處時的自在,只要你願意,甚至可以在裡面待上十天半個月,這裡彷彿是另一個次元,只要不踏出大門,不會有人找得到你。

這裡最大的特色即為百無禁忌。

這裡唯一的規定就是不允許對非會員提起這裡所發生的任何事情,無論是多離奇詭誕之事。

除了各國美食佳釀,「千年」本身亦提供男男女女的特殊服務員,以滿足需要的客人各種「特殊需求」。只要你出得起價,俊男美女、小家碧玉、少年少女……在這裡都可以像普通物品一樣以金錢購得,當然,「使用」的地點僅限在俱樂部裡……

「星期一是酒館,星期三是俱樂部,很高興再次見到您,您可以在午夜十二點左右看到俱樂部的負責人……不,感謝您的大方,但我們不收小費,這種『東西』,我們沒機會使用到的。」

同樣恭敬的門房,同樣古樸的雕花木門,但推開之後,裡面卻是截然不同的場景。

杯觥交錯,衣香鬢影,入眼儘是奢靡華麗的景象。

極盡奢華的暗紅色長毛地毯撲滿整個大廳,由無數尖角水晶組成的大型燈飾就吊在正中央,反射出七彩絢目的光芒。

幾條手臂粗的銀色鐵鏈從天花板一路垂下,底端懸掛著精美的圓型大鳥籠,就在賓客頭部上方蕩啊蕩,鳥籠裡頭各具風情的絕色少年少女或倚或趴,神態慵懶自得,偶爾會有賓客好奇的把手伸進籠裡逗弄,讓他們發出銀鈴般誘人的笑聲。

大廳旁靠牆處還有個小型的舞台,現正吸引著現場大部分人的眼光,兩名有著沉魚落雁般美貌的少年,赤身裸體卻毫不扭捏地並肩坐在舞台邊,兩雙光潔的腳丫子還一起在半空中蕩啊蕩地踢著,自顧自地聊著天,他們手上都拿著一塊牌子,牌上寫著幾乎等同天價的金額,那是他們的起標價。

容貌標緻的男女侍者穿梭在賓客間,妙語如珠,言笑晏晏,酒酣耳熱之際,欲拒還迎的摟抱也不在少數,偶爾在陰暗處撞見一些活色生香的羞人場景,更是見怪不怪。

「叮鈴鈴……」

開啟的門板晃動了上頭的鐵鈴當,發出一陣輕響。

「大家晚安,我來晚了。」清脆帶甜的嗓音語調是懶洋洋的,與現場的客人打著招呼。

進門的,是個約莫十七八九歲的少年,微長的墨發看似隨意地披散在頸後,一張清麗的臉蛋兒上儘是淺淺笑意。他的五官細緻精巧,是種純然東方味獨特的美感,纖瘦輕盈的身子裹著一襲大紅的改良式旗袍,露出兩條白晰的手臂。

少年的美是屬於中性的美,不剛亦不過柔,介於兩種性別之間美麗在他身上非但不突兀,反而還有種說不出的和諧感。

尤其那雙深不可測的烏瞳總似有若無地傳送著誘人的秋波,瑩瑩流轉的眸光,風情萬種、嬌媚難言,人才一出現,便吸引去現場十之八九的目光。

忽然間,喧鬧的大廳安靜了下來,眾人舉起手中的酒杯,朝他作了個敬酒的動作。

這少年,便是千年CLUB的負責人,洛艷。

若問神秘的千年,究竟有什麼好神秘的?

在這裡,洛艷便足以當個代表。

年紀輕輕要如何主持這樣大規模的俱樂部,這沒什麼好探究,眾人更好奇的是他的年紀。許多從年輕便來到此處的會員,一直到經歷了結婚生子,甚至又帶了兒子加入俱樂部,在他們印象中,這美麗而獨特的少年,自始至終一直沒變過,時間的女神彷彿特別眷顧他,分毫沒在他身上留下一絲歲月的痕跡。

但好奇歸好奇,沒人有心去打探。

對這裡的會員來說,千年是個可以完全放鬆身心的好地方,某些似是而非、神秘詭譎的事情,其實,倒也不是那麼重要。

「嗨,小艷。」

一個窈窕的女子扭腰擺臀靠了過來,妝點得美麗無瑕的臉上有些暈紅,看來是喝了點酒。洛艷笑著在她臉上輕啄了下,還親暱地攬上她的腰枝。

「呵,陳議員,好久不見,近來好嗎?」

「沒看到你怎麼會好?今晚陪我吧?」

「有何不可?能陪號稱政壇第一名花的陳議員可是洛艷的榮幸。」

「小艷總是嘴甜得教人不知如何是好哩。」女子被逗得樂不可支。
突然間,洛艷的屁股被摸了一把。

「今天穿得真漂亮,小艷。」

一個高大的男人貼上了洛艷的背,曖昧的在他耳邊呢喃:「怎麼這麼久沒來?很想你呢!」說著說著,唇舌便含上了洛艷小巧圓潤的耳珠子,無視旁人存在地對他調情起來。

洛艷發出一串愉悅的笑聲。

「張總裁,陳議員在旁邊看著呢!」

「沒關係,就讓她看……何時我們的小艷也變得害羞起來了?記得不久前,我們甚至在飯店停車場裡來過一回,那時可沒見你臉紅一分?」呵呵咭笑,他一點也不在意說出兩人間的風流韻事。

這洛艷,像這「千年」般,百無禁忌。

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女子抱住洛艷的手臂不放。

「張大老闆,小艷今晚的時間要陪我的,你可別不識相。」

「陳議員,你不是上星期才剛訂婚?怎地今天還是到這兒來報到?莫非你那新任未婚夫某方面的表現不讓人滿意吧?所以才又回來找我們小艷?」無狀地出言譏諷,全為了贏得今晚佳人的所有權。

「您不也是?同一日與兩女開房的消息可是傳得眾人皆知哪!嘖嘖,新歡舊愛兩手抱,肯定快活得很……昨個兒水果日報上您大老闆的照片拍得還挺不賴。」雖然腦子已不如平日來得清晰,但「職業本能」使然,女子的伶牙俐齒仍舊教人招架不住。

外人看來三個人彷彿相見歡似的說笑,誰知道實際上卻是如此夾槍帶棒的言詞交鋒。

洛艷做出莫可奈何的表情,天生麗質難自棄,他早習慣了這樣的場景。招手喚來兩名男性服務員,一位俊帥有型,一位柔媚嬌慵。兩名別具特色的服務員舌粲蓮花,妙語如珠,很快便哄著方纔還氣呼呼的兩人露了笑,一人一個分別帶開了去。

旁邊的沙發上,獨酌的男人轉頭看了看洛艷。

「怎麼了,小艷?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西裝筆挺的冷面男人眼神凌厲,一語便道破他的偽裝。

「鳳!」瞅了對方一眼,洛艷放軟了身子跌進沙發裡,有點賴皮地將全身的力量都交給了那人,軟綿綿地告狀:

「鳳,有人欺負我,嗚嗚,你吃不吃人?你去把他吃掉好不好?最好啃得屍骨無存,連血都喝光光一滴不剩!人家好生氣哪!」

男人身邊,一名身著俐落套裝的長髮女子倚了過來,那張與男人幾乎是相差無幾的美麗面容,有些破壞氣質地冷哼了聲。

「小狐狸,我不知道你是遇到了什麼事,但請別拐騙我的另一半去幫你惹麻煩。」

說的是什麼話嘛!

「凰,妳忍心看我受人欺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雖屬不同物種用上這句話是牽強了些,但面對愚劣的人類,他們該要與他一起同仇敵愾的啊!

凰連想也不想地回答他:「總比讓鳳去做傻事來得好。」

說罷,很沒良心的拉著雙生哥哥走了,才不理他一臉像被人倒了很多會的苦瓜臉。

沒良心的凰!肯定還在記恨去年他打破了她心愛的紅茶杯。身為中國傳統吉祥象徵的靈獸心眼怎恁般狹小!

撅了撅唇,洛艷在客人的邀請下繞進了舞池,分別在幾個男男女女的懷中轉了幾圈,還差點讓壞心的女吸血鬼在脖子上咬了一口,最後香汗淋漓地轉進一名高大的男子懷裡。

因為剛好換成了慢舞,也因為這個客人的胸膛靠起來好舒服,他決定先攀住他就地休息一下,順便想想要怎麼把紙牌拿回來,當然重點是,想想還有誰可以幫他報仇雪恨?

他認為他遇到了生平最大的挑戰哪!

那個男人分明就是在欺負他,他卻不能恣意將之搓圓踩扁,甚至打成肉沫做成肉丸子炸熟當下酒菜……真是叫人情何以堪?他洛艷,向來就不是個懂得忍耐的人啊!

真是氣煞人……不,狐也!

還好在這裡不會遇到他,這裡可是他的天堂,只要沒有他的許可,那種惡靈般的人物就是再有能耐也絕對進不來!哼哼哼。

一曲舞盡,男人自經過的侍者手中拿了杯酒,擁著他離開舞池,見到角落一組沙發正空著,便順勢入了座。

洛艷懶洋洋的,低頭就著男人的杯子,啜了一口葡萄酒含在口中。

「不怕又醉?」

又?「呵呵,你剛來呀?不知道我洛艷可是千杯不醉的好酒量?」說到拼酒,整個千年可能沒人比得過他……當然,那些不是人的,自然不在此列。

是是,他當然知道,這個小可愛可是曾經與他兩個人一起幹掉三瓶陳年烈酒,後來卻敗在一口水果酒上。

男人想了想,突然問道:「千杯不醉的前提難不成是不跟其它酒類混著喝?」他是聽說過有人有這種怪癖。

「咦,你怎麼知道?」所以俱樂部裡一天只提供一種酒類,就怕他這負責人玩過了頭,樂極生悲。

「你說呢,小可愛?」

真是可愛的孩子,就連慢半拍都慢得比別人可愛。

歐陽愛不釋手地摸摸他的頭,有趣地欣賞小傢伙一臉乍青乍紅的臉色。

◎ ◎ ◎ ◎ ◎ ◎ ◎

洛艷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再一步,然後轉頭就跑。

「小齊,救我,有壞人,嗚嗚嗚。」

方才媚惑眾人的美少年,正不顧形象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奔向大廳的另一邊,目標是一名正在沙發椅上與男人擁吻的俊秀青年——

他先是撞開壓住青年上下其手的高大男人,然後以一計惡狼撲羊的狠勁,將搞不清楚狀況的青年再直接壓倒在沙發,再緊緊攀住他不放。

剛才說要將他怎麼樣怎麼樣的血腥狂語全數忘得精光,這會兒,洛艷直覺就是要躲得他遠遠,簡直將他當成了凶神惡煞……

「該死的小笨狗。」啐了聲,讓人撞得七葷八素,正牌的凶神惡煞神色冷峻地「拔開」貼在自己身上的傢伙,出聲警告:「還有別的客人在,你給我莊重點,要是壞了形象少了我的營收,皮就給我繃緊一點!」這擅長招風引蝶小笨狗可是俱樂部裡的活招牌,他一向非常注意這傢伙形象的經營。

好狠的小齊,都這個時候了還只顧著他的營收,嗚嗚。

「小齊,嗚嗚,薇娜佩兒沉睡前明明交待你要照顧我們的,你怎麼可以置我的生死於度外,好狠心喔,你都不會愧疚喔,你都不怕薇娜佩兒晚上入你的夢教訓你嗎?」

不顧形象翻了個白眼,俊美青年——藺齊萬般無奈的再次「拔開」跳到自己身上的粘皮糖。

就是小媽的交代才讓他擺脫不了這群「奇珍異獸」!尤其是這只號稱已有七百多歲卻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愛撒嬌的狐狸,從小到大真不知道帶給他多少麻煩!

試想,有哪個正常的高中生,得每天中午趕回家煮飯餵食一個年紀看起來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少年,就為了擔心他太超過的偏食壞習慣會讓他營養不良,教自己對小媽沒法交待?

——縱使這傢伙年紀其實已經大到尋常人絕對無法想像的地步。

一回想起自己沒時間交小女朋友、慘淡無光的學生生活,藺齊更是沒好臉色。

「小齊,嗚,只剩下你可以救我了,你千萬不能對我始亂終棄,不能有了新人忘舊人啊,嗚嗚嗚。」

去他的新人舊人,他藺齊肯定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遇上這些人!總有一天拔了他的毛煮狐狸湯!藺齊又瞪了他一眼,抬頭發現其它人居然全都在看熱鬧,沒有任何一個打算好心出來表現正義的一面,不得已,他只好責無旁貸地開口:

「好了好了,只不過是小倆口吵架,沒什麼好看的。音樂繼續、跳舞繼續、節目繼續、喝酒的繼續、在角落『辦事』的也都給我繼續,沒什麼好看的,散戲了。」說罷,拉起高大的長髮男人就要往角落閃去,繼續他們方才未完成的「要事」。

洛艷大力跳起來,忙地又想躲到誰的背後,這回,拎住他頸子的是歐陽。

「這裡那麼多人,別想耍什麼詭異的法術,否則會被抓到實驗室解剖當狐狸標本喔,小可愛。」

歐陽笑得好和善,和善到看見的人都以為他正在跟情人細心叮嚀什麼,洛艷氣得全身發抖,這個可惡卑劣的雙面人,總是抓著他的弱點威脅他!

只有尚沒走遠的藺齊瞥了一眼過來。

「那個姓歐陽的男人,警告你,別這樣威脅他,他雖然很欠扁,但好歹也是我家的孩子,受了外人欺負,我們也不會不吭一聲。」淺淡的語氣有著極深的力道,不容人忽視。

啊啊,好感動,小齊果然還是疼愛他的啊……

但下一秒,洛艷的下巴卻驚得差點掉下來。

藺齊接著說:「要吵你們到樓上去吵……小艷你帶他到樓上房間去,別在這邊丟人現眼。」這兩個人在這邊吵吵鬧鬧叫生意是要怎麼做?「千年」什麼都有,就是不鬧笑話給別人看。

如果可以他也想躲上去啊!洛艷哇哇大叫:

「我才不要跟他上去,我跟他才沒有關係,要是跟他單獨在一起被他怎麼樣了怎麼辦?而且我根本上不去啊,我的紙牌被他……」

歐陽適時插口:「小艷怕把紙牌弄丟,早就交給我收著了。」

「去去去!兩個冤家要吵到樓上去吵,回你的房間去吵,別在這裡讓人看笑話!」藺齊朝他們兩個揮揮手,活像趕蒼蠅一樣。

冤家?

能有這麼可愛的小冤家也不錯!

歐陽接受提議,快樂地將小可愛拋到自己肩上,仗著自己人高馬大,駝了個人還能靈活地穿梭在人群當中,時不時地接受大家或祝福、或讚賞的眼光,當然絕大多數是嫉妒的視線,腳步穩健地邁向旋轉階梯。

「走了,小艷,我們上去『聊聊天』,培養培養我們的感情,別在這邊打擾別人作生意。」大手親暱地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呵呵笑。

什麼打擾別人作生意?這明明,明明就是他的生意啊——

「嗚嗚嗚,還有誰可以救我……」

欲哭無淚的洛艷,只得到逐漸遠去的藺齊一記冷視,警告他別太囂張吵到了客人。

◎ ◎ ◎ ◎ ◎ ◎ ◎

一路扛著他上樓,爬上樓梯,經過十幾個房門,歐陽往前一望,前面卻還有千百個房間綿延彷彿毫無止境。

這是個奇怪的地方,樓上樓下就像兩個不同的世界。

四面八通的走道旁儘是數不盡的房間,沒看到一盞燈泡的空間卻是異常明亮,所有的房門都是緊閉著,不時會有腳步聲或是談話聲傳出。

他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發現每個房門上都懸掛著小小的木牌,牌上烙著黑色的字體,每塊木牌的文字都不太一樣。他認不出那是什麼文字,有點像英文,有點像西班牙文,但更像地球人看不懂的火星文。

他突然聯想到洛艷擁有的那張牌,上面的字,跟這種木牌上的字體有點類似。

洛艷在他肩上扭了一扭。

「可不可以換個姿勢?這樣子不太好看。」

愛漂亮的洛艷很注意形象。在隨時可能有人出現的走道上,他一點都不想讓人瞧見這丟臉的樣子。

「小可愛,你告訴我怎麼找到你的房間,然後我們趕快躲進去,不就不會被看見了?」

……裝傻不知道有沒有用?

「小齊說不能帶陌生人回家。」

「如果小齊就是剛剛那個人的話,我記得他明明建議我們進房好好『溝通』不是?」

洛艷嘟嘴,不理他。

兩個人在走道上僵持了很久,大概有三分又四十秒……期間有不少人經過他們身邊,像是穿著歐式低胸蓬蓬裙晚禮服,梳著繁覆髮式,彷彿走錯了時代的歐洲皇室公主;有一個光著上半身,長著一對大翅膀,一頭亂糟糟像剛起床的男人,甚至有一個用飄著前進,半透明的身子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的「東西」從他們身邊飄過……但不管是誰,看到他們都是一臉辛苦忍笑的模樣。

洛艷終於忍不住的投降:「隨便找扇門拿紙牌晃一下就可以了。」再這樣下去他可真的顏面無存。

就這麼容易?

歐陽扛著人走到最靠近的門前,掏出紙牌,在門板上隨意一晃。木牌上頭的文字彷彿受到感應般,逐漸起了變化……雖然在歐陽的眼中也只不過是從火星文轉變成水星文,仍然是一段段教人完全看不懂的線條組合。

門突然自己打開了。

他老實不客氣地踢門進去,再反腳把門踢上。

「放下我啦——啊!」

毫沒心裡準備地被拋在床上,亂扭亂蹭的小傢伙一時力道收不住,竟然在床上連滾了好多圈,還順道捲起了一整條被單,將自己的手腳纏了個結結實實,瞬間成了一顆狐狸粽子。

「啊啊啊,放開我……」嗚。

「你是笨蛋嗎?」從頭看到尾的歐陽,除了這個結論,也想不到還有什麼更適合的形容詞。

「我才不是笨蛋,明明是你陷害我——」怒目大吼,只是個愚蠢的人類居然也敢罵他笨蛋?可惡!

「若不是笨蛋,怎麼會弄成這樣?」

「放開我放開我啦……」

「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嗎,小可愛?」歐陽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隻小傢伙實在囂張到教人忍不住想欺負他。「嘴巴再不客氣點,我就把你當球一樣拎起來滾。」

他一說完,倒真的兩手抱起那顆狐狸粽子,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嚇得洛艷臉色發青,連忙開口求饒。

「不要丟我不要丟我……嗚嗚,請你放我下來啦……」眼角邊含著兩滴可愛的淚水,態度簡直謙卑到了極點,就怕這卑劣的壞人類真將他丟下去撞地板。他最愛漂亮了呢,這一撞下去肯定要鼻青臉腫好久好久,他才不要。

被欺負成要哭不哭模樣的小傢伙著實我見猶憐,歐陽看得好心花怒放,愛極他這般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將整顆狐狸粽子抱在懷裡,溫聲哄著:

「乖乖,那你跟著我說一次:以我洛艷的名,我許下誓言,今後每隔三天都要與眼前的男子見上一面,並且直到他同意我才離去;除非對方拒絕,要不然我洛艷風雨無阻,絕不失約。」

……瞎米?

洛艷頓時眼淚收了,一雙璃亮的眼兒瞪得比什麼都大。

「說呀,小可愛,你說了我就放開你。」細語呢喃,像是情人間的愛語,語氣是那般溫柔,那般親暱,若非他的要求是如此不同尋常,說不準洛艷就這樣傻傻地跟著他復誦了一遍。

對「他們」來說,誓言是一種禁制的力量,嵌入真名的誓言更是絕對不可違逆的制約,也之所以「他們」不輕易許諾,就怕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你你……怎麼會這一招?」洛艷不敢置信,天啊天啊天啊……他只是個低等愚劣卑鄙的人類,怎麼會知道要使這一招?

誰、是誰出賣了他?他一定要將那沒有同伴情義的傢伙剝皮刨肉剃骨燉湯……「唔?」這只奸險的人類幹嘛突然哺他一口酒?他又不渴。

楞楞地看著對方在自己唇上啾了一啾,然後又從小瓶子裡含了一口酒,帶著壞笑的薄唇,再度往他輕輕貼了上來……

入口的酒醇厚甘甜,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老實說倒是挺不賴的,但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跟剛剛那口味道不一樣。

總算慢半拍的發覺對方的意圖,但情況已經回天乏術,眼前的一切開始旋轉,那個壞心眼人類的臉也像草履蟲一樣開始無限增殖……變成兩個、變成三個、變成四個……

慘,他要醉了……

「你……卑……鄙……」

「好說。」他難得謙虛。



第五章

他的反應,一切都讓我感到新鮮。


「總裁大人,您真是……真是……」一貫的伶牙利齒像是突然失靈,嘴巴張了半天還說不全心裡的震驚。

歐陽體貼的拍拍他的肩膀。

「親愛的張秘書,不必太感動,你知道的,我偶爾也是會有認真工作的時候,以後我會盡量準時上工,不再讓你難做人。」

「您能這樣想我真的很高興,但是……」微微揚高了音量:「那是什麼東西——」修長的指尖遙遙指向辦公室的另一頭,躺在沙發倚上翹著腿看漫畫的少年。

「您平常怎麼玩我都不會干涉,畢竟那是您下班之後的私人行程,只要不影響正事我都可以睜隻眼閉只眼,但是,您今天居然把……把私生子都帶進辦公室裡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老闆腦袋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的啊?

……私生子?

洛艷懶懶瞥了一眼過來,語氣非常嫌棄:「我才沒他那麼討人厭的私生子。」

那個人類真是太失禮了,怎麼可以隨便誣賴他?他每次跟雌性在一塊兒時,都很小心的。

「噗哧!」

「總裁大人!」還笑!

「是,我聽見了,親愛的張秘書,請不要那麼大聲,壞了你冰山美人的形象我就罪過了。」歐陽咳了一聲,假裝沒看見自個兒秘書的白眼,又接下去說道:「你誤會了,那不是我的私生子……」

那廂,又傳來一聲冷哼。洛艷滿臉不屑,這「年幼無知」的人類怎麼可能生得出像他這種高尚有氣質的狐?想也知道好嗎!但歐陽的下一句,卻差點教他讓口水給嗆死。

「他是我的親親小情人啊!」

「……情……人?」張秘書結巴得差點咬到舌頭。那麼小、那麼小的孩子?

「對呀,他叫洛艷,洛陽的洛,左豐右色的艷,你瞧,長得很漂亮又很可愛吧?我們兩個相知相守,相親相愛,好不容易突破萬難決定要在一塊了,張秘書,你身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你一定會支持我的吧?」

張秘書,真不愧是張秘書,能夠擔任全世界最沒職業道德的總裁貼身秘書那麼多年,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他的臉色有點發白,嘴角有點抽搐,甚至花了很多力氣才制止自己的雙手沒舉起來掐死眼前的白目人士,表現還算冷靜的頂了頂臉上的眼鏡,冷聲道:

「總裁大人……」

「是。」

「不管那是從哪裡找來的,總而言之,只要您認真認分的工作,我就當作沒看見。還有,您確定與那孩子的事情不會讓您的玉照登上報章雜誌頭版吧?他成年了嗎?還有家人嗎?您確定不會惹上麻煩嗎……好吧,但副總裁問起,我會推說不知道,您得自己去跟他解釋。」張秘書點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他承認自己的良心被狗啃了,聽說有的秘書還得負責幫老闆拉皮條,他只是對老闆將男寵帶進公司一事睜隻眼閉只眼,算不上什麼。

輕鬆解決障礙者一名!

歐陽嘿笑一聲,走到了沙發邊,摟住那嚇傻了的小美人。「小艷,你也很高興吧,以後你可以待在辦公室裡陪我上班了耶!」

猛地回過神,洛艷推了推他。「誰要陪你上班?」幹嘛摟摟抱抱的呀。

「你現在不就在陪我上班嗎?小艷你幹嘛不好意思?」

「厚!那是你……你害我每三天就得找你報到一次,你還敢說!」居然卑鄙的弄醉他,還、還趁他醉得神智不清時拐他許下這種奇怪的承諾……真是超想扁他的!還有……「誰是你的小情人?」不要臉!

「你啊。」歐陽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剛剛才決定這件事,你有沒有很開心?」

開心個頭!「這種事是你決定就可以的嗎?」

「通常很多事情都是我決定就可以。」微笑。

他瞪他。「……至少禮貌上你要問一下我的意見吧?」雖然他不管再怎麼禮貌法自己也不會答應他。

歐陽受教的點點頭,開口問:「小艷你想不想逛蝴蝶博物館?小艷你要不要拿回你的紙牌?小艷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不想、要、不要。」雖然聽得暈頭轉向,但洛艷還算腦筋清楚,想蒙他?門兒都沒有!

「小艷你如果不跟我交往我就不還你紙牌而且還架你去蝴蝶博物館野餐喔!」一段話喘也不喘地說完,歐陽微微一笑。

「……」

「那就這樣決定了吧,唉,小艷也真是的,明明就想要,還害羞成這樣。」愛憐的摸摸他的頭,對於小傢伙乍青乍白的臉色,他感到很有趣。「你乖乖的看漫畫,我也乖乖辦公去,天母有一間新餐廳剛開幕,等我下了班,晚上我們兩個去嘗嘗鮮。」

他說完,還真的安分守己的回到桌子前,認真的看起公文來,沒再搭理洛艷一句,氣得洛艷七竅生煙,差點沒降下兩道雷來劈死他!

◎ ◎ ◎ ◎ ◎ ◎ ◎

「咳咳。」

看完一本文件,往右邊那堆丟去。

「咳咳。」

再看完一本卷宗,又往右邊那堆丟去。

「咳咳咳……」

咳個不停,就是好脾氣的歐陽,也不免微微攢緊了眉,有些不耐煩了起來。抬頭看看牆上的時鐘,心中暗數了下時間,然後從抽屜裡抓出兩瓶藥罐,各數了七八顆,一口氣往嘴裡丟去,再拿過桌上的茶杯,隨便吞一口了事。

「噗……咳咳咳咳……」

——我的天,什麼時候杯子裡的茶竟然變成了可樂?

「好吵……」在沙發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洛艷迷迷糊糊地出聲抗議,身子翻了半圈,把整張小小的臉蛋埋入沙發椅的夾縫中,企圖阻去擾人的噪音。
誰在一直咳一直咳的?吵死了……

「咳咳咳……」

彷彿在與他作對似的,越是覺得吵,那咳便越是沒完沒了,睡夢中的洛艷攏起了眉頭,一張美美的臉蛋皺得像包子。

「咳咳……」

「唔、唔……」掙扎著不願醒來,小手摀著耳朵閉緊雙眼在沙發上滾來滾去,他還想再睡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

可那擾人的咳嗽聲硬是不停。

「咳……咳咳咳咳咳……」

「可惡,吵死了啦!」唬地坐起身子,怒髮衝冠瞪大眼,到底是誰這般擾狐安寧!「是你!又是你,你故意的是不是!明明知道我在睡覺還一直咳嗽!臭歐陽!」

回他的,仍然是一串咳嗽聲,就好像要把心臟也咳出來一樣,他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洛艷突然間,有點看不下去。

「喂……你還好嗎?」

試探地問一下,就可惜對方專心在咳,實在沒空搭理他。他也只好勞駕雙腿走過去,先是偷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不甚情願地伸手往他背上拍拍。

沒辦法,誰叫他是一隻高尚善良的狐呢,雖然這人討厭到了極點,也狠不下心就這麼眼睜睜看他咳死在自己面前。

晌久,咳著的人才順過氣,呼息慢慢的平緩下來。待回過神,發現原本睡著的人正挾著不解的眼光湊在自己面前,一楞。

「你好了嗎?不咳了嗎?」洛艷又幫他拍拍。

「不是在睡嗎?」他溫聲地問,激烈的咳嗽讓他的嗓音還有些啞,但語氣卻是一貫地平靜,彷彿剛剛那咳得半死的模樣,全是洛艷想像出的。

洛艷歪著眉毛瞧他,覺得疑惑;不過一會兒,他便決定放棄打探。

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在矜持些什麼,但如果他要這樣假仙,他也只能順他的意,反正人類就是這樣別彆扭扭的,習慣就好,他才懶得花力氣去思考這些事情。

他只是一隻狐啊,只要有得玩,有得吃就好。

「我肚子餓了,你要帶我去吃東西了嗎?」仰著頭朝他要求道,全然無覺自己正像只朝主人討食的小寵物。「你下午說的那間好吃的餐廳,會帶我去吃吧?」

歐陽舒了心,對他展露笑意,神情是連他自己也不曾見過的寵溺。

◎ ◎ ◎ ◎ ◎ ◎ ◎

「好吃嗎?」

「全部都很好吃。」洛艷含著他給的巧克力糖,模糊不清的回答。

今天晚上他吃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壽司、巧克力火鍋、法國料理、東北酸菜火鍋,完全搭嘎不上的各式料裡,歐陽偏偏帶他整個天母繞上一回全部吃了個透。

他的大食量讓歐陽吃驚,他們甚至才吃完正餐,又開車繞到士林夜市吃了好幾樣甜點。

「接下來去吃什麼?」又剝了一顆巧克力糖,洛艷吃得很滿足也很快樂。

「還吃?」歐陽失笑。轉了下方向盤,腳踩油門,車子爬上快速道路。「吃這麼多東西不怕吃壞肚子呀?看你小不點兒一個,到底東西都吃到哪裡去了?剛剛還買了些水果放在後座,你要真吃不夠,就自己拿吧。」

這是第一次兩個人一起用餐,天差地別的食量,讓彼此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喔。」洛艷還真的爬到了後座,拿了一包糖醃芭樂開始啃食起來。邊吃,還不忘邊幫自己辯解:「我才沒有吃很多,是你吃得太少,什麼都吃一兩口,我怕浪費才幫你吃完的。」怎麼可以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是是,真是感謝你了。」

「不客氣。」洛艷笑咪咪的回答。

今天晚上這個人對他好好,沒有再故意惹他跳腳,也沒有說一些讓他想砍人的討厭話,說話的聲音都溫溫柔柔的,而且整個晚餐時間都帶著微笑,還不時的幫他舀湯布菜,與先前那個討厭的個性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這樣子的他相處起來好輕鬆,感覺好好,如果他是人類的小女生,一定會把他當作白馬王子一樣崇拜。

又吃了一片芭樂,洛艷突然想到:「等一下別去太遠好嗎?太晚回去小齊會給我臉色看。」這些日子「因故」進不了房門全賴藺齊收留他,但藺齊訂下的門禁規則也硬梆梆的,稍有不對就把他瞪到全身發麻。

趁紅燈的時候,歐陽屈指彈了他額頭一下。

「你這個不良的小子還想去哪裡玩?你沒發現我正要把你送回家嗎?晚了,我也得回去睡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咦?」

怎麼?他那個不相信的表情很讓人傷心喔!「你該不會以為我像你一樣每天玩到天亮吧?」

「可是……我們不是應該要去旅館的嗎?」大餐也吃了,甜點也吃了,接下去照慣例他不就是應該快車把他載到旅館裡,然後OOXX到天亮?

「為什麼這麼說?」歐陽好奇問。「我表現的很猴急?或是我一副想把你拆解入腹的豬哥樣?」

他是很喜歡這娃兒沒錯,但他心裡可沒想——至少今天還沒想到要啃了他當餐後甜點,怎麼反而是他先提起了?

「但是你今天晚上對我那麼好,又給好吃的、又給好臉色看,人類只要有所付出,就算只是一點點算不上什麼的付出,也要索取回報的,你真的不是因為想跟我上床嗎?」

歐陽朗聲笑了出來。

他說得真好,人類的確就是這樣的生物。就連他,不也是因為有所求才會想盡方法將他留在身邊?

「小艷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呢!」

「這是讚美嗎?」他瞪他一眼。「哼,很遺憾我聽了一點都不高興!」真是太瞧不起狐了!

「小艷別生氣。」摸摸他的頭,又摸摸他的臉,歐陽見安撫下他的怒氣,才又問:「小艷剛剛真的打算要跟我上床啊?」

「嗯,因為你請我吃東西又對我好。」

真是一隻隨便的狐狸呵!笑歎著拍拍他的頭,明知道這話題該就此打住,免得無意中又探出更多會讓自己感到不對勁的答案,可嘴巴卻自有意識地開開合合,繼續接下去問:「小艷比較喜歡男人還是女人?跟男人女人都有經驗嗎?」

先前在俱樂部裡曾見他周遊在男男女女之間還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他因此猜想這小東西或許是男女不拘?

果然,洛艷回答:

「都喜歡。」

也許是吃得飽飽心情好,再加上身邊的男人今晚意外的好相處,洛艷也不隱瞞,大大方方地跟他聊了起來。「嗯,女人又香又軟,很好抱;男人有點硬但也很溫暖,抱著一樣很舒服。」

這種聽起來就很沒節操的答案恐怕也只有他回答得出來了。

歐陽仍然是笑著的,並時不時地伸手摸摸他的臉。小傢伙有一身無瑕嫩白的肌膚,摸起來很舒服。

「小艷喜歡做那種……呃,上床嗎?」

「喜歡啊,感覺很好。」

順著他的撫弄將整張臉全貼到了他手上磨蹭,隨時都像沾著水光的濕潤大眸微微瞇起,臉上一副非常滿足的表情。他也喜歡讓人這樣撫摸著臉。
沒多久,車子千年門口停妥。今晚的千年,招牌卻是:占卜館。

「咦,又換營業項目了?」

「每天都不一樣啊,只有我在的那天,才是俱樂部,今晚是絲蒂雅的班喔。」絲蒂雅是一隻可惡的吸血鬼,老是偷吸上門客戶的血,惡劣極了。「你千萬別進去,以後要是看到絲蒂雅也要遠遠離開,她不是人,很可怕喔。」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1-19 16:57 編輯 ]
╭*  雪壓竹枝低,雖低不著泥。明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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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也不是人?歐陽幾乎要失笑出聲,小東西肯定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

「可愛的小艷。」忍不住又往他頭上拍拍,直到他不滿地扭著腦袋瓜子東閃西躲,終於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

他瞪他。可惡,又欺負人!這人的壞心根本就是根深蒂固改不了的,北京的牛不管牽到哪裡都還是牛!

「小艷你喜不喜歡我呀?」

「不喜歡,因為你很討厭,總是欺負我,讓我生氣!」

「那我以後對你好,不惹你生氣,你會喜歡我嗎?」

「你還老是威脅我!使卑鄙的手段叫我允諾要定期去找你!真壞!要不,你撤了我那個承諾吧!」

「那可不行!」

「你看你看!我討厭你!」

「可是,那是我喜歡你,才想要你常常來找我,來讓我看的呀。要不然,以後你來我都準備好吃的給你吃、帶你到處玩……就算上班時間,我也幫你準備有趣的東西。小艷喜歡打電動嗎?我妹妹在軟件公司工作,她可以拿到很多未上市的遊戲軟件喔!很好玩哩,而且外面絕對買不到的呢!小艷有沒有興趣?」

「唔……」心裡好掙扎。

「好啦,別想了,就這麼決定了,小艷下次去找我,我帶遊戲片給你玩。」

「那……」他再掙扎一下。「……還要給我備零食喔!」

「好。」

「還有小被子,你辦公室的冷氣好強,睡起來有點冷。」

「好。」

「還有你們討論不要太大聲,我會睡不好。」

「好。」他笑咪咪。



第六章

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他。


每三天要找那個討厭的人類報到一次。從開始的不情不願,到今天的興奮期待,洛艷簡直兩極化的反應,藺齊看了,直接嘲笑他是被馴服了。

洛艷才不管別人的冷嘲熱諷,今天歐陽的「老大」啊……嗯,就是那個神龍不見首尾的副總裁龍心大悅,說歐陽最近表現很好,所以准了歐陽一天假,所以他們要開車出去玩喔,唷呼!

洛艷好開心。他很難得有這種機會可以跟別人一起出去郊遊喔!在千年裡,大家的年紀都很「德高望重」,對遊樂這種事情早沒了新鮮感,別說是陪他出去玩,就是打打撲克牌都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讓人看了就倒胃口!

但是今天不一樣,他要去郊遊喔,郊遊喔!就是帶著一大堆好吃的東西到很遠的地方去大吃一頓喔!耶耶!

就像第一次遠足的小學生,他前一天晚上興奮得睡不著覺,天還沒亮就爬起來換裝等待出發,然後上了車就開始學豬睡,一路打呼到目的地。

司機……嗯,也就是歐陽,實在是哭笑不得,這只笨狐狸睡了一路也就算了,到了休息站還得勞動別人叫他起來上廁所,簡直就是欠他的。

甚至到了遊樂場,這沒良心的狐狸一見現場那麼多稀奇新鮮的遊樂設施,立刻雙眼閃閃發亮,完全不顧念他「老人家」心臟是否能夠負荷,抓著他玩過一樣又一樣。

自由落體、海盜船、雲霄飛車、極速衝浪……然後歐陽終於忍不住出聲求饒。

「饒了我吧,親愛的小艷,讓我陣亡對你並沒有好處,你不想自己搭車回去吧?」

嘟著嘴,洛艷被拉離大型的遊樂設施園區,一路上還依依不捨的回頭看了好幾次。

「你真是沒用。」洛艷瞧不起他。

歐陽歎氣。跟精力旺盛的他比起來,任何人都是沒用的。

「先休息一下,讓我們吃吃東西再去玩。」

與他一同坐在草皮上,洛艷懶洋洋的讓他抱著曬太陽。平時上班日的風景區沒什麼遊客,僅有的寥寥數人全集中在遊樂設施附近,像這種離主要風景路線有些遙遠的草坪,幾乎看不到其它人,所以歐陽對洛艷幾近於毛手毛腳的肢體語言,沒嚇壞什麼無辜路人。

洛艷翻開大得可以裝進他半個人的野餐籃,把頭埋進去。

「你要不要吃東西?我帶了泡芙、果凍、漢堡、薯條、飯團、三明治……」他一連數了十來種食物名稱。「還有蘋果汁、可樂、橘子汽水、冰……」然後又點了七八樣飲品名稱。

歐陽光聽就飽了。

「看你吃我就很高興了。」

「喔。」洛艷老大不客氣地翻出所有吃食,正打算一一處決。

歐陽乾脆躺了下來,把頭枕上洛艷的大腿,由下往上看著那張豐潤可愛的嘴巴不停地消滅不同的食物,偶爾他也會拉下他的手從中阻撓某樣即將送死的食物,然後把那樣東西自己吃掉,惹得他哇哇大叫。

「笨蛋!」他大罵。

「傻瓜。」歐陽笑。

「可惡!」

「別鬧……小心,果汁要翻了!」

手忙腳亂地承接下他的飛拳攻擊,歐陽翻了一圈反壓住他,笑著吻住了那張還哇啦哇啦大叫的唇。

一股洛艷身上特有的甜膩香氣撲鼻而來,熏得歐陽腦子有些昏昏然,那奇異的香氣從鼻間吸入,或延上大腦,或漫入血液當中,逐漸逐漸地在他身體裡面產生了某種衝動,他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屬於情慾的激流,匯流至四肢百骸。

小小的輕啄逐漸加重成肉慾的深吻,粗重的喘息聲分不出是由誰傳出,風光明媚的午後,遊樂場少人的一隅,正上演著兒童不宜的煽情鏡頭。

「唔唔……」頭好昏。

洛艷茫茫然,完全臣服在對手熟練高超的技巧之下,甚至乖順的張開嘴兒,迎入男人帶著淡淡煙草味的舌尖,被動地承受著他的侵略,由得他在自己口中探巡繞圈兒,廝磨著曖昧的舉動。

唔……快不行了。洛艷渾身發軟,腦袋頓成一片漿糊,身為誘惑者的開山始祖,非常丟臉得讓個「小小的吻」給擺平。

什麼時候人類已經進化成如此可怕的等級?他想他應該是火星移民來的,才有這般超A級技巧,就連「閱人無數」的自己都要甘敗下風。

「唔唔唔……」喔,真的不行了,嘴裡鼻裡吸到的全是男人霸道的氣息……他覺得喘不過氣來,胸腔辣辣地脹疼著,雙手成拳抗議地捶著身前放肆的男人,想推開他,卻不如願……

這火星來的該死男人該不會想就這麼悶死他吧?

水媚的眸兒,微微迷濛了起來,不知是因為難受還是其它原因,倒是喘息的姿態越見妖媚,原本推拒的手兒,也改拒為迎,扯住男人胸前的衣服,深怕他離去似的。

好半晌,兩個人才分開,洛艷像是剛跑完百米般喘個不停,只能軟綿綿地趴在歐陽的胸前,靜待呼吸平息。

突然間,他有些不滿。

不服輸的性子教他嚥不下這一口氣。

「別動,這一次換我!」

「怎麼?呀!」

洛艷像一隻小獸般撲在他的身上,大力壓住他,先是用那雙隨時都像盈著水光的墨瞳盯了他好一會兒,彷彿在確認著自己的所有物,然後,他驕傲地低下頭,勢在必得地享用了那兩片笑得彎彎的薄唇。

「別笑,笨蛋。」多少有點「受害者」的表現吧?真沒不懂情調!

「呵……」

兩張唇彼此貼上,兩個人之間像是遊戲般,又像在挑戰著什麼,他們彼此確認,彼此取悅對方,他們分享對方熾熱的呼息,或輕咬,或舔舐,或傳出細小的笑聲,溫熱的呼息重複地在彼此間來回傳送,這個溫柔而富有技巧性的吻,兩個人都游刃有餘。

「慢、慢些,你別動,我來……」

他的味道很不錯,這回有機會重新回味,洛艷刻意放慢了節奏,緩慢而慎重地品嚐著他的滋味。他一向喜歡親吻的感覺,他總是覺得很舒服。

「啊!你作什麼……」

視線裡突如其來地一陣天旋地轉,待洛艷反應過來,他已經被翻過身子。原本壓在自己身下的男人,開始不滿於洛艷過於緩慢而平穩的舉止,化被動為主動地奪回主導權,猛烈而強勢地展開攻擊。

「唔、嗯……」洛艷抓著他的衣服,只能被動地由著他擺弄。

他的舌頭在自己的口腔內放肆的舞動,甚至過分侵入至接近喉頭處的嫩肉,輕輕擠壓,重重舔舐……胸口好痛,他的呼吸紊亂急促,無法吸入一點空氣,胸膛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要爆發,他想大口吸氣,但卻被他堵得死死的,只能從他口中吸取一點點微薄的空氣。

明明是痛苦,卻又伴隨著細微得說不出是什麼的快樂,身體裡的欲熱被挑了起來,彷彿窒息前的快感讓他無法思考。

◎ ◎ ◎ ◎ ◎ ◎ ◎

洛艷推開他,饜足得舔舔腫紅的唇瓣,突然又意猶未止地傾過身去,啄了啄歐陽下巴,兩個人都喘息未止。

「不玩了,我們去旅館,好不?」

「發情了?」歐陽嘿嘿地笑。

「有點。」洛艷誠實地點點頭。突然間,他嗅到了一股香香的味道,注意力霎時被引誘了開。

「你在看什麼,小可愛?」

「那些個女孩兒很香,應該還是處女吧……嘗起來味道肯定很好。」舔著唇,洛艷近乎著迷地看著不遠處花叢旁跟朋友鬧成一團的女學生,青春窈窕的身段煞是動人,隨著風兒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笑聲,叫人不禁將視線投注在她們身上。

洛艷真不愧身為誘惑者的開山祖師,只是幾個眨眼的時間,腦子裡便轉出百八十條的伎倆,要做些什麼、要怎麼笑、要說些什麼話兒才能誘得那些女孩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來?

「欸,瞧見那些女孩兒了嗎?很可愛,是吧?尤其長頭髮的那個,笑起來又甜又美。」他甚至,還大方地跟歐陽分享起自己的看法。

歐陽無言注視著那雙因為發現了可口的獵物而熠熠發亮的狐狸眼兒,身體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酸味隱隱發酵。

這個,剛剛才讓自己吻得喘不過氣來的小傢伙,竟然就這麼迅速確實毫不給面子地轉移目標?當他死了不成?

洛艷突然一股腦地坐起身子,先是撥撥頭髮,順順衣服的折皺,然後右手往臉上一抹霎時便幻化成另一張不同的容顏。

現在的洛艷看來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模樣,生得是斯文俊秀,臉上一副銀邊眼鏡讓他看起來帶著濃濃的書卷氣質,溫柔微笑的模樣怎麼看都是百分百的學生王子。

「嘻嘻。」照著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鏡子,他一副帥氣地撥著瀏海,萬分滿意,心裡想著:看他這模樣還怕那些單純女孩不手到擒來嗎?真是太完美了!嘿嘿。

只不過出師未捷身先死。

「啊呀,幹嘛!」

氣呼呼地瞪他,洛艷滿頭滿身的草屑。

「你把我的頭髮跟衣服弄亂了!」做什麼把他拋在草堆裡?很壞心耶!他獵艷前的準備全泡湯了!

「沒有美美的外表叫我怎麼去拐那些小女生?」

還……想……著……這該死的事?心裡一股說不出的惱怒騰騰地滾動著,歐陽真的有種想要當場掐死他的衝動。

「變回來。」他眼睛裡燃起的怒焰,饒是神經大條到有剩的洛艷,也看得一清二楚。

「你在生氣?為什麼?」他突然怪叫:「難道你喜歡的也是那個長頭髮的女孩?」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那是他先看到的啊,他怎麼可以這樣!

「變回來!」他又說。不願他用這張打算要去拐女人的臉面對他!

他的臉色好難看哪,從來他就沒這麼凶地對待他呢。一向欺善怕惡的洛艷嘟了嘟唇,好勉強地回復了原來的模樣兒,委屈的嘟噥:

「我想要那個女孩。」

就好像在說著:我想要那個氣球,或是我想要那包餅乾一樣。

方才被挑起的欲熱正在體內叫囂竄動著,那些甜美的女孩,就像是消炎去火的棒冰,可以用來平息他體內的慾望。

「我不行?」

「你說……什麼?」眼睛還巴巴地看著不遠處的女孩兒,呀,她就要離開了……那個看起來很好吃的長髮女孩兒……

大手捧住不專心的小臉蛋轉過來,歐陽低吼:

「我就不行?」

「你……你要讓我做?」洛艷好驚訝。「可是如果要我抱男人,我希望那人至少是長得可愛一些的,你未免也太大只了吧?」

吸……吸……他努力用深呼吸來平緩想殺狐的衝動。

有時候,這小東西的遲鈍,真是已經到達某種人神共憤的程度。

突然間,對於自己竄燒的火氣,就連自己都覺得愚蠢而無意義。

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作什麼?

——縱使這小孩子,其實是只七百多歲的狐。

翻了翻白眼,歐陽決定自食其力。

「過來!」

他喊了句,伸手把洛艷一股腦地自草堆中拉起,仗恃著兩人體型上的差別,輕易便將他摟進懷裡,背貼著自己的胸膛,將他整個人往一旁的大樹壓上。

「做什麼?」他的動作雖然強勢,卻沒一絲令他難受,所以也只是任他擺弄著,有些傻氣地問他。

「還能做什麼呢?小笨蛋。」溫熱的嘴唇含住圓潤的耳珠,濕滑的舌頭順勢舔入小巧的耳洞裡,帶給他一陣奇妙的感覺。

洛艷輕輕一顫。

「想你八成也忍不到飯店,給你點甜頭嘗嘗先。」

飽暖思淫慾,小傢伙剛吃飽,又讓午後的太陽曬得暖洋洋,也難怪他滿腦袋黃色思想,甚至看著他心裡卻想著別的女人?哼,敢情是他這玩伴當得太失職?不過不怕,他決定要好好補救一下。

熟練地解開他的褲頭,歐陽的手滑溜地鑽了進去,仿若識途老馬輕易便尋著那敏感的小東西,溫柔的握住它,安慰撫弄,用手指細細描繪出那精美的形狀。

「都變成這樣子了,小艷好色呀。」

「放開我啦,會被看到……啊……哈……」

長指包圍著秀直挺起的慾望,或輕或重地逗弄著,溫熱的嘴唇貼在他的脖子上,吻著耳下一片柔軟的肌膚,張口,便咬下一圈齒痕……

「啊!」

突然的痛覺促使他仰起脖子,跟著伸展開來的上身讓人輕輕往前一堆,貼向凹凸不平的樹幹,粗糙的樹皮磨擦在衣襟盡敞的胸前,細嫩的肌膚不堪如此刺激,逐漸泛成一片誘人的粉紅色。

初次噴洩過後意識一片朦朧,感覺到他濕答答的指尖探到了身後,繞著自己小小緊閉的入口,似試探,又似逗弄般,要進不進的,惹人心煩……

洛艷腦子裡迷迷糊糊地想著,光天化日之下,他跟他要是真這麼靠著樹幹就做了起來,豈不就跟隻猴子沒兩樣?

……猴子?

這個怪異的聯想讓他蹙起眉來,他可是一隻高尚有格調的狐,怎麼能跟那種毛毛躁躁的動物相比?忍不住分神抗議:「喂……別在這裡……」

「都這樣子了還在說什麼廢話?」歐陽氣息已有些不穩,長指略帶點力道迫入那緊窒的花口,刻意地揉松那處,好讓自己待會兒能順利些。

他哄著:「乖乖的,別亂動,不然我不好進去……」

「唔、歐陽……」

早識情慾的身子哪堪得住如此的撩撥?洛艷早就軟趴趴地任人擺弄,猴子與狐狸的差別,在這一刻被扔到九霄雲外。

忽然間,擱在野餐籃裡,埋在一堆垃圾中的手機響了。

來電鈴聲是歌劇名伶拔高響亮的歌聲,可怕的女高音唱了很久很久,漫無止盡、沒完沒了,以一副沒人理會便要唱到天荒地老的氣勢持續高亢地拉著嗓子。

歐陽被嚇到了,這是什麼鬼來電鈴聲?讓人想忽略都難。

洛艷也被嚇到了,但他被嚇到的原因是另一個。

「糟,是小齊找我!」完蛋了,沒在三秒鐘之內把電話接起來,等一下肯定要被罵到臭頭……手忙腳亂地拉好褲子,他轉身便要撲向野餐籃,可惜右腳踩了個空,左腿又被來不及躲開的歐陽絆了一下,整個人便以一記完美到不行的滑壘姿勢「溜」到目的地。

「嗚,好痛。」欲哭無淚的洛艷捧著摔疼的臉蛋,就怕美美的容貌不小心給摔壞了。

來不及接起的手機卻自行傳出猶如地獄使者般教人渾身發顫的聲音:

「小笨狗,什麼時候膽子養得這麼大了?居然敢不接我的電話,嗯?今天晚上你顧店,最好別給我遲到,要不然……哼哼哼。」

嗚嗚嗚,他才不敢遲到,生氣中的藺齊是全世界最可怕的生物,他就是生了八個膽子也不敢故意招惹他……

「嗚嗚,對不起,我要先回去了,不然小齊會生氣。」討好的啾啾他抿得緊緊的唇,洛艷不敢看他可能在生氣的臉,喚來一陣輕煙裹身,才剎那間便將自己變不見。



第七章

可是,喜歡上他,對我並不是一件好事。


從遊樂場回來後,歐陽就病倒了,一天到晚咳個沒完,偶爾還會發發燒,增加洛艷的愧疚。

雖然他說那只是小感冒,但是小齊說過,人類是很嬌弱的動物,隨便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不小心生病,生了病就會不小心死掉,洛艷甚至想,他搞不好是因為衣服沒穿好就被他丟在遊樂場裡,所以才感冒生病。

「喂……」

「嗯?」他突然搖了搖手,意示他走開些。「別過來,會被我傳染。你今天先回去吧,下次再……不,下下下下次再來找我就好。」一連說了四個「下」字,約莫是半個月的時程,他想了想,然後點頭。「嗯,就這樣,先回去。」

叫他回去?小嘴不自覺的癟了起來。仔細想想,這還是第一次讓他趕,感覺真不好。

「你是不是在生氣?」他想,有這個可能。

歐陽咳了一大串,沒能理他。

「你為什麼會感冒?上次我先走了,你是不是偷吃了那個漂亮的長髮女孩兒?因為光著屁股太久所以才著涼?」想到這個,本來想哼一聲,但又想到那也是因為自己先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兒,才會演變成這樣,洛艷只得恨恨地閉上嘴巴。

歐陽又咳,但這回,是驚嚇的嗆到。

「不要胡思亂想,你回去之後,我也跟著開車回來了。」

「那你就是在生氣了?因為我沒有跟你做到最後嗎?烏烈說男人常常慾求不滿就會生病。」

「烏烈是誰?……咳咳。」

「小齊的伴,千年酒館的負責人。」

「喔。」歐陽想起那個綁兩根辮子、穿粉紅色蕾絲圍裙的猛男。

「小齊說男人一向是控制不了下半身的動物,你到底有沒有偷吃那個長頭髮的女孩兒?」

也不知道是前面那句讓他氣些,還是後面這句讓他著惱,洛艷的脾氣淺而易見,一向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這樣,可是很容易被壞人騙的啊。

深暗的眸光一閃,他忍住笑意。

「告訴我,你會被我傳染嗎?」

「不會,我已經五百多年沒生過病了,又不是沒用的人類。」

「那現在,麻煩你扶沒用的人類到床上躺一下,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睜不開眼了。」

洛艷一聽,連忙從沙發那兒啪噠啪噠跑了過來,半撐半支地將他扶了過去,卻在扶他上床時一併讓他給拉下。

「既然不會讓我傳染,就陪我躺躺,陪我說說話吧。」

說什麼啊,聽他聲音都咳得啞了,人也有氣無力的,不好好睡一下還說什麼話?

「你早上應該好好在家休息,不去公司上班的!」洛艷摸摸他的額頭,幸好沒發燒。

「我也想在家裡睡大頭覺,但是最近事情多,再加上我的時間也……」他一頓,卻又驀然笑了起來。「我想到以前只要隨便打個噴嚏,都會硬磨上一個星期的病假,氣得副總裁跟張秘書兩個人跑到我家去揪我回來上班。」

洛艷怪異地瞅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的公司究竟是怎麼維持到現在的?」

「當然是因為我有很棒的副總裁和很棒的秘書。」

他臉皮真的很厚耶,說這種話居然一點也不臉紅?

「我覺得他們兩個比你還像老闆耶!」洛艷毫不給面子。

「我也是這樣覺得耶。」歐陽點點頭。「其實威揚是我跟副總裁合資創立的,我們的股份一樣多,會當總裁不過是因為我猜拳的運氣比較好一點,嘿。」

「……你賴皮的程度也比較高,所以副總裁雖然只是副總裁,卻要幫你做分內的工作,他一定晚上睡覺前都會先釘釘草人吧?」草人上頭貼著某位不長進總裁的大名。

「哈哈,小艷好聰明。」他大力揉亂了他的頭髮,惹得他氣紅了臉撲在自己身上捶捶打打。「別把我打死了,我是病人哪。」

他才不只是病人,他是一個討人厭又氣死人的病人!哼哼。

「小艷說說話好不好?我喉嚨好痛,沒辦法說話了。」

「唔。」心軟地看他一眼,就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順著他。「說什麼啊?」

「隨便說說啊……」親親他的頭髮,張手將他圈在懷裡,小傢伙身子軟綿綿,還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很好抱哩。「你身上總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噴了香水嗎?」鼻子埋在他的頸窩中輕嗅,溫熱的呼息搔得懷裡的人兒微微閃躲。

好癢……

「不是香水,那味道我天生就帶著的……你不喜歡也沒辦法,弄不掉的。」讓他蹭來蹭去的,癢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會不喜歡,很好聞,甜甜的。」而且聞著聞著,身體某處也會跟著騷動起來,說到底,狐狸果然是狐狸,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誘惑人的香味。「呵呵。」

「笑啥?怪裡怪氣的!」病壞了腦子了嗎?

「沒,小艷再說說話好不好?」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啊!」他是狐不是烏鴉,沒有話題叫他要開口講什麼?而且他好怪哩,像在撒嬌一樣粘人……要在平時,撒嬌可是他的專門呢,想不到今天居然讓他給做去了!心裡真是有些不平衡。

「咳、咳……小艷說說紙牌跟蝴蝶的事情吧,為什麼那麼怕?」

到底是為什麼會那麼怕蝴蝶呢?明明就是那麼漂亮無害的生物啊。歐陽真是好奇極了,他怎麼會怕一個大多數人都會喜歡的東西?

洛艷臉一紅,面對他的疑問,顯然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只要一想起那種兩片大翅膀會一搧一搧拍啊拍,頭上兩根長長鬚腳,長得像外星生物的昆蟲,就忍不住一身雞母皮全部爬起來排排站。

「說啊,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又不會笑你。」好玩地幫他搓著起了一片疙瘩的手臂,歐陽催促著。小傢伙身上所有的一切,他都覺得有趣極了。

「咳、咳咳……」

「好啦好啦,我說,你別一直講話,會再咳的。」直起身子幫他拍拍背,洛艷拿他沒辦法,只好鬆口將自己悲慘的過去說給他當故事聽:

「其實也沒什麼,以前,我還不太懂得防範人類,有一次竟然讓個道士瞧見我變身的模樣,就這樣被他抓去。他把我關在一個結界中,裡面放滿了成千上萬數不盡的毒蝴蝶打算要練蠱,而我就是那個倒霉被丟進去要當蝴蝶餌食的百年精怪,那是個很可怕的結界,至少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是我遇過最可怕的經驗了。」

他顫了一顫,說得很快,語氣平淡,簡單明瞭,像在交代一件日常瑣碎的事情。

「眼前一片漆黑,只能看見發著綠光,大片大片搧動的蝴蝶翅膀,聽見的也儘是啪咑啪咑拍翅膀的聲音,我在裡面待了整整三十九天,全身被咬得坑坑疤疤,精血幾乎被吸得精光,差點就死掉了。雖然後來靠自己的力量逃了出來,但是很倒霉的又在半路上被個巫醫逮著,割了我一塊心頭肉去當藥引,掙扎的過程中我跌下山谷,撞到了頭,留了個疤,在這裡——」他拉起額前一撮白髮,讓他看一下,又甩回去。

「之後這裡的頭髮就一直是這個顏色的了……就這樣,報告完畢!」

都怪他無聊亂問讓自己又想起那討厭的回憶,哼,他心情變差了!

「好可憐。」他在洛艷香軟的臉頰上啾了一下,又問道:「那牌呢?那張牌到底是什麼?」雖然東西在他手上,他卻是全然不知其來歷,說來也是挺不對勁的。

「你只會拿那個威脅我。」低聲嘟噥著,要是讓他知道緣由,只怕將來會更慘吧?

對其它人來說只不過是鑰匙的紙牌,對他來說卻不只是這樣。

洛艷歎了一口氣,心中是萬般後悔當初為了收藏方便而將「那個」跟紙牌聯結在一塊兒,搞得現在這樣……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小艷不說,我就非禮你了唷!……咳咳咳……」

在非禮他之前,他會自己先咳死吧?連生了病都不安分,這個笨人類!

洛艷嘟了嘟小嘴,又幫他拍拍背。

「沒什麼啦,紙牌就是我進房的鑰匙嘛,只不過我順便把一樣東西跟牌聯結在一塊兒了,所以搞得我非要把它拿回來不可。」

「什麼東西?」

洛艷咬咬粉嫩的唇瓣。「不跟你說,你一定會笑我。」

「喔,你這樣講我更好奇了,你說一下嘛,我很想知道呢。」

「可是我不想讓你笑。」

「我不會笑你呀。」

「你已經在笑了啦,討厭!」

「哈……咳咳咳……」

洛艷生氣的拍住他的臉頰:「不要說話了,看你一直在咳,不難過嗎?」

「很難過。」歐陽閉起了眼,待腦子裡一陣突來的昏眩過去,才睜開眼睛,拍拍他的小屁股說道:「去幫我拿藥,在小桌子左邊第二個抽屜,有兩瓶藍色玻璃瓶,都各幫我倒七顆來。」

各七顆?那不就一次要吞十四顆藥丸呀?不過是小小的感冒也要吃這麼多藥,多可怕呀,當人類好可憐……

洛艷乖乖跑去拿了藥,還體貼的倒來一杯白開水給他。

「你常常生病嗎?」他的抽屜裡有好多藥瓶跟藥包,五顏六色的,看得人眼花撩亂,要是拿來當彈珠打,肯定可以再找十八個人一起玩。

「偶爾生生病生活才不會顯得太平順。」歐陽如此說,得到了洛艷一記白眼。

「你是被虐待狂啊!」

「如果小艷要跟我玩SM,我當M也沒關係。」

「變態!」他怪叫。他是一隻高尚有格調的狐耶,怎麼可以玩那個?

「呵呵呵……咳咳!」

「叫你不要說話了你還說!看,又咳了!」氣急敗壞地罵了幾句,誰知那個被罵的人臉色雖然不大好看,但神情卻是笑笑的,一副得到了什麼的滿足樣。「笑什麼,我罵你你還笑!」簡直就是有病啊……啊不對,他本來就有病在身。洛艷懷疑的瞥他,猜想他肯定是讓病毒侵上腦袋,弄壞了腦子。

陡地,腰兒又被他摟住,整個人往床上拉下。

「小艷讓我抱抱。」歐陽翻身壓下他,將他像只娃娃般摟入懷中,手啊腳啊全數纏上,幾乎將他纏得呼吸困難。

「唔!你不放開我一點,我要怎麼脫衣服?」他該不會真的想玩SM吧?居然這麼用力的抱他……什麼都還沒做他八成就會因為呼吸困難死翹翹的。

「不是做那個……我現在沒力氣,這樣讓我抱著就好……」

緊緊抱著懷裡的小寶貝,歐陽真的覺得生命到此已經很滿足了。雖然父母早逝,沒機會體驗太多親情,但他仍舊擁有好的生活、好的朋友,好的夥伴,甚至最後還能遇上這樣可愛的小寶貝。他想,自己並不後悔跟夢裡的女子簽下那紙詭異的合約。

不過,若說到目前為止還有什麼遺憾,那便是:「好想真正抱你一次……」他喃喃自語著,上次在遊樂場裡被打斷的情事,一直教他念念不忘。

——是嗎?

洛艷一副神色怪異地看他,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 ◎ ◎ ◎ ◎ ◎

雖然,很多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一至認為男人根本就是喪盡天良的下半身動物,大頭管不住小頭,只要有洞都能插的性慾生物;但其實,身為一個男人,他真的要說,男人基本上還是很纖細的啊……只要感覺不對,任何一點點的不對,都會影響性致,抬不起頭來。

就例如這樣:

「你……那……是……什……麼……鬼……」

剛從浴室出來歐陽被驚嚇的就連浴巾什麼時候掉到地上都不知道,那一臉不敢置信的錯愕,讓跪坐在大床上的小人兒有些不服氣。

「你這樣的表現讓我很生氣耶!」

你這樣的表現則讓我很無力啊……

歐陽當下有種、有種想跪地求饒的衝動。

「為什麼……穿成這樣……」

「不可愛嗎?」

床上的小佳人嘟著塗上粉紅色唇膏的嘴唇,一雙微挑的媚眼兒,還抹上淡淡粉紅色的閃亮眼影,一眨一眨的眼睫,夾得又長又翹,簡直可愛得緊。

一○九辣妹算什麼?看看他家的小艷,嬌媚媚的狐狸眼兒可愛,粉撲撲的瓜子臉蛋兒可愛,散在耳朵旁邊輕飄飄的羽毛剪也是可愛到不行,還有他那一身、一身青春活潑俏麗朝氣的……

水手服。

迷你裙水手服。

「嚇!」

歐陽雙手捂著心臟倒退兩大步,險就要這麼噴出一口血。

這小傢伙是什麼時候摸進來家裡他不研究,心裡面震撼的只有——

見鬼,為什麼是水手服?

怎麼說也該是立領中山裝……不不,他只要正常、正常的小艷啊!

「不可愛嗎?你覺得我穿這樣不好?」小人兒看來真的有些挫折感,畫得美美的眉毛無力地垂了下去,失望哩。

趕緊安慰他:「不不……你……穿這樣……很、很可愛……」

就是太可愛了,可愛到他要是真就這樣撲上去,肯定會像個罪大惡極的戀童大變態……他是喜歡清麗的小男生沒錯,但應該還達不到戀童的程度吧?他自己這樣認為。

究竟為什麼會讓小可愛對他產生如此錯誤的印象?

好不容易,他艱難的開口:「你……怎麼會想到要、要……」送他這種啃不下去的禮物?

——這就是小東西說要送給他當成大病痊癒的大禮?喔,上天明鑒,他是真的被嚇壞了。

洛艷好無辜地眨著美麗動人的眼睛。

「小齊說,你沒成功跟我那個,肯定是你年紀大了,力不從心,所以我要配合你的喜好做些改變,幫你刺激一下啊……你真的不喜歡嗎?小齊說很多年紀大的歐吉桑都喜歡很年輕的學生啊!」不要不好意思啊,他很樂意配合的!晶亮的狐眼兒期待又興奮地看著他,顯然自己也玩得頗愉快。

年……紀大……?

力、力不從心!?

見鬼的力不從心的歐吉桑!

這一刻,歐陽真的有想殺人的衝動。

該死的藺齊,算你狠。

他們兩個明明就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要這麼整他?

原本熱情如火焰熊熊燃燒的欲熱瞬間降至冰點,歐陽垂頭喪氣地趴倒在床上,高大的身子滾了兩圈,剛好翻到洛艷身邊,手臂一張便將這潑了自己滿頭冷水的小東西摟腰一抱,整個頭蹭到了他的大腿上,就這麼靠著。

「你如果不喜歡的話,要不,這樣呢?」

瞧著他,洛艷甩甩頭,蓬鬆的半長髮裡突地繃出一對尖尖的狐狸耳朵,屁股後面也多了一跟尾巴搖搖晃晃,襯著臉上一雙眨巴眨巴的水瞳兒,讓他像是一隻向主人討歡心的可愛狗兒。

降至冰點的慾火,再次往下降,目前已經達到零下的境界。

歐陽心想,他這輩子,搞不好還是第一次這般清明清靜,毫無一絲絲會被佛家大師訓誡的不淨念頭。

洛艷瞧著他的不動於衷,慢慢的,蓬鬆長毛的耳朵無力地垂下,粉嫩小巧的嘴角也跟著垂下,心裡頭好失望。

「你不喜歡啊,為什麼?」他以前不是老愛逗得他把耳朵露出來嗎?還以為他喜歡這模樣的他呢。

「呃,呵呵……」

歐陽笑得牽強,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如果是平常,他是挺愛瞧他這般可愛的模樣,但現在這種「非常時刻」,這樣會讓他有種好像在進行「人●交」的古怪悖德感。

他只是個心思很纖細的男人,他只是個想跟「正常版」的小情人上床雲雨一番的男人啊!那些出可惡的餿主意的人為什麼這麼無孔不入……

甚至、甚至連張秘書都像多長了兩對耳朵一樣,在辦公室裡只要他才對小可愛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就會「非常剛好」的進來拿東西、問事情、請教他任何一點雞毛蒜皮大小事!

可惡!他覺得全世界的人都在阻礙他!

如果有機會,他發誓一定要將這小東西用鐵鏈綁在床上好好折騰他,直到他再也沒力氣與那些奇怪的「人」攪和,他要讓那張小嘴巴只能說出他的名字,不再把別的男人說的話像聖旨般時時掛在嘴上念念不忘。

如果……他還有機會的話……



第八章

這個意外,像是老天開的玩笑;我覺得自己落入了陷阱裡。


「不是這樣,是上上左上左下上上下!明明就是這麼簡單的秘技你也記不清楚!這麼笨怎麼當人家的老闆啊你?」

這天,基於被綁在公司上班實在太無聊,偷偷背著魔鬼張秘書把洛小艷用一塊遊戲片哄了來,陪伴自己排解無聊的上班時間。

看著那小傢伙一個人邊玩邊大喊大叫得不能自己,他一時興起,也實在是因為光在旁邊看太無趣,便自告奮勇要當他的小跟班,陪他一起屠殺殘暴的魔王,拯救美麗的公主。

於是乎,兩個人擠在小小的筆記型計算機前,一人一個遙控器,共同踏上緊張刺激冒險的道路。

一路上,洛艷依舊大吼大叫,歐陽只有被罵的份。

「哇勒,是上上左上左下上上下啊!你又按錯!」

「……」

「是上上下不是下下上,你上下左右分不清啊!你國小畢業證書是包紅包拿到的嗎?笨啊你!」

「……」忍不住打從心裡敬佩起頻頻破口大罵的小可愛,這麼複雜的東西他也能記得住?實在了不起。

「你豬頭啊!這個是飛空斬,不是玄天劈,你使這招會砍到我的好不好!跟你說過幾百次了,你怎麼還會搞錯?」

「喔。」天可憐見,他實在認不出來兩者有何差別。

「哇!你又砍到我了,我不要跟你同一隊了啦!你很笨耶!」

「……」長這麼大實在很難得被人如此嫌棄的說。

「過去一點、過去一點……靠!靠……靠左邊一點,你一直擠過來作什麼?」

「……」他剛剛是不是罵了什麼不文雅的字眼?

「豬頭!我又被你暗算到……敵人明明在左邊,你砍右邊作什麼?你左右不分喔!我從來沒有拿過這麼愚蠢的分數……哇啦哇啦……」

「……」

恁是脾氣再好的人也無法讓人這樣毫無節制的謾罵。

終於,忍受很久的人,受不了地爆發了……

可憐的門板砰地被踹開,在牆壁上大力撞了一下又砰地闔上。

張秘書站在門邊。

張秘書難看的臉色,青的簡直就跟他手上那一大疊青色的卷宗夾相差無幾。

「總裁大人。」語氣冷颼颼,凍得擠在手提電腦前面的兩個人忍不住渾身發抖。

「唉呀好巧……」歐陽乾笑了兩聲,被人抓包讓他有點心虛。

「是啊,真的好巧,巧極了。」

彷彿有兩道精光自張秘書斯文的眼中急射而出,當場釘得心虛的歐陽千瘡百孔,又毒又辣的諷言仍舊以冷淡淡的語氣送出:

「真的好巧呀,怎麼會有一台計算機這麼恰巧地發出奇怪的音樂,還有個人在裡面跑來跑去呢?這還不算什麼,居然還巧到不行的有個遙控器還剛好擺在您的手上?哎,讓我差點以為您一個當大老闆的人在辦公室裡玩那小娃玩的電動遊戲……不過我想這一切都是誤會才對,認真負責威嚴的總裁大人肯定是不會做出像這般不得體沒道德幼稚到了極點又不負責任的事情。畢竟,讓部屬在隔壁辦公室為了明年的預算案忙得焦頭爛額,自己卻躲在這裡跟小男寵打電動玩具玩成一團……我相信您是絕對不會幹下這種天理不容,簡直要遭天打雷劈的惡劣事跡,是不是?」

呃,好毒。

歐陽笑得有些尷尬。

他不想得罪眼前這個副總裁眼線兼自己落跑時的代罪羔羊,但有些事情還是要解釋清楚的。

「這個、這個……這個……」

「你說誰是小男寵?」洛艷兩道秀氣的眉毛大力一揚,當下接了歐陽還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白的話,頗有一副你不說清楚我不罷休的態度。

但那個別人,那個就連歐陽都不願意得罪的人,可沒空搭理他。

張秘書將手上抱著一疊少說三十公分高的卷宗夾,大力往桌上放下,退開時,一隻腳還非常「不小心」地踢掉筆記型計算機的電源線,本來五顏六色打得正激烈的屏幕,先是發出一道小小的哀鳴也似的警示音,然後全部化成一片慘淡無光的黑……

「喂!笨人類!你說誰是小男寵?」

容不得讓人忽視的洛艷,唬地大腳踩上了桌,踏過那一疊倒霉的卷宗,跳到了張秘書面前,齜牙咧嘴……那身形之輕巧,簡直超乎人體所能行動的極限。

張秘書壓根沒發覺他的異樣,也或許是張秘書那一顆太過正經的腦袋,總能自動自發地跳過一切不尋常的事物,不到最後關頭,就是看見了什麼也會自動當作沒看到……他皺著眉頭,好生告誡自己的上司:

「總裁大人,您應該管好寵物,他這樣口不擇言的,總有一天會落人口實,到時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言詞間多半是對洛艷的輕瞧,這叫洛艷怎麼忍得下一口氣?

「你你你……有種就別……可惡……不要拉著我,我要咬死他,我要把他變成蟑螂、我要他這輩子不能再開口說上一句話……臭歐陽,不要擋著我、不要推我啦……喂,該死,不要把門關上……臭歐……陽……」忿怒的聲音消失在緊閉的門板之後。

張秘書好整以暇的手環著胸口,看著將自己推出辦公室外後明顯鬆口氣的老闆。

「親愛的張秘書,算我求你,稍稍克制一下你那張壞嘴,別去招惹他,行不行?」

「難不成總裁大人捨不得?您真的確定他滿十八了嗎?用錢打發得掉嗎?哪天您不要他了會不會被告……」

「噓、噓……算我求你,小聲些,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手撫著額頭呻吟道,歐陽拉著人直接鑽進隔壁的辦公室裡,就怕他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叫門裡耳尖的小東西給聽了去……

但腳才踩進貼身秘書的私人小辦公室,歐陽立刻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卑劣的陷阱!業務部主任、公關組組長、行銷部經理,早就一人一疊資料守在裡面等著逮他……三位主管的眼睛在看見他的一瞬間不約而同地發出捕獲獵物的光芒,看來是不會輕易放他一馬了。

他不死心地轉過頭去,涉嫌以下犯上的總裁秘書正雙手環胸地守住他唯一的出路。

歐陽忍不住對其柔情喊話一番:

「我還有客人在我的辦公室裡,你不會這麼不給面子吧,親愛的張秘書?」

「我已經很給您面子了,親愛的總裁大人。」冷血張秘書分毫不受影響。「您的小客人我會讓人去照料著,至於您,就給我安安分分地在這裡跟三位主管討論一下上星期說的那個企劃案,什麼時候討論告一段落,我就什麼時候放您出去……別讓我對副總裁難交待。」

看著眼前一群虎視眈眈的人,歐陽忍不住歎氣,看來這次是跑不掉了……但怎麼,他這總裁在公司裡好像一點地位都沒有,老是被人堵來堵去的?

看了眼前的陣仗,歐陽在心裡祈禱著:希望小東西別氣瘋才好。好不容易今天拐了他來陪自己玩,要是剩下的時間都得花在哄他上面,未免也太過可惜了。

就是怎麼也想不到,只是短短的一、兩個小時,竟然會發生教他怎麼也想像不到的事情……

◎ ◎ ◎ ◎ ◎ ◎ ◎

「你、是誰?」

貓樣的水瞳瞬間脫去稚氣,散發出凌厲而危險的晶芒,右手往空中一張一握便憑空抓下一柄長鞭,看似隨手一揮卻是瞬間擊出一個六芒星光直往屋裡的某個角落而去。

不知何時便存在著的人型黑影雙手在身前畫了個簡單的圓弧,收去了洛艷攻擊的力道。

「怎這般粗魯?忘了不得侵擾人類的戒律嗎?要不是我擋了下來,現下這房間豈不毀得七七八八?」來人輕聲溫言,語氣仿若是教導著不成熟的幼輩般,嚴肅裡帶著些微的慈愛,但緊接著出手的力道,卻是毫不留情的冷厲。

一柄透明無色的戟槍看似頗有份量,但在他的手上卻是輕巧地舞動著,或突刺或橫劈,每一動作皆毀去不少近身的物品,破壞力極大的武器,招招皆是殺招,招招皆朝洛艷而去。

洛艷閃得極為狼狽,連翻好幾次身才躲過對方的連擊,弓身甩出手裡的銀鞭,銀冽的光芒迅雷不及掩耳疾射而去,但僅僅是劃破了對方的衣袖,便被靈巧地避過。

對方始終一派優閒,洛艷卻是沒幾下便氣喘吁吁。

誰強誰弱立見高下。

咬了咬牙,很有自知之明的狐狸當下決定棄戰而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他能活這麼久,足可證明他並不是那種沒腦袋橫衝直撞的笨蛋。

「小狐狸,想走?恐怕沒那麼容易。」

不走,難不成留在這邊讓他砍?

沒有本命珠護體,現下的自己別說百分之兩百打不過眼前這神秘人物,能不能留下一條小命恐怕都還是問題。

一計虛招將黑衣人逼出了角落陰暗處,乍看清神秘人的長相,洛艷倏地臉色一白。

靠!老天爺,你今天真要玩死我就對了?

收鞭迅速朝窗邊竄去,洛艷幾乎是以著落荒而逃的姿態,急於擺脫神秘人的追殺……

他想起這個人是誰了,他的能耐,他很清楚,連忘都不敢忘。

壓抑不住內心逐漸浮現的恐懼,洛艷駭得差點就連手裡的長鞭都握不住。

狐,每過百年增長一片心葉,他今年已經七百五十八歲了,但胸膛裡卻只有七片完整的心葉,少掉的那半片,便是因為在三百年前,讓這人活活剖胸刨去……

那可怕的痛苦記憶,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渾身發冷。

「小狐狸,別跑那麼快,我追不上。」

冰戟無聲無息飛至,噗地一聲細響,活生生將洛艷的大腿釘在地板上,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腥紅的血液瞬間染紅了身下大片的地毯。

「小狐狸,別怨我……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這樣傷害你。」黑衣人緩緩走近,輕聲歎道:「我不會取你的性命,只要給我一片心葉,保我妻子能夠繼續活命。」

三百年以上的狐狸很少見,這麼久以來,他也只看過這一隻,所以,他不會殺了它,因為要維持妻的性命,需要以它的心持續入藥。

屈起膝蓋壓制已經一臉血色全無的狐精,他抽起釘住洛艷的長戟,聽見身下的少年發出一陣意料中的痛嚎,滿意地警告道:

「如果不願我把你手掌也釘在地板上就別掙動,我不想在你身上開錯洞。」透明的長戟在他手上幻化成一柄小巧的匕首,黑衣人握著匕首,眼神不住在洛艷胸口處打量。

媽的,易地而處,如果你是我,我叫你不要亂動讓我切塊肉下來,你會不會乖乖聽話?更別說你現在可不只是要割我的肉,是要刨我的心啊!

「唔……」天、天殺的好痛!

胸口處熱辣辣的一處緩緩往下爬延,意識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匕首在皮肉上割動的感覺,洛艷疼得全身都發抖了,手腳更是無法控制地胡亂掙動了起來。

「都說叫你不要亂動了,看吧,傷口劃過大了,要是切到了其它心葉多浪費?」

「去你的,該死,放開我……」

「你……唉,你這樣動我要怎麼下手?」他只要他的一片心,可沒打算傷了其它的臟器,三百年以上的狐精在巫醫的眼中簡直全身是寶,不止是心葉能用,其它大大小小的臟器也都能入藥。

他不想浪費,就怕將來如果還有別人要「用」,肯定會埋怨他取用太不知節制。

黑衣人揪起動彈不得的洛艷,那副輕鬆的姿態,就彷彿對待一個輕巧的布娃娃般,不需太費力便將他往空中拋起……手中的匕首再次變幻成長戟,緩緩自主人手上浮起,接著,疾射而出——

「……」洛艷這回就連慘叫都沒力氣發出。

「別怨我,是你自找的,你早乖乖讓我取心,我就不會這樣對你呵。」

處理完全無行動能力的狐,的確是好辦事了些。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

空氣中瀰漫著濃厚的血腥臭味,饒是長年生活在黑暗當中的他,也不免覺得些許難受。

看著牆上淒慘兮兮的「受害者」,他喃喃自語:「看來我似乎是下手太重了些……不過你別怕,你有本命珠護身,死不了的。」而他的妻,若是沒有這百年狐狸心續命,便要香消玉殞了。

去你的本命珠……就是……就是沒有啊……

讓喉嚨裡狂湧而出的鮮血嗆得說不出話來,他有苦難言,內心不斷悲慘地想道:別說三百年,只要那該死的歐陽沒能及時發現他,就算是三個小時,他也撐不下去啊……

該死的歐陽,不管是誰錯,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該死的薇娜佩兒,為什麼要把我的牌送給他!

最該死的還是自己,為什麼笨到將本命珠連繫在紙牌上?

要是知道自己將會死得這麼難看,早強上他一次也甘願了。

◎ ◎ ◎ ◎ ◎ ◎ ◎

「哈啾!」

歐陽揉了揉鼻子,懷疑還在隔壁打電動的小東西肯定將電動裡的怪物當成是他痛扁,輕笑了下,復埋首手上那彷彿要八個鐘頭才讀得完的資料堆。

叮鈴!。

咦?

「你們……」忍不住懷疑地開口問道:「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低頭翻閱資料的眾人抬頭「啊」了一聲,一臉茫然,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張秘書更是不客氣地懷疑他:「不要故意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反正沒討論完這部分你不能出去。」斬釘截鐵地粉碎他內心裡可能的任何一點期待。

「呿!」歐陽瞪了一眼,暗罵他一聲小人!

可不久,又是——

叮鈴!

那聲音又來了。

凝了凝神,這回,歐陽確信自己絕不是幻聽或是做夢,細小的鈴鐺聲清楚地傳來,就像響在耳邊一般不容人錯辨。

歐陽暗中查其它人的神色,卻是分毫未變,仿若全無所覺也似……

「奇怪,為什麼……?」

叮鈴、叮鈴……

輕輕擰起眉,他分神想著這似乎是異樣熟悉的聲響,一時之間竟想不出來是在那兒聽過?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惶惶不安。

叮鈴……

不安的感受越演越烈,他說不出這種奇異的感覺是什麼,只覺得好像心裡有什麼東西一扯一扯地難受著,好像有什麼正要失去了般的惶然……為什麼會這樣……

不自覺的,他竟然冒了一身的冷汗,背部的襯衫全濕透了。

叮鈴……

歐陽突然想到,這精細金屬互相撞擊發出的細響,像極了那老是在夢裡出現的怪女人手上戴著的鈴鐺鏈……

「總裁,要去哪裡?」

「對不起……我……請讓我回去看一下……」

慌忙的神態就連撞倒了桌上的花瓶也不自知,一向冷靜自持的就算發生天大的事情也都能微笑以對的歐陽大總裁,此刻蒼白了臉而不自知。

「啊!」

才步至門口處,便聽到女子的尖叫聲,他認出那是新上任的副總裁秘書的聲音。

怎麼回事?歐陽說不出的惶然,與張秘書對看了一眼,兩個人急忙衝向總裁辦公室。

一名長髮女子站在半掩的辦公室門口,不知看到什麼可怕的景象,一臉慘白。

「總、總裁……」她看到他們走近,強自鎮定的點點頭,並且搶先一步擋住張秘書的視線。「小艷……小艷還在裡頭,我已經解開了結界,我們可以進去了……總裁……我、我是藺齊的姐姐,藺妍。請您跟我進去,記住,不要觸碰裡面任何東西……至於張秘書,請你留在外面,別讓人進來……」

不理會張秘書詢問的眼神,她逕自帶頭走入。

歐陽此刻已無暇去探究為什麼藺齊的姐姐會是自己公司的副總裁秘書,以及她口中許多自己無法理解的名詞,憂心的儘是她巍顫顫喊著的人名。

小艷……小艷怎麼了?

半闔起的門後隱約傳出一股教人作惡的血腥味,越是靠近,那味道越是濃烈,揮散不去。

歐陽跟著推開門,雙手不自覺地顫抖,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卻有想要逃開畏懼觀看的念頭……但他不能。

小艷,在裡面。

「張秘書,請你守著門口,千萬別讓人靠近……」

他聽見那藺妍對著張秘書殷殷交代,但已無力再去思索其中古怪的地方,房內淺色的地毯上片片叫人忽視不得刺目的紅跡,狠狠揪疼了他的心臟。

「小艷……小艷……你在哪裡……」

聲音放得極輕極輕,他好怕不小心會嚇著了可能躲在什麼地方的小傢伙。

地毯上的紅液不是血跡,只不過是小艷用紅墨水染開來嚇人的,空氣中的惡臭也不是血腥味,身為狐精的小艷,要弄出假的血腥味肯定很容易……只是嚇他的,這一切都只是小傢伙的惡作劇,肯定是為了報復自己將他單獨丟在辦公室裡……

「請你冷靜點,總裁。」

藺妍的提醒,略略喚回他的注意,但隨後瞧見她驀然收縮的瞳孔,彷彿發現了什麼恐怖的事物一般,歐陽不安地隨她的視線往上看——

……小艷?

剎那間,天旋地轉,歐陽腦子裡一片空白,險要站不住腳。

他的小艷,腹上插著一根以透明的不知名物質製成的長戟,血肉模糊地懸空釘在牆壁上,胸口處甚至還被開了個碗大的傷口,暴露出體內不知名的鮮紅臟器……

大量的血液不斷地淌流而下,順著他無力垂下的手臂,在白色的壁紙上,往下染成了兩片形狀美麗的翅膀,將他妝點成一隻令他害怕的蝴蝶標本。

「別碰他!」

藺妍顫著手拉住歐陽。「別碰他,你不但幫不了他,還會受他身上的『術』牽連。」

「為什麼……」

「他沒、沒那麼容易死的……他可是活了七百多年的狐精啊……」抿過乾澀的唇瓣,像是安慰他,也像在說服自己。

藺臤閉眼深呼吸幾次,勉強鎮定了精神,這才張開眼睛,第一句話便是向歐陽討取一樣物品。

「把他的紙牌給我,如果你想救他的話。」

他看了看她,二話不說,便拿出隨身的紙牌交予她。紙牌一碰到她的手,瞬間消失無蹤。

藺妍也不管他正在旁邊看著,雙手在身前張開作捧起狀,四張花色類似的紙牌隨即浮現掌心,在半空中發出淺紫色的光芒,速度緩慢地繞著圓圈。

她再次深深呼吸一次,待些許平靜了紊亂的心緒,才閉上眼睛,啟口吟唱出綿長而陌生的語言,在她手心上凌空旋繞的紙牌,霎那間散發出更為刺目的光芒。

「女教皇、節制、破壞之塔、月,屬於薇娜佩兒的塔羅牌啊,我是她所承認的孩子,我的名字是藺妍,以我及我母親薇娜佩兒的名字,懇求你們協助我,破除闖入者設下的制約,解開洛艷身上的術法,普魯納哩多,戚沃畏威渦鐸氐哩……」

◎ ◎ ◎ ◎ ◎ ◎ ◎

這樣的傷,小艷曾受過。

那時他靠著本命珠護體整整修養了近百年才勉強算是完全康復……也就是說,今日起,本命珠至少也得在他體內待上百年不得任意取出,否則後果堪虞。

未及傷癒即取出本命珠,就好似才剛結痂的傷口又重新撕開一片皮肉下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產生什麼樣的情況,希望你能好好斟酌、選擇……

藺妍離去前對歐陽說了這麼一段話,她眼中,閃動著某種,只有歐陽才懂的暗示。

「斟酌……選擇……嗎?」撫著床上仍然全無血色的容顏,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心想,副總裁那神秘的小秘書,肯定是知道自己與那人間所下的賭注吧?所以也才會,這樣詢問他,這樣暗示他。

要選擇什麼,本是不加思索便擇定的答案,他的死活與安好,與他何關呢?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自私的人類?

他是商人啊,從不做不利己的選擇。

不論是接近他,亦或是任他接近,原本就是含著某種目的。

但如今,看著這彷彿只剩一口氣的小狐狸,卻忍不住懷疑起來,是否,陷入了那人所佈的陷阱當中?

「表面上是我引誘了你,又或是你引誘了我,但或許我跟你都是她手上的玩具棋子……是不?」

小狐狸知道後或許會氣得七竅生煙,但他如果輸了,便是全盤皆輸,什麼都沒有。

「小可愛,可愛的小笨蛋,你要害死我了,知道嗎?你明明是這麼笨啊,怎麼還會拐到我,怎麼還會引誘到我?」笑謔似地喃喃自語,突然間歐陽重咳了一聲,喉間似乎有什麼溢湧上來,嗆得他難受,只得拿起手帕捂口重重咳出……

也不在意地將污了的名牌手帕扔棄,又坐回了床邊的椅子上,面帶微笑的瞧著仍是昏迷不醒的小傢伙。

相處得越久,越是發現,要討好他,其實很容易。

光是供給他電動玩具跟零食,就足夠他自己打發一整個下午。

對物質沒什麼要求的洛艷,你帶他上飯店,他便回報你最合乎禮儀的表現,滿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慾,優雅的舉止和清艷的姿態,還能吸引來眾人的目光讓你大有面子。但若是只給他一碗泡麵,他同樣能在辦公室裡吃得唏哩呼嚕,吃完再跟你要上一碗。

一餐上萬元的高級西餐,跟一碗二十塊的泡麵在他眼裡並沒什麼不同,反正只要能讓他吃飽,再空些胃的空間出來裝零食,他就會很滿足。

對他來說,生活便是這樣,吃、睡、玩,讓自己快樂。

這般的沒野心,幾乎是叫歐陽感到新鮮。

但話又說回來,對一隻狐精,你能要求他對生活有什麼野心?

就好似本就到人間來遊玩一般,無拘無束的姿態,樣樣都是洛艷魅力的所在。

權勢、地位,對他來說彷彿過眼雲煙,錢財只要夠用就可以了,他明明有能力掙得更多,卻懶散得不加以把握,或許這是因為對人類來說最奢侈的時間,在他卻是看不到終點的,理所當然擁有的東西吧?活得久了,身外之物便自然看得透了。

但如今,當這條件變成掌握在他手中時,又會變得如何呢?

緊閉著眼睛的小佳人輕輕掙動著,彷彿在夢中感覺到傷口疼痛而難受著,歐陽摸著他的頭,手勁是輕柔而憐惜的。

一向在自己面前都是蹦蹦跳跳沒個安靜的小傢伙,突然間成了這般破娃娃似的模樣,怎麼瞧,就怎麼不習慣。



第九章

我沒有時間了。


「唔……」

「醒了?還好嗎?」

「才……不好……我好痛喔……」

洛艷一睜開眼瞧見的是熟悉的人,再回想起昏迷之前可怕的遭遇,就忍不住淚眼汪汪,撒嬌喊疼。

「真可憐,乖乖不哭,等等要藺妍買好吃的給你吃。」

「嗯。」像是與主人討寵的小動物般蹭蹭歐陽的手,他乖巧地點頭,還不忘提醒:「要給我買漢堡跟可樂。」

「好。」

「還要找遊戲片給我玩。」

「好。」

「以後不可以欺負我。」

「好。」

「你上來陪我躺一下下,我想靠著你。」

「好。」

洛艷突然想到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你可不可以讓我抱一次看看?」

歐陽一瞪。

「你找死。」真以為他腦子壞了?

洛艷委屈地癟起嘴,整個人縮到他懷中,胸口的傷疼得他難受,一陣一陣辣辣的抽疼彷彿永無止盡般,讓他身體怎麼躺、手腳怎麼放都不是。一個不小心,傷口撞到了歐陽的手肘,瞬間疼得他皺起了一張小臉蛋,可憐兮兮的。

「喔,好痛,嗚。」

真是愛撒嬌的小狐狸,唉。

有些無奈地摸摸他的頭,歐陽難得好脾氣地哄他。

「勇敢一點,藺妍說你只要乖乖躺個一兩天,你體內的本命珠會讓傷口自動癒合。」

他知道啊,只不過痛還是痛,難受就是難受啊。

「對了,這是哪裡?」不像原來那間房間,也不是他家。

「是副總裁辦公室裡相通的套房,因為我那間有些亂……」停頓了一下,他才又說:「紙牌讓藺妍收了去,我沒辦法帶你回千年,我住的地方距離又有點遠,怕你的傷禁不起折騰,就先讓你待在這裡了。」

原來是妍妍,難怪本命珠回來了,還以為,這個人居然連怎麼使用他的本命珠都會,未免也太了不得了!

洛艷突然想到一件事,差點從他身上跳了起來!

「你那辦公室一定亂七八糟了,怎麼辦!你快帶我過去整理整理。要是讓人看見了肯定很難解釋那些奇怪的現象。」

「藺妍處理好了。」無奈地歎息。「你可不可以安安分分地躺好?都傷成這樣子了還蹦蹦跳跳,穩重點。」

「我很穩重,就是很穩重才想到這件事,今天要是沒責任感的吸血鬼族,肯定弄得你整屋子被血淹過也當作不知道地放著嚇人……」癟著嘴,他唉唷唉唷地躺回他懷裡,咬著牙忍受身子的不適,猛地又想到一件事:「對了,你還沒有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真是個沒神經的傢伙。歐陽忍不住地大力翻了個白眼。

「小笨蛋,你到底可不可以安靜、安分、安心、安穩地好好休息?你就算不休息我也要休息,你有七顆心……就算是現在,你也還有六顆心在身體裡,可是我只有一顆,勞心勞力了一整天,還要聽你聒噪,總有一天會因為你而得到心臟病。」

好沒良心,他受傷了耶,他是病人,沒有被「惜惜」就算了,竟然還被嫌棄,嗚嗚,好可憐喔,他是全天下最可憐的狐。

一雙漂亮上挑的墨眼兒好無辜地看著他,微微的水光在眼瞳裡流轉,閃動著惹人疼愛的澤光。他沒說話,但是一臉渴求憐愛的表情已經足夠讓人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在撒嬌就是了。

「唉。」張開雙臂,將那只假裝自己很可憐的狐狸小心翼翼地擁入懷裡,為了不碰著他的傷口,整個人幾乎讓他當成了肉墊子,教他安穩地壓在床上。

「乖乖。」

毫無意義的哄言隨著輕柔的手勁一下一下輕輕拍撫,歐陽難得如此的耐性,連自己也覺得了不起……

突然間,有些理解為什麼藺齊討厭他愛撒嬌的個性,這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真的讓人抗拒不得。

究竟為什麼一隻七百多歲的狐狸,卻老愛把自己弄得像是七個月大的小狗兒呢……

「可不可以說說話?傷口好痛,我躺不住。」

「說,說什麼?」打了個呵欠,歐陽看來好像真的有點累了。不過都已經凌晨三點,今天又發生了那麼多事,要不累也真的是很難。

「都可以啊。」

洛艷沒睡意,非也要弄得別人跟他一樣醒著不可。

歐陽歎口氣,念在今天他是病人的份上沒給他腦袋瓜一巴掌下去。

「那你說說本命珠是什麼東西吧,為什麼那種東西會跟你的紙牌放在一起?」隨便找了個話題哄他自己說得開心。

「本命珠就是本命珠啊,就像古代愚蠢的精怪故事裡面寫的一樣啊,奇奇怪怪的東西活得久了自然就會產生那種東西了,平常放在身體裡,萬一發生什麼事情就可以拿來救急,活得越久的東西本命珠的效用也越大,輕則可回復體力,重則可治毒療傷,就好像……十全大補丹吧,嘻嘻。」大概覺得自己的比喻很不倫不類,洛艷自己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不要忘了你自己也是屬於那精怪一流,怎麼自己說是「奇怪的東西」?歐陽稍稍給了他一點面子好心沒提醒,卻也跟著笑了出來。

這小笨狐,老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既是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又隨便跟牌放在一起,讓我拿到手?」歐陽忽然靈機一動:「這該不會就是上次你不敢說出來的,那個跟牌連結在一塊的東西?」

洛艷臉蛋一紅,有點不好意思。

「對我這樣年紀的狐來講,本命珠其實放那兒都一樣了,收在身體裡反而不舒服,那種靈動總是讓我睡不好覺,又不能隨便亂放,但隨身攜帶一定會被我弄丟的,因為我常常把東西搞丟啊……所以只好收在牌裡,然後再把牌收進身體裡;隔著牌,比較沒感覺……但就是沒想到當牌換了主人,珠子也會跟著過去……」他訕訕一笑,想來也是覺得很不聰明。

「你是笨蛋。」歐陽只有這個結論。

「嗚。」就說他一定會笑的嘛。

「不過幸好老天爺總是比較疼愛笨蛋的,幸好我在附近,幸好你還有本命珠可以續命,若今天我也受了這樣的傷,肯定是活不了。」

是啊,人類是很短命的,而且又脆弱得緊,隨便喝個水嗆到或是走路跌一跤,搞不好就這樣不小心嗚呼哀哉回了老家賣鴨蛋……

洛艷想起他老是咳啊咳,常常生病,抽屜裡又滿滿地擺了那麼多五顏六色的藥丸,猛然意會到身邊這個溫熱的人體,極有可能隨時就失了性命,再也不能陪他玩陪他鬥嘴,再也不會讓他氣得想咬人,突然間,整個人覺得怪怪的。說不上來的感覺,但心裡就是不舒服。

甩甩頭,他決定不想了。

他是一隻自由無憂的狐,才不讓這種奇怪的思緒壞了好心情呢!

抱著尾巴把自己捲進他溫暖的懷中,他決定要好好睡一覺,醒來後才有精神吃好吃的。

◎ ◎ ◎ ◎ ◎ ◎ ◎

躺了兩天,洛艷又是蹦蹦跳跳一條活龍。兩處比碗大的傷口硬是神奇地沒留下一點疤痕,先前那樣血肉模糊的可怖情況就彷彿一場夢,什麼證據都沒留下,歐陽不只一次感歎造物者的奇跡,更是打從心底佩服這些「非人哉」的了不起。

但相比起回復健康的洛艷,歐陽「又」生病了。

「咳……咳咳……」

「為什麼你又生病了?你明明就不是什麼好人,怎麼能老是生病?」禍害遺千年耶,他怎麼可以不遵照古人的教誨?

沒搭理那可惡沒良心的小傢伙,歐陽兀自咳得難受。

「咳咳咳……」他掏心掏肺也似地咳著,好一陣都沒停歇,咳得像快要沒氣了,甚至臉色都發白了起來。

看起來好難過的樣子喔。

洛艷在旁邊皺著眉頭瞧了一會兒,有一點點擔心,那樣咳得厲害,就好像要咳出血來一樣哩,好可怕。

「對了。」他想起了一件事。

抬起手貼在自己的胸口處再往外拉開,慢慢地引出了一顆泛著金光流華的珠子,洛艷頑皮一笑,張了嘴便吞下那顆金珠子含在嘴裡,然後拉開他捂著口的大手,彎下身吻住了他的嘴巴……

一股清涼的氣體進入歐陽,在體內環繞了一圈之後又從喉嚨離去,那是一種奇妙的、不曾經歷過的感覺,身體的不適彷彿也讓那氣體給帶了出去。

「瞧,這樣就不咳了吧,嘿嘿。」

洛艷退開一步瞧他,一雙大大的媚眼兒裡,帶著些些惡作劇似的笑意,覺得他肯定讓自己給嚇到了,忍不住就有點得意。

「那是什麼?」歐陽好奇問道,胸口竟意外地舒爽了許多,既不再悶疼,也沒了想咳嗽的感覺。

「是我的本命珠。」洛艷毫無防備地說道:「如果能在你體內多留一段日子會比較好,但是現在我需要它,沒法子借你太久,就只能這樣一下下。」見他怔楞,以為他在擔心什麼,洛艷又補充道:「不過不怕,如果改天你真的病得很重,借給你也沒關係,我頂多難受些,應該死不了……應該是吧?」

應該是吧?洛艷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是很瞭解。

他平常是很難得受重傷的,算算也就這麼兩次,而且還都是栽在同一個人手中。既然沒什麼重傷的經驗當然也就沒什麼用本命珠療傷的概念……他真的覺得,現在傷口都已經好得七七八八,過幾天就拿出本命珠應該也死不了。

真是個小笨蛋,總有一天被賣了都不知道……

「我沒事幹嘛病得很重?做什麼詛咒我?小狐狸你又皮癢了?」

歐陽一記爆栗敲得他哇哇大叫。

「討厭,你又欺負我!我要回去了啦!」難得自己跑來找他玩,又這麼好心地幫他治病,這傢伙竟然還敲他的頭?壞人就是壞人!火星的牛牽到地球來還是牛啦!哼哼!再也不相信他了!

「不准。」壞心地拎起小傢伙的後領提到眼前,歐陽看著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小傢伙掛在半空中踢腿打拳,氣得臉紅撲撲的,多可愛哩。

「臭歐陽!」

「笨小艷,幹嘛?靠這麼近難不成是想偷親我?唉呀,我就知道你對我不懷好意,別有企圖。」

「哼!」

懸在半空中的洛艷突然出腳踩住他的大腿,借力使力地一蹬,身形頓時輕巧一翻……原本按照原訂計畫打算躍過他的頭跳到另一邊去,誰知這卑鄙的人類竟然使出賤招——他只是拉住他的衣擺就教自己整個人撲進他懷裡……

「唔、好痛……」結結實實的一撞,撞得他昏頭轉向,頓時分不清天南地北。

那卑鄙人居然還有臉敢說:

「撞疼了吧?就叫你不要這麼心急嘛,你只要隨便暗示一下我就會屈服了呀。」

「笨蛋啊……啊,別手來腳來……你……唔……」連聲咒罵逐漸變了調,轉成令人臉紅心跳的低吟,洛艷直接就被放倒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桌上的文件甚至連收都沒收。

對於連連慘遭「不明意外」打斷的情事,歐陽不死心,阻礙越多越是教他躍躍欲試,找著了機會便想捲土重來,一點也不感到挫折。

他呀,只是個正常的男人呀。

整天放任這可愛的小東西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而不動口,多不像他?

「叩叩。」

敲門聲響起,但沒給裡頭的人足夠時間反應,大門就被打了開。

「……呵、呵……親愛的張秘書……」

「總裁大人好興致,居然在辦公桌上也玩起來?」

「呃,不,你誤會了,親愛的張秘書,我們只是在研究……」

「研究?」

「嗯……研究……在某些特別的時刻進行某些特別的活動會有什麼特別的下場……」

下場?張秘書鏡片後的目光一閃,象徵冷情的薄唇微微上揚。

歐陽當下挫敗地垂下了肩膀。

下場還用說嗎?魔鬼張秘書一聲令下分開他們兩個,小狐狸被丟到沙發上的零食堆裡,他則被埋到看到死也看不完的公文山中。

天啊……總得要讓我嘗點甜頭呀,才不會讓你佔走太多便宜……

他無聲的在心裡呼喊著,一陣叮鈴響在腦海裡,還伴著輕輕的笑聲。



第十章

我幾乎是已經認命了,但……


那時,她說要告訴他一個秘密,是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然後,他便知道了那所謂的秘密。

其實,他應該要懷疑,不該這麼容易輕信了她。

可卻詭異得對她產生不了任何疑慮,身體的本能知道,她所透露的一切,都是真的。

隔了不久接到的體檢報告更是證實了她的話,說的簡單明瞭些,他的生命已經被癌症打敗,僅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 ◎ ◎ ◎ ◎ ◎ ◎

開車停在千年門口,歐陽先行一步下車,繞過了車頭為洛艷開車門,小傢伙還瞇著一雙睡眼惺忪,就連什麼時候被牽下車都不知道。

今天一整天玩累了吧?呵。

「把耳朵尾巴收起來,小笨蛋,要是被別人看到會被抓去煮湯喔。」

「喔。」

他始終笑得一如往常,那種有些壞心的,冷靜的,彷彿在算計著什麼的眼神也都跟以前一模一樣,但現在卻讓洛艷有種說不出奇怪的感覺,只得勉強打起了精神,細聽他的聲音。

歐陽低頭在他發上一啄,柔聲道:

「明天開始不用每隔三天來找我,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你乖乖的,可別亂跑,免得又像上次一樣被仇家遇上,把小命給玩丟了,知道嗎?」

細聲的叮囑有淡淡離別的味道,洛艷不明白,為什麼不讓他去找他玩了?之前,他明明想盡辦法,就是威脅也要教自己陪在他身邊的,甚至誘他許下那樣奇怪的諾言,硬要自己每三天找他報到一次,可現在卻解除了他的承諾?

「我在旁邊不吵你,也不行嗎?」聲音幹幹的,他想,自己是不太高興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被拋棄的感覺。

「你會無聊的……而且有些情況也不方便帶著你。」

將怔楞著,反應不過來的小傢伙推入門裡。由於紙牌已經交付藺妍,不再具備紙牌所有者身份的他,既不是千年的會員,也沒取得負責人正式的邀請,他無法進入千 年,更甚者,在俱樂部的大門在他眼前關上的同時,視線一花,方才眼前富麗堂皇的俱樂部建築,竟硬生生消失;如同朝陽升起後的海市蜃樓再不復見。

「就這樣吧……」

他輕喃著,閉了閉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 ◎ ◎ ◎ ◎ ◎ ◎

利用這僅剩不到三個月的壽命,夢中那女子與他打了個賭,只要他能讓洛艷心甘情願交出本命珠為他續命,他便能安享天年,無病無痛活到老;若不行,歐陽的靈魂便自願送給她,永世不得轉生。

她說,他的靈魂,原就屬她所有的一張紙牌幻化而成;收回他的靈魂是勢在必得,縱使他能順利活到老,死後靈魂也不會進入輪迴,因為他原本便不是屬於這世上該存在的靈魂之一。

但她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只要他能贏了這個賭約。

對歐陽而言,這賭約根本是有利無害。

事實就同她所說的,他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那麼賭這個約,不過是為自己爭取一個續命的希望,不同意的是傻子。

他不是傻子,這種保證不賠錢的生意不接就是對不起他縱橫商場十數載的成就。

雙方同意,口說無憑,在鳳凰的見證之下,契約正式成立。

不成功便成仁,歐陽原本很有把握,不管洛艷的真實身份為何,在他眼中都不過是一個心性單純的娃兒,要勾引他,是多麼容易?

只不過千算萬算沒算到,他竟然會真正在意起這小傢伙。

更沒料到的是,那神秘女子口中所謂的續命,到最後竟是必須用他的生命來交換。

本命珠啊,得在他體內存在至少百年方可取出,若是他沒受傷還能自信就算被識破了也能哄得他不生氣,乖乖拿出東西來讓他使用,搞不好耍個苦肉計還能騙到他幾滴不捨的眼淚。

可現在,他變成得選擇要自己的命還是他的命?

她說過,洛艷他們不比人類,隨口一個答應都是允諾。

他既已同意在他病重時「出借」他的本命珠,從那刻起,他便已有了那顆本命珠的使用權利。因為,他現在的確是身處「病重」時期呵。

那小笨蛋或許不知,他先前那幾句話,已在無意中將自己的生命許給他了呀!

◎ ◎ ◎ ◎ ◎ ◎ ◎

「總裁,您還好嗎?」

瞧著老闆難看的神色,饒是平時冷血的張秘書也不禁要反省是否最近給他太多工作了?這幾天來,他慘白的臉色看起來就像是久未進食的吸血鬼,或是生了什麼大病也似。

「沒什麼,只是沒睡好,讓我就這樣趴著休息一下,兩個鐘頭後你記得進來叫我,我要跟天擎的老闆出去吃飯。」

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您若真是身體不舒服就說一聲,最近看您這麼認真辦公,實在很不習慣。」該不是不小心撞到頭,傷了腦子吧,反常的讓遠在另一層樓的副總裁都覺得奇怪了。

歐陽笑笑。「沒事,我希望盡快將手上的東西告一段落……我想休假一陣子。」時間來得太快,他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盡快將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出去。

「您沒事就好,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是自己不舒服就自己找時間休息……您應該很懂怎麼找時間休息的,您一向就摸魚摸到很有訣竅了不是?」

半開玩笑地說完,張秘書抱起了一疊文件正要出去,卻突然被叫住。

「張秘書。」

「什麼事?」

「這些年,真是謝謝你。」歐陽真心地感謝他。

莫名其妙地看了老闆一眼,張秘書滿臉懷疑的點點頭,回了句:「不客氣,是我該做的。」希望他不是是又惹了什麼奇怪的麻煩才好。他這老闆啊,只有在對人有所愧疚時才會特別出聲道謝……

◎ ◎ ◎ ◎ ◎ ◎ ◎

罷了。

若是命中注定如此,違抗又有什麼意義?何況他也不願真拿那小傢伙的命來續自己的。

只要小傢伙能繼續長壽下去,下輩子,或許自己還能找到他——唉,差點又忘記,他的靈魂既是那女子擁有的物品之一,又怎能轉生,又怎有下輩子這回事?

「唔……」

歐陽掙扎著,想撐起身子,卻使不出力氣;想邁出腳步,卻無能為力;想再見他一面,卻辦不到。

或許,這便是這輩子最遺憾的事了。

生命到了終結,卻無法見得心愛的人兒最後一面。

那可愛的小傢伙若是知道他死了,不知道,會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

應該不會……那傢伙肯定會氣瘋吧?

歐陽勉強地揚起嘴角,想著一向驕傲的小傢伙要是知道被他騙了,肯定氣得跳腳,說不準還會把他從墳墓裡挖出來鞭屍一頓好洩憤。

而且說不定,他還是唯一一個甩了他的人。

呵呵呵,因為這個小小的猜測,他甚至沒良心地暗自竊喜,小傢伙搞不好會為了這一點記住他久一些,是吧?

在意識陷入黑暗之際,彷彿見到有張哭得淅哩嘩啦的漂亮臉蛋湊到眼前,那雙無時都濕潤著,閃動著誘人水光的墨眸,更是淹了大水似的眼淚冒個沒完沒了,濡濕了滿臉……真的好久,沒見這小傢伙哭成這副德性。

如果還有力氣開口,他會好好告訴他:

哭成這樣真的好醜哇……

呵、呵……

他總算,心滿意足地笑開了。

◎ ◎ ◎ ◎ ◎ ◎ ◎

叮鈴。

熟悉的鈴聲喚醒了他的意識,但緊接而來的強烈頭疼,卻幾乎讓他再度昏厥過去……粗重地喘息了一陣子,靜待身子的不適略為舒緩,勉強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漆黑的空間裡,伸手不見五指,

叮鈴……

是你嗎?薇娜佩兒?

(是我,你還好嗎?)

不好,我什麼都看不見……為什麼這麼暗?人死後便是這樣什麼都看不見嗎?

(嘻嘻,你可還沒死。)

沒死?為何?

他甚至還有著醫生對他施以電擊意圖搶救的記憶……該死的,那真的很痛,痛到他想乾脆睜開眼睛對醫生破口大罵三字經,問候他祖宗八代加老母;而且他還記得很多人撲在他身上大哭特哭的感覺哩……甚至還聽見了醫生宣佈急救無效,要大家節哀順變諸如此類的公式用語。

(感覺上你還挺自得其樂的嘛!)

沒辦法,日子還是要過啊,如果注定了生命就是這樣,我再如何也沒辦法,就只好認了……事實證明,我並不後悔。

(你該把這豁達的想法也教給那小笨狐。)

女子語中,有著輕輕的歎意,聽來像是莫可奈何,又似含著一絲寵溺。

(他強留下你了。)

強留?

(是的,你該死的,但他卻違抗天命強留下你。)

我不懂。

(知道嗎?生命的輪迴自有其一套規範依循,若要是違背天命而為,就得付出什麼去換得……一個換一個,這個世界一向很公平。)

那麼,那只笨蛋究竟付出了什麼才來換回他的生命?

他……是否還活在這世上做亂造反?是否還手腳具備、完整無缺地好好活著?

心裡惶惶然,一股恐懼感壓得他幾乎無法思考。

很害怕,自己是否還有機會能當面痛罵他一聲小笨蛋。

◎ ◎ ◎ ◎ ◎ ◎ ◎

「笨……狐……狸……」

事實證明,老天還是給面子的。

至少,他總算是如願以償地向小傢伙表達出內心最沉重的呼喚:

「笨……狐、狐狸……給我……滾過來……」

萬分辛苦地把話說完,人也險些喘不過氣來。

房間的另一頭,正抱著一隻比人高的泰迪熊打瞌睡的狐狸聽見這虛弱有餘、力道不足的叫罵,忙不迭地跑了過來,甚至還因為太過興奮,竟然在接近床邊時,絆著了自己的腳,整個人往床上撲去……動彈不得的某人理所當然地成了人肉墊。

可憐的歐陽,才剛醒來,內傷程度瞬間又往上攀升了幾級。

「歐陽歐陽,你怎麼樣?」

「很……痛……你、咳……你要我死就直接講……」

「嗚嗚嗚,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突然倒下吐了一身血,嚇死大家了,幸好妍妍跑回來問了小齊,小齊又問了烏烈和若華,雁魅與拉拉雅,幾乎大家都問過一圈 了,後來是鳳凰主動說起,我們才知道原來又是跟薇娜佩兒有關……嗚嗚嗚,那個女人的話是不能信的哇,我活了那麼久那麼久那麼久,從來沒見過比她更無聊更白 目更會騙人的女巫了,平常沒事根本沒人敢隨便靠近她,你怎麼會跟她碰上呢?還一直跟她有聯絡,還被她欺騙玩弄了感情,嗚嗚。」

一大串拗口難念的人名轉得歐陽頭痛,最後奇怪的結論則讓他哭笑不得。

洛艷從桌上捧來了一堆東西,興致勃勃問:

「你會不會餓?我買了炸雞可樂漢堡薯條汽水牛肉乾……」

——這些都不是適合探病的東西吧?

見病人不賞光,洛艷又從床邊的地上提了一個大塑料袋上來:

「怕你躺著無聊我還帶了漫畫小說雜誌電視遊樂器,還有電子雞喔!」

——那是你自己要玩的吧?

洛艷想了想,靈機一動:

「我還從俱樂部裡叫了兩個男孩過來,他們都長得漂亮,很會服侍人,聲音也很好聽,如果你有需要,只要按服務鈴他們就會出現了……還是你現在就想看看他們?我去幫你叫人。」

歐陽歎息,握住他的手不讓他離去。「小艷別生氣。」

「沒有生氣。」

「真的不氣?」

「真的不氣,因為已經不能光用生氣兩個字來表示……」

歐陽輕笑:「那又為什麼要救我?薇娜佩兒告訴我,你付出了某樣東西才換回我的生命……當我知道時,真的很害怕,比我明白自己即將死去還害怕,就怕睜開眼看見你斷手斷腳,少了眼睛或是耳朵。」

拉近他細細審視,歐陽看著專注,一分不漏,就怕少瞧了什麼,沒注意到什麼。但小傢伙仍舊完好無缺,似乎就臉色蒼白了些,嘴唇蒼白了些,再加上透支了體力頻頻張嘴打著呵欠。

什麼也看不出來,他終舊是掩不住擔憂地問道:

「那是什麼,你究竟換了什麼?」

「沒什麼。」顯然就是因為想到了什麼,他開始生起氣來,但又捨不得離剛清醒過來的他太遠,只得坐在床沿背過身子,兩個人明明靠得極近,卻賭氣不願看著他。

他甚至打開了一包餅乾,喀吱喀吱吃了起來。

狐媚的墨眸裡,除了那水波般流繞閃動的光澤,還多了一絲明顯的怒火。

打定主意不理他,至少在他火光正熾時不理他。

但歐陽,也不是省油的燈。

「小艷,我是病人,太傷腦不好,你不告訴我,我就會這樣一直想,一直想頭就會痛……你故意要讓我頭痛的嗎?」

他哪還是病人?

打從這該死的人類一口吞下自己寶貴至極的五片心葉起,就不再是個病人了!癌症算什麼?只要佐配與正確的東西一同入藥,就是攻無不克的AIDS也要向他屈 服。可以想見這傢伙以後到死都會身強體健、頭好壯壯、無痛無病、百毒不侵!現在他的不適只是傷癒後的疲憊,還在那邊裝什麼可憐!

歐陽輕輕咳了聲,洛艷終是不捨地回過頭察看。

真是沒用!就連他也要看不起自己了……唉,八成是見著了他那副要死不活模樣的後遺症,雖然理智上知道他已經沒什麼事,腦子裡還是充塞著人類只不過是個脆弱的生命體,不小心就會死掉這種想法。

讓歐陽難得出現的懇求目光看著,從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洛艷只遲疑了一下下,便把事實告訴他了。

以他所能給予的最大部分——五片心葉,拯救了他體內遭受癌細胞侵蝕的五樣主要臟器……也幸好他報廢的只有這五樣臟器,再多他也不行了,目前僅存一片拿來維持性命的心,要是也得刨給他,就跟把本命珠吐給他是一樣的下場,都是死命一條。

道行七百五十八年的狐狸精,現在只剩下基本維持人形的能耐了,他目前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運用法術的反衝力,就好像武俠小說裡被廢了功力的武林高手,除了身形動作靈敏些,今後他恐怕得像尋常人一般安分守己無法作亂。

歐陽看著他,眼中儘是深深不捨的歎息。

「笨啊你。」笨狐狸,為什麼他能這樣輕易地為人犧牲?活那麼久是只長年紀不長腦袋嗎?看來真的得養著他一輩子了,免得放出去被壞人騙了可怎麼辦好?

終是忍不住地告訴他:

「你知不知道我騙了你?其實我一直在算計著你呢。」算計著如何讓他留在自己身邊,與薇娜佩兒狼狽為奸地交換訊息,拿他當作賭注的籌碼。

「有嗎?」洛艷好驚訝,隨後一想,立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難過,你只是被薇娜佩兒的花言巧語給騙了,我不會怪你笨,那女人滑溜得緊,能識破她的人不多,你不要傷心,以後她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會好好保護你。」

薇娜佩兒也太過分了,不隨意侵擾人類的生活是不成文的公約呀,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他?他雖然不太討人喜歡,但畢竟只是個脆弱的人類啊。

「呀?」唇上一熱,一時不察竟被人竊了個香,洛艷不敢相信,這色狼才剛醒來就不老實!

「每次只要看著你的眼睛,就會很想做……」

歐陽輕輕在他耳邊說著,那雙無時無刻都濕潤著的美眸,總是叫人不自覺生起一股想讓他哭泣的惡劣想法。

「小艷有沒有背著我跟別人亂來?」

洛艷瞪他。

「你不要我了還管我有沒有跟別人亂來?」

「可是那是我開玩笑的。」歐陽聳聳肩,一副就是這樣沒錯的態度。

「開玩笑?豬頭啊!這種事情可以開玩笑嗎!」

「為什麼不行?」

哪還有為什麼?因為他為了這個難過了很久啊!笨蛋笨蛋笨蛋!平常兩個人就打打鬧鬧的,他老是來招惹他生氣,他也習慣了讓他惹到生氣,生活中早就荒唐地習慣了他的存在,也當真弔詭地默認了他「正在交往」的說法,而他,這個豬頭,居然叫他不要再去找他!

孩子氣地想推他一把,沒料到卻反將自己送進對方的懷抱中,洛艷頓時讓他緊緊鎖在懷裡,動彈不得。

歐陽的吻憐惜地停在他眼皮上,輕啄著。

「小艷別氣,這樣眼睛紅紅的好難看。」

「不理你了,我要回去。」抽抽鼻子,他難堪揉著發紅的眼眶,手卻被抓下,輕輕包裹在另外一雙大手中。

「別氣,你明知道我只是嘴巴壞,小艷不要拋棄我,我會傷心的。」

「可惡,說得好像我才是壞人!」瞪他一眼,其實心裡的氣早消得差不多,雖然洛艷嘴巴不說,其實也知道這人……對自己也是有情的,畢竟他沒真取了他的本命珠去續命,寧願就這樣……想到他當時咳得一身是血,可怕至極的模樣,就忍不住又……哼了一聲。

愛逞強沒腦袋!

又不是一定要本命珠才能救他!當他是誰?他可是洛艷耶!可是七百多歲的狐狸耶,老實跟他講清楚不就不用白受那麼多罪了嘛!

小腦袋瓜在他的頸窩處蹭蹭,洛艷聲音酥軟綿綿地要求:

「那你要彌補我。」

歐陽一怔。彌補?

「彌補什麼?」

「你讓我做一次好了,我就原諒你。」

「我是病人耶,你打算用這種方式操勞我?」歐陽臉上苦笑,心裡卻是百感交集;這可惡的小東西,居然直到現在還想著要壓倒他?

「我救了你一命呢!可我慈悲為懷天真善良,所以也不要求你什麼,就讓你用身體來報答吧!」

洛艷暗暗算計著,打算趁他還虛弱沒什麼體力時,攻其不備——

「呀呀呀,你幹嘛啊?」才轉瞬間,原本打算「好好享用」的人竟然壓到了自己身上來,洛艷深深吸口氣,大吼:「放開我啦,你不要亂來,明明說好要給我的!」

「誰跟你說好?」歐陽笑得好賊。

隨隨便便就被人壓到身下,變不了身的小狐狸,在「壞人」的眼中,完全造成不了威脅,就算那壞人現在因故發揮不出平時的戰力也一樣。

「小笨蛋,我最大的優點就是有所堅持,尤其在這方面。」真要讓他這樣就隨便得逞了去,他歐陽,也不用姓歐陽了。

「我、我、我也要堅持啊!」

「那你就好好堅持吧,別太快軟了腳,撐久點才能讓我得到快樂……」

真好,剛醒來就有「豪華大餐」等著他。歐陽滿意的露出微笑,手口並用地開始享用。這次他打定主意,不管怎麼樣都要把他吃得乾乾淨淨,裡外不留!

房門無聲地打開……

前來探視好友的副總裁站在門口,莫可奈何地歎息。

這個精蟲上腦的傢伙!

「我想這傢伙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張秘書你記得通知他明天給我準時上班……」他絕對會準備一堆看到死也看不完的企劃案,作為恭喜他大病初癒的禮物。

關上門,走在張秘書後面的副總裁,順便拉走一同前來的那個,想要趁人不注意偷偷躲到衣櫃裡的女人。

「妍妍,別亂看,這種東西看太多對身體不好。」

真搞不懂這女人的腦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怎麼老作出這種奇怪的舉動?能者多勞,他決定要帶回家好好再教育一番。

這副總裁與神秘小秘書之間,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THE END
╭*  雪壓竹枝低,雖低不著泥。明朝紅日出,依舊與天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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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歐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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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分享,想不到是這樣的結局
不過還想看副總裁與小秘書之間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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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好逗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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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 不過那個取心葉的那個臭道士怎麼沒死啊?

為了以防後患  應該早點讓那臭道士死掉 - -+

還有我要看H啦

都沒有H >    " <
臉紅是害羞還是 ..   興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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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錯的文章呀!
沒想到後面還有那麼多的原因在
那個道士真是討厭的要命,怎麼沒去死一死
想看秘書跟副總裁的故事~
                        (\___/)
                       (.ˍˍ.) 給你一顆小心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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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看完猜拳
馬上來看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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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看完猜拳 馬上來看這篇 --> Me, too!

洛艷的狐狸耳朵和蓬鬆毛茸茸的尾巴讓我好萌!  這麼單純又可愛的狐狸精完全顛覆了狐狸精的刻板形象~~

Such a sweet story and thanks for shar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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