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官文央，我的名字是上官文央。
良好的教養使我有著與這個文雅名字相稱的良好風度。
當然，我能有這樣風度其實應該歸功於嬌貴的少爺生活。
經過二十多年的薰陶，這種風度成功地滲入我的骨子裏。
就算是一塊爛石頭，被水流不斷沖刷，也會圓潤生光。
“就算沒有Giorgio Armani，你依然性感。”女人們說著。
我不知道Giorgio Armani本人對性感二字有何解釋，我個人更喜歡Cerruti。
我很懶，懶到不願意汲汲尋覓所謂的個性。
名牌的最大好處，就是能把一隻癩皮狗改造成杜賓犬。
看中幾個牌子，理所當然地成為擁有白金卡的忠實顧客。
我實在懶得變化。
優雅的做派，旖旎的氣氛，一切都離不開錢。
我比她們所以為的更加俗氣。
我很幸運，一出生就不必為錢發愁。
我該愁的，是如何讓我的錢更快的花出去。
奇怪的是，雖然我本性懶惰，個性乏味，在別人的眼裏我似乎完美無瑕。
公司裏，我是談笑用兵的英明總裁；
酒會裏，我是瀟灑不羈的翩翩公子；
臥室裏，我是技巧嫺熟的狂野情人。
我為人大方，送給女友們的禮物永遠能令她們驚喜尖叫。
這些大家閨秀並不想你想像的那麼難伺候。
嚴謹的家教使我能夠自如的控制情緒，我永遠溫柔體貼，風度翩翩。
讓女人哭的男人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
我永遠是被甩的那一個，坐在燈光柔和的餐廳，聽眼前端坐的佳人委婉地表達去意。
一個鼓勵的微笑，一份精緻的禮物，即使分開亦是朋友。
既然沒了新鮮感，就沒有必要再玩下去，沒有人會為這個撕破臉皮。
這是貴族式的矜持，即使是在情人之間。
我對時間的掌握一向有自信，在預定的時段被人溫柔的拋棄並不太難。
我讓每個女人都滿意離開，作為一種補償。
如果有能讓人口吐真言的藥水，她們一定不敢當著我的面喝下去。
我是一個冷血的人，這是第一個女友給我的評價。
她很聰明，沒有和我浪費太多時間。
我實在應付不來愚蠢又癡情的女人，還好在我們這個階層，那樣的傻瓜並不太多。
愛情……到底是什麼？
我曾經嚴肅地思考過這個問題，答案是無解。
既不能幼稚地歸功於魔法，也不能教條地得出全是化學作用的刻板結論。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眼看著家裏的一位親戚為了所謂愛情尋死覓活，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瘋狂。
為了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就要放棄整個世界。
你真是個傻子。
我可不想當傻子，我很現實。
沒有錢，什麼花前月下都是狗屁。
正因為我養尊處優地活了二十三年，我才更不會傻到去冒險。
我不是從底層爬上來的能人，我沒受過這樣的生存教育。
我要滋滋潤潤地活下去，雖然已經有些厭倦一成不變的生活。
可能出去探險，但我一定會回到這個溫暖華麗又狹窄的牢籠。
建築在半山腰，視野良好，名家設計，附帶泳池的牢籠。
我是訓練有素的杜賓，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反叛。
如果……沒有看見他的話。
他代表了兩個字：生命。
矯健修長的四肢，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協調靈活的動作。
這一切其實並不容易奪走我的注意。
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眼神。
野性的眼神，那樣的明亮，幾乎要把我灼傷。
一頭美麗的動物。
他應該在非洲的草原上，追逐驚惶的羚羊，肆意展示優美的身姿。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身邊放著快遞包裹，怒氣衝衝地盯著我的雕花大門。
傭人的一時疏忽，竟帶給我這樣的驚喜。
張嬸急匆匆跑到門口，好像在連聲道歉，還要讓那只獵豹進屋歇息。
他拒絕了，臉上是和善的微笑，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被這樣的牙齒咬上，會是什麼感覺？
我全身的血液，急速奔流。
僅僅一個微笑，就勾起了我的全部欲望。
我瞪著他，實在難以置信。
一個漂亮的年輕男孩，勾起了我的欲望。
如果是昨天，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我不是同性戀。
現在我不敢確定，我堅硬的下體時刻在提醒我這一點。
我大概知道如何抱一個男人，但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
我不缺發洩的物件，但我還是自己解決了。
我怕自己讓女伴失望。
風度翩翩的上官文央從不讓女伴失望，無論是床上亦或是床下。
所以我不會允許自己留下供人品評的話柄。
無論外表看上去多麼優雅，對人類來說這一類的話題永遠是種隱秘的樂趣。
人性本惡。
這個世界很現實，很虛偽。
這兩者在我們這種人身上結合得最緊密。
得不到的和自己沒有的都是最好的。
他的眼神，鋒利如刀，一望見底。
如果是以前，讓我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直白的東西，我會先笑其愚蠢。
有誰知道，當我親眼目睹的時候，竟然那麼輕易地被壓倒，被誘惑。
透明的東西，總是一面引起人類的破壞欲，一面被小心翼翼地仔細呵護。
如我母親手上的鑽石，如我巨大的落地窗。
這個男孩，把我這兩種矛盾的欲望毫不留情地挑動起來，僅僅用幾個平常不過的表情。
如果能得到他，是不是這種奇怪的感覺就會消失？
沒有把握的事，我一向不做。
不過，為了他，為了這個稀有動物，我願意——嘗試。
我習慣讓一切處於自己的掌控之中，這要歸功於我冷酷的父親。
在成功架空他之後，我得到了自出生以來見過的最溫暖的笑容。
一個莫名其妙的權力狂，原來時時刻刻都在等待一個能將自己征服的對手。
如今，我也碰到了一個。
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父親等了我二十年，我只用了一個週末。
今天我本該去俱樂部健身，一點點任性的衝動把我留在了自己剛蓋好的房子裏。
一個天大的驚喜。
也許是魔鬼的禮物，它生怕我身上的顏色不夠污濁。
漂亮的野性的禮物，你本不該來。
但你已經被我發現了，你逃不掉了。
我給自己的律師打電話，吩咐他聯繫最好的偵探社。
我要那只獵豹的全部資料。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我要捕獲他，一定要。
2
我叫封小雅。
這個名字是我的學究爺爺起的，取自《詩經》。
聽說當年他本來打算叫我大雅，叫我堂妹小雅，被我爸爸堅決制止。
還好還好，不然我今天的外號就是大門牙之類的了。
堂妹的名字被我搶走，只好換成封小蓁，也是從詩裏選的字。
她倒覺得現在的名字比較適合自己。
我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有個“瘋子”“瘋婆”“大魔怔”之類的綽號。
我覺得憤慨，她倒是很看得開。
如果到了大學還有人敢叫我瘋子，我一定讓他知道拳頭的厲害。
說起來我家也算是書香門第，可惜爺爺的文學氣質顯然沒有成功地遺傳到我的身上，我的語文成績永遠是低空飛過。
幸好我其他科目的成績都相當漂亮，讓我得以進入這所百年名校。
大伯一家也住在這個北方城市，正好有個照應。
我搬進了陳舊狹窄的宿舍，同屋的幾個人看上去都挺友善。
相互介紹之後，大家彼此的第一印象都不錯。
有個融洽的住宿環境，幾乎可以成為順利畢業的保障。
我是清閒忙碌的大一新生，每天最重要的活動是三步上籃。
第二重要的活動就是吃飯。
食堂的飯菜中雜物的比例永遠高於可被人類攝取的營養物質。
還好我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我不挑食。
現在除了CS，我也學會喝一點小酒。
工科的女生少得出奇，僅存那幾朵奇葩都有些慘不忍睹。
我想泡——這個字聽說不太文雅——是追一個外語系的MM，這需要孔方兄的幫助。
本來以為做家教就能應付，沒想到根本不夠。
為了證明我的誠心，我得請她和同學在五星級酒店辦生日聚會。
這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敲詐。
我可以不要你，但我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我週末去一家快遞公司打工，晚上幹家教。
有時候指定投放地無人留守，有時候我的小徒弟做不出四位數以上的加減法。
這一切我都忍了過來。
等到她生日那天，我敬了在場所有人一杯酒，瀟灑離開。
第二天那個MM找到我，一臉幸福，祝賀我通過考驗。
我感激她的盛情，但敬謝不敏。
她想扇我一個巴掌，被我擋住。
連我爸都沒扇過我，你算老幾？
從此，我在女生中的評價兩極化。
正方：又酷又帥有擔當。
反方：冷血無情黑心腸。
我沒什麼擔當，也沒拐騙誰家MM，事實證明她們都是一群傻鳥。
我的心還沒冷下來，但我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宿舍的哥們都是真哥們，開頭幾天拉著我灌了幾口馬尿，然後集體逼我上進。
我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們，其實我根本沒怎麼傷心。
算了，學習吧。
我辭了快遞的工作，只保留了兩份薪水夠高的家教。
混在大學。
我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渾渾噩噩地度過大學四年的漫長日子，沒想到遇見了貴人。
與其說是貴人，不如說是貴族。
他有一張能讓整個校園尖叫的臉，女生是愛慕，男生是嫉妒。
他有著時裝模特般的挺拔身材和國學大師般的儒雅氣質。
看到他，我就想起敬愛的爺爺。
他們有著同樣溫和恬淡的氣度，一派大家風範。
如果讓古龍來描述他的穿著，很典型。
乾淨，合身的剪裁，對細節的把握是出身高貴的證明。
多麼偷懶的寫法。
讓我來說，我會說他襯衫上的一粒扣子是我半個月的飯錢。
P．S．我很能吃。
我怎麼會認識這樣一位元大少爺？
很離奇，很簡單：我不小心救了他一命。
從學生家裏出來——高級住宅區——遇到一起車禍。
真是巧，如果我走得再快一些，那輛黑奔就要連我一起擠癟了。
現在它吻上了一堵很結實的牆。
我電影看得太多，趕緊沖上去把車裏的傷者或死者拽了出來，以防汽車爆炸。
這副修長的身軀大概有185公分，我這個178公分的拖他實在有些費力。
居然沒出血，命大的傢伙。
不過好像陷入了昏迷狀態，也不知道有沒有骨折。
左思右想之下，我用他的手機叫來了120。
大夫非讓我跟著，只好乖乖從命。
如果開得起大奔，估計不會拖欠住院費。
大夫們的算盤都比較精。
我看著他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發現這個笨蛋司機長得很帥。
他身上沒有酒味，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撞的，想騙保險費。
哼，保險公司的算盤比大夫還精，能讓你黑著？
也可能是自殺，不過這個方法未免太蠢。
我在醫院待了一夜，反正自己沒有蹲監獄的危險，就當是我善心大發。
他早上自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嚇了我一跳。
我知道他很帥很漂亮，可我沒想到一個年輕男人居然會這樣優雅迷人。
我以為只有到了我爺爺的年紀，才會有這種醇酒般的韻味。
簡直像一個真正的公爵。
不是肥胖的國王，不是蒼白的王子，是手握大權，儀容俊美的公爵。
公爵為了感激我對他的救命之恩，盛情邀請我到他的公司工作。
我告訴他，我現在還在讀書，沒有這類工作經驗。
他告訴我，在我畢業以前，可以先在公司為我安插一個閒職，讓我儘快適應。
就當是打工，他強調。
你又不知道我是誰，憑什麼這麼相信我的能力？
他笑，高貴無比：憑我的直覺。
我實在很想告訴他，那是女人的臺詞。
除了這種詭異的解釋，他帶給我的驚喜層出不窮。
我知道他很有身份，卻沒想到他的公司居然這麼大。
有多大？在大陸可以進前十，而他是絕對的老闆。
他真是我的貴人，開給我有些離譜的薪水。
我一個打雜的，領得太多總不太好。
在我的堅持之下，他把我的薪水改回了自己口中的“一般標準”。
不知道是不是哈佛畢業生的一般標準。
公司和學校真是兩個概念，我如今知道什麼叫世態炎涼。
即使是這樣的大公司，也每天上演各種劇碼。
這個老闆也在享受看戲的樂趣，而他似乎知道我也樂在其中。
這是我的自由，他不會干涉。
如今我活得滋潤，卻提不起心思泡妞——原諒我的粗俗——追MM了。
年輕的軀體，蒼老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