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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幽蘭送情》十二客花圖春之頌之三 by寄秋 (轉載來自於Foxy)

《幽蘭送情》十二客花圖春之頌之三 by寄秋 (轉載來自於Foxy)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redtangerine 您是第720個瀏覽者
楔子
    雲想衣袋花想容……會向瑤台月下送。
    月中十二位花仙,媚媚姿態令人借,廣寒宮裡春秋無,哪知人間夏冬苦。
    誰知那日兔兒頑皮,慫恿園中花兒下凡遊玩,十二位神仙駕雲輕飄攬水鏡,
人間一日游,回首已是尋無根,叫兔兒給吃了。
    無從依附,仙魂玉魄寄居凡人屋,被那浪漢子瞧了去,畫下「十二客圖」傳
詠後世,重人輪迴歷經人間苦,輾轉來到二十一世紀的台灣。
    或是有緣,畫此圖的後人重得先人張過叔親繪之「十二客圖」,因緣際會之
下,覓得與花魂精魄神似的十二位出塵女子,並與之共居。
    高貴、雅淡、清純、動人—…•種種花姿,因此有了十二客花居。
    貴客牡丹——藏璽璽,是名財經記者,志願也是成為傑出的財經記者,可是
奇怪得很,她總是在無意間挖到藝人的八卦新聞,搞得編輯主任哭笑不得,想改
換她的工作內容去跑影劇路線。
    近客芍藥——常弄歡,脾氣火爆卻有點神經兮兮,老是草木皆兵地以為每個
人都要找她麻煩,她創作的詞曲首首暢銷,追著邀歌的藝人一大堆,筆名就叫
「隱名」。
    幽客蘭花——何向晚,是近年竄起的新銳雕刻家,曾以一尊「綠涅觀音」震
驚全世界,目前被國內視為國寶級大師,行事極其神秘,不願曝光。
    野客薔薇——馮聽雨,個性高傲,為人清冷不浮躁,是世界級少數的知名女
賽車手,中性的外表俊美無傳,擁護者無性別之分。車疾如豹,不受任何企業或
車隊招攬,酷愛獨來獨往,一笑難求。
    壽客菊花——言醉醉,專長是開膛剖腹,而且擁有合法執照,每年政府都得
付給她高額薪資,民間百姓的說法是法醫,正確的官方職等是「驗屍官」,一刀
劃下明明白白,案情得以水落石出。
    仙客桂花——宋憐憐,是出了名的「遊牧民族」,一張嘴吃四方,白話一點
是打工族,四處尋找「錢」途,是最富有的窮鬼,因為她是惟一優雅在各大鄰居
的「小」朋友,而鄰居們都非常有錢且慷慨,提供她無數的打工機會。
    遠客榮莉——翟小嬰,是個生平無大志的孩子王,在街上吃冰淇淋時,意外
地被某大兒童節目的製作人相中,開始她大受小孩子歡迎的主持工作,年年獲得
各大獎項,身價水漲船高。
    佳客瑞香——倪想容,號稱是台灣第一的活百科全書,任職於國立圖書館,
一顆金頭腦價值連城卻甘於平凡,捨館主之職屈就於小小的管理員,老是藏在書
堆不見人。
    清客梅花——沈戀梅,有著天籟般的完美歌聲,讓聞者為之動容,多少經紀
人和唱片公司老闆,捧著天文數字的鈔票求她簽約都不為所動,寧可窩在朋友的
餐廳當個默默無聞的小歌手,不涉紅塵地唱著屬於自己的歌。
    雅客茶花——和風,是個極度厭惡電腦的言情小說家,就是坐在家裡閒來無
事做做「手」工,一雙拖鞋走天下,能不出門絕對看她賴死在和室桌前,握著一
枝筆天馬行空,增懶的生活觀像菲律賓女傭,沒人相信她是幻想中不食人間煙火
的創作家。
    靜客荷花——方靜湖,生性淡泊,因為無法在掌聲中找回昔日熱愛的音符,
便毅然放下如日中天的演奏事業,成為某所學校的音樂代課老師,主教鋼琴。
    素客丁香——袁素素,人如其名十分樸素,不愛以飄逸清靈的外貌引起太多
注目,刻意打扮得清清淡淡叫人忽視她的存在,有時像個大樓清潔婦,誰也看不
出她原來是受人尊敬的白衣天使。
    十二位女孩,十二篇愛情故事,在花的季節展開,一片片飛舞的花瓣是她們
的歡笑與淚水。
    在一幢十三層樓高的「聯合女子出租大廈」裡。愛情一步步逼近。

                第一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四周是見不到光的暗影,伸手不見五指,完全的黑暗就像窺伺的惡鬼潛行埋
伏著,似有若無的喘息由四面八方壓來,分化了理智和呼吸。
    死寂的靜謐來自永無止境的未知。
    一條路,在前方。
    不清楚為何能感應到眼前暗無天日的方向,其實是條蜿蜒的長路,卻似乎永
遠也走不到盡頭,時間是靜止的。
    一點一點瑩亮的綠光逐漸成形,像透明的白霧飄浮,遠看是人,近看卻虛無。
    誰?
    是誰在呼喚我的名字,我認識你嗎?
    冷,是她僅有的感覺,徹骨的寒意讓她下意識地以雙手環胸互搓取暖,卻始
終驅不散那不同於人間的陰風在身側徘徊。
    好冷、好暗、好詭橘,她不知道身在何處,一道宏亮的粗歎聲不斷地叫著她。
    「來吧!來吧!擁有一雙神斧之手的雕刻女向我走近,來到眾生受苦受難的
苦海道,看看他們在掙不開的業障中掙扎。
    「來吧!來吧,是我在叫喚著你,擁有慈悲救世胸懷的蘭花仙子,傾聽心的
聲音。」
    誰有慈悲,我嗎?
    她很想笑,向來深居簡出的淡情女哪來慈悲?她是個自私的女人,只為自己
而活,連父母都能拋諸腦後,無情是她的別名。
    剛一這麼想,四方即傳來尖銳的低嗚聲,像是負傷的野獸在死前最後一嚎,
淒厲而不甘,拖著即將斷氣的身子尋找活命的食物。
    七情六慾向來與她無關,悲歡離合,聚散無常,人是如此的卑微,要情何用?
平添幾許蒼桑。
    走著走著,雙腿似自有意識地往前走去,由不得控制,她看見一抹淡淡的幽
光。
    嘈雜的聲音……不,是婦人哭喊的淒厲聲,一股很濃的屍臭味撲鼻而來,她
差點因承受不住而打算後退,但是冥冥中有股無形的力量推了她一把。
    越來越詭異了,更多人形的白霧在她周道穿梭,有些好奇地停在她左右觀望,
有些企圖扯弄她結起的發,有些則茫然地直接穿過她,一陣刺骨的寒凍了她四肢,
幾乎無法再前進。
    我不行了,我想念我溫暖的被褥,及一鍋冒著熱氣的麻辣火鍋,涮著我最愛
吃的牛肉,滾燙的青菜。
    唉!她歎了一口氣,是她太敏感了嗎?怎麼聽到如雷的斥喝在責怪她滯足不
前。
    好吧!是你要我的,我就陪你走一回。
    像是談好條件,眼前的景色忽而一變,不再是沉默的黑,而是類似古老油燈
映照下的昏黃天空,她瞧見一條只進不退的橋,橋下的河污濁如墨,飄著載浮載
沉的男男女女,一心要游上岸。
    突然,她又笑了。
    她做了一個好奇特的夢,牛頭馬面朝她走了過來,恭敬地請她上橋。
    既然是夢,何需畏懼,何不順著夢境遊歷一番,磨肩擦道的人群毫無意志地
往前移動,雖然走得非常緩慢,終於到了橋的彼端。
    有位婆婆在橋墩奉茶,口有點渴的她伸手欲取
    「仙子,盂婆好見,忘情水勿飲。」
    她嚇了一跳,為何婆婆不肯給水喝,卻頻頻催促她往前走,表情是模糊難辨,
一個無情的人有情可忘嗎?
    無可奈何,她繼續異夢之旅。
    古中國式的建築看來有些年代,亭閣水樹十分淒涼,她不由得感傷地撫撫剝
漆欄杆,紅色染料已褪成朱銅,給人森冷的孤寂感。
    她真的好累,不常運動的竹筍腿快發芽了,於脆種在這裡好了,省得天天澆
水。
    說來好笑,此刻天空閃過一道響雷,不太高興她的懦弱想法,宮廷式閣樓瞬
間消失,驟起的一片黑令她很不適應,彷彿有更大的考驗在等著。
    哀號聲、求救聲、悲痛聲、淒厲聲和哭不出聲的呻吟,如播放錄音帶般同時
響起,呼嘯地衝擊她脆薄的耳膜,心竟揪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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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要她看什麼,她有選擇嗎?此一刻,她想打退堂鼓,當只膽小的地鼠速
離。
    「不行,你得上前,這是你的使命。」
    使命還是死命?給我個痛快別再戲弄,你不曉得我有多冷嗎?她惱了,氣憤
無理取鬧的夢老是做不完,她覺得好累。
    或許是指引她到此的聲音聽見她的心語,黑暗中的邪魔妖妖盡出,在她耳邊
狂吼著聽不爛的咆音,某種尖銳的器具刺了她一下,反射性地往路旁一躍——
    突地,駭然之色浮在臉上,在她看不見的情況下,有數以千計的小手正攀抓
著她的小同,爭先恐後地想拉下她或借由她往前游一步。
    驚恐極了,她不要做夢了可不可以,她要回到現實生活。
    但是,天不從人願,一道刺目的白光由上方打下,人目的景致叫她動彈不得,
這是地獄嗎?
    好多好多的人骨堆積如山,瘦得見骨的「人」或吊或綁或插心而出,種種可
怕的刑罰怵目驚心,她聽見夜來吞心的咕價聲。
    不看、不聽、不聞、不語、不去思考,她閉上眼假裝無知覺,完全封閉了情
緒。
    可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沉淪,無數條枯手扯拉著她,小腿在泥沼中忍受
冰一般的刺痛,誰在咬她的腳?她不想死在地獄裡。
    救我,不管你是誰。
    在心裡高喊,淡淡檀香味伴隨悲懷之音而來。
    「爾等死靈不可造次,速速退下。」
    真是神奇,話一說完果見四周清如荒漠,不再有千手糾纏。
    「你是誰?」
    白光處隱見金波激激,現出一張猙獰萬分的恐怖臉譜,以及慈悲波世的七雙
善目,他是……
    「啊——」
    像墜落十丈紅塵似的尖叫聲特別驚人,雪白的床舖下滾落一位睡眼使訟的美
麗女子,不明白身在何方地猛眨眼睛,神情恍惚。
    凌亂的發被敵在肩膀,朝陽透過窗簾照在她反光的黑髮上,即使狼狽得令人
好笑,仍然美得宛若一朵滴世仙花,幽幽雅雅恬淡自若。
    向來清心寡慾的女子讀讀發疼的手,神志漸漸清明,她做了一個夢。
    好奇怪的夢,她竟不覺得害怕,反倒有種莫名的激動,體內藏著一股熱火要
破膛而出,清晰的影像仍然留在腦海中,久久不能忘懷。
    她要雕刻,她要雕刻。
    「刀呢?我擺哪去了?」
    赤足走出房間來到工作室,大大小小的刀具四處可見,刻了一半的烏木裸女
引不起她的興趣,她需要更強烈的叫喚,如夢中的聲音。
    何向晚是一名享譽國內外的名雕刻家,在她巧手雕琢下的成品栩栩如生,每
一件作品都堪稱是世紀之作,欣賞過的人無不大受感動,連連稱讚她是二十一世
紀初的奇跡。
    尤其是三年前在國際大放異彩的「綠涅觀音」,不少歐美人士爭相訂購,日
本天皇及印度佛教界更是開天價非得不可。
    最後以跌破眾人眼鏡的「低價」九十九萬,廉價讓給國立博物館展覽十年,
也就是說十年後再來談。
    十七歲沉迷於雕刻的樂趣中,十九歲推出個人展,當時即被稱為雕刻界的天
才,不管是木雕、石雕或玉質之類的雕品都難不倒她。
    受盛名之累,媒體及上門求購的癡迷者讓她無法創作,絡繹不絕地守候她進
出之口,閃光燈和懇求聲煩得她幾乎要大叫。
    她只是單純地將熱增投注在雕刻中,並非為了出名,雕刻是她的全部生命,
沒有人能夠阻攔。
    於是,二十歲那年她離家出走,自此下落不明。
    之後的作品全交由忠心的經紀人去處理,再也沒有人看過她,若非每年至少
有一至三件作品流人市場,眾人會以為她遇上什麼意外已不在人世。
    其實她哪兒也沒去,依然待在活躍的台北市,無心插柳的情況下來到「聯合
女子出租大廈」,幽客居或可說蘭花居是她居住的樓層,一樓一戶,一戶只居一
人,情況相當特殊,而且全是女人,…嗯,有個女孩。
    因為住戶們都怕吵吧,而房東的性情古怪,所以有了十二客花居。
    不過二樓的牡丹藏璽璽和三樓的芍藥常弄歡被人訂了,她們的男人不時地來
此過夜,使得原本「男賓止步」的規矩從此不存在。
    好在只有兩位有所同伴侶,因此進出的分子不算複雜,住戶們睜一眼、閉一
眼地當作無視,反正不關她們的事,少來串門子就好。
    「唉!瞧我迷糊的,有刀無物怎麼下手,雕空氣嗎?」為之失笑的何向晚晃
晃腦,表情是傻氣。
    一座佛在她心中,翻翻亂中有序的木、石原品,淡淡的失望浮在臉上。
    一件作品的形成並非憑空而來,那是一種衝動,無可言喻的澎湃情感像海嘯
一般排山倒海,沖毀了一道道堤防,淹沒了她的心。
    是心在呼喚。
    來刻我吧!來刻我吧!來刻我……急切的形體便在她心裡烙了印,直到化為
生命。
    夢裡的情景讓她激奮不已,她從來沒有那麼真實地面對死後世界的一切,近
得叫她幾乎,不,是真切地聞到令人作嘔的死屍味。
    啟蒙的含意十分濃厚,她相信在天地間存著她所不知道的力量和神抵,所以
她必須去探索。
    湧現的血流奔動浩浩蕩蕩,衝擊著貧乏窮困的知識,哪裡能找到她心目中的
刻材?她不能等待,一定要立刻實現。
    夢呀!救贖她的眾鬼之王,悲獰共存的法相,這是燃燒生命的偉大,她的地
獄菩薩呵!
    一等活靈活現的地獄菩薩就是她此刻追尋的目標,也是她賦予的使命,什麼
樣的顏色才能成就威風凜凜的法身呢?
    想了又想,莫名的黑躍進思緒中,閉眼冥想當時的幽暗,間黑包圍的冷暗和
寂寥,無生命的幽魂四下飄蕩,為生前受罰的罪人,修羅地獄……
    驀地,眼一睜,清明堅決,她知道菩薩的本色了,是全然的黑,不摻雜質。
    對了,去請教十一樓茶花居的和風,寫小說的應該有很多現成的資料。不難
查出她所要的資訊,上回她曾瞧見一大本剪輯,有關於寶石及礦石的圖維。
    將雕刻視同生命的何向晚不假思考地聽從心的聲音,滿腔的熱血驅使她離開
了家門。
    命運的轉盤在最陰暗的角落不停轉動,人與人的際通便串了起來。
    在未來。
    「天吶!你有沒有用腦,要我幫你找雕刻的材料,你是不是想太多把腦子弄
壞了?」
    頂著瘋女頭,兩眼腫得像熊貓的菲律賓女傭……呢,說槽了,是睡眠明顯不
足的大作家,一腳著鞋,一腳光裸地瞪著不速之客,十分嫉妒她的神清氣爽。
    早八百年不相往來的「臭」客人駕光臨,她該跳起來燃炮宰羊不成。
    其實也不到八百年,但是真的蠻久了,她們都是懶得和鄰居交流的人,上一
回是為了寫有關雕刻的小說才去她的蘭花居坐坐,喝了壺花茶待了三個小時,然
後就不再有交集。
    想想是多久以前的事,其間她又完成了三本稿子,大概三四個月有吧。
    自個睡得頭好壯壯也不考慮別人是夜貓族,一大清早來擾人清夢,她才剛躺
下耶!滿腦子還存著男主角被女主角踹了一腳的慘況,催魂似的電鈴聲便像急驚
風般響個不停。
    好歹體諒筆耕者的辛苦,一字一字地刻很傷神,稿費沒想像中好賺,夜以繼
日焚膏繼盡,結果弄出一堆肥油掛在肚子上,脂肪照樣囤積。
    但這不是重點,是她寫稿時生理時鐘被打斷,一旦未照她的「正常」作息去
吃喝拉撒睡,往後的「奇幻子」會很不爽,寫不出她要的味道。
    就是虛火上升人煩躁,明明愛睡得很卻睡不著,想寫稿卻寫不出一個字,文
思枯竭只想困圍困……
    而姓向的笨女人居然為了她所不瞭解的領域來叫魂,她要是有好臉色才怪,
不掐死人已算她修養好,至少在她稿子沒完成前不能因為謀殺罪而中斷人獄。
    雖然她非常渴望宰了她。
    「向大姐,你腦子不好情有可原,誰叫你整天和一堆木頭石頭為伍,人都已
經木石化了,但請考慮我是人,我還活著。」木石無情,完全麻木不仁。
    抓抓三天沒洗的稻草發,人家說寫小說的人應該長髮飄飄,不食人間煙火,
而她的確發過腰際,只不過進逼得連親生父母都不敢上前相認,皆當是陌生人擦
身而過。
    寫稿期的她是失去人性的夜叉,六親不認,任由髒亂的環境將她熏陶成落魄
八婆。
    因為她寫小說時哭時笑,一下子喃喃自語,一下子又因寫不出大喊不寫了要
封筆,十足的瘋癲。
    「和風,你剛起來呀!」一開口她就後悔了,她怎麼忘了對方的怪解。
    她抓狂地大叫,「你先回去把藥吃一吃,十年後再來找我,出門別忘替我關
上門。」
    「你別發火,我不是故意、故意來打擾,你在寫稿呀?」她瞄了一眼垃圾堆
似的書籍和紙張。
    「幹麼,你唱盤跳針呀!一連說兩句故意。」負負得正,她是故意的。
    「有嗎?」她偏頭想了一下。
    「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去泡杯花茶烤兩片土司,我餓了。」她不客氣地指
使人。
    大家都太熟悉了,像千百年前曾是知交好友,即使平時不相往來,那一點點
感覺還在,自然流露在日常生活的互動上。
    「你待會不是要繼續睡,現在吃東西容易胖。」嘴上說著,身體自有意識地
為看她張羅。
    習慣性吧!和風太懶了,除了她的小說外,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包括吃豬食
和睡豬圈。
    「何向晚,你在嘲笑我胖嗎?」這個竹竿女太可恨了,她不過豐腴了點。
    她回頭一笑地端來花茶。「你肉肉的很可愛,像我必須拚命吃才不會血糖過
低,我很羨慕你的健康。」
    「你敢再說我一次可愛,我就把你丟到絞肉機裡絞個粉碎。」她根本就是惡
魔轉世。
    什麼叫必須拚命吃才不會血糖過低?她居然在天天為了多吃一口就會虛胖的
人面前說這種話,簡直天理不容、人神共憤,死千次不足以彌補其罪過。
    吃不胖的人是浪費糧食,糧田農民辛昔栽種的稻作,搶落後國家人民的一口
求生口糧,和蝗蟲白蟻一樣可惡,根本不該存在這世界,應該減種才是。
    圓滾滾的和風瞪著她竹竿似的身材,一股氣就猛冒泡泡,她怎麼可以這麼瘦,
兩人站在一起是推美畫面中的污點,一個是快死的病房美女林黛五,一個是馬東
坡前的吊死鬼楊貴妃,大小比例像是西瓜前面放了顆小玉,可笑得要命。
    恨呀!怨吶!還是改變不了快破六十的等質重量,有吃才有補嘛!她在印證
愛因斯坦的能量不滅定律,「一」用直寫橫寫都是「l 」。
    「我猜你連絞肉機怎麼用都不清楚,拆開的箱口都蒙上一層次。」英雄無用
武之地。
    和風白了一眼,她有亂買東西的習慣,犯法嗎?「你可以來當實驗品,下一
本書我準備寫驚驚小說,書名叫絞碎的雕刻家。」
    她怔仲地一吶,「會不會太血腥了,你寫的不是言情小說嗎?」
    「改變風格不成嗎?我最近迷上開膛手傑克,想挖顆心來嘗嘗味道。」切柳
丁的刀正冷指著她。
    輕笑出聲的何向晚將沾了奶油、果價的土司送給她。「聽說飢餓的女人有暴
力傾向,所說不差。」
    不愧是寫小說的,想像力真豐宮,她見識過她像瘋子般大叫著要人家殺了她,
只因寫不下去,因此眼前的威脅算是小兒科。
    誠如她自己所言,寫小說的都是心理變態,是人格分裂、自我折後型的出神
病患者。
    「嗯哼!你打算成為受害者嗎?籌我吃飽了再成全你。」頭好癢,待會叫她
順便幫忙洗個頭再走。
    「別忙著料理我,你有幾本自然珍藏系列的圖維閉哪去了?」她實在沒法子
在垃圾堆中找書。
    她手一指,「喀!壓在第三層,看起來又厚又重的那幾本。」
    呵欠直打,認命的和風抓抓發癢的頭皮,三兩下解決她遲到的晚餐,雖然此
刻是早上六點三十五分。
    一些「不算」朋友的朋友老愛在一大早鬧她,要是不努力適應這些突發狀況,
她早晚會神經衰竭地成為時下潮流的趴趴熊。
    「大作家,你來幫我瞧瞧哪一種材質較易取得。」翻開一頁頁令人眼花撩亂
的彩色圖鑒,她無法下決定。
    「別叫我大作家,還有把你腦子裡的構思挖出來我聽聽。」她又不是神。
    何向晚大略地形容了一下。「我好想開始下刀,手都不由自主地興奮。」
    「瘋子。」她斜脫了一眼。「釩鉛礦如何?硬度只有三?」
    她瞧了瞧不滿意。「血的顏色不符合我要的感覺,不夠黑暗。」
    「硫銻銅銀礦和深紅銀礦都傾向黑色,如何?保證讓你灰頭土臉。」她不太
有精神地隨便一點。
    反正她也不懂,隔行如隔山,員要她出意見不如問她一章小說幾個字,標點
符號算不算是污字數錢。
    天色好亮,正是她愛困的時刻,誰有力氣理她的氫酸鈣鈕鉀,隨便去路上撿
塊破木頭不就成了,不是說心中有佛,處處皆可成佛,何必自費功夫去挑硬得要
命的石頭來自找苦吃?
    要不是世上鮮有三尺高的鑽石巖,否則她會建議去搬一塊回來慢慢雕琢,十
年、二十年總會磨出一座佛。
    「不好,不夠深沉剽悍,我要更能震撼人心的剛硬,最好如死亡的顏色。」
帶著血腥味。
    死亡?她像看白癡地輕嗯一聲。「小姐,等我死了再幫你找。」
    她現在還在彌留狀態。
    「和風,你在詛咒自己嗎?」似乎真的吵到她了,瞧她一臉不濟,昏昏欲睡。
    「不,我在詛咒你早死早超生。」因為同在地獄裡。
    「嘴真壞,我不該依賴你的三流直覺。」輕歎一聲,她將書關了起來。
    「好意思說我三流,是誰像長了癇瘡直往我這裡奔,我沒怪你干擾我的睡眠
就該偷笑了。」她還沒把小說裡的尖酸刻薄發揮出來呢!
    「我……」
    和風揚揚手自認倒霉地說道:「去找九樓的活百科全書,她比我有學問。」
    對喔!可是……「我和她不熟,怎好去麻煩她。」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挖挖耳洞,她的手已掄成拳。
    「你知道我一向很少出門,全大廈我只認識你和憐憐,偶爾拜託了香居的素
素幫我拿點藥……」其他是點頭之交,少有往來。
    何向晚抱歉地一笑,像是安撫她顯而易見的怒火,快要殺人似的。
    「你的恐龍期經紀人呢?她死到哪去了?」她是全球搜查特派員嗎?
    「她最近去相親。」連她都找不到人,說不走過些時候會收到帖子,禮到人
不到。
    「相親?!」好大的笑話。「你確定地球上還有另一頭公恐龍?」
    那副長相不是她在嫌棄,人高馬大又黑黑壯壯。脖子出奇的細長,好像佛羅
紀時的長頸雷龍,任何一個女孩站在她身邊都可以小鳥依人。
    五官不算難看,組合起來沒嚇哭過小孩,頂多嚇傻了,七月半時不能在外面
走動,尤忌夜晚出沒,將近一百公斤的體重總是哈、略、哈一一一恐龍的步伐,
人未到雞聲先到,地面會有強烈震動。
    叫人想砍上帝一刀的是她有出奇優雅的教養,甜美的黃鶯軟腔,實在讓人很
難聯想成同一人,只能說這個玩笑開大了。
    能想像一頭恐龍勾起壯壯的小指喝咖啡,輕聲組語的咯咯輕笑,粉色套裝內
是祖母時代的營絲襯衫嗎?
    只看了一次她就不敢領教,倒盡胃口地連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腦海裡浮現一
群恐龍在跳大腿舞,因此把地表跳碎了才絕種。
    「別太缺德,柔柔可沒得罪你。」真是的,一張嘴比刀還利。
    是了,恐龍居然取了個絕對女性化的名字——溫柔柔。「四維八德我從缺,
此乃天性。」
    不然她怎想得出奇奇怪怪的人物個性。
    「算我怕了你,你能不能幫我聯絡倪小姐?」有顆金頭腦不善用太可惜。
    「倪小姐?你也太客氣了吧!」她都叫聲死書獃,反正那人迷糊得很。
    因為寫作上的需要,不愛外出的她就直接要九樓的鄰居從圖書館把書拿回來,
她參考完即歸還,省去借書的手續還要填一大堆資料。
    有時寫到一半資料不全,凌晨兩點照樣打電話挖她起床,解決了問題才准她
去睡。
    「我跟她又不熟,基本的禮貌不可少。」總不能像她老是口無遮攔。
    「是,禮儀大使,我和她熟得足以穿同一條內褲。」她沒好氣地翻翻白眼。
    和風拿起電話撥了瑞香居的號碼,像念芝麻開門似的念起雲想衣裳花想容,
話筒那端傳出聲音。
    「喂!和風嗎?」
    「自己和她談,我要去睡覺。」她不管了,讓能者去多勞。
    接過手的何向晚無奈地一笑。「我是蘭花居的何向晚,有件事可以請教你嗎?」
    對方明顯地愣了一下,口氣不太確定地問道:「你是這幢大廈的住戶?」
    「是,四樓的蘭花居。」不會吧!六七年的鄰居多少會有些印象,而她……
真是過目不忘的百科全書嗎?
    「囑!我想起來了,是你。」意思是肯定同園子的人,並非假借各種名目要
挖她腦中珍貴資料的。
    她最討厭出名,願望是當小小的圖書管理員。
    「是這樣的,我正打算找個雕材……」
    細細碎碎的交談聲連續了半個小時,一旁的和風抱著枕頭睡在書堆裡,人家
幾時離去都不知情,猶自專注於夢中男主角被捲起的大石頭砸死……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是夢。

                第二章
    幽靜的古樸環境巨木參天,葫郁一片綠意盎然,紅樹林步道以紅白磚交叉舖
成,底下是一層厚厚壓平的木屑好防滑。
    清揚的鳥叫聲不絕於耳,林間跳躍的雀影不知憂愁,優遊自在的啄羽自娛,
風是大自然的賞禮,輕輕搖晃枝頭白花。
    是梧桐花開的季節,淡淡的清香伴隨自白花瓣迎面襲來,初來乍到的人總以
為人了桃源仙境,忘情地一掏仙花風風。
    順著小徑往上延展,坐落著一幢千坪大的兩層樓別墅,哥德式建築,有十七
世紀歐洲貴族的氣勢,門口林立十來座人形雕像,憂鬱的眼神似在訴說無奈的寂
寞,盼望擁有人的關懷。
    幾個不多話的傭人來來去去,門前停了一輛深藍色轎車,四周的安靜出人意
料,像是怕驚動林子裡的野狼。
    台灣當然沒有野狼,只有人家放生不要的野狗,附近有個老榮民拾了二十幾
條流浪大當兒女養,每回車聲一起總會回應個幾聲。
    遠處的白雲一朵朵,慢慢地飄近——
    敞開的落地圍內有位滿身大汗的偉岸男子正吃力地抬起腳,一步、兩步、三
步艱辛地往前跨,像是初學走路的幼兒,痛苦的神情反映在他蒼白的臉色上,黑
色花崗石上的水漬是他滴落的汗。
    幾乎是用盡了氣力,到了第七步時他終於支撐不住地往前倒,抽痛的雙腿如
刀割般鞭策著骨髓,猶如走了一趟地獄,個中苦澀只有自己明瞭。
    男子掙扎地要起身,一旁的復健師見了不忍心想扶他,卻在他凌厲的目光下
縮回手,他不許任何人同情他。
    三年了,在三年前他是意氣風發的卓越挺立,一場策劃過的意外導致他雙腿
不良於行,險些半身不遂地成為植物人。
    經好友不眠不休地搶救七十二個小時,好不容易才從閻王手中搶回一條命,
活生生地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
    活著,是為了報復,他絕不輕易認輸,除了自己沒人可以打倒他,所以他必
須站起來,給予敵人一個迎頭痛擊,他是荒野的孤狼而非馴服的家犬,鮮血才是
他的食物。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你的體力無法負荷。」沉穩的男聲止住他的強求。
    「再一步就好,我可以辦到。」一定辦得到,一步並不遠,只要跨出去。
    「欲速則不達,你不想把腳筋拉斷,從此當個爬行的廢物吧!」秦東峰毫不
留情地一腳踢倒他,終結他的努力。
    「啊!秦醫生,你怎麼這麼殘忍地對待一個有心復健的人。」他太過分了。
    他露出玩世不恭的嘴臉。「雪兒,你真認為他還能繼續下去?身為專業的復
健師,別讓私情蒙蔽了。」
    「我……我沒有,你不要誣蔑我,我不會和自己的復健者發展男女關係。」
義正辭嚴地駁斥,心底卻閃過一絲苦澀。
    她只是個無舉足輕重的復健師,沒人會在乎她,包括她私心愛慕的男子。
    「是是是,是我心直口快地胡言亂語,你大人大量到見怪。」他做了個投降
的手勢道歉。
    大家心知肚明,說出來反而難堪,對復健的進展並無助益。
    雪兒冷冷一膘不理會他。「齊先生,需要我扶你坐上輪椅嗎?」
    「不用,我自己來。」雙腳無力,他靠蒼勁的臂力支撐起七十幾公斤的身體。
    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久遠,背早已濕透的齊天豫才坐上伴了他三年的電動輪
椅,不靠任何人的幫助,起伏不定的胸膛是過度透支體力的喘息。
    一頭濕淋淋的發滴著汗珠,手臂上的淤育是復健所留下的傷痕,處處可見。
    「你啊,固執得像頭牛,別急著一步登天,小心摔得你粉身碎骨。」太過急
進反而不會有好進展。
    齊天豫接過他拋擲來的毛巾一抹。「有你在底下墊背,先死的不一定是我。」
    「瞧瞧你說的是什麼人話,過河拆橋也未免快了些,我的腳完好無缺,隨時
開溜多方便。」他炫耀地踢踢腿,走台步。
    「一根繩子綁死了你我,你能跑多遠。」他冷嘲地按下前進鈕,為自己倒了
一杯酒。
    秦東峰眉頭一皺。「說得好曖昧,我對同志沒興趣,也不會嫁給你。」
    做完激烈的復健不應喝酒,可是他肯定不聽人勸,一意孤行地把酒當白開水
補充流失的水分,說了他幾十次依然故我,簡直令人想按他一頓。
    三年前差點救不回他,在加護病房觀察了三個月才允許轉人普通病房,接著
一整年是醫院的長期住戶開了好幾回刀矯正胸腔位還,在脊椎處植人鋼釘,而且
固定腿骨不外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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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不該在一年半前出院,依他的復原情況不會提早進行復健,但是能拿一
頭牛怎麼辦?打不回罵不痛、說不聽,硬是執意為所欲為。
    為了避免錯誤的復健方法使腿骨受二次傷害,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出
院證明書,請來名為看護的復位師擬定長期復地計劃,在有效的控制範圍內得到
正確而完善的復健程序。
    不過他實在太亂來,求好心切地私底下練習,好幾回腳抽筋差點痛暈過去,
因此他才得不時地開「巡邏」,挑兩句不中聽但絕對中肯的狠話來提醒他不想他
真的成了殘廢,悔恨終生。
    他太驕傲了,容不得一絲憐憫,誰要敢露出同情的眼神必過他炮轟。
    「廢話說夠了,該說說正事。」辛辣的口感一人胃;平息了齊天豫肉體的疼
痛。
    「俱樂部這個月的收支簿我幫你拿來了,有幾個員工更動,其他大致沒什麼
變動。」這人太囂張了,他可不是讓人使喚的小弟。
    「理由呢?」
    「手腳不乾淨,私底下和會員有場外交易。」偷東西算是小事,偷人才是了
不得的大事。
    俱樂部創立的宗旨是供人遊樂、休閒,雖然有打扮華麗的女公關招待客人,
但規定一律不許有進一步的性關係,止於親吻和愛撫。
    前陣子女客抱怨男女不公,有女公關卻沒男公關作陪,因此短期內招募了二
十幾位大專以上的俊秀男子,加以職前訓練便人行服務。
    大概是年輕氣盛受不了勾引,工作時間一到即坐上名媛貴婦的車開房間去,
一陣雲雨後被人這個正著,所以不得不辦離職手續,總比被開除好,又不是光榮
的事,以後找工作會是個污點。
    除非去當牛郎,適得其所。
    「嗯!我知道了,其他呢?」他示意復健師先行離去,他不需要她了。
    雪兒點了一下頭,像往常一般步伐穩定地走了出去,並帶上門。
    「別老是想著報仇,多珍惜身邊的人。」他暗示著,可惜牛是缺乏想像力的
動物。
    「好讓他們在背後賞我一刀嗎?我不會原諒放冷箭的人。」他說得相當冷酷。
    秦東峰氣得如他背一拍。「我指的是雪兒,你沒看見她的用心呀!」
    「我付錢給她照顧我,在這方面她很負責。」他不認為有什麼好談的。
    「她喜歡你呀!太笨牛。」他沒救了,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能視而不見。
    枉他特意挑個容貌美麗的女復健師,一來賞心悅目,二來能消百病人的戾氣,
三來……嘿嘿!看能不能成就一樁風流的事。
    沒料到牛牽到北京還是牛,竟不懂得近水樓台一親芳澤,白白浪費了好意牽
良緣。
    早知道先泡起來當女朋友,現在……唉,遲了一步,人家的芳心已失陷,他
再出手就顯得卑鄙,畢竟他是罪魁禍首,小小的愧疚是難免。
    「東峰,你希望我換新的復健師嗎?」冷淡是他推一的表情。
    他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忽視她的感情!原來你是頭進化的牛。」
    不是不曉得,而是佯裝什麼都不知情,他太奸詐了。
    「除了牛的形容詞,你找不到更好的話題嗎?」他不快地一瞪。
    「老天呀!難道你沒生理慾望,看到美女不衝動?」應該檢查檢查,說不定
這是車禍的後遺症。
    齊天豫朝他擲出空酒杯。「別當我是發情的公狗,隨便女人都可以上。」
    「你不覺得雪兒很美嗎?配你的英挺正好。」好險,差點謀殺了他大眾情人
的俊臉。
    「以我現在的情況適合涉人情感嗎?」他不用地揉揉發痛的大腿。
    他眼一瞇,當作無視他痛苦的表情。「誰要你談感情?我說的是性。」
    「男女間一旦有了性的牽連,理智如雪兒也會為治療過程多了一份關心,進
而貪婪地想得到愛,她不是我要的女人。」
    門外蜇回想拿筆記的雪兒聽到此言,激動地紅了眼眶,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
平復受傷的心,故作無事地走開,沒人知道她傷得多深。
    原來自己不是他要的女人,不是他要的……他好殘忍,明明知曉她的心意還
能冷漠相待,他不值得她用心,不值得。
    「老兄,你想得太遠了吧!搞不好在你拋棄她之前,她就已先變心愛上英俊
的我。」他沾沾自喜地擺了個帥氣的姿態。
    他扯開一線微笑。「落實它,我會親自送上大紅包恭賀你用得美人歸。」
    「你……」他正要反唇相擠,門就被大力地推開,進來一位長相與齊天豫頗
為相似的男子。
    屋內的兩人臉色都變了,秦東峰首先回復冷靜地按按他的手,不願有衝突事
件發生。
    「我說親愛的大哥怎麼不出去走一走,老悶在家裡會不健康……啊,我忘了
你是殘廢,應該用爬的。」
    惡意的批評只換來他冷冷地一閉。「你來於什麼?」
    「來看看我父親的私生子落魄到何種程度,居然躲在殼裡當烏龜,不敢見人。」
他快意地說道。
    一臉流氣的齊天琪問了一口痰,毫不在意說出的活傷不傷人,他是存心來打
落水狗,才不理會什麼手足情深的屁話。成了坐輪椅的廢物看看還神不神氣得起
來,多年的鳥氣得以抒發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他不來湊湊熱鬧就顯得不夠大方,
誰叫他要突然冒出來搶風頭,奪走父親全部的關愛。
    他才是天之驕子,不知哪裡來的野雜種根本不配進人齊家,發生重大意外是
現世報,老天在責罰金得無厭。
    「我沒請你來,滾——」青筋浮動,克制不住的怒氣只能偌由聲音發洩。
    他大笑地挑了張順眼的椅子坐下。「這裡是齊家的產業,我姓齊,誰比我更
有資格留在這呢?」
    「齊二少,我想你誤會了,你現在所探的地方是天豫的私人別墅,與你花心
的老爹一點也沒關係。」秦東峰心平氣和地解釋。
    「你少來唬我,他的錢還不是我老爸給的,憑他私生子的身份哪買得起這幢
別墅。」沒個三五千萬是不成的。
    齊天論壓根瞧不起他同父異母的兄長,認為眼見的一切都是父親的偏袒。
    「我不像你不學無術,只會揮運而不事生產,父親的眼是雪亮的,他看得出
誰是敗家子。」齊天豫冷笑著。
    「你很得意是不是?」他站起身一同那雙動彈不得的腳。「就算我敗光了所
有的家產,你能拿我怎樣,以起來揍我一拳嗎?」
    「世事並無絕對,也許有一天你會如願。」他會等著掃出那一記重拳。
    他充滿蔑意地一瞄。「好好地做做夢,你的好日子不多了。」
    「我一向不做白日夢,而且沒人可以從我手中拿走任何東西。」他忍下腳筋
的抽痛,不願讓人看輕。
    「是嗎?別太肯定。」他不懷好意地笑道,眼神透露著某種陰謀。
    「什麼意思?」他絕對是懷有目的而來。
    齊天琪從懷中取出一張紅色帖子。「老爸的六十大壽,你來不來?」
    「你準備了大利是送給我是吧!」他看也不看地丟向一旁。
    齊天豫沒有太大的表情,像是看著一個得意洋洋的孩子在獻寶,心裡暗笑他
的幼稚,他能得到的玩具不外是那兩樣,而他從沒希罕過。
    一時的挫折不代表永遠的失敗,在哪裡跌倒就由哪裡爬起來,他想要的東西
沒人拿得走。
    相反的,他不要的東西,誰也不能勉強他接受。
    「要不要我借給你一條手帕?我怕你聽了以後會痛哭失聲。」他假意地掏掏
口袋。
    「會比我的腳殘廢了還悲慘嗎?我建議別說得$。」伴,「可是憋在心裡很
難受,不說出來讓你哭,又有違我的善良。」他傲慢地撫撫下巴。
    「我洗耳恭聽,你慢慢做文章吧!」他不急,玩著貓抓老鼠的遊戲。
    兄弟爭強時有所聞,不在乎多了齊家兩兄弟自相殘殺,他們的不合早在二十
年前就開始,眾所皆知。
    起源兩人的父親用情不專,同時腳踏兩條船,先是和一名純樸的鄉下女孩同
居產下一子。接著娶了一位官家千金為妻,偷偷將孩子的母親養在外面淪為情婦。
    妻子和情婦彼此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有了另一名女人,一直到兩人的小孩都上
了小學,一個三年級,一個一年級,學校舉行運動會才意外發現孩子的父親竟是
同一人。
    這下「奸」情爆發了,兩個女人鬧得不可開交,增婦那邊的長輩出面了,逼
著男人要負起責任,不然就召開記者會痛批他的薄倖與監憎。
    為了顧全名聲和面子,二女共侍一夫的戲碼於是上演,妻子是理所當然的正
室,情婦自然屈居為小。
    大小老婆爭寵,連帶著教育下一代要互相仇視,因此相差兩歲的兄弟便像敵
人一樣,每件事都要分個高低強弱,造成裂縫繼續擴大,終至無可收拾。
    不可否認,齊父對能力較好的齊天豫多了一份私心,想訓練他成為齊家的主
事者,一開始就帶他進公司學習,並大力地放手讓他去改革。
    就在齊父打算發表下一任總裁是誰的前一天,載著未婚妻出遊的齊天豫因煞
車失靈而碰上火車,一條命差點送給鬼差。
    至於未婚變則毫髮未傷,不過沒多久還是解除了婚約,對方的家長不願女兒
家個有缺陷的丈夫。
    「爸爸決定在他生日那天宣佈我是他的繼承人,你這個私生子只能靠邊站。」
終於有贏他的一天。齊天琪笑得田都閃不攏。
    「然後呢?我很閒,可以坐一整天聽你說故事。」他面無表情地扳起手指。
    「廢物當然坐一整天,你要能站起來才是笑話。」可惡,他為什麼無動於衷?
    一抹輕慢的冷笑揚在嘴角。「故事說完了嗎?平淡得令人想開汽水。」
    「你……」他氣憤的神情一轉囂張。「你心愛的未婚妻亦在那一天和我訂婚,
歡迎你來觀禮。」
    前任。「想不到檢我的破鞋穿還能這麼快樂,你還真是不長進呀!」
    「你在嫉妒我,我擁有你的一切。」他根本不在乎娶的妻子是誰,只要能互
相利用。
    反正外面心甘情願的女人那麼多,大不了學父親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妻
子是否完壁並不重要。
    「可憐的敗家子,你能忍受妻子在高潮時叫的是我的名字嗎?」他成功地給
予一擊。
    臉色發白的齊天巡衝上前去,抓住他的衣領。「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是誰告
訴你的?!」
    原來是意氣之爭的口舌之戰,沒想到居然誤打誤擔地挖出一件令人矮了一截
的羞事,他怎能不爆跳如雷。
    眼看著就要出現有史以來第一次的兄弟正面大對決,急得頭髮快發白的秦東
峰怕扯不動這兩頭愛斗的牛,心想要不要裝死逃避兇殺案的爆發。
    突然,一道很輕很淡的蘭香味飄來,讓正在氣頭上的兩人同時擰起雙眉,不
約而同地看向門口。
    一位美如仙子的清雅女子微微一笑——
    「請問,你們誰是齊天豫先生?」
    走了好幾間藏石頗豐的人家,看過不少私人收藏,甚至牡丹居的藏空裡都大
方地出借未婚夫秦獅……珠寶公司未加工的原巖,她仍是找不到令她感動的靈石。
    這是活百科全書推薦的最後一人,聽說他收藏不少的黑榴石、黑陽石和黑色
水晶巖。
    似乎和黑色有關的寶石都是他的最愛,因此她抱著微薄的希望爬山涉水,走
了三百一十七個階梯,繞過有狗追的民宅,花了七個小時才到倪小姐所說的世外
桃源,台灣最後的一塊淨土。
    可是,說實在話,累得半死的何向晚看不出美在哪裡,尤其是她發現房子的
前方有條寬敞的道路直通山下,她就沒辦法愉快得起來。
    根本是整人嘛!好好的一條路明擺在前面,卻又設下陷批讓人以為高人都住
在深山,必須徒步上山朝拜才有誠意。
    若不是到了房子前往下一瞧,平坦的路全叫高大樹木給遮蓋了,一般由山腳
上山的人,是不會注意距離小徑一公尺內的林木旁是條道路,還會以為是沒路呢!
    不過,說來也真奇怪,大門居然沒有關,她一路走來沒人跟她打招呼,好像
發現重大事件似的逃生,故作忙碌去幫一條……狼?
    洗澡。
    太古怪了,台灣有狼嗎?該不會她看走了眼,把狗看成凶猛動物。
    進到人家家裡照理說要有禮貌,可是等了老半天不見主人出現,左方的大房
間似乎傳來男人的講話聲,她只好主動點去問候一聲。
    「請問,你們誰是齊天豫先生?」
    話聲一落,自以為瀟灑無比的齊天琪帶著滿臉笑意走上前,期盼和佳人有段
美好時光,因為她太美了,美得叫人神魂顛倒。
    「你好,我是齊天琪,很高興認識你……」看著美人兒無視他伸出的手,直
走向另一人,他為之一愕。
    「你一定是齊天豫先生吧!你和你兄弟長得好像,我找了你好久,走得兩條
腿快斷了,終於見到你本人,太高興了……」
    齊天豫自知表情一定很驢,愕然地瞧見佳人朝他走過來,二話不說就抓起他
的手上下擺動,然後是開口連珠炮的熱情讓人吃不消。
    她到底是誰?他認識她嗎?
    好溫暖的小手,她一向對人都這麼大方嗎?握住陌生男子的手就不放,可是
他竟不覺得厭惡,還希望她握久一點,最好永遠不放手。
    秦東峰輕輕咳了幾聲,喚醒他的理智。
    「小姐,你私闖民宅。」
    她睜大了一雙清淨的履眸。「你不會告我吧?我最討厭媒體了。」
    討厭媒體?多怪的講法,應該是警察吧!「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何向晚,秋水向晚天的向晚,我聽說你是寶石收
或家……」她還沒來得及說完,齊天像已驚訝地改提她的手。
    「你是那個何向晚?」
    她反應極快地猛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何向晚,我一點都不認識
她,我和她是兩個人,我不是何向晚。」
    「你是何向晚。」他敢肯定,一個怕被人認出來的何向晚。
    「我不是。」她語氣很重地再次否認。
    他好笑地撫撫她長繭的大姆指。「那麼請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何向晚……」啊!她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於麼那麼誠實。
    「暗!你就是何向晚,秋水向晚天的向晚。」他用她的話來取笑她。
    一旁的秦東峰滿頭霧水,他們在說什麼呀!何向田到底是誰?怎麼好友的一
張苦瓜臉一下子染上了色彩,像是得到稀世珍寶般興奮。
    而另一個人也被搞得暈頭轉向,理不清誰是誰,一時忘了是他先向佳人示好,
且他要她。
    「我先聲明幄!我和那個何向晚不是同一個人,我『真的』不認識她。」她
幾乎用發誓的口氣鄭重否認。
    齊天豫慎重地握緊她的手。「我相信你不是那個何向晚,你就是你,你叫何
向晚。」
    「對對對,我就是何向晚,不是那個何向晚。」她像是鬆了一口氣,沒注意
自己的手包在一雙大掌中。
    「請問一下,這個何向晚和那個何向晚有什麼不同?」好奇的秦東峰忍不住
一問。
    不知該如何回答的何向晚表情有點怪,她很少和外人親近。「這……」
    「因為一位是這個,一位是那個,你聽不值國語嗎?大醫生。」她的反應太
可愛了,實在不像他所知道的何向晚。
    這個、那個?那個、這個?他們到底在說哪一個?他還是不懂為什麼何向晚
不是何向晚,何向晚又是何向晚……天呀!好複雜,滿天都是何向晚。
    「齊天豫,你放開她的手。」遲來一步的護花大使終於回魂。
    經他一喊,何向晚才發現自己的手包在他手中。「哇!你的手好大,很適合
雕刻。」
    「謝謝,你有一雙巧手。」能雕出遊龍飛鳳,恍如凌雲。
    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不就是一雙手嘛!拿來吃飯剛剛好。」
    少了她手溫的齊天像原本有些失望,聽她謙虛的說詞不免哈哈大笑,她真是
個寶貝。
    「有人生了一雙風卻不能走路,你說是不是廢人呀!」看不順眼的齊天琪口
出譏語。
    他瞬間沉下眼,表情陰驚可怖。「別逼我宰了你。」
    「你有那本事嗎?殘廢……」
    他話未說完,一雙冰冷的手猛然地掐住他的脖子,而手的主人是坐在輪椅上。
    秦東峰苦笑地拉開齊天豫。「別嚇著了小姐,女孩子的膽子都不大。」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他。」黑瞳一暗,他恨起復元進展緩慢的雙腿,不甘在
心儀的女人面前仍是個殘廢。
    出人意料的,何向晚像是發掘了寶礦般指著他的臉大叫。「大棒了。你的表
情宛如死神勾魂,我一定要依你的臉刻一尊勾魂鬼王。」
    「你不知道他是殘廢嗎?」不高興遭人忽視的齊家二少,指著那雙厚毯覆蓋
下的腿。
    「殘廢很重要嗎?」她走上前掀開一瞧。「還好嘛!比我在地獄看見的罪人
完整,他還有一雙腿。」
    他還有一雙腿。這句話讓齊天豫的內心激動萬分,她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嫌棄,
好似掉了一根頭髮還會再長,沒什麼大不了。
    一她就是他要的女人,一個看似平凡卻不凡的何向晚,他的救贖仙子。
    「等等,你就是何向晚?!」眼睛睜得像駝鈴的秦東峰快喘不過氣,他不敢
相信偶像就在面前,而且年輕貌美。
    當然,何向晚再一次否認她不是那個何向晚,雖然大家都知道她是那個何向
晚,但仍配合地說她不是「那個」何向晚。
    惟獨齊天琪始終不曉得「那個」何向晚是誰。

                第三章
    「你要借看我收藏的奇巖怪石?!」
    並非吝於拿出來與人分享,而是收藏室裡儘是漫著齊天像所偏愛的黑,從孔
雀石、蚊紋石、冰晶石、黑榴石到黑問石等等,一直到價值昂貴的剛玉、黑色石、
玉矚,甚至還有一顆鮮為人知,鴿乳般大小的黑色鑽石。
    由於他喜愛收集原石,再加上是純然的黑,感覺不若琢磨過的石頭玉質圓滑,
看來十分猙獰可柿,充滿無形的黑暗色彩令人毛骨依然。
    「何向晚」三個字改變了他對人生的體會,更讓他有了重生的希望。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幾乎在去他的生存意志,驕傲如他怎能忍受從此形同度人
地活著,那無異是將他打人永不超生的阿鼻地獄。
    他怨天尤人,自暴自棄,娘世助俗,後誰都不顧眼,行屍走肉般對任何事都
鎮不關心,處處為難身側照料他的醫護人員,放棄對生命的熱忱,什麼也不想地
生不如死。
    幾度有輕生的念頭,但因無法動彈而作罷,接著有以絕食來當作人生的最後
尊嚴。那一日,秦東峰氣急敗壞地鑽罵了他三個小時,隨後轉身離去;他以為好
友終於受不了他的無動於衷決定不再插手,然而接下來的舉動卻是他新生的開始。
    一尊相栩如生的「綠涅觀音」在他面前展現無界約的生命力,流動的綠意是
如此鮮活、生動,恍若觀蓄際世普度眾生,讓他受了極大的震撼。
    是誰的巧手活化了觀音的神采?低眉斂目的慈樣訴說她對世人的愛,手持一
只緣蓮點化心受魔障困惑的迷途靈魂。
    當時他想,他愛上了雕觀音的師傅,不管是男還是女,他或她給自己的衝擊
勝過生死。
    可惜「綠涅觀音」是好友央求身為國立博物館館主的父親出借四個小時,時
間一到必須歸還,即使他出高價購買也不能如願成為私有。
    擁有不了「綠涅觀音」一直是他的遺憾,於是他積極地打探雕刻家的名字,
想盡一切辦法要購得她之前及之後的作品,但是不太容易。
    她的作品太振奮人心,搶手到沒幾個人願意割愛,使得他卑鄙地必須請人去
竊取。
    看得出來她比較不擅於木雕,作品自率可數,大部份以玉為題材較多,紅玉、
綠玉、白玉、黃玉之類,其次是水晶和寶石。
    各類寶石較難取得,而且體積都不大,因此雕出的作品都相當細緻小巧,不
超過雞蛋大小。
    「拜託,我只是小小地瞄一眼,絕對不會有非分之想,我的胳臂瘦巴巴的像
竹竿,一定搶不過你。」
    齊天豫的眼底隱含著笑意。「誰說你的胳臂像竹竿沒力氣?」
    雕刻家的手絕非外人所視的瘦弱無力,否則如何雕出玉石般堅硬的作品,他
們需要一雙有力的臂膀。
    而她的上臂雖然纖細卻結實,一看即知是長年運用管肌的人,說不定她一發
起狠來是萬夫莫敵,全剜敗在她的「竹竿」手上。
    「我的鄰居說我是吃不胖的廢物收集中心,要我別浪費糧食等死算了,免得
我一大早去打擾她的睡眠。」那張毒出有時候還真能派上用處。
    一如幫她聯絡活百科全書倪想容。
    「男的,女的?」黑眸一閃,他的口氣充滿探索。
    她怔了一下,好像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當然是女的,我住在女子出租大
廈嘛!」
    「為什麼不買房子要租屋,經濟問題嗎?」以她的作品在市場的熱路情形,
不應該有金錢上的不便。
    「我們房東不肯賣,堅持要我們租一輩子。」反正房租不貴,拖個大半年也
不見催討。
    「你們?」他狐疑地問。
    「我住的大廈很特別,保防堪稱世界之星,除非有住戶允許,否則連只蒼蠅
也進不來……」
    她說著大廈裡的奇特景象,十二層以花為名的樓層分別租給十二位花一般的
女孩,限制男人進出,與其他出租房子大不相同。
    「其實這樣的租屋品質我們都很滿意,尤其是大家都不是與外人來往,安靜
是所有人一致的要求。」意思是她沒離開的打算,要住到死為止。
    「沒有意外嗎?」他相信事在人為。
    她頓了一下恬雅一笑。「大概是樓下的兩位鄰居吧!她們快結婚了。」
    「你呢?有男朋友或是適婚對像?」提著心,他試探地注視她嬌柔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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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的生命容不下其他人,工作就是一切。」她說得神采飛揚,彷彿雕
刻便是她全部的愛戀。
    「不談戀愛?」他不快自己在「其他人」行列,他要獨佔她。
    眉一攏的何向晚露出困擾的表憎。「戀愛是件很麻煩的事,如果能選擇的話,
我寧可不要。」
    「即使對方人品出眾,富可敵國又對你深情不渝,你仍要拒絕?」居然有女
人把愛情列為非必需品。
    一直以來,追求至高無暇的愛情是女人的夢想,她們為了愛情不惜犧牲一切,
親情和朋友都可拋棄,只為成全私我的愛情,不計代價。
    可是她卻相反,千百年來人人歌頌的愛情在她眼裡一文不值,更離譜的還視
若鬼怒不可近身。
    難道她心目中只有雕刻,除此之外再無牽絆,人只是共同存在於地球表面的
生物,一點也干擾不了她淨空的心靈?信心滿滿的齊天用悄悄地執起她的手打量,
心疼她經年累月磨粉的掌心。
    「我不會預設立場,感情的事很難用常理去理解……咦?我們於麼談到這碼
事。」她拘謹地收起自我分析。
    他略顯失望她的戒心。「每一項工作都需要注人熱情,我只是好奇。」
    好奇她有多熱愛雕刻,盤盤他有幾分勝算,他希望「情敵」是活生生、有血
有肉的人,而非打罵不還手的奇巖峻石,感覺上他已輸了一半。
    「雕刻……喔,工作就是我的生命,我熱愛它的程度超過字宙既知的力量,
我是著了魔。」她的生命是為雕刻而生。
    何向晚的眼中散發迷人光彩,好像戀愛中的女人掩不住一絲絲甜蜜,輕易地
叫旁人發覺她在戀愛,只是對像不是人。
    他有些妒意地說道:「工作溫暖不了你疲憊的身軀,也不會分享你人生中的
喜悅,每個女人都需要一個男人來愛她。」
    「嘎?」她用不明究理的眼神望著他。「你在氣什麼,不高興我借看你的收
藏品嗎?」
    她不但愛,也不需要去用,她只要雕刻就好,這種單純的心態往往叫愛她的
人挫折不已。
    「不,我是擔心那堆笨石頭會嚇著你。」他在心底苦笑,幾時原鑽也成了他
口中的石頭,聽來毫無價值,俯抬可得。
    「你放心,我膽子很大,沒什麼能嚇得到我。」她心一急地保證,赫然發現
手又在他的巨掌中。
    奇怪,手有長腳嗎?怎麼老是莫名其妙地背叛。
    他很懷疑。齊天豫在她清澈無垢的注視下企圖揉平她掌心大大小小的繭。
「你不痛嗎?」
    「工作的時候不痛,等完工的時候痛得三天三夜睡不好覺,覺得手快廢了。」
她不自覺地向陌生人訴起辛苦。
    「為什麼不停止,有人逼你嗎?」心一陣陣揪疼,不忍她受苦。
    「有呀!」她爽快地回答,不帶半點心機。
    「誰?」凶惡的口氣一出,連自己都訝異不已,他所付出的在意遠超過內心
所預料的。
    不以為然的何向晚在見識秦視和東方奏的惡劣之後,雄性生物的凶悍很難威
脅到她。
    雖然不常往來,偶爾會在電梯裡見到面,或是在加蓋的空中花園乘風賞花不
期而遇,兩人的無禮叫人歎為觀止,似乎眼中除了心愛的女人外,其他都是養花
的肥料。
    「我。」她承認對自己並不仁慈。
    「你?!」幸好他沒有鬍子,否則鐵定被她氣直了。
    「我的工作是一門藝術,必須時時闡策自己用心。」雕出她心目中的形象。
    他不否認她的確是位藝術家,而且才華洋溢。「這些繭是當時留下的傷?」
    「嗯!我……」她尷尬地笑,怎麼手還在他的掌握中。
    「別動,你的手讓我聯想到千錘百煉的水晶母石,未經開採的那一種。」隱
隱透著柔和的光芒。
    雙頰訕然,她不好意思地動了動腳趾頭。「很粗,不像女孩的手。」
    她爸媽嫌棄得要命,寄來一大堆和手有關的昂貴保養品,剛開始她還很認真
地塗塗抹抹,不苗失每一個步驟地按部就班保養。
    可是一拿起雕刻刀和砂紙就忘記手的重要性,懸懸唸唸都是逐漸成形的作品,
內心的激越也就越強烈,整個人癡迷地連飯有沒有吃都不曉得。
    直到完工後才發覺手已被她摧殘得宛如斷垣殘區,坑坑洞洞的疤痕實難見人,
所以她才會和丁香居的袁江主攻為好友。因為護士可以直接找醫生拿藥,用不著
她外出找醫生診治。
    「很讓人感動,我看到一雙執著的手。」他輕輕吻上地掌心的繭。
    何向晚加速的心哈哈略地跳著。「啊,齊先生,這樣不好吧!我們不是很熟。」
    「叫我天豫,你的特權。」他用專注的眼神凝望她,深達而令人心動。
    「齊…天豫,可以放開我的手嗎?它真的不漂亮。」她不習慣和人親近。
    他笑得讓人口乾舌燥。「每條紋路我都覺得美得想收藏,願意給我嗎?」
    她連忙抽回手往背後一藏,兩眼睜得又回又亮退了兩步,可是他亦步亦趨地
驅動輪椅進了兩步,高深莫測的表情似要通她進死角。
    淡淡的迷眩讓她的頭有些昏沉,山上的天氣實在不適合她這種「病弱」的都
會穴居人,她懷念溫度適中的空淨暖房。
    真要命,她好像有一天沒吃東西了。
    「嗯,你能不能給我一杯水,我好渴。」身體好熱,八成是著涼了。
    齊天豫按下內線電話吩咐傭人送茶上來,順便拿些點心招待客人。
    「你們真的很惡劣,明明山下有一條路直通山上,害我走小徑爬石梯,累得
快癱了。」一想起此事,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立即衝散。
    「你走了多久?」他的聲音像在笑,表情卻嚴肅得令人懷疑是否聽錯了。
    「七個小時耶!跌倒了三次,休息了兩次,不小心踩死一株花,捏死了五隻
螞蟻……你在笑什麼?」這人太可惡了,嘲笑她的修治判斷力。
    「你……你該不會學龜兔賽跑又睡了一個覺吧?」天吶!七個小時。
    這是他三十年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怎麼雕刻界的天才有如此平民化的爆笑
舉動,可愛得讓人想去疼疼她。
    以一個登山者而言,那條小徑算是捷徑,快步疾走頂多半個小時左右,女性
健行者則稍遲一些,四十五分鐘到一個小時即可走完全程。
    普通人來走大約兩到三個小時,甚至常運動的老人家也差不多是三個小時而
已,而她卻一口氣走了七個小時,他不禁好笑她有一雙烏龜賜。
    視線往下移,他確定她沒有蘿蔔颶,缺乏日光照射的小腿顯得過度白皙,一
條條細微的血管還規律性地躍動著。
    七個小時夠讓人爬完一座山,她口中南南有怨地怪罪踩死了一株花和捏死五
只螞蟻,順便把不小心壓死扶爛的愧疚感也推到他身上。
    三百一十七個階梯……嗯!他倒沒算過,改天他該問問修築師傅,當初建造
時共砌了幾塊石板。
    「少爺,你要的茶和點心。」看起來戰戰兢兢的女傭端來了兩盤小點心和一
壺茶。
    因為大少爺從不用點心,突然的命令著實不及,準備上難免慢了些,她怕被
一絲不苟的主人責罵。
    「好,放下。」
    她訝異極了,東西一放就趕緊離開,以免反覆無常的主人大發自霆。
    「她怕你耶!好奇怪幄。」跑得好快,可以去競選飛毛腿。
    齊天豫倒了杯茶遞給她。「喝吧!短腿妹。」
    「喂!你很過分,我的腿哪裡短了?」頭好暈,可是她不能允許他侮辱她的
腿。
    「你花別人步行時間的七倍,我該稱呼你一聲兔子妹嗎?」他直接把茶杯塞
人她動個不停的手。
    何向晚又臉紅了,他老是打擊她的自尊。「我欣賞風景不行嗎?」
    「成,只要你不累,愛看多久都是你的自由,大自然不用錢。」她牽強的理
由叫人噴飯。
    欣賞風景。
    「哦……」身子頒了一下,她及時抓住他的肩。「我好像快要暈倒了。」
    他當她是開玩笑,哪有人暈倒先做預告。「好呀!儘管倒向我的懷抱。」
    「謝謝。」
    她一笑,輕如柳絮的身子便倒向他,一片黑暗搖獲了她,耳邊傳來一句狼吼
聲。
    在深沉的昏迷前她想著,也許台北真的有狼。
    「齊大少,齊大公子,齊閻王,你可真有本事,能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嚇出病。」
    戲記的諷刺出自秦東峰口中,他車剛進市區在等紅燈,催魂的鈴聲直響,市
政府下了規定,開車中不直接聽電話,因此他打算忽略它。
    電話聲非常有耐心地持續了七八分鐘,他實在頂得不能再煩才將車子停在路
邊接聽,本來要嚴詞譴責不死心的對方,可是一聲大吼先震住了他。
    天底下有誰敢對醫生破口大罵,又不是活膩了,偏偏誤交了損友。
    原本一小時的車程他拚命踩油門、闖紅燈,濃縮成一大堆警車在車後追趕的
三十分鐘,氣都還沒險呢,一道憂心忡忡的人影拉著他就跑,也不想想人哪有輪
子快,它吃電,而他吃五穀雜糧。
    唉!這麼嚴重……
    「你在歎什麼氣,她到底生了什麼病,快點說。」急得口氣微顫的齊天豫緊
張的手心出汗。
    故意吊胃口的秦東峰幽幽地一唱。「她的病已無藥可救,我的專業領域幫不
了她。」
    「你……你是不是看錯了?再做一次徹底檢查。」不可能,她還那麼年輕有
活力,怎麼會……「
    「我是無能為力,她的狀況不是我的能力範圍以內所掌控得了。」他戲劇化
地揉揉眉心,像是惋惜。
    他的臉色立即發白。「馬上送她去大醫院治療,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治好她。」
    「會被人笑死……」他小聲地咕響。
    「人命關天你還持著發呆,誰敢笑……秦、東、峰,你最好解釋一下。」他
的語氣如冰。
    他承認畏懼惡勢力。「貧血加營養不良真的不是我的專門科目,等她腦子長
瘤再來找我。」
    「你說什麼——」他狠厲地一瞪。
    「別人我還抱持三分懷疑,可是她……呃,殺了我吧!聞名國際的何向晚居
然會營養不良。」分明是餓暈了。
    台灣每年拿多少鈔票去養別國的小孩,自己家的小孩卻餓肚子,簡直是則大
笑話。
    尤其是名利雙收的國寶級雕刻師,他先前沒認出這個弱不禁風的何向晚便是
那個鼎鼎有名的何向晚,給人的感覺像風一吹就會雙走的模樣。
    結果她是餓到體力不支,兩眼一翻死給他看……嗅!不能用「死」字,不然
某人真會砍死他。
    「她會暈倒是因為肚子餓?!」不可思議,她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她還有一點點發燒,不過沒有飢餓嚴重,餵飽她自然會產生抗體,我先幫
她打半瓶葡萄糖點滴。」他忍住大笑的衝動。
    「發燒?」他驅動輪椅撫觸她額頭,較常溫貧了些。
    「山上的氣溫本來就低了些,而她的體質比一般人弱,早晚得多添衣服。」
一時半刻她是下不了山。
    即使這座山小得可憐,高度不到一千公尺。
    「開幾包退燒藥以備不時之需,還有拿幾瓶綜合維他命,血糖低的人也得存
兩包糖……」他叮囑的態度太過認真。  秦東峰斂起笑意地說道:「你確定是
她嗎?她可是那個何向晚。」
    「別玩繞口令的遊戲,我們都知道她是誰。」獨一無二的何向晚,雕他心佛
的美麗女子。
    「好吧!不開玩笑,你決定留下她了嗎?」兩個世界的人好遙遠。
    「我會讓她留下。」他語氣堅定。
    好怪的語句。「她沒被你那張英俊的臉孔迷住?」
    不會吧!萬人迷先生踢到鐵板?這是不是叫報應,誰叫他無視雪兒的一片癡
心。
    「你那是什麼口氣,看我想力盡失取悅了你變態的幸災樂禍。」他非常的不
痛快。
    是,他是故意拖延帶她去看以前珍惜得要命的收藏,到她來了之後全成了不
屑一顧的廢石,她對它們的興趣遠勝過他,讓他心口發酸。
    人不如死的東西有何高興,他現在真想把它們全砸了,叫她的目光全留在他
身上。
    使了點手段套出她一些小秘密,城府深沉地挑動她不曾心動的心房,眼看就
要有進展,她卻冷不防地暈倒在他身上,令人錯愕地成了手腳。
    此刻想想不覺勞爾,他越看她越是喜愛,哪有人先預告暈倒後就軟了身子投
懷送抱,害他空歡喜一場。
    「天豫,你還是考慮要報復嗎?」他瞄了防臉色恢復紅潤的「病人」。
    「你怕她會是我的弱點?」從不知難受的他忽感胸口有股郁氣。
    「如果照你的關心程度而言,她絕對會成為你的致命傷。」他沒見過好友對
其他女子有如此認真的表情。
    包括和他訂婚一年,差點走進禮堂的未婚妻。
    他果決地提起她的手。「我有能力保護她。」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意外為什麼會叫意外不叫意內,因為不可預測。」
他半開玩笑地提醒。
    齊天豫報復的孟念稍有移動。「就算我放過他,他也不可能放過我。」
    「說得也是,你們像兩頭爭地盤的牛,誰也不肯讓一步。」兩個狹路相適,
不死不罷休。
    「狼。」
    「牛直到死進了還是牛,怎麼會是很呢?狼……」咬!誰在說話?秦東峰打
了個冷項。
    「他是一頭狼,孤冷離群,獨自守著自己的山頭不許其他公狼進人。」所有
雄性動物的特性吧!
    出辟的分析吸引兩人的注意,他們看向已然張開眼的虛弱美人。
    「你醒了?」一抹笑意飛向齊天豫的嘴角。
    她很自然地回應。「嗯,我醒了。」
    「身體好些了嗎?我叫人送些食物來。」他打了打手勢,門外的下人隨即去
準備。
    「身體……」她想起來了,突覺丟臉地伸手掩面。「別看我,很羞。」
    他笑著拉下她的手。「不,是我們太惡劣了,讓客人走了七個小時上山。」
    「七個小時?!」身旁發出驚呼聲,不禁用「崇拜」的眼神望著她。「你是
怎麼辦到的?」
    天吶!不能笑,女孩子的感情非常脆弱,身為醫生不該嘲笑他到暈倒的病人,
有失醫德。
    雖然離譜得想到開天才的腦瞧瞧,是不是大腦的發育不均衡,少了零點一的
開發,因此必須花費七個小時走完尋常人三個小時的路程。
    可見天才也有一些白癡的基因。
    「你叫他走開啦!我知道自己很笨好不好。」她微撒著嬌,懊惱自己淨做些
傻事。
    「聽到了沒,秦醫生,病人不想看見你那張醜惡的臉。」齊天豫故作嚴肅地
一斥,淡淡笑聲流瀉其中。
    「我認為她指的是你,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會恩將仇報。」又不是笨蛋,
他幹麼對號人座。
    「他」泛指所有人。
    「剛才是誰說她無藥可救的?」他挑起左眉,細心地按住她插著什頭的手避
免扯動。
    他立刻高明的撤清原罪。「沒病的人幹麼吃藥,不像某人有備無患,要命似
的點了一堆藥要人快馬加鞭地送來。」
    當他家裡開藥局呀!內科、外科、小兒科的藥都得備齊,搞不好等會要他充
當婦產科大夫,開此請經補血的藥來試試。
    剛這麼想,馬上就應驗了。
    「東峰,記得拿些補血的藥,她貧血。」差點忘了她缺鐵。
    他該去擺算命攤了。「先生,要不要我順便拿兩瓶通乳丸,算你八折優待。」
    奶大好哺乳,大小通吃。
    「你留著自己用,將來變性正好。」他沒好氣地一陣,心想還有什麼沒考慮
在內。
    這點,何向晚代替他說了。
    「訪問一下,那些藥是要我服用的嗎?」體質差不算大病吧!
    秦東峰以為她沒錢,因為餓到暈了嘛!「你放心,藥費我會找他拿,不花你
一毛錢。」
    「不是啦!下山要走好久的路,背一堆藥很奇怪吶!」唐三西西天取經,她
是上山求藥。
    也不對,家裡中西藥多得櫃子擺不下,她拿藥回去於什麼?
    「下山?!」
    「你要走?!」
    兩人怪異的表憎讓她心頭毛毛的,難不成她暈倒的時候撞壞價值連城的古董,
人家要她賠。
    「我是不是打破你家的明朗花瓶?」有錢人家最愛裝闊,她家也擺了十幾隻。
    「沒有。」他悶悶地說道。
    「摔壞了乾隆皇的玉扳指?」沒看到玉碎片。
    「沒有。」他的語氣更沉。
    「摔爛了唐朝的唐三彩?」
    「沒有。」
    「成吉思汗的矛?」
    「沒有。
    「博儀的眼鏡?」
    他眼一陣。「你到底要問什麼?你並沒有破壞任何東西。」除了把根針人他
的胸口。
    她明顯地呼出一口氣。「那我回家有什麼不對?這裡又不是我的家。」
    兩個大男人互視了一眼,神色都不太自然,不知該怎麼回答她。
    「對了,我幾時能參觀你的收藏品?」

                第四章
    有錢人真是麻煩,收藏品放在家裡怕小偷竊取,非得要存放在銀行的保險庫
才行,他到底多有錢,連石頭都搬進去,實在叫人想不透。
    說好了要借她看兩眼,迷住了三天,別說是一塊黑陽石,連普通石礫都沒看
見,也不知道在忙什麼,鎮日陪他在眼前滑來滑去,好生羨慕。
    沒有腿…呃,腿受傷的人真幸福,不用費力地用雙日走路,手一按就有輪子
代步,下山後她也要買一部回去試試,多便利呀!
    何向晚無聊地四處閒逛,在郁的林本讓她倍感親切,作是多年不見的朋友伸
手擁抱她,延伸的枝於充滿熟悉的原始氣味。
    她暗笑自己的傻氣,又不是寄生在樹木的蘭花,樂會有重回老朋友身邊的感
覺呢!
    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聲,似乎在說,你是我們樹木的好朋友呀!你就是蘭花
仙子,千年前移植廣寒宮的美麗花神。
    可惜她是凡人,聽不見樹木的聲音,優用地漫步林蔭底下,享受微風拂面的
暖意,靜靜呼吸自然的味道。
    菩薩的面容在她心底沉澱,當初的澎湃激動化為涓涓細流,心清才能雕出好
佛相,靈淨賦予其真正的慈悲,雕佛而非雕石。
    心雕,手只是輔助工具。
    「你是誰?」
    誰叫喚我?她回過頭看到木橋旁立了位冷艷女子。「我叫何向晚,你呢?」
她對女人向來不設防,不認為窮鄉僻壤的山上有誰會認識她。
    「你就是那個何向晚?」她驚訝地一指,詫異多過於欣喜。
    「我是何向晚。」她不明白地一應,她就是她,並沒有多出一隻手臂或是一
條腿,於麼張口結舌。
    女子很快地恢復正常。「你來這附近散步?」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是還不是?」她的口氣變得很沖,好像不滿意通人戲耍。
    「是。」好凶!和風波人吵醒也是這樣,一副要拿刀找人拚命的模樣。
    雪兒察覺自己的惡形惡狀似乎嚇了她一跳而和氣了幾分。「你住這附近嗎?」
    「算是吧!」目前。
    「這裡是私人產業,未經允許最好別增人,土地的主人不歡迎外人。」她善
意地勸告。
    「你說這一大片都是他的呀!」好驚人的財富,跟她家的牧場差不多大。
    「是他外公留給他……等等,你說的『他』是誰?」聽她的口氣似乎認識他。
    「齊天豫呀!天豫說四周的環境很優美,要我住多久都沒關係。」可是她好
想回家握握她的雕刻刀。
    天豫?!她叫他的名字?「你在向我示威嗎?表示你能輕而易舉地得到他。」
    哈!好大的笑話,才三天而已。
    她只不過請了三天假沒來,他身邊的真今天女就現世了,是不是很大的諷刺?
她到底在拿什麼喬,要且弄自己到幾時。
    那天在門外聽見那句令人心碎的話——「她不是我要的女人」,情緒一直難
以平復,想放棄又不甘心。幾度和自己對話,像個瘋子一樣。
    考慮再三,她決定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人若太親切會看不見彼此小指上
的細線,要退開距離才能知道誰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伴侶。
    因此,她藉故三天不出現,看他會不會想念她。
    人是一種慣性動物,一年多來他依賴她做復使,兩人發展出病人和復健師之
間的默契,只要一個眼神或是手勢就能瞭解彼此的意思,所以她相信他少不了她,
除非他不想康復。
    分開,是一種測試,對愛情的測試,但顯,然她做了最思蠢的事,讓他心目
中念念不忘的幻影雕刻師實化成真人,在她來不及防備的空檔闖了進來。
    任何以堪。
    好笑,好笑,真是太好笑,她被自己出賣了。
    「我聽不住你的話,我並不認識你呀!」十分困惑的何向晚並不曉得她在怨
什麼。
    「我是雪兒,天豫的妻子,他沒向你介紹嗎?」她惡意地進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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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的妒和恨蒙蔽了她的善良天性。
    她恍悟地朝她一笑,不帶任何芥蒂。「原來你是齊太太呀!我只是偌住幾天,
你千萬不要誤會。」
    「你相信我說的話?」雪兒睜大眼,為她不爭不吵的恬際感到生氣。
    「為什麼不情?你是天豫的妻子,應該都是好人吧?」她能分辨出誰惡誰善,
表相是騙人,心最重要。
    說得好像理所當然,莫非是自己多心。「你不怕我的出現會搶走他?」
    「你講話很難理解,你本來就是他的妻子,我幹麼要搶?我的世界又不需要
男人!」男人比一根鈍了的雕刻刀還麻煩。
    「不需要?!」雪兒冷靜的聲量出現高音,似是看見狗在啃胡蘿蔔一樣的不
可思議。
    她難道不曉得愛情是女人的全部,沒有人不需要契合的另一半?
    「你好大聲哦!這樣會嚇壞樹上的鳥雀和松鼠。」她此刻說活的神情化如一
位紅塵絕念的仙子。
    雪兒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小鳥為何會主動飛到她肩上歇息?!
    她輕聲地說道:「忘記告訴你,雕刻就是我的生命,我所有的熱情邀通奉獻
給它了。」
    何向晚故意要安撫她的疑心,夫妻的事外人不好插手,雖然心裡有一絲絲不
舒眼,但是這樣也好,把未衍生的可能性斬除體,她才能專心於雕刻。
    一心兩用超出她的能力範圍,他的關懷和體貼的確在她平靜的心湖投下一顆
不小的石子,激起的波瀾起了連鎖反應,在心裡畫出一道道美麗的漣說。
    可是,他不屬於她,他是有婦之夫。
    線斷得正是時候,她的生活容不下太多雜思,除了雕刻,她無法對某件事或
某個人維持長久的興趣,所以這樣最好,最好……
    「你不喜歡天豫嗎?」她的反應讓雪兒覺得自己好齷齪,褻瀆了一位靈秀女
子。
    她不假思索地回道:「喜歡呀!他是一個孤獨的人,和他養的『奔跑』一樣。」
    「你也知道奔跑?!」她不怕嗎?
    「奔跑很可愛,非常善解人意,它是一隻好狗狗。」就是有時候眼神顯得孤
寂。
    她想,它是在想家吧?
    「狗……」雪兒頓感無力。
    「何向晚」三個字代表傳奇和神秘,人人在猜測能雕出「綠涅觀音」的女孩
該是如何聰慧敏銳,小小年紀便能領悟剔透的佛意,創造出舉世震驚的出世觀音。
    沒想到她是個單純近乎白癡的女人,狼和狗都分不清,不知該失望還是好笑
她是個人,並未神格化。
    「我知道它是一頭狼,可是我覺得它比較想當狗。」因為它老望著趙先生家
那只有黑白斑點的母狗。
    趙先生是退伍的老兵,養了一群愛吠的狗兒。
    「呃?!」她是不是被戲弄了?雪兒的表俗是諸愕。
    「是嗎?我倒認為你該被打一頓屁股,沒本錢生病的人最好給我安分些。」
    何向晚尚未回頭,一件佈滿男性體溫的外衣已輕按在她激涼的肩上。
    「是你!」
    瞧她什麼表情,一副見鬼的模樣連忙跳開,他很恐怖嗎?懂得跳上一旁的樹
根,諒他再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法把輪椅「開」上去。
    有人天生體質差吃不胖,一天五餐外加水果、點心和消夜,看起來依然像一
塊破布不堪一擦,稍微起點風就要擔心她會用走,不綁顆石頭實在不放心。
    好心地帶了件衣服怕她著涼,前後來回地轉了好幾圈才遇上人,具有那麼不
禁嚇,她的膽子自稱比天還大,他不相信她會突然轉性。
    莫非得不到他關注的雪兒在她耳邊碎嘴,編派了不利於他的種種流言。
    「向晚,你不是很想坐輪椅去兜風?上來呀!」他向她拍拍大腿,意思要她
坐上來。
    坐輪椅去兜風……眼睛睜得不能再大的雪兒用力呼吸,冷靜專業的形象毀於
一旦,敲出左胸確定心臟仍在跳動,天才和白癡大概是畫上等號。
    她眼中流露出渴望。但……「不好吧!你太太在這裡,我怕她誤會。」
    「我太太?!」他看向雪兒,似笑非笑的冷酷像一把利箭。
    「開開玩笑罷了,她實在不像我認知中的何向晚。」差距太大。
    「你的玩笑顯然有人當真了,讓我很痛心。」那個笨女人。
    人家說說她就信,哪天蹦出個孩子叫爸爸,她是不是也要他把財產分一半給
別人家的小孩?
    雪J 兒不在乎地聳聳肩。「聽過天遣嗎?忽略別人感情的人,同樣被人忽略。」
    「你在指責我嗎?」他沒有要她愛他,自私的愛不該要求平等。
    「不,我在嘲笑你。」是的,她很想痛快地大笑,她頭一次敢拋棄自我地正
視他。
    「嘲笑?」他的表用變得危險。
    她當真笑出聲。「正確說法是同情,你心目中的女神是個情感智障。」
    心感智障!多好的形容詞,他失笑地凝視他所受的女人。「向晚,你打算種
在樹根嗎?」
    擁抱著大樹差點睡去的何向晚橫瞪一眼,挨著樹根一坐迎向涼爽的風,其想
如他所言地與樹相依偎,從此天長地久。
    沒有愛,沒有情,煩惱皆空,靜靜地聽著樹下來回人們的心聲,與鳥兒合唱
四季之歌,用熱綻放美麗的花朵供人驚歎,不與百花爭艷。
    孤芳自賞,絕艷於空谷深林,幽幽一生。
    「唉!本來想帶某人去看我收藏的破爛石頭,沒想到她不領情。」按按鈕,
他轉動方向要離開。
    雪兒差點被口水噎死,他那些「破爛」石頭每顆最低市價十萬元。最高超過
八百五十萬,而且不包括行家垂涎渴得的黑鑽。
    何向晚一聽,精神一振地拉住他輪椅的把手。「等一等,你現在要帶我去看
了嗎?」
    「心情不好,某人誠意不夠。」他刁難地將臉一撇,不高興她把石頭看得比
他還重。
    「那……那就算了,等你心情好一點再說。」她失望地不為難,垂下頭盯著
沾上泥色的鞋子。
    氣她輕易放棄的齊天豫,扯不下臉來她回心轉意,同時因她悶悶的小瞼心疼
不已,她簡直是十足十純金的笨蛋,就不會說兩句好聽話來討好他嗎?或是撒個
嬌。
    舉世聞名的雕刻家是個智障,他終於瞭解雪兒口中的同情是怎麼回事,愛上
一個情感低能的女人是他的不幸,表示他會比別人辛苦好幾倍才能教會地「愛」
    「當我心裡不好就想丟石頭,那堆破爛丟進湖裡好了。」他的敵人就是那些
破爛石頭。
    越想越氣。真想心一橫全扔進山谷。
    何向晚大城地抓緊他的手。「不可以,在我看過之前絕不能丟。」
    聽聽,她的阻止多冷血,原來她沒中意的就可以丟。「我是玉石的所有人,
我要丟就丟,心情不好的人有資格發洩。」
    「你要怎樣心情才好得起來?我不會扮鬼臉也做不來小丑。」我只會雕刻,
她在心裡默念這一句。
    「誰要你玩些小孩子的把戲,成熟一點的誠意你不憧嗎?」她扮起鬼臉一定
很可愛。齊天豫的眼底含笑。口氣卻裝得很凶。
    她苦著一張瞼一籌莫展。「你打算去哪裡丟石頭?」
    「幹麼?」
    「我去撿呀!省得糟蹋了……」好可伯的臉,他……他在氣什麼?
    一旁的雪兒忍得好痛苦,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按著肚子問闊地笑,先前的郁
悶全一掃而空,老天為她報了一箭之仇,誰叫他不愛她。
    這會兒真正的報應來了,她該落並下石還是伸出報手呢?
    淡淡的釋懷柔化了她臉上的冰艷,沒人規定受不到就一定得給他死吧!誠心
的祝福不就表示她寬宏大量,愛不到她是他的損失?
    「咳!何小姐,我建議你給他一個吻,我保證他心情好得魂都掉了。」她是
偉大的女人,把心愛男子推下斷崖……呢,是推上幸福雲端。
    「吻?」她馬上雙額一紅,立刻紅似櫻桃。
    「他心腸很不好,肯定會瞞著你把石頭丟掉,要不要吻就在你一念之間。」
她表情十分嚴肅地說。
    何向晚一急,低頭看著一臉怒容的男子。「天豫,你千萬不能丟。」
    「我……」第一個字剛說出口,蝴蝶般輕吻即在他度上點了一下。
    有效耶!何向晚高興得漾開一朵笑花,整個人像出發銀白色光芒,談談的蘭
花香識進齊天豫迷戀的體內。
    「向晚,我不介意你吻久一點,我的心情正在好轉。」他是小人,但是她的
唇吻起來該死的令人沉迷。
    「真的,你要帶我去看你的收藏品?」她想,再吻一次不會損失什麼。
    「要法式長吻。」他得寸進尺地要求。
    咦?我哪會。「法式長吻要怎麼吻?」
    他笑得有點卑劣。「來,低下頭,出微張,我教你第一步,舌頭要……」
    放人。
    毫無熱吻經驗的何向晚,根本是被騙去人生中第一個法式長吻,當他的長舌
傾入她口腔中大肆翻攪時,她根本無力反抗,只能隨波逐流地學著口吻他。
    一個吻容易繁殖無數個吻,接吻好手的齊天豫絲毫都不擔心她氣不足,因為
他非常樂意哺波氧氣給她,一口一口又一口,嘗遍三十二顆白牙仍不知足。
    甜美的蘭花味,叫人意猶未盡,多麼柔軟的胸部
    快進展到限制級畫面,看不下去的雪兒轉身一走,差點撞上一堵人牆,她吊
高眼睛一瞪。
    「你認為她是天才還是白癡?」秦東峰扶著她的腰避免她跌倒。
    她用眼角一瞄吻得火熱的兩人。「就藝術層面她是天才,但是感情方面卻是
低能。」
    「深得我心呀!有智慧的女人。
    「不知道誰比較可憐。」她指整個軟化在齊天用懷中的女人。
    「輪椅吧!我想它一定在抱怨兩人的熱情。」空間太小,不適合做愛,而且
還有一個行動不便。
    雪兒會心地一笑。「泰醫生,想不想追我?」
    「死心了?」他激訝地注視她,發覺此刻的她充滿女性的性感。
    「欺負一個白癡很不厚道,我怕她嫁不出去。」大概只有齊天豫這個傻子跟
得上她。
    他好笑地排開落在她發上的葉。「孔安雪,我決定追求你。」
    很沉寂的感受,像是親臨縮小比例的黃山,奇石怪百恍若聽到千古回聲,低
鳴的嗚咽來自受困的靈魂,聲聲切切泣訴著古老歲月的無情。
    黑,是惟一的顏色。
    無形的壓力由四面八方襲來,彷彿控訴人類多事,自私地將吸收天地靈過的
靈石漢五初在幽閉的空間。
    沒有和風,沒有露珠,沒有巨大水柱的沖洗,發光的表面因為失去生氣而顯
暗沉,憤怒地發出全然的黑,它們是寂寞的。
    歎息聲的遠而深沉。根輕很淡地迴繞人們耳旁,是敬畏也是感動,歷經無數
的四季變化,看遍萬物的興盛與蕭條,它們的智慧廣闊如無邊的天,安安靜靜地
接受石頭的宿命——
    無聲無息,不再發出怒吼的抗議。
    囚閉的生命是如此安寧,聲音已不是聲音,心在傾聽著,石頭的心在唱歌。
    門,由外而內地推開了,明亮的光線照滿一室的清冷,蘭花仙氣帶給它們一
陣雀躍,鼓噪得揚起黑色笑容,黑與白光融合成詭異的波動。
    難以形容的緊縮力量,雙手貼著胸口的何向晚像在承受身體最強烈的震動。
    他如何辦到的?無一絲雜質的黑,即使室內燈光大作,空調的轉動嗡嗡作響,
反射出的幽暗光線仍帶著寒意,冰冷而無情地瞪視著打擾它們寧靜的人類。
    驀地,她聞到很濃的玉石味道。
    「天豫,我可以摸摸它們嗎?」她曉得有些收藏家、石頭迷不願人家碰觸他
們的最愛。
    是基於保護的心態,怕粗心的人一碰,會毀壞看似堅因其實脆弱的岩塊。
    「我有阻止你嗎?你大可放手嘗試。它們硬得像石頭。」他幽默地應允。
    她會意地一笑。「你收集了很多年吧?真的很不簡單,非常治大的工程。」
    在她看來是不可思議,有些是海水沉積的岩石,微細的晶體顆粒,有些是欽
酸鹽、鈉酸鹽、神酸鹽之類的結晶,以各種不規則的形態展現自我。
    鑲著各類寶石的原巖粗擴豪氣,顯示出五石的氣度,非凡人所能承受得起的
貴氣。
    她看見一塊和人差不多高度的黑色水晶,平滑的多角校面叫人忍不住去擁抱,
而她做了。
    「啊!好冰。」
    用好笑地拉開她。「身子差的人別大靠近具有黨性的晶石,我可不想它吸乾
你的能量。」
    「太誇張了吧?你在嚇我。」她只聽說過,某些寶石及水晶能改變人體內的
磁場。
    「市售的一顆小小水晶有調氣作用,你瞧它風如巨昨,要吸收多少人氣能應
性成黑呢?」他從不輕視石頭的力量。
    她微顫了下抓穩他的手汲取溫意。「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它比我老很多。」
    要尊敬先知。
    「這裡每一塊石頭都是我們的祖先,刻畫著你、我所不知的歷史。」愛它也
很它,他憎恨力量的來源。
    不記得從何時收集第一顆石頭,那是童稚無知的年代,一顆白色的石英,然
後是白雲母、海泡石、星葉石、魚眼石……清一色的白,代表無邪和光明。
    自從進人紛爭不斷的齊家,父親的多情,母親的失意和兄弟的不和,一切的
一切像是晴朗的天空逐漸轉陰,厚重的烏雲停滯不前。
    那一天,是他告別私生於正式人俗的日子,也在同一天,他失去童顏和所有
喜愛的石頭,一個八歲的小男孩趁大人不注意時推倒他,並搶走石頭丟進後院的
小池裡。
    白,成了他的禁忌,他的心是森冷的黑。
    不久後,他懂得競爭和掠奪,開始收集黑色的岩石,不擇手段地求取好成績,
在同情間借得注目,為母親的委屈爭一口氣。
    可笑的是,他發現女人的可塑性因時因地因人而變,向來溫婉的母親不再忍
氣吞聲,性情大為扭轉地尖酸潑辣,和另一個女人爭奪丈夫的愛。
    求學時期,他大部分時間不是往山裡去就是到海 邊,搜尋他心目中的黑暗,
一塊塊搬回他以前尚未回齊家,三個人共住的舊居。
    二十歲以後,兄弟倆的競爭更白熱化,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和權益,他不再
外出尋石,以齊家的財力購買更昂貴的寶石原礦。
    三年前的重創使他一豚不振,連心愛的玉石也不能恢復憎恨與生意,他幾乎
要丟棄它們。
    是那尊「綠涅觀音」留住了它們,只是從此他再也不收集黑色玉石,而是她,
何向晚的雕刻作品。
    「你為什麼要收集一室的黑?很少有人會們愛全然的黑。」像他房裡的黑色
花崗岩就挺嚇人的。
    他瞧著她明明畏懼又渴望的輕撫,不覺地勾起唇角。「它讓我心情平靜。」
    「騙人。」她感覺得到是憤怒。
    「我有必要騙你嗎?是誰說我們不太熟。」他取笑地親吻的沾上巖肩的手背。
    「你……你有隨意親人的習慣?」她眼神閃爍,想起林間因熱烈擁吻。
    還差點失身,若不是突然壓到他的痛腳,恐怕會在草地上翻滾。
    「只親你如何?」泛著暖色的深扈讓她心而意亂,無錯地不敢看他。
    他的話像是誓言,用於情人間,而她並不想談情。
    忽地,她身體一顫。
    「你聞到了嗎?」
    「聞到什麼?」他用力地在空氣中一嗅,並無怪異氣味呀!
    他的防嘲防濕一向做得完善,良好的通風不可能有發霉現象。
    「血腥味。」好濃好腥,非常強烈地灌入她鼻內。
    眉頭一皺的齊天像以輕鬆的口吻打趣。「謀殺不是我的專長,你找不到屍體。」
    「不,和死人味無關,是殺戮。」屍橫遍野的阿修羅世界。
    「你在說什……天!你的手好冰……」是這些黑石的影響嗎?
    陷入重重呼聲的何向晚甩開他的手,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打開相連的內室門,
更加揪緊心房的悸動讓她不能自己,下意識地抓傷胸口。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她看見了心裡的黑暗,它是那麼猙獰而完善。
    就是它,她心目中地獄菩薩的原形。
    雕刻它的慾望熊熊燃起,迫切地壓擠她體內熱烈的火焰,她必須立刻雕琢它,
讓潛伏的原身現於人世,焚燒的力量源源而生。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向晚,你怎麼了?」著急的齊天豫板不動她,她像生根似的定住。
    兩行淚滑下雙須。「給我,你一定要把它給我,我願付出一切代價得到它。」
    「一切嗎?」他思索著她的執拗,眼神流露某種不明的詭計。
    「天豫,我要雕它,誰都不能阻止我。」她淚流不止地抱住半人高的血玉懦。
    他低沉地一笑。「好,它是你的了。」
    已然泛黑的血玉夠發出低人冷芒,忽明忽暗地說著人們所不知道的秘密。

                第五章
    結構是三方,硬度七,比重二點零六一,折射率是一點五三到一點五四,雙
拆射零點零零四,化學成份為Sail,名稱為「血玉田」。
    齊天豫煩躁地丟開一本有關介紹寶石的圖維,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做傻事
的一天,縱容他的小女人無法無天地忽視他。
    那破爛石頭值得她花那麼多心思去關注嗎?活著的人不如死東西,她簡直目
中無人得過分。
    誰會相信一個瘦弱不堪的女人有驚人的意志力,明明臂膀不及他手腕粗,拿
起大型的地質捶卻有模有樣,一手握著寬頭鑿子,一手拿著錐鑽,腳邊凌散各種
尺寸的削刮器,抹刀、尖刮刀、除次刷、清洗液,和一大堆他說不出名稱的雕刻
器材。
    整整五天了,她關在他為她整理出來三十坪大的工作室裡,三餐飲食全由傭
人送進去,不見她探個頭喘個氣,雕刻真有那麼多樂趣嗎?為何她樂此不疲?
    藝術家都是瘋子的說法一點也不假,她根本是著了魔喪失理智,鎮日埋首在
一堆礫石飛灰中不懂得珍惜自己。
    難怪她有貧血的毛病,老是營養不良的病美人模樣,三卷不定時再加上熬夜
和失眠,她那林黛玉體質好得起來才怪。
    現在有他盯著傭人照三餐送上二樓去餵抱她,但平時她一個人居住呢?是不
是吃了早餐忘了午餐,或者乾脆不吃不喝,只專注在她視同生命的雕刻上?
    夠了,他的忍耐力已到極限,若再任由她繼續胡鬧地敲敲打打,神經崩潰的
人肯定是他。
    對,他要找個人把她抓下來,不管她怎麼苦苦哀求都不成,石頭沒腳不會跑,
永遠會待在那個爛房間等她,這次休想他會軟化。
    「喂!你別用凶狠的眼光看我!本人剛投保的意外路還不能領全險。」因交
惡友,秦東峰特地去加保。
    口氣禁騖不馴的齊天豫冷氣十足地一瞟。「去抓她出老鼠洞,貓餓了。」
    「不好吧!她比你還固執。」哭笑不得的大醫生很想身不在此。
    可是不行,他正全力追求親愛的復健師雪兒小姐,豺狼虎豹也得行。
    「秦東峰,別忘了你站在誰的地盤上。」他冷冷地一瞪。
    「喔!我也要提醒你,復健的時間到了,請移動你的奶油桂花腳。」天大地
大,醫生最大。
    要擺架子他在行,管他誰的地盤,他是不請由自來。
    「我發現你膽子變大了,學會油嘴滑舌。」他不屑地一呼。
    他笑得滿面春風。「你沒聽過愛憎的力量大呀!缺少愛情滋潤的你是不能體
會的。」
    打蛇打七寸,哪裡痛踩哪裡,醫生的責任就是抓你身上的病蟲,明知道受人
冷落在嫉妒,他偏要撥酸倒酷加把勁混勻好配人酒。
    「我懷疑雪兒的眼光,識人不清是她人格上的缺憾。」意思是挑錯人。
    「有你這個錯誤的範本在先,重蹈覆轍的可能性是有,我是世間少有的優質
男人。」他自誇他挺直胸膛。
    「的確幼稚,我只看見一隻愛炫耀的孔雀在搖首擺尾。」齊天豫的視線往上
瞄。
    自從腳受傷造成行動不便之後,他由原本二樓的主臥室搬到一樓打通的客房
和書房居住,很少有機會再上二樓,因為驕傲的自尊不允許他求人。
    因此,意外出現的美麗佳人自然安排住進主臥房,他原先的健身房改建成工
作室,供她在裡面自由創作,沒人敢去打擾。
    可恨的是,他也包括在內。
    近在路尺的樓梯也不過二三十階,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強者,應該很快地由復
健中站立,不需改裝利於輪椅行走的坡道及電梯,所以颶尺也成了天涯,望之卻
步。
    她的到來等於是一道急急如律令,令他急於進步,希望能以健康的雙腿走向
她,擁抱她在懷中,而不是必須仰著頭才能與她等高。
    由先前的七八步進展,如今他能不必依賴支柱行走十來步,但是要一階一階
爬上二樓仍舊困難部分,他的腿無法拉扯過高,腿肌負荷不了全身重量。
    昨晚他試過要偷偷上樓,才爬了五所就冷汗直冒,逞強地硬要表現出不認輸
的氣魄,連上了三階就痛得兩腿抽筋,不得不放棄地滑下樓。
    自作聰明的下場是自食惡果,今早差點下不了床,虛軟地像跑完五千公尺障
礙賽,渾身酸痛得看誰都不順眼,每個人都對不起他。
    「望著葡萄卻吃不到葡萄的心理我很清楚,尤其是淺嘗了一口香甜無比,恨
不得整顆都吞了。」孔雀先生用嘲諷的得意笑容朝他掀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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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隨時可以更換主治大夫人選,你想被列為拒絕往來戶嗎?」那串葡萄只
有他能獨享。
    他垮下笑臉用埋怨眼神斜睨。「壞人姻緣會三代沒香火。」
    「我信耶穌。」用不著香爐,他從不祭拜祖先,因為私生子不受庇佑。
    「少扯了,你只相信自己。」秦東峰丟了條毛巾給他,要他開始做復健。
    雪兒排定了進度表,為了表示體貼,他可是自告奮勇來監督,讓一個星期不
到就榮任新女友的寶貝休息休息,他有當惡魔的特質。
    辛苦地起身,忍受沉重肉體的齊天用朝他伸出一手。「我要上樓。」
    「上樓?」他不贊成地瞟回那雙微微發抖的腳,簡直是不知死活。
    「不然,你有本事就讓樓上的臭石頭離開她的石頭夥伴。」他得去看看她把
自己折騰成什麼樣。
    她?離東這苦笑地聳聳肩。「有時我真懷疑她是不是人,心無旁騖地只專注
於半人高的血玉石。」
    上次看了她幾口,手上的雕刻刀不曾停過,兩眼閃著閃閃紅光,臉上的表情
十分神聖,使人狠不下心去打擾她雕刻的憎緒。
    她專心的程度叫人咋舌,若不重重地出聲喚她或是取下雕刻刀,不管是誰站
在她身邊,她都能練就視而不賭,當成是隱形體地只看著她的目標。
    「我不能容許她把身體搞壞,一邊雕刻一邊吃東西容易吃進細灰傷身……」
他萌叨地提出請求。
    自尊和她比,是微不足道。
    驚訝的秦東峰再度苦笑地詢問雪兒。「我能縱容他傷害自己嗎?」
    「能走一半是正常進度,二十七階是逞能,若想上了志宜接走到工作室,我
會建議擔架隨傳。」她不留何地給予忠告。
    「聽到了沒,大英雄,我要讓你拿身體來賭一賭。」除非他勝了,把醫生招
牌給拆了。
    「那就準備好急救裝備,我要試一試。」深吸一口氣,他移出第一步。
    很好,沒有太多負擔,在能忍受的疼痛之內,齊天豫又移動第二步,第三步
……到了樓梯口。
    「好吧!要病大家一起出,頂多讓人家說我沒醫德。」他嘟吶一聲。「雪兒,
疏鬆噴劑和止痛藥。」
    「兩個瘋子,要不要我灑些防滑劑?」以防兩人被流著的汗跌個半死。
    秦大醫生倒還好,身強體壯多反幾個無妨,反正他上厚肉但當是運動,小丑
型的人句本該娛樂大眾,就算是向整也要起身雄受大家的掌聲。
    但是她的主人齊先生可高危險性一族,每一根重組的骨頭都相當脆弱,一個
不小心就前功盡棄。這輩子別想再用得來不易的健康雙記走路。
    成全兩個瘋子是不宜之舉,可是和瘋子對抗並非她的專長,只好隨波逐流當
個幫兇。
    「麻煩你,最好用兩杯威士忌給我們,你曉得心中沒力的人缺乏勇氣。」做
壞事的勇氣。
    「別把我算計在內,如果我還能喘氣。」他第一回覺得挑高的樓梯危機重重。
    「放心,我是醫生,我會人工呼吸。」他故意嘟起嘴,做了個口對口的動作。
    齊天豫呼了一眼將手一放。「少用你的鱷魚嘴對曹我,我怕吐在你身上。」
    「不但風趣的牛。」什麼孤獨的狼,分明是頭不知感激的孺子牛。
    儘管口中說著諷刺的話,神情一致的秦東峰注視好友抬起的腳步,如影隨形
地證在身側,一手謹慎地們在他背後三公分處,預防他力有未過。
    當然最辛苦的是堅持要上樓的男子,瞧他一步一腳印濕汗猛流,氣喘如牛地
固執己見,走三階停五分鐘,再走一階任六分鐘。
    在走走停停的情況下足足耗時了四十五分鐘,而眼前還有三分之一的階梯,
光在一旁看的兩人都冒出一身汗,揮著手要他放棄。
帶笑的美麗臉龐浮在齊天像眼前,出人意料的他微微一笑,竟像是吃了大力
九似的連蹲了兩階,奮力地走完剩餘階梯來到二樓。
    最艱難的一段已經完成,背全濕了,他扶著牆壁宛若七十歲老臾,緩慢地
「搬」動快失去知覺的腳。
    就差幾步路了。
    手按在門把上輕輕一推,沐浴在陽光下的地位一尊莊嚴的女神,一刀一刀刻
著已見雛型的如洗面客,手心卻在流血……
    「該死的,就知道你不會照顧自己。」
    手中的刀突然不翼而飛,沒法颶刻的何向晚慢慢回過神,她看見一道高大的
影子遮住任外的陽光,不明白誰會多事地怕她曬傷。
    一滴帶著鹹味的汗滴落地項前,順著細緻肌理往下滑過鼻子,流人她口中。
    要然一震,她嘗到了……愛的滋味。
    莫非是他?
    「天豫?」因為光的緣故,她一時看不清來者。
    「哼一!你倒還記得我這個人的存在,我該恭喜你智力未退化嗎?」他在生
氣,非常的生氣。
    不是氣地而是氣自己,為何有一雙沒用的腿,為什麼受不了肉體的疼痛,為
什麼不及早上來瞧瞧她的情形,只會在樓下窮擔心。
    才五天而已,她居然有辦法將自己變成吸血鬼,兩頓明顯的凹陷不生肉,浮
腫的黑眼眶究顯眼自紅血絲的張狂,玉石的粉末沾滿一身,她到底多久沒洗澡了?
    更別提她手上大小傷口都未上藥,有些甚至起了曲包,兩雙嶄新的手套棄而
不用,她存心和自己過不去。
    是了,她不曉得他會心疼,任意傷害他心愛女子的身體,她同樣令人氣惱。
    「你怎麼出成這樣,滿頭大汗……一她拿起桌上的抹布要往他臉上找,坐太
久導至血液不順而發麻站不直。
    「小心,你別找死行不行?滿桌滿地的工具也不怕戳死自己。」他趕緊扶住
她,一手撐住桌沿過免自己也跌跤。
    她虛弱地一笑,明亮的雙眸命沉許多。「肉麻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少撒嬌,你幾天沒怨過鏡子了。」齊天豫接過雪兒的急救箱,坐上秦東峰
推過來的長椅倒雙氧水為她消毒。
    「嘶!這是酒嗎?好痛。」她一臉可憐兮兮地偷瞄尚未完工的雕像,心想多
讓她刻幾刀該多好。
    「看著我,你知不知道自己俟作得像個鬼,走出去沒人敢靠近你。」他邊寫
邊上著藥。
    「我一雕刻就這樣……」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就是無法理直氣壯,非常心虛。
    「再給我找理由試試,你以為每個人都該縱容你嗎?別天真了。」傷成如此
要幾天才能痊癒。
    表情惡劣得像借了他的錢似的,陰溝不張的神色望久生畏,在門外那對「守
望相助」的新情侶相識一歎,以眺望之舉遠高戰區。
    因為他不會對心上人出手,但是閒雜人等不在此范回,尤其最有可能成為谷
死克,不還遠些是傻子,友低價雖高,私心人人有。
    坦白最重要。
    「我會照顧我自己,每一餐飯我都有吃。」她像個做臣事的孩子低下頭挨罵。
    他托高地的下回用力一吻。「我有你傷痕滿佈的手可怕嗎?幹麼不看我。」
    「你很凶,我……少說少錯。」別人一凶,她就沒辦法,吵架是和風的專才。
    寫小說時可以一人分飾好幾角,互相馬來罵去還不過羹,冷傳熱格齊飛,要
人生不如死地活受罪,伯伯有些小朋友愛看得很。
    套句她的話,管他男主角、女主角,反正一本書裡我最大,你們還通要聽一
枝筆的擺佈。
    對了,她自稱是電腦白癡,因此寫了四十幾本小說,還是用一枝十元的原子
筆完成一本稿子,非常便宜——她說的。
    「錯在哪裡?」見她有認措的羞愧表情,齊天豫勉強原諒她錯待自己。
    但是——
    「我沒有按時用餐,每次只吃一半……」嗅!他捏疼了她的手。
    吃一半?好!是誰欺上瞞下,他非辦不可。「還有呢?」
    「呢,我……我浪費食物。」沒做過壞事的人很容易露出馬腳。
    他順著她慚愧的眼神一瞧,立刻火冒三丈地輕顧她打結的發。「我從不曉得
家裡也養貓,你倒了幾次?」
    「三……三次。」她怯生生地伸出三根手指頭。
    「嗯?」他重重一四。
    「五次啦!」雷公電母打雷閃電時她會躲床下,老一輩人家的說法。
    咦!工作室的床是木皮組合所以沒空間鑽,到時她要怎麼辦,躲工具櫃嗎?
    她要再想想。
    「才五次?」他用懷疑的口氣問。
    不太專心的何向晚板起指頭算,協他地說道:「有七次,這次是真的。」
    「七次?!」太好了,一天三餐,五天共十五穀,除去點心和消夜,她竟然
有七次沒進食。
    「天豫,你在生氣嗎?我保證以後每一餐都吃光光。」只要讓她繼續雕刻。
    「你的保證不如我的保證。」他會親自盯著她吃完每一口。
    「咦?什麼意思?」心思不集中的佳人老惦著她的地獄菩薩。
    「在你傷口好以前,不許再碰任何雕刻工具。」他要嚴厲執行她的飲食品管。
    「不行,我不……晤……」不同意的字眼含在他口裡,他不容許反抗。
    齊天琢的鐵腕措施是一再吻住她,直到她沒力氣反對。「你甜蜜的小口最好
別說出我不愛聽的活。」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知什麼話你不愛聽。」我的雕刻刀,她好想
握住。
    再給她七天時間就好,她會雕出比「綠涅觀音」更傳神的佳作,只要七天。
    「不許在我面前偷瞄那塊死石頭,你的心裡只能有我。」他勇進地宜示。
    「它擁有生命,你沒聽見它的脈動聲?」哆!哆!吟!好大的心跳聲呢。
    他輕浮地將臉貼在她胸口。「不,我只感到你身體最柔軟的部分。」
    「天豫,你全身都濕了,要不要先去沖個澡換件衣服?」現在她只聽見自己
如雷的心跳聲。
    跳得好快,她敢說臉一定很紅,連手心都在發燙。
    「你陪我。」他使性子地吻吻她耳後的敏感肌膚,有細砂的味道。
    「洗澡哪能倍?」
    「浴室就在那裡,你可以自己走過去,我在外面陪……咦!你剛剛是用走的?」
    那時的黑影好高大,她必須仰高頭才看得見人,脖子還有點歐,是她坐太久
眼花了嗎?
    「不用懷疑自己的眼睛出問題,我的確是走進來的。」她單純得藏不住秘密。
    她驚訝地一城,「殘廢怎麼會走路一一」
    奇跡嗎?
    笑得最大聲的秦東峰忍不住踏進地江區。「雪兒是復健師,你當她來招天豫
包尿布呀!」
    「沒個正經。」含著笑的雪兒裝惱地打了他一下,怎麼有人漫不經心到這種
地步?
    「可是…他坐輪椅!」第一印象很難磨滅。
    而且第一次見面,天辟的弟弟就是喊他殘廢,因此她牢牢地格在心底,反正
那時侯彼此也不熟,人家不提她何必主動問。
    接下來的相處沒見他離開過輪椅,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他是殘歷者,好奇
地想借坐看看,回去好買一台省走路的力氣。
    難不成他都偷偷復健,因此一天之中總會離奇地失蹤幾個小時叫人找不到?
    「天吶!殺了我吧!你也未免太遲鈍,枉他把你當成寶律在手心上。」事實
再一次印證她是白癡。
    「東峰,少說一句,晚兒是單純。」齊天豫明顯的偏袒再清楚不過。
    「喔!進展到晚兒了,改天我要不要喚聲嫂子?」他戲泊地說道。
    他臉上一柔地撫撫她稍具血色的臉。「現在叫,我也不反對。」
    「不好吧!小嫂子臉皮薄,害臊就不好意思了,沒入洞房蓋上章就不算數。」
    「你哪位得什麼不好意思,晚兒她一啊、向、晚——給我丟掉鑿子。」才一
分心就不安分。
    她反而退得死緊,死命盯著血玉。「我再研一下嘛!一下下就好。」
    他冷笑地板開她的手。「東峰,把這塊爛石頭初進保險庫,所有的工具全部
沒收。」
    「不行啦!我的感覺正熱著,你不能剝奪我的生命。」她拚命抱住黑色巨玉。
    「生命?」齊天豫故意握痛她受傷的手。「沒良心的女人,我才是你的生命。」
    雲雨之後,女子大方地光著身子走到落地用前,俯望底下的車水馬龍,一根
燃著薄荷味的薄煙,同在修長優美的兩指間深吸一口。
    她覺得她的人生是一場悲哀,娶她的男人只是看上她的美色和財富,從來不
用真心愛她,一旦人老色去便是她失寵的一天。
    自古男兒多薄倖,海教夫君覓封侯。
    當初為他付出一切持家育兒,不惜用家庭革命也要和門戶不相當的他結婚,
結果苦的是她和孩於。
    女人一生只能促一次,是她的絕不容許別人奪走,即使要與唐克汀交易也在
所不借,她已經不年輕了,外表的美麗全是出自昂貴的化妝品,她有十年不敢卸
下妝見人,怕眼角的魚尾紋點出她的年紀。
    「寶貝,你好香,是香來兒的香水是吧!」足足小她二十歲的俊秀男子從後
挽著她。
    「一張小甜嘴,你的寶貝有幾個我還不清楚?少問米湯了。」她笑著輕擰他
年輕的肌肉。
    看人臉色是他的專長,男子貼心地吻吻地。「有什麼事不順心?說出來我幫
你想辦法。」
    「我擔心老頭子六十大壽會有變化,那個小雜種可能會出席。」她心裡老是
不踏實。
    「喔!是他呀!一個殘廢不值得用心,他捨不走你的大餅。」
    「可是我不放心,他要是死在三年前那場車禍就好了。」她怪罪地瞪他。
    兩人的關係得打八年前談起,甫退伍的年輕人因為坐過牢、探性不好而找不
到好的工作。於是來到女人家中當司機,待遇還算不錯。
    家裡頭兩位夫人老是用得不可開交,於是其中一位便借口澆愁,成為H 用的
座上客,不問個歷國回不罷休,甚至拉著年輕司機陸地大辭一場。
    酒是穿腸毒藥,喝多了容易誤事,一個是深間寂寞的怨婦,一個是血氣方同
的男孩,兩人就在車上辦起事。從此走向不歸路。
    「這事怪不得我,只能說他命長,撞上了火車還能不死。」本來他打算買通
大卡車司機去壓扁他,可惜慢了一步先過車。
    「都三年了,我擔心他會報復。」他不是吃悶虧就不了了之的人。
    男子笑她多心。「你相殘廢會跳起來掐住你脖子呀!他沒那麼大本事。」
    「萬一呢?他足足有三年不曾出現在人前,這回肯定有陰謀。」她要為自己
的兒子設想。
    「花人憂天,我會幫你看好他,大不了再控他一次。」不死也成植物人。
    「你說的啊!可不許食言。」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依偎在他精壯的胸前。
    既然能用錢得到愛情,她有權對自己好一點,挑個年輕力壯的雄馬來滿足虎
狼般的慾望,丈夫已經引不起她的興趣。
    「寶貝,你一定不夠累才會胡思亂想,我再來疼你一回。」他攔腰抱起她往
床上一放。
    「你喀!貪吃鬼。」
    一場男歡女愛就此展開,原本應該在美容院做臉的貴夫人,勾著她司機的腰
掛上一送,交合的呻吟聲並起,性愛比任何保養品更能讓女人容光煥發。
    而太陽正斜掛在西方。

                第六章
    「吃!」
    哭喪耷一張勝的何向晚掂起一根生蘆筍沾著鹽,放在口中慢慢地嚼。而且最
少要嚼三十下才可以吞下肚,聽說這樣才不會傷胃。
    好遙遠的二樓,趁「獄卒」喝白啡時她瞄了一眼,泣血的心十分難受,她有
七天沒拿雕刻刀了,感覺就像死了丈夫的寡婦茫然無從。
    喔!不能提寡婦,他又因她的分心在瞪地,說她心思乾淨得和白紙一樣,心
理想什麼就會反映在臉上。
    有嗎?怎麼地都不曉得,雕刻便是她的世界,她所有的想法應該表現在作品
上,哪能由一張臉得知。
    可是,每回地未開口他就猜到她要說什麼,邪門得叫人心生陪鬼,他該不會
輸練設心術或震心術之類動特異功能,一同看穿別人的心享。
    「吃你的東西,少猜測我是不是會讀心術,砂朗牛排和你沒仇,大可吃了它。」
吃個飯老是雲遊四海,要不得的習慣。
    她實在吃不下。「天豫,我可不可以等會再吃?肚子好脹。」
    「不行,把牛排吞了再說,別讓我親自餵你。」她還是沒長什麼肉。
    奇怪了,三餐服豬養,下午萊是奶酪蛋糕和藍甚甜餅,消夜是高熱量食物,
一大包牛奶增田時備著自人她不聽話的嘴,可是抱起來仍是輕得住個女鬼。
    臉色已紅潤些了,凹陷的雙姐因人些肉,其他部分仍是不長進,拿雕刻刀的
手腕細如竹竿,怕一用力會折了它,根本是白費心。
    她吃得不少呀!為什麼總是養不胖?讓身為男人的他很沒有面子,不知們的
人還以為他鬧了心上人幾頓,活像非洲的難民面黃肌瘦。
    他不相信什麼特殊體質吃不胖,不把她養得像頭小白豬絕不罷手,他會盯著
地吞下每一口食物。
    「天豫,我的手已經好了,人也恢復過康,可不可以……」她絕向二樓的眼
神充滿渴望。
    「不可以。」他一句話使我斷了她的希望。
    沮喪得快哭的何向晚扯扯他的手。「兩個小時就好,時間一到我馬上下來。」
    那裡的地獄菩薩在呼喚,他好想……
    「別想,你待會要陪我做復過。」哼!她的兩個小時肯定無限生值,瞬間膨
脹了幾倍。
    「怎麼又要做復健?你走得很好了,不需要人扶。」每次她只要提起工作,
他的搪塞理由是陪他做復過,她實在好無力。
    「上下樓梯還有些不穩,我若摔死了你會額首稱慶用!太自由了。」他卑鄙
地使起苦自計。
    她啞著嘴發出不平。「人家才不會那麼忍劣,我一定幫你打電話叫救護車。」
    她捨不得他死。
    對愛情遲鈍並不代表永遠不開竅,兩個紅娘左一句、右一句地江物地白癡愛
情論,說她身在揚中不知根,不值得借相借愛的女人會爛手,以後會沒辦法拿際
刻刀民劉,嚇得她治下心思考。
    她不能不明白,人似乎也推不開愛情,她有些認為地接受愛情的來臨。
    除了勇追、不講理、田管東省西、不准她雕刻,大征說來他對她非訪好,好
到她不禁要偷笑,這個以案五的為人生目的的男人居然愛著她,真是不可思議。
    何向晚是個雕到家,其他什麼也不會,這是一種幸運,她再不知足就真的天
妒人怨了。
    但是——
    她還是好想雕刻。
    「感激到五體投地,我想你在打完電話就會直奔二樓,對著那塊爛石頭刻刻
搓控的。」齊天豫諷刺地切了塊牛排放在她面前。
    她語塞,支支吾吾地。「你……你不是鎖到••,…嘔,保險……箱。」
    而且那不是一塊爛石頭,是十分罕見的純天熱血玉憶,不護人一絲雜質,經
時空的轉換由暗紅沉澱為全黑,世上可能僅有這一塊。
    「你以為我的保險箱和銀行金庫一樣大,客得下半人高的石頭?」隨便說她
也信。
    她眼中閃著興奮地抓住他手矚。「它還在我的工作室?」
    「不。」他喜歡她將自己融人他的世界裡,「我的」聽起來很順耳,「工作
室」三個字可以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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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我把它藏起來了。」他故意胡謅,誰有力氣搬動那石頭,她太好騙了。
    好壞心的人。她用生氣的大眼區他。「你幾時才要讓我去二樓。」
    「等你再增胖三公斤。我的女人大在抱起來沒肉感。」他盯著她小籠包形狀
的胸部。
    「好色。」她舉手一捂。「我才不是你的女人。」嫌她沒肉不會去找位奶媽
呀!
    她可以免費出借她家的愛爾蘭奶媽,胸前的大椰子足以砸死他。
    「小晚兒,你的失憶症又發作了嗎?」他古出地一扯,接她坐在他大腿上。
    她掣眉一說:「我二十七歲了,別叫我小晚兒,我很清楚答應過你什麼。」
    是女朋友,和女人差之十萬八千里。
    「女朋友和女人有什麼差別?你就是我的。」點著她的唇,他明白召告。
    「你又是誰的,我能掛上專戶名稱嗎?」她要學著不吃虧。
    齊天豫笑得眼睛快瞇成一條線。「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歡迎你在我身上貼
上何向晚專用男人的字樣。」
    「為什麼我有一種把自己賣掉的感覺?」她狐疑地摸捏他往上揚的唇線。
    「錯覺,錯覺,你太愛我的緣故,我能瞭解。」愛情省障開始啟蒙了。
    誰提到愛了,自作聰明的傢伙。「你要做復健了嗎?大摔哥。」
    他聽成大帥哥,高興地在地後上一吻。「多巴結巴結我,也許我會允許你每
天人工作室雕刻個三五個小時。」
    「真的?」他一向說話不算活,信用出臨破產。
    「嗯哼!我是很開通的人。絕不會限制有才華的人。」他老實例外。
    老婆,多美妙的字眼,他該找個機會用她進禮堂。
    他在騙鬼呀!「雪兒呢?她是你的復位師。」
    「總要給人家放個假去談戀愛,地老大不小了,再不找張長期僅只就滯銷了。」
    「你說誰說大了?」冷冷的女音驟然響起,嚇了濃們蜜意的兩人一跳。
    「雪兒,你回來啦!」
    何向晚的聲音充滿歡樂,多個同盟才不致老受天豫欺負。
    可是抱著軟玉溫香的男子可就不滿意了,好不容易設計這對電燈泡出門日對
我我,幹麼像吃了炸彈似的妨礙他抱愛人的樂趣。
    「孔蜜雪,你被秦大醫生拋棄了可別來垂涎我,二見鍾情的戲碼已經下檔。」
    在氣頭上的雪兒一院。「你放心,是我甩了秦種馬,而且絕對不會賴上你。」
    「秦種馬?」這可稀奇。
    「大老闆,你該做復健了,我會好好利用你。」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用了,我家晚兒就夠了,你的殺氣風風讓人害怕。」他可不想當某人的
代罪羔羊。
    「你敢不做?!」她用龐大渡的眼神下咒,冷同用地板起指頭。
    何向晚玩味地靠近齊天豫耳邊說:「原來雪兒吃醋的模樣好可愛。」
    「誰吃酸了?我管他會不會爛根。」她看不見滿口酸味。
    「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惹得你大發脾氣?」頭一次看她不掩飾真性情。
    「風流史還能治病嗎?」看到舊愛就忘了自己是誰地已過去,簡直和發著的
狗沒兩樣。「幸好感情下得不深,及時抽手還來得及。
    喔!醋海生波。兩人有共實地相識一笑,秦大醫生這下們估了,他會死得很
反。
    「他沒解釋嗎?」
    「誰理他,我可不是等著主人召喚的寵物,他愛和誰聊多久是他的自由,想
我不奉陪。」她說得有些意氣用事。
    一頓牢騷發得足足有三十分鐘之久,聽得津津有味的兩人不時穿插一句問語,
難得見冰山美女發火,復健工作一延再延,沒人有心情提起。
    「他最好死在外面不回來,基於朋友的情分,我會去上個香,掉兩滴眼淚。」
    「哇!最毒婦人心呀!我不過轉個身就給我記得不見人,你知道我在廣場找
了你多久……」
    「風塵僕僕」的男主角正式登場,氣急敗壞的滿頭大汗直揮,袖子捲了一半,
鈕扣掉了一顆,看起來做是很焦急找人的模樣。
    他的情形很叫人同情,但是女主角像是下定決心和他劃分你、我,偏頭不理
會他的申訴,又是一條難行的情路。
    一個生靈活現的小腦袋在外面探了探,像是發現新大陸艇衝了進來。
    又一次,某人忘了關上門。
    累。
    氣喘得像一隻垂死的天鵝,曼妙的年輕女孩綁著兩條麻花瓣晃呀晃的,她現
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累上加累,全身骨頭像要分家似的。
    一句低咒順口而出,是什麼樣的任人有公寓、大廈不住。非要爬到深山野嶺
隱居?此人著不是醜得很抱歉就是鐘樓裡那口鐘,敲起來笨重又找人。
    鬼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走了老半天也沒只且屍跳出來說哈平,一個人
走怪農害的。
    要不是四間環境相當優美,鳥語花香風光宜人,她真以為來到死人墓地,喊
來喊去只有自己的回音,小松鼠在枝頭一探,愣頭愣訪的表情似在問笑她。
    全怪自己貪財,為了和民表祖區區三千元的的路費,不辭千辛萬苦,死也要
用到鐵地千里尋人,就當是出外遠足一樣興奮。
    她還背起很可愛的無用以小包包,兩瓶汽水一個波蘿麵包,醫聖經組A 來的
進口蘋果,一位五百元地算賺到了,另外一盤瑜士巧克力,原是東方大將…••
呢,東方哥哥拿來孝敬弄歡姐的。
    神經質的人不適合吃大多巧克力,而且上了「年紀」的女人容易發胖,她是
善良又熱心的打工族小妹,不怕出死地代地消耗卡路里。
    畢競十九歲的青春少女運動量鈔,多吃一點才會長大,三十三C 的胸部可囊
性仍有無限發展空間,她會拚命地補回一點,不浪費糧食地成為波濤洶湧的傲人
美女。
    不像老是糧間食物的何家姐姐。
    蘭花都快謝了,怎麼還走不到?捶捶兩條麵粉腿,這次虧大了。
    大部分蘭花的花期都很長,高達一兩個月,和她苦命的雙腿有得比。
    歎!她好像聽見車子急駛而過的聲音。
    不會吧!荒郊野外哪來的路?她在一條小徑走了快……香汗淋的來大佛子看了一下表。
哎呀!我的媽,五個小時耶!她一定要申請擔文補助殘,上麥當勞點份超值
漢堡好好慰勞慰勞自己一番,兜底探險才有意義。
    一陣毛骨依然的戰慄涼了她的背,她真的看見一輛汽車你趕著投股似的在她
的方林間穿梭,難不成大白天見鬼,還是那輛車效地特優,住山涉水都行。
    一幢百年老屋在她眼前台立,到了上頭往下一看才知道上當了,原來真的有
一條路,各地白走了許多冤枉路。
    「喂!這位忙碌的大哥哥等一等—…•」
    他真的好忙,居然沒理會地這個未來的波霸美女。行色匆匆地連門都忘了關,
她跟進去回民熱門也好。
    「你別亂吃飛回好不好,她只是我以前醫學院的學妹,和舊愛新歡扯不上關
系。」他打死不承認和舊俗人費項絲連。
    頂多喝喝白啡、看看電影,不小心牽了她小手,順便上上床,在以前。
    「好熱情的小學妹,一見面就抱著吻個不停,問你有沒有空去上床。」完全
無祝她的存在。
    「呃,這個……她有些人來瘋裡開玩笑,當不了真。」他侷促地扯扯農廢,
空氣變得好習而。
    對,因為在山上的關係,絕不是心野,他只是來不及推開投懷送抱的美女香
吻,嚇得回吻了一下。
    「原來你過感情都抱著遊戲態度不能認真,我瞭解了。」他的確不適合的,
她太糊塗了。
    急得快抓征的秦東峰百口莫辯。「雪兒,你要相信我對你的一片真心,絕非
玩玩而已。」
    「一片一片就有兩片,哥哥你的借口好牽強。」一個莫名的大聲闖了進來,
但同即被扭祝。
    「心包在溝裡太深沉,反正我們談不上什麼男女朋友,分了也好。」在受傷
前看清他的真面目。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和她早就是過去式,偶爾見見回不過是朋友交增,我
自對不會和你分手。」他好不容易乘虛而人才追上她,怎麼也不肯放棄。
    他承認一開拍是打算將地介紹給好友,但是人們處久了總有感情,在她心頭
有人的情況下自然不好介人,有其他女伴是無可厚非。
    當地開口要他追她時,他簡直高興得飛上天,什麼也不顧地和她談起戀愛,
一時忘了切斷以前的風流的享,只想與她並效于飛。
    怪就怪在他太忘神了,一見到飛奔而來的店用就住了限,下意識地回吻了她
幾秒鐘,被地注珠炮的抱怨,震得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巳有新女友的享實,怕傷了
人。
    想到他的多情反而傷到自己最在意的人,一轉身就看不到她的人影,心增大
受影一地回不得舊俗人的哭哭啼啼,再見都沒說就急著去找人。

TOP

他知道這下麻煩大了,可是分手他絕不同意,不管如何他一定要迅到地回心
轉意,好好表現出他專情的一面。
    她抓到語病地冷問熱諷。「好個過去式的學妹,你們在床上見面是吧!」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傲採花賊相久了,潔身自愛地只對你一人忠心。」他
指天立地『言真心。
    「為才會忠心,人最花心了,哥哥不以採花出改行偷香竊五,還不是一樣下
流/狗看到電線桿就會想撒尿。
    「你的忠心留著發霉吧!以後公事歸公事,沒事別來找我。」雪地決心要和
他劃清界線。
    「對對對、人心難惻,千萬別再相信他,有一就有二,風流王永遠有田四。」
她是女性聯盟的會長。
    「雪兒,你怎麼可以不相借我,耍我新雞頭髮管嗎外耍他不找她,比讓他斷
條國坯痛苦。
    「雞和你有什麼後仇?就算你是貧民積也不出來拜年。」無辜的是小雞仔。
    「少用花言巧語來起香,你當我是十七人歲的無知少女嗎?」她冷笑。
    「抗議!我十九歲,但是不無知。」可不愛花言巧語,打工事業就讓他忙得
不可開交。
    「我哪敢當你是……哇!你是哪來的小鬼,幾時插在我們之間?」她還綁著
好玩的麻花瓣。
    秦東峰分心地拉扯她的小辮子,沒發現雪兒氣得扭頭就走,他就是難有專心
的一刻。
    好感動,終於有人發現她的存在,可是—…•這樣的感動讓她好傷心,人家
是正值豆過年華的十九歲有為少女,於麼當地是小女孩扯她的辮子。
    嗚!好疼呀!要退錢—…•不,是加倍討工資,她的打工人格被踐踏了。
    「喂,別拉了啦!我的頭皮快被你扯離腦袋鼠了。」為了打工尊嚴,她勇敢
地從惡龍手中奪回自己的辮子。
    「小鬼,你打哪來的?私網民宅可是犯法的。」再過幾年,地肯定是禍水級
人物。
    清秀小女王。
    她笑得清純可人。「總比你把美麗的姐姐氣走有前這,你路掉的是一生。」
    「雪兒?」回頭一看,秦東峰整個人苦成一張國字臉。「這下子真是欲哭無
淚了。」
    「別擔心,我借你一瓶綠油用就有淚了,反正體哭起來也不可能美得像梨花
輕顫。」收保費要先收一成。
    他沒好氣地一旦。「人小見大,少年隊沒抓你去關個三年五我呀!」
    「因為禍害如你都設抓去關,他們不好意思殘害善良的我。」她已過了法定
犯罪年齡。
    呸!呸!呸!差點中了他的口水毒,不良大人的不良教育不能學,不僅會變
成不良少女。
    「你可以考慮將來去當個律師,你有潛質。」牙關嘴利。
    「對不起,腦性機能故障的大哥,我就是T 大法律系的高材生。」她很驕傲
地宜布,但……
    「天呀!T 大的素質怎麼越來越差,達國中生也收外他還是校友見!真是一
代不如一代。
    「你……我十九歲了,大叔。」難怪他會連跑女朋友,水準大低。
    他用同情的眼神看著她的貝比地。「你的父母養你一定很自們,出遺傳給你
成長的基因。」
    來憐憐用更同情的目光掃視他全身。「阿伯,你用歐苦也來不及了,可能得
用一斤股金素來扶你老化的角質層。」
    「嚇!好毒的嘴。」他倒吸了回涼氣。
    一串銀鈴般笑聲輕瀉而出,轉移了兩人的無聊對話,注人愉快的氣氛,少了
山風欲來的雨味。
    「何姐姐,你心地很壞俄!怎麼可以嘲笑甜美又樂觀進取的小妹我。」完了,
又陣亡了一個。
    不過,代表她又多了一條打工生財的路子。
    連飯和懶得吃的女人居然會坐在陌生男子大同上,其文情不言可喻,無敵蹺
家不歸坯讓人家以為地橫屍荒野,正打算動員全大壓住戶的人林大肆掃街拜託呢!
    十二在居的女人運氣都不惜,到目前為止都活得好好的,再撐個五十年應該
沒問題,何況她的他好像根回給,想死不容易。
    何向晚板開齊天豫環腰的手走向她。「誰出錢請你跑路?」
    「表姐嘍!誰管你死活,我們準備在錢幫你買到棺材……」必殺光線耶!她
懂得看風頭。
    「晚兒,叫她把嘴巴洗乾淨!『奔跑』的殺蟲劑還剩半瓶。」名副其實的害
蟲。
    「什麼品牌的殺蟲劑叫奔跑,我怎麼不曉得?」死到臨頭猶不自知的打工妹
好奇地問道。
    「『奔跑』是一隻漂亮的小狗狗。」她的話引起兩個男人的白眼一翻。
    明明是狼,她偏偏堅持是狗,大家已經做得糾正她了。
    她一聽馬上往桌子一跳。「別讓它咬我,我最討厭狗了。」
    「哈哈……狼牙妹居然怕狗,果然天生萬物都有天敵。」棒腹大笑的秦東峰
暫時把安撫雪兒的事拋諸腦後。
    「我是歧視它的無恥連媚,像某個嘲笑小女生的大人。」她口齒伶俐向和尚
借光地嘲諷他。
    「怕就怕,哪來那麼多借口,我就非常伯雪兒生氣……」
    「喔!我又搞砸了。」為時已晚的懊惱無濟於事。
    換她笑話他。「唉!不懂事的大人,被人拋棄是因為你心智不成熟。」
    「時謝你的金玉良言區!我會校起來掛在你的鼻環。」小妹的前注大有可為。
    「聽起來好像說我是牛,叫人牽著鼻子走。」眉頭一皺,她的表情不開心。
    「我剛好認識另一頭牛,要我介紹嗎?」他好笑地望著抬回回沙的大黃牛。
    她用了一眼。「本姑娘叫來憐憐,驗看傳憎的意思,請尊重未成年少女的人
權。」
    「我是遼東任,職業醫生,你來看病開刀一律八折優待。」紅包免收。
    「要不要喊巴,清一色外加大三胡?」這個人有病,他原諒他剛被拋棄。
    醫院病由多,身為醫生吸進太多細菌產生病變,人之將死,神志不清,她沒
理由怪罪一位防水腫的笨蛋大夫。
    「未來的小嫂子,你家的小朋友很有趣。」很少人會將東峰與麻將中的東風
聯想在一起。
    何向晚橫地一眼亂說話的「男朋友」
    「大醫生,別在傳伶面前胡說八道,她雖會大驚小怪了。」
    「抗議,分明說她是長青妞,他出」婦「還很遠。」何姐姐,你要給我遮口
費。「
    「你來打家劫舍呀!和風的小說寫完了吧!」和她相似,一進人創作世界就
是人仰馬翻期,諸事不理。
    平時的和風很隨和,和人無市地北回個老半天不嫌煩,一旦開稿之後便是誰
也別理我的彆扭扭,任何事都人不了她的眼,一口氣拼到完稿才肯松心鬆筋去關
心別人。
    通常寫稿期的她是個礦物,幾本不聞不間,寫到最後兩章時成為植物,偶爾
遇風動一動葉子,一直到稿子完工才是動物,恢復人的面貌四處走動,順便因問
路旁鄰家的小狗。
    「當然,不然你以為她反常呀!生不出孩子還會來在乎你迷失在某一座深谷
高崖嗎?」書是她的小孩,每生一本賺一本。
    「用她說聲謝謝,等我完初作品就回去。」希望啦!如果她繼續遭封刀。
    「你還要雕多久,要我送補給品嗎!」她雙眼睜得晶亮,好像在說,你的錢
一定要讓我賺。
    名為打工妹就要勤快地招攬生意上門。
    「這…」她看了客滿臉威脅之色的齊天豫。「他不讓我動工,我都完成了三
分之一。」
    「什麼?」好惡劣的土匪,竟囚禁何姐姐的才華。「我叫兄弟扁他。」
    「扁我?」他冷笑地揚高左眉,壓根瞧不起她有多大能耐。
    阿姐姐你告訴他,我的後自有多硬。「她神氣地挺挺三十三C 的胸。
    何向晚為難地曖喝。「真要告訴他,你是黑社會老大的女兒呀?」
    她很無力地爬了頭髮:「誰說我是黑社會頭頭的女兒?」
    「和風呀!」她們是表姐妹,消息來源正確。
    「你、是白癡呀!寫小說的人都是瘋子。她說的話有一半是小說增節,另一
半是虛構故事,你居然把她的謊言當聖旨供曹。」哪那麼多黑社會老大。
    「你是說她騙我?」她驚訝得張大嘴。
    很叫聲由遠而近、逐漸接近眾人,碩大的身影直撲來伶伶,接下來應該是尖
叫聲,但,…
    「哇!你們走私保冑類動物,我要去衛生署告你們。」意思是拿錢來封她的
口。
    「阿恰妹妹,你不是怕狗嗎?」本想拉開狼身的秦東峰,指指正和狼玩得像
生死之交的不肖小女生。
    她用鄙視的眼神一脈。「請你不要讓我懷疑,你的醫生機用是拿兩條田村去
換的,它是頭狼。」
    「狼狗,狼狗,出用狗也是一家親吶!」這小女生怪得很,不怕狼來卻怕狗?
    「依我看大叔你的腦袋八成是發霉了。唉!」她托搖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在
「奔跑」上,不理會他的張牙紅爪。
    想吃人呀?先去後磨牙吧!

                第七章
    終於開工了。
    手一久違的雕刻刀,感動不已的何向晚刻不容緩地刻下第一刀,刀面與五石
雕鑿的叮叮哆哆聲非常悅耳,讓她感動得不能自己。
    一萬塊花得相當有價值,憐憐在被丟出大門的前一刻,以破口大罵的姿態說
服了「獄卒」允許她繼續完成作品。
    不過條件有三,日訪作息必須正常。不許使自由受傷,體重只能增不能減。
    雖然她答應得很誠心,但心裡清楚要價,一件率也辦不到,她無法住制人力
以外的突發事件,何況的體質本是吃不胖的那一種,維持不下降的數字已屬不易,
怎麼可能倒行逆施,硬要她長肉。
    刀下的五石已然成形,她用出了菩薩的形體卻遲遲康不出心,總覺得那股力
量似有若無,如何在猙獰與樣和中度出個平衡真的很難。
    當初她反覆觀石時,著重於觀音的神韻和們看眾生的慈悲,為了雕出喜怒不
露於外卻能感受它拈花微笑的法相,她幾乎要把心掏空了才能描繪出觀音的救世
之懷。
    但是地獄菩薩長相的是恐怖,在如何在恐嚇的外表下體現眼底的淨空與清明,
她到現在仍無頭緒。
    雕神雕用難雕心。
    讓人怕而改過的猙獰面孔合併菩薩的本相,以心位化冥面惡鬼,使地獄淨空
才是她的最終宗旨。
    用與度最大的不同在於心的大小。
    銘心無邊,音度眾生眾克,魔心狹隘,世人皆是在奴,於取於得。
    在最重要的一刻。她必須淨心。
    「時間到了,你該準備一下。」很難得看到地面對五天的雕刻會發呆。
    她回神地一眨民「天豫,你怎麼來了?」
    「失神天後,你忘了答應我要做什麼嗎?」低下頭,在她項前上下一吻。
    「是今天?」不會吧!日子過得這麼快。
    「沒錯,就是今天,宴會在兩個小時以後舉行。」瞧她眼底閃過心慌,他笑
了。
    「我能不能不去?你知道我不喜歡人群,人太多的地方會令我窒息。」愁眉
苦臉的何向晚低聲請求。
    果然如他所料。「人無信則不立,我的小晚兒是背信之人嗎?」
    「我不用站著,可以躺著坐著嗎?反覆無常是女人的特性。」推小人與女子
難養出!背信又不犯法。
    「如果你打算躺在我身下,我樂意奉陪。」他批退地給予性的暗示。
    她的臉倏地配紅。「只剩下兩個小時,人家怕來不及準備。」
    「有我在,凡事輪不到你操心,我比較喜歡你剛才的建議。」他輕咬她耳朵,
一副寧可抱她上床的模樣。
    齊天豫的復健出奇神速,不消半個月已經能自由行動,只是不能快跑和疾走,
一小步一小步緩慢地前進不成問題。
    他的復健師雪兒都說不可思議,如有人一日千里的進步到嚇掉專家的眼鏡,
由爬行直接飛上天。
    隨著菩薩法身的完成,健康的狀況日趨明顯,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暗中
相助,消除肉體的疼痛提升精神力的昇華。
    好得幾乎是神跡,黑色的法身寬泛出一口口紅光,使猙獰的面容更增添幾分
詭異,相信天地有靈的傭人甚至拿香去拜,懇請護佑平安。
    或許是巧合吧!
    但是人們有迷信的天性,事與願違的情況下自究於天意,於是有種種傳言產
生。
    何向晚是雕仰的天女,出世來為世人條通往西天的淨路,她的癡感乃是大智
若懸,矚於大功德的一種,人人根望借由她洗滌一身穢氣,重口純淨的最初。
    「天豫,人家真的會怕,一個人我都不認識,萬一丟了你的險…」她為自己
的反悔找借口。
    齊天豫頭一回在她面前露出陰狠的冷光。「他們不用認識你,你也沒有必要
去討好他們。」
    「你的表情好可怕。對自己的家人需要用到『恨』嗎?」她心生疼惜地擁著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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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她第一眼的印象,孤獨的狼——凶狠而殘暴,卻也形單影隻。落寞荒野。
    「別把我的家庭想得太美好,他們比地獄的惡鬼更加明穢污濁。」他笑不達
眼地充滿冷市之氣。
    臨高腦用一吻,她跟在良過。「也別把人心想得太陽惡,我相信公道自在人
心。」
    「天真的小晚兒,在你相信之前得先確定他們有沒有心。」無心之人如何講
公道。
    只有在地獄長大的孩子才知道地獄的顏色。
    「悲觀的齊天豫,你的眼鏡莫非全是黑色的?」像他收集的玉石。她將手心
貼在他的左胸上。
    心的位置。
    他一笑地握起她的手一吻。「樂觀的何向晚,借你的彩繪眼鏡一用可行。」
    「借你,不用歸還,我的眼裡已染上各方色彩。」她眨眨調皮的眼。
    「你幄!是我的良心,害我一看到你就做不了壞事。『他寵溺地一點她鼻樑
上的灰塵。
    「做壞事不好,我該挪挪位子讓出個空位,給你一把雕刻刀共同雕心中的佛。」
或是、…••歡喜佛。
    好笑的齊天琢揉揉她的發。「下一步你不會要我剃了發改吃素吧!」
    「笑人家,你剃光了頭髮不好看,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她羞怯地說道。
    「說愛我。」他靜靜地望著她,愛意無從隱藏。
    「嗯?」怔了一下,她瞼紅得好厲害。
    「說你愛我!正如我心無旁礙地愛著你。」全心全意,一如聖潔的「綠涅觀
音」。
    一朵美麗的笑靨在她瞼上徐徐綻放。「我愛你,純淨似水。」
    「嗅!我的寶貝,真不想帶你去受濁氣污染。」他深情地吻著她,久久不願
分離。
    吻,有時會變質。
    當慾望來臨時,理管是擋不住的,只能冷眼旁觀看慾望燃燒,隨著火的灼熱
加人助燃,互吐的愛意便是最佳催們累。
    有什麼能比肉體的結合更能表現出凡人的愛,精神上的愛太空靈,人們追求
水乳相融的熾烈愛憎,即使燒成灰也要長相廝守,魂魄相隨。
    凡人嘛!你能要求什麼,七情六慾不就是他們無法成佛的筆礙,誰能強求呢?
    神也不能。
    交逐的口舌是神聖的承諾,愛撫的雙手是彼此的堅定,燃燒你的心來燃燒我
的身體,兩具火熱的身體倒向地板,菩薩黑色的空洞眼眸中閃過一絲紅光。
    「喂!兩位還在磨路什麼,時間快來不及…哇!非禮勿視。」要命,他會長
針眼。
    趕緊轉身的秦東峰在心裡同情自己,他於麼好死不死地批人家在恩愛時開門,
早個幾分鐘不就沒事了,慾求不滿的男人最恐怖了,會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匆匆一瞥不如人意,春光外洩的情況不嚴重,他只看到一點點,瘦歸瘦,胸
部還挺有肉的,比小籠包大了些,還有條乳溝呢!
    「你看到什麼?」
    哇!耳朵痛,打雷了嗎?「你的背。」
    他不上天堂,所以說謊沒關係。
    「真的?」
    「真的,我發誓。」好冷的聲音,他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
    「你發誓的話要是能聽,狗屎都能成黃金。」同樣冷的女音在門口發出。
    「雪兒,夫妻一條心,你怎能們幫外人?」她是他的「內」人。
    她輕問了一聲。「我和你不熟,少張冠李自地認錯人。」
    「我和你不熟」這句話快變成經典名句。
    「老婆,你到底要氣多久。要不要我端臉盆院算盤賂罪?」他快價驢技窮了。
    「不敢當,秦大醫生的太座我冒犯不起,算盤珠子由別人投去。」她出謝不
敢。
    「我美麗又高貴的雪兒小姐。你當真要我上山當和尚呀!找不到老婆只好出
家。」
    她冷笑地揚手理好的典雅髮型。「你已經在山上了,一休大師。」
    「嗚!」他祖喪看著已空理好衣物的兩人。「天豫,你的二位師欺負我年老
色去。」
    年老色去?何向晚歎味地一笑。
    「現建議你去換膚拉皮,頸部以上徹底切除。」省得老做魯莽之事。
    聞言東峰吞吞口水。「老朋友了就別嚇我,我全身上下就這張臉的見人。」
    「是風流花心的本錢,秦大醫生說錯了這句話。」雪兒不但不改色地諷他一
諷。
    「唉!我是禍水,我是爛貨,我會死無卯身之地,我受人唾棄……」每念一
句,他就往臉上摑一下。
    心中一驚。
    「你發神經呀!打腫你的臉可勾引不了大人。」
    「你別拉著我,我有罪,到應該天打雷轟、五馬分屍,死後受刀刨火舌之刑。」
他要自己忍住別停手,成敗就在一舉。
    微微一愣的雪兒只好投降:「別演戲了吧!你的苦肉計非常有效。」
    「你原諒我了?」他的心裡在偷笑,表面上裝得根惶恐,打算再摑瞼以求寬
恕。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如有再犯,你自己找塊豆腐撞死算了。」他太狡猾
了,利用人性之色。
    「是是是,我親愛的雪兒,我保證對你忠心不貳;不再亂瞄第二個女人。」
發誓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
    通常,女人是情緒化的動物,心軟是其中之一。
    「即使對方美若天仙?」
    「這個嘛…」他遲疑了一下,天仙下凡當然要瞧一眼,沒見過嘛!
    「秦、東、峰——一」總有一天,她會氣得失手掐死他。
    他皮皮地一笑。「我相信仙女下凡時,你也會好好地偷瞟一下。」
    「你……」真拿他役辦法,他說的不無道理,「先生,整裝部隊正在等著你
和何小姐見!」
    艷光四射的孔蜜雪穿著一件銀質及地的亮片禮服一顆小小水鑽服恰在令男人
最為蠢動的位罡,叫人S 了心癢加麻卻動不得。
    本來這場宴會是齊天像父親的六十大壽,哪能盛裝赴宴,為了保護不善交際
的白癡藝術家,她和秦東峰是聯袂祝賀的一對,自然要打扮得有模有樣才不致叫
人笑話。
    相對之下,尚未妝扮的何向晚就像朵不否吸引人注意的空谷幽蘭,清清談談
地散發溫香。
    「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去。」
    上流社會的浮華景致,衣香鬢影,航籌交錯,竊竊私語的笑聲總是流人有心
人的耳中,一傳再傳,直到所有人都笑開了。
    燙金的雙壽字貼在兩端,雲集了各界仕外名媛,他們是來祝賀一件喜事,同
時見證一對新人互許文定之札,齊氏企業有了新的掌門人。
    美麗的女孩身著粉色華麗禮服,鬱鬱寡歡地注視會場每一張似曾相識卻又陌
生的臉孔,心中沒有一絲喜悅。
    像一具失去靈魂的娃娃任人攙,無人傾聽她的聲音,人來人往的恭賀多麼虛
偽,互相以假面具用探對方有多少實力。
    是敵是友,全在棋盤下運作,昔日的敵人成了今日的夥伴,當初大談豪情壯
志的朋友翻臉無情。世事多變。
    「笑,別擺著一張苦瓜臉,讓人以為你嫁得不用二。」又不是寡婦,一臉悲
苦。
    葛紅霞強國歡笑地扯扯臉皮向祝賀的人說聲謝謝。「我是嫁得不情願。」
    「你……」他用力折了折她的手問施壓。「最好別做出丟你、我兩家臉的事,
你承擔不起。」
    「我知道自己已無退路,你大可放心。」她習慣性地撫撫小腹。
    曾經,這裡有個小生命,卻因為她任性的舉止而流掉了,如今他又來投股,
心槽上的感受大為不同,他無法受這個孩子。
    三個月大的胎兒會有什麼表情?是憎恨來人世受苦,還是高興再世為人?
    她是一個失敗的母親,保護不了所愛之人的孩子,卻受不了她現在孩子的父
親,連帶著也對他心存怨恨,怪他來得不是時候。
    好相像的兩兄弟,得不到最愛的男人,她退而求其次和議她所愛的男人訂婚,
這種企業聯姻很可笑,還是她親口允諾的。
    愛—個人是痛苦的,被愛是幸福,真是這樣嗎?她不能理解。
    他說,被你所愛是條地獄火歷,他寧可捨棄。於是,她失去他。
    失去今生的最愛。
    「晴!瞧瞧我家紅二多漂亮,新娘子的喜氣餒定旺夫。」風韻猶存的豐老徐
娘誇閃著自個未來的媳婦。
    「是嗎?我怕是會剋夫,我的天液就倒霉了,希望你兒子不是下一個。」咒
詛似的譏消出現在一張細緻的婦人口中。
    春月,你別斯人太甚。「真想撕爛地的截用,雙搶她男人的騷蹄子。
    「我說錯了嗎?沈曼妮,拉我兒子不要的破鞋也樂得像中頭獎。」沒志氣的
女人。
    齊家兩位夫人的明爭暗鬥早已白熱化,雖然不致在人前大打出手,一陣刀光
劍影的辱罵是少不了,不少人專程來看兩個老女人的互相廝殺。
    早年為了搶同一個男人爭得頭破血流,後來不甘心地想要更多財富,各自培
樁心腹人主齊氏企業,希望能多分一杯上。
    齊天琢尚未殘廢前,齊氏是二夫人姚容月當家,人人將她服侍得蜂皇太后,
不太理會兒子沒長進的大夫人沈是妮,總以為齊家的天下將由底子繼承。
    誰知一場車禍風雨驟變,二夫人失勢,敗家子成了人人吹田的黃金貴兒,走
路有風的大夫人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一甩失寵的深宮怨好形象,一面倒地擁護地
掌權。
    兩個女人由年輕吵到老,焦點從丈夫轉移到兒子,無所不爭的程度可能帶進
棺材裡,到了底下繼續爭。
    「一個沒用的廢人怎能和我兒子相提並論,是紅霓聰明,懂得選擇四肢俱全,
能帶給她幸福的人。」大夫人諷刺二夫人的兒子是性無能。
    葛紅霓只是微笑,苦澀的酸液往肚裡吞。「大媽,都是齊家的人,何必攻人
弱點。」
    「聽見沒?你家的紅霓心中只有我兒子一人。」目前勢力不張的姚春月得意
地昂起下巴。
    「她是客氣怕你難堪,我可不承認你們是齊家的人。」沈曼妮怨媳婦的不貼
心,等娶進門一定要好好地調教一番。
    正室的好處是受到合法法律的保障,她再怎麼屈於下風也是個妻,人籍的妾
是娶來暖床用,說話大聲可會引來社會公眾的輿論攻汗。
    大老婆永遠佔優勢,人家聲援的氣勢較理直氣壯,而小老婆是所有家庭主婦
的最恨,她破壞了現今和諧的家庭制度,是啃合婚姻的囊蟲。
    「你不承認,恩哥承認就好,我是他最愛的女人。」她故意提起丈夫的寵愛
來扳回一成。
    姚春月和沈曼泥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女人,前著溫柔可人會撒嬌,甜噸的嗓意
哄得男人心花怒放、在外的一切不順暢自然消再。
    而出身高貴的正室難免驕性重,不懂得討好丈夫只一味地要求他忠心,老是
盛氣凌人仗著財勢要人屈從,所以在失去利用價值之後就被打人冷空,形同棄婦。
    「是最賤的女人吧!他要真愛你,今日的你就不會只是個妾。」她狠狠地一
刀回去。
    心中的痛讓她狼狽。「是思進可憐你沒人要,有錢有勢卻沒有女人味。」
    「你……」痛苦的神色讓她充滿根意。
    和她柔情似水的小女人姿態一比,拉不下身段示愛的沈曼妮就顯得剛強、蠻
橫,不像一個好妻子。
    「你們兩個都給我安靜一小時,什麼場合還吵吵鬧鬧,像話嗎?」齊家大家
長開口了。
    姚春月臉色一柔,變得小鳥依人。『』對不起嘛2 恩哥,人家太大聲了。「
    五十歲的女人用這種哮音撒嬌實在令人反胃,但是她得天獨厚又保養得宜,
看起來宛如三十歲上下的美麗女子。
    「今天乖一點,別讓我為難。」面對她,齊正思口氣放軟了許多。
    「哼!裝模作樣的賊婊子。」偷人家的丈夫。
    他臉一沉。「曼妮,人的容忍是有限度,你在間接罵我是嫖客。」
    「於麼?你想替她出氣呀!別忘了你有今天的成就是靠我娘家的庇蔭。」她
動不動就抬出施恩的嘴臉。
    「要不是念在你父親給我的幫助,我早休了你。」他毫不顧念夫妻情分地說
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齊正思較偏愛與他同過甘苦的小老婆,反之對趾高氣昂的
大老婆嫌棄不已。她要是肯收斂點銳氣,他會給予同樣的關愛,可惜她太驕傲了。
    紅了眼眶的沈曼妮不露神色地揚起高傲的下顎。「你敢嗎?公司有一半股份
是我父兄出的資金。」
    「你!」
    幾位政商大老的恭賀聲打斷了他的怒喝,他揚起從容的笑臉於以回應,看在
葛紅霞的眼中更覺悲哀,悄悄地移了幾步。
    一隻蠻橫的手及時抓住她,兩人笑著掩飾心裡的真感情咬著小耳朵。
    「你想去哪裡?別忘了你可是今天的主角。」齊天近警告地撫撫她手指上五
克拉的訂婚鑽戒。
    他的心中有著掠奪的快意,她終於和他有了實質的名分,能助他更順利地獲
得董事會的支持,再過一會就會宣佈他在齊氏的真正地位。
    興奮的狂熱在血液裡沸騰,打敗私生子是他一生最終的目的,他要得到他的
全部。
    包括事業、女人和父親的愛。
    「我身體不舒服,想去陽台吹吹風,你曉得孕婦不適合站太久。」她以懷孕
提出借口。
    他惱怒地一瞪她腹部,微露一絲柔光。「再忍一下,待會你就能休息了。」
    每個男人都擺脫不了初為人父的喜悅,象徵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在子宮裡成長,
那是他的孩子。
    「我真的很難過,反胃想吐。」按著胃部,她裝出十分虛弱的模樣。
    演戲,是身為企業家之女必學的課程。
    眉頭一皺的齊天琪扶著她。「如果我告訴你那個雜種今天可能會出席,你是
不是肯待久一點?」
    「天豫要來?」
    她倏然迸發的驚喜讓他很不是味道,想毀掉她的希冀。
    「你別妄想他會拯救你,一個廢物連自己都救不了。」他哪裡比不上個殘廢。
    「天像只是受傷太重,能活著已是上天的思惠,你何必落井下石?」滿腹的
愛意無從訴。
    他不愛她,要她的原因只因她是一粒很好用的棋?
    「拜你所賜他才會成為殘廢,現在才來假惺惺不覺得醜陋嗎?!」他冷笑地
看著她驟然發白的神色。
    那場車禍的原因,是葛紅霞親眼目睹自己當時的未婚夫和其他女人上賓館開
房間,一怒之下前去抓奸,不分青紅皂白地哭鬧不休。
    齊天豫不耐煩地帶她上車後,她仍是張牙舞爪地大發雷霆,惹得他一個不快
揚言要取消婚約。
    她慌了,急得整個人失去理性地衝向他捶打,搶他的方向盤照油門,根本不
理會他們正行駛在危險重重的馬路上,非要他收回前言不可。
    煞車失靈並非她所能預料,平交道的柵欄已然放下,及時悔悟的她仍達不過
命運的殘酷,硬生生地撞上火車的第三節車廂。
    他從此無法站立,得倚靠輪椅過一生、而她因此流出了兩人的孩子,一個她
尚未得知就失去的無助生命。
    就算後悔,她一生也難以彌補,曾低下頭求他原諒,而他只冷漠得近乎殘忍
地說要解除婚的,此後兩人再無交集。他恨他。
    她最愛的人恨她,是不是很諷刺呢!而他們差點就結婚。
    「他……現在好嗎?」
    齊天琪故意傷害地,報復地心不在他身上。「他好得很,有美女相伴,每天
樂樂地當個廢人。」
    「他有女人……」不可否認,實來的訊息仍剜傷她來不及設防的心。
    「不僅美麗動人還溫柔善良,不用昂貴香水自拉出發一股蘭花香味。」那味
道讓他記憶深刻。
    「你見過她?」意思也見過他。
    他不懷好意地接近她一吻。「美得沒話說,我要征服。」
    見過兩次面,到了第三次他就被拒於門外,他們居然用頭狼來阻礙他的好事,
他非得到她不可。
    「你有了我還不知足,何必去招惹無辜的第三者?」人為什麼會心痛,她知
道是為誰而痛。
    齊天豫,她至今依然深受的男子,即使淪為較勁的棋子也無妨。她仍自私地
想擁有他,不願他別有所愛,她嫉報他身邊的女人。
    突然一笑的齊天巡眼神陰沉。「你瞧!坐在輪椅的廢物不就來了。他的女人
多美麗呀!叫人想親一口。」
    「什麼?」她驚得撞倒傳者盤中的雞尾酒,兩眼震驚地著向大門口。
    那是一道光呀!她差點睜不開眼。
    好出色的他,風采依舊地令人迷戀不已,貪婪的眼在瞧見他溫柔的眼光落在
身側絕白女子的臉上,那一刻的眼波交會徹底擊垮了她的自尊。
    他們相愛。

                第八章
    「呼氣、吐氣,你太緊張了,可憐的小東西。」整個人繃得像鐵條似的,她
真的很不習慣接觸人群。
    更正,是厭惡人們的靠近。
    「知道人家可憐還強迫我來,他們看起來好可怕。」像一群披著人衣的凶猛
野獸。
    不怕鬼魁,她只怕人。
    「放心,不會有我可怕。」他先對她微微地溫柔一笑,隨即換上冷峻的憤世
表情讓人退避三舍。
    「雖然我不喜歡你現在的陰沉,但是我不得不說很有效果。」她好笑地在他
臉上一啄。
    「女人,你很無禮幄!」眼睛在笑,他的神情冷得像剛從墳墓爬出來的死屍。
    「真對不住幄,我親愛的霸王。」她看得出他的貪心,低下頭吻住他溫暖的
唇瓣。
    瞬間軟化的線條讓人噴噴稱奇,紛紛猜測昔日商場的冷血閻王是否轉了性,
允許女人在他身上造次。
    如同摩西揚起他的神杖分開紅海,齊天豫的出現有著相同效應,橫行無阻的
輪椅聲嘎嘎作響,人們自動地往後退三步讓出一條「車」道。
    他在商場的狠厲和趕盡殺絕的手段仍叫人心寒,即使他坐著輪椅矮人半截,
渾身散發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沒人敢輕忽他的存在。
    不過,大家的注意力隨即分散,市儈的俗眼像是發現一塊聖潔無比的玲玉般
亮了起來。
    一身的純白不帶任何雜質,簡單的線條未綴上繁複飾花,可她在人們眼中就
是聖母的化身,一抹恬淡的氣質在眼波流轉間快速攻佔所有人的心。
    一黑一白,很突兀的一對卻顯得相容,使人有種同時處於寒暖交接地帶的錯
覺,懾於他的寒粟,愛近她的溫暖。
    「不公平,都沒有注意我。」故作抱怨的秦東峰,企圖以玩笑式的輕鬆口氣
化解何向晚的緊張。
    「等你的葬禮吧,我相信每個人都會上前致意,恭維你一生的成就。」只怕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哇!好毒哦,「雪兒,你不能給我一點面子嗎?我是你的男朋友耶!」
    「留校觀察期的不及格男友,你可以再表現大方些,我正愁沒理由和你一刀
兩斷。」她意指與會虎視眈眈的女人們。
    哼!用著垂涎一塊上等肥肉似的飢渴眼光盯著她的男人,他還愁沒人注意嗎?
    不敢左右亂瞄的秦東峰誕著笑,護住他的愛人。「宴會野狗多,你千萬別亂
笑,他們會誤會你想賞根骨頭。」
    開玩笑,他哪敢再胡亂多情,一群等著搶他女人的衣冠禽獸正兩眼發光,他
不寸步緊跟著怎麼成,男人的劣根性他最清楚。
    朋友妻,可以欺;敵人妻,人人欺;不是朋友或是敵人就是大家都有機會,
先下手為強,管他身邊是不是有男伴,一夜情是上流人土的最愛,他曾是過來人,
不會錯認狼群眼中的訊息。
    「雪兒寶貝,你在踐踏我的真心。」她好狠心,一腳踩疼了他的心。
    「少裝瘋賣傻了,別忘了我們今晚的任務。」保護嬌弱的白癡藝術家。
    「白癡藝術家」一直是她對何向晚的看法,有天分沒神經。
    守著你別被惡狼侵襲也是我的首要任務。「是的,女士,我們是騎士與侍女。」
    她瞪了他一眼。「為何你是騎士,我是侍女?」不能高級一點嗎?吐不出象
牙的狗嘴。
    「不然你能想像跟在國王、皇后身後的小嘍兵該如何稱呼嗎?」愛計較的小
女人。
    「隨從和女官,笨蛋。」孔蜜雪冷斥地走上前,尾隨在輪椅之後,隔開接近
何向晚的人群。
    「嘎?!」他好想吞下一顆鴕鳥蛋,原來堂堂的大醫生只配當個跑堂的小傭
人。
    哀怨歸哀怨,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絲卑微,笑容滿面地和熟知的商界人士寒暄,
別有用意地介紹自己的女朋友,要他們最好別輕舉妄動。
    除非他們能保證健健康康到百年,否則得罪醫生是件不智的事,如果有人想
在肚子裡留一團棉花或紗布就另當別論。
    「喔!天豫,我的心肝寶貝,你讓媽媽好掛念。」發揮母愛的姚春月先一步
趨前擁抱了愛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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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別來無恙。」容光煥發,看來她的日子過得「多彩多姿」。
    「小沒良心的也不來看看我和你爸。哪天病死了都沒人送終。」她忍不住抱
怨了幾句。
    「言重了,媽,我可不是你批斗的對象。」她算是好母親,而他卻不是個好
兒子。
    至少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還給了他完整的童年時光。
    「是是是,瞧你眼底滿是柔意,不介紹一下這位小美女嗎?」她瞧了極滿意,
比葛家女兒更出色,清靈靈的像個仙女。
    「晚兒,她是生養我的娘,媽,她是你未來的媳婦何向晚,秋水向晚天的向
晚。」他促狹地提及詩中含意。
    未來媳婦?身子一僵的葛紅霞幾乎快昏厥,千針穿著身體般難受,他們居然
已論及婚嫁?叫她情何以堪。
    「伯母,你叫我向晚好了,切理會天豫的賣弄。」含怨的眼中一膘,裡頭的
情意淡淡輕染。
    姚春月驚訝地直笑。「好好…終於有人可以管住我家的野猴子。」
    她頭一回看見有女人敢瞪她兒子而不惹火他,這回她真的要有個好媳婦了。
她欣慰地想著。
    「媽,你拿梯子給她爬她也不會爬,想她管我可難了。」齊天豫取笑地親吻
愛人的手背。
    「什麼話,家裡有隻猴子就夠頭疼了,我於麼讓她有樣學樣和你一樣野性難
馴,人家多乖巧呀!」一副好人家女兒的模樣。
    「她乖巧?」他不敢苟同地挑挑眉。「你該看看她為了一把雕刻刀想和我拼
命的表情,凶得像母老虎。」
    面上一靦的何向晚嬌噴地四起性感嘴巴。「人家哪有你凶,一天到晚月人家
吃東西、休息。」
    「哼!你好意思把自己的惡形惡狀召告天下,二十七歲的老女人還不懂得照
顧自己,老要人操心……」
    「咳!兒子呀,向晚沒你老媽老吧!」二十七歲算老女人,五十歲的她不就
是老巫婆。
    齊天豫失笑地斂起柔意。「媽,是不是該向親愛的父親大人拜個壽?」
    他等得快冒火了。
    「對對對,是該去拜壽,省得他老是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大好的江山都
全給敗家子渾江掉了。」她說話的口氣突然變得尖團。
    一時不能適應和藹婦人蛻變的刻薄嘴臉,顧不住心事的何向晚愕然一訕,定
位的腳步要不是雪兒的帶領,她大概打算生根了吧!
    好怪異的氣氛,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看笑話的氣焰,她下意識地握緊齊天
豫的肩膀。
    感覺到她的不安,他將她的微冰小手握在手中,始終不當放過,交握的掌心
傳達著彼此的愛意,她稍微輕鬆地微笑。
    「很不錯的女孩,在哪認識的?」齊正思讚賞地點點頭,驚訝她的非凡容貌
和脫俗氣質。
    「山上。」他簡短地回答。
    他瞭解地一笑。「山上的別墅撿到一位迷路的仙女,你運氣很好。」
    「老天是公平的,總要補償我所失去的。」他一語雙關地微仰著頭。
    「叫什麼名字來著?」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何向晚。」
    「何向晚……咦!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很熟,一時想不起來。
    「該不會在酒店或是舞廳上班的小姐吧!現在很流行清純的大學生坐台。」
不客氣的嘲諷出自另一位高雅的夫人。
    「我不是……」她像受了刺激地往後退了一步。
    何向晚一向認為人比鬼可怕,事實再度印證了。
    「少說一句,曼妮,人家受不住你的潑辣勁。」娶此惡妻是他貧富舉權的報
應。
    沈曼妮皮笑向不笑地撫撫頭髮。「那你是做什麼工作,陪男人上床嗎?」
    「不……我的工作是雕刻……」
    她尚未說完,齊正恩已由雕刻二字恍悟她是誰。
    「你是那個何向晚?」天吶!他簡查不敢相信國寶級的雕刻家是個年輕女子。
    她微窘得說不出話來,不知該不該吐實地左右為難,一臉猶豫地看向齊天豫,
知情的人暗自偷笑她又要發作了。
    「爸!她不是那個何向晚,向晚只是愛雕刻而已。」他也不想引起太多的騷
動。
    「她明明是呀!我在七八年前看過她。」難怪他覺得眼熟。
    他嚴肅地一瞄好奇的群眾。「爸,你不想搞毀生日吧!」
    「喔!我瞭解了,她絕對不是那個何向晚。」她已經夠引人注目了,不需要
名聲來添紅加綠。
    秦東峰忍不住笑出聲,右腳被雪兒的高跟鞋踩了一下,每個人都知道她是舉
世聞名的雕刻家何向晚,可是卻要故意偽裝不知道她的名氣,實在令人好笑。
    「齊老,生日快樂,祝你得如東海深、壽比南山高,小小薄利不成敬意。」
他不慌不忙地送出手中禮酒。
    「秦醫生,人來了就好,何必破費?」他笑著接下禮物交給一旁的管家。
    「應該的,應該的,人生得意須盡歡。」哎呀,她怎麼又捏他。
    「待會多喝幾杯別客氣,盡興一點地玩。」他用主人的口吻要他別拘束。
    「你放心,我不會虧待自己的。」醫生嘛,照顧別人之前先照顧自己。
    齊正思八面玲惑地招呼一下,心思回到久未下山的兒子身上。
    「你有什麼打算,要回來公司嗎?」他的才能是商界引以樂道的。
    「不一定。」他不直接回應,模稜兩可的態度惹怒心不安的齊天巡。
    「爸,你不要為難大哥,坐著輪椅的主管可不風光。」他看似維護的口吻,
實則暗諷同父異母的兄長丟人現眼。
    讓人猜不透心機的齊天豫淡然一笑。「總要給殘障人士向上的機會,我得養
老婆呢!」
    他的明指讓何向晚羞紅了臉。「天豫……」
    「別害羞嘛!難不成我還要靠你的雕刻來養我?」他相信她養得起,如果她
肯以市價賣出手中作品而不是低價廉讓。
    知曉齊天豫有多富有的莫過於秦東峰,每個月三傢俱樂部的收支都幾乎破億,
而他還有意在北、中、南三處蓋休閒中心和高爾夫球場。
    台面上的生意已叫人眼花撩亂,據說他私底下也玩起操盤遊戲,在上升下跌
的股市自由進出,趁機撈了不少油水,真正的財力難以預估。
    不然,哪來的餘錢買一堆貴得要命的石頭把玩,他一直想A 那顆黑鑽來做救
命的酬勞。
    「站不起來當然要吃軟飯,不過雕刻能賺幾文錢,要不要我每月施捨個幾萬
貼補家用?」沈曼妮嘲笑地抽出支票本,填了個侮辱人的數字。
    兩萬八,司機一個月的薪資。
    「不用了,你留著拉皮吧!眼角的魚尾紋快進不住下垂的眼皮了。」他冷嘲
地將支票賞給一位外燴人員。
    她眼底跳動著全然的怒意。「不知好歹的小雜種,我可不想將來聽了人說你
在夜市行乞。」
    「曼妮——」齊正恩聲音一沉地警告她。
    「我是擔心你這個殘廢的私生子無一技之長,好心地要給予資助,窮人的架
子還真大。」敢當面讓她下不了台?她絕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窮人也有窮人的志氣,夫人的心更貧困。」唉!人為何要互相攻擊呢?
    何向晚的輕唱像是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所有的心,當場一片靜襤,彷彿世人
的紛爭褻瀆了仙子的聖潔,使她身上的光芒蒙上一層灰。
    很亂的家庭,她必須說活在這種環境下的孩子非常可憐,人格的扭曲造成下
一代心理不健全,她在天豫眼裡看到怨世的憤怒。
    人,生而平等,無誰輕誰重的殊分,死後不就一方淨土,生前的浮華虛勢轉
眼成空,帶不走的。
    父子、夫婦、手足不全是最親近的人,為何像世仇一樣互相敵視,和睦相處
具有那麼困難嗎?退一步海闊天空,少說一句彼此太平。
    「你……你說我的心窮困,你是誰家的野丫頭,敢來嘲笑我?」沈曼妮惱羞
成怒地指著她。
    「大媽,注意你的風度,貴夫人的儀態可別失禮。」冷冷的聲音使室溫降了
十度。
    她優雅地咬咬銀牙。「殘廢也來教訓我,你以為齊家還是你的天下嗎?」
    「在於我要不要而已。」他自信地說著。
    「憑你?」自大的廢物。
    「我……晚兒,怎麼了?」正要反唇相槽的齊天豫停了一下,望向搖著搖首
的佳人。
    今天,她是他的驕傲。
    「別為我傷了和氣,爭吵的場面會讓我氣浮不定。」雕佛的人最忌心浮氣躁。
    「抱歉,家族特性,勞你多包涵了。」拍拍她的手,他有些後侮帶她來此污
濁之地。
    她笑笑地反握他的手。「別太在意我,我有一顆堅定的心。」
    兩人瞪著的目光充滿令人羨慕的愛戀,心中隱隱泣血的莫過於齊天琪和葛紅
霞,一個不甘認輸,非要奪走那分甜美,一個暗自神傷,淚往肚裡吞,想去擁著
他哭泣。
    但是,厲害的沈曼妮可就沉不住氣,別人的幸福在她眼中是一根刺,提醒她
錯誤的婚姻是多麼可笑,人人等著她成為下堂委。
    「再堅定的心也抵擋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貧賤夫妻百事哀。」
    何向晚困惑地掀掀長睫。「有愛不成嗎?你認為財富能比快樂更讓人覺得有
意義?」
    「當然,有錢有勢才能買到一切東西,快樂算什麼東西。」錢也可以買得到。
    「你買不到愛情。」她一針見血地說道,心裡同增的成分居多。
    金錢腐蝕人心,造就了心盲。
    「誰說的,他不就是我買來的丈夫,金錢制度下的看門犬?」她不屑地一睨
表情一變的丈夫。
    「說話別含刀帶槍,不吠的狗往往傷人。」他早晚會抓到她不貞的證據訴諸
離婚。
    妻子有多淫蕩,身為丈夫的男人一清二楚,他隱約感覺到她偷人,只是苦無
證據,因為他已經很久不找她做那檔子事,她是耐不住寂寞的。
    「伯父,夫妻是百年修來的緣分,要珍惜而不是視為理所當然,是人都需要
尊重。」她實在看不慣他對妻子的態度。
    她的話叫全場的人為之一震。
    「咳!我沒有不尊重她呀!是她常常無理取鬧。」頭一回聽小輩說教,他覺
得非常新鮮。
    「我不懂你們在爭什麼、搶什麼、鬧什麼、要什麼,人生不過百年,是是非
非真有那麼重要嗎?」爭來奪去都是一杯黃土。
    齊正恩為之語塞,認真地思考他這一生愧欠的兩個女人,他並沒有給予她們
足夠的安全感,因此她們為了爭名分、爭地位、爭財產而鬧得全家不寧。
    春月的溫婉性情因他的別娶而變得焦躁精悍,原本高雅端莊的妻子也因為他
的薄倖冷了心,昔日的體貼成了今日的不安和強悍,一心要將所有人掌控在手中。
    一個人改變了週遭所有人的一生,他擁有無盡的 財富卻無法回到最初的快
樂,他在求什麼呢?
    「好厲害的小妖女,你想來妖言惑眾好叫我先生把 大權放下,全留給你的
姘夫是吧!」
    好難聽的說法。「我沒有,你誤會了。」
    「哼!外表裝得清純無邪,肉裡包藏禍心。你和那個雜種休想染指齊氏企業
的一分一毫。」中金錢毒過深的沈曼妮,生伯她的正面形象會影響丈夫對繼承人
的決定。
    她不能冒險,她只剩下兒子和權勢能留得住丈夫,儘管只有人而無心。
    「齊氏很大嗎?」有她爹地設在台灣分公司的規模大嗎?她不瞭解。
    齊天豫笑著安撫她,凌厲的眼神射向大夫人。「你想要嗎?」
    「我……」她剛要開口說不,沈曼妮尖銳的諷刺又再度響起。
    「正恩,你還是趕緊宣佈天選是下一任繼承者,免得有人癡心妄想,想做麻
雀變鳳凰的夢。」她娘家絕不會坐視外人瓜分她的權益。
    「爸,你放心把公司交給天琪嗎?我怕他難擔重任。」他的話引起某些在場
董事的動搖。
    一直不出聲維持穩重形象的齊天琪,忍不住為自己站台。「我年輕,有學習
熱忱,要接下公司絕非難事。」
    先前的容忍是為了表示泱泱氣態,他要讓父親重視他,以他為榮,不再是個
吊兒郎當的浪蕩子,反正吵吵鬧鬧向來是齊家的前奏,因此他不急著出頭。
    但是事關他未來的定位,他要是再保持無動於衷就叫人看扁了。
    「光有熱忱是不夠的,做生意要有天分,你太生嫩了,不出一年公司一定培
在你手中。」齊天豫的眼中只有殘殺手足的快感。
    現場一片轟然聲,低聲地討論要不要買賣齊氏股票,一時間讓齊天琪下不了
台,母子倆臉色都非常難看。
    「難道要交給你這個殘廢嗎?你未免高估了自己。」他氣憤難當地握緊拳頭。
    「天琪,這是你對兄長說話的語氣嗎?」齊正思嚴厲地譴責小兒子。
    在兩個親生兒中,他的確較中意大兒子接班。
    「爸!你總是偏袒他,我也是你兒子。」他是齊家推一的孩子,他沒有兄弟。
    「學著成熟吧!你還有很多地方要向天豫學習。」要是兩兄弟不反目就好了,
兩人相輔相成必能造福齊氏企業。
    他表情一奧地蔑視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你要我學他買張輪椅坐嗎?兩個殘
廢的兒子好作伴。」
    「你……你太放肆了。」還以為他變乖了,原來仍是件逆乖張。
    「父不父,自然子不子,你對我不見得有多用心。」齊天琪氣得扭頭就走,
不管身後的未婚妻有沒有跟上來。
    他不在乎了,反正有齊天豫在,他永遠也出不了頭。
    難堪的情況在齊天誕離開後落幕,接理而來的賓客讓齊家主人和兩位夫人無
暇多待,來不及爆發的爭權場面為之冷卻,叫人少看了一場笑話。
    悠揚的音樂輕輕響起,一道美麗的身影擋在齊天豫的輪椅前,用著懇求及哀
傷的語氣開口。
    「天豫,我可以私下和你聊聊嗎?」
    他的表情不帶任何感情。「沒有必要。」
    「求求你,只要一會兒工夫,我保證不會打擾你太久。」葛紅霓的眼神令人
憐借。
    「我沒時間應付你,請你讓開。」他懶得和她周旋,都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
了還來糾纏。
    「應付?」身子一顛,她失魂地低哺。
    善良的何向晚扶了她一下。「天豫,你就和她談談嘛!我放你十分鐘的假。」
    「你知道她是誰嗎?」她的求情讓他不悅地沉下臉。
    「不管她是誰,相信十分鐘不會改變我的一生,我對我所愛的男人有信心。」
她笑得十分恬雅。
    他橫照了一眼,滿是縱容地輕擰她鼻頭。「給我跟好雪兒和東峰,不准和第
二個男人交談。」
    「知道了,老大爺。」她在他臉上輕啄一下,挽起雪兒的手在秦東峰的護守
下離開。
    羨慕,是葛紅霓眼底惟一的顏色。
    「是我變醜了還是失去引人注目的魁力,為什麼她能放心地相信你?」她不
懂,真的怨恨起她的自信。
    他收回注視愛人的癡戀目光。「因為她有一副寬懷為本的胸襟,相信自己所
愛的人。」
    「她不怕我勾引你嗎?我不認為女人有多大的雅量,能容許自己的男人去親
近另一個女人。」突生私心地想去破壞他們。
    眼前的男人本該是她的,三年來她日思夜想的身影全是他,她沒有理由就此
放過他,他有義務還她一個未來,還有當她孩子的父親。
    女人天生善妒,沒有人能若無其事眼看情人與人眉目傳情,狀似親呢地談笑。
    一隻玉手自若地放在輪椅扶手,輕倚在他身側三寸處,從遠處望來似親密的
情人擁抱,她輕笑著,像是他說了件有趣的事逗笑她。
    「不用試探她,心胸坦蕩的人不會質疑別人的真心,你高估了自己。」他冷
笑地嘲諷她無謂的舉動。
    「我不相信她真的不在乎,我們不能再重來一遍嗎?」愛他,是她惟一的信
念。
    「我不愛你,你不是一直知道的嗎?」因為愛,他學會寬容。
    本來今天他要來實行報復手段,將曾經所受的傷害還諸意圖加害他的人,但
是他的「良心」卻一再告誡他,人不該互相爭鬥,浪費美好的時光在無謂的爭權
奪利是非常不健康。
    美麗的「良心」在微笑,那一身純白與她的心思一般,一位幻化的人間仙子,
他的晚兒。
    「時間能改變一切,我對你的復始終不變。」她情緒激動地蹲下身抱住他。
    「放手。」他不為所動地低喝,不想造成更多意外,人沒有犯過的本錢。
    她摟得緊緊的,不管四周的竊竊私語,「吻我,最後一回。」
    「你在做夢。」男人的力氣終究大過女人,他奮力地扯開她的手。
    「得不到你,我寧可你同我一樣痛苦。」葛紅霞冷不防地吻上他的唇。
    雖然只停留一秒鐘就被推開,但她得意地揚起笑臉,誰說女人不嫉妒,他的
她不就過來興師問罪了,還一臉著急的模樣。
    終於怕了吧!你的放心也太早了,男人是感官動物,經不起女色的撩撥。
    「天豫,不可以對女人出手。」何向晚急奔而來不是因為吃醋,而是阻止他
傷人。
    「她吻我——」深紅的臉滿狂肆的憤怒,她不該挑釁。
    「吻一下而已嘛,回去我吻你十下百下補回去,你別再生氣了。」她在他唇
上吻了幾下才安撫他的怒氣。
    齊天豫心中不快地瞪著表情怔愕的葛紅霓,「若不是晚兒及時拉住我,我會
違反不打女人的原則。」
    任何人都休想拆散他和他所愛的人。
    「為什麼她不難過、不誤會,我吻了你呀!」人真能因愛無私嗎?
    何向晚徐徐地回答她,「愛其所愛,愛其所擇,如果你連自己所選擇的人都
無法信任,相對也否決了自己愛人的能力。
    「我愛天豫,相信他不會以背叛回報我的愛,若是有一天我抓奸在床,我會
先問明理由,再決定要不要繼續愛他,愛若消逝了,強求也沒用,我還有最重要
的雕刻。
    「就知道你愛雕刻勝過愛我,天生的愛情白癡。」什麼抓好在床,將他的人
格貶到最低。
    「別那麼挑剔嘛,至少我還知道我愛你。」她小聲地扯著他,表現出小女人
的嬌態。
    勉強接受的齊天極拉下她一吻。「雕刻和我,你只能擇其一,你會選誰?」
    他問得很認真,她心很虛地支吾其詞。「呢,這個,你一嗯,我一不會逼我
選吧!」
    「你—-」他瞪了許久,最後無奈地一歎。「自找苦吃我於麼要問這個無聊
的問題。」
    「人心,和雕刻一樣重要,真的。」她強調地用力一點頭,體內的天平成一
直線。
    「算了,誰叫我愛上一個視雕刻為生命的女人。」他突然站起身,伸手挽緊
她腰身。
    在場的賓客發出一陣驚呼聲,凸出的眼珠子簡直快掉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一再揉了揉,尤其是表情變得鐵青的沈曼妮,她有大勢將去的恐懼。
    不,他不能活著,他必須死,一定要死。
    「美麗的白癡雕刻家,陪我跳一支舞吧!」隨著旋律他擁著她滑入四散的人
群中,舞姿優雅。
    「我不喜歡她吻你。」她悶悶地在他胸前一靠,語氣酸酸的。
    「我也不喜歡。」他咧開嘴,低下頭吻住她。
    全場都為這對金童玉女喝彩,真正的喜悅浮上齊正恩和姚春月泛淚的眼眶。
    「祝福你,我得不到的愛。」苦澀地一笑,黯然失色的葛紅霓悄悄退場,沒
人發現她眼角的淚。
    強求的愛啊!

                第九章
    是夜。
    一切莫名的大火突然燒了起來,熊熊的火光照亮一山的沉靜,蟲鳴聲大得驚
人,鳥獸齊動地朝山下移動,生怕被熾熱的火舌波及。
    整整燃燒了一整夜,一幢百年老屋燒得只剩下一個空殼,黑色的濃煙直衝天
際,燒得斷垣殘壁一片烏黑,再也分不出是什麼顏色。
    唯獨收藏室的玉石不受影響,漠然地承受無情大火的洗禮,一昧的黑是它們
沉默的抗議。
    「聯合女子出租大廈」的四樓蘭花居變得擁擠而熱鬧,再一次打破男賓止步
的限制,連警察都湧進來問話,使得其他住戶發出小小的抗議才請走他們,回歸
原有的平靜。
    「她睡了?」
    「不,在工作室雕刻。」捧著熱騰騰的花茶,齊天豫小聲地回答,向左邊的
橘色房間瞄了一眼。
    「她還靜得下心雕刻,我真佩服她的處變不驚。」女人幄!有多重面貌,老
叫人看不透本質。
    他微微勾動著唇角。「她說心很亂,必須雕刻才能穩定她顫抖的手。」
    「很怪的說法,不過,她的表現著實跌破專家的鐵口直斷。」不習慣喝花茶
的秦東峰皺了一下眉頭。
    隨俗,主人只有花茶,他只好將就地喝了,至少能解渴。
    「晚兒的鎮定源自她對雕刻的執著,要不是她半夜偷偷爬起來做磨光去砂的
工作,我們都活不了。」他不由得感慨。
    他最恨的「情敵」居然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以後他還有什麼理由和雕刻爭寵?
頂多管制她的工作時間和照料定時的三餐。
    「聽說她把重達三十公斤的成品由二樓搬下。」是聽說吧!聽說容易誇大。
    他沒好氣地一歎。「我真的很想接她一頓,她竟然先救雕石才來喚醒我們,
可想而知我們有多不值錢。」
    當時他氣得吼聲連連,差點不肯同意她帶走一尊已然成形的菩薩雕像,人命
可比一塊死石頭有價值多了,何況石頭燒不爛。
    如果她能省去搬石頭的時間大喊一聲,火勢不可能一發不可收拾,全員進行
搶救或許還能及時撲滅火源,減少財物上的損失。
    可是不知她腦子在想什麼,笨到喊一聲都沒想到,事後才怪他沒提醒她,害
她搬得腰酸背疼,每上一層階梯都擔心摔下去。
    天吶!她當他是神呀!可以預卜先知地告訴她有大火災要來臨,趕緊收拾包
袱好逃命去。
    千金難買早知道,要是早知道他會預做防備,也不致手忙腳亂得不知所措,
隨手取出重要文件就看著一幢房子燒成灰燼。
    出動三十幾輛消防車,兩百多位義警消灑了一夜水才告撲滅,附近的林木也
燒得焦黑不堪,明明白白的一條路不用遮遮掩掩,看來不會有人來得再由小徑上
山。
    「哈,…你說她舍人先救雕刻品,準備讓你們被燒死?」笑得亂沒氣質的秦
東峰遭他在腹上擊了一拳。
    「你覺得很可笑?」他狠狠地一瞪,表情和菩薩的臉一樣猙獰。
    「呢!我、…••咳……」為了止住不停的笑意他嗆了一下。「大難不死,
必有後福。」
    還好他昨天傍晚就接走雪兒,不然她也會狼狽不堪地逃生。
    剛一接到報訊的電話他還以為是開玩笑呢!打算一路驅車上山笑話一番,沒
料到一到山腳下就看到一道濃煙沖天,難聞的煙味順風而過,那味道真是超級惡
心。
    答謝了各方前來援助的消防人員,他掩著鼻近看房子的外觀,真不是普通的
頹用,推倒重建可能比較划算,不然人家會當成鬼屋來取景。
    「少說體面話,我要你拿來的調查報告書呢?」他的不死代表有人要付出代
價了。
    想饒他們都不成,非要他大刀闊斧整修一頓。
    他表情一整地抽出厚厚一疊。「再鬧嘛!連命都可以拿來鬥。」
    「嘩唆。」他接過報告把過第一頁。
    每翻一頁,齊天豫的眉頭就鎖得越深,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害他的人是親手足,
畢竟兩人形同不合的水火,互相爭鬥了二十年,沒有一人倒下是不肯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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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今日一瞧,主謀者另有其人,他策劃好的計劃就得做些調整,困擾一個
家庭二十年的三角關係是到該做了斷的時候了。
    每個人都該由錯誤的婚姻解脫出來,再陷下去是無底洞,他只想平平安安地
和心愛女子廝守一生。
    他的晚兒,一位令人生氣的雕刻家。
    「小嫂子沒意見嗎?又搬出一堆救世淨心的大道理來感化你。」秦東峰指的
是他的雷霆手法。
    「她無情得很,一回到家就拿起她另一組雕刻刀做最後的修飾,根本不管我
死活。」他還得自己上藥,清洗燒傷的表皮。
    「癡迷的雕刻家,你能怎麼樣?打她是你心疼。」女人永遠是男人心頭最放
不下的一塊肉。
    像他的雪兒。
    宴會那日,他乖得如同一條忠狗寸步不離,只不過不小心撞到一位波賜美女
說了聲抱歉,她馬上大作文章地說他亂拋媚眼。
    飛醋一吃,連氣了三天不理睬他,好說歹說地才哄得她開心,兩人因此有了
進一步的親密關係。
    但止於親吻和愛撫,他還停在觀察期,只因他是素行不良的前科犯,有必要
接受時間上的考驗,等確定了才允許他「侵犯」她。
    有時他不禁懷疑,自己的人格具有那麼可惡嗎?為何她不能像小嫂子信任好
友絕不會出軌的態度來相信他?他們之間的感情太薄弱了。
    也許他該去整型,那雙桃花眼給人花心的錯覺,其實他也可以很專增,只是
偶爾允許他瞄瞄大胸脯女人就好。
    「我比較擔心晚兒,她一向太相信人性,我怕她會受傷害。」她是他的弱點。
    是不相信人性吧,老說人好可怕。「放心啦,她韌性強,你死她還不一定會
死。」
    「秦東峰,你在詛咒我嗎?」沒被火燒死好像很不甘心。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失言、失言,你們都會長命百歲,活到兒孫滿堂。」
    夠吉利吧!下回要來貼春聯。
    「嗯哼!你在晚兒面前最好別提起這事,我不要她多心。」外面的事由男人
去解決。
    「成了,我會緊閉其口。」他做了拉上拉鏈的手勢。「喂!對了,你可不可
以幫我問問,這幢大廈有沒有空房子要出租?」
    「幹麼,你又犯了色,瞧上這幢大廈的美女住戶群?」死性不改。
    眼一睨的秦東峰非常沮喪地問道:「我真有那麼花心嗎?一提到女人就宣判
我死刑。」
    「誰叫你骨子裡不直挺,一見到美女就兩眼發直,想相信你都得先打個折扣。」
他不是癡心的料。
    「唉!是我犯賤好吧!不過這幢大廈的保全還真的 不錯,肯定很貴。」醫
生的薪水不曉得買不買得起。
    「不貴啦,一個月租金兩萬,拖個一年半載再繳也無所謂,房東是個好人。」
何向晚出了房間,邊走邊說著。
    「晚兒,你完工了。」齊天豫大步上前擁住她,心疼她的黑眼圈又冒了出來。
    好不容易調理好的身子又被她搞壞了,他是氣到無力罵她,借句東峰常說的
話,牛就是牛,頑固得不知交通。
    「嗯、差不多,只剩最後一道手續。」她疲累地朝他一笑。
    「來,你坐好,七樓的打工小妹送來一些你愛吃的糕點,多吃一點補充體力。」
真該在她身上綁條鐵鏈,弱不禁風。
    她拎起一塊梅釀甜糕往嘴裡一塞。「她收你多少打工費?」
    「五千。」他伸出五根手指頭。
    「天吶!她真敢開口,你被她坑了。」熟悉的味道,她吃過幾口。
    「是貴了些,但是值得,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去張羅你的吃食,多給一些跑
路費是應該的。」錢財乃是身外物,她的健康才是首要之事。
    「八樓。」
    「咦!什麼意思?」八樓和她有什麼關係?沒有指紋、聲波和瞳孔比照,他
最多只能停留在四樓。
    很奇怪的一件事,電梯只停二四樓,其他樓層未經其他住戶帶領或允許,不
論使用何種方法都無法到達,只有這幢大廈的住戶得以通行各樓層。
    起先他還懷疑,為何電梯沒有安裝樓層的數字,但是燈號照樣跳動,一亮起
四的號碼就會自動開門,經她一解釋才知整幢大廈都由人性化科技掌控,不需要
人為操控。
    「不用太費神,她直接上八樓找親莉居的住戶拿,她有很多節目用剩的餅於、
甜點,吃不完就打包,嘉惠我們這些不愛出門的鄰居。」
    所以他被騙了。
    「哇!你們大廈裡還有節目製作人呀!叫什麼名字,做哪個節目?」他可以
去套套交情混點東西吃。
    「秦醫生,我不能告訴你有關大廈住戶的任何事,這是規定。」她抱歉地說
道。
    「為什麼?保密防諜呀!」他開玩笑地喝口花茶,趁機A 一塊糕點吃吃。
    她誠實地告知。「我們這幢大廈的人都算是名人,而且淡泊名利不願引來各
界關注的目光,因此嚴禁外人進人。」
    「那我們呢?」他的話招來齊天豫的一瞪。
    「沒辦法,樓下開了先例,其他住戶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著我們。」
她無奈的表情讓某人非常不悅。
    「東峰,你來得夠久了,是不是該告辭了?」他要好好教育他的小女人。
    下逐客令了。「我腳有點酸,再坐一會再說,不是天天有人燒房子。」
    「要我去幫忙嗎?你那間公寓小了點,該換間大的。」不要命,竟敢和他唱
反調。
    「小氣鬼…」這人霸道得過分,也不想想他同樣是客人,還「寄人籬下」。
    「要我送你下樓嗎?陽台很通風,你可以實驗自由落體的速度。」直接扔下
省得走路。
    謀殺。「我走就是了,少威脅,誰叫我識人不清誤交損友,我自認倒霉。」
    「秦、東、峰——」
    「要走了。」他回頭朝何向晚擺擺手。「小嫂子,我改天再來拜訪。」
    「我說過別叫我小嫂子。」聽來怪彆扭的,她又還沒結婚。
    「等你說服某人再說……喂!喂,喂!別推,我……」他的話被阻隔在門外。
    砰地,門關上。
    簡單的蘭花後只有一對情人相對望,外面的世界再也干擾不了他們。
    似乎。
    「有人燒房子?」
    何向晚憂心的一句讓齊天豫暗咒了幾聲,老鷹般溫暖的胸膛包住她,想藉著
體溫傳達他的保護,告訴她有他在,什麼都用不著煩慮。
    全怪該死的大嘴巴說漏了嘴,上了拉鏈也沒用,硬是叫她聽出一點端倪。
    瞞著她是不想她對人性失望,此刻雕佛的她不宜分心,早點雕成作品才能空
出時間陪他,老和雕刻吃醋實在很幼稚,他只想擁有真實的她,其中不摻雜雕刻。
    就單純的他和她,兩個相愛的男女,做一般情侶會做的事,散步、看電影、
約會、上床。
    尤其是最後一項,心愛的人就睡在不遠處,要說不存慾望是自欺欺人的說法,
每回睡到一半就跑去沖冷水澡。
    可是雕刻需要花費大半的精神和體力,就怕她搞壞了身體,哪敢去消耗她的
體力,做愛是件累人的事,他必須體諒她,然後苦了自己。
    反正都禁慾了三年,不在乎一兩個月,她遲早是他的女人。
    「天豫,不要每件事都瞞我,我沒那麼脆弱。」她瘦的是身體,而不是心靈。
    好歹她也差點成為火災受害者之一。
    他餘悸猶存地摟著她。「幸好你沒事,不然我會發瘋至死。」
    「別想得太嚴重,一場大火而已,財去人安樂。」她反過來安慰他。
    「樂觀的傻子,你對成為烤小鳥是否有所偏愛?」不只是一場大火,它燒出
了險惡的人性。
    為了財富和權利,連人命都可以輕賤,甚至牽連無辜的人,絕不可饒恕。
    她縮了縮脖子,此時才有害怕的感覺。「很大的火耶!你有沒有受傷?」
    「現在才來關心會不會遲了些?我再怎麼重要也比不上你的雕刻。」他吃味
地說道。
    「天豫,對不起啦!我一雕刻就忘了自己,你乾脆不要愛我好了。」她慚愧
地低下頭。
    血液裡的天性磨滅不了,她總是以雕刻為第一優先,七年來,她的生命裡只
有自己和雕刻,連父母都老罵她是沒良心的小心肝,從不為父母設想。
    她已經很盡力地將自己融於生活中,當她不雕刻時她是自己的主人,一旦執
起雕刻刀,她就像刀魂附了身,不到最後一刻絕不停手。
    二十七年來沒談過戀愛,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形,愛上她的人會很辛苦,
而被她愛上的人更可憐,永遠只能擺在雕刻之後的第二位,成為備胎情人。
    失去天豫她會難過得哭起來,但她清楚她不會因此失志,本來就沒有預設愛
情的空間,他的出現實屬意外。
    他曾問過她,雕刻和他她會選那一個?其實兩人都很明白,她是離不開雕刻,
若是硬要她選擇,只有對他說聲抱歉了。
    齊天豫好想剖開她的腦袋填些愛情發粉進去。「愛你是無從選擇,我怎能不
愛你。」
    「我不是好情人,什麼事都自私地只想到自己。」她翻看他受傷的部位,難
過地紅了眼眶。
    她好壞,是個不合格的女朋友,只關心作品而不關心他。
    「不許給我哭,保護自己就是愛我的表現。」偏她保護的是塊臭石頭。他在
心裡歎息。
    要好好調適,以後的情形肯定是如此,愛上雕刻家就要認命,當初他也是先
愛上她的作品才愛她,算來他的出發點不算太公平。
    因為她是雕刻的何向晚,所以他愛上她。
    但也因為她是何向晚,所以他恨她的雕刻。
    「人家心裡難受嘛,傷痛不痛?」都脫皮了,一定很痛。
    男人是不會因一點傷而叫痛。「當然痛,你幫我呼呼就不痛。」
    「天豫,你不要逗我好不好?又不是小孩子。」呼呼若是不痛,醫生早就失
業了。
    「你都不愛我。」他氣悶地將頭藏在她秀髮中,她太不好騙了。
    「我愛你,你要再說這種話我就不理你。」她作勢要推開他。
    「我要你。」他露骨地直言,眼中流露壓抑的慾望。
    她怔了一下。「你還沒有告訴我,是誰要放火燒房子?」
    「那不重要,我要做愛。」他根抱起她走向臥室,企圖用性逃避話題。
    「有人要殺你叫不重要?你……唔…」他好卑鄙,老用吻阻止她開口。
    「女人,你給我乖乖地配合,不然我抽你一頓鞭子。」他抬起上身脫掉衣服。
    她發笑地望著他。「你才捨不得呢!你最寶貝我了。」
    「哼!看來你是吃定我了,不給你一點苦頭吃吃是不知悔改。」他像餓狼似
的撲向她這頭小白羊。
    她漸漸地笑不出聲,流轉的笑聲換上輕呢的廖嚀聲,在他雙手的撩撥下失去
控制,轉為吟哦的呻吟聲1
    衣服一件件飄落地,喘息聲溢滿一室,單薄的底褲覆在所有衣服的上面,在
呼痛的那一刻,他們結合。
    亙古的律動總是帶給情人們歡愉,一波波的潮流衝擊了兩人,他們不知足地
一要再要,像是關不住的洪流,非要淹沒村莊和農作。
    天黑了,他們仍在床上動來動去,不覺飢餓地以性為食,直到日出東方,天
白。
    該怎麼說這一對夫妻呢!
    男的穩重威嚴,女的高雅秀麗可是一身的打扮卻叫人不敢領教,從外表看來,
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他們已經年近半百,甚至有個二十七歲高齡的女兒。
    丟下孩子不聞不間可不是他們的家族傳統,是她先拋棄父母,因此怪不得父
母一喬,整整七八年不曾來探望過女兒。
    不過,主要的原因是進不來,在強烈的自尊心受損下,他們發誓和所謂的人
性化科技周旋到底,不相信打敗不了它,因為他們的副業是一
    神偷。
    「爸爸呀!咱們的小心肝長大了,你瞧她都沒穿衣服吶!」帶著欣慰表情的
女賊拭拭眼角的小淚滴。
    女兒終於有人要了,不會再當老姑婆,好叫人期待,他們就快有小外孫可以
抱了。
    瞧瞧!不先考慮嫁女兒先高興有外孫抱,這女人的心態可議,難怪女兒不要
她,怕變得和她一樣怪怪的,走在路上引人非議。
    「媽媽,咱們先叫醒她好不好?雖然我是她父親,但是你們中國人不是說過
『非機勿札』。」
    「你這個死阿督仔,教了你三十年中文還說不好成語,晚上不准你抱我。」
什麼叫非視勿札;人都被他瞧光了才來馬後放炮。
    算了,馬後炮他一定聽不懂,嫁了個英國人只好雞同鴨講一輩子,誰叫她剛
好愛上他。
    「老婆,沒抱著你我會睡不著,我發青回去勤學成語。」男子撒嬌地摟著妻
子磨磨蹭蹭。
    「少來了,你的發誓越來越沒信用度,罰你待會幫我捏腳好了。」反正沒人
在一旁打呼也很無聊。
    「是是是,謝謝老婆恩典。」他愉快地對她又親又吻,熱情的舉動一點也不
像冷漠的英國人。
    在做夢,肯定是的,她怎麼聽見「失蹤」父母的聲音?是幻聽,她太累了,
絕對要承認是幻聽,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他們,她童年的惡夢。
    拉高被子蓋住頭,何向晚裝鴕鳥地漠視。她是少了父母的孤兒,不可能見到
「死而復活」的兩人,她什麼都沒看見。
    睡吧!睡吧!是夢。
    醒來萬事皆空,他們是不存在的幻影,肯定是天豫忘了關電視,是電視機的
聲音。
    「女兒呀!你要裝睡到幾時,不起來招呼久別重逢的雙親嗎?」女子在她臀
部拍一下要喚醒她。
    「走開,你是幻覺,少來煩我。」好真實的夢,大概是鬼壓床。
    她哀歎的聲音帶著取笑。「爸爸呀!咱們的女兒又嫌棄生養她的父母了,我
要哭給她看。」
    「媽媽呀!你乖別哭,我打她給你看。」男子安慰妻子地輕撫她的背。
    「嗯,打死她,就當沒生過這個沒良心的小心肝,我的心都碎了。」就會傷
父母的心。
    「拜託,別再演戲了,你們讓我安靜地死吧!」她伸出一隻手投降。
    「不行,你給我活過來。」女王蜂的特性又展露了,她一把扯開被子,露出
女兒大半個赤裸身子。
    「天吶!惡夢成真。」
    抱著頭哀號,何向晚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可是她寧可就此死去也不願嚇死,
他們又來了。
    她的父親,英國的弗特子爵,四十四歲,十七歲被她自稱是偷遍天下無敵手
的母親給偷上手,從此婦唱夫隨,動得像血娃一般不曾分開過,連上廁所都要坐
同一馬桶。
    她的母親,台灣望族之後,五十歲,年輕時是受盡寵愛的獨生女,家族裡惟
一的繼承人,因此頭一個女兒的她只好從母姓繼承香火,惟一的興趣是偷,今生
最大的成就是偷人——她的父親。
    而最叫她受不了的是母親有變裝癖,在耳懦目染之下,惟妻命是從的愛老婆
俱樂部的會長也跟著瘋了起來,忽男忽女的玩得不亦樂乎。
    「爸,你好歹刮掉那撇山羊鬍,很難看。」如果他不穿著維多利亞時代的蓬
蓬裙和戴上金色假髮。
    好在自己不像他;不然她寧願不曾出世。
    他委屈地說道:「媽媽最愛我這道山羊鬍,她說很有男性就力。
    大早相愛的關係,年齡上又相差了六歲,他一直存在少年時期的不安,相妻
子嫌棄他的「年輕」而不要他,即使兩人在一起已二十七年。
    「她隨便說說你也信 等等,你們怎麼進來的?」號稱全宇宙無法破解保防
的電腦失靈了?
    「還是我們家的柔柔可忠心,誰像你沒良心。」優良管家的下一代當然是精
英。
    只是遺傳基因不好,長得像她場手租用的父親。
    「她出賣我。」可惡的溫柔柔,她要換經紀人。
    「嘖嘖—一女兒呀,你有一個多月沒交作品給她,也沒通知你是死是活,她
自然要通報我們來收屍,做父母的責任一」
    死人還能報訊嗎?要她托夢呀!「直接說明你們的來意,咱們的親情比紙還
薄。」
    「死沒良心的—一」她最怕女兒瞪眼了。
    「好啦,我說就是,你幾時要生個小孫子讓我們抱抱?」
    「你們幾時來的?」「好讓她知道有多少人見識過這對變態夫妻的傑作。
    「昨晚就來了,可是你們在忙,我們就四下逛逛了。女兒正努力地製造孫子,
她怎好打擾呢?
    「偷不到東西是吧7 」希望她不會手賤到連電眼都要怕。
    「我可有偷東西?看看風景嘛!」死電腦,她早晚拆了它。
    「除了我住的這一層樓你哪兒也去不了,別想去我的鄰居家『觀光』,她們
都不好意。」知母莫若女。
    不然她何必辛苦地逃脫。
    不貼心。
    「小心肝,你要不要搬回家住?」
    何向晚拉起被子捲住身體地下了床。「爸,麻煩把你貪心的老婆抓回去關,
叫她別妄想我的蘭花居。」
    「你—一不好,壞小孩,爸爸,你女兒欺負我。」她哭不見淚地勾起蓮花指
跺腳。
    「媽,你夠了沒,門就在那邊,請自便。」她要叫電腦更改密碼,讓他們有
門進不來。
    唉!又被趕了。「小小晚,媽咪和爹地一定會好好照顧你。」意思是給她好
看。
    頭又開始痛的何向晚連忙找止痛劑,斷了八年的惡夢又要上演了。

                第十章
    「我的天吶!你要大採購也用不著一次買齊,你在大卡車去載嗎?」
    剛處理完家務事的齊天豫甫一人門,就被一屋子堆到天花板的絨布娃娃驚得
說不出話,他記得她說過她一生最恨只有兩樣東西,一是芭比娃娃,一是絨毛熊。
    而現在只能用驚奇形容,有些娃娃已經停產,有些是限量生產,整體來說,
每一個都出奇的昂貴。
    她不怕窒息嗎?他要怎麼轉身,直接躺在絨毛娃娃身上還沉不下去,可見數
目有多驚人,塞得相當結實,毫無空隙。
    「卡車根本裝不下,是港口的貨櫃車。」她無力地說道,非常想哭。
    「呢,晚兒,你要不要解釋一下,我的神經有點打結。」他快不能呼吸了。
    「別理我,我心情不好。」雕刻刀呢?她要去弒親。
    他拉拉領帶,失笑地丟出幾個超大型娃娃,才得以見到窩在角落的情人。
「有沒有叫人來處理?」
    「我找不到電話……」她悶悶的聲音像在哭。
    找得到才怪,一屋子的娃娃。「用我的手機好了,你別難過。」
    「不,我不難過,我只想殺了那對變態父母。」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有父母?」他驚訝地停下「清除」的工作,門外的走廊已被他丟出十來
只的娃娃,而身後還有一堆。
    她瞪了一眼,在稍微可以走動的空間換個位置。「誰沒有父母,你當我從石
頭蹦出來呀!」
    「一直沒聽你提過,我以為你是孤兒。」咦!她剛剛是不是說變態父母?
    從他開始收集「何向晚」的雕刻作品,他就做了一番背景調查,除了年齡、
性別和名字之外一無所獲,全是空白。
    幸好他把收集品擱在地下收藏室未受祝融波及,否則損失才叫大了。
    「我也希望自己是孤兒,可是未能如願以償,他們還活得好好的。」像是人
妖。
    「沒有人會詛咒自己父母早死吧!他們看來很愛你。」他繼續搬出娃娃,好
笑地見她吐了一口氣伸懶腰。
    「無福消受,你要的話免費贈送,我可以幫你打包。」他們是故意整她,報
復女兒的不孝。
    一早聽見電腦通知她樓下有快遞,因此她不疑有他地請電腦過濾有無危險性,
確定安全了才放行。
    誰知她眼睛還來不及眨,一隻隻橘色工蟻就忙碌地用推車推進令她驚叫連連
的娃娃製品,一車又一車來來去去,她擠到窗邊往下一瞧,居然是輛貨櫃車。
    當場她有死了一遍的感覺。
    為什麼她要當他們的女兒?老天給了她雕刻的天分,同時開了她一個大玩笑,
讓她擁有一對與眾不同的怪胎父母。
    他苦笑著。「你忘了我的父母也好不到哪去?咱們半斤半兩。」
    「你處理得怎麼樣?」她是比他幸運幾分,不會有人想要她的命。
    「攤牌嘍!讓他們各安本位。」一切回到原來的最初,誰也得不到好處。
    「嘎?」她不懂地席地而坐,準備聽他細說分明。
    齊天豫丟出第一百零七個娃娃,客廳空了一大半,他也坐下來接過她遞來的
蘭花茶。
    「三年前叫人剪斷車子的煞車線是我大媽主使的,也是她要人放火燒房子,
希望一舉燒死我這個雜種。」
    語氣苦澀,他說起前塵過往,一幕幕不堪叫人心疼。
    搜集好全部的犯罪資料,他不急著轉交各政單位,而是先將所有涉案人及關
系人全聚集在家中,一口氣解決長久以來的紛爭。
    首先是謀殺部分,他公開沈曼妮和司機通姦的相片和錄影帶,讓她羞愧得不
敢大聲辱罵,借此成返她和父親離婚好使母親正名,他不想將來的孩子被冠上私
生孫的臭名受人指點。
    但她死也不肯簽名霸住正位,因此他亮出司機的自供,以及她娘家企業的大
半股份,迫使她在丈夫和坐車之間選擇其一,不然他立刻讓沈氏企業在一夕之間
宣佈破產。
    「為了娘家財勢她屈服了,在離婚證書上簽下名字,快三十年的婚姻終告結
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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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也好,不愉快的婚姻只會造成下一代的不幸,我支持你的做法。」緣
盡了就該斷,欲斷不斷最後人。
    「你不認為我太狠了,趕盡殺絕不給人留一條活路?」他重視她的看法。
    她笑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嘛!人沒有必須准依賴誰才能活得下去,她會明
了的。」
    「像你只要雕刻就能活得有意義。」她是自主慣了頭,成了無政府狀態。
    「又吃醋了?」她將頭靠在他胸前依偎著。
    齊天豫輕撫她的發。「你沒聞到渾身酸味呀!我快恨死你的雕刻了。」
    「是汗臭味吧!你搬了一堆娃娃不流汗才怪。」她放作難聞地擰緊了鼻子。
    「不搬要和它們共存嗎?我可不想你也變成絨毛娃娃。」要她動手是不可能
的事。
    他未說完的是,母親雖然同意和父親辦個正式婚禮成為正牌齊太太,但是和
大房鬧了一二十年竟心生不忍,決定搬出去和她共居,把房子留給兩頭落空的怔
愕丈夫。
    指望由他繼位的父親也失望了,因為他當場把私下購得的齊氏企業百分之四
十五的股份登記在弟弟齊天琪名下,明擺著不與他爭繼承人一位。
    而他也大方地公自己的財產,承認他是私心地想營管自己的事業,不願接替
父親打下的江山。
    經此一釋權動作,兄弟之間起了些微變化,齊天琪居然紅著眼眶地喊他一聲
大哥,不包含嘲諷和譏消,抱歉他生母對他的惡意傷害。
    說開了,齊天琪對他的感情很複雜,他一直希望有個手足作伴,可是高傲的
母親怕疼不肯生第二個,因此突然有個兄弟他非常高興。
    但是母親不斷灌輸他著那母子是來搶父親的,要他不能對私生子好,要心存
仇視,直到把外侵者趕出去為止。
    再加上課業其他方面的表現都差人一等,於是他把手足孺慕之情藏得很深,
以為自己是恨這個多出來的兄長,其實說穿了是想親近他、模仿他,成為第二個
齊天豫。
    他聽了以後很難受,一旁的沈曼妮也哭得泣不成聲,反要他母親安慰她,兩
人的姐妹情頓時流露,姚春月又是二十年前那個溫婉的善良女子,而沈曼妮也不
再高傲,像個洗盡鉛華的風華美女。
    惟一損失慘重的是他父親,同時失去愛他的妻子和他愛的妻子。
    「天豫,你要不要去洗個澡?你身上有焦土的味道。」汗臭和焦味混在一起
並不好合。
    「要臭死你……」他故意摟緊她問腋下的汗味。
    「哎呀!不要啦!呵……你好討厭……」她鑽來鑽去地扭動身體。
    「還敢說討厭,我特地上山看看房子重修的狀況,難免染上一身味。」她好
香!
    那股淡淡的蘭花香氣始終不散,那是她的體味,不加人工香料。
    「能修嗎?雪兒說拆了重益還差不多。」燒成那樣,要她住她也不肯。
    「外牆補強再上一層油漆不成問題,裡面就真的要大肆整修了。」他要置一
間新房迎娶她。
    「要花不少錢吧!需要我幫忙嗎?」他好像沒在工作。
    「你有錢?」他斜眼一睨。
    「幾千萬吧!不過我父母更有錢,你要A 盡量A ,兔得他們被錢壓死。」她
的存款不過是他們一年的零花。
    但她的幣值是台幣,而他們是英鎊。
    「你父母到底是誰?」咦?多怪異的說法,他們不是不合嗎?
    「聽過英國的弗特家族吧!」她推推他,要他去洗個澡。
    齊天豫邊走邊點頭,準備伸手打開臥室的們拿換洗衣服,「英國的十大首富
之一。」
    「我父親是弗特子爵,弗特家族惟一的繼承人。」沒落前最後一個盛世。她
想。
    「什麼?!」他整個人凍結在當場,她……竟然比他還富有!
    「還有。」她真不想提,可是又怕他無意間打死兩個闖空門的賊。
    「別吊胃口,你一次說到底。」他扭開門把打算進人。
    「他們的副業是神愉。」她羞於啟齒,英國最富有的人居然愛當小偷,身為
他們的女兒實在沒臉見人。
    「神偷——」
    突然一陣衣潮衝倒他,齊天豫撥開覆在臉上的蕾絲裙。
    「我媽的變態嗜好,芭比娃娃的變裝服,成人尺寸。」忘了提醒他房間已塞
滿各式娃娃的衣服。
    他頓時啞口無言,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有對奇怪的岳父岳母,而他能退貨
嗎?只要他們的女兒。
    萬頭鑽動,四方喧騰。
    閃光燈由早到晚間個不停,成群的記者像虎頭峰一樣窮追不捨,各方富豪企
業爭先出價,不惜出動大批業務高手和名嘴遊說。
    如同三年前的「綠涅觀音」,法相的莊嚴和沉靜深深吸引八方眾生,紛紛探
問何時人世。
    本來不想大肆招搖的何向晚躲在角落,都怪她的經紀人溫柔柔的嘴太快漏了
口風,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地傳到不可收抬,必須公開展覽。
    今天是首展,她卻有種被設計的感覺,一大早就有專人來為她打點門面,豪
華禮車橫行街道,還有人沿路放鞭炮,著實詭異到極點。
    她不要出席,絕對不要,誰也不能勉強她。
    但是,她還是來了。
    一尊尚未掀幕的菩薩正坐中堂,網路標價高得嚇人,居然還辦個公開招標,
價高者得,為何沒人來知會她一聲,她只是雕刻的工具嗎?
    「歡迎國寶級雕刻家親自為我們揭開這尊創世紀的『地獄菩薩』。」
    鼓掌聲如雷響起,在雪兒和溫柔柔的兩面夾攻下,進退無路的何向晚僵著笑
臉走上前,心裡咒罵著始作湧者,她要把他千刀萬剮。
    原意要草草地拉開布就走人,誰知布一滑落,全場的人便震得無法動彈,為
菩薩的猙獰面孔駭然不已。
    地獄不空,苦不成佛。
    人們的心中同時浮起這八個字,膛大的雙眸像是受到莫大驚嚇無法閣上,只
能盯著菩薩如夜叉般的恐怖面容而全身發寒,不敢心生邪念。
    漸漸地,他們看見全身墨黑的法身發出淡淡紅光,非常非常談,可是卻讓人
心填平靜,彷彿一下子心靈全部淨空,乾淨如新生嬰孩。
    在群眾中有人開始流下淚,一個、兩個、三個……無聲的淚爬滿每個人的臉
龐,他們的心瞧見菩薩眼裡的慈樣和和善,渡人於幽冥之中。
    地獄菩薩為眾生的罪孽而流下紅色淚滴,眾生驚訝它凝成血珠凍結在左眼眶
下方,同時兼具猙獰與祥和來淨化不知悔悟的人們,慈眉目怒地俯視云云眾生。
    是無與倫比的頓悟,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刻全都放下,沒有人移得開視線,眼
淚不曾停過,直到……
    「今天是『地獄菩薩』的創造者何向晚小姐,和齊氏企業齊總裁的兄長齊天
豫先生的結婚之日,懇請各位來作個見證。」
    結……結婚!
    誰要結婚?是不是司儀念錯名字了,她怎麼會結婚,不可能嘛!
    可是,捧著一束全白嘉德麗亞蘭的盛裝男子不就是天豫,正滿臉促狹的笑意
朝她走來。
    可惡,她被設計了。
    「美麗的蘭花仙子可願嫁予深愛你的我?請接下這束象徵愛情不渝的淑女之
蘭。」
    接不接都覺得為難,就在此時,她看見兩道熟悉的身影接近地獄菩薩,打算
伺機而動地偷走它。
    真是死性不改,連女兒的雕刻作品也偷,休怪她不仁不義。
    「啊!有賊。」她突然高聲一呼,伸臂一指。
    全場的視線同時彙集,一位高得出奇的旗袍美女以華麗的小把扇掩著口,另
一位身材較嬌小的東方美女則一手扶著佛像打算行竊。
    人贓俱獲。
    「我……女兒呀!你雕那麼多作品,送我一件不算過分吧!」塗滿白粉的和
服女子眨著特意畫小的眼睛。
    等著逮捕兩人的警衛和保全人員聞言皆定住了身,愕然地看著何向晚。
    「很抱歉,我不認識你,請放下我的作品。」丟死人了,眾目瞪腹之下拐老
公來出醜。
    女子的小嘴掀個不停。「死沒良心的小心肝,枉我從小一咪咪地養大你,你
居然這樣對待我,你還我芭比娃娃和絨毛娃娃。」
    啊!他們是……齊天豫遲疑了一下。「呢,各位,這是我們為娛樂大家的小
插曲,別太在意。」
    「喔——」
    就說嘛!怎麼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偷東西,又不是活得不耐煩,原來是即興創
意。
    齊天豫走到兩位「竊賊」身側,話還沒溜到舌尖就先退三步,那個……旗袍
美女有鬍子?
    算了,這樣的岳父岳母還是不要認的好。他訕然一笑地轉回身,打算為今日
完美的婚禮畫下旬點,但是……
    新娘不見了。
    菩薩揚起淡淡的笑意,慈眉斂目地望著忙找老婆的男子身影。
    人間有愛,真好。
    不枉來此一趟。
                尾聲
    最後,地獄菩薩落於何人手中呢?
    請聽——
    「爸爸,我們為什麼要買下這尊爛石頭?」
    「媽媽,是你看人家喊得正起勁,不小心就買下了。」他一向不阻止她花錢,
他們有的是錢。
    「為什麼我們要買它,直接用偷的不就成了?」她被騙了,這麼大一尊要供
在哪裡?
    「因為你不高興別人買它。」女兒不孝嘛!
    半個月後,何向晚走出工作室忽然一怔。
    「天豫,你快來看看。」
    「看什麼……她怎麼回來了?」他驚奇不已。
    於是,以十七億英磅賣出的地獄菩薩成為齊天豫的收藏品之一,不花一毛錢。
    至於那張寫明給孫子的長篇千字文,因某位打工小妹的疏忽而消失在垃圾袋
內,她正興高采烈地拿著一張支票打算去兌現。
    十萬耶!多好賺,只要放兩個藝妓進來就好了,她今日的運氣會很好。
    快樂的歌聲宣透天際,雲層上的小花仙也跟著哼哼唱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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