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安要的只是一個愛笑、愛哭、愛撒嬌、愛迷路卻能和他齊頭並進的男子,那位明明很精明卻強迫自己裝出笨到極點的傢伙,他的青梅竹馬,他的季生。
不幸中大獎的廣安身為皇帝跟前的紅人,身為一品帶刀侍衛長兼皇帝的鷹犬兼武王爺府裡二少爺,眼前遇到了一個難題,還是進退兩難的那種,他當然不可能為難太久,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馬上下了一個不後悔的決定。
廣安壓根兒對那位身無所長只會放水的公主一丁點好感都沒有,因此就算要他從「娶公主」和「去死」中間挑一樣,基於總總考量,他也會毫不考慮地慷慨就義。
同殿為臣的廣宣不在,當然也就沒人攔住廣安在大殿上當了皇帝和百官面前爆出的「寧死不娶」四個字。
廣安以最誠懇的態度當場拒絕了皇帝的招親,讓試圖力挽狂瀾卻弄得兩面不是人的皇帝老人家頓時騎虎難下。
所以,當天下午廣安就忤逆之罪被皇帝下旨回家思過,順便護送武王妃回府。
雖然在場的大家都明白那是皇帝自己惱羞成怒之才將愛臣貶回家思過,以眼不見為淨換取天下太平,但誰都沒有膽子說,說了可是會掉腦袋的。
「抗旨拒婚」一事可大可小,若是別的公主還不打緊,廣安惹上的靖國公主後頭偏偏站的是目前後宮勢力第一大的佟瑾妃。
愛女被拒婚,佟瑾妃為了顏面問題哪有可能善罷干休,她的寶貝靖國可是金匙銀箸一點一滴傾皇家所有極品寵大的嬌娃娃,哪能隨意讓男人說不娶就不娶?
要不是靖國迷他迷得要死要活,她早就下令叫人捆了廣安到天牢裡依三餐動刑,不知好歹的混小子,她就不信治不了他。
為了這一灘小文文說肯定會很好玩的爛泥事,皇帝的耳朵幾乎被宮內的禍水們擾了個亂七八糟,只得將廣安的思過假由三日延至三個月,只差沒被念昏頭將廣安流放出京去,幸好皇上在暴亂中還能保持清明神志,一手壓下彈劾與處刑的折子,不然廣安十條命都不夠死。
「閉門思過」這類的小懲並不足彌補佟瑾妃碎裂的面子,隔不到幾天佟瑾妃娘家的國舅爺們秉著既在皇上跟前討不到好處,不要緊,戰場是可以轉移的心態,他們紛紛在佟瑾妃的默許下「仗勢直言」,專程大老遠跑到武王府來踢館。
不過,他們的行為卻惹惱了原本還在暗中偷笑自己這一手耍得好的卓文君。
因為武王爺回府了,一連串踢館行為可造成王爺的嚴重反彈,而這些「反彈」可讓住在武王府的王妃不爽到了極點。
為了居家安全問題,武王爺特地在王爺府的各個出入口都加派人手限制家眷出入,弄得原本就老愛往外跑的武王妃偷偷爬牆爬得灰頭土臉,當然,裝乖這回事向來是他的強項,不過他哪可能裝乖裝三個月,私下趁「人」不注意時,大街也是要踩踩的。
最後,基於憤怒,月上柳梢頭,武王妃一腳踹開自家小叔的房門,當場就讓房裡的主客兩人各分西東找地方躲。
「拿了你的好處我可是有大力幫忙,反倒是你……你到底想讓他們鬧到什麼時候?你不煩我可煩死了。」武王妃卓文君衝進來發飆。
成天待在府裡多悶啊!小方又不在家讓他玩,他都快悶出病來了。
「怎麼?你又去爬牆了啊?大哥前天不是在牆邊又種了兩排荊棘嗎?你還不死心啊?」心神未定的廣安錯愕地從屏風後轉出來看著滿身破爛的嫂子。
「什麼叫死心?本少爺的字典裡沒這個辭,告訴你,限你今天給我站出去解決,不然我就要你哥趕你出去。」卓文君惡狠狠地逞兇。
武王妃是個長得極可愛的男人這回事可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基於身為配角不能搶戲,所以不能多說。
記得,不可以跟別人多說唷!
「我被下旨閉門思過你又不是不曉得,他們要上門來鬧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廣安被罵得很無辜。
「這些事還不都是因為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卓文君指著廣安的鼻子罵。
「我一點都不想怎麼樣,你若有空請去問問皇上,普天之下應該只有皇上才能解決你的問題,你若能說動皇上,我也正好可以輕鬆一下。」廣安涼涼地建議。
「哼!我就去找皇帝幫忙,這群混蛋天天上門找碴,我已經忍很久了。」卓文君甩袖扭頭而去。
目送火爆美人衝出門,廣安突然想到一件事。
「噯呀!怎麼還是這個火性子?大哥,真虧得你受得了。」廣安起身把自己被踢翻的房門裝好。
「我就是喜歡他這樣,你不覺得他活得比我們都快樂嗎?要笑就笑、要生氣就生氣,能讓他一輩子都這樣……是我畢生的希望,畢竟他為了我放棄了自己在另一世界的好日子,讓他在我身邊過得快樂是我應該給的。」現任武王爺廣宣掀起簾子從花廳後走出來。
「大哥,小弟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聽了可別發火。」廣安微笑。
「什麼事?」廣宣問。
「他現在進宮,會不會……」廣安好心地提醒。
廣宣話還沒聽全,一言不發地飛身而出,再次將廣安的房門撞翻在地。
「……太晚了呢?」廣安奸笑著再次走到門前把門扶起來。
上有政策,下沒有對策怎麼說得過去?
仔細參詳了半天,廣安總算想出一套方案來應急,拒婚效應的後續發展和他預料的一樣,一切朝著他希望的方向前進,下一步該開始了。
*F*A*N*J*I*A*N*
午夜時分,御書房鬧得不可開交,據可靠消息來源指出,皇帝目前「最最寵愛的女兒」為了群煩死人的國舅爺進宮與皇帝翻桌,而武王爺也為了「愛妻」隨後進宮面聖商討如何保家衛國的問題。
第二天早朝,皇帝精神百倍地以「安國定邦」為由,十分惋惜的語氣改了口,不單讓廣安莫名其妙生出不知打哪來的未婚妻,還讓因為一大早得到消息哭到風雲變色的靖國公主「為國捐軀」,賜下聖旨讓靖國公主於三個月後很體面地在眾位國舅爺的陪伴下和親至蠻邦去,並以其為先例,下令外交官員呈上四方鄰國有意結親的王儲資料,打算依序為後宮那群皇女點鴛鴦。
當然,此令一出除了皇上是龍心大悅以外,不只朝堂上又有無數大臣心肌梗塞,一下朝就在暗處嘔血,後宮那些忙著爭權奪利的娘娘們也因此昏迷大半。
收到小道消息通知,在家裡當少爺的廣安縱使有點詫異,他仍然很滿意事情發展結果,過還是要思,閉門三個月的留職停薪思過假還是要照放,不過眼前的難題已經讓自家修練成魔的「嫂子」順口解決,確實是好消息。
話是靠人說的,為了某個比石頭還不開竅的傢伙,心裡拐著一堆計畫的廣安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順風放出一堆有的沒的,讓新聞大炒特炒,昨晚夜談他親愛的大哥點醒了他,該是「時候」讓季生「覺醒」了,大事已定只欠東風。
花前月下涼亭裡,五人圍桌「三缺一」,現任武王妃兼皇帝最最寵愛的「義女」卓文君斜著眼瞟了瞟廣安。
「廣安,我現在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請努力記在心上,千萬得記得償還,啊!宣,廣安丟出來的那一張和我們這兩張長一樣。」
說是這麼說,「愛女」到底是不是女的,宮裝裙裾裡頭是不是包著什麼和時下姑娘們不太一樣的東西……咳!,橫豎大家都心照不宣就是。
「那叫『碰』,別斜著眼看人,那很醜,快把那張三條撿回來,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又去耍誰了?」抱著愛妻的武王爺廣宣對著膝上的寶貝咬耳朵。
「殿下會那麼奸詐還不都是你教的,竹,補花一張,你們一家子誰不奸詐,我在宮裡明明躲得好好的,你卻騙我住進紅樓,要不是為了那些藥草,我才不會上當。」目前潛逃在外卻專程來陪打的纖弱美人御醫歎氣。
「聽你說笑話,任誰拿藥草在大御醫你面前晃,你都會上鉤好不好。我為你們幾個的事做牛做馬,七筒,你們難不成連幫我一把都不願意啊!」廣安搖頭說。
「我有幫忙啊!你要的藥我哪次沒給你?」御醫嘟著嘴反駁。
「要幫就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幫你找人、幫你逃走、幫你掩護,幫你送消息,只請你假扮一下我的未婚妻,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藥草任你玩、以後還讓你住王府和錦中將府,這些難道還委屈你啊!」廣安很有話說。
「別生氣,別生氣,年紀輕輕愛生氣可是會短命的,唷!又自摸,連一拉一又有花,每人八台,給錢給錢。」錦中將夫人微笑著翻開牌。
看著二夫人算錢的狠勁,廣安想到季生一點都沒遺傳到母親的精明,光說記性就好,季生的記性只長在他專注的事情上,對其他不在乎的東西,他可以過目即忘甚至連想都不會去想。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回事上頭。
在季生的記憶排行榜裡老是讓廣安蟬聯霸主寶座,無論是廣安說過的話或是不經意的一顰、一笑、一留神……不管是什麼雜七雜八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在季生的腦袋龍蟠虎踞。
當年廣安光耀了自家門楣進宮聽封,喜上眉梢的廣安自然立即把好事與獨一無二的竹馬分享,在氣氛正好、情況絕佳的歡喜狀態,不知不覺地越靠越近……小舌展開第一次親密拜訪……直到需要呼吸。
事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剛剛他們似乎做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了。
尷尬中一直沒吭聲的廣安看著滿臉暈紅的季生,他的表情越來越沉重,雖說年少輕狂總會幹下蠢事,但是這並非蠢事,對他和季生來說這可是「偉大的第一次」。
「真想不到會是這樣。」兩頰飛紅似桃花的廣安當時是這麼打破僵局的。
「真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句聽起來並不是太特別的話,誰也想不到會在季生小小的腦袋裡起了猛烈的化學作用。
這作用造成了一種讓廣安跳腳的反應,因為事後廣安入了宮當差,季家二少爺從此每天夜裡都不定時地到白虎大街「視察各店業務」,並以習得高深的「公關絕技」為己任。
季生成為「火山孝子」的謠言鬧得全城茶館湯湯沸沸,最後連宮裡都有人在咬耳朵時,氣急敗壞的廣安立即告假回家「勸阻」那位「不安於室」的笨季生。
從此,你追、我跑;你再追、我再跑……的事層出不窮,有官職在身的廣安一得空就是回家逮人。
這官兵捉夜盜的遊戲他們倆玩了好多年,直到最近,季生被圍堵到變本加厲,連好人家的少男少女都「深夜拜訪」起來,苦於無能關住季生的廣安才發覺了事有蹊蹺。
夜訪佳人這回事,需得提前排進他的行事歷裡。
嗯!就這兩天吧!
廣安暗自在心裡計量著。
「廣安,做哥哥的跟你報個建議,千萬一定要堅持在上面,你好好琢磨。」廣宣寵愛地拍了拍身上的愛人以密音傳言的方式輕聲道。
愕然地,廣安望向應該是很幸福的哥哥。
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F*A*N*J*I*A*N*
怪不得人家說:「命運總是喜歡出人意料,讓人措手不及。」
還未到廣安計畫中的那一天,「某人」就等不住了。
大白天驪朝白虎大街的花街柳巷向來就沒有夜晚熱鬧,因為不管是賣笑或是賣身或是兩者皆賣的美人都必須要養個美美的神,夜晚才有力氣可以起身招財進寶,所以要趁機下手的狂蜂浪蝶采香者大都是趁明熀熀的白晝出沒此地。
今兒個,不是例外,傳說中偷香竊玉功夫一等一、京裡最令衙門頭疼的賊貓兒正窩在白虎大街紅透半邊天的紅樓屋頂上研究著手裡的羊皮地圖。
不是官府當真不濟事連隻貓都捉不到,實為此貓後台不小,不但明裡出身於將軍府,暗裡還被皇帝跟前的紅人-武王爺府的二少爺─給罩著,所以為人下屬的只能得放且放、睜隻眼閉只眼,讓季生這只一點自覺都忘了帶出娘胎的貓兒當真以為自己天賦異稟。
穿著一身無瑕白緞勁裝,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燦如天星的貓兒眼,他正在尋找進紅樓牡丹院的入口。
聽說牡丹院進了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見過的都說好,沒見過的都想要,連武王爺府那位最愛蹂躪花兒的二少爺都為之瘋狂,數次變裝入幕直到天大明才悄然回宮當差,因此,他的賊心又給他不小心癢起來。
當然,他是要去看看美人藉機偷偷香的,絕對和「捉姦」這回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笑死人了,他哪是要去捉姦?
廣安又不是他的誰,呃……就算以後有可能是,現在也還不是咩!
他才沒有那麼小心眼,男大未婚,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他人微言輕那有什麼可以插手管的權利。
因此,他真的是去看美人的,絕對絕對與廣安的去向一點關係都沒有。
目標:眼前十丈上的小花窗,躍進後下樓左拐兩彎,越過月形門直走,遇到紅欄右轉,見到三棵楠木後左轉上樓,門上刻牡丹花的就是。
賊貓兒小心翼翼地收好地圖,這地圖重要非常,萬一丟了可萬萬不行。
白影子弓身一躍,消失在屋頂上。
以不驚動任何人的無聲最高速度,迅速地前進,嘴裡唸唸有詞,左閃右躲,白衣人到達刻著牡丹花的門前。
裡面的人應該還在睡吧?
不成!為了保險起見,賊貓兒朝腰間的百寶袋中翻出桂花味的迷煙管,朝門上糊紙戳去,戳入後深吸一口氣,用力往迷煙管這頭猛一吹。
沒想到「咻!」的一聲,迷人的賊貓兒反被「突然」造反噬主的迷煙嗆咳得連眼淚鼻涕一起出來,全然失了迷人樣。
「啊呃!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趴在地上咳得快吐了。
「總算等到你,我還以為你又賴床了吶!」鏤花木門一開,身著紫紗罩衫的廣安在晨光中微笑。
「你……」吸入大量迷煙的人睜大貓兒眼企圖用眼刀謀害「敵人」一百次,無奈迷藥產生作用,當場讓他睜著眼昏過去。
廣安笑得很得意地將軟趴趴的賊貓兒,他的青梅竹馬,用繩子給捆了個紮實後扛上肩頭,讓季生就算真長得出翅膀也飛不走。
「我幫你促成你的事,那我的……你可要記得幫喔!」身著一襲嫩綠長衫的慵懶清麗人兒睜著熊貓眼從欲離去的廣安身後出聲提醒。
這年頭連做個藥都必須親自監工身體力行絲毫馬虎不得,世道不良,沒有新發明人家只道你退步,有了新發明卻隨時都必須防止被竊,真是累死人了。
他的養神覺昨兒個因為一時不察被賭神捉去,打到天微亮才在廣安的護航下回紅樓,世風日下,好人真的是做不得,一早他就因沒睡飽而腰痛。
「放心好了,我會幫你把事辦好的,對了!桂花味的化瘀藥油你做好了嗎?」廣安扛著人狀似不費力地轉身問對方。
「拿去,你只會要我做這做那的,我配了新藥進去增強效果,記得用完要告訴我感想。」御醫自小櫃子裡翻找出一瓶藥油遞給廣安。
「我會的,今晚夜談的事,你可以多多考慮,雖是我的私心,但也是為了你的安危。」廣安接過瓶子點頭道謝後扛人縱身離去。
所有當時在街上亂晃的人全都目睹了這回事,錦中將家的二少爺從花街裡被一個蒙了臉的人劫走了。
酉時一刻,季生因為身體無數部位不對勁而睜眼,這地方……很眼熟,這繡著蘭草的被子、這飄著淡淡桂花味的枕頭、這雕滿紫苑花的床柱……真像「某人」的寢房,沒想到世上還有人跟「某人」一樣……花癡!
「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房間的正主兒放下手邊的花間集,幽幽地開口。
「咦?你?廣安?!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季生疑惑地看著此時此地不該出現在眼前的「某人」。
「你以為我現在該在哪裡?紅樓的牡丹院?嗯?」廣安朝季生放出微笑。
「你……你又捆我?放開!我警告你,放開我!」總算發覺自己情況很不妙的季生蜷成蟲狀哀叫。
扭了半天,季生悲痛地發現即使東扭西扭全不行,因為他身上的繩子實在捆得太牢了。
「季生,你為什麼總是那麼想要興風作浪?乖乖待在家裡不好嗎?」廣安皺起帥得迷暈全都城的臉,伸手戳向每次見面時總要先在床上哀叫一陣的季生。
「你先放開我!」季生被戳得十分不爽。
「我才不放,上次才鬆了你一隻手,沒想到我才出去喚人端盆水進來,你已經穿好衣服翻到窗邊調戲我家小奴才。」廣安謹記著前車之鑒。
一想到那小奴才紅了臉的畫面,廣安心底說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你你你……你!你這惡人,那種小事記那麼牢做什麼?快放開我!」季生用力咬牙,恨不得咬死眼前這個居然會把一年又七個月前發生的小事記得死牢的惡徒。
「我好不容易才休個假,你就不能乖一點嗎?我們已經兩個月沒見了,你沒什麼話想對我說?瞧瞧!我像傻子,一聽說你被人欺負,心裡可是急得恨不得飛回你身邊,可你卻無情得很,讓我撲了幾次空不算,還背著我去做了一堆好事,你摸著你的良心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廣安歎氣。
廣安坐在床緣輕鬆地把繩索給解了,然後趁機解得季生衣衫不整,再取出桂花調製的藥油輕輕地塗在季生身上被繩子不小心勒出的瘀傷。
「我也沒有想要你怎麼辦嘛!咦?!新產品?桂花味的?」眼睛為之一亮的季生被濃郁的花香和溫熱的觸感轉移了注意力。
「上次幫你推瘀血時你說你討厭努兒草的味道,我猜你會喜歡桂花味的,所以拜託御醫改了味道。」廣安的大掌不停的揉捏著推勻瘀處的青紫。
「唔……」季生一直線的小腦袋為了廣安的貼心(?)喜滋滋的,壓根兒就忘了瘀血是因為被廣安綁住才弄出來的。
「舒服了?」廣安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
「嗯!」季生還東蹭蹭西摸摸地沉醉在桂花香中。
「那好,因為你接下來會『非常不舒服』。」廣安綻出獰笑。
「你你你……你千萬別亂來。」季生驚恐地捉起被子叫道。
「我以為你知道我一向都不會亂來的。」廣安微笑的臉上隱約閃著刀光。
「不要這樣啦!我又不是故意的,白虎大街我只是順路經過,我連正眼都沒瞧那些女人一眼啊!上回到紀相爺家,我也是去賣書的,根本沒有去調戲紀相爺的小妾,你千萬別信那些小話啊!那都是外面人冤枉我的,看!我多乖啊!你說要捆我就讓你捆,你說乖乖待京裡我就待京裡連城門都不敢摸出去,我只是一時悶得慌才會出門的,你也知道我是路癡,會迷路迷到誰家去我也不能保證的,哎呀!我真的真的很乖。」季生連珠炮似地嚷著自己的乖巧。
「哦!是嗎?我倒還不知你去過紀相爺府呢!親愛的季生,連同今天的事,讓我算算……你去了馮探花府、藍中將府、柳記商行、陳記商行……等十個地方叨擾過他們的女眷和少爺。」廣安把季生的夜行路線一條一條記在腦中全沒放過。
「什麼相爺府?哪一家?什麼商行?我真的去過那麼多地方嗎?」季生大吃一驚。
他只不過是聽卓文君說廣安曾暗中到這幾戶拜訪過,裡面的女眷又長得不錯什麼的所以才會好奇想去瞭解瞭解,哪知自己的行蹤怎麼會被廣安摸得這麼清,莫非廣安是鬼啊?!
「上回你斬了個鴨頭還提來跟我發誓說,如果你再枉顧我的教條私自出府,每去一個地方要任我扁十掌,吶!我有沒有說錯呢?」廣安笑容看起來有一點點陰森化。
「唉唷!廣安,我好想念你啊!」
眼看情況緊急,季生扭著身子、伸長雙手把自己往「虎口」送去。
「你想念我?」廣安順手把化身為蛇類的季生下身衣衫給解了。
在時時刻刻都必須有上陣殺掉入侵者準備的職位待久了,用最短的速度完成最有效率的事情已經成為習慣。
平時已有充分訓練,脫衣服這等小事有什麼難得倒他的呢!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被剝得不知不覺的季生說。
不管有沒有觸怒大魔神,「不顧一切先撒嬌」是保小命的首要秘方。
「這麼想念我?你居然會想念我打你屁股,真是可愛啊!」廣安迅雷不及掩耳地揮下第一掌。
「啪!」輕脆的聲音在房裡響起,某個很白晰、很細嫩、很圓翹的地方遭受嚴重空襲。
以往例為借鏡,廣安已經很久沒對他下毒手了,這次可能會連本帶利一起討,對他又嬌又細嫩的「那個」特殊部位來說是前所未有的酷刑。
不可!不可!怎能讓廣安一時良心被蒙住而隨便對他「那樣」?!
他要伸張正義和理性,絕對不允許暴力行為。
「你你你你……你已經老大不小了,居然狠得下心打我?一點都不可愛!」季生義憤填膺地抬起頭。
雙眼微帶淚花,看起來真是……「好吃」啊!
廣安,清醒一點,計畫尚未成功,不能因小惠而失大局。
「你還欠我一百九十九下。」廣安瞇了瞇眼說。
「哪有一百九十九下,我明明就沒有去馮探花家賣書給他老婆,我只是去和馮探花喝喝小酒。」季生抗議。
「哦!是嗎?那再加十下,我說過,你碰不得酒,更不許到各官府找男人拼酒,你也因此發過誓絕對不背著我偷偷喝,違者扁十下,現下……你自己說吧!」廣安的眼神十分犀利地盯著季生。
「廣安……我們是老交情了,打個折吧!五下就好,五下就好啦!拜託!」季生使出全力用最最可憐的眼神望著廣安。
「你想裝可憐嗎?」廣安失笑。
看起來就是萬分有力的十根手指交錯,兩掌相離,一陣霹靂啪啦亂響,光聽就覺得痛。
「廣安,你別這樣嘛!你打我你也會痛啊!一百多下打下來,我痛你也跟著痛,我們相煎何太急呢?」季生好言相勸。
「若能保護你,再痛我都可以忍受。」廣安輕哼。
「可是我會心疼你的手啊!」季生急得如熱鍋裡的活魚。
事到臨頭,就算要他昧著良心說廣安是嬌滴滴、風一吹就折腰、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都願意。
「痛對我來說一點都算不了什麼,只要是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來寵你。」廣安發自肺腑地說著。
「你別這麼寵我嘛!太疼愛我會讓我不好意思的。」季生花容失色。
「不疼你我疼誰呢?」廣安張開大掌。
「不───要啊!」季生扯喉大喊。
這天,都城裡發生了兩件讓人好奇的大八卦。
其一,錦中將家的二少爺從花街裡被一個蒙了臉的人劫走,肯定凶多吉少。
其二,聽說,天還沒亮,武王爺府的二少爺就因為嫖妓被未過門的妻子給捉了奸,惱羞成怒的二少爺為了面子問題,不但把未過門的妻子當場狂打一頓,而且還親自扛回家再次用刑,那可憐的女人叫聲之淒厲上達天聽、風行萬里,可謂鬼哭神號。
可見武王府裡面的刑室與刑具必是駭人聽聞的恐怖,極可能比刑部所用的還叫人害怕。
所以啊!要在城裡做奸犯科的可要想好,被捕頂多最高是到刑部去秋後問斬,十八年後又是好漢一條,若是犯到武王府上頭去,地獄都變天堂。
每個說的人都是「聽說」來的,是真?是假?聽人家說啊!那些「聽說」的都是真的……
「被廣安疼愛很辛苦,非常辛苦,簡直辛苦到像會死人般。」季生完全心領神會這些句子的真髓。
不管再怎麼勇猛,任何人只要三天三夜腫著屁股、岔著腿,都會和他一樣,即使再怎麼想裝淑男,兩條腿都不屑合作地靠在一起。
所以,只剩「半張嘴」的季生啞著嗓子,渾身軟趴趴的隨身下之物「變形」。
三天三夜讓廣安雖有眠有休但是卻一睜眼就「開工」的這麼個愛護下來,季生的骨頭都快散架了,別說逃走,下地走路都有困難。
「少愛我一點不會死吧!你看看!我成了啥樣,甭說站著,我坐也無法、躺也不成,讓我練成軟骨功能扭成麻花對你有啥好處?」季生不住地朝窗邊展書微笑的變態惡人叨念。
廣安自書中抬起頭,撇了眼把妄想將自己當成「狗」死命狂吠了一早上的季小貓,突然覺得有時寵物養起來還真累人。
「廣安,你別不理我,唉!來嘛!來幫我翻個身啦!」季生再度提出「換形狀」的要求。
「你想被我再捆一次、扁一頓就直說,不用繞圈子。」廣安細聲細氣地冒出聲音。
嚇!當場季生的膽子縮成十分之一,聲音全吞進了肚子。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捆他!不要扁他!
他絕對不會吵,世上最乖的就是他。
「一朝被捆過,十年怕草繩。」沒聽過嗎?
天不怕地不怕的季生最怕繩子了,小時烙下的恐怖記憶至今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痛到只要他被繩子綁了個死緊就會自動投降。
這身軟綢內衫柔滑得很,身下的軟枕胖呼呼的,這張雕花床也好躺至極,手邊的點心熱茶實屬頂尖,何苦拿愜意的人生與一條繩子過不去呢?
季生偷偷瞧了一眼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爽的廣安,雖然因為貪玩沒讀過多少書,也沒有絲毫的精明能幹,可他絕對不是天生的笨東西,既然做什麼都不行,那他發呆總不犯法吧!
廣安對季生的弱點清楚得很,這輩子季生唯一怕的就是被人捆,瞧!這會兒不就乖得跟無聲的怯懦小兔兒一樣。
看到告一段落,廣安合上書隨手往櫃子一擱,走向發呆發到睡著的季生。
還是跟孩子一樣,他的季生何時才想長大呢?
回想起小時候,頭一回見到季生,廣安就知道自己栽了。
而且是栽在一個待在吊床不到一刻就讓自己變成蛛網中垂死蝴蝶的笨娃娃身上,若不是那天他一時興起爬上了圍牆,季生怎麼可能現在好好的躺在他床上安睡。
就這樣看著心頭就蕩漾著安心的感覺,唔!看了一早上的書確實有點累,廣安撫了撫季生的臉,決定順從渴望,脫去便鞋上床與季生共眠。
嘟噥一聲,聞到熟悉味道的季生轉身窩進習慣的位置,那個一直都為他準備好的位置。
丹桂暖香染羅帳,頸項纏綿效鴛鴦。
夢迴兒時,竹馬青梅結下樑子……
去!什麼梁子,是誰把梁子這兩個字添上去的,好膽給我站出來,好好地看我手邊不長眼的劍是否如傳說中殺人不沾血!
咳!是是是……竹馬青梅結下……結下……不解之緣。
在那年蟬鳴不絕於耳的夏末,武王府中二少爺,七歲的廣安,偶遇了錦中將家小少爺,四歲的季生。
有句話可以解釋這種遇法——聽說這叫「天雷勾動了地火」。
好熱……熱死人了,不是近秋天了嗎?
原本想確認自己的壁虎功有沒有退步,沒想到一爬……居然讓他爬過了牆,坐在牆頭的小廣安只能甩著汗大歎自己身手優異,功夫太強無法擋,連家裡的高牆都無法阻止他的向上心。
廣安轉了轉心眼,隔壁新搬來的錦中將家,他只從大門口進去過一次,翻牆進門倒是新鮮的頭一遭,坐在這麼高的地方剛好把錦中將家的花園美景收進眼底,雖然比自家園林小了兩號,說起來也還真不差。
睜大明亮的雙眼看來看去,鷹眼般的視力讓廣安能在兩棵大樹間看清那似乎被纏住的一個小小東西,小小東西轉了又轉,扭了又扭吸引了廣安的注意力,那是啥?
大熱天還讓個小孩在樹間的吊床上掛著,簡直是要把小不隆咚的他直接就地烤熟嘛!
彷彿蜘蛛精捉了人的情況活生生的在眼前上演,廣安連忙七手八腳地躍下牆,迅速的朝被害者跑去。
小小的季生正在吊床裡晃得頭昏眼花,意識模糊之間翻轉了幾回他也不太清楚,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成了端午的粽子,身體又熱又痛又掙不開。
季生無意識的想伸手抹去快要滑到眼裡的汗珠,可是那糾纏不清的繩子把他的小手絞得死緊,抽都抽不開。
應該陪在自己身邊的奶娘前一刻才因為怕二少爺中暑,邁著碎步煮涼茶去。
殊不知季生睡功了得,才翻個身就將自己推入糾纏不清與繩共結孽緣的狀態。
哀叫了兩聲沒人響應,想想自家園子雖然大不過隔壁家的,可也是京裡排名第十七大的,沒人回應實屬正常。
小小季生無奈之餘只好企圖閉起眼繼續睡,等待奶娘回來救命,但是悶熱的空氣、火熱的斜陽及身上的汗味讓想找季生下棋的周公抓了棋盤拔腿逃走,因此神智不太清明的季生只好勉強掛在樹間,放任自己的一魂一魄出去遊蕩。
熱風陣陣襲來,晃得季生如風中之燭,看在廣安的眼裡成了垂死的掙扎。
「好熱……大哥騙我,這裡比屋裡還熱啊!」纏在繩網裡的季生喃喃說著。
季生住的房間恰巧在閣樓上,由於是接觸火辣艷陽最多的西樓,每日午後的陽光自然不忘多多關照,整個房間全是熱氣直比廚房的蒸籠,午睡就成了午後待不住房的小季生最為頭痛的問題。
前幾天,跟季生差了十二歲的季家大哥訪友歸來立即在後院小興土木,「因為某某府裡的吊床真是太涼快了,我們府裡也裝一個好了。」季大少爺如是說。
所以,等吊床安置好,季生就決定選個黃道吉日「以身相試」,沒想到……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廣安跑著過來,救人如救火,不跑是會出人命的。
「還活著嗎?」喘著氣的廣安朝「面向草地」的季生問。
「廢話!當然活著,不然你希望我掛在這裡死嗎?」季生微怒得說。
「你看起來的確是掛在這裡啊!」廣安上下左右瞧了一番。
「說啥啊你!還不趕緊放我下來?」不知來人是哪來的小僕竟然如此無禮,季生真想送兩顆小黑輪給他吃吃。
「我也想放你下來,但是我得先找到繩頭嘛!」廣安無奈的解釋。
小小吊床不只綁得巧妙,就連繩與繩中間的結上也隱藏得很好,雖然被捆在裡頭的季生還不到真的無法動彈的地步,但只要廣安一扯繩,就會將網裡的季生小勒一下。既然身上沒有任何利器可以一刀兩斷,廣安只好小心地摸索結繩的起承轉合。
「你別偷摸我……那裡。」季生在繩網裡抗議。
「抱歉。」廣安扯了扯沒多少歉意的微笑。
剛才解結的動作太猛不是他的錯,何況摸到又怎麼樣,身上也不會掉金粉啊!
巧手來來往往拆了幾條繩,不料季生卻不知怎麼的被繩網越纏越緊。陷進皮膚裡的繩索因體重的關係已經在季生身上留下不少紅痕,可是小季生硬是忍著痛不哭不叫。
「還要多久才能放我下去?」季生焦急地問。
「你忍忍,一下就好了。」廣安加快手上的工作,纏得更緊的繩子越來越難拆。
但是為了負重,這個吊床繩網除了用一般麻繩結網之外還混了幾條牛筋繩在裡頭,麻繩是不難拆,可是牛筋繩就非常難解,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季生的痛感已到能忍的臨界點。
「痛……好痛喔!」季生現在覺得身上的繩就像要將他直接切開般。
「等一下,再等一下。」扯得紅通通的手指更加全力以赴,廣安也急了。
繩有千千結,一個一個解,廣安加快速度,沒想到正好解著主繩結,啪的一聲繩網變位,重力加速度作用將季生的小脖子勒個正著,若不是廣安見機行事將練成「倒掛金鉤」的季生抱住,在裡頭的季生就成了吊死鬼。
「你還撐得住嗎?剛剛……差一點……我好怕啊!」噎了一瞬,死裡逃生的季生冷汗緣著頰邊流下。
這樣的姿勢廣安挺不了多久,錦中將家的人全跑哪去了呢?怎麼連個能救命的人影子都沒瞧見?
「差一點啊!好險……好險……不怕!不怕!」撐著季生的廣安順口安慰道。
說時遲那時快,哼著小曲的奶娘手捧涼茶扭過來,眼尖地發現少爺「遭人調戲」,驚呼幾聲順便叫了護院立即往季生的方向衝來。
「哪來的髒小孩,還不快把我家二少爺放開?!」奶娘的尖叫聲比人快到。
「你要我放嗎?」廣安苦笑著問身上的小子。
「不准!不要!不可以!」季生驚聲慘叫混著淚水唰地湧了出來。
剛剛險些撞進閻王的家門口,大滴小滴的冷汗落得跟春雨一樣,廣安若在這關頭跑掉,他就吊出人命了。
「是!是!是!我不放,我不放,你別哭啊!」廣安安撫著失措的季生。
「少爺!」跑最快的護院看見真實情況,馬上大刀揮兩下將吊床給砍下來。
斷繩落了倆個小孩一頭一臉,放下心來的廣安用力摟了摟哭得眼淚鼻涕齊飛的季生。
「沒事了,不哭啊!你已經安全了。」廣安拍撫著淚娃娃。
「少爺你沒事吧!」奶娘跑得氣喘吁吁。
「沒事,我才沒沒哭,我是眼睛痛。」淚流滿面的季生死不承認。
「眼睛痛就不要再哭,越哭會越痛。」廣安用衣袖擦擦季生的臉。
「我沒哭!」季生抱著救命恩人堅持。
「好,你沒哭,你沒哭。」廣安只好妥協。
不過他相信在場的人都不是瞎子,季生窩在他身上發大水的情況天知地知眾人知。
小廣安的英勇救人事跡就這麼地傳入中將大人的耳裡。
錦中將還特地攜子登門拜謝,可惜,他們連救命恩人的臉都沒見到。
理由是廣安救人一事被武王爺知悉竟然是二兒子罔顧家規,並在屢勸不聽之下又翻了牆的結果,所以一怒嚴懲了罪證確鑿、無法辯駁的廣安,令廣安罰寫家規一百零七條一千五百次。
罰得廣安寫到眼花手軟,恨極文書。
因此日後廣安能成為殿前帶刀侍衛長而非軟趴趴的文書官,此罰功不可沒。
自此之後,廣安與季生變得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連片刻都不分離……
☆☆凡間獨家錄入★★☆☆33掃瞄平平校對★★
這是個舉世無敵霹靂的大謊言。
一早醒來就發現房裡再度只剩他一個,伸了個大懶腰的季生無意識地躺在床上玩起放在枕邊的香囊,扭著因為御藥而迅速止痛消腫的屁股……東滾滾……西蹭蹭。
說什麼義結金蘭,要生生世世黏在一起,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些這些……全都是騙人的謊話。
一大早就留他一個人在床上,哼!不要讓他知道廣安哪兒去了!
說到廣安……季生突然想到,這次廣安綁了他回來後就放任他在王府裡四處「趴趴走」,跟以前都不一樣。
當然,季生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也許是被玩膩,也不是說他懷念廣安拿繩子捆他什麼的,只是心裡就是覺得似乎失落了什麼。
之前廣安都會動不動就把他擱在床上或是捆在桌邊,被捆是很不舒服沒錯啦!可是廣安也沒有捆很緊……不對!問題不是在捆得緊不緊!
問題是這回廣安不怎麼捆他!嗯!
而且廣安也沒跟以前一樣無時無刻逗他玩,雖說他也沒有想要廣安一直說些他不喜歡聽的話,他只是看到廣安拿著那本藍皮書卷閱讀全然把他「玩完」後擱一邊,心裡有點小不舒服而已。
之前被廣安打完……廣安都會強迫性地擱著他、陪著他,說說有的沒的刺激他,還有把宮裡發生了什麼好笑的事告訴他。
可是……可是……可是這次!
不對勁!
真的很奇怪!
絕對不是他過敏!
廣安不像「這樣」的人,嗯嗯!一定有什麼事!
季生將手裡的桂花香包往廣安床上一扔,想像廣安和又香又軟的香包一樣以最不符合彎曲的角度跌進床裡。
不行!他忍不住了。
廣安竟然不理他的死活!
雖然他好奇書裡面寫的是什麼,但是當廣安翻給他看,看了半天……看不出意思後,他就一點興趣都沒有的自動放棄。
除了書的事以外,廣安還會常常望著他的臉歎氣。
廣安會對他歎氣是很正常啦!
三不五時都可以看到廣安對他歎氣,所以有歎氣是正常的,然而讓他覺得怪的地方是,每次歎氣時廣安的表情就好像要對他「說些什麼」卻欲語還休一樣。
男人縱使沒有「第六感」,不代表沒有「第七感」啊!
廣安和他在一起混這麼多年,突然間變得「不太一樣」,他當然會想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廣安是他最好的死黨啊!如果廣安有什麼事他能幫上忙的,當然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這一次,他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趴」而言不如起而行,原本有如「被蟲附身」般萎靡的季生立即變身「絕對會被好奇心殺死的貓」起身往書房衝去。
「你在做什麼?」季生好奇地撞進書房、躍上廣安面前的桌子坐著。
「怎麼突然好奇起我在做什麼?」廣安放下手邊的書卷抬頭問。
季生的神經再怎麼粗如擎天柱也會有感覺不對勁的一天,這一天總算在廣安的「無限期待」下來臨。
廣安頓時真想拍額稱幸,好在這事是發生在自己有生之年裡。
「你最近不是沒事嗎?怎麼都不出門?成天悶著會生病的。」季生打算藉由閒聊來捉住廣安的注意力。
「呵呵!季生,你難得會關心我,怎麼,你想出去晃晃?若是要散心……我請人帶你出門可好?或是你想要京城的地圖自己出走?」廣安很關心的問。
廣安深知季生就像身上被下了迷路的詛咒一樣。若不帶地圖,一出門就會自動丟掉,而且重點是……只要有人跟著,季生才不會到別人家裡幹出詭異的事。
「我才不想一個人出去。」季生有種被驅趕的感覺。
曾幾何時廣安有了不喜歡他纏在身邊的想法呢?
「那你想要做什麼?」廣安詢問。
「我……我我……算了!看你的書去,我不打擾你了。」季生悶悶不樂的想離去。
「等等!季生,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這樣悶著不像你,你怎麼了呢?有什麼事想跟我說說?」廣安拉住跳下桌的季生。
「還不都是你……因為你這陣子很奇怪啊!總是莫名其妙的睜著眼神遊,真不知你在想什麼,咦……!難不成……咦咦咦!你『這種人』也有煩惱啊!」像是發現廣安臉上長出花來般,受驚的季生連忙撐住差一點跌倒的自己。
廣安是神秘主義者,從表情上從來都看不出有什麼煩惱事,能看到廣安若有所思的樣子真是前世燒了好香,只是目前季生一點都不喜歡自己前世燒到的那根「好香」。
「我『這種人』是『哪種』?是凡人的,如何沒有煩惱呢?我也只不過是個平凡男人。」廣安拍拍季生的手歎道。
廣安被冷水潑醒,他高興得太早了,季生的腦袋果然是無法指望的。
「那你到底在煩什麼?不能跟我說說嗎?我以為你不把我當『外人』。」季生被這麼一說也焦慮起來。
「呵呵!我當然不把你當『外人』啊!」廣安微笑。
頑石不開竅吶!即使暗示「暗」到快內傷,對頑石仍是沒用的。鎯頭到哪去了呢?
「既然如此你不告訴我嗎?」季生鬆開剛剛打了個結的眉頭問。
「你想知道?」廣安站起身平視疑惑的季生。
「我想知道啊!非常想知道。」季生用力點頭。
「那就麻煩你自己發現吧!我的煩惱很容易就可以看得出來。」廣安將唇湊近季生臉頰低語。
寬鬆的衣服促使溫熱的掌順個細滑的肌理撫進無阻,在寬闊的平原上排徊了一陣,偷偷移上敏感的小凸。
「很容易嗎?」被擾得意亂情迷的季生無端的覺得渾身燥熱。
「是啊!就等你發現囉!」竊笑的廣安偷了個小吻後收手轉身走出了書房。
愣了半晌,回魂的季生察覺書房裡只剩下自己一個,剛剛,他好像被人……被人……不規矩了,是不是啊?!
不知何時養出來的小心眼又冒出頭,搞了半天他又被廣安耍了,每次每次……都這樣,廣安真是個難懂的人。
哼!小看他季生的人該糟了!
他正道雖然不通,走旁門左道可不會輸人,就不信他找不出廣安在搞啥名堂。
因此,王府裡的下人們紛紛傳著府裡的一件怪事。
隔壁錦中將家據傳被綁架的季生少爺前幾天又「憑空出現」在武王府作客,季生少爺常常會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全身帶傷出現,所以不算太奇怪,奇怪的是,這回季生少爺老是出現像要來找二爺尋仇一樣的神情,不僅跟進跟出還經常用那種要吃人的眼神看著狀似沒事一般的二爺,真不知二爺是在想什麼。
人家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季生少爺那個樣子怎麼看都像是「會耍陰的」,幸好二爺再過十天又要回宮裡當差,不然再這麼下去說個不准二爺就會被計生少爺給「怎麼」了。
表面上看來很平靜,事實上波濤洶湧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季生終於忍不住了。
「喂!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最討厭你這樣,明明小時候你都不會這樣,怎麼才過幾年就變樣,你就不能不要『長大』嗎?
」計生朝正蹲在他腳邊「玩土」的人說。
經過這麼久時間的開發,在他技巧越來越出神入化的進步下,廣安和他之間就只剩那最後的最後還沒突破,可是這回廣安還是看起來沒有要突破的意思,時候還沒到嗎?
「人不可能一輩子不長大,你到底想說什麼?」調和著手邊的土,廣安頭也不抬一下。
這幾天天氣不錯正適合種下鳳凰靈芝的幼苗,鳳凰靈芝很不好種,是出了名的嬌貴藥材,尤其是它的根對土質敏感得很,稍有差錯就會前功盡棄,好不容易才護出芽,若他養不活這七棵藥草,被他藏在紅樓的御醫大人肯定當場裙角提著殺過來,不用等別人捉自己先跳出來曝光。
「我還是想不透你在煩什麼,你告訴我啦!」季生老實的抱怨。
「噢!那個啊!怎麼九天了你還在想啊?」廣安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掃了季生一下。
「你不是叫我自己想嗎?」季生有嚴重被嘲笑的感覺。
想耍人也不必這樣吧!
「我是叫你自己想沒錯,可是我真以為你早就想出來,難道你這幾天跟我跟得這麼緊就是為了想得知我在煩什麼?啊啊!我還以為我的心意『總算』感動天了呢!原來如此,我真的是太高估你了。」廣安擦擦雙手哭笑不得地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在笑我嗎?」季生有一點生氣。
「你從哪一句聽出我在笑你?我可沒說『我在笑你』這四個字。」廣安凝視季生天真無邪的臉,歎了一口長氣。
「幹嘛啊!歎氣什麼,我知道我是笨,不用你說,哼!」季生跺腳轉身就跑。
切!他幹嘛呀!人家不放在心上的事他卻當寶似地揣在懷裡這麼久,真像笨蛋!
「季生,你別跑這麼快。」廣安幾個箭步追了上來。
「你管我!」季生氣一提使出輕身步伐來。
「季生,你小心前面……」廣安跟近出言提醒。
「你走開,別跟著我。」季生吼道。
「季生,你前面有……」廣安伸手想拉住越衝越快的季生。
不料話還沒說完,季生就撞上了老王爺找人從西海運回來特地擺在花園裡當造景的巨大「石敢當」,撞得連人帶石一起翻過去。
「就叫你注意前面,你是沒看見有顆大石頭嗎?你這笨蛋,看見還撞上去,你當是撞好玩的是吧!」廣安立即將開始掉眼淚的季生拉起來。
「痛痛痛!你蛤蟆我(你還罵我)!」鼻音變得很嚴重的季生捂著自己的臉哭。
「什麼蛤蟆你,我還天鵝你咧!罵你算是便宜你了,把手放下來我看看。」廣安抓了季生的手。
「唔要(不要)!」灰頭土臉還流著血的季生死都不放。
他剛剛硬生生撞上石頭,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的鼻子,痛入心扉的感覺告訴他就算不斷掉也瘀血了,他才不要讓廣安看見他歪鼻子或是鼻子黑青。
「你放開,我看看到底有沒有事,你已經流血難道不用上藥嗎!」廣安企圖講理。
「唔要(不要)!唔要(不要)!法咖我(放開我)!」季生滴著鼻血退一步。
「這是你自找的。」
廣安放開季生從自己懷裡腰間取出一根雖然很細,但是足以將季生左三圈、右三圈捆起來的繩子。
「唔要(不要)!唔要把我(不要綁我)!」季生轉身又想逃走。
耍繩子耍了十幾年的廣安一出手果然繩到人擒,眨眼間季生又被捆得牢牢的。
「寧想幹啥麼(你想幹什麼)?」驚慌失措的季生如蟲般狂放地扭動。
「閉嘴!不許動。」廣安拍了一記季生還在扭的腰。
「唔要把我(不要綁我)!」季生尖叫。
「你閉嘴!」廣安對季生邊罵邊打繩結。
「寧想幹啥麼(你想幹什麼)?」季生哀怨地問。
「你自己想!」廣安冷冷的把季生翻面。
檢查了一下季生濺血的鼻子,幸好只是青了點、流一點鼻血,額角和顴骨處有些擦傷,季生的臉大致上還算傷得不重。
廣安伸手將季生抱住,輕輕往肩上一扛朝房間走去。
唉!他甜蜜的負荷……何時才會進入狀況呢?
他已經等累了啊!
天上的眾神啊!誰可以告訴他,他還要再等多久呢?
季生的臉被包成「木乃伊」的隔日,一大早原本好端端在家當米蟲的廣安就因不長眼的刺客問題回宮處理。孤伶伶的在廣安的床上裝死約莫兩個時辰後,季生決定起身同家尋求母愛的溫暖。
「我回來了。」季生大大剌剌的一路叫進自己娘親院落的花廳裡。
「你你你……你是誰啊?」中將的二夫人聞訊跑出來沒想到卻看到一個蒙面怪客迎面而來,差點提起掛在牆上的刀就砍。
錦中將府的二夫人,季生的母親是續絃,出身於武林世家的她有著獨特的江湖兒女個性,也就是這個魅力,把喪妻多年的錦中將迷得昏頭。
不但讓當時只是小小參軍的中將大人拜倒在石榴裙下,還對上司的牽紅線置之不理,擺明了就是此生非君莫娶,而二夫人也因中將大人的一片癡心而感動不已決定委身,至今,夫妻倆仍然過著你儂我儂的日子,不過,這是題外話。
重點是,被親娘拿刀威脅的季生有嚴重被忽視的感覺。
「娘,您的記性真差,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忘。」季生抱怨。
「呦嗬!是你啊!猴崽子,你居然還知道路回來。」二夫人雙手插腰叫道。
「就隔壁而已,我怎麼可能還會迷路。」沒啥好氣的季生抓了把椅子坐下。
就算他再會迷路好了,走了十年,同一條路是不可能會不知道的。
「怎麼……你在廣安那吃鱉啦?!今兒個心情不好?」二夫人優雅的落坐。
她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心裡不住的盤算,偷偷暗笑兩聲,兒子是怎麼樣的性子為娘的還不曉得,就說不過去了,幫自己倒了杯茶,順便要底下丫環去張羅些吃的。
「我臉上沒刻字,就算刻字您現在也瞧不見。」季生晃晃手中的茶杯。
「廣安打你了?」二夫人朝兒子微笑。
「他才不打我。」季生冷嗤道。
「啊啊!是嘛!我就說我的記性不行,廣安那孩子一定是用『捆』的是吧!」二夫人有趣地說著。
「廣安會捆季生回家」這事早就已經從讓人大驚小怪進化至連城裡的狗都不理,反正季生脾氣是老爹的翻版,牛性子配上野猴一樣身手,叫他唸書簡直是送條白綾讓夫子去死,放任季生混下去也不是辦法,有人幫忙代為管教,省下成天氣到心口瘀血的氣力,好處眾多,何樂不為?
所以,錦中將府裡的大人們都十分樂意將季生送到廣安手上,要打要罵要捆……隨君所欲。
「哼!」季生別過頭。
「既然廣安不打你,那你的臉是你自己搞的?包這樣做什麼?」二夫人好奇地問。
「包這樣能止痛。」季生悶悶的回答。
「哎呀!你受傷了啊!有沒有怎麼樣?全身上下你只剩這張臉了,若是連這張臉都見不了人,你要如何是好?」二夫人訕笑。
「只是小傷,才不用大驚小怪。」季生摸摸自己被繃帶捆了個紮實的臉。
「廣安見過了?」二夫人更好奇了。
這些年下來,精明的二夫人早就看清廣安打的是哪門子主意,與廣安私下也曾幾次開門見山地談過幾次。
廣安這孩子好,又乖又沉穩,只差眼光遜了點,看上季生這隻猴崽子。
基於「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的理由,當人家娘的當然要幫理不幫親。
開玩笑!季生是什麼層次的繡花枕頭,送給別人寡婦當小白臉還怕被人第二天就踢出來咧!更別提要是失去唯一可拿來說嘴的美人臉,廣安到時若登門退貨,事情才真的會很大條。
「這是他包的,您說他見過了沒。」季生取了桌上的小果子啃著玩。
「那就好!那就好!」二夫人吊著的心放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茶。
「哎!娘,我有心事。」季生幽幽地說。
「噗……!」二夫人一口茶喝到桌巾上。
「嚇!娘,您的氣質哪去了啊?您好歹轉個臉啊!」差這麼一點點就被噴個正著的季生連人帶椅跳起來。
「這還不都是你這猴崽子害的。」二夫人抽出絲巾拭去沾在衣上的茶水。
「我哪有?」季生喊冤。
「哪沒有?明明不是斯文的料就別裝來搞笑,要是你害你娘我嗆死,你就罪過了你。」二夫人嗔道。
要學人家走文藝路線也不是這麼個走法,野猴子學人家西子捧心可比東施效顰還恐怖。
「我才沒有搞笑,我是正經的。」季生絞著自己的衣角有點生氣。
「出了什麼事,來來來!你有什麼疑難雜症全說給娘聽聽。」二夫人拍拍兒子的肩說。
「娘,我跟您說,我覺得廣安最近怪怪的。」季生皺起別人看不到的眉說。
「怪?哪裡怪?」二夫人問。
「他這次回來變得好奇怪,我跟您說……」季生像怨婦一樣絮絮叨叨的把廣安的詭異處全傾訴給忙著點頭稱是的母親聽。
茶換了三壺,零食換了兩次,口若懸河的季生總算說完了。
「就這樣?」二夫人見兒子沒有說下去的打算而開口。
「這樣已經很嚴重了耶!」季生一拳槌碎了無數花生殼。
「可是,你從頭到尾說的只有『廣安居然會少捆你好幾次』這一個重點,兒子,你是怎麼了啊?上回廣安回來你不是一直抱怨廣安老是捆你嗎?這回他少捆你,你不是應該要高興才是?」二夫人覺得這是比芝麻還小十倍的事。
「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啊!」季生悶悶不樂地說。
「你發燒了啊?沒被捆你不高興。」二夫人不解。
「誰被擱會高興啊!重點不是這個。」季生一時間真想抓著頭髮嗥叫。
「哦!那重點就出在廣安身上囉?你又做了什麼惹廣安不爽?」二夫人撿了幾顆被兒子槌出來的花生米吃。
「我才沒有,這次他回來我都乖得很,沒去找任何女人談心,倒是他一回來就往紅樓跑,害我還到紅樓去丟臉。」季生越說越小聲。
「你還知道你是到紅樓去丟臉啊!感謝上天!我的兒子竟然有自知之明。」二夫人嘲笑道。
「娘,您怎麼這麼說,那不是我武功不好,是廣安早就準備好要逮我。」季生又不高興了。
「是啊!有長眼的都看到你是被廣安給捆回來的。」二夫人摸摸兒子的頭。
自己兒子的斤兩,不用秤都看得出來,城裡關於季生的話題除了偷香竊玉就是被廣安逮著捆回府,這麼多年她早就見怪不怪,幸好季生摸進的地方都是廣安認識的女人,而且季生最多只是「聊聊天、純恐嚇」,一點都沒玩出人命,不然就算季生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
「娘啊!不說這個,我想知道的是廣安到底怎麼了,您指點指點我嘛!」季生用求救的語氣說。
聽聽季生說的是什麼話,簡直就像是女孩家一樣,唉!長不大的孩子啊!
「我哪知道!」二夫人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