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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寨主變夫婿【丫鬟閣3】 作者:連清

寨主變夫婿【丫鬟閣3】 作者:連清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waterling 您是第805個瀏覽者
薛又星覺得這個「日月寨」的土匪頭子龍壑實在很可笑,
就算他的「日月寨」有著「天下第一寨」的響噹噹稱號,
就算他掌握著南方的物資流通,黑白兩道都得買他的帳,
就算他長相俊美、貴氣十足,姑娘家見了莫不喜歡得緊,
但,這與她薛又星何干?他們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吧?
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小丫鬟,而且還是別人家的,
可這傢伙竟為了個人私慾,縱容部屬將她迷昏捉回寨裡,
這種當街對她下藥兼擄人的行為已經很過分了,
豈料他非但不認錯,還狂妄地說不放她走、要娶她為妻!
笑話!他想娶,她就一定得嫁嗎?簡直是莫名其妙嘛!
她只想平平靜靜地當她的小丫鬟就好,難道還不成嗎?
再說了,想當她的夫婿並不是那麼簡單容易的事,
她可不會乖乖地任他予取予求,他有本事令她臣服嗎?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TOP

開端


  「送給你們一句話,這亦是我的經驗之談,為奴為婢的,招子要放亮點,腦子要靈活些,隨時隨地懂得應變,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要想到周全之後再來動口動手,糊里糊塗可是一項大忌諱。」呼!喘口氣後,他續道:「總歸一句話,只要能把主子侍候得服服貼貼的,日子就會很好過啦!」統領單家數百位奴僕工役的管家洪仲來到丫鬟房,對三名新來的丫鬟教授道。

  大白天的,丫鬟們各司其職去,而他面前這三名少女則是剛被買進府的新進丫鬟,她們初來乍到,身為管家的他當然得要耳提面命一番才行。

  「你們三個聽清楚了沒?既然事已定案,已經賣身為奴,就不要再去回想過去的種種往事了。從此時此刻起,只需記住你們是『單家堡』的奴婢,終生得要侍奉『單家堡』的主子們,要以『單家堡』為依歸,盡心盡力,不准有任何的違逆背叛即可。不過你們也可放心,只要盡其本分,主人是不會虧待你們的。」洪仲管家總算把教條給道完。

  呆呆的音調緊接著揚起,問道:「管家的意思是說,只要我把招子放亮點,腦子靈活些,懂得隨時隨地去應變,說話做事時要想個周全後再來動口動手,這樣日子就會好過了,是嗎?」出聲的是三名丫鬟裡其中一位名喚花帖的,她臉上一片呆滯。

  「沒錯。」洪仲管家用力點頭。

  花帖擰起眉心,哀怨回道:「好難喔,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來……」

  「怎麼會做不來?當奴婢是最簡單不過的工作了。」洪仲的眉頭瞬間鎖住。

  花帖嘟囔道:「因為我家裡人常取笑我糊里糊塗的,可是剛才管家說糊里糊塗可是項大忌諱,所以我很擔心自個兒做不—— 」

  「做不來也得做得來,腦子裡只要想著『服從』兩字便可以做到好。」外貌精緻美麗的薛又星突然用著冰透的口吻打斷花帖的無奈嘟囔,一邊是要教她懂得為奴之道,一邊則是為了要阻止她觸怒管家。

  三姝今早初次見面,雖然來自不同的省分,卻有著一見如故之感。會如此肇始於三人竟然有著極為相似的身世背景,甚至還巧合地同時賣身為奴,且都是被「單家堡」買下。

  她們三人原本是出身在可以自主營生的商販家庭,並且家境小康的三個家庭還有餘力讓女孩兒讀書習字。

  哪知近年來都遭逢到大變故,家中營商失敗,不僅頓時一無所有,甚至還債台高築。

  為了阻止債主登門恐嚇威脅,家中大大小小都忙著掙錢還債,即便身為女子,也得負擔責任,而賣身為奴就是最佳的方式。

  所以素不相識的三人,卻遭遇到相同的命運,只是沒料到竟然會一起被單家買下,一塊兒當起天涯淪落人。

  「薛又星說得極對!當奴婢的只要會服從就沒問題了。」洪管家大力讚賞這位冰雪聰明的丫頭。

  「那萬一我淘氣的話,會不會被主子給浸豬籠呢?」軟軟的抖音來自第三名姑娘——江淘兒。打從踏進「單家堡」起,她就很緊張也很害怕。為了替家人還債,因而賣身為奴,雖說是出於甘願,可是她很擔心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喪了命,畢竟她已是單家的禁臠,主人要她生或要她死,她都無法抗拒,只得服從。

  「放心,在咱們青山省,通常都是姦夫淫婦才會被浸豬籠的。」洪管家回道。

  江淘兒大大鬆了口氣,拍拍胸脯道:「原來要姦夫淫婦才會被浸豬籠淹死啊!那我不會害怕了,我最怕被水淹死了。」

  「江淘兒所擔心的事情還真是與眾不同呢!」洪管家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心寬了些,反過來再安慰她們道:「放心吧,正在競搶『仁義王』封號的單太爺不是會挾恩苛刻奴僕們的,因為單家聲譽絕不可以受損。」

  「請教管家,這是什麼意思?」薛又星不解地問道。近年來「單家堡」樂善好施的形象是已經慢慢傳遍皇朝土地的每一處角落了,但行善與競搶「仁義王」有何關係?

  洪管家解釋道:「你們要知道,單家雖然富比王侯,但終究還是平民百姓,身份地位怎樣也無法與朝廷權貴或是望族貴戚平起平坐。老太爺有時做生意,對方一旦抬出皇族親戚又或者是朝廷重臣、將軍啥的來壓迫太爺,老人家就得吃虧,這無奈心情讓老太爺深深覺得與朝廷攀附關係是很重要的。只是,平民百姓的我們又如何與高高在上的朝廷攀結交往呢?子孫無能考上文武狀元,所養食客也無人可替老太爺思索解決辦法,就在煩惱之際,太爺終於接獲密報,指稱當今皇上將挑選三名行仁義、行慈愛、行忠勇,且得百姓讚揚的康富家族賜予爵位,分別為『仁義王』、『慈愛王』、『忠勇王』,一旦得此爵名,就能與朝廷權貴平起平坐,往後單家就不用再擔心被權貴欺侮壓迫了。」

  「原來如此。」蕙質蘭心的薛又星懂了,這下子也明白為何「單家堡」願意花費重金買下她們三人為奴,並且替三人還清債款。「單家堡」施予援手的舉動已經博得家鄉人的讚頌,對於單太爺爭取「仁義王」的爵位的確會有莫大幫助。

  「行善是好事情呀,可是單太爺行善求爵位的做法很像是在趨炎附勢呢!」花帖長長的睫毛扇呀扇地,不以為然地說道。

  薛又星臉色一變,這妹子怎麼把單太爺最深沉的陰謀給大剌剌地道了出來!

  「胡扯!」管家果然斥喝,臉色難看至極。「什麼叫做趨炎附勢?老太爺爭取『仁義王』的誥封純粹是為了提升『單家堡』的地位,他不想『單家堡』被欺侮。況且主子做什麼,我們做下人的可以批評嗎?」

  「對不住啊管家,花帖失言了。對不住,請您勿見怪。」薛又星連忙緩頰道歉。不能以為洪管家個性和氣,就口不擇言地激怒他。

  花帖也連忙低首認罪著。「我不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講,我無意的。我啥都不懂,說了不該說的話,請管家罰我吧,請重重地罰我吧。」

  洪管家瞧她拚命道歉,深吸口氣,忍氣道:「主子有交代我,不能隨意懲罰奴婢,否則欺奴惡名一出,『單家堡』的聲譽就全毀了,所以我不會無故欺奴的,我只會口頭訓斥導正你們的不良思想。下次再別犯了!」

  「是,我不會再犯了。」花帖應聲,頭更低,眉毛幾不可見地一揚。這樣就饒過她?真好呀,以後犯錯也就不怕被懲治了!

  「好啦,不說了,我帶你們正式上工去。」洪管家往內院方向一指。

  三雙美目順著管家的手指望過去,全都倒抽一口氣,好雄偉的「單家堡」!

  「跟我來。」

  「是。」三姝跟隨洪管家的腳步走過巍峨宮闕,穿越雕樑畫棟的庭院。

  單家所散發的富貴氣味是她們生平僅見最氣派、最寬廣、最華麗的,著實是氣象萬千的城堡啊!

  是的,「單家堡」可用城堡形容之,她們三人在家鄉也從未見過家底如此雄厚的富戶,難怪單家有能力撒錢做善事、積陰德。

  洪管家忽然停下腳步,回身,指著花帖道:「你,花帖,前去少爺所住的『翔雲院』侍候少爺吧!」

  「我?」花帖指著自己的鼻子。

  「對,就是你。」

  「那我呢?我也跟花帖姊姊一塊兒侍候少爺嗎?」江淘兒問道。

  「不,你到『西畫院』。」洪管家道完後,又看著緘默的薛又星,說道:「你到『東海院』。」

  洪管家剛講完,從左右兩端分別走來兩名年歲較大的丫鬟,是來帶領薛又星與江淘兒前去工作區的。

  「我們三個沒辦法一起工作嗎?」要分別了,江淘兒難受地問道。

  「沒有分在一起,你們各有去處。」

  「這樣啊……」想哭哪!

  洪管家沒再多語,指示道:「你們兩個就隨玉春、石香去吧。」

  「是。」

  「花帖,你跟我走。」

  「喔。」花帖應道,吸了吸鼻子,離情依依地對著兩姝道:「又星姊姊、淘兒妹妹,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很短,但我會思念兩位的。一覷到空閒,我會去找你們聚聚的。」

  薛又星微笑著。「同在『單家堡』,有空閒絕對可以相約談天,只是兩位妹妹千萬別陷入成為奴僕的痛苦中,這樣日子才能過得清心。其實想想,咱們都為家裡盡了最大的心力了,也算是報了養育之恩,還此恩情後,此後便是孑然一身,孑然一身的你我根本啥都可以不管,也不必再有任何的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花帖一愣,但旋即點頭如搗蒜。「有道理、非常有道理!有又星姊姊的指點,我茅塞頓開了!人生在世,報完養育大恩後,是再沒有任何牽掛了。以後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再有顧慮了!」一種豁然開朗的力量灌進花帖體內,忽然間覺得自己不用負擔太多責任,也意味著往後她是可以恣意妄為的。

  「對耶對耶,又星姊姊說得有道理!」江淘兒也舉手贊成她的說法,如此她也不用害怕會得罪主子了。

  「嗯咳!」管家清了清喉嚨,介入問道:「三位姑娘聊完了沒有?」

  「對不住啊管家,我們太放肆了,請見諒。只因洪管家您跟主子一樣仁心慈愛,所以我們才敢肆無忌憚了起來。」薛又星一邊捧抬他,一邊道歉著。

  洪管家果然咧嘴笑,聽了很受用啊!「主子將是未來的『仁義王』,咱們當下人的也該學習主子的仁義之心,所以我可以寬容你們三人。不過,正事該做了,上工吧!」

  「是。」江淘兒點頭。

  「兩位妹妹,各自保重了。」薛又星揮揮手,道別著。

  花帖又深深吸了口氣後,說道:「又星姊姊、淘兒妹妹,兩位保重了,有緣再見。」

  「再見。」

  「再見。」

  揮揮衣袖,三姝自此走向屬於自己的人生路。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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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清風拂面,四周充盈著暖和的氛圍,似乎有什麼好預兆。

  石香帶著薛又星沿著迴廊往「東海院」而行,一邊走,一邊介紹「單家堡」的各個閣樓與廳堂。在走過曲徑後,石香指著前方院落,說道:「過了這道拱門,另一頭便是『東海院』了,也就是你我的工作範圍。」

  「我記下了,謝謝石香姊姊的教導,以後我會盡忠職守,不會給石香姊姊帶來任何的麻煩。」薛又星溫馴地說著,語氣裡沒有任何的不滿或怨懟。

  石香欣慰一笑,好欣賞她的謙遜,但也因為她的謙遜,讓她感到不解。

  「又星,你認命了?你願意委屈自己當丫鬟了?瞧你不吵也不鬧,甚至連一句抱怨言詞也沒有,你真的很厲害耶!老實說啊,我雖然還不熟悉你的來歷背景,但聽說你好像也是出自富戶人家,以前也是小姐身份,如今淪落為婢,照理該會有所抱怨又或者滿懷恨意才對的,可你都沒有。」主子單太爺花費鉅款救助了窮途末路的三戶商家之女,收留她們為婢,此項義舉亦成了百姓口中的大義,「單家堡」的美名因此傳播得更遠,甚至還可能讓單太爺登上「仁義王」的寶座哩!

  「我為什麼要怨恨?」她反問她。「不就是當丫鬟嗎?丫鬟也是份安定的工作,在『單家堡』內有吃、有住,我為何要吵要鬧?」

  「可你以前是小姐身份啊!」放低身段豈是容易事?

  「那是過去的事情,我忘記了。」她淡淡說道。

  石香臉一歪,再道:「你好冷靜喔!面對這麼大的衝擊,竟然可以這般坦然,坦然到沒有情緒,平靜到像是一塊冰。」薛又星也太冷靜了吧?這也讓她想起她與另外兩位姑娘臨別前所說的一段話——

  ……孑然一身的你我根本啥都可以不管,也不必再有任何的顧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薛又星真是冷,冷到會凍傷人。

  「呃!」石香忽然打了記哆嗦。

  「怎麼了?」薛又星問道。

  「沒事,只是突然間覺得你腦子很好,而且很有智慧。」

  「不,我腦子不好,我也沒有智慧。我若聰明,薛家又豈會遭受到破產的下場?」

  石香怔了下,搔著頭,回道:「這話有道理。你若聰明,又怎麼可能讓薛家遭逢到不幸?可是……好奇怪,能領悟出這番道理的人,腦袋瓜子肯定是靈活的啊!可是你又宣稱自己不聰明,這這這……你到底是聰明還是不聰明啊?」石香亂了套,不知要稱讚她聰穎還是要罵她笨?

  「別理會我的腦袋了,現在該在意的是工作。」她淡淡地將她的心思拉回到正事上,不想再談往事。

  「唉呀!」石香忽然臉色大變,慘叫道:「糟糕,單藍小姐要我幫她買兩塊藍色絹子,我居然給忘了!晚膳前她一定要用到的!又星,你陪我上市集買手絹好不好?」

  「當然好。」她順從地回道。會勸花帖與淘兒兩位同樣遭遇的朋友隨遇而安,自身當然也要徹底執行。

  「那我們快出門!」石香立刻拉著薛又星離開「單家堡」,往市集沖。

  石香熟門熟路的領著薛又星左彎右拐,也介紹儷城縣裡的名店。「前頭的『朱蘿絹坊』手工極富盛名,咱們小姐只用『朱蘿絹坊』出產的手絹呢!」

  「我記下來了。」薛又星跟隨在身後。

  「左邊轉彎就到了。」

  「是。」她回道。

  「那你想不想也買一條?」石香疾步往絹坊沖。

  沒應聲。

  「你要不要買呢?」石香邊走邊回頭。「咦?人呢?」

  她停住。「又星?又星?」沒人,週遭的臉孔她一張都不認得。

  「又星,你不是才回我話,跑哪兒去了?又星?薛又星?你在哪兒?在哪兒呀?」石香四處張望,心急地到處找尋著突然消失的薛又星。「奇怪,薛又星明明就跟在我身後,怎麼轉個眼人就不見了?她是逃了,還是回堡內了?」

  到處找,四處找,無影蹤。

  「又星,你快點出來,別嚇我!薛又星——」還是沒人。「你給我出來!出來呀,薛又星!你、快、給、我、出、來、啊——」

  ***  ***  ***

  風,是暖和的。

  薛又星緩緩地睜開雙眼,瞬間,她敏銳地發現到自己是躺在一片草地上。

  天空晴藍,雲朵飄呀飄,暖暖日光拂照全身,鼻子嗅的都是香香的青草味。真是舒服,真想躺在這裡不要起身了。

  窸窣、窸窣、窸窣……腳踩草地的聲響揚起,打碎了她的夢,也讓她舒坦的情緒全繃緊。

  她不得不回想自己為何會躺在草地上?記得她是跟石香進市集買手絹,忽然間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回首,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窸窣、窸窣……腳步聲愈來愈靠近她。薛又星慢慢移動視線,霎時,一道黑影映入眼瞳,一張圓圓臉兒正衝著她咧嘴笑。

  「小姑娘呀!」呵呵呵……

  「老、老伯……」凝結的氣息緩緩舒展開來,原來是一位老人家。

  「呵呵呵……我不叫老伯,我叫百草。」雙頰紅撲撲的百草介紹著自己,白髮蒼蒼的他有著一雙圓圓大眼、一張像個孩童似的臉孔,卻因為額頭上的皺紋與又白又長的眉毛而讓他增添喜感,尤其淘氣的口吻儼然就是老頑童的化身。

  「對了,小姑娘,你回答百草,你的頭會痛嗎?」圓圓大眼一眨一眨的,滿是期待。

  「不痛。」她只是被嚇到。

  「那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呢?」

  「沒有。」

  「哇!哇!哇哈哈哈……」百草忽然放聲大笑。「本山人成功了!本山人試藥成功了!本山人成功地研製出可以迷昏人,卻又不會讓人難受的仙丹妙藥了!本山人苦心研究三年終於大功告成了,你趕快跟我說恭喜!」

  「原來是百草伯伯迷昏我的。」薛又星慢慢地坐起身子來。

  「是啊!」他一跳,蹲在她面前。「你快點跟我說恭喜吧!也要感動喔,因為你現在頭不痛可是花掉我三年歲月得來的成果哩!」

  「我只想知道,百草伯伯為什麼要迷昏我?」

  「因為我要帶你到『日月寨』呀!」百草答得理所當然。

  「『日月寨』?」

  「嚇到了呀?」他得意洋洋地說著。「嘿嘿,你聽過『日月寨』吧?黑白兩道都得罪不起的『天下第一寨』,就是江湖名聲響當當的『日月寨』喔!你會不會很期待前往『日月寨』一遊呢?」

  薛又星瞅著他,旋即疏離地搖首。「我聽說過『日月寨』,但我並不期待到『日月寨』一遊。」

  「為什麼?」百草歪著圓臉,彷彿聽不懂她的話似地再邀請一遍。「你要去的地方可是『天下第一寨』,是讓人聞風喪膽……不,不是聞風喪膽,是風靡天下,即將成為忠勇之士化身的『日月寨』呢,你應該很樂意去覲見我家寨主才對呀!」

  沒錯,「日月寨」確實威名遠播,連她這個平凡百姓都聽說過這個江湖煞星。傳聞,此寨掌握著南方八個省分的重要物資流通,使得黑白兩道都必須買他們的帳,但也因為實力雄厚,過去三十年間,風評不佳且令人畏懼害怕的「日月寨」是令人聞風喪膽的。

  但,物極必反吧,近兩年多來,「日月寨」的作風忽然間有了明顯的轉變,不再大行惡事,而是一步一步朝著正義忠勇之路而行,這番改變也讓屬於「日月寨」的傳言變得凌亂且惡善都有。

  不過,「日月寨」的好與壞與她何干?她不需要去瞭解。

  「對不住,我不能去『日月寨』,我已經是『單家堡』的丫鬟,我能去的地方唯有『單家堡』。」她站起,道著。

  「就因為你是『單家堡』的丫鬟,才更該要去『日月寨』。別客氣,跟我走吧!」百草異常堅持道。

  「我不想去。」

  「拜託,當是見見世面也好啊!」百草哀求地道。

  「為什麼要強迫我去?『日月寨』終究是江湖盜匪聚集之處,小女子是一介女流,如何當作去見世面?百草伯分明是要我去送死。」她眼珠兒一轉,再道:「我記得傳聞中的『日月寨』寨主殘忍暴虐,姦淫擄掠樣樣來,我若去了,下場可想而知。」她故意提及過往的「日月寨」惡評,若是因此而惹惱了百草,慘遭毒手,她也願意認了,總比被捉去寨裡好。

  百草立刻脹紅臉解釋道:「那是以前!以前、以前!是以前的『日月寨』寨主殘忍暴虐,現在的寨主不會了,也不會姦淫擄掠啦!現在的『日月寨』跟以前大不相同,雖然還稱不上是名門正派,但我家年輕主子繼承寨主大位後,就大刀闊斧地把『日月寨』改造出一番新的氣象來,很快就可以變成名門正派了!」

  「百草伯不需要跟我解釋『日月寨』的事,你只要放我離開就行。」

  「你不能走,你要去見我家寨主!相信你見到我家寨主後,會喜歡我家寨主的!」他充滿信心。「雖然我家寨主行事難以捉摸,但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姑娘一見就會心花怒放,再加上我家寨主很快就會成為江湖人士吹捧的大俠,百姓口中的忠勇之士,你有幸見他就要快去見!」百草大力捧抬著「日月寨」寨主,而且強制要求她喜歡他。

  「如果他能變成俠士、變成忠勇之王,是很恭喜他。」她仍淡道。

  「那你想見了吧?」他充滿期待地問。

  「不想。」

  「還是不想?」百草大受打擊。「我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不會仰慕崇拜我家寨主呢?不行!」百草一張圓臉氣到紅撲撲的,雙拳在她面前揮呀揮的。

  她嚇一跳,問道:「你要打我?」

  「沒有啦!」他一驚,立刻收拳,滿臉歉意,道:「我怎麼會打你?我們『日月寨』已經改邪歸正了,不會隨便動武的!我只是太激動了點,我不敢相信你可以這麼的無動於衷嘛!所以,你還是跟我回寨裡一趟,我相信你一旦見過我家寨主,就不會冷漠了。」

  薛又星暗暗叫苦,百草雖然沒有殺傷力,可是蠻橫不講理的態度就是個賊子樣,而且更令她不解的是,百草為何衝著她來?

  她不記得跟「日月寨」有過瓜葛,「日月寨」為何要挾持她?

  「嘿嘿,當你見著我家寨主時,你一定會變得熱情如火的,而且還會為他神魂顛倒喔!」百草十足肯定只要她與寨主相見後,就一定會改變心意。「走吧!」

  她蹙眉,只因百草伯的字句裡頭隱含著一股曖昧的意味——

  「日月寨」寨主是為色而來!

  ***  ***  ***

  兩匹駿馬離開儷城縣,噠噠噠地走在山路上,翻過儷山邊界,另一邊的鞏山就是「日月寨」的地盤。「日月寨」創寨以來,盤踞鞏山為根據地。

  百草牽著薛又星的坐騎一路前行,幸好山徑並不陡峭顛簸,且山林翠綠清新,鳥語蟲鳴,偶爾還能瞧見碧綠色澤的溪流嘩啦啦地蜿蜒流過,沒想到盜匪佔領之地竟是充滿著寧靜與祥和。

  「喏,前方就是『日月寨』的主寨園子了。」百草指著前方,遠遠地便可瞧見碧綠山頭依照山勢所建立的護寨圍城。

  兩匹駿馬忽然像是想家似地加快了速度,只是山路卻愈走愈狹窄,而濃重的綠蔭也開始散出一股綠色霧氣,讓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莫測。

  「咱們的『日月寨』經過寨主重新打造過,雖然寨子變神秘了,但也美得像是世外桃源,你說是不是呀?哈哈哈!」百草繼續吹捧「日月寨」寨主的能耐。

  馬匹穿越過濃濃綠霧山路,漸漸地又看到日頭光芒,山寨入口已在前方,馬兒奔馳進寨,石板路蜿蜒進林子內,往寨子中心而去。

  「『日月寨』並非賊窩呀,四處都散發著和平景象的!」百草高聲介紹「日月寨」。

  「如果寨主是天下第一忠勇之士,怎麼會下令部屬挾持我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她一針見血地反問。

  嘶∼∼馬鳴。

  百草的笑容僵住,放慢馬兒的速度,歪著腦袋想著該如何回答?誰教挾持她的做法確實跟盜賊沒兩樣。

  「你……哎喲,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我不應該挾持你,可是……不是我家寨主命令我來挾持你的,挾持你是我們幾個謀士商議出來的決定,不關我家寨主之事,所以我家寨主還是天下第一忠勇之士。」百草拉了拉垂到唇角的白眉毛,又期待、又無奈地再說道:「總之,你就隨我去見我家寨主便是,我相信你見到寨主之後,就不會再計較我的罪行了,因為我家寨主是可以改變人心的。來,下馬。」百草從馬上躍下,又扶她下馬,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馬伕立刻上前將駿馬牽走。

  「日月寨」人個個神出鬼沒。

  「跟我來吧。」百草領著她,繞過鬱鬱蔥蔥的竹林路,約莫半炷香時間,總算到了「日月寨」的中心地帶。

  萬畝面積的「日月寨」裡建有各式各樣功用的竹屋,而竹屋沐浴在竹林中,散逸出塵脫俗之姿。

  「你別害怕,我家寨主英明神武,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而且你見到他,會有好事發生喔!嘻……」百草笑咪咪的。

  「請在議事廳稍候一下,我這就去請我家寨主過來。」語畢,圓圓的身子蹦蹦跳地向前奔著,不料動作太快,腳底一滑——

  「哎喲……」咚咚咚,滾到一旁的花叢裡。「痛……哎喲,痛痛……」爬起,揉揉屁股後,再衝。

  薛又星瞪大杏眸,好想笑。「好可愛的老伯,可惜是個賊,把我偷進『日月寨』裡,壞了我想平靜度日的計劃。」暗歎口氣,淡掃議事廳。壺形雙瓶擺設在月牙桌上,書櫃、几案上也都擺有玩石,清爽的擺設,不似賊子盜匪的粗魯形象。

  不過這些都不干她的事,她只希望能夠快點返回「單家堡」。

  未久,門外傳來蹦蹦蹦的腳步聲,那是百草伯的。至於另一道輕且穩的走路聲……

  薛又星的心兒忽然怦跳起來。

  此時,外頭的夕陽照射進窗內,映上她的雙眸。

  「好刺眼。」薛又星忍不住用手遮陽,輕叫道。

  「刺眼?」一道意味深長的磁音同時接話。

  「哈哈哈,就說你會被咱的寨主給迷得神魂顛倒吧,果然!哈哈哈,薛姑娘一下子就被咱的寨主給刺傷眼睛了,哈哈哈!」百草一聽「刺眼」兩字,立刻認定她迷上寨主了。「我家寨主姓龍名壑,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俠,要俊臉有俊臉,要才華有才華,要稱他是英雄也當之無愧,你快點行禮覲見吧!」

  薛又星眨了眨雙眼,移動了下位置,總算把龍壑看得真切。

  極俊的面孔,一襲黑衫,卻是貴氣十足,尤其將萬事掌握在手中的強烈氣勢極具壓迫力量。

  百草笑咪咪地說道:「快點行禮啊!」

  「你,就是盜匪頭子龍壑?」薛又星指著他。

  「什麼盜匪頭子!」百草蹦蹦跳。「在路上時,我不是再三跟你解釋過,『日月寨』的弟兄們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們現在都是行俠仗義的好兒郎!」

  「若是正派之士豈會縱容屬下無端挾持女子?山賊就是山賊,即便想轉變身份,還是洗不去骨子底的惡毒,見了女子就抓。」

  「你別再亂講了!你真的不怕死於非命嗎?」百草真快被她給氣死了。

  「她當然不會死於非命,相反地,本寨還要傾盡全力保護她。」龍壑柔聲道。

  「什麼意思?我不懂。」百草傻呼呼地瞪大眼。

  「薛姑娘是在測試咱們向善之心堅不堅定,倘若中了她激怒的計策而胡亂傷人,『日月寨』肯定又要淪落成邪門魔寨了。她是如此的用心,甚至願意用性命來賭博,本寨當然要感動她豁出去的測試。」龍壑主動為她轉圜。

  「原來如此,我是太激動了。多謝薛姑娘的考驗,我沒動手喔,我是謹守名門正派的規矩,不會隨便殺人的。」百草安心了些。

  「不對,我並非對貴寨做考驗,我只是將心中感覺實話實說地道出來罷了。」龍壑看似爾雅講道理,但不知為何,她卻看出了他笑容底下的尖銳偏執。他絕對是個噬血之人,而且把她的名字都調查出來了,肯定有不良企圖!

  百草火氣又起,嗆道:「過去的『日月寨』是邪魔歪道沒錯,罵我們是不入流的綠林盜匪我也承認,可是這兩年下來真的不一樣了!『日月寨』的兄弟們都很努力在扭轉眾人的不良觀感,我們是很認真在當名門正派的!」

  「可惜挾持我就破了功!」

  「你你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龍壑仍笑,道:「這點『日月寨』是有未臻之處,因此就更需要請你來協助改造『日月寨』了。相信『日月寨』有了你的指導後,絕對可以成為真正的名門正派。」這位氣韻雅致的美麗姑娘不斷用言語冒犯他,分明是想讓他賜死,可惜……她休想如願。他不僅不會動她一根寒毛,還要將她留在「日月寨」裡,奉為上賓。

  「你要我協助你?」她怔了下,感覺被他鎖住了。「對不住,我幫不了任何忙,龍寨主手段極端,夠狠、夠毒,小女子沒有能力襄助。」

  「你你你……」百草不斷抽氣,再也忍不住地變成火球。「我家寨主對你好客氣,你不僅不感動,還一直出言不遜,你太囂張了!」

  「咦,龍寨主有對我客氣嗎?」她疑惑反問。他明明姿態傲慢,散逸出不容人抗拒的專制,哪有客氣?

  「在下非常客氣,可惜薛姑娘對在下充滿了偏見。也難怪,『日月寨』畢竟曾為江湖黑幫,過去也曾做過許多不仁不義之事,受你敵視亦屬正常。」龍壑低低柔柔地道。

  「不僅從前不仁不義,現在依舊一樣,我就是實證。」她繼續犯上。

  百草跳出來聲明道:「我不是說過,帶你回寨,是我們幾個謀士商議的,雖然事前曾向寨主稟告過此事,可是他並沒有下令我們執行,全是我們自作主張請你過來的,不是我家寨主要挾持你。」

  「那又如何?狼狽為奸!」她再罵。

  百草啞口了,被她的無情與冷漠嚇傻了。依她年歲,正是懷春少女時刻,該對寨主芳心蕩漾才對,但她沒有,還不斷犯上,真的很奇怪。

  百草忍不住喃道:「本來以為憑我家寨主的臉蛋便能收服你,沒想到你卻是那樣的冷靜,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我家寨主,甚至連臉紅都沒有。」是他高估了自己寨主迷戀女子的能耐。

  「百草伯在胡扯什麼!」她的心卻怦然一跳。「小女子身份卑微,只是個丫鬟身份,什麼忙都幫不上。總之,讓我離開吧,我得回『單家堡』工作。」

  她就是不想介入太多、知道太多、惹禍太多。家裡就是個個複雜,老愛打探閒言,結果誤中閒言傳聞,才會惹來破產的噩運。

  「當然,如果寨主要治我不敬之罪,我也只能承受,畢竟我一介女流,是無法反抗『日月寨』的。」

  龍壑瞇了瞇眼,她性子極冷,冷到啥都不在意,冷到對自己的性命也不在意。

  「進了『日月寨』,就不可能走出去。我這土匪窩要變成名門正派,非得要你的幫忙不可。」龍壑口氣雖然溫柔,卻擺明了要留下她。

  她斂眼。

  他再道:「我不會殺你的,你就不必再費心激怒我了。」

  沒想到他竟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觸怒他、豁出一切地違逆他,就是想讓他一掌打死。死去,就平靜了。

  「我不僅不殺你,還要特別照顧你喔。」龍壑輕佻地強調他的決定。

  「什麼意思?」她背脊僵硬。

  他彎起唇角,一字一字道:「我將娶你。」

  「什麼」鎮定的神情大變!她有沒有聽錯?

  「我要你薛又星成為我龍壑的壓寨夫人。」龍壑的深瞳閃爍著異樣火光,總算打破她啥都不在意的冷情模樣了。

  她震撼得厲害,這賊首究竟想做什麼?「不,你怎能娶我?我何德何能,竟能招來寨主垂青,擄了我之後還要娶我?」

  「娶你對我助益可大著呢!」她既然避如蛇蠍,就更要把她拉進這次的事件裡,不容她抗拒。

  「我能幫你什麼?我一個丫鬟能做什麼?你們為什麼堅持我能協助『日月寨』?」她不解他們的堅持所為何來?

  百草搶先一步道:「薛姑娘的功用可大得很呢!就因為你是『單家堡』的丫鬟,堂堂『日月寨』寨主龍壑若娶了『單家堡』的丫鬟為妻,一定會轟動天下的,所以,呵呵呵……其實我帶你回寨就是希望你能跟我家寨主看對眼,然後嫁給他。我們幾個謀士為了湊和你和寨主,實在是煞費苦心呀!」

  「娶我來幫助『日月寨』……」她,有些懂了。

  「是啊是啊!」百草嘰哩咕嚕地訴說著他與謀士們的全盤計劃。「『單家堡』能聲名鵲起,關鍵就在勤於佈施,即便『單家堡』的作為是在沽名釣譽,可是龍呈皇朝的百姓們以及皇廷官方卻都關注了起來,尤其花費鉅資買下三女婢之事,更是轟動全天下呢!現下京城到處都在稱讚皇朝有如此仁義行善的富商,是皇朝之幸。所以我們就想呀,寨主若能娶你,咱們『日月寨』就可以跟『單家堡』攀上關係,眾人見著『日月寨』和成為仁義化身的『單家堡』搭上線,對『日月寨』的觀感必定轉好,而寨主娶了『單家堡』的丫鬟為妻一事,也一定會傳為美談。」

  「為了洗刷眾人對『日月寨』的觀感,你們就挾持我?」

  「除了要洗刷眾人的觀感,當然還有重要的『忠勇王』之位要奪取。」龍壑不諱言地說出真正的原因。

  「『忠勇王』?」好熟悉的頭銜……薛又星立刻想起「單家堡」洪管家先前告知她們的事情——

  ***  ***  ***

  ……太爺終於接獲密報,指稱當今皇上將挑選三名行仁義、行慈愛、行忠勇,且得百姓讚揚的康富家族賜予爵位,分別為「仁義王」、「慈愛王」、「忠勇王」,一旦得此爵名,就能與朝廷權貴平起平坐,往後單家就不用再擔心被權貴欺侮壓迫了。

  龍壑磁嗓悠悠再揚,道:「撒錢,就能取得美名,『單家堡』可以做到,『日月寨』自然也可以依樣畫葫蘆。所以本寨想與仁義之堡結盟,引其仁義氣味上身,洗滌『日月寨』的殘存惡名,朝『忠勇王』之位邁進。」

  她傻了,久久後,才啟口。「受惠於『單家堡』的丫鬟一共有三位,為何挑中我?」

  百草搔了搔頭,嘿嘿一笑,回道:「會挑你,那是因為只有你出現在市集裡,給了我可乘之機嘛,所以我就選擇你啦!」他也不知道挑中之人竟是如此難纏。

  她一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就因為她是三名丫鬟裡唯一踏出「單家堡」外的,所以才會被擄進「日月寨」來,她這個壓寨夫人被選得還真隨便呢!

  「你不必難過,即便寨主夫人之位你看不上,但可能的『忠勇王』王妃名分,你可以把握。」龍壑瞇眼,詭譎地放話。

  她冷笑,不答。

  「你好好考慮,希望下次見面時,能聽到你的好消息。」龍壑給她思考的時間。「百草,帶她去客房休息。」

  「是!姑娘請。你要趕快想好喔,再把好消息告訴我們!」百草快樂地蹦蹦跳。王妃頭銜一定可以吸引她的!

  薛又星斂下眼。原來,她只是顆棋子而已。

  抓她、請求她協助,全是為了讓「日月寨」得到好處。

  她好卑微啊……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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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薛又星拿著掃帚,在迴廊上掃著。

  龍壑居然還要她考慮答應當壓寨夫人一事。

  將婚姻視同為兒戲,拿來利用之,真不愧是盜匪頭子。不講感情,只講成敗,就只是為了坐上「忠勇王」的寶座。

  ……可笑!

  所以結論自始至終,從未動搖改變過。

  龍壑遠遠地便瞧見薛又星在掃地。聽照顧她的奴婢回報,薛又星不讓人侍候,而且像個丫鬟似地要求工作做,在寨裡專司灑掃的女婢當然不敢分派,豈知薛又星卻是逕自做起了僕役的工作來。

  一身月牙白衣衫,襯出她清靈的面貌與無瑕姿態,不過她卻放下掃帚走到迴廊旁的花圃裡,開始撿拾泥地上的枯葉、落花,甚至鋪土。

  「辛苦了,不過寨主夫人並不需要勞動,看到礙眼處,吩咐下人去做便可。」龍壑走到她身後,說道。

  她身子倏地一僵。龍壑哪時站在她身後了?她居然毫無所覺。

  「我就是下人,這些就是我該執行的工作,怎麼可以丟給其他人?」她淡回道,繼續撿拾落葉。

  「你不是下人,你是壓寨夫人。」他柔聲地提醒。

  她置若罔聞。

  「你還是不答應?」龍壑心有所覺。

  「是不答應。其實答案三天前就已經告知了你,是你充耳不聞。」又星冷淡回應,一點點依戀都沒有。

  龍壑凝睇她。他無法撩動她的心緒,波動不了她的思緒,面對這樣的發現,真令人不悅……

  「你的衣服髒了。」他溫柔的磁音好魅惑。

  「那就請寨主離我遠一點,免得掃起的灰塵弄髒了你的衣物。」她回首工作,不理他。

  龍壑雙眸一瞇,倏地拿下她手中的鏟子,將她拉起。

  「做什麼?」她大驚失色!她的皓腕被握住,他摸到她的肌膚了!「放開我!你不能拉我,男女授受不親!」她掙扎,不想讓他碰觸太久。不愧是寨主頭子,竟完全不理男女之防。

  龍壑的臉上閃過一抹笑,她的排斥與漠然徹底激出了他心底深處的怒火。

  「跟我來。」他拉著她離開花圃,穿越石徑,走進小院,進入涼亭。

  「你要做什麼?」

  「坐。」他異常溫柔地將她拉至石椅前,要她坐下。

  她望著石桌上正冒著裊裊煙霧的茶壺。

  龍壑取出茶具,熟練地開始泡茶。

  「請放我回去工作。」她鎮定地道。寨主大人親自泡茶,必有陰謀。

  「這是極品龍井,你嘗嘗。」他親自為她倒茶。

  芬芳香味傳散,茶質、色澤,通通顯示是最上等的極品茶。

  「讓寨主為我泡茶,我承受不起。」她不想接受他的示好,看著茶杯不動。

  「龍井口味香醇,喉韻無窮,你試試。」他再邀道。

  「我不敢,我受不起。」

  「你受得起,夫婿為夫人泡茶,天經地義。」

  「你不是我夫婿。」

  「百般拒絕,是因為我不夠格?」龍壑忽然伸手勾起她的下顎,讓她的視線不得不迎上他。

  她呼息變快了些。「不是寨主不夠格,而是我高攀不起。」

  龍壑不語,僅是凝睇著她。百草與謀士把她當成是關鍵棋子,以為「日月寨」要登上名門之路,就是要與名門結交,於是商議若能選擇現在最引發議論的三名丫鬟之中的一位娶為正妻,並且為她償還鉅額債款,一定會在官方與民間引為傳頌,屆時「日月寨」寨主龍壑將立刻翻身成為善良多情郎,連帶也能讓「日月寨」殘剩的惡名洗刷殆盡。

  百草與謀上們的計策他原本是一笑置之,豈料他們真去執行,還將人給帶回寨中來了。

  薛又星也迎視著他深沉的眸光。陽光映照在他的俊容上,確是俊美到令人生妒,但,他沒有必要存在於她的生活裡,更不能進入她的生命中,不能!

  「我沒資格當你的妻。」薛又星再道,也別過臉。

  「你嫌惡我?你的表情寫滿了嫌惡,你認為我匹配不上你?」修長手指又將她的臉兒轉回。

  薛又星蹙起眉心,他簡直胡攪蠻纏到一個不講理的境界!「龍寨主,其實只要一拳,只要一拳打死我,就可消除你的鬱悶之氣,更不必再與我爭論了。」

  「我不殺女人。」不過一個女人若不懂畏懼,心是一片空白,毫無波動,那真是可怕。「本寨主不殺女人,也不打女人,但是……我會折磨女人。」語一落,他扣住她的後腦,以不容人抗拒之姿吻上她的唇,並且狂熾索求。

  薛又星呆掉,沒料到他會如此粗野霸道。「你……唔……淫賊!」使勁抵擋。

  「在你心中,我是山寨頭子,會變身成淫賊你也不該意外的。」手一使勁,將她鉗制得更緊。

  她惶然地叫喊:「我沒意外,我只是——唔……唔……你怎麼不一刀殺了我?

  他低喘,回道:「這樣多無趣呀!」

  「你……你……」她好不容易拉開了距離,臉紅如櫻花色澤,胸脯劇烈地起伏著。「無趣?你拿我的名節當遊戲……」

  忽然,她張口,預備咬他,豈料他的舌尖卻趁此機會侵略得更深,灼熱的唇舌嚇著她,讓她咬不下去。「不……唔……嗯……」

  他糾纏得更加厲害。

  吻了許久許久後,龍壑才鬆開她的唇,低喘著,又道:「你一直視我是姦淫擄掠之徒,那就順遂你心意,我擺出賊人之姿來,你應該很滿意吧?」

  咻!灌木叢後探出五顆腦袋來,除了有百草外,還有瘦削、圓臉、八字眉、開口笑另外四張臉龐,五個人藏在樹叢後頭偷看寨主跟薛姑娘「談情說愛」。

  薛又星再也無法平靜,駁道:「什麼順遂我心意?是你自己惡性難改,竟把責任推諉給我,可惡!」

  「我只是做出符合你心意之事啊!」他無辜地反駁道。

  聞言,她氣息更亂。「放開我!」她用盡全身力氣想掙脫而出,可他的手臂卻將她的纖腰鉗制得更緊。

  他不放反鎖。「我是盜賊之首,豈會放過到手的獵物?別躲喲……」

  「走開——唔!」

  龍壑又一次成功地吻住她,並且更恣意地品嚐著她的櫻唇,舌尖硬是撬開貝齒,再度探進她口內,狂暴地掠奪。

  「嘩!」、「嘩!」……壓抑的驚歎聲五連響!寨主好霸氣呀,他真的愛上薛又星了?

  「放——唔……放開!」妍麗的容顏是氣惱亦是窘迫,她邊推他邊道:「既然你……你也承認自己是盜匪、是惡徒,那、那……那還有什麼資格得到『忠勇王』?」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樹叢上露出的五張紅撲撲的面孔。

  是百草伯!還有四個不認識的人。那麼她與他的親嘴,不就通通被看見了?!

  她的名節已毀於龍壑之手!

  「不——」忽地,薛又星雙眼一閉,身子一軟,昏倒。

  龍壑伸長手臂撈住她頹倒的身子。她竟然昏厥過去了?

  薛又星閉著眼,不動不移。龍壑該不會對「不動」的軀體感興趣吧?他應該會「停嘴」了吧?

  「你太興奮了嗎?」龍壑開口,卻是故意諷刺懷裡的她,看她會不會睜眼跳起來反駁?初相見的第一眼,他便看出她聰穎過人,只是不斷壓抑性格,用漠然來面對一切。

  薛又星不受刺激,呼息更是放得好輕好輕。

  「咦?真昏了?」龍壑見狀,手掌移至她胸脯,貼上。

  嚇!抽氣聲來自草叢後的五張嘴中,大夥兒全都看呆掉了。

  「又星,你的心兒可是在怦怦亂跳哩!」龍壑誘魅地道。人可以裝死,但心可是騙不了人的。

  薛又星的雙瞳緊閉,不動就是不動,儘管心兒簡直快從胸口裡迸跳出去了,但她卻不敢睜眼,只能裝昏,繼續裝昏。

  龍壑再道:「你難道不知道即便昏倒了,還是我的壓寨夫人?」他把她打橫抱起。

  不會吧……她暗自叫苦。

  龍壑抱著她走出涼亭,還故意邊走邊道:「我得讓住在『日月寨』裡的一千五百名兄弟們知道寨主夫人的身份,希望兄弟們的歡呼與喝采可以喚醒你!」

  什麼?薛又星聽到了,也傻了,卻還是閉著雙眼不敢亂動。

  真的無法對付他嗎?在龍壑侵略性的決定之下,她就只能由得他予取予求嗎?

  閉著雙瞳的薛又星心思百轉千回,忽然間,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夠忍耐到幾時?

  ***  ***  ***

  「你們聽說了沒有,盤據在鞏山那赫赫有名的『日月寨』呀,日前救了一位發生山難的『單家堡』丫鬟,那丫鬟名叫薛又星,而這個薛又星呀,就是家裡負債千兩黃金,被『單家堡』救助買下的丫鬟呢!據說『日月寨』寨主龍壑救了薛又星以後,探聽出原來她是因為家道中落,才會賣身為婢,因此立刻決定要替薛又星償還欠『單家堡』的鉅額債務,還說不要讓薛又星當丫鬟,要迎娶她進寨門,封為壓寨夫人哩!」

  川流不息的市集上,各式各樣的流言議論從不止歇,其中最引起轟動的,便是「日月寨」寨主龍壑將娶一位名喚薛又星的丫鬟的爆炸性消息。至於這則消息來自何處?一開始是來自「日月寨」的門徒口中,再下來就傳至了百姓耳裡。雖然兩人的成親日期未定,然而龍壑救美以及施予援手的勇士作風已成了人們討論與稱頌的重點。

  「嘖嘖嘖,當壓寨夫人啊……」商販不知該替薛又星高興,還是替薛又星悲傷?

  「『日月寨』寨主要娶薛又星,娶一個丫鬟身份的女子當夫人……哎呀呀,這還真是件新鮮事哩!」

  湊上去的包打聽嘖嘖稱奇,也加入討論行列,道:「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日月寨」寨主龍壑致力要讓『日月寨』改頭換面,要把以往的邪寨轉變成忠勇之寨,這兩年多來,『日月寨』的兄弟們都很努力在消除暴戾之氣,一些江湖人士對『日月寨』的觀感也改變了些,而此際,龍壑寨主濟弱扶傾,娶婢為妻,看來他立志要讓『日月寨』變成名門正派的決定是很強悍地在執行呢!」

  「『日月寨』是邪派,它怎麼改都改變不了它是邪魔歪道的事實!江湖人士還是個個想剷除之,它永遠別想變成名門正派!」有個背著大刀的漢子停下腳步,咬牙切齒地大吼回道。

  嚇!「大俠,你很恨『日月寨』呀?」這麼凶。

  「就是恨!我江大朝若見到『日月寨』門徒,一定拿刀砍砍砍!」他的兄弟們可是死在前寨主手中。

  嘩!好可怕!眾人紛紛嚇退!

  片刻後,一道聲音又細細地響起。「關於『日月寨』的風評傳言還真是莫衷一是,有人指控它是邪門惡派,有人卻覺得它已經改過向善,倒是救了個小姑娘之事千真萬確,單論此事,龍壑倒是頗有俠義之風。」

  「對啊!龍寨主要娶『單家堡』的丫鬟,肯定就是想向『單家堡』學習仁義之風,這沒啥不好的。」

  「『日月寨』有心洗刷以前不名譽的風評,確實是好事一樁,我們要很高興他們向『單家堡』學習。」

  「倒是……薛又星願意當壓寨夫人嗎?畢竟『日月寨』是江湖盜賊聚集之所,一個單純的女孩子家願意留在山寨與惡魔之首成親嗎?這可是要有足夠的勇氣啊!」

  「『日月寨』寨主有這麼恐怖嗎?聽說龍壑雖然神秘,容貌卻是俊美無儔,再加上擁有超群的能力,江湖上一些關於龍壑的神奇傳說聽得我嚮往不已,讓我好想衝到鞏山親眼見見龍壑寨主呢!而薛又星能從一個丫鬟變成壓寨夫人,怎麼會不肯嫁?」議論愈吵愈熱鬧。

  「我不能嫁的。」馬車裡的薛又星輕輕回著,雖然車廂外的行人根本沒聽見。

  從「日月寨」下山後,馬伕駕車來到儷城縣。儷城裡採買的百姓們熙熙攘攘,而討論是非也是百姓們的最愛。

  馬伕一路慢行,甚至停車,讓坐於馬車內的薛又星可以聽得到馬車外的高談闊論。

  「為什麼不能嫁?你要嫁的,而且也嫁定了。現在不僅寨裡兄弟們祝福咱們倆百年好合,聽,連百姓都認為你會開心地接受,所以你就敞開心胸當我的妻,別再拒絕了。」龍壑道。

  「薛又星一定很樂意當壓寨夫人的,聽說那位很少露面的龍壑寨主魅力無邊呢!況且壓寨夫人遠比丫鬟還來得高尚,她何必拒絕?」馬車外的議論聲又傳進薛又星耳裡。

  「那只是假的,只是要爭取『忠勇王』的權宜之計罷了……」薛又星冷靜異常地凝視著龍壑,問道:「你當真要鬧大此事?」

  「當然要把喜事辦得熱熱鬧鬧的,這樣才有趣味。」他意味深長地淺笑著。

  薛又星面無表情。身子與名譽盡毀,她一忍再忍,原以為默默忍受、自舔傷口,就能平安度日,哪知他卻執意鬧大此事,讓她成了百姓口中的是非人物。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要我當你的妻子?你確定?」她再問一次。

  「是,我期待與你共享『忠勇王』的尊榮。」龍壑回得理所當然。

  馬伕又駕車慢步走,一道風吹來,原本熱鬧的氣氛波動得更厲害了。馬車的窗簾開始飄揚,風勢也愈來愈大,忽而,簾布被吹起,街道上的百姓好奇地張望,自然也瞧見了車廂裡的人——

  「咦,好雅致的姑娘喲!她是誰呀?是哪家千金?怎麼沒見過?」

  「好美的姑娘耶!」幾個漢子的口水差點流出來了。

  「這姑娘是外地人吧?」

  「啊,她身邊坐了個男子,是名花有主了嗎?那男子是她的夫婿嗎?」再探頭看清楚些。「那男的氣質高貴,是哪家少爺呀?我也沒見過呢!儷城已有『單家堡』與『殷家莊』,現在又多了一對金童玉女,咱們儷城還真是豪傑才俊匯聚之地呢!」

  龍壑湊到她耳畔,邪魅說道:「聽見沒有?不必公佈,大夥兒也都理所當然地視我為你的夫婿了!」

  「哇,那位公子在跟她說什麼悄悄話啊?他好體貼,也好……俊美喔……」幾個婦人與未出閣的小姐們又妒又忌地道。

  馬伕笑呵呵,大聲嚷嚷道:「是啊,車廂裡頭坐著的可是一對神仙眷侶哩!」呵呵呵,寨主故意帶著未來的壓寨夫人從鞏山進入到儷城縣,為的是要前去拜訪「單家堡」,一旦得到「單家堡」的認同與祝福,再將婚事辦得熱熱鬧鬧的,那麼「日月寨」就可以吸收「單家堡」的正義名氣,進而把「日月寨」殘剩的惡名一舉洗刷掉。

  馬伕張嘴,正準備說出薛又星的身份,卻教人給打斷話。

  「你們看,是洪仲管家!那位中年男子就是『單家堡』的洪仲管家,是統領單家數百位奴僕工役的大管家呢!他也來了!」

  一位穿著華麗的中年男子與三個小廝從馬車後方出現,立刻引起整個市集中百姓們的關注。

  「他是來採買的,還是來宣佈『曰月寨』寨主將娶單家丫鬟的喜訊啊?正好,咱們就去問問『單家堡』與『日月寨』結親之事要如何進行?嘖嘖嘖,『單家堡』與『日月寨』若連成一氣,勢力將難以想像嘍!」幾名對傳聞好奇的百姓圍了上去。

  「誰?」洪仲管家突然停下腳步,一臉不解地看著發問人。「你說誰要與誰結親來著?」

  「就是『單家堡』與『日月寨』啊!貴堡不是在半個多月前花了大把銀兩,為三名丫鬟解決破產困境,而且這個義行還得到舉世讚頌嗎?這三名丫鬟的其中一位薛又星姑娘,聽說出堡後不小心掉進山谷中,幸虧得到日月寨主龍壑相救,而龍壑寨主知道了薛又星的遭遇後,不僅決定替她還債,甚至還要娶她為妻,所以打算要登門向『單家堡』道謝,並且面見單太爺,請求同意他們的婚事——」

  「夠了夠了!停停停!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薛又星現在好好地待在『單家堡』,哪有什麼跟盜匪頭子成親之事?」洪仲面無表情地回道。

  「啥?薛又星在『單家堡』?」眾人震驚不已。

  「可是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說薛又星人在『日月寨』裡,而且『日月寨』寨主龍壑正打算登門向『單家堡』求親呢!」

  洪仲搖頭,否認。「什麼跟什麼啊?哪有這種鬼事!我本來以為謠言會止於智者,沒想到你們通通都相信了。沒錯,這幾天我也聽說過關於薛又星的傳聞,但我單家並沒有多加澄清,那是因為薛又星人明明好好地待在堡內,她並未失蹤,更別說跟『日月寨』連上關係了。沒想到你們居然將兩方湊在一塊兒,大家是怎麼一回事啊?隨便的流言蜚語也都相信?『單家堡』怎麼可能會去跟『日月寨』結親?『日月寨』是江湖人物,而我『單家堡』可是堂堂正正做清白生意的商家,正義凜然的仁義之家跟江湖門派『日月寨』根本八竿子都扯不在一塊兒,休說結親啦!大夥兒可別亂說話呀!」

  「洪管家的意思是說……『日月寨』為了巴住『單家堡』,所以才會放出這種不實流言嗎?」賣糖葫蘆的小販問道。

  「我沒說『日月寨』想巴住『單家堡』喔,這話可是你說的,萬一惹惱了『日月寨』,要死的是你不是我!」洪仲管家趕忙撇清關係。

  「唔!」糖葫蘆的小販瞬問搗嘴,驚恐地轉身跑走。

  「這麼說來,薛又星當壓寨夫人之事根本是假的嘍?」

  「是真的,是真有這回事啦!」馬伕終於把卡在喉嚨的解釋叫了出來。「你你你……你是『單家堡』管家吧?那你瞧瞧馬車裡的姑娘是誰?」

  「啥啊?」一堆人陪著洪仲往馬車車窗一望,簾布已掀開,露出薛又星美麗的臉蛋來。

  洪仲面無表情,回道:「她是誰?我又不認識她。」

  薛又星緩緩斂下眼,不置一詞。

  「你你你……你是『單家堡』的管家,你怎麼會不認識她?」馬伕驚訝於管家的回答,一時無措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為何要認識這位姑娘?她並非『單家堡』的主子,亦不是『單家堡』的奴婢丫鬟,我怎麼會識得。」洪仲昧著良心否認道。

  洪仲當然認得馬車裡的正是薛又星,原本分派到「東海院」的她陪同石香上街採買手絹,豈料兩人出府後,最後卻只剩下石香回來,追問薛又星的下落,石香卻一問三不知。沒想到薛又星現在竟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日月寨」裡,而且還要嫁給寨主龍壑,這真是太可怕了!

  單太爺當初會花費重金買下薛又星、江淘兒、花帖三姝為奴,是為了營造樂善好施的仁義形象,目的是為得「仁義王」的封誥,然而既要取仁義之名,又豈能跟江湖盜賊牽扯連上?所以薛又星一失蹤,單家主子立刻封鎖消息,命令知情者不准外洩,無論如何都不准談論這件事,怕的是橫生枝節,讓「仁義王」之爭起了變化。

  會這麼謹慎,全是因為有個「殷家莊」在背後虎視眈眈地覬覦著「仁義王」之位,單家就怕一個不小心,會讓殷家抓到小辮子,壞了爭王之事。

  「不會吧?你不認識她?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馬伕一張嘴張得大大的。

  龍壑眼角餘光一瞥,捕捉到薛又星一閃而逝的笑意,卻是不動聲色。

  洪仲管家一臉不解,再道:「我不知道你幹麼突然叫我欣賞馬車裡的姑娘,我可是有老婆的人,而且她還是個凶婆娘,你叫我欣賞別的姑娘,是要害我被我的老婆扭斷頭嗎?」

  他懼內。眾人噴笑。

  「怎麼這樣啦?」馬伕一時也慌了。

  「咳咳咳……」洪仲故意清清喉嚨,再道:「總之,外頭流傳什麼薛又星要當壓寨夫人之事與我『單家堡』無關。『單家堡』是幫助過三戶落魄商販解決燃眉之急,但那三位賣身為奴的姑娘現在都很盡忠地在堡內工作,並沒有離開『單家堡』。」洪仲繼續睜眼說瞎話。其實除了花帖以外,薛又星與江淘兒在第一天就失去了蹤影,但他死都不能承認,萬一壞了單太爺大計,後果難以想像啊!

  也幸好薛又星與江淘兒失蹤之事除了單壁主子、石香、玉春及他等少數幾個與三名丫鬟有過接觸者知道外,識得其面貌者,就只剩她們的至親了。而那些至親分散在老家各處,只要沒人提及二妹失蹤之事,誰會理會?

  閒嗑牙的百姓們又開始討論起「最新情勢」。

  「洪仲管家現在親口證明薛又星人在單家當丫鬟,所以『日月寨』的薛又星與『單家堡』的薛又星根本無關。」

  「會不會是同名同姓?」

  「咦,可能喔!」

  「肯定是同名同姓啦!」

  「總之,『日月寨』的薛又星與我『單家堡』無關,也請大家別再以訛傳訛了。」洪仲撂下話後,就帶著三名小廝離開市集,返回堡內。

  馬伕氣急敗壞,幾次張口要喚回洪仲,但沒得到寨主的命令,他不敢吭聲。「寨主……」

  「走。」龍壑示意馬伕離開。

  「走?就這樣走人?那澄清之事——」

  「走!」聲沉了些。

  「是!走,立刻走!」馬伕不敢違抗,立刻駕車走人。

  片刻後,薛又星緩緩開口,語氣裡淨是可惜。「龍寨主可能沒料到我初來乍到,儷城縣裡根本沒人認識我,甚至在『單家堡』中,也只有極少數人見過我的面貌,所以無人可以當眾證明我就是薛又星本人。」

  龍壑慵懶地點頭,道:「在下受教了。」

  她斂眼,再道:「你過於心急,也太過躁進,在百姓們尚未認識我就是『單家堡』的丫鬟之前就挾持了我,結果棋差一著,白忙一場,你與單家攀附關係的美夢,就此夢碎。」

  「沒錯,本寨主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會白忙一場,在下以後不會再做出愚蠢之事了。」他又扯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薛又星抬眼,迎上他的視線,猛地一震,他笑容底下的陰沈味讓她心驚。「既然你無法藉由我與『單家堡』攀上關係,那你還要留我?」

  「當然要,事情還未結束。」龍壑深邃的眸一瞇。

  她蹙眉,道:「『單家堡』已經否認我是薛又星,你認為百姓們會相信誰的說法?而你在第一時間無法證明我的身份,往後再強調也已經沒有用處了,如果你還要堅持耍弄這個詭計,到時『單家堡』反咬你是為了攀附『單家堡』的盛名,你只會更慘,不僅會背負沽名釣譽的惡名,『忠勇王』之位也將從此與你斷絕。」薛又星再一次想說服他放手。「我已無用處。」

  「別老說你無用,相信我,就算無用我也會繼續製造糾纏讓你成為成敗關鍵。」他譏誚地打斷她的期待。

  她啞口。

  「放心吧,等我得到『忠勇王』之位,你就會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龍壑詭異一笑。

  聞言,薛又星忍不住打了記哆嗦。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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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寨主,屬下錯了,屬下對不住您!屬下們的計劃竟然變成餿主意,不僅沒有達成預定的目標,還斷了與『單家堡』的關係!請罰我們吧,屬下願意領罪!」

  「日月寨」正廳是由黑與紅的色調所組成,華麗與厚實的凝肅感撲面而來,讓立於首座之下的部屬們更是對主子產生敬畏之心,再加上犯錯在先,因此百草與另外四位謀士此刻臉泛羞愧,冷汗涔涔流。

  尖嘴謀士道:「請寨王降罪吧!身為謀士,居然亂出餿主意,害主子丟臉,寨主,您罰我們吧,您就用力地罰我們吧!這樣我們心裡才會好過些。」

  「我不會責罰你們的。」龍壑一點憤怒都沒有。

  「為什麼不降罪?」五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畢竟他們壞了主子的計劃。

  「你們為我分憂解勞,我感激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降罪?尤其……你們幫我找到了一位有趣的壓寨夫人。」

  百草擦了擦冷汗,擠出笑容,道:「寨主真的很愛薛姑娘喔?」

  「愛啊。」旖旎口吻卻有著讓人無法捉摸心思的虛飄。

  「所以奉薛姑娘為寨主夫人之事還是要繼續執行,可是薛姑娘與『單家堡』的關係要如何重新搭上呢?」瘦削謀士搔著下巴,思索著。「最重要的是,必須證明她就是『單家堡』的丫鬟才行啊!」

  「萬一 『單家堡』依然不肯承認夫人的身份,這對『日月寨』並無好處。」另一位謀士認為要小心謹慎。

  「真是的,原本想借用『單家堡』來洗清咱們『日月寨』殘存的惡名,但這一步似乎有了麻煩,而且這麻煩若處理不當,對於取得『忠勇王I也有不利影響……」八字眉的蕭謀士大傷腦筋。

  百草傻呼呼道:「不利就不利吧,『忠勇王』要不到就算了,反正我們寨主又不需要這種虛名——」

  「不,我需要。我非常非常在意『忠勇王』這個虛名。」龍壑輕淡卻堅持地回道。

  「這樣啊……我又說錯話了,我有辱謀士之名,竟然猜不透寨主的心思,我太不應該了,寨主再罰我吧!」百草羞愧地搗起圓臉來。

  「好,我罰你們,罰你們再替我想想取得『忠勇王』的辦法。」

  「是!是!」五顆腦袋點頭如搗蒜,然後手牽手,一塊兒出了正廳,吱吱喳喳地商議起對策。

  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算一算,他們可是有著五顆大腦袋,不僅大勝諸葛亮,就連孫武也不是對手了,所以他們自然要替主子想出最好的奪王之法。

  龍壑目送五人離去。「日月寨」千餘名弟兄們的腦子不再填滿著打與殺,取而代之的是計劃營生,只要讓主寨兄弟以及其他分寨兄弟都得以衣食無缺,甚至還能攢錢,消弭了饑寒,殺氣自然降低,人心也會和善些。這是他接掌「日月寨」以來的全新作風,迥異於上一任寨主的邪惡作為,務必要把「日月寨」從邪魔歪道導向名門正派。

  兩年多來,龍壑願助寨中兄弟脫離刀光劍影,但唯獨一事,他絕對不會輕饒且放棄。

  「『忠勇王」……我要『忠勇王』之位。」龍壑喃道,手中的茶杯應聲而破。

  夠久了,該做出了結了。

  他一定要取得「忠勇王」之位,唯有如此才能取得皇帝的正視與在意,否則朝廷官員與皇親國戚的數目成千上萬,皇帝豈會對他另眼相看?他可是要和白戲牆一樣,成為皇帝最寵信的愛臣。

  白戲牆,龍呈皇帝最寵信的臣子。權勢如日中天的他,有資格給予皇帝意見,有能力影響皇帝的思緒,彈指間就操控著皇帝的心思,做足了翻雲覆雨的有趣事。

  私下被稱為「白公子」的白戲牆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壯大強悍,如果能拉下他,讓他在皇帝面前失寵,將會多麼暢快。

  「我要讓白戲牆親口將『忠勇王』封賜給我,當他宣讀聖旨,封我爵位時,那場面該是多麼好玩且有趣……」詭魅的決定在正廳裡頭飄散著,營造出教人懼怕的魔之宣言來。

  ***  ***  ***

  「夫人、夫人……要不要試吃一下我最新試煉調製出來的美肌散?服下之後可以保持玉膚光滑美麗喔!雖然它是用蟾蜍皮做出來的,但我試吃過,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你瞧瞧,我的小腿肚是不是美得不得了?滑溜溜的,你要不要摸一摸?」百草伸出他的蘿蔔小腿,追著往前走的薛又星。「夫人!你看,你看看我的小腿肚嘛!」

  薛又星停下腳步,嚴正道:「我並不是夫人,我是丫鬟。百草伯,你還是喚我又星吧。」

  「你是夫人,不是丫鬟。」百草堅持道。

  「我已無用處,你認為龍寨主仍會娶我嗎?」

  「會啦!寨主還是會娶你,他不會取消婚事的。」百草朝著她團團轉,他看得出來薛又星並不願意嫁給寨主,可是寨主是很喜歡她的耶!「你別拒絕寨主啦!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夫妻反目,衰事當頭。我的寨主夫人呀,你一定要跟我家寨主同心才行!我知道寨主是很願意娶你的,你就安安心心地當寨主夫人啦!」

  她停下腳步,看來她真的得被綁在「日月寨」裡頭,配合龍壑的貪得無饜了。

  百草一張圓圓臉笑得跟彌勃佛一樣可愛,再道:「所以拜託你去證明自己是薛又星好嗎?別讓『單家堡』撇掉你,你要堅持自己的身份,不可以輕易投降喔!像我,為了研發迷昏人而不傷身的藥丸,可是嘗試過百草哩!雖然試藥時偶爾會亂起紅疹,痛得我哇哇叫,有時候又給我癢得受不了,只好倒在地上打滾,還有,我還差點死掉,可是我從來就不放棄製作新奇的藥丸,所以你也別放棄你叫薛又星喔!」

  薛又星笑了。她在對牛彈琴,不,該是自己鬧了笑話。「日月寨」的人千方百計地要她嫁給龍壑,她明明知道的,居然還想說服挾持她的百草伯放她一馬。

  「寨主!」百草忽然高喊且行禮。「為了將功抵罪,我打算請薛姑娘回到老家請自己的父母親出面作證,為『日月寨』重啟契機!」

  「我的夫人答應你沒有?」龍壑笑問道。

  「呃……這個、那個……薛姑娘,你答應沒有?你好像沒有回答我喔!」百草歪著臉,也搞不清楚薛又星的打算。

  薛又星倏地一笑,目光移向龍壑。

  她以為不犯人,人必不犯她,豈知這個思維大錯特錯,而且犯上她的,還是一條纏人的蛇,不僅纏繞住她的脖子,還不斷地縮緊,想要纏死她。

  她原本對生命的存續並不在意,可是龍壑卻殘虐地逼她走進絕境中,一點空隙都不留給地。

  「我答應,我當然會答應。既然你執意爭奪『忠勇王』,既然你執意要我協助你,我身為人妻,理應配合助你成功。」她笑得詭譎,溫馴的貓兒終會伸出爪子來。

  「真好,咱們總算達成共識了。」龍壑雙手拉起她的皓腕,唇角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只希望你不會後悔與我有了共識。」她回著。

  「當然不會後悔,婦唱夫願隨。」龍壑磁音迷離地應和著。

  聞言,她心兒的節奏怦跳得好快又好亂。垂下眸,她力持鎮定,要臉蛋別臊紅。

  砰!「啊!」

  撞擊與痛呼同時響起!但見百草要悄悄閃身離開,哪知腳丫子卻踢到門檻,讓他痛得抱著美腿跳跳跳。「兩位……喔,痛……請、請繼續相親相愛……痛痛痛……屬下不打擾了……好痛喔……請繼續……我走、我滾,啊———」腳一滑,圓呼呼的身子還真的滾到了門廊外。

  「沒事吧?」薛又星蹙眉。

  「沒事。」龍壑搶話道:「我們也該準備出門了。」

  「出門?要去哪兒?」他又突發奇想了?

  「出去走走逛逛。」

  「又要出寨?」她思忖了下,問道:「想爭取『忠勇王』的你不是該重新設定計謀,哪裡來的閒情逸致,又要遊山玩水去?」

  「攀附『單家堡』的計劃已無用,現在要放鬆心情,不如先跟你遊山玩水一番,或許從中可以『撞擊』出好的點子,吸引皇帝對我的注意,助我成事。」

  事情有這麼簡單嗎?

  她看著他,總覺得事有蹊蹺。

  ***  ***  ***

  天色才初亮,龍壑便要她起身梳洗,並且坐上馬車,出了「日月寨」大門。

  快又穩的駕車技術,讓車廂裡的人坐得很舒服。

  「日月寨」中之人個個訓練有素,而且都盡忠職守,尤其他們對龍壑之忠心最令她感到驚奇。

  賊子、盜匪,這些烏合之眾,應該個個心腸歹毒且唯利是圖,不過她發現寨子裡的兄弟對龍壑卻十分忠心,甚至肯用性命助他成事,百草伯便是一例。

  「除了攀附『單家堡』外,你不是已無他法了?這麼吧,如果你要帶我回湖濱老家,讓我的家人確定我就是『單家堡』的薛又星,你就帶我回去吧。」薛又星懷疑他離寨的目的,小心翼翌一地試探他是否真是死心了。

  「我沒有要帶你回湖濱老家。」龍壑倚在舒適的墊子上,答道。

  「你真的放棄了跟『單家堡』攀結的這條線?」

  「這個計劃既然得不到『單家堡』配合,我豈能堅持下去?就算我帶你回湖濱老家證明了身份,『單家堡』還是不認,那該如何?再扯下去只會撕破臉。別忘了,我是要讓『日月寨』變成名門正派,而非讓自己樹敵,而且是跟未來的仁義之堡結下仇怨。」

  「看來你的思緒很清楚,那麼一開始怎麼會同意這項計劃?」分明是兒戲。

  「這是百草與謀士們發想的可笑遊戲,他們背著我執行,當我知道時,你已站在我面前了。」龍壑微笑。

  「所以一切都是我的命,我注定與你相遇。」她垂下眼簾,掩去瞳眸裡的慍惱。她真的好想好想……打死龍壑!若非他一心爭王,也不會有部屬想出這個餿主意,而她也不會無端端地掉進這場漩渦中!

  他直接伸出手指勾起她的下顎,道:「不過你很吸引我。你想不想知道你是哪一點讓我捨不得放你走,一心想讓你當我的壓寨夫人?」

  她迎上他的視線,他闈黑的深眸流竄著異彩。這狂囂男子擁有一張爾雅的俊容,卻有著與外貌完全不同的極端性格,擺明了與她耗到底。

  「不用了,既然事情已經走到這地步,就繼續向前走,我不必知道太多。」

  「但我想告訴你原因。」

  勾著她下顎的拇指開始輕輕摩挲著她的肌膚,薛又星的心兒無法控制地怦動了起來。

  「要說也不必在馬車裡說,搖晃的車廂不適合談心,下回再談吧。」她嗅到危險氣氛,想辦法要拉開與他的距離。

  「誰說不適合?馬車規律的律動,最適合展現靈活身手了。」

  「什麼靈活身手?」

  當她瞧見他的黑眸散逸濃濃的狡邪氣息時,已經來不及了。「唔!」他的唇貼住她的唇,她被制住,無法動彈。

  他吻著她,隨著馬匹的奔馳、車廂的晃動,緊貼的四唇就這麼跟著律動一會兒分開、一會兒貼住,忽分忽貼,龍壑喜樂極了。「你下流!」薛又星好不容易用力推開他,紅透了臉,啐道。

  「這怎麼會下流呢?」車身一晃,雙唇卻又再度貼住。

  「唔!」她瞪眼。

  一會兒過後,他才將唇分開了一點點,說道:「你是我的夫人,咱們恩愛親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哪裡是下流事?」

  「可是——啊!」她輕呼。

  龍壑抓住她的皓腕,一扯,她嬌柔的身子立即跌進他的胸懷裡。

  「你……你真的太大膽了……」她伏臥在他的胸膛上,又羞又窘。馬車的車廂雖屬密閉空間,但畢竟還是在房外呀!盜賊就是盜賊,壓根兒不管世俗禮教,竟是這般隨興。

  「你好柔軟……」他低喃著,手臂環住她柔腰。

  你真無恥!

  薛又星不敢罵出口,怕引來他更瘋狂的行徑。

  「你快放開我!」

  「不放。你的香味令我心曠神怡,你的倔強讓我平淡的生活起了波折,你的聰穎讓我預估未來的生活將會精彩有趣,我怎能放開你?」

  「你在說什麼啊?」她又驚又急,該不會讓他發現到深藏在心頭的計劃了吧?

  「我現在又好想親親你那甜蜜柔嫩的小嘴兒了。」

  「啥?唔!」四唇又貼上。

  倏地,馬車的車簾被人掀開!

  「公子,到了——呃!」馬伕呆住。

  薛又星黑白分明的大眼就這麼直直望著馬伕的銅鈴眼。

  「哇!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不能看呀……」馬伕大叫一聲,雙手搗住眼睛,但十指指縫卻指指分開,一對牛眼可把車廂內的景況看得一清二楚。

  薛又星臉蛋泛紅,愈來愈紅,酡紅的身子簡直像要炸開來了。

  「閉眼!」薛又星窘態畢露,推開龍壑,喝令道。

  「喔,閉眼,好,我搗住眼睛了!請繼續,就當我不在。」馬伕乾笑道。

  「你快轉頭啊!不要看我!」他十指指縫明明都還是分開的!

  「喔,好,不看了、不看了!呵呵……」

  「無所謂,也要下車了。」龍壑悠然說著,完全不在乎親匿行為被人撞見。

  她眼中驚世駭俗的行徑,他做來卻是怡然自得。

  「又星,下車了。腿軟了嗎?不然我抱你下馬車。」龍壑望著動都不動的她,作勢要抱。

  「不用!」薛又星一驚,迅速移動嬌軀。她無法拋棄女孩子該有的矜持,在大庭廣眾下演出親密戲。「我自己可以走。」

  「請。 」

  兩人下了馬車後,一幢富麗堂皇的宅院就立在眼前。

  「這是哪裡?」她疑惑問道,而且依車行時間計算,此處離「日月寨」並不遠。

  「咱們還在鞏山縣境內,鞏山縣也是富庶繁華之地,不輸儷城喔!」馬伕先一步衝進宅院內,還高聲喚道:「富管家!我家寨主到了!」

  咚咚咚咚……疾快腳步聲傳來,接獲通報的富管家與一群奴僕現身迎客。

  「歡迎歡迎!龍公子,等您許久了!請,快請進大廳!」富管家轉身朝內大喊:「奉茶!」

  「多謝啦!」馬伕大聲回應。

  在富管家的帶領中,還有與馬伕的對話裡,薛又星得知這座華麗的宅第名喚「逍遙別館」,別館的主人目前並末居住在此。雖然「逍遙別館」只是多金主子的休憩之所,但派有管家統領十五位奴僕照顧著。

  「『逍遙別館』不是你的?」步入花園時,薛又星悄聲問著龍壑,總覺得盜賊之首擄掠別人的財產很正常。

  「是朋友的,借住。」

  薛又星巡望四周,再道:「你竟會向人借,我還以為『逍遙別館』是你的戰利品。」

  龍壑沒動怒,反問:「你想要嗎?那好,我讓它變成你的。」

  她沒好氣地回道:「我不是貪心的人,不會索討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生氣了?」龍壑反倒一臉無辜。「我只是想逗你開心,不是要惹你生氣。」

  風吹動,他的黑衫隨風輕晃,散逸出獨樹一幟的狂傲氣質來。面對這樣難以捉摸的人,她得小心應付。

  「沒事,是我自己失言了。」可別讓他發現到她仍然不馴。

  「寨主、寨主——」馬伕忽然嚷聲,接著又快速地衝過來,稟告道:「京城的分寨主田聰捎來急訊,您快瞧瞧!」

  龍壑接過信封,流覽內文,笑了。

  「上頭寫了什麼?」馬伕心急地問著。

  「你們聊,我想去客房休息。」薛又星感覺情況有異,想要告退。

  「還不到休息時候。」他拉住薛又星。

  「呀!」她重心不穩地倒進他懷中。「請放手,好多人在看。」

  「就讓他們看吧。」他摟著她的纖腰。

  她就是學不來賊子的無恥行徑。「不是有要緊事待辦?你還是放手吧。」她靈巧地轉移話題,也乘隙掙出他的手臂。

  龍壑唇角揚起,暫由她離開,也命令奴僕通通退下,說正事。「『日月寨』布在京城的分寨主田聰飛鴿傳書通知我,說懸缺已久、掌管南方八州省分的新任大司馬人選已定,新任大司馬也已趕路上任,這位掌管儷城縣與鞏山縣的父母宮決定暫時落腳在鞏山縣內,秘密訪查民情。」

  「大司馬?大司馬官階極高。」她心眼兒一轉,說道:「原來寨主早就注意著新任大司馬的人選與動向了,你該不會計劃親近這位新任大司馬,請他協助你奪取『忠勇王』之位吧?」所以他才會突然帶她出寨。

  「你果然蕙質蘭心,一猜即中。」

  她杏眸瞇了下。龍壑果然膽大妄為,竟然直接找尋朝廷命官,想伺機巴結慫恿新任大司馬助其奪得「忠勇王」之位。

  「那接下來我該怎麼做?」她問。

  「就協助我。」

  「是,我會盡力協助寨主,我一定配合執行你的指令。」是的,她會協助他成功,然後,再讓他重重摔下,以洩心頭之恨!

  「就勞煩你了。」他泛出得逞的開心笑容。

  ***  ***  ***

  街道上行人熙來攘往,商人、小販、普通百姓、江湖人物……各種各樣身份的百姓走在大街上,而熱鬧大街也照例成為八卦與秘密的集散中心,各種小道消息以及閒言閒語四處飄呀散地。

  「聽說懸缺已久的大司馬已經選定了,而且也已經啟程上任,又聽說這位新任大司馬選擇視察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咱們鞏山縣呢!」開在街旁的米店老闆與買米商販聊天著。

  「新任大司馬?是誰啊?朝廷怎麼沒公佈姓名?你知道是何方神聖嗎?偷偷當官呀!」

  「噓!噓!你不要命了嗎?居然出言不遜!什麼偷偷當官,你找死啊?拜託,大司馬之所以沒敲鑼打鼓地要地方官員相迎,聽說就是為了查訪民情,大司馬想用微服出巡的方式來探究南方八省有沒有不平事?你居然亂說一通!」

  「糟糕!不會被聽見吧?」出言不遜的商家老闆緊張到臉都綠了,尤其米店現在還圍聚著一群人聽八卦,這下子他會不會招來禍患呀?

  「我也不知道你的不敬會不會被大司馬聽到,我方才不是說了,大司馬是微服出巡,甚至他是不是已經抵達鞏山縣,都還是個謎呢!」

  有人問道:「既然你又不知道大司馬的下落,那你怎麼知道新任大司馬人選已定,又啟程來到鞏山?你的消息是打哪來的?」

  「包打聽說的啊!他那人打聽消息的能力是一等一的,而且奇準無比。老實講,大司馬是誰,又哪時上任,根本不關我們的事,咱們升斗小民也見不著大司馬,只希望他不要是個貪官污吏便可。」

  「說得也是。」

  並肩走在市集中的龍壑與薛又星都聽到關於大司馬的議論與對話。

  「新任大司馬……鞏山縣民也在傳著大司馬的消息,看來你的消息正確無誤。」薛又星隨同龍壑離開別館,他也特意帶她到大街上溜躂。

  「他該抵達了。」龍壑倏地在「淘金客棧」前面停下腳步。

  薛又星心念一轉,看了客棧一眼,俏聲問道:「大司馬已落腳在『淘金客棧」?」

  「我們進去吧。」他點頭。飛鴿傳書中的內容便是把新任大司馬的行蹤寫載清楚。

  客棧的跑堂見有客到,立刻上前迎接。「兩位客倌,請進!請問要用膳,還是住宿?」

  「找人。」龍壑回道。

  「找人?找哪位啊?」

  「官鈺公子。」

  「喔,好,我查查……有了,宮鈺公子,他住湘竹房。」

  薛又星看著住宿名單,看來龍壑已經把大司馬的身份背景都搞清楚了,甚至連他的名字都知道。

  「我們可以不經通報就進去嗎?」她問。大司馬的地位非同小可,他們亂闖行嗎?

  跑堂卻代替龍壑回答:「官鈺公子已有交代,如果有客人造訪,他願見,所以請你們往迴廊左側方向走,就可以找到湘竹房。」

  「知道了。」龍壑帶著薛又星往客棧裡頭走。

  「大司馬知道你找他?」薛又星心起波動。「他該不會是在設局想抓你吧?大司馬微服出巡的目的是要清除『日月寨』嗎?」口氣倏沈。

  「你在擔心我?」龍壑掃了她一眼,挑眉。

  她怔住,臉一紅。她確實是想到他的性命安危,只是她怎麼會去在乎他的安危呢?怎會?不,別管了,其實讓他誤會她已傾心更好行事。

  「我是擔心啊……」她回道。

  「別擔心了,官鈺是友不是敵。」龍壑笑言。

  「你怎能確定?」

  叩叩!龍壑的敲門聲打斷了薛又星的疑惑。

  「進來吧!」房內揚起友善的歡迎聲。

  大司馬的回應令薛又星更加不解。

  難不成……這兩人交情匪淺?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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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大司馬名叫官鈺,對龍壑而言,他是友不是敵,換言之,新任大司馬極可能會幫助龍壑登上「忠勇王」的寶座。

  原來龍壑私下已經跟朝廷命官有了交集,甚至還打點好關係,所以他才會不在乎斷了「單家堡」這條線。

  糟糕!她對龍壑的臣服是建立在要讓他從雲端摔落的詭計之下,如果他跟大司馬真有交情,接下來的反擊會很麻煩啊……

  不,不能讓龍壑如願!怎麼可以讓他奸計得逞?怎能?

  「快請進!」房裡的男子熱情歡迎著。

  薛又星思緒快速轉了一圈,看來只能先見機行事了。

  「龍壑,真是你!我就知道我的行蹤瞞不過你!」門開的同時,男聲揚起。官鈺的年齡約莫三十五,大了龍壑十歲之齡。

  「官爺,安好,小弟向您請安了。」龍壑不卑不亢地拱手一揖。

  「別稱呼我爺,你向來都是喊我官大哥的,別跟我見外!」官鈺笑意盈盈地道。

  「您已高昇為大司馬,舊時稱呼已不適當,該有的尊重我可不能失了。」龍壑續道。

  官鈺對他的禮數感到滿意。的確,他已是大官,該有的禮節是不能少。

  「兩位果然是舊識。」薛又星從龍壑身後走出來,官鈺果然成為她計劃中的絆腳石。

  「這位姑娘是?」官鈺呆住,下—瞬,斯文的臉龐迸散光亮,—對瞳眸再也無法從薛又星身上移開。

  薛又星暗驚,官鈺大司馬的態度……她心思飛快地又轉一圈。

  龍壑也發現到官鈺的異樣了,眸光瞬間深沉。

  「請問姑娘是?」官鈺問道,直視的雙眼一瞬也不瞬。這少女長得好雅致,氣質幽靜,美到令他捨不得眨眼移開視線。

  薛又星斂下眼,朝他福了福身,柔聲道:「奴婢名叫薛又星,是名丫鬟,見過官爺。」

  「丫鬟?你是丫鬟?」官鈺不敢相信地輕呼出聲。

  薛又星不讓龍壑搶話,回答得更明確。「是的,我是龍寨主的丫鬟。」在官鈺失魂的瞬間,她已心有計量,更是想到一箭雙鵰之法。

  官鈺雙眼發亮,看向龍壑,不解地問道:「薛姑娘氣質出眾,秀外慧中,你怎麼會讓她當丫鬟呢?來,坐,兩位都坐!」官鈺熱烈地招呼著,還親手執起酒壺,要為客人斟酒。

  薛又星連忙要去接手。「不敢勞動官爺您倒酒,該由奴婢來侍候才對。」

  「不,我來就行。龍壑,你坐下,你也命令薛姑娘入座,都坐!」官鈺一張斯文臉龐泛出淡淡微紅。

  龍壑勾起唇角,道:「又星,你就坐下吧。」

  「是。」她盈盈秋波故意向官鈺掃去,才慢慢入座。「多謝官爺賜坐。」

  「別跟我見外。」官鈺又執起白露酒,為兩人傾注。「我與龍壑多年不見,只靠書信往來,但這幾年下來龍壑派人在京城照應我,我非常感激,今日我能坐上大司馬之位,龍壑助我甚多。來,敬你。」

  「官爺能被皇上封賜為大司馬,是憑借自身的能力,與小弟無關。」官鈺不再是書生狀元,即便他的語句裡都存有舊情,但他不會傻到以為可以跟他稱兄道弟。

  尤其,他對薛又星懷有企圖。

  「呵……」官鈺笑開懷,再道:「大司馬這個位置來得突然,不過在我接下後,就聽從皇帝命令,先不公怖我的身份,暗中察訪民情,正好也可順便拜訪老朋友。」他又斟酒,道:「我很幸運,不僅見到老朋友,還能認識新的朋友。」目光又瞟向薛又星。

  「奴婢也很榮幸能得見大司馬。」

  「薛姑娘就不要再自稱奴婢了,我並未把你當奴婢看。」官鈺開始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意。

  「是啊,你是不該再自稱為丫鬟,你我已經訂下婚約,你已是我的夫人,如果官爺不嫌棄,就認又星當您的弟媳婦吧!」

  「夫人?弟媳婦?!」砰!手中酒杯掉落,官鈺傻眼。「什麼弟媳婦?又星是你的妻子?!」

  「是,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龍壑笑著回道。

  「可是剛才……剛才薛姑娘不是說……說她是丫鬟……」

  薛又星焦急插話道:「我是丫鬟沒錯——」

  「她曾經是個丫鬟,但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薛又星是『日月寨』的寨主夫人。」龍壑強調著她身份已不一變。

  「寨主,你還是別把先前要娶我的玩笑話當真了才好。」薛又星慫恿龍壑改口。當見到官鈺對她釋放善意時,她就決定乘機討好他,一旦得到官鈺的喜愛,她就可以藉由官鈺離開龍壑的「魔掌」,並且讓龍壑以為「忠勇王」之位有望。之後,她再說服官鈺破壞龍壑取得「忠勇王」之位,毀了龍壑的計劃以及期待,讓他從雲端摔進地獄深淵裡!

  她已經勾勒好計劃。

  也以為一心想要「忠勇王」的龍壑會願意將她拱手讓人。

  豈料……

  「我與又星情投意合,已決定共結連理。」龍壑卻滿面歡喜地強調與薛又星的關係。

  她哪時跟龍壑情投意合來著?而且一心想得「忠勇王」的他怎麼不伺機將她送給官鈺?太奇怪了!「官爺,事情是——」

  「不用說了。」官鈺眼神暗了,氣也虛了。龍壑要與她共結連理的答案震撼了他,讓他神魂飄渺。「我與你情同手足,既有喜事,為何未發帖子給我?」

  「為了營造一場永生難忘的成親大典好讓又星高興,所以婚事仍在籌劃當中,日期尚未決定,以至於還未發出帖子。」

  「原來如此……」官鈺的拳頭倏地緊握。

  「等我婚事籌備告一段落,會向官爺您發喜帖的。」長睫毛下的眼眸,掀起淡淡的陰寒。

  四周空氣變得凝肅冷厲。

  薛又星瞥了龍壑一眼,他一定看得出官鈺對她的喜歡與另眼相看,可是龍壑卻不斷不斷地惹官鈺發怒,為什麼?

  「所以日子一訂下,兩位就要成親了……」官鈺愈想心愈擰,好不容易遇見一位心儀的女子,她卻要嫁人了。

  「到時候官爺一定要來喝杯喜酒。」龍壑不懷好意地邀請他。

  「寨主!」薛又星忍不住制止。龍壑一直激官鈺,不怕他翻臉招來殺身之禍嗎?他畢竟官拜大司馬啊!

  在這重要時刻,她居然沒有夥同官鈺反咬龍壑,反倒再一次心繫起他的生命安全來。

  「官爺,晚膳時刻將至,我請客棧準備佳餚,咱們一邊用膳、一邊敘舊。」龍壑說著,還握起薛又星的皓腕,柔聲道:「其實又星的廚藝非常精湛,若非現在身在客棧裡,我真想請她親自烹煮一桌豐盛的晚膳請您嘗嘗呢!」

  官鈺雙目圓瞪,喉嚨像是被梗住般。他癡長三十五年,一直未娶妻,一開始是為求功名而費心苦讀,所以不願成家,而在成為國之棟樑後,他又想從數百位重臣裡脫穎而出,以立業為重。好不容易,他終於得到大司馬之位,心喜之餘,也想大展身手,更想娶妻湊個美滿,就在此刻,遇上了薛又星,一位讓他驚為天人的美麗女子,以為她只是個丫鬟,那他就可以向龍壑索討,豈知她卻即將成為龍壑的妻!

  「龍壑,你帶薛姑娘回去吧,我忽然想到有要事得辦。」不行,再看他倆卿卿我我,沸騰的妒火肯定會爆發。面對龍壑,他無法輕易出手,此人自小天資過人,並不好應付,況且五年前若非有他搭救,他早已死在上一任的「日月寨」寨主龍逍手中,所以思慮混亂的此刻絕不宜出手。

  「不如官爺遷居到『逍遙別館』作客如何?住在別館比客棧舒服多了,我和又星也方便侍候您。」他繼續邀請他。

  薛又星臉色難看。龍壑腦子不清楚了嗎?竟還不斷地火上加油!

  「不必,你們走吧,我身子不舒服。」官鈺煩躁地趕人,眼中的怒意愈來愈濃烈。

  「您身子不舒服?那更不能走,讓我們夫妻留下來照顧您吧?」龍壑步步進逼。

  「快走!」官鈺忍著,再忍著,他怕失了理智,直接對龍壑問罪了。

  「官爺,不如我留下來照顧您吧?我是丫鬟出身,懂得照顧人的。」薛又星牙一咬,主動表示要留下。

  官鈺臉龐倏地一亮!

  龍壑卻沉了臉色,攫住薛又星的手腕,道:「告辭!」走人。

  喀!門扉闔上。

  ***  ***  ***

  「你不是要留下?」薛又星問著龍壑。

  但她一開口主動說要留下,龍壑反倒要走。

  她被他拉出了「淘金客棧」,投入熙來攘往的人群中,他腳步好快,她快跟不上他了。

  「慢點!我跟不上了……」她氣喘吁吁。

  他倏地停步,回身。

  「呀!」小臉直接撞上他的胸膛,好痛!揉了揉鼻樑後,仰首睇他。「你是怎麼回事?一會兒賴著不走,一會兒又衝動地離開,你行事這麼古怪,不怕觸怒了官爺?」

  龍壑凝視著她不滿的臉蛋,低聲問道:「你想跟在官鈺身旁?」

  她一震,他低森的語句裡有抹怒焰。「什麼意思啊?」她識相地裝傻。

  「你認為我該把你送給官鈺,你想去官鈺身邊。」

  薛又星慢慢地回道:「不是我想,而是你想要『忠勇王』之位。你不也在期待我能幫助你嗎?如今,我行動了,我在幫你,我努力地想要取得大司馬的歡心,讓他在皇帝面前讚美你、欽點你,我是用盡心機,但你卻毀去這個機會。」

  他冷睇她。她真在幫他嗎?不,她明明想逃,想藉官鈺而離開他,她以為他看不出來嗎?

  「單家堡」一事,她對他的嘲笑,他可是銘記於心,也領悟到這名女子的聰敏與深沉心機,所以為了離開他,她可以作風大膽地對官鈺示好,壓根兒不怕名節有損傷。

  「看來你不在乎我賣掉你來取得王位。」龍壑的磁嗓溫柔到一種詭異的地步。

  「我是不介意。」薛又星忍著尖叫的衝動,他的磁音好恐怖,她壓抑著恐懼,道:「你本來就不應該拘泥於婚事,你本來就可以隨意送掉我。如果送掉我可以幫助你,為何不做?」他是個盜匪,可以隨意抓女子為妻,自然也可以隨便放手。

  他不語,聽著。

  「和『忠勇王』相比,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鬟,甩掉我並不難。」她永遠記得她是誤打誤撞被百草伯挑上的,也是隨便就坐上了壓寨夫人的位置。

  「你很希望我甩掉你?」他問。

  「你可以把我當獻禮的。」她答。

  倏地,龍壑抱起她。

  「哇!」薛又星驚叫,在大庭廣眾下被他抱起,她既驚惶又窘迫。「你……你決定了?你要抱我返回客棧?」

  「你就是一心想回去找官鈺!」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容忍她對另一個男人表達善意,連一點點友善都不許,也因此,他才會憤怒地將她帶出「淘金客棧」。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回客棧。」她感受到他的怒氣,語氣也僵硬了。

  龍壑低首,雙眸一瞬也不瞬的。他既然不容許她跟官鈺有所接觸,又怎麼會帶她回客棧?

  他往客棧的反方向疾步前行,要返回「逍遙別館」。

  怎麼會這樣?龍壑並不願意放她走?「你……你走錯路了。」本來以為趁此良機,龍壑會雙手將她奉送給官鈺的,不料卻佔錯了。

  「你不會再有機會見著他。」他眸中的陰寒四射。

  她一愕,心口警鐘大響,他的姿態分明又要做出驚世駭俗之事了。

  果然!

  「而且我還要讓每個百姓都知道你是我的妻!」語落,他低首噙住她的櫻唇,讓在場的百姓們可以用眼睛做見證。

  「不——」她倒抽口氣,但他的唇片已噙住她的。

  他熾熱的舌探進她的唇齒內,猛烈地與她的唇舌交纏,好狂、好猛。

  「嘩,這一對男女在做什麼啊?大庭廣眾之下耶!」驚呼聲四起。

  「天啊,好傷風敗俗啊!」斥責聲四起。

  「太可怕了,房間裡的事怎麼可以搬到大街上來做呀?.哎呀,閉上眼睛,不准看啦!」

  「對啊,不能看……」

  但,數百雙眼睛卻盯著兩人瞧,完全捨不得移開。

  薛又星推不開他,雙唇也無法擺脫他,只好掄拳打他,卻宛如打到鐵壁般。

  咚咚咚……

  龍壑將她抱得更緊,掠奪紅唇的動作也更恣意。

  「他們是夫妻嗎?」

  「不知道……有人認識他們嗎?」

  「這對夫妻是打哪兒來的?這麼驚世駭俗……」即便一堆人嘰嘰喳喳、面面相覷,但男子對女子依然死命纏吻,依然不分開。

  「咦?有點面熟……我好像在哪見過……」

  「這兩人親吻得好忘我,他們一定很甜蜜吧?」交頭接耳中,有一對小情人發出羨慕的語調來。

  薛又星細細地喘著、喘著,無計可施,難不成她還要再假裝昏倒一次?

  倏地,龍壑移開唇,給了兩人可呼吸的一寸空間。

  他一樣也在喘息,半晌過後,粗啞的磁音才響起。「你,別動離開的念頭,聽清楚沒有?」冷厲的口吻與柔情的擁抱形成極大的反差。

  她繃緊的心弦不斷地顫動,他的口氣充滿著佔有慾望。

  佔有慾望?

  他怎麼會想要佔有她?山匪盜賊習慣不擇手段,他不應該這麼在乎她的。

  「回答我!不准再動離開的念頭,說!」他命令道。不想放她走,所以當她對官鈺示好時,他明明知道她只是在作戲,卻是連作戲都無法承受,更遑論讓她走人。

  就在毫無預期下,她開始主宰他的心情。

  「我……我……」她既驚且懼,腦中一片迷茫,對他的命令一時問不知該如何反應?

  「返回『逍遙別館』後,我要聽答案。」在數百雙眼睛的注視下,龍壑抱著她離開。

  薛又星不敢抬首,整張小臉蛋就埋在他的胸懷裡,非常明白自己又一次地成為被議論的焦點了。

  ***  ***  ***

  聽答案。龍壑命令她不准離開。

  用嘴巴應付,容易得很,所以薛又星答應了,只是,她還能待在他身邊嗎?

  龍壑一次又一次地宣佈娶她,也一次又一次地強行索吻,而且都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其實,名節已毀的她已無所謂,她恐懼的是,依她的性子該是捨命也要反擊龍壑的,然而,她都只是掙扎,掙扎過後,又被他給吃定了。

  她居然自願臣服。

  該死的是自己啊!

  薛又星步履沉重地步入花園中,月兒高掛天空,柔暈月光灑逸在她身上,構築出朦朧之美,而置身在虛無飄渺之中,她的心更加浮躁了。

  原來是自己不想離開龍壑?

  不!

  不是那樣子的。

  她不承認。

  小臉一仰,月兒高掛天際,可恨她沒長翅膀可以飛出屋簷外……咦,等等!飛?

  薛又星臉上乍現決然。

  她可以給龍壑承諾,但未必要執行,因為他是山寨頭子。

  倏地,她巡望四周,迴廊間的燈燭全是亮著的,不過庭園並無人巡視,僕人管家似乎都已睡去。

  「逍遙別館」內外無人顧守,正是個天賜良機!她該試著逃出這裡,不再讓龍壑予取予求了。

  意念一起,薛又星不再理會後果,也逼自己不要再去想後果。就走吧,快走。

  走著,快速地走著,她邊走邊張望。沒人注意到她,她往最偏僻的偏園而行。

  她記得荒廢的庭園圍牆邊種有幾棵大樹,可以讓她用來爬過牆。

  「就是這裡!」她停下腳步,調整呼息。沒有人知道她是個爬樹高手,恰巧大樹就種植在圍牆邊,剛好可以讓她墊腳,翻出圍牆外。

  不多想,直接做。「呃……撐住!」薛又星踩著一旁較粗的枝啞,吃力地撐起身子。

  「抓到了!哇!」她驚叫一聲,臉色刷白,更奮力地想要提起身子。「呀……」她再叫,腳踝上的鞋襪因拉扯而掉落,露出她小巧潔白如玉的腳踝。

  「好美的腳踝呀,我得幸欣賞。」龍壑邪魅地朗聲道,仰起俊容,幽幽地逸出陰寒之光。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方才明明沒有人啊!

  「嗯,好香啊!」暖和的雙手包覆住她冰涼的小腳,再道。

  「我沒洗腳。」

  「沒關係,還是香的。」

  「放開我!」

  「放了,你就走了。」

  她閉了閉眼,回道:「好,我不走。我……我自己下來。」既然被他抓到了,也休想離開,再拉扯只會找來麻煩,投降便是。

  待她站定,他涼涼地諷道:「原來你的承諾不可相信啊!」他笑得詭譎,聲音是冷的。在官鈺事件後,她雖然答應要留下,但他清楚她根本不願跟賊首講道理。果然,她想逃!

  「沒錯,我是想出去。既然被你抓到了,就隨你處置吧!」事到如今,也不做辯解,就隨他吧!

  咚咚咚咚咚……

  疾速的奔跑聲與喧嘩聲乍然響起,打斷了龍壑與薛又星的對峙。

  「龍公子、龍公子——」吼叫聲傳遍整座別館。

  「怎麼回事?」薛又星忍不住回頭望,外頭似乎發生了大事,十數盞燈籠在黑夜裡四處躍動,逸散出詭異的氣味來。

  「龍公子、龍公子——你在哪兒呀?龍——哇,找著了!龍公子在這裡,他在偏圍裡!快點!」奴僕們氣喘吁吁地衝過去,邊跑邊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龍公子,不好了——」

  「本寨主哪裡不好來著了?鎮定點兒,我聽著。」龍壑揚眉望著臉色發白的總管。

  「是這樣的……官府……有官府的人……人……上門找您!」總管氣喘吁吁地報告著。

  「官府找我?是哪位官爺找我?」

  「咱們鞏山的縣太爺指名找您。」

  「縣太爺?」他神情沉了。「縣太爺怎麼知道我的身份,而且還知道我借住在『逍遙別館』中?」看來他的行蹤是被鎖定了。

  「縣太爺找龍公子何事?」薛又星問道,隱約中覺得事態嚴重。

  管家搗著胸口,顫巍巍地道:「縣太爺說,『日月寨』寨主龍壑犯了殺人未遂的重罪,所以率領一大群捕快圍在別館門口,說要逮捕龍公子!」

  她心一跳。「殺人未遂?龍公子殺了誰?」

  「龍公子殺了……殺了……他殺了新任大司馬!龍公子殺了官鈺大爺啊!」

  薛又星臉色大變,震驚的目光直視他。「你……你居然狠毒地去狙殺官鈺?」

  龍壑回睇她,神情自若,回道:「不關我事。」

  「可是縣太爺指名道姓,說龍公子殺了大司馬呀!」總管憂心忡忡地擦著額上的冷汗。重要客人突然間變成殺人犯,這該如何是好?「你要到大門口跟縣太爺見面嗎?又或者,直接從後門離開?」

  「不用離開,我還得去探望官鈺大司馬。他可是我的朋友,朋友要是死去了,我豈能鐵石心腸?」撂下話,他立刻往大門方向而去。

  薛又星跟隨而上,暫時打消離去的念頭。她要跟去瞧瞧龍壑的心眼究竟有多殘?有多狠?

  殺人可以面不改色,真不愧是「日月寨」寨主啊!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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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原來住在『淘金客棧』裡頭的官鈺公子就是新任大司馬耶!」驚呼聲、竊語聲四起,交織出一股詭異的氛圍來。

  「不會吧?他是大司馬?堂堂大司馬居然住在『淘金客棧』裡頭,他果然是微眼出巡來著。先前民間百姓是有在傳說新任大司馬要前來探訪民情,可惜無人知曉其身份,原來是落腳在客棧裡啦!倒是大司馬探著探著,怎麼會探出事端來呢?」

  「大司馬在咱們鞏山縣出事,皇上會不會一氣之下抓咱們鞏山縣居民出氣啊?」

  「不……不會吧……」

  「我好怕……」

  即便天色才濛濛亮,但「淘金客棧」外頭卻是聚集著一大群百姓,數百隻手指頭對著緊閉大門的「淘金客棧」指指點點,誰教昨夜流傳出來的消息太過震撼,很多人一聽便胞過來一探究竟。

  微服出巡的新任大司馬竟然在「淘金客棧」裡頭被毒殺。

  當「淘金客棧」掌櫃被告知官鈺的真實身份後,當場傻眼,回神後滿頭大汗地趕緊找縣太爺稟告去,而發現官鈺中毒躺在床上的無名客又適時地指認出有位名醫正住在客棧中,立刻請他施予援手,總算讓大司馬免於立即毒發身亡的命運,也給了時間可以尋找藥石醫治。

  砰!

  客棧房間裡的人聞聲回頭。

  「是縣太爺回來了!」掌櫃道,又拭了拭臉上的冷汗。

  房間裡,一位氣勢冷厲,態度傲慢的中年男子也回過身,看到縣太爺,眸光一閃,斥聲道:「縣太爺,你也太失職了!抓到毒殺大司馬的重犯,竟不把他打進死牢,反而把他帶進客棧裡來,你是什麼意思?」縣太爺後頭居然跟著龍壑,並且沒有將他五花大綁治罪。

  「我我我……」一身狼狽的縣太爺又怒、又急、又驚惶、又無奈,現下還被人這麼一吼,火氣頓時爆發。「你又是何人?膽子真大,竟敢質問本官?哼,你居然趁本官暈頭轉向之際,來不及問清楚你的身份,就大刺刺地爬到本官頭頂上來,還對我指三道四,你你你……你給我跪下!」天知道他在「逍遙別館」時可是吃了大悶虧,已是滿肚子怨氣沒處發了,現下還要被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叫罵!

  須知,今夜是他當官二十年來最恐怖的一夜。

  先是「淘金客棧」的掌櫃帶著大司馬的令牌闖進縣府,告知大司馬中毒出事,他嚇到軟了腿、慌了手腳。

  之後,循著掌櫃所言,他立刻前往「逍遙別館」抓「曰月寨」寨主龍壑,結果卻落了個五十人去,五人回的悲慘結果。

  他都快嚇死了,好不容易平安返回客棧後,竟還要被這麼個無名小卒凶!

  「你怎麼還不跪?」縣太爺再度大吼。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旁的龍壑,幸好龍壑似乎對他已沒「興趣」,並未一掌打向他的光頭。

  「你敢叫我跪下?膽子大的可是你!你可知我是誰?」高傲的中年漢子開始回嘴,態度囂張。

  「你是誰?報上名來!」縣太爺牙都氣到酸了。

  「本大爺是你的上司!」

  中年漢子從腰間拿出令牌,縣太爺一看,兇惡的表情瞬間僵住,呆滯。

  「本官是新科榜眼尹留志,官拜京畿西都府尹,亦是未來北八省之大司馬人選!」

  縣太爺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暈厥過去。

  尹留志再道:「我奉命保護官玨大司馬的安危,孰料,才延遲雨日進入鞏山縣,竟然就遇上大司馬慘遭暗殺的慘劇!本官讓人命令你緝拿龍壑歸案,但你卻像是在伺候主子似的,竟把龍壑給迎進了客棧裡!」

  縣太爺臉色發青。他怎麼這麼倒楣哪?淨是碰到些狠角色,他的官位還保不保得住?

  「淘金客棧」掌櫃的神情亦緊繃,再道:「小的就是因為尹爺到來,才知道客棧裡住著大司馬,只是,大司馬居然在本店被人毒殺,小的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倘若真出事了,他的性命還保得住嗎?

  尹留志斜睨龍壑,道:「犯人就在此地,縣太爺,你還不趕快逮捕殺人要犯,愣在那裡做什麼?」

  「我我我……我是想抓他呀,可是……我抓不住啊!」先前在「逍遙別館」,他們曾經發生過激烈的打鬥,他帶著五十名捕快要抓龍壑歸案,豈知最後只剩下五名沒躺在地上哀號呻吟,其他的,都受傷倒地不起了。

  幸好「日月寨」寨王沒有凶性大發,直接殺死他,只命令他一起前來「淘金客棧」一探究竟。

  尹留志走向沉默的龍壑,一指,冷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不肯乖乖束手就擒!犯了死罪的江湖賊首,居然還敢跟官府對抗,看來日月寨主龍壑果真是輕世傲物之徒!外界傳言『日月寨』改過向善之事,分明是欺世盜名之詞,是為了博取同情才散播出來的謠言,真正的『日月寨』依然為非作歹!就是因為大司馬看透了你的陰謀詭計,所以你才會直接對大司馬痛下殺手!」

  「大司馬到底是怎麼了?」薛又星走向前,問道。她前來客棧,就是要弄清楚一切。

  尹留志嗤聲,道:「毒是你們所下,你還問他怎麼了?」

  「大司馬中了什麼毒?他有救嗎?」她再問。

  「是有救,只是會受盡折磨。要知道,欲生欲死丸可是天下間最毒、最殘、最惡的毒藥丸,中此毒者,身心將會受到最痛苦的煎熬。」尹留志神情冰冷地道:

  「此毒,會讓人痛苦萬分,不僅全身肌發燙,發痛,還會宛如被禿鷹一口一口撕裂吃食般的難挨,肉體的疼痛不僅令人難以忍受,心窩處還會像被蝗蟻啃蝕般的奇癢無比,就連昏死毫無意識了,一樣會被痛與癢侵襲折磨。欲生欲死丸可謂是江湖上最最狠毒的毒藥,且被禁用,而龍壑竟拿此藥來對付大司馬,當然該死!」

  薛又星往床鋪方向一望,躺在床上的官鈺昏迷不醒,但他全身發紅且冷汗直冒,似乎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是好狠,好狠……」薛又星不禁喃道,雙手發顫。這也太過分了!

  「會狠嗎?這對龍壑而言該是習以為常之事,瞧他毫不在意的!」尹留志指控著面露微笑的龍壑。

  薛又星轉向龍壑,問道:「真是你?」龍壑本就是個狂傲且視人命如糞土之人,他會下毒殺官鈺,她不意外,尤其,官鈺才剛得罪過他。

  「啊——」已無意識的官鈺忽然痛苦地慘叫一聲。

  這道叫聲讓薛又星臉刷白,血色盡失。

  尹留志再道:「我進客棧發現大司馬中毒時,真是嚇壞了,幸虧龍呈皇朝第一御醫也恰巧來到『淘金客棧』,他適時診斷出大司馬中了苗疆奇毒,也施藥讓大司馬的毒性暫緩發作,以便有時間找尋解藥。」

  薛又星聽到慘叫聲,身子輕顫著,官鈺痛苦的模樣讓她意識到龍壑的心性是殘酷毒辣的,他是「日月寨」寨主,是黑幫之首,黑心黑血也毋須意外。

  尹留志大聲喝道:「龍壑,你還不乖乖束手就擒?抓住他!」

  默不作聲的龍壑眼珠兒一轉,揚起唇角,逸出悚人的語調,道:「你要滅口嗎?」

  「什麼滅口?」尹留志一震。

  「白戲牆豢養的手下,豈能代天行道?」龍壑嘲諷地看著他,一針見血地說。

  尹留志臉色大變。「你在胡說什麼!你以為胡言亂語就可以掩藏你毒殺官員的罪行嗎?」他眼神一冷,露出陰狠的微笑來。「『日月寨』寨主妄想得到『忠勇王』之位,已經是人盡皆知之事,而你認為官鈺會破壞你的計劃,所以趁著他身份尚未被人揭曉之前殺了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藏匿罪行,我說的對不對?」

  他惡言再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五年前,『日月寨』的前寨主龍逍曾經為難過上京趕考的官鈺大司馬,害得官鈺差點死於鞏山之中,幸好官鈺大司馬福大命大,逃過了一劫。而今,『日月寨』換你龍壑坐上寶座,你垂涎『忠勇王』,卻又害怕官鈺回到鞏山縣後,懲治『日月寨』五年前的不敬之罪,因此自然會把官鈺的動向查得一清二楚,當掌握到他以微服出巡的姿態來到鞏山縣後,殺人滅口就是最快的招數了。」

  「原來官鈺跟『日月寨』還有這樣的糾葛。」薛又星愈聽心愈沈,身於也愈來愈不舒服。依照龍壑挑釁的性格,他會殺官鈺是很正常。

  「你倒是把宮鈺與『日月寨』的糾葛查得一清二楚。」龍壑不否認他的說法。至於是誰告訴尹留志這段往事?想當然耳,自然是白戲牆。

  尹留志覷了眼薛又星,這女子是龍壑的什麼人?怎麼會一直待在龍壑身邊?而且似乎十分受到龍壑的重視。

  驀地,他眼露奇光。這女子是否能讓龍壑受制於他?

  龍壑冷冷一瞥,立刻看透了尹留志的想法,手臂直接摟住薛又星的纖腰。

  「你要做什麼?」薛又星嚇一跳。不愧是賊首,見多了血腥,在肅殺的氣氛之下,依舊可以對她調情。「放開我!在官爺受難的此刻,你不思救他性命,抱住我做什麼?快為他解毒吧!」

  「我們走。」確定官鈺所中之毒是何物,也瞭解白戲牆的動向,足夠了。

  「你不救官鈺?!」她大驚。

  「不必我救,御醫自會出手。」

  「你們休想逃!」尹留志大喝一聲,窗外倏地跳進數個黑衣人。

  他們並非捕快裝扮,個個蒙著臉,持著寒光盡露的劍,揮劍相向。

  「走!」龍壑輕蔑一笑,擁住薛又星靈巧地閃身,避過一次又一次的劍氣。

  「哪裡走!殺!」蒙面人手段凶狠,完全不似官府之人,倒像是江湖黑幫之上。

  「小心!」縣太爺抱頭鼠竄,怕自己被砍到。

  「抓住他!」

  砰砰砰砰……

  桌倒、椅飛,不識武之人一個個地逃竄出了房門外,而房內廝殺雖然激烈,但身手矯捷的龍壑卻是佔了上風。

  「不要動!乖乖束手就擒!」

  被護在臂彎裡的薛又星不知該配合龍壑,又或者絆住龍壑,讓尹留志抓住他?

  「走。」龍壑摟住她要離開客棧。

  「不能走,你要給交代!」薛又星決定硬下心腸,不動不移。看到官鈺受此毒手,她不能走。再說,她的身子也變得沒啥力氣,腦袋更是昏昏沉沈的。

  龍壑口氣沉了,揮開逼來的劍,擄著她往門前一躍。「你選擇相信他的話?」

  「快抓人!給我抓住他們!」尹留志指揮手下抓人!

  她腦子沉甸甸的,再道:「我無法饒恕下毒的狠心人,官鈺太可憐了。你放開我,也留下來接受調查。」

  「走。」

  「不要!」

  「由不得你。」

  「這是畏罪潛逃!」她低嚷。

  龍壑以不凡的身手躲過咄咄逼人的利劍。

  「不能走——」

  砰!

  他帶著薛又星破窗而出。

  龍壑硬是抓著薛又星離開廝殺之地。

  ***  ***  ***

  薛又星感覺自己像是在飛翔,一起一落、一起一落,矇矓的視線讓她無法確定自己身在何處,只有聽覺告訴她,她暫遠離了吵嚷廝殺的風暴地帶。

  忽然,她腳踏實地了。

  又一會兒,龍壑將她帶進一間民宅中。

  「這是哪裡?」天已大亮,民宅內的住民呢?屋子裡意外的安靜。「主人家呢?怎麼沒看見人?你該不會把他們也殺了吧?」

  「先休息一下,喘口氣。」龍壑不慌不忙地指示道。

  「為什麼不敢回答我?你把主人家弄到哪兒去了?」她四處張望,心驚膽顫,怕是見著屍體被埋在後院土裡。「珍貴的人命你總是輕賤視之,你究竟能嗜血到何種程度?」

  「你以為我很喜歡殺人?」他看著她。

  「你都畏罪潛逃了,證明你是心虛的。」她聲音瘖啞,甩了下暈沈的腦袋,深吸口氣,再道:「你若無罪,又何必走?」

  「若是被強行入罪,也要傻呼呼地等死嗎?」他輕聲反問。

  她頭更暈了,官鈺痛苦的模樣讓她無法想太多。「你是該死、該死……」

  他伸手扣住她的皓腕,一拉,她低呼一聲,跌進他懷裡。

  「你就這麼厭惡我,厭惡到將我視為殺人狂魔?」他掬起她的下顎,問道。

  薛又星的鬱悶堆積到了臨界點。他是殺人狂魔沒有錯,她腦子裡都是他毒殺對手的畫面。跟這種視人命如蔽屣的狂傲之徒相處,可預見未來只會看見血腥,只會置身在風暴中,但她並不想讓自己一直看見災難、痛苦。

  「你若覺得我的話不中聽,那就殺了我吧。」既然逃不了,眼不見為淨是最好的結局。

  「你好凶悍。你對我總是不客氣,從來無視男尊女卑的真理,而且不斷不斷地挑釁著我的底限。」但,卻是令他激賞不已。

  「所以我死了,就不會再帶給你任何的不悅了。」

  「不,我不會殺你,而這屋子裡的主人也沒死。是屋主主動借屋給我的,所以你又要失望一次了,我不是你以為的魔。」

  「真的嗎?」她努力睇著他,身子卻愈來愈燥熱,頭也愈來愈痛,氣力像要消失了一般。

  龍壑眉心一蹙,發覺到她的異樣,道:「你的臉好紅,身子也在發燙,不舒服嗎?」懷裡嬌軀的熱度不斷地升高,她病了。

  「還有,你不要以為……以為藏身在民宅裡就不會……」呼息愈來愈濃厚。「……不會被抓住……」

  「別再說話了。」他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勾了張凳子,坐下,看著她,道:「你在發燒了。」這段時間的逆變以及奔波,身子會承受不住也很正常,她畢竟是個嬌弱的姑娘。

  她的呼息愈來愈濃厚,道:「我是病了,在這風聲鶴唳的時候病了,這會阻礙你逃跑的計劃,你要不要丟下我?」

  龍壑伸出食指,指腹輕輕地碰觸她的淡粉色臉頰,又如蝶翼般地滑過她的眉、她的鼻,最後落在她的唇辦上。「我怎麼可能丟下你。」

  「我希望你丟下我。」她不在乎觸怒他。

  他的臉俯近她,一字一宇道:「可惜,你休想如願。」

  「你又想做什麼?」薛又星驚愕地瞠著杏眸,他的俊容靠得她好近。

  「沒什麼,就想吻你。」語畢,他傾身,將唇印在她的紅唇上,軟軟的唇片、軟軟的觸感,讓他心躁且難耐,貪心地將舌尖探進她唇內翻攪、逗弄,她的軀體對他總有十足的引誘能力。

  她傻了!這種非常時期他還吻她,充滿佔有慾望地吻著她,而且她的理智完全淹沒在他熾熱的狂吻裡,沒有推開他或者是拒絕他。

  半晌後,她氣喘吁吁,道:「我……我病了……你還親吻我……這生死交關的重要時刻,你只想吻我……」她全身沒了力氣。

  「把你的不舒服吮渡到我的身上來吧,還你健壯的身子。」他柔聲道。

  「什麼……用吻,我的病就可以傳給你?」

  「我想代你受過。」他回道。

  聞言,她的心狠狠—震,心海掀起萬丈波瀾,好一會兒過後,她才道:「你病了也不錯,若病了,官府要緝拿你就會變得筒單許多。」

  「放心,誰都抓不到我的。」龍壑沒被她的恐嚇氣著,反而坐起身,微笑道:「不過我還是得去找大夫前來診治你,可容不得出現閃失。」站起。

  她倏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去找大夫?」

  他看著被抓住的手腕,眼波漾出奇異光彩。「怎麼了?」

  「你出去……妥當嗎?」薛又星無法控制擔心他的思緒。「可以想見到處都佈滿了圍捕你的衙役,你出去不會被抓嗎?」

  「你可以相信我的本事,倒是你……」他深深地凝睇她,輕柔道:「你不要亂動,乖乖躺著,等我回來,否則病況加劇,受苦的是你自己。」

  她沉默了,心思一片紊亂,她到底是要護衛龍壑還是要制裁龍壑?

  「我很快就回來。」他留下話,接著迅速轉身出門。

  薛又星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

  而後,呆望著已關上的門板,思索著他交代的話。

  「不要亂動,乖乖躺著……乖乖躺著……相信他,讓自己繼續待在龍壑的勢力範圍裡嗎?」要知道現下可是個離開的絕佳機會,她等了好久好久的機會,現在終於出現了。

  「等他回來嗎?」她自語著,呼息愈來愈急促、愈來愈快,倏地,她牙一咬,忍著不適的身子,慢慢地從床上坐起身,決定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不想再親眼目睹他使壞殺人的狠樣了!」薛又星移下床,穿好鞋,拖著不適的身子,開門,走出去。

  ***  ***  ***

  「原來上回在市集當眾親吻的那一對金童玉女就是『日月寨』寨主龍壑跟他未婚妻薛又星啊!以前不識廬山真面目,現在終於知道長相了。」

  「『日月寨』雖然赫赫有名,但龍壑寨王向來只聞其名,不見其影,就算見著了,咱們也認不出他的身份來,不過我有聽說過那日親吻的事。」

  「咦?這我就不懂了,既然大多數的人都不認識龍壑本人,那又怎麼證明是龍壑下毒殺害了大司馬呢?」

  「龍壑去了『淘金客棧』這事千真萬確,掌櫃的已做出指認,而且守護大司馬的尹留志也指證歷歷,應該不會有錯。」

  「對啊、對啊!我也有親眼看見龍寨主跟薛又星從『淘金客棧』走出來。」

  「那麼……大司馬死了沒有?」

  「呸呸呸!什麼死了沒有?你烏鴉嘴、你亂說話!大司馬吉人天相,才不會死!聽說宮廷御醫正在醫治大司馬,會保住大司馬性命的。」

  薛又星低著頭,買了些乾糧後,快速離開人多的市集。她用藍色頭巾將臉遮去大半,又故意買寬鬆的衣衫遮掩住柔美纖細的少女身形,讓路上行人以為她只是個普通女子,不會識破她真正的身份。

  薛又星隱身進小巷中。

  探聽到大司馬仍然活著的消息,她放心多了。他沒死,龍壑才會有一線生機哪!

  思及此,薛又星怔了怔,她依然關心著龍壑的安危,而且都已經逃掉了,卻還是在鞏山縣裡徘徊,沒有返回「單家堡」,反而不斷搜集著與龍壑有關的資料。

  十天了。

  一股濃濃的惆悵在腦中揮之不去,並且鉗制住她離開的腳步。

  眼一抬,眼角餘光瞥見一頂轎子行過前方轉角處,其中一道熟悉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位是……好像尹留志?那轎子裡坐著的……是誰呢?」但見尹留誌異常恭謹地隨著轎子走,對照他在「淘金客棧」時的狂妄,能讓他低頭者絕非泛泛之輩。「……轎裡人不是普通人物吧?」看來人司馬之事震撼了皇朝,朝廷大官似乎都來到鞏山縣一探究竟,而且到處都貼著緝捕龍壑的公告。

  據她所知,龍壑已經離開「逍遙別館」。

  還有,官府不敢直闖「日月寨」抓人。

  「日月寨」的人已經發表寨主是被誣陷的反駁之詞,並且放話若是官府膽敢擅闖抓人,將傾盡全寨力量守護寨主。這意味著盜賊與官府若是直接對上,性命損傷必然難以計數,若發生血流成河的場面,後果將是難以衡量。

  所以在這緊繃時刻,朝廷派來更高層的官員前來討論鎮壓之法。

  薛又星腦中不斷思索著轎中人的身份,當回神時,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偷偷跟在轎子後方,想知道尹留志與那頂神秘轎子要前往何處?

  她遠遠地跟著,小心翼翼地跟隨,希望不會被發現。

  四名轎夫及尹留志,似乎不曉得後頭跟了個姑娘,一直往城外的方向而行。

  出了城門,是一大片的蓊鬱森林,在樹林問,轎夫行動依然敏捷,尹留志也依然緊隨,不敢造次。

  倏地,轎子停下。

  薛又星連忙藏身在一棵大樹後頭。

  「公子。」尹留志疾步走到轎前,低頭聆聽轎裡人的吩咐。

  一會兒後,尹留志回身,邁開腳步往前走。

  薛又星的心兒重重一跳!他朝她走來,他們發現到她了?

  尹留志在大樹前停步,道:「出來!我們知道你在跟蹤,不用躲了,白戲牆公子要跟你一談!」

  「白戲牆……」這名字,似乎聽過……啊,想起來了!

  白戲牆豢養的手下,豈能代天行道?

  這名字曾經出現在龍壑嘴裡,而且充滿著不屑。

  「快出來!難不成你要我動手拎你出來?」尹留志再喝。

  「是不用你來抓我。」薛又星從樹後走出。

  「到轎前去,我家公子有話問你。」他不贅言,直接道。

  「好。」薛又星點頭,走過去。白戲牆是何方神聖?其寅在她知曉的朝廷重臣裡,並沒有這名字。

  她一站定,轎內立刻傳出一道迷離嗓音。「薛又星姑娘。」

  嚇!「你知道我的身份?!」她從頭到腳可都是經過了變裝,該是難以辨識才對,豈料他竟一眼就識穿她。

  白戲牆輕輕一笑,再道:「雖然姑娘故意掩去美麗容貌,把自己扮成落魄村婦,可惜姑娘氣韻不凡,神采風華掩藏不了。」

  這是褒還是貶?她弄不清。「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而我也傻傻地自投羅網了,那麼你現在是否要逮捕我了?」明知前頭有一群老虎,她卻主動靠近,結果,要被老虎啃蝕了。

  怨自己吧,這一切惡果都是自作自受!腦子不斷浮現龍壑的身影,不僅牽制住她離開的步伐,甚至還想替他打探消息。

  轎裡的白戲牆聲一沉,回道:「你放心,我還動不了你,也不能抓你。龍壑並未如你所以為的,已經陷入了絕境。雖然外頭貼滿了緝拿通告,但龍壑寨主可尚未被定罪,現下的搜捕只是要請龍壑到公堂一敘罷了。既然只在審理階段,尚未判刑,又如何能牽連你?」

  「你們不把龍壑當成是殺官的死刑犯嗎?」怎麼會這樣?太奇怪了!

  白戲牆竟哀怨一歎,道:「雖然知道龍壑是兇手,可是官府還是不敢動他,誰教龍壑的勢力遠比你想像的還要龐大。要知道,他很早之前就已經在朝廷裡買通數位高官親王,全力為他護航,所以皇上雖然知道大司馬出了事情,但就是在那幾位高官的解釋與慫恿下,皇帝並未把大司馬中毒之事直接視為是龍壑所為,皇上甚至還示意要重啟調查,在這種景況下,官府又豈敢將他定罪?」

  「原來如此。」薛又星暗地裡鬆了一大口氣。龍壑看來極具智慧,不用魯莽之法強取「忠勇王」之位,而是早早就在佈局。對皇帝身邊的重臣下手,成果自然好些。

  龍壑對「忠勇王」之事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反觀對她,卻是極其魯莽。

  轎中人繼續道:「右丞相在大司中毒之後,還不斷力柬『日月寨』寨主龍壑為『忠勇王』人選,由此可知龍壑這局布得有多深了。」

  「連右丞相都……」她暗驚,先前太小覦龍壑了,他心思之縝密,是個可怕之人。

  「你現在可以瞭解他的能耐以及可怕了吧?」

  薛又星心一震,因轎裡人的口吻愈來愈詭異。

  「龍壑並非一般的江湖盜匪。」白戲牆再道。

  薛又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雖是稱讚龍壑,但幽魅的口吻分明藏著惡意。

  風吹動,吹拂著轎簾。薛又星隱約看見轎裡坐著的是一位穿著月牙白衣衫的年輕男子,看來優雅,但那虛幻氣質更引她側目。

  白戲牆再道:「聽說你原本是『單家堡』的丫鬟,卻被龍壑擄了去,還被他玷辱了清白,想必你很痛苦吧?」

  「你真的把我的來歷背景調查得一清二楚。」她慢慢斂眼。

  「龍壑為了得到『忠勇王』,無所不用其極,在下雖然動不了他,但也得對他以及週遭人上有所認知,才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白公子,可否請教您的身份?」她所知曉的朝廷重臣裡並未有白戲牆這名號,但他絕非普通人,否則不可能知道這麼多的朝廷秘密。

  「在下沒有官銜,在下只是個孤掌難鳴的小嘍囉。正因為敝人力不從心,也就無法撼動龍壑的鯨吞蠶食,只能眼睜睜看著龍壑的魔手伸入朝中,無能為力。也就是如此,在下才想找你協助。」幽幽嗓音帶著鬼氣。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直接回絕。「我幫不了你,我已經離開龍壑。」

  「不,你有能力,只是得請你回到他身邊。」

  「我回不去的。」總覺得白戲牆極其仇視龍壑。

  「可以。」

  「何以見得?」

  「他信任你。」白戲牆天外飛來一句。

  「啥?」她一震。

  「你是第一個讓他信任的女子,否則他不會留你在身邊。」

  「怎麼可能?」她的唇辦是僵硬的。「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您特意停轎,只是要說服我回去跟龍壑重修舊好嗎?」

  「我是在為天下黎民蒼生請命,期待你為民除害,也唯有你才能拯救天下人。如果你願忍辱負重地回到龍壑身邊協助剷除他,本人會代表天下人向你致謝。」

  聞言,薛又星瞪大杏眸,呆望著黑色轎身。

  一股冷風吹過,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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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薛又星咬著下唇,又揉了揉手臂,身子總算暖和了些。

  她抿了抿唇,開口道:「你是要我回到龍壑身邊伺機殺掉他?但,我哪裡殺得了他?我一個弱小女子,豈有殺人的能耐?」

  「你有的。不必舞刀弄劍,你依舊可以鏟奸除惡。像是龍壑下毒殺害大司馬的伎倆,你也可以照本宣科地學它一學。」他教導著她。「龍壑的心狠手辣你應該比誰都明瞭,你不就是被他強擄的可憐女孩嗎?就因為他的狂妄,讓你一生盡毀,若讓這種凶狠之徒繼續流竄人間,那將是一種罪過,想必善良的你也不願讓他繼續危害人間吧?」

  「我……我殺不了他……」她喃著,青筋不斷浮現。

  「殺得了,只是有心或無心的問題罷了。我已說過,龍壑信任你,你就利用他的信任來達成目的。」白戲牆的語調更柔和、更誘惑。「薛姑娘,你知道為民除害的可貴,況且依你的聰明才智,不必動刀舞槍,也可以想到辦法剷除他。」

  「我……」

  「如何?」

  「我覺得……我要辜負白公子的期待了。」

  白戲牆沉默了,須臾後,再道:「好吧,我也不再堅持了,畢竟是姑娘家,有所顧忌也很正常。」

  薛又星的心一震,他語氣裡的殺氣雖是一閃而逝,但她感受到了。看來她要死在這片林子裡了……也罷,當樹肥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戲牆淡淡道:「你走吧,只是希望你我見面之事勿宣揚出去。至於龍壑,我再說服『日月寨』裡其他的有志之士,請求協助他人為國除害。」 待她出了視線,再毀去!

  「你要買通寨子裡其他人行刺龍壑?」薛又星的口氣倏地一變。

  「怎麼?」

  「我是想……你或許不用麻煩了。只是,你要如何買通別人?」

  白戲牆一笑。「當然有好處。怎麼,你回心轉意了?為什麼?」

  「因為……我想到我已經無處可去,也無家可歸,我不想再回去『單家堡』,而在名節盡毀的狀況下,我又嫁不了人,更回不了老家,再加上我……我身無分文,難不成只能當乞兒?」她哀怨地道。

  果然,方纔的推諉是為了得到好處,白戲牆笑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當乞兒的,一旦你協助朝廷除掉大禍害,一萬兩黃金等著你。」她果然是識相之人,懂得選擇最有利的事情做。

  「一萬兩黃金?!」她露出喜悅的神情。

  「龍壑一死,想必『日月寨』群匪們也會尋找兇手報仇,到時你不必害怕,我會保證你的安全。所有後路我都會安排得妥妥當當,只要你肯按照我的指示去做。」龍壑,太礙眼了。

  「好,我答應!我的一萬兩黃金,你也一定要準備好!」

  「在下不會讓你失望的。」語畢,示意尹留志啟程。「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薛又星目送白戲牆的轎子慢慢遠離她的視線,終至消失。

  「命,是暫時保住了……」她喃著,看來白戲牆對龍壑的怨恨極深,所以一聽到她答應協助暗殺他,就願意留下她的性命,只是,龍壑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她回身。「嚇!你……你……」

  「呵呵呵……我的寨主夫人,你還好嗎?呵呵呵,看你臉色紅潤潤的,風寒都該痊癒了吧?」百草伯圓圓的臉蛋充滿著興奮的彩光。

  她明明是氣血翻湧才會臉紅心躁,並非心情愉悅。倒是「日月寨」的人又一次地展現出神出鬼沒的技能,還有,百草伯有沒有聽到她跟白戲牆的交易談話?

  「百草伯……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就跟蹤你呀!」他回道。「一定要跟蹤你才能掌握住你的行蹤嘛!你的提問還真笨,就像你離開寨主的決定一樣,也是笨得可以,居然會認為『日月寨』找不到你,你好笨喔!呵呵呵……告訴你喔,咱們『日月寨』養的探子個個厲害無比,以前為了要掠奪貢品、要劫掠商人的金銀珠寶,所以線索絕對不能出差錯,啊,那是以前幹壞事的情況啦,現在可都沒有了,沒有了喲!自從龍壑寨主接掌『日月寨』之後,探子們就沒再做過任何壞事了。『日月寨』的探子只負責找人,所以只花半天時間就找到了你的行蹤,然後通知了我,我就來找你,並且暗地裡跟蹤你許久了。」另外,他也向龍壑傳達寨主夫人遇上白戲牆的消息了,他會趕來的吧?

  她無奈一笑,道:「我還以為自己輕易擺脫掉『日月寨』了呢!那為什麼不直接抓我到龍壑寨主面前,卻放任我在外頭這麼多天呢?」

  「寨主有指示,交代我們不可打擾你,要讓你玩一玩。」他搔搔腦袋,再道:「寨主大概是想要讓你暫時遠離廝殺的風暴吧!要不是你突然跑去跟蹤白戲牆,我也不會現身。」

  她的心兒愈跳愈快,問道:「那麼……百草伯有沒有聽到我跟白戲牆的對話?」

  「有啊!」

  她僵住,再道:「那你怎麼還是對我客氣溫和,沒有舉刀要殺掉我?」

  「因為我有能力保護我家寨主啊!」忽然,百草伯從腰間拿出一顆紅色藥丸來。「來,你服了它,吃了這顆藥丸之後,一切都可以解決了。」

  「這是……毒藥?」她看著紅色藥丸。

  「什麼毒藥?我怎麼可能殺你!」百草伯揮手否認。

  「你當然會殺我,畢竟你可是親耳聽到了我要殺害你家寨主的談話。」

  「我就是聽到了,才想給你服下這顆心心相印丸啊!相信我,吃了這顆藥丸後,你不僅不會去殺我家寨主,反而會更加地愛護他!」

  「什麼心心相印丸——」咻!「呃?!」薛又星驀地瞪大杏眸,搗住咽喉。百草伯竟然趁她開口之際,將藥丸彈進她嘴中,溜滑藥丸順著喉嚨滑下,被她吞進肚裡去了!

  「你……你何必?!百草伯若要毒死我,我甘心承受,不必如此。」

  「別怕別怕,不是毒藥啦!你吞下的是本仙人研發一年的心心相印丸,往後,你就不會跟我家寨主鬧不合了,嘻嘻……」

  她搗住胸口,覺得胸口處有一股熱氣正在慢慢凝聚中。「我寧願這是一顆毒藥,我情願你殺了我。為什麼不讓我服下毒藥?別忘了,我可是要殺害你主子的大惡女。」

  「我怎麼可能殺掉你?」回應的是龍壑低沉的磁音。

  「你——」她回首看他,差點呻吟出聲。體內的躁熱愈來愈擴大,心跳得好快好快。

  「我怎麼捨得殺你呢……」龍壑深黝的黑瞳凝視著她,神情莫測萬分。

  她閉了閉眼,回道:「當你知道我跟白戲牆密謀要殺你之後,你不可能捨不得的。」她挑明著講,不想再與龍壑牽扯不休。現在只要把關鍵重點說完,是生是死她都不在乎了。

  「喂,夫人,你、你怎麼口無遮攔呢?」反倒是百草驚駭地跳跳跳。「你怎麼那麼愚蠢,竟然自個兒向寨主坦承要殺他?我原本還好心想替你隱瞞你跟白戲牆的交易,又特地讓你服下心心相印丸,就是要讓你別再為這事掛懷,沒想到你居然傻呼呼地跟寨主承認了!」她不要命了呀?

  「我並不在乎被龍壑知道。」她壓抑體內一股狂燃的熱氣,語調清冷。

  「你是聰明還是傻蛋?」百草也慌了,他深信自己的心心相印丸可以消弭薛姑娘對寨主的種種不滿,豈知在藥效尚未發作前,她居然先一步坦承了跟白戲牆密謀要殺寨主一事。「寨主,你可別惱火,先聽我說,薛姑娘很快就會愛上你了,她也不會殺掉你的,所以你一定要手下留情,千萬別殺她喔!她——」

  「一旦殺了龍壑,我還有一萬兩黃金可領,一萬兩,我這輩子就不用擔憂——」薛又星卻插話道。

  「你真是在找死耶!」百草又把話擒回去,也把她跟白戲牆的對話一字一句重述了一次。「寨主,聽完後你就明白了吧?白戲牆是用道德的大帽子扣住了薛姑娘,他慫恿薛姑娘要為民除害,薛姑娘是被教條給捆綁住了,才會動了殺你的念頭。雖說薛姑娘也有要求錢財當報酬,但那是……那只是……只是什麼呢?」呃,這要怎麼為她開脫呢?

  「說我見錢眼開無所謂的。」她不在乎激怒龍壑,不必讓他知道她會忽然答應的轉折關鍵是出於白戲牆想再找其他人伺機狙殺龍壑。「日月寨」門徒們就算願意向善,但在重金誘引之下,難保不會有人背叛,所以她想將這消息傳達給龍壑知曉,讓他防範,這就是她忽然轉變決定的主因,純粹就是想留下性命向他示警。

  她竟是這般地在乎著他……

  薛又星牙一咬,再道:「但可惜,交易才剛談完,就撞見了百草伯,精心布下的局連玩的機會都沒有,這是我遺憾的地方,唉。」她歎口氣。「可惜那萬兩黃金將換人取得,會有人頂替我的位置,尤其是你的親信最可能殺你。」她一邊說著,體內一股躁鬱也直冒,心心相印丸並沒有帶給她痛苦的感覺,然而胸腹的浮躁卻讓她難受。這到底是什麼藥丸?這是瀕死的徵兆嗎?

  「你是說,白戲牆也要買通我的近侍,一刀把我砍了?」龍壑的唇邊揚起笑意。

  薛又星暗吁口氣,他果然聰慧過人,聽懂了她的警告。

  百草哇哇大叫,力辯道:「我才不會殺害寨主!我不可能背叛寨主,我死都不會傷害寨主的!我只會保護寨主,絕對不會背叛寨主的!我發誓!不要懷疑我呀!」百草一聽薛又星的提醒,馬上力保自己的清白。「我不會傷害寨主的——」

  「百草伯或許願意死心塌地,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跟我一樣貪生怕死呢?呃!」她再也忍受不住地悶哼一聲,道:「百草伯,這心心相印丸的毒性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奇怪,我的身子好難受、好躁熱……」

  「我不是說了,心心相印丸不是毒藥,它只是讓你排出體內的郁氣,把對寨主的不滿通通消滅掉,等通體舒暢後,你就不會看寨主不順眼了。」他一邊說,一邊慢慢往後退。

  她怔了下。「什麼意思?你給我吃的……該不會是春藥吧?」

  「不是春藥。」回了一句後,百草決定先溜為妙。「兩位慢聊,我要告退了。接下來的事情不是我能作主的,你們自個兒商量,我不打擾了!」咻地,百草一溜煙地沖走,剩下的事情他管不了。

  「等等,別走!百草伯,別走啊!先把解藥給我——」體內的熱愈來愈澎湃,像極了傳說中的春藥藥性,而行事作風古怪的百草伯可是什麼都敢做的,給她吞春藥也不奇怪。「百草伯,快給我解藥!呃,給我……解藥啊……藥性發作了……」

  「倘若真是春藥,有我在,你就別擔心了。」龍壑邪魅地逸話道。

  「你——」小臉驚駭地失去血色。「你瘋了嗎?我是一個會陷害你、要殺你的惡女,你還要接近我?」容顏艷紅如火。

  「你才捨不得殺我。」他回道。

  「我怎麼會捨不得?」她往後退、往後退,咬牙迸話。

  他開始一步一步地逼近她,道:「當然捨不得,否則你怎麼會故意向白戲牆示好?不就是為了留下性命好來向我示警嗎?」

  「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她氣息亂了。

  「我有說錯嗎?」

  「呃……」沒有。

  龍壑柔柔地笑了,道:「我說中了吧?你一直就是不怕死的,那要我怎麼相信你會為了財富而要暗殺我?記得我們初相見之際,你勇氣十足地不斷冒犯我,這樣的你,豈是容易被收服的?」

  「你……你說得好像很瞭解我似的……」對他的排拒竟然開始崩塌。下一瞬,腦中忽然閃過一串話。

  他信任你。這話,是白戲牆說的。

  你是第一個讓他信任的女子,這話,亦是白戲牆所說,但她暗暗恥笑白戲牆的無知。

  可是龍壑此時此際卻將她的嗤之以鼻狠狠打破!

  「我很瞭解你的心性。」龍壑柔情的磁嗓震得薛又星倉皇失措。「就因為瞭解,所以在你離去時,我沒有強行將你帶回,畢竟將你逼得太緊,反倒讓你生病,這是我的疏忽,是該要讓你透透氣。」懾人的眼眸直盯著她。

  聞言,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到底要怎麼「對待」龍壑啊?「你……讓我慌亂無措……」

  「愛我就行,就不會慌亂了。」他深深凝睇著將他整顆心佔據住的女子。就在第一眼,她強行佔據了他的心間,他抵抗過的,卻毫無用處。

  薛又星更慌了,他身上那股愛慕的氣息駭得她想要迴避。

  「不准躲!」他發現到了,立刻拉住她,手指掬起她美麗的下顎,俊容俯下,直棲吻上她的唇。

  「唔!」櫻唇再也發不了抗議的聲音。

  龍壑淺淺地輕啄著她的唇,輕輕地吻著,但她血脈沸騰,熱氣竄起奔騰,瀰漫了整片胸臆,也教她的身子發軟,頭暈目茫,都快站不住了。

  龍壑摟住她,支撐著她,卻不放過她,愈吻愈深……

  一波接一波的熱潮不斷地湧翻、擴散,在纏吻下,兩人的喘息聲也愈來愈濃厚。

  「唔……」

  半晌後,薛又星移出距離,啟唇逸出話來。「你對我,總是這麼的魯莽。」

  「誰教你總是讓我忐忑難安。一會兒對別的男人示好,一會兒又對別的男人耍陰謀,也不怕丟了性命。」他低啞的嗓音帶著怒火。

  「什麼?」

  「既然你難以掌握,就別怪我對你魯莽。」

  「你你你……你強勢又獨裁……」

  「你一直都是知道的,不是?」

  「你!」她跺腳,嬌嗔著,但捫心自問,她是知道而且還陶醉地接受了他的魯莽。

  倏地,一聲異響噴出,兩人的聲音頓住,也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片刻後,龍壑開口,表情古怪地問:「那是……什麼味道?」

  「呃!」薛又星的臉蛋脹紅。

  「你……聞到了嗎?」他問。

  她輕輕點頭,囁嚅地細聲道:「我……聞到了,是臭味。」

  「怎麼一回事呢?」龍壑的眼角、眉兒慢慢彎起,眼瞳含笑。

  「我總算知道百草伯給我吃的是什麼藥丸了。」她窘迫又無奈地說著。

  「我也知道了。」他笑言道:「心心相印丸還真不是春藥。」

  「是啊,它不是春藥,它是、它是……」她臉紅如火,尷尬地道:「難怪百草伯會特別強調吞下此藥會通體舒暢,因為那是可以把我體內的毒素排出,好恢復神清氣爽,自然就不會鬱悶地生你的氣的瀉藥!」哇,丟臉死了!

  「所以……」

  「所以,我現在要去找茅房了。」她苦笑道。

  ***  ***  ***

  數十雙眼睛瞪得有如銅鈴大,每張臉龐都充滿著不可置信,只要是龍壑與薛又星走過的地方,路上行人以及百姓都紛紛回頭駐足張望。

  好大的膽子呀,這兩個欽命要犯居然視官府的通緝公告如無物,啥都不怕地就出現在大太陽底下、大庭廣眾下,而且還並肩從容地走在人群裡!

  「他們……不是官府緝拿的要犯嗎?」百姓們議論紛紛,這兩人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點吧?

  「哇!我沒看錯吧?他們不是官府緝拿追捕的要犯嗎?怎麼會明目張膽地現身在街上呢?」交頭接耳的口氣裡滿是不信。

  「好大的膽子喔!是罪犯、殺人要犯——呃!」嚷嚷的大漢忽然驚恐地住了嘴,只因龍壑在一瞬間已來到他面前,端著張邪邪笑臉看著他。

  「我無罪。」龍壑對著大漢道,聲音輕卻清冷。

  大漢的心差點忘了跳,驚駭地迭聲道:「是是是!龍寨主當然無罪!您怎麼可能有罪,您不會有罪的!」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害怕脖子會被當場扭斷,因此連忙捧抬他。「龍寨主清白俠義、忠勇愛國,一定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

  大漢打躬作揖,不敢造次。其他百姓見狀,也不敢再指稱他是欽命要犯了。

  「是的,龍寨主英明神武,您是大好人,是忠勇之士,是咱們欽佩的好漢子!」百姓全改了口。

  薛又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拉著龍壑快步離去。真不明白他腦子裡裝著的是什麼?不僅公然現身在人群裡,還故意嚇百姓。

  「你分明是在嚇唬百姓,可是用威脅的方式怎麼可能證明你的清白呢?」薛又星對他的大瞻行徑頗不以為然。

  「我本來就是清白的,是百姓中了詭計。你想,欲生欲死丸是來自苗族王宮的密傳毒藥,不僅配製秘方從不外傳,也極少人識得它的毒性,可偏偏官鈺卻身中此毒,還宣稱是我所下。」他要她細思官鈺中毒的古怪之處。

  「就算是王族的不傳之毒藥,但我相信對你來說依然可以輕易拿到,畢竟你連龍呈皇朝宮廷內的高官貴冑都可以買通了,區區一顆藥丸又怎麼會拿不到?」在聽到白戲牆形容他在朝廷裡的佈局後,對他的心機之深有著更深的感受。

  「最重要的是,官鈺沒有資格讓我對他下手。」要知道,官鈺能一路坐上大司馬的官位,他暗中出力頗多,而官鈺居然膽敢垂涎薛又星,對付這樣的人不必大費周章讓他服下欲生欲死丸,一掌擊斃倒還乾脆些。

  她仍有些疑惑地道:「可是你對官鈺十分的厭惡,怕是你怒火攻心,失了理智,決定下毒殺他。」

  「你一直在擔憂且維護他的性命。官鈺中毒時,你難受痛苦的表情,我還是記意猶新。」此時想起,心裡依然不舒坦。

  她心兒一悸,道:「你的口氣像是打翻醋罈子似的,酸味四溢。」

  「我是不喜歡你去關心他。」

  「但官鈺若死去,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尤其『忠勇王』之位將正式和你絕緣,皇上再不可能封賜給你,所以,官鈺活著才能延續一切。你還是把解藥拿出來,治好官鈺,如此你的麻煩才能減少。」

  「毒,不是我下的。」龍壑再次道。

  她看著他,似乎……真不是他所為。

  龍壑笑了笑,再道:「這是有計劃的誣賴。你想,誰會知道『日月寨』寨主龍壑的長相?誰又有能力查出我住在『逍遙山莊』,而在我們見過官鈺之後,官鈺便立刻中毒?」

  她想著。

  「指揮緝拿我的尹留志,他自稱是白戲牆的手下,而白戲牆又慫恿你來殺我。」

  薛又星漸漸理出頭緒來了。

  「最值得玩味的是,為什麼御醫會恰巧出現在鞏山縣?御醫不該也不會離開皇宮,哪怕要採藥,派人去便可,何須動用他親自來到鞏山境內,而且還是與白戲牆同時現身?這中間的關聯,意味著什麼?」

  「像是有人特意安排……」薛又星道。整件事情的發展太過巧合,尤其是白戲牆,他儼然是這件事情的操作者。「白戲牆是何來歷?」

  龍壑冷笑,道:「白戲牆,一位喜歡用花言巧語來迷惑皇帝的讒臣。他讓皇帝看不起江湖事物,他更是用盡一切手段破壞皇帝對江湖人物的觀感,會如此做之因,是白戲牆意圖將武林掌控在自身手上,要讓武林成為他背後的勢力。但,我怎能准許一個讒臣掌控武林?也因此,我必須讓皇帝清楚知曉江湖武林並非全是兇惡之徒,相反地,忠肝義膽之人俯拾皆是,尤其『日月寨』更是其中翹楚。況且行事作風改弦易轍的『日月寨』,這幾年來行俠仗義之事做了很多,更是取得朝廷重臣們的肯定。白戲牆便是感受到這股強大壓力,擔心掌控武林的詭計會失敗,才會費盡心機地向皇帝唆使,想辦法要剷除我。」

  「所以官鈺中毒之事就是白戲牆要拉你下馬的詭計?」

  「白戲牆用盡一切手段也要阻攔我得到『忠勇王』之位。」

  「聽你的口氣,你跟白戲牆似乎結了極深的怨。另外,你們兩個是舊識嗎?」

  龍壑斂下眼,道:「我與他,不僅是舊識……」

  「那還有什麼?」聽來似有蹊蹺。

  「醒過來了!」一聲長吼劃過天際,將眾人的注意全都吸了過去,也打斷了龍壑與薛又星的對話。但見一名客棧小廝像頭牛般地在大街上狂奔,邊跑還不斷大吼道:「醒過來了!他醒過來了!醒過來了——」

  「那不是『淘金客棧』的跑堂冬瓜嗎?他在高興個什麼勁兒?」

  「大司馬醒過來了!官鈺大司馬被御醫給救活了!」冬瓜給了回答。

  「嘩!真的嗎?太好了!」

  「幸好啊,這樣咱們鞏山縣民就不用陪葬了。」

  「是太好了……」薛又星聞言也鬆了一口氣。

  「你幹麼這麼高興?」龍壑的口氣又沉了。他真的不喜歡她對別的男人表現出友善的態度來,尤其是官鈺。

  她望著他不悅的神情,本該用憤怒反擊他才對,可是,接二連三地嗅到他的醋意,讓她的心開懷了起來。「我不願意你被視為殺人魔王,所以我希望官鈺活著。我在意的是你生命的存續,以及不要蒙上不白之冤。」她愈說愈小聲,這段話像是在表白,她對他的好感藏不住了。

  「很好。」龍壑感受到了,也笑了。

  她臉紅,低頭。

  「好大的膽子,敢現身於此!抓起來!」一群官兵忽然蜂擁而上,手持刀劍,往龍壑與薛又星所站的位置奔來,發狠地直接開打。

  「抓人!」

  「快!」

  「官鈺不是醒過來了,為什麼還要找我們麻煩?」薛又星在龍壑的護衛下,一邊閃躲,一邊高聲問道。

  「正是大司馬醒過來了,我們才更要抓住要犯!」官兵們中有人回答,而且刀劍全然沒有輕饒的意思。

  砰!鏗!鏘!

  「快逃啊!」百姓們紛紛走避。

  「快,閃遠一點兒!」

  街上,人影凌亂,四處移動,大吼大叫,亂成一團。

  刀光劍影中,薛又星被安全地護衛在龍壑的臂彎裡,隨著他的輕移、閃身,避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刀光劍刀。

  「要犯是誰?官鈺大司馬醒了之後,有說出真正的兇手嗎?」在一片混亂裡,還是有人高聲問出這個最重要的疑惑來。

  「當然有!大司馬親口指證,下毒者就是龍壑,是龍壑!你還不束手就擒?殺!」

  咻~~

  龍壑施展輕功,帶著薛又星躍出官兵的包圍外。

  「可笑……」撂下這一句話後,他便帶著薛又星離開。

  「快追!」官兵快步跟上。

  「追!」

  「我們要去哪兒?」薛又星摟著龍壑的頸項。暫離風暴圈,然而行進快疾的他,似乎已經鎖定了目的地。

  「咱們到『淘金客棧』去。」龍壑回道,展現絕佳的輕功技巧,抱著她往「淘金客棧」的方向而行。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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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咿呀——

  廂房的門扉被推開,一男一女現了身。

  已清醒的官鈺,仍然臥躺在床鋪上,一望見走進來的男女,臉色倏地一變!

  「你你你……龍壑,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敢……咳咳……」官鈺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麼大刺刺地現身,喘了口氣後,再道:「你這兇手!你竟然敢在我面前現身!」

  薛又星上前一步,緩緩啟口,問:「官爺,真的是龍壑對你下毒的嗎?」

  宮錳眼睛一亮,用力且決斷地點頭道:「當然是他!除了龍壑外,還有誰會心狠手辣地傷害我?薛、薛姑娘……我是受害者,我的話還需要懷疑嗎?」官鈺撐起身子,顫抖的手指指向龍壑,再道:「相信我,是他沒錯!」

  薛又星笑了笑,目光轉回龍壑臉上。

  龍壑的視線也移向她。

  四目相對,卻是平和無怒。

  她相信官鈺嗎?不,即便官鈺指證歷歷,但她已對龍壑的解釋堅信不移。

  於公、於私,他都必須踩死龍壑,否則他什麼都得不到,因此官鈺繼續道:「龍壑的心好狠,他真的好狠、好狠!我對他沒防備,他卻偷偷在茶水裡下毒害我,若非我命大,早就死了!我親眼目睹他對我下毒!」

  「你分明是在作夢。」龍壑調侃官鈺。睜眼說瞎話莫此為甚!

  官鈺神情一僵,再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賴?」

  「你該給大夫診斷你的腦子是否安好了?」龍壑反唇相稽。

  「你——咳咳咳……」官鈺氣結,搗著胸口急喘氣。

  而站在官鈺身旁,保護官鈺安全的五名捕快也心驚膽顫地瞪視龍壑。他們五人可以打贏龍壑嗎?先前聽聞要逮捕龍壑的數十名捕快不僅摸不著他一根寒毛,還個個都帶傷啊!

  「咳咳咳,呼……薛姑娘,總之真相已大白,江湖惡賊終究改不了其狠毒的性格,所以,咳咳……你是否應該細思,為了自身安全,速速遠離他才是?」

  「官爺,您要不要再仔細想想,下毒者究竟是誰?希望你不要錯認了人。」薛又星平心靜氣地勸他講實話,畢竟大司馬官職仍在,不需要扯破臉。

  「薛姑娘,你不相信我的話?」宮錳心急了。

  她是不相信。「請官爺再仔細回想好嗎?」

  官鈺怒火攻心,叫道:「龍壑,你還不束手就擒?你就別再妄動殺念,製造血腥了!薛姑娘,快點躲到後面去,放心,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捲入血腥中,也不會容許龍壑威脅你的!」

  龍壑聽著,幽幽地開口道:「看來你決定要忘恩負義了?」

  官鈺一震,臉皮僵硬。

  「你生氣了?」薛又星感受到他的怒意,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深怕他有任何猖狂舉動。

  龍壑揚唇,再逸話道:「恩將仇報的廢人,實在礙眼!」

  「我沒有恩將仇報,是你凶性大發,是你想殺害我才對!」官鈺的氣息雖然虛弱,但仍死命栽贓龍壑。他喜歡薛又星,他真的很想得到她!為了她,他可以豁出一切,什麼都不顧,必要消滅最大敵手才行!「薛姑娘,你別被龍壑所蒙騙,我的毒,真是他所下!相信我,我沒必要針對龍壑!」

  「喔。」薛又星輕應一聲,人證、物證看似俱全,而且龍壑也有殺害官鈺的動機,她是該懷疑龍壑,只是……她不僅不再懷疑他,甚至對他的厭惡也已全部消失。

  「不要再囉嗦了,給我抓人!」官鈺一聲令下,五名護衛即便害怕也還是得衝上去。

  「納命來!」怒喝聲在房裡大響。

  龍壑唇角一揚,身形快如閃電,五把刀尚未欺近,他已快一步打傷他們的手腕。

  「啊!」、「唔……」、「痛——」刀子紛紛落地,疼痛的悶哼四起。

  龍壑冷笑道:「這樣的武功怎麼可能抓得住我?」

  官鈺氣急敗壞,大聲嚷嚷道:「來人呀!快來人,咳咳……快抓人!來人啊——」

  喝!鏗!鏘!刀光喊聲中,龍壑一隻手臂環住薛又星的纖腰,護住她的安全,另一手則與官兵手中的刀刀對決,且招招逼退來者。

  「薛姑娘,聽我的勸,別跟著這個殺人魔王了!」官錳一邊指揮抓人,一邊試圖喚她棄暗投明。「你快過來,過來我身——」

  「官鈺,你很煩,你真的很煩人!」龍壑冷冷地插話。官鈺對又星的親匿口吻,讓他壓抑不住怒火。

  「快點殺了他!」官鈺也生氣了,召喚埋伏在四周的護衛通通上陣抓人。「抓住他,快點抓住他!」

  「是!」數名黑衣人破窗而入,持刀逮人。

  龍壑的深邃黑瞳更加冷暗。

  薛又星見狀,大驚失色,龍壑真的生氣了!

  果然,一把軟刀倏地從龍壑手腕的扣環中變出,刀峰尖銳,直刺官鈺!

  「不行!」早有預防的薛又星輕嚷一聲,雙手毫不遲疑地伸去抓住龍壑的手腕。

  「呃!」薛又星痛呼一聲,龍壑的軟刀劃過她的衣袖,也傷了她的玉膚,一道血痕立現。

  「又星!」龍壑立刻收刀,神情冷冽地問:「要不要緊?」

  「不要緊,但我要離開這裡,這地方讓我很不舒服。」她賭了,用自己來賭,賭龍壑會收手。

  「又星,你沒事吧?龍壑,你居然想殺又星?!」官鈺走下床,拖著無力的身軀誣賴他,還一邊指示部屬道:「抓住龍壑,不准讓他逃走!咳咳咳……」

  「我要走。」薛又星央求著龍壑。

  「好。」龍壑無法違逆她的心意,抱起了她。

  「不准走!」

  砰!兩人破門而出,離開了「淘金客棧」。

  「快追!」

  「是!」

  「別走啊,又星!別——咳咳……別走啊!」官鈺呼喊道,怕這一別,再也見不著她了。

  ***  ***  ***

  大夫小心翼翼地替薛又星上藥、包紮,然後仔細把脈,謹慎的態度就當她是一碰即碎的搪瓷娃娃般。

  薛又星失笑道:「一點小傷而已,而且血也只是流了一點點,死不了的,不用這麼慎重其事好嗎?」

  大夫抿嘴淡笑,不敢多言,只是把自身的職責做好。「我再去抓幾帖補身子的藥材過來。」

  「麻煩了。」龍壑道。

  「不麻煩、不麻煩!那小的先告退了。」

  「多謝。」龍寨主送走大夫後,回身,看著她,再問一次。「你真的沒事嗎?不許強撐。」

  「沒事,你太緊張了,竟然還請來鞏山縣內最出色的大夫來治我這小小刀傷,也不怕被訕笑。」話雖如此,但她的心頭卻是暖呼呼的,被保護的感覺好舒服。

  「真不該帶你去『淘金客棧』的。」龍壑的神情仍然冷冽。

  她輕吁一口氣,道:「我若不去,官鈺就死定了。」

  「讓你受傷,我很不高興。」他口吻冰冷。「還是會痛吧?」

  「是會痛,但我更不喜歡見血。」她直視他,他的臉上仍然殘存著殘酷的陰影,很駭人。「我不想你當殺人魔王,你方才差點就殺了官鈺。」

  「他是該死。」

  「但你若殺了他,你的『忠勇王』就沒了。」

  「我知道。」

  「什麼?」她一愣。

  龍壑倒了兩杯熱茶,要她溫潤乾渴的喉嚨。「我帶你現身在市集裡,就是要引白戲牆開始執行下一步計劃,我想確定白戲牆的下一步舉動。果然,他替官鈺解了毒,要他誣陷我是下毒兇手。原本,我以為官鈺會幫助恩人,將真正的下毒兇手道出,豈知他竟選擇與白戲牆沆瀣一氣,以滅我為目的。」

  「官鈺到底在想什麼?」

  「官鈺他想要你,所以期待我死去,他好向你獻慇勤,宮鈺是如此奢望著。至於白戲牆,他是所有陰謀的始作俑者。命令官鈺指稱我是下毒兇手,為的是要激怒我,好讓我在盛怒之下一掌打死官鈺,如此我就成為名副其實的殺人魔王,而『忠勇王』之位自然也沒了。」

  「你既然把白戲牆的詭計通通看破了,那麼……為何你還是差點就殺了官鈺?」她指了指自己上了藥的手臂,若不是她阻止,官鈺必死無疑。「我真的不懂你怎麼會這麼衝動?一旦官鈺死去,不僅『忠勇王』之位告吹,連『日月寨』都可能面對被圍剿的危機,在這種關鍵時刻,你卻亂了方寸,真不像你。」

  龍壑冷聲道:「我每回見著官鈺對你露出癡迷面孔,就想扭斷他的脖子!」

  「你……你好凶……」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內心卻是激動無比,那是欣喜的情緒,因為他又一次表現出她的重要性,她開心到快要無法呼息了。「我對你的影響有這麼的深嗎?」

  「就是這麼的深。」龍壑再道。

  四目相對,心兒晃晃,眼波交流,兩人沉醉在旖旎氛圍中……

  ***  ***  ***

  燭火,一盞一盞慢慢地亮起來,書房,宛若白晝般光亮。

  椅子上的白戲牆被燭火的亮光映照得清清楚楚,但立於他跟前的官鈺卻覺得白戲牆彷彿蒙上了層霧氣似的,虛渺難測。

  官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也許是解毒過後,身體尚未恢復到最佳狀態,所以眼茫茫、目不清,才會覺得白戲牆的面孔上有一層陰暗色澤吧。

  「你的身子還撐得住吧?」放下茶杯的白戲牆關懷地問道。

  「可以,解了毒後,屬下的身體恢復得極好。」他回稟道。

  「恢復了,卻還是殺不了龍壑?」

  宮鈺身子一悚,連忙道:「公子息怒!」官鈺原本轉紅的唇色瞬間變為蒼白。

  「你好無用。」他微瞇黑瞳。

  「我……我……公子,請容屬下放肆,您這種說法屬下不能接受。」官鈺不悅,可又不能表現得太過。眼前人雖然沒有任何官職,可是他的能力卻大到足以影響皇帝的決策,朝廷要臣們個個知曉他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甚至想得到皇帝的封賞,都還得先通過白戲牆這一關。

  回想自己考上狀元後,雖然先有龍壑在暗中支助,但能得到大司馬之位,白戲牆的力薦才是最主要的因素。

  「你不能接受自己的無能?」白戲牆笑了。「我特意向皇帝推薦你接任大司馬一職,但連這小小的交代你都完成不了,不僅龍壑還活著,你也開始犯上了。」他本想藉由他之手來滅龍壑的,沒想到竟然沒成功。

  「這這這……這不能怪屬下啊!屬下已經遵照您的指示,將下毒兇手誣給龍壑,這樣還是取不了他的性命,那……那怎麼能責怪我呢?況且,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龍壑下的毒。我是如何中毒的,我至今都還搞不清楚。」所以清醒後,白戲牆指陳是龍壑下毒,他就遵照指令,因為他私心地希望打垮龍壑,好得到薛又星。

  「換言之,愚蠢的人是我,要怪也該怪我?」

  「不敢!」他一震,暗叫糟糕,他觸怒白戲牆了!

  白戲牆淡淡一笑,道:「看來我是愚蠢,所以才會讓龍壑逍遙法外,就是愚蠢,才會讓薛又星騙了我。」薛又星最讓他驚訝,居然沒有見利忘義,還騙他。

  他身畔充盈著利慾熏心之輩,他早看慣了,才會導致判斷失誤,錯以為薛又星是用錢便可買通唆使的人。

  依龍壑的狡猞,要取他性命一定要有最親近的人背叛才有機會,他經過多方尋找,意外發現薛又星頗得龍壑信任,沒想到她竟是難以收買。

  「公子,您跟薛又星曾經有過密謀?」官鈺大驚,想知道內情。

  「女人,不都見錢眼開,哪兒有益處往哪兒鑽?」他像是自問,又像是在問人。

  「薛又星是個奇特的女子!我第一眼見到她時,就覺得她與一般世俗女子不同,不僅柔情善良,而且靈黠動人,所以用錢收買沒用的。」官鈺忍不住為她說話。

  白戲牆點頭道:「是啊,她是奇特,這世上膽敢耍我的女子她是第一個。」

  「呃!」聞言,官鈺驚恐不已。畢竟在官場打滾多年,他太懂得察言觀色了,因此不由得開始替薛又星擔心起來——白戲牆不滿薛又星。「公子,您要怪就怪龍壑,全是他迷惑了薛又星,擾亂了她的心智,誘惑她為他做事,請您可別把氣出在無辜的薛又星身上。」

  「怎麼,你也對薛又星感興趣?」白戲牆斂眼問道。

  「我……」

  「倘若她來勾引你,你是不是要跟她站在同一陣線上?」

  「不會的!」

  「人心難料啊!」

  「公子……」官鈺的聲音抖顫,身子也在發抖。白戲牆生氣了,他魯莽的行為惹悟了他!

  「已被女色所誘的你,會不會中了薛又星的陷阱,反過來對付我呢?」

  「不會!」他吼道。

  「大司馬之職,撤!京城你也別回去了,你適合去蒼松縣當縣令!」白戲牆驟下指令。

  「公子——」蒼松縣是人煙稀少的荒涼地區啊!

  「再有異議,那就發配到邊疆吧!」

  「不!」官錳打斷他的話,忙道:「屬下願去蒼松縣,願去!請公子手下留情,饒小人一條命!請恕罪!」形勢如此,他只能先忍氣吞聲,否則恐怕會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那就什麼都沒了。

  「快啟程吧。」這傢伙既然沒有用處,就貶到荒蕪之地,不要讓他成為絆腳石,也省得礙眼。

  「是,屬下告退,屬下這就到蒼松縣就任!」官錳識時務地先離開鞏山縣。留下性命,才能等待再起的時機。

  白戲牆轉身不再理會他,執筆,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了一行字後,捲進小竹筒內,隨後出門,抓來一隻信鴿將紙筒綁好,放鴿飛行。

  「龍壑,我就看你還能不能躲過這一擊!」白戲牆喃道,姿態優雅高貴,成功地掩去殘忍毒辣的真本性。

  ***  ***  ***

  「大司馬要換人做嘍!官鈺被罷黜,被貶到蒼松縣當縣令去了!」咚咚咚,敲鑼打鼓聲配合著驚人的消息,又成為了百姓們閒嗑牙的話題。

  「怎麼回事啊?我也聽說這件事了。大司馬突然被罷黜,難不成這是畏罪潛逃嗎?」

  「畏罪潛逃?我不懂,官鈺大司馬不是被『日月寨』寨主龍壑下毒殺害,怎麼命救回來了,官位卻不保,現在還要被說是畏罪潛逃呢?」

  「哎喲,聽說朝廷裡有一批官員要重新調查下毒一案,他們懷疑官鈺中毒是假,是為了誣蔑『日月寨』寨主,所以官鈺害怕了,自請降級。」

  「想想也有可能,『日月寨』這幾年來做了許多仁義之事,這些都有人證、物證可以證實,已是不可抹滅的事實,就在『日月寨』的忠勇風範逐漸受到肯定,江湖、百姓,甚至官方都漸漸認可『日月寨』是名門正派的同時,龍寨主又何必傷害官鈺大司馬呢?尤其皇帝已在考慮要將『忠勇王』的封誥頒給龍壑,他又何必做出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所以就有一派在懷疑,說是有人為了阻止龍壑寨主當上『忠勇王』,所以才想盡辦法要誣陷『日月寨』。」

  數十顆腦袋齊齊點頭,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大傢伙兒也都覺得奇怪,『日月寨』這幾年來是很誠心地往名門正派之路而行,那又怎麼會突然去對付官鈺呢?就算官鈺曾經被『日月寨』欺負過,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跟龍壑寨主無關,並不需要殺他呀!」

  「那麼皇帝是察覺到『日月寨』很可能受到不白之冤,才會下令重新調查下毒一案嗎?」

  「非常有可能!」

  「我也覺得『日月寨』是蒙受冤枉了!」

  嘰嘰喳喳的討論到處傳送著,在龍呈皇朝內,除了「仁義王」及「慈愛王」外,「忠勇王」的封賜也成為最熱烈的討論話題。

  ***  ***  ***

  風林別院

  「你在做什麼?」薛又星走上台階,踱步到涼亭上,看見龍壑正把紙條綁在信鴿腳上,似有訊息要傳遞。狡兔有三窟的寓意,龍壑執行得相當完美而且徹底,也讓她見證到龍壑心思之縝密。到處都設有落腳的秘密基地,這讓官府很難尋找到他的蹤跡。

  「放手一搏啊!」龍壑回道,手一放,白色信鴿飛翔而去,很快地便消失在空中。

  「放手一搏?」薛又星收回視線。龍壑似乎又打算翻雲覆雨了。「你在計劃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

  「過幾天後你就會知道。」

  她眼珠兒一轉,再問:「那你知不知道官鈺被下放蒼松縣之事?」

  「知道。」

  「還有,到處都在為你抱不平,外界都在議論,說官鈺中毒之事其實是一樁誣陷案,是為了拉下『日月寨』,也因為如此,『日月寨』的名譽又回到正義的一方。」

  「毒,本來就不是我下的。」他勾唇笑。

  「但你也做了事。」薛又星卻回著。

  「什麼?」他不解。

  「你唆使朝廷友人為你護航,在皇帝耳邊不斷地為『日月寨』說好話,再加上白戲牆出了宮,無法阻止你的朝廷友人們對皇帝的慫恿,於是給了你絕佳的機會翻身。」

  薛又星果真蕙質蘭心。「我若不用心,『日月寨】早就不存在了。江湖險惡,官場恐怕更為可怕。」

  「你明知官場更加險惡,卻還是執意要奪『忠勇王』?」

  他斂眼,回道:「是的,我不會放棄。」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強取『忠勇王』是另有目的,你跟白戲牆究竟有什麼仇怨?」

  龍壑頓了下,而後道:「白戲牆以打敗我為樂。」

  「你跟他,一個在武林稱霸,一個是皇帝身旁的寵臣,兩方相距遙遠,如何結下仇怨?」

  「我跟白戲牆,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龍壑直截了當地告訴她真相。

  「啥?!」薛又星大驚!

  龍壑不再對她有任何的隱瞞,說道:「我母親擁有傾國傾城之姿,十八歲那年嫁給我父親——上上任的『日月寨』寨主籠耀。然而,父親卻因為是江湖盜首的身份,一直自慚形穢,總覺得匹配不起我的母親,於是在我出生之後,便離家,消失無蹤,後來由我叔叔龍逍接任寨主一位,胡作非為。至今我仍尋不到我父親的下落,甚至不知他是生還是死。而我母親在我出生滿月後,就立刻出寨尋覓我父親,卻在途中遇上一位朝廷大官,他將我母親帶回京師。大宮一開始的強迫,而後的糾纏,加上我母親尋不到父親的無奈使然,最後,他倆也成了親,生下一兒一女。三年前,我母親往生了。」嗓音,低低冷冷。

  薛又星聽完後思緒紊亂,須臾後,才又問道:「既然你與白戲牆是異父兄弟,那又為何要互相殘殺?」

  「白戲牆一直以來就在暗中找我麻煩,他是想為他生父討顏面。他清楚母親心底深處最愛的人依然是我父親,這個事實讓他們心生芥蒂,再加上白氏父子見『日月寨』在武林中壯大,而且呼風喚雨,因此白戲牆亦不甘示弱,決意在官場中出頭,掌控權力,以便滅了『日月寨』。既然雙方心有不滿糾葛,仇怨自是愈結愈深。」他回應,表情也是不願示弱的。

  「可,你與他,明明是兄弟啊!」

  「既然互看不順眼,何必去牽連血緣?」龍壑清冷一笑,對峙的氣氛一點兒都沒有消褪的意思。

  「你的神情,好惡。」他森寒的俊容讓她打了個哆嗦。

  龍壑眉心一鎖,幽深的眸光卻更冷。

  薛又星心悸,努力想緩和肅殺之氣,柔聲勸阻道:「這樣的對峙並不有趣。平靜不是比較舒服嗎?何必跟他鬧上?」

  他懂她的想法,就是要以和為貴,但……「不,我不會放棄『忠勇王』之位。放棄的話,如何跟白戲牆周旋?」

  「可是強搶『忠勇王』的目的竟然只是要向白戲牆示威,這也太可笑了吧?」

  「你在擔心什麼?」她看起來很驚惶。

  「擔心你變身成為名副其實的惡魔,『日月寨』的改造功虧一簣,而你也變成十惡不赦的壞人!」他陰狠的神情讓她膽顫心驚呀!「恨意,會蒙蔽雙眼。扳倒他之後,又能如何?」

  「我快活就行!」

  「那也只是一時的快樂,事過境遷後,你會不會與異父兄弟結了更深的怨?」

  他眉心蹙起。

  「令堂在天之靈,會開心嗎?」

  他目光灼灼地睇住她。

  「她在天上會不會掉眼淚?」

  龍壑心一沉,道:「你用我母親威嚇我?」

  「這世上只有令堂有這資格阻攔你走上偏差的道路。」

  他抿了抿唇,回道:「你一樣也有資格啊。」

  「不!」她搖首。「我不敢托大。況且我若有用處,你我現在就不會起爭執了。」

  他深沉的眼眸直視著她,咀嚼著她自鄙的言詞。

  此時此刻,他想著的竟是她的影響力有多深、有多重?

  與白戲牆的對峙已經多年了,他會為她的幾句話而改變嗎?會嗎?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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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末回


  心慌慌的。薛又星一直處在忐忑之中,不是擔心自己,而是害怕龍壑與白戲牆的鬥爭愈演愈烈,擔心他執意與白戲牆對峙,將落了個兩敗俱傷的下場,乃至於爆發出不可收拾的憾事來。

  只不過,她再怎麼擔心,龍壑卻沒有收手的意思。

  她的勸告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是在自討苦吃啊……」薛又星喃道,殊不知她一開始的漠然與冰冷,便是因見著家裡人不甘寂寞,硬是要與商場對手結仇結怨,從不用圓融的方式做生意,只一逕地攻擊對方,最後,反被對手設局陷害,也因為結怨過多,招到圍剿,自此讓薛家破產,才會一敗塗地。難不成龍壑也要重蹈覆轍?

  思及此,煩燥的思緒更如萬馬奔騰般地緊扣胸臆。

  要知道龍壑這回的對手是皇帝寵臣,是他的異父兄弟,稍一不慎,招致的將是毀滅性的結局。

  「夫人、夫人……」迴廊轉角處忽然衝來笑意吟吟的百草伯的聲音,他飛也似地奔到她面前來,笑咪咪地道:「夫人,午安!」

  「百草伯,什麼事這麼急?『日月寨』有動作了嗎?龍壑在做什麼?」龍壑誓言要「放手一搏」,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仍落腳在「風林別院」的她無法掌握狀況,只好問百草伯「日月寨」近日的行動。總覺即將發生玉石俱焚的憾事來……

  「嘿嘿嘿……」百草手上拿了瓶青瓷罐,獻寶道:「『日月寨』現在還是安安分分地在當名門正派啊!我也不清楚寨主的行蹤,我來,是要獻給夫人一瓶水花脂的。這是我研裂的新藥水,敷在肌膚上會讓你更加美喔!」

  「你也不知道寨主在做什麼?」看來龍壑真是保密到家了。

  「夫人,你要不要試試抹抹水花脂呢?這新藥水敷在臉上會更添柔媚,肌膚也會益發嬌嫩喔!試試看吧?」

  「不用了,我不在意容顏打扮。」她的心思向來不放在外表上,倒是全放在龍壑身上了。

  百草不死心地再道:「夫人容貌本就出色,是不需要特別照料,可是當上『忠勇王』王妃後,身心會更加操勞,還是稍加保養比較好。」

  「『忠勇王』王妃?」她一愣,隨後忙問:「皇帝的聖旨已下,要將『忠勇王』之位封給龍壑了?」

  「還沒有,不過這是遲早的事。」

  「遲早?」她閉了閉眼。「你們真有把握龍壑能坐上『忠勇王』之位?」

  「當然有把握!」龍壑突然出現,回道,踱步到她面前,繼續說:「你就不必再懷疑了,我會讓白戲牆手捧聖旨,親口對我宣讀封誥。那一刻將是白戲牆一生中最大的恥辱,到時欣賞他無奈且氣憤的神情,將會是人生最大的樂事。」

  薛又星聞言,心都涼了。上回的深談果然無用,他依舊沒有和平共處的想法。

  龍壑看出她的失望,安慰她道:「你別想太多了,沒有理由我就該處在挨打位置。」

  心,沉甸甸的,空空的。他,不聽她的。即便他曾說過她影響他甚深,但面對關鍵時刻,她的建言,卻是毫無用處。

  「既然如此,我也沒啥好說的。」她終究無法改變什麼,再說下去只是自討沒趣。過去,家裡衰敗的過程讓她心生警惕,也因此讓她逼迫自己心性要清冷,要遠離是非,但她還是栽進了龍壑與「日月寨」的漩渦裡,且抽身不得,搞得自己心慌意亂、煩躁不休,不過,這些全是自找的。

  「報應啊……」她忍不住譏諷起自己。

  「什麼報應?」龍壑神情沉肅地問。

  「找在說我自己該受報應。」不必怪龍壑,她的煩躁與不安都是自找的,是自己做不到清心寡慾,所以被龍壑所誘、為他心緒起伏,活該!

  「你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在怕什麼?」龍壑伸出修長的手指,將散於臉頰的髮絲攏回她耳後,溫柔地問道。

  「沒什麼,全都是我在自作自受,與他人無關。」原本嬌柔的嗓音竟也變得粗嗄。

  「他人?我是他人?」他心一沉!她把他隔距在外?

  「就這樣吧。」她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就隨便吧。「你走你的路,你的決定我只能尊重,我會退到一旁默默地看,不敢干預。」

  她想將心給封鎖住?

  「不,不許!我不許你對我視若無睹!」龍壑忽覺鬱悶,摟住她的腰,低頭便吻住她,卻發現她的唇好冰涼。

  她不動不移,由得他吻,熱情,引燃不起來。

  吻了半晌,他感受不到她的熱情,只好移開唇片,沙啞道:「你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就這樣吧。」她斂下眼,不願再道。如果他真在乎她,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反之,若心無交集,說再多,也只是囉嗦。

  龍壑眉心緊鎖,摸不著她心思的感覺讓他不安也難受。

  「又星……」

  她打斷他。「你的『放手一搏』開始進行了吧?祝你成功。」丟下無意義的話語後,她便告退離去。再對峙下去,她只覺得累。

  「又星!」

  她邁步走,頭也不回。

  他瞇了瞇眼,聲音繃緊地道:「會有好結果的!」嘴巴上雖這麼說,但為何他卻忽然間也沒了把握……

  ***  ***  ***

  「可笑!我下放官鈺一事竟然給了龍壑大作文章的機會,還成為他反擊的契機,我實在太不小心了!」白戲牆異常冷靜地嘲笑自己。他居然也會犯錯,他憤怒地下放官鈺,卻給了龍壑可乘之機,大肆渲染成是官鈺畏罪潛逃,也讓官鈺中毒案成了羅生門,無法證據確鑿地將兇手的帽子扣在龍壑頭上。

  看來龍壑在朝廷所收買的官員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多,倒是那群官員還真沉得住氣,多年來都沒有露出馬腳,讓他無法防範。

  「公子,咱們處於劣勢啊!」親信神色凝重,不曾看見主子吃癟的他也很緊張。

  「公子、公子——」外頭又匆匆奔進另一名侍衛,急忙稟道:「公子,洪親王捎來消息,說他擋不住宰相以及郡王、尚書、太尉們的集體奏章攻勢,他們不斷在皇上面前嚼舌根,陳述龍壑的種種英勇行為,導致皇上對『日月寨」寨主龍壑頗具好感,已經動了心念,要將『忠勇王』之位封賜給龍壑!」

  白戲牆慢慢勾唇冷笑,道:「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啊……」龍壑學他在皇帝耳畔進言的方式,進而改變皇帝的意志,看來已成功了。

  「現下怎麼辦?」親信憂心忡忡地問著。

  「不怎麼辦,賊子畢竟就是賊子,惡毒本質是根除不了的,相信再過幾日,皇上便會發現『忠勇王』是真正的奸佞之徒,進而打消封賜他的念頭……」白戲牆幽幽迸話道。

  ***  ***  ***

  天色將暗未暗,四周灰灰濛濛的,天地之間顯得朦朧且不真切。二十輛馬車喀嗒喀嗒地來到鞏山山腳下,打算繞行山路通過鞏山,進入江西一帶。

  「一切都會沒事的。」馬伕胸有成竹地說著,駕著馬車平順地往前走。

  「是啊!『日月寨』已不再作惡,它可是名門正派,所以咱們通過鞏山不會有任何問題,很安全的!」他們便是得到暗示,這才敢將這二十輛馬車行至「日月寨」的勢力範圍裡。

  「大家就不必擔心了!」

  馬車一輛輛地依序而行,平穩地行駛在山路上。

  就在即將到達山腰之處,驀地,一大片烏雲飄了過來,而且烏雲愈來愈濃厚,幾乎蓋住了整條山路,霧氣瀰漫,還呈現灰蒙色澤,遠遠望去,竟然分不清楚究竟是烏雲又或者是煙塵,而這不正常的天象果然讓車隊開始起了混亂。

  嘶~~嗚~~喀嗒喀嗒~~

  馬匹厲聲鳴叫,馬蹄聲顯得紊亂不安。轟!一聲雷響,數十匹駿馬同時哀鳴,響聲驚天動地且淒厲可怕,鞏山山腰呈現詭譎氣氛。

  半個時辰過去,黑霧漸漸散去,似是煙塵的奇怪雲霧也全飄散開來,然而狂囂嘶鳴的馬匹有些卻無力地倒在地上,有些則在山路邊啃食綠草,不過都顯得病態無力。

  最駭人的是有十多名漢子也倒在地上、馬車裡,不言不語,狀似活死人。

  「他們是朝廷派去南昌賑災的車隊啊!」當「日月寨」門徒以及商旅發現到他們的慘狀時,只來得及救助中毒者下山就醫。

  「車隊遭劫了!這一行是賑災車隊,但是貨物以及黃金全都不見了,人也都傻掉了,好可怕呀!」

  「馬伕和護衛像是中了怪毒,居然個個渾身乏力、記憶盡失,好可憐喔!」

  「中毒?又是中毒?」

  「跟『日月寨』有關聯嗎?賑災車隊可是在『日月寨』所盤據的鞏山被搶的!」

  「『日月寨』有這麼笨,在自家家裡打劫嗎?這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個兒的腳?」

  「難說呀!你們難道沒聽說過置之死地而後生嗎?『日月寨』寨主龍壑就是聰明過人,所以用這一招才不會讓人懷疑到他們身上去。」

  「『日月寨』到底是正還是邪啊?都亂掉了啦!」

  我倒覺得『日月寨』現出原形來了……」

  又一次地,「日月寨」的正邪之論再度翻轉,弄得百姓們不知該相信誰,自然也又影響了朝廷觀感。

  ***  ***  ***

  寬敞的廳堂裡,聚集著十多名「日月寨」的重要部屬,廳內雖然有討論聲,卻顯得沉肅,這股濃重氣氛還擴散至廳外,凝重地包圍住整座別院。

  片刻後,平板的聲音再度從廳內揚起,道:「那二十多名馬伕與侍衛現在仍然神智盡喪、氣若游絲,經過各地大夫診療後,都說是中毒徵兆,可是又沒見過這種怪毒。此次的狀態就如同上回官鈺案一樣,讓『日月寨』受到不當聯想,『日月寨』是正是邪現在又成為百姓們議論的焦點了,很煩人。」

  「中毒之事還可以解釋不是咱們所為,兇手是誰也尚未有定論,但皇帝的賑災物資以及銀兩在『日月寨』的眼皮子底下被搶是不爭的事實,這狀況很麻煩啊!」

  「在『日月寨』的勢力範圍下發生這種事,咱們寨子臉丟大了,會被懷疑也很正常。」

  「要命的是,那些失物都是救命的東西,這個風暴如何善了?」

  「皇帝會震怒吧?」

  「可以想像……」

  龍壑未置一詞,斂眼,聽著。

  而窗外,則站著個身子不斷發顫的薛又星。

  她一直阻止自己偷聽,但還是阻止不了自己邁向窗邊。她逼自己不要干涉、不能干涉,這事與她無關,快走、快走!可……腳步就是移不開,她依然佇立在窗邊,將裡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心弦也激盪得厲害。

  「事情太奇怪了!咱們寨子居然沒有發現有人在山腰地帶動了手腳,這實在說不過去啊!」百草哇哇叫,他一直跟著寨主與夫人落腳在「風林別院」,怎知駐守在「日月寨」裡的弟兄們會突然間全失了戒心,讓賑災車隊出事。

  「事後,我在車隊中毒的地方找尋線索,發現果然是有人事前埋伏襲擊賑災車隊。不知是哪來的怪毒事先被佈置在山腰處,並且對方很熟悉鞏山的氣候變化,這才能依靠烏雲密佈之際,降低寨中兄弟們的警覺心,這一切根本是早有預謀的!」「日月寨」首席鐵衛臉色慘白,他沒能將寨子四周保持在安全狀態,是他的失責。「寨主,請你賜死我吧!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守護好咱們的根基,讓惡人得逞,請賜罪!」

  龍壑靜靜聆聽,不言也不語。

  百草伯垮著臉道:「這毒,一樣是來自苗疆,叫『不動藥』,顧名思義,中毒者會有百日無法動彈,甚至連言語也不成,就跟活死人一樣,得挨過百日才有救。不過這件事應該跟咱們『日月寨』無關,咱們『日月寨』沒有研製這種毒藥啊!」

  「寨主、寨主……」匆匆地,一名「日月寨」的兄弟奔進來,稟告道:「咱們右翼護衛南越被縣太爺抓住了,還被指控就是下毒者,是南越率領數名『日月寨』門徒打劫賑災貨物的!縣太爺依此證據,正徵召死士千名,打定主意要剷除『日月寨』啊!」

  「什麼?!」百草大吼。「右翼護衛南越是下毒者?!」

  「是南越呀!而且他已經認罪,也將證物、毒藥通通都繳交出來。另外,被劫的賑災物被南越藏在鞏山後方的秘洞裡,南越說是奉寨主之命去搶賑災物好厚實『日月寨』的資金,還說寨主交代了,上回官鈺中毒一案既能順利脫罪,那麼再來一次,各方也不會懷疑到『日月寨』的頭上來,所以就大膽行事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十多人在廳堂裡議論紛紛。

  薛又星無力地倚著牆,聆聽著裡頭的話語,心好痛……兄弟閱牆之事果然愈演愈烈,即便縣太爺那頭已掌握證據,但與龍壑經歷過風雨的她卻不認為這件事情是龍壑所為,她懷疑這回又是栽贓,她願意相信龍壑的。

  但,信他何用?

  他與白戲牆之間的爭鬥就是不肯稍停。

  她在意的是他會成魔。

  「又是栽贓?那人是非要擊垮本寨主不可。」龍壑語氣柔和地道,但四周的空氣卻波動得厲害,眾人皆沉默不敢多言。

  窗外的薛又星更是頭皮發麻、臉色發白,她感覺到龍壑非常生氣,血腥之氣儼然爆裂開來了!

  她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龍壑為了擊垮白戲牆、為了求得勝利,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哪怕成魔也無所謂。

  「走,該行動了。」龍壑起身。這一次,他絕不讓白戲牆有逃脫的空間。

  「是!」眾門徒們追隨其後。

  門一開,龍壑頓住,薛又星就站在門前。

  她深吸口氣,緩緩地問道:「倘若,我要阻止你去找白戲牆,有用嗎?」

  龍壑看著她,不語。

  「還是不行,對吧?」她失笑了。「我也真可笑,明知道你不會理會我,卻還是偷聽你們的對話,還傻呼呼地問你可否收手,做了多此一舉的蠢事。」她的臉笑得蒼白。「算了,你去吧,去剷除你厭惡的人,我也告辭了。」

  「告辭?你要到哪裡去?」龍壑終於開口。

  「你去追求你的『忠勇王』,去對付白戲牆。既然我什麼忙都幫不上,自然要離你遠一些。」她覺得好累好累,就這麼吧,什麼都不管了。

  「我並沒打算放你走。」他冷肅回道,一雙深眸開始流露出怒火來。被她漠視、被她撇清、被她遺棄的感覺很糟糕,糟糕到他想發狂!

  薛又星卻愈來愈冷淡地回道:「我只是想單純地過日子、遠離風暴,倘若連這小小的願望都無法達成,活著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你拿自己要脅我?」他暗惱,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掌握薛又星,甚至被她克住。在眾人眼中,或許是他在操縱她,但事實上,是他無法擺脫她、是他被她所牽引住!

  「我沒有要脅,我只是說真心話。況且,我也沒有資格要脅你——呀!」她跌進他懷中。

  龍壑使勁地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抱著,一種即將失去她的恐懼瀰漫胸臆。他感覺到她的心離他愈來愈遠了。

  其他人見狀,皆面面相顱,不敢多置一詞。寨主是真心喜歡薛又星呀!尤其自小看他長大的幾位資深門徒更是心有所感。龍壑從來不曾對異性牽腸掛肚過,但他卻連幾個時辰沒見著薛又星就會焦躁不安,這樣浮躁的龍壑是他們第一次見到,也唯有發生在薛又星身上。

  「放掉我吧。」她抬首看他,即便被他擁抱,卻感受不到他的熱度。「我知道你打算跟白戲牆持續爭鬥下去,除非一方死去,或是兩敗俱傷,否則鬥爭永無止盡。但,我最恨最恨這種勾心鬥角的日子了,我討厭永無寧日的擔心與害怕,那可是比死還痛苦的。」

  「不會的。」

  「放開我吧……」她再一次要求。

  「我不會讓你恐懼、受傷、害——」

  「放箭!」

  咻~~

  像是當場賞了龍壑一個巴掌,數道利箭遙射過來,讓他閉口。

  幸虧眾人身手俐落,閃過這次的弓箭突襲,不過臉色都倏變森寒。

  又一會兒,大門口響起吵雜喧囂的人聲以及馬匹的嘶鳴聲。

  「是官兵!」門口守衛來報,「日月寨」的門徒一聽,全衝向大門口,準備禦敵。

  門外有一排官兵手持刀劍,對準「風林別院」內的人,後方還有數十名高手駕馬在後,等待時機出手。另外,還有一頂轎子停在一旁,轎邊站著數名武七護衛,想必轎中人就是發號施令的領袖。

  「白戲牆。」薛又星說道。她認得這頂轎,是白戲牆專屬的。

  「薛又星,你怎麼還站在那裡,沒有抓住龍壑呢?喔,對了,你被龍壑所迷惑,決定倒向這賊首,願意為虎作倀哩!只是現在這種場面,你後不後悔?不抓他領賞,反倒得陪同他掉進地獄深淵裡,是不是很可悲呀?」低低笑語從轎中傳出,白戲牘調侃著她。「幸好有南越這位勇士協助我掀開龍壑的真面目,證明龍壑是惡性難改,否則眾人依然被他所瞞騙啊!倒是你,現在可慘了。」上回被她戲耍一次,同樣的錯他不會再犯第二回。只是他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南越這內賊,因為想對龍壑盡忠者佔了大多數。

  龍壑冷笑,道:「白戲牆,你詭計真多,先是慫恿薛又星背叛我,而後又唆使寨裡的弟兄陷害我,像你這種奸佞之徒,真不適合活在世上。」語畢,掌氣攻向華轎。

  砰!

  轎外的護衛立刻攔阻龍壑。

  龍壑招招致命的攻擊一次大過一次地打向白戲牆。

  轎內的白戲牆亦開始使用暗器,毫不留情地攻向龍壑。

  「不要打了!白戲牆,住手!你瘋了嗎?他是你兄弟啊!」薛又星驚恐地制止龍壑,也要白戲牆收手。「別打了,你們別打了!傷了誰,對方都會後悔一輩子的!」

  「兄弟?我們從不承認對方,沒有這回事!」白戲牆命令道:「來人,快點抓住這群罪犯!」

  「是!」

  「日月寨」的十數名門徒俐落地衝上前,白戲牆帶來的官兵也欺上,雙方打了起來,激烈的廝殺讓薛又星心更寒、身發顫。

  「又星,進院裡去,不要在這裡,危險!」龍壑回首喝令她遠離風暴。

  「我怎麼可能躲開……」她無力地道。

  「刀劍無眼,一個不小心會受傷的。」上回不小心刺傷了她,他內疚甚深,可不許再來一次。

  「受傷?皮肉痛很容易忍受,我並不在乎。」她不動。

  「又星!」龍壑示警,要她逃。

  「況且,你也不會在乎我有沒有受傷啊……」

  「你說什麼!」龍壑不滿地道,、也順道擊退三名士兵。

  她無神地笑著,說:「你現在所在意的只有仇恨而已,我不重要,根本就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

  「你快走!」

  「殺!」一把刀砍過去。

  「該死!」龍壑一掌揮出,重傷來犯者。

  見人吐血倒地,薛又星感到不安,非常非常的不安。龍壑的眼眸淨是殘酷與殺氣,更讓她毛骨悚然。

  一把劍又刺向薛又星。「去死!」

  「滾!」龍壑拉開僵直的她,踢走持劍者,又避過利劍。「這裡太危險了!百草,帶夫人離開!」

  「好!」百草衝過來。

  「我不要走。」

  一匹駿馬疾奔向她,意圖抓她做人質。

  「休想!」龍壑帶著薛又星閃身,長腿飛踢。

  「啊——」嘶~~一個跳躍,馬上的人立刻摔下馬,慘叫連連。

  「你快避走,受傷就糟了。」龍壑的俊容陰沈,口吻也森冷了。兩方數十條人影倏合倏分,利劍狠刀凌厲地四處揮舞,有些刀劍是招招朝龍壑刺去。

  薛又星心驚膽顫,臉色慘白,卻又無能為力。「擔心來、擔心去的,好累好累……」她真的無力了,完全不想閃躲連接而來的危機。

  「又星!」

  「我只是單純地想跟你在一起而已啊……」她喃著。「我只是想跟你長長久久地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在一起,毫無憂懼地在一起,這願望好小好小的,卻是無法實現……」

  龍壑冷厲道:「這願望很好實現,只要殺了白戲牆就成了!」

  「不.,不成的!我無法改變你的決定,我更阻止不了你變得更殘忍.你一步一步地走向魔道,我卻無力挽回你,我甚至已能預言未來還是會發生相同的事,你還是會活在廝殺血腥中,而一個殘忍的魔王是不會有感情的,那又怎麼會愛我?不……」白色臉龐幾乎成了透明。

  「你——」他眼中閃燃著熊熊怒焰。

  「我可以預見,就算和你在一起,面對的還是永無止盡的仇怨生活,我不要!」昏脹的腦門、揪擰疼痛的胸口,她好難受。

  「去死吧!」數把匕首又朝她揮過去。

  「走!」龍壑只好抱起她閃過攻擊。

  「平靜的生活從你身上得不到啊……」她喃著,痛苦地喃著。她不想看見他冰涼似鬼的森寒眼神,那是可怕無人性的魔心。

  「殺了他們!」白戲牆的喝令響徹雲霄。

  聞言,龍壑回身,回擊敵人的手段更是冷殘,那爆裂的殘酷氣息讓薛又星的心都涼了!

  她心碎,嚷道:「沉醉在詭計、廝殺、血腥中的你,不會愛我的——」

  「那就死吧!」一聲大吼叫出,卻不知來自誰的口。

  瞬間,就見一道寒劍往薛又星的胸膛方向刺了過去!

  「呃!」薛又星悶聲一響,眼瞳一閉,倒在龍壑懷裡。

  龍壑見到血流,宛若閻王的面孔變得更加陰森了。

  該死、該死……這群該死的人!

  「殺……殺……」然而「殺了他們」幾字就在龍壑的喉頭吞滑震動,怎地也吐不出來。殺人的命令硬是卡在喉間,硬是發不出來!

  「寨主,豁出去了,殺了這群不講理的混帳吧!」被惹惱的「日月寨」門徒也凶性大發,準備大開殺戒。

  龍壑臉色鐵青,唇片幾番閉合,但命令發不出就是發不出,他被薛又星給緊緊困鎖住了。

  他明白,這回若是執意跟白戲牆對峙,他將會失去薛又星,他還是不選失去她?選是不選不要她?

  最後……

  「撤!」龍壑開口。為她,他走人。他無法拂逆她,只因為他好愛、好愛她。

  咻!

  「日月寨」眾人在一瞬間全部撤離戰場。

  「哪裡走!」轎內的白戲牆衝出轎外,但龍壑已消失無蹤。白戲牆所帶來的人馬也被這逆變嚇住,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白戲牆冷冷地看著血紅色的天際,面對龍壑的臨時收手是又惱、又怒……又帶著一絲絲的遺憾……

  ***  ***  ***

  經過一場大混戰後,紛擾終歸平靜,但,事實的真相還是被揭發開來,「忠勇王」之爭可是要有個答案。

  白戲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計劃,還是被破解開來。苗疆公主來到龍呈皇朝作證,說明襲擊官鈺以及賑災車隊的毒藥與「日月寨」並無關聯,這兩種不傳毒藥其實是被竊取到中原的,苗疆皇族已查出竊盜者化名「燈旭」,再經過追查,發現「燈旭」效忠的對象是白戲牆一派。

  這答案立刻震撼了龍呈皇朝。

  能找到元兇,都虧百草伯懂得毒物來源,早在官鈺中毒時就派人去苗疆請求協助,而曾受「日月寨」恩澤的苗疆皇族願意挺身說明一切。再加上「日月寨」的南越也翻供,說他其實是受到白戲牆指揮,目的就是要皇帝撤銷對龍壑的封賜,所以白戲牆無法再狡辯。

  然而白戲牆可不甘心受死,傾盡全力反撲,最後,他只是被貶出京,暫離皇帝身邊。

  至於「忠勇王」之位的歸屬……

  皇帝封誥給了「莫名之族」的族長,蕭瑟。

  「『日月寨』呢?龍壑寨主呢?他的『忠勇王』之位沒了,這這這……這太不公平、也太不公道了吧?龍寨主是這麼用心地在武林裡行俠仗義、濟弱扶傾,怎麼會得不到『忠勇王』的封誥呢?」唉,不滿的歎息聲四起。

  「你不知道嗎?『忠勇王』是龍壑主動推辭的,龍壑寨主他並不愛官位爵名啦,他純粹只是想讓『日月寨」頂天立地地生存在武林之中,不要被當成邪魔妖派而已,哪知『忠勇王』之爭還是惹得朝廷官員不悅,才會出了這麼多的風波來。龍寨主深感過意不去,所以決定推辭『忠勇王』之位。而皇上聽完龍寨主推辭的理由後,反倒龍顏大喜,更加欣賞龍壑以及『日月寨』。雖然『忠勇王』改立其他門派,不過已決定封賜龍寨主為『武王』,讓他掌管武林之事,官銜更大,也更適合龍壑呢!」

  「原來如此啊!」

  「瞧,鞏山周圍的省縣鄉鎮都準備大肆慶賀了。」

  沒錯,到處都在張燈結綵,全為祝賀龍壑封王。

  龍壑帶著薛又星行走在市集裡,每個見著他們的百姓都是和善且開心地向他們打招呼,舒心的氣氛讓人覺得這世間真是美好。

  「你的決定反倒讓我得利了。」龍壑笑意盈盈地附在她耳畔道。

  這般親匿的舉動又惹來眾百姓們的驚呼與祝福。

  「羞死人了啦!」薛又星嬌嗔著,拉著他進了客棧,要了問雅房稍事休息。

  龍壑將她攬坐在腿上,緊緊抱著蜷縮在他懷中的女子,他的最愛。

  她埋進他懷裡,強烈感受到他的疼愛,她好開心他最後選擇的對象是她。

  「事情的演變雖然出乎我的計算外,但我喜歡這樣的意外與演變。」他說著。與心愛的人相知相守的甜美與幸福讓他更想遠離過往的仇與怨。

  「溫馨和平的感覺是不是很幸福呢?這可是我長久以來追逐的美夢呢!」她說著。

  「是啊,幸福的感覺我也喜愛,幸好我能和你一起享受。」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再道:「而且被貶出京城的白戲牆不會再成為我的敵人,我想我們的甜蜜能持續一輩子。」

  「我好慶幸你當時不是選擇拋下我,而是放下仇怨。在那一刻,你的深情愛意讓我好感動。」

  「是你救了我才對。」他心有所感地回道:「如果沒有你,一切都會不同,我跟白戲牆依然是互相對抗,或許我現在已經死去了。回首這一切,雖然你我的邂逅是來自於意外,但我感謝這個意外,讓我遇上你、愛上你,還可以珍藏你。」嘴角浮上滿意的笑來。

  「換言之,我曾經許諾要和你長長久久、快快樂樂,你是答應了?」

  「當然答應。」

  「龍壑……」她深深地凝睇著他,他的眼神不再閃過冰冷、不再有尖銳,她好開心,也回應給他最深的柔情。

  龍壑開心道:「我最喜歡看你柔美的表情與喜悅的眼神了,好美。」

  她甜甜微笑著。「在你的守護之下,我想我會時時刻刻展現出最幸福的笑顏來地,我深信。」

  「是啊!」他微俯下臉,噙住她的紅唇。

  「我愛你,我的寨主,我的夫婿。」她嬌顏通紅,深情回應著他的吻,心神再度沉醉,沉醉在他釋放的濃情蜜愛裡……

  【全書完】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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