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烈希設計學院
走出國際建築大師J。D。S一手打造的工業設計系館,四年級的藍雨潔,剛結束今天的最後一堂課,未經染燙的柔順齊耳短髮,讓她看起來清純的就像個中學生。
站在人潮擁擠的系館門口,藍雨潔不急著離去,而是安靜的用她那雙透亮的明眸大眼,捕捉眼前的校園奇景。
俯拾即是的名家設計,渾然天成的散置校園的每個角落。
有人拎著LV包包從教室奔出,疾步趕著下課後的約會,有人穿著TOD’S精品休閒鞋,乘騎自行車悠閒來去。
當然,自行車毫無疑問是「風迅機械工業」所生產的。
也有人一身Chanel、Armani的行頭,怡然自得的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暢所欲言;還有更多的Fendi、Hermes、Bvlgari、PatekPhilippe……
這就是艾烈希的校園,無時無刻不在上演校園生活與品牌設計的兼容並蓄。
即便已經在這裡度過四個年頭,藍雨潔仍有種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成為艾烈希設計學院的一員。
要不是艾烈希的師資夠堅強,要不是她的成績夠優秀,要不是校方提供的獎學金夠優渥,小康之家的她鐵定負擔不了昂貴的學費。
她由衷感激以上缺一不可的「三夠」。
將手中三百元有找的夜市牌提袋固定在肩膀上,青春的臉龐勾開一抹慧黠的笑容,藍雨潔旋即邁開步伐。
行經綴滿鮮黃色花朵的阿勃勒林蔭步道,腳下枯黃的落葉沙沙作響,趁著人煙稀少,她難得淘氣的想要伸手碰觸宛若葡萄的花串,但礙於號稱一百六的身高無法讓她如願,只好彎腰撿拾地上完好的花朵作樂。
直到耳邊傳來宛若雷鳴的低沉引擎聲,她停下動作,納悶之餘,就像校園裡的每個人一樣,在第一時間抬起頭,同仇敵愾的急忙找尋破壞艾烈希寧靜與愜意的罪魁禍首。
是一輛BMWR1200R的鐵灰色重機,閃亮的流線車身,正以著極其霸道、野蠻的方式,闖入校園。
全系列的AirFlow黑色勁裝,將車手從頭到腳緊緊的包裹住,他無視於眾人的指責目光,駕馭著昂貴的重機,橫行霸道於校園中。
這、是、違、規、的!
在艾烈希校園內,凡是依賴引擎發動的交通工具,是絕對被嚴格禁止的。
非關能源、環保議題,純粹是考慮到這些貴族子弟的人身安全。
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只見鐵灰色重機驚險的跨上了窄小的阿勃勒林蔭步道,無預警的朝藍雨潔駛來——
「喔,不!」
兼具運動與典雅的亮麗車身,此刻卻如魔鬼般的急速奔馳,為了小命著想,藍雨潔知道她該馬上閃開,而不是目光著迷的緊盯住車身精湛的工藝設計不放。
偏偏生死交關之際,雙腳卻像是被水泥固定在原地似的,竟沉重的動彈不得。
看著車子不斷逼近,她心想,該不會自己就這樣被撞倒、被輾過,然後支離破碎、肝腸寸斷……
天啊,光是想像血肉模糊的自己,就足以讓她的心陷入萬劫不復的恐懼中,更遑論是她壯志未酬的設計路!
萬一真的死了,搥胸頓足也不足以說明她心裡的扼腕感受。
不、不、不……藍雨潔內心不斷的抗拒著可怕的下場。
目睹距離進入最後倒數的一公尺,她喉嚨乾澀得發不出求救訊號,雙腳支撐不住自己,頹然一癱,瞠目結舌的她,最終仍沒有實時逃離,而是宿命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嘰——
尖銳的煞車聲,幾乎要劃破她的耳膜,逼得她不得不摀住自己的耳朵。
BMW驚險萬分的搶在最後一秒及時停下,戴著手套的指掌帥氣的推開面罩。安全帽下,一雙寫滿不悅的深邃眸子,正凜凜的瞪住眼前這枚愚蠢的障礙物,怒氣在眸底迅速凝聚、擴大。
「讓開!」傲慢的男嗓如是命令。
臉色蒼白如鬼魅的藍雨潔,若不是一顆心臟還在胸腔裡劇烈跳動著,真以為自己已經不幸的蒙主寵召。
發現自己還活著,呼吸的感覺簡直要命得好!
然而在極度的驚嚇後,一股沛然而生的憤怒悄悄的在她身體裡凝聚,蠢蠢欲動,隨時等待著反擊。
她將視線落向了始作俑者,迎上藏在安全帽下的眸子。
森冷的目光裡,傲慢的火苗似曾相識,在她心裡投下了漣漪般的困惑。
這傢伙到底是誰?真是野蠻。她絞盡腦汁的想,一肚子的怨懟。
見藍雨潔眨也不眨的瞪著自己,整個人媲美一座小山似的擋在步道上,耐心盡失的陸晴川熄火、下車、上前。
邁開步伐的同時,雙手飛快的解下全罩式安全帽,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英氣的濃眉、傲慢的目光、媲美山脊的鼻樑、極度不友善的唇,從寫著生人勿近的神情看來,這傢伙的人生字典裡,顯然嚴重缺乏「退一步海闊天空」這種寬容的字眼。
而放眼整個艾烈希設計學院,具有此等性格瑕疵者,僅此一人——陸晴川。
陸晴川,工業設計系四年級,風迅機械工業陸家的唯一繼承人,藍雨潔最不想承認的同班同學。
還記得三年前的大一新生訓練那天,姍姍來遲的陸大少爺排場之隆重,可是在她心中留下了刀鑿似的深刻印象。
先是陸家的私人直升機降落在禮堂頂樓,造成新生訓練完全中止。
接著,校長率領艾烈希的一級行政人員卑躬屈膝的候在禮堂入口,只為了恭迎他的大駕光臨。
對於自己的遲到,陸晴川沒有表現絲毫愧色,被眾人簇擁著走進禮堂,卻還臭著一張臉,活像是討債集團的首腦,簡直傲慢到了極點。
更弔詭的是,橫看豎看都是個傲慢、無禮、欠調教的臭傢伙,偏偏卻被一竿子的學生近乎五體投地的崇拜著,光怪陸離的程度,真是讓她這四年來徹底的大開眼界。
好、好、好,銜著金湯匙出生果然不一樣,脾氣忒大,她算是領教了。
瞧,這傢伙現在還不思反省,正橫眉豎目的死盯著她呢!
對了,是誰說他眉濃、眼深邃,鼻挺、唇飽滿,帥得讓人想嘗一口?
是誰說他相貌俊逸非凡、氣質憂鬱動人,媲美伸展台上的時尚男模?
又是哪個莫名其妙的人說他胸膛寬闊、肌肉結實,身材健碩、線條完美的教人腿軟?
在她看來,人高馬大的陸晴川,此刻活像只暴躁的大猩猩,正夾著迫人的氣勢,橫掃天地而來。
還來不及應變,變身大猩猩的陸晴川已經用戴著手套的手,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領,不耐煩的低吼,「藍雨潔,妳聾了是不是?叫妳讓開還不滾,妳到底是哪裡來的低等動物?」
啥,大猩猩還敢說她是低等動物?
這世道是反了不成,也不想想是誰違規在先,竟然還有臉在這裡喳呼個沒完。
很好,就算全艾烈希的人都把他當天神膜拜,但絕對不包括她藍雨潔在內。凝聚在她身體裡的怒火,果然在陸晴川的吼叫下被點燃了。
她毫不畏懼的撥開他的手,用再清楚不過的嗓音反擊。
「如果我是低等動物,那你鐵定是個超級大文盲。學生手冊裡頭明明寫著,校園內禁止發動引擎式交通工具。陸晴川,我相信你沒瞎,但是你要不要回去重新念小學,把國語先學好?」
她的口吻乍聽之下冷靜又得體,不帶情緒性咒罵,完全出於理性的建議,善良到令人髮指,然而事實上卻字字如利刃,殺得陸晴川一臉錯愕。
高高在上的大少爺頭一次被損得臉上無光,怒氣騰騰的陸晴川忍不住瞇起眼,仔仔細細的打量眼前這位不怕死的同班同學。
規矩的短髮,全身散發傻不溜丟的學生氣息。
乍看眉清目秀,然而眸底卻透著過人的堅韌意念,儘管沒有高挺俏鼻的突出五官,卻一點也不遜於伸展台上的模特兒。
媲美菱角的小嘴,完全呼應了她的能言善道。
不同於那些喜歡把自己的臉搞成調色盤的女孩,她的膚色稱不上全然的淨白,卻天生麗質的連顆雀斑也沒有,尤其那雙眼睛像透明的玻璃珠,純淨的不惹一絲塵埃。
她全身上下自然純粹得像是未加工的純水,本以為會淡而無味,卻意外雋永的教人難以忽視。
別詫異陸晴川的驚艷,同學四年,他們在校園錯身過幾百回,卻一次也沒能停下來跟彼此對話。
藍雨潔像是空氣裡的微浮粒子,低調不起眼得厲害,而他則是忙得像一顆陀螺,不斷的跟自己未來的人生拚鬥,還得跟那些簇擁在他身邊的傢伙周旋,也難怪他們像是兩條並行線,知道彼此,卻不曾有過交會。
藍雨潔帶給他前所未有的耳目一新。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在意眼前出現的人究竟是圓還是扁。
為了能更清楚的看透她,陸晴川甚至不惜屈就的蹲下一八○的身高,好讓兩人的距離不再那麼遙遠,他才能把這張媲美無雜質礦泉水的臉,仔細的端詳又端詳。
咦,為什麼才湊近她身邊,空氣裡彷彿瀰漫著一股甜甜的味道,似水果甜味。是她身上的香水?還是洗髮精的味道?
發現自己過於沉溺在捕捉香氣,他眉心一皺,旋即佯裝自若的回過神,逕自脫下手套。
惡意自眸底掠過的同時,他已經雙手並用的扣住了藍雨潔的腦袋——
有點沉,這顆小玉西瓜果然裝了點東西,難怪牙尖嘴利的。
唔,俏麗的短髮觸感意外的好,沒有發膠的濃郁氣味跟黏膩感,細緻的髮絲像新生兒般柔軟。
以往出現在他面前的女人,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濃妝艷抹,膽敢以素顏現身的,藍雨潔堪稱是那彌足珍貴的唯一。
看多了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的女人,不可諱言,像她這樣反其道而行的素淨,反而讓人愛不釋手。
皺眉凝思,過去的一千四百多個日子,他怎麼會遲遲沒注意到藍雨潔的存在?
唯一的可能,不是她過分低調,就是他眼睛瞎得離譜,竟然差點錯過了這塊上好璞玉。
「陸晴川,我又不是怪物,腦袋也沒長角,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拿開?」咬牙切齒的警告,有別於其它同學的刻意討好。
一抹笑意融進了凶狠的黑眸裡,「膽子忒大,性子也挺悍的。這是妳企圖吸引我注意的另類手法嗎?藍雨潔同學。」
雙手依然緊扣住她的頭,逼得她不得不仰起頭正視陸大少爺的存在。
吸引他注意?拜託!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陸晴川,你絕對是我看過最自大的傢伙。」
「我以為,這應該被稱為有自信。」莞爾一笑。
「不,相信我,自信沒長好,就會變種為自負、自大、自傲、自我。」
「妳很跩。」他轉而擒住她不馴的下顎。
「彼此、彼此,不及你的傲慢。」她不假思索的反駁。
藍雨潔的口吻,令他欣賞。
她不怕他!
放眼這世界,膽敢跟他陸晴川目光對峙、反唇相稽,而又不畏怯退讓的女性,藍雨潔若是第二,絕對沒人可以稱第一。
通常,他只把女人分為兩種,不是膽小如鼠像花癡,就是貪得無饜的像狼,而不幸的是,這兩種都注定讓人倒盡胃口。
藍雨潔不一樣。
她的不怕,讓他有種被挑戰的快感,激起了他沉寂許久的興奮。
雖然才短短幾分鐘時間,陸晴川卻很清楚的發現,他喜歡藍雨潔!
喜歡她的簡單、乾淨又清新,雖然行動遲鈍得令人髮指,但是她的伶牙俐齒,徹底的博得了他的好感。
可惡!為什麼同學四年,老天爺卻到今天才讓他發現藍雨潔是個如此有趣的對手?害他平白在艾烈希無聊了四年。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靜默的對峙了須臾,他挑挑眉,「我承認,妳的把戲確實很新鮮,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但是現在妳還是得讓開,我趕著去上課,下次有空再給妳機會勾引我,乖。」他像是安撫小動物似的,拍拍她的頭。
似是洞悉他耍帥的把戲,藍雨潔不賞臉的別過視線,還發出噗哧的蔑笑。
「上課?如果你指的是專題設計課,很遺憾,我們已經下課了,要不我寧可乖乖的坐在教室裡上課,也不會蠢到冒著被文盲輾死的風險,出現在這裡。」漂亮的嘴巴吐出惡劣的話。
「下課了?」陸晴川頓覺臉上無光,陰陽怪氣的粗暴性格頓時展露無遺。「該死的,妳不會早點說嗎?害我還在這裡跟妳廢話連篇。可惡,早知道就不來了,害我剛剛還連闖了三個紅燈!」
這已經不知道是陸晴川第幾次搞錯上課時間,據說,大四的課已經少得沒幾堂了,他大少爺就是有辦法次次錯過,他真是健忘得厲害。
沒等藍雨潔說什麼,自尊心受到重創的陸晴川暴躁的轉身走向愛車,重新將裝備穿戴整齊。
修長的腿跨上重機後,他像是想起什麼的再度撥開面罩,回頭看向遲遲沒有反應的藍雨潔。
她不像其它女孩,老是巴望著跟他沾上關係。
「藍雨潔,我可以給妳我的電話號碼。」陸晴川不死心的想要替自己掙點面子。
「我拒絕。」她說得毫不猶豫。
「妳可以每天打電話給我,提醒我上課時間。」
對其他女孩來說,這可是天賜的恩惠。
「抱歉,我沒有當鬧鐘的偉大志向,麻煩另請高明。」
他表情驟變,殺氣騰騰的瞪著她。可惡的藍雨潔,竟然膽敢將他給的恩賜棄若敝屣!
三番兩次被拒,這讓天性傲慢的陸晴川頗不是滋味,非得想個法子,在這兒扳回一城不可。
他斂起怒火,冷笑道:「藍雨潔,有沒有人說過,妳生命力很旺盛?」
「謝謝。」不旺盛,身為平民的她,要怎麼在這些傲慢貴族的世界裡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不客氣。像這種旺盛的生命力,我也曾經在蟑螂身上看到,棘手得很,打都打不死,你們該不會是親戚吧?」
拋下惡意的調侃後,陸晴川狂妄的大笑幾聲。BMWR1200R依著來時路飛馳離開,留下氣漲了臉的藍雨潔。
天殺的陸晴川,竟然把她比成蟑螂!
「陸晴川,如果我是蟑螂,那你絕對是天生橫著走的臭螃蟹!」
人生有沒有這麼要命的巧?
事隔不到二十四小時,吵過嘴的螃蟹跟蟑螂竟然又碰面了。
原因無他,畢展空間場布的委外工程出了問題,為了不讓展覽開天窗,所有工業設計系的大四同學被火速召回系館,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做補救。
由於事出突然,今天晚上,工設系的學生勢必要在系館留守趕進度了。
一群鑲金嵌玉的少爺、千金們,聽到得犧牲泡妞、約會、睡美容覺的時間,嘴裡難免冒出諸多抱怨。
然而,當陸晴川這樣具有指標性意義的人物一出現,前一秒還巴拉巴拉抱怨個不停的小姐、公子,各個當場閉上嘴,安安分分的挽起袖子,動手準備時間已經進入最後倒數的畢展籌備工程。
藍雨潔感到不可思議。螃蟹原來也有這麼好用的時候,她以為,他只會帶頭作亂,沒想到他還能安定人心。新鮮!
身高的天生優勢,讓陸晴川一眼就看到躲在角落的藍雨潔。
她像個灰姑娘,隱身在教室的角落裡。面無表情的她一聲不吭的站在那兒,嘴巴不知道在咀嚼著什麼,完全不在乎自己跟這些光鮮亮麗的同學相比有多麼平凡樸素。
一貫低調守己的小媳婦姿態,跟下午對他反唇相稽的恰北北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陸晴川不免在心裡好奇,她到底有幾張臉皮在交換著使用?
似是察覺到被注視,原本面無表情的藍雨潔,突然在人群裡機警地尋覓了起來。
一發現目標,她馬上皺眉。
陸晴川故意示好的對她睞去一眼,誰知藍雨潔馬上毅然的避開,活像是見了鬼似的,氣得陸晴川少爺脾氣差點發作。
竟然當著他的面把臉別過去,這個藍雨潔可以再跩一點!
她以為他陸晴川天天都有這等善心嗎?別人巴不得他賞他一眼,藍雨潔卻把他送上門的善意當垃圾。
可惡的藍雨潔,敢躲,那她最好命夠硬,要不然,她死定了!
不是沒看見陸晴川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偏偏藍雨潔就是存心假裝沒看見。
「交給我吧,這個我會。」她主動接過了女同學紀如芸手中的鐵槌。
「雨潔,妳人真好,謝謝妳。」穿著新洋裝的紀如芸嬌聲道。
對於藍雨潔的自告奮勇,嬌貴的大小姐們也樂得把勞力差事全交給她,釘板子的工作,果然還是比較適合平民;至於她們,還是花枝招展的跑去陸晴川面前噓寒問暖,比較符合她們的身份地位。
只見一群女同學活像是見了肉的蒼蠅,把高大的陸晴川團團圍住,妳一言我一語,爭奇鬥艷的手段,將教室吵得活像是菜市場,什麼名媛淑女的形象,只要為了陸晴川,全都可以暫時拋下。
即便那塊肉一點都不賞臉,不耐煩的只差沒破口大罵,女同學們的嬌嗔癡傻,依然像年度大戲般的盛況空前。
「這些人心臟還真強,陸晴川臉那麼臭,她們依然愛得不得了,怪!」藍雨潔嘴裡嘀咕著。
礙於現場人數眾多,本來倒也相安無事。
只是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大家的精神也就越來越散漫,不知道是誰先開口嚷了聲餓,不消三秒鐘,原本黑壓壓的教室,頓時像是染了飢餓病似的,一個一個編完借口,就溜得不見人影。
等藍雨潔發現苗頭不對時,總愛穿著一身黑的陸晴川,已經無聲無息的走近她,用他高壯的身形,徹底的攔阻了她唯一的退路。
「見識了妳的潑辣後,還真不習慣妳的安靜。」
他故意將臉湊近到她面前,好整以暇的等著看她的反應。
注意到她嘴裡吃著糖,鼻息間,一股獨屬於她的甜甜香氣,不經意的拂來,令他沉醉的心情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知道陸晴川是故意來招惹她的,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成功激怒她,偏偏她就是不照他的腳本走,一張伶俐小嘴練起蚌殼功,死命的緊閉著。
「這算什麼?無視?藍雨潔,妳以為這樣,我就耐何不了妳?」
她當然不會笨到這樣以為。
同學四年,即便私下不相往來,她也知道陸晴川的脾氣有多大,個性有多古怪。
他討厭那些嬌滴滴的女同學,每次有人示好,陸大少爺就會臭著一張臉,活似別人欠了他幾千萬似的。
他也討厭被漠視,因為那如同權威被挑戰,是萬不容許的。
可也奇怪,陸晴川臉越臭,在女同學心目中的地位就越崇高。
社會學家真要有心,就應該來好好剖析一下這種近乎病態的現象。
「藍雨潔,我在跟妳說話!」他痛恨被漠視。
陸晴川的大嗓門果然很有威力,一出口,方圓百里皆可聞。
藍雨潔也不惱怒,逕自的掏了掏耳朵。
原本還面無表情的她,先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她漾開一抹異常燦爛的笑容,學著那些矯揉造
作的女同學嗲聲嗲氣的說:「陸晴川,你好討厭喔,走開一點,人家耳朵快聾了。」
果然,陸晴川馬上反感的皺起眉,一副恨不得想一把掐死她的兇惡表情。
藍雨潔心中大喜,拿起鐵槌,更是異常賣力的敲打著,節奏快的像一首舞曲。
他一把抓住她製造噪音的超級禍手,硬逼得敲打的節奏不得不臨時歇止,「妳在耍我?」隱忍怒意,他傲慢的瞪住她。
第二章
反正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們兩人,藍雨潔連偽裝都懶了,沒好氣的睨他一眼,「這話說得嚴重了,我怎麼敢耍你?還是我真的長得很像是雜耍團的?」
她燦爛一笑,不忘免費奉送白眼一記,抽回手,逕自又敲打了起來。
多挑釁的模樣!對嘛,這才是他喜歡的藍雨潔,要恰,要嗆,還要有趣!陸晴川凶狠的黑眸裡,瞬間融進了一抹笑,接著伸手揉亂了她的短髮。
「不要碰我的頭髮,我不是你的寵物。」像是觸電般,她趕緊揮開他的手。
「沒人跟妳說過嗎,女孩子還是要溫馴一點的好。」
「我又不是你的貓呀狗的,幹麼要溫馴?再說,你不覺得你的興趣很弔詭嗎?沒事竟會對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蟑螂表現得如此興味盎然,實在是超級變態。」
她損人的時候,總是一臉正經八百,挑釁的話到了她的嘴裡,全成了另一種冷冽的況味,教人一時半刻真不知道該怎麼響應才是。
怔愣須臾,酷帥的臉又露出了微笑,「看不出妳這麼小心眼,還在記恨下午的話。」
把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比成蟑螂,的確是很殘忍,陸晴川回去後,確實有那麼幾秒鐘的後悔。
只是,一想起她氣漲了臉的可愛模樣,愧疚當場灰飛煙滅,心裡只剩下說不出的暢快。
「你以為我會跟一隻橫行霸道的大螃蟹計較嗎?那未免也太為難螃蟹的智商了吧!」藍雨潔語氣仍充滿挑釁。
橫行霸道的指控、羞辱踐踏的字眼,完全命中陸晴川的要害!
「妳真不友善。」他臉色不禁一沉。
「我的友善一直是秤斤論兩的,只是價格始終偏高。」
陸晴川登時氣結,差點就要發出爆吼,可一想到藍雨潔會因為他的憤怒而得意揚揚,他硬是冒著會氣爆血管的危機,把憤怒強壓下來。
管了脾氣,卻管不了口氣。「肚子餓了沒?我要去吃點東西。通常我是不喜歡有跟屁蟲的,不過,倘若妳想跟的話,我倒是可以為妳開先例。」
明明是好意,可那口氣只會讓聽的人生氣。
她在心裡啐了聲自大狂。「那要不要對你說聲謝主隆恩?」冷笑爬上嘴角。
「愛卿平身。」他竟回得理所當然。
「陸、晴、川——」去他的愛卿平身,她藍雨潔什麼時候那麼倒霉了,變成他的愛卿?
「到底要不要去?一句話。」不習慣浪費時間,他再問。
「不要。」光是看到他就沒胃口了,何必去糟蹋糧食?
「不去?好,妳不要後悔。」
陸晴川不再求她,二話不說馬上起身走人。
對陸晴川來說,跟小女人交手是需要用點手段的,有時候要逗弄她,有時候則要挫敗她,這樣才不會讓她爬上他的頭頂,無法無天的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是欣賞藍雨潔,但不代表她可以在他面前放肆作亂,女人的權限,他還沒打算給的那麼大呢!
「掰掰,記得要吃飽飽喔。」她對他揮手,一副對不懂事的小孩說話的口吻。
他聽了咬牙切齒,氣得瀕臨吐血。「謝、謝!希望妳一個人在這裡,不會遇上什麼好兄弟來跟妳搭訕。」
最後的詛咒不知道落在門邊多久了,藍雨潔這才意識到,整間教室只剩下她一個人,頓時心裡一陣發毛。
該死!她藍雨潔自詡新女性,為人不拘小節,但單單怕鬼,偏偏這半夜三更的校園裡,什麼沒有,鬼故事傳聞最多。
想到落單的她,很可能變成被好兄弟搭訕的對象,一股令人發麻的戰慄驀然從她腳底竄起,冷冽的陰氣強烈的侵襲她的脊椎,頓時教她渾身寒毛直立。
其它人呢?都滾去哪了?
腦中才閃過這樣的疑問,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管馬上應景的閃了閃。
手臂漫起一陣雞皮疙瘩,她感到不自在的摩挲冰涼的自己,下一秒,教室裡所有的燈源竟然無預警的在瞬間徹底熄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藍雨潔當場發出淒厲尖叫,「啊——」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教室裡,她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逃。
她依循黑暗降臨前的記憶,朝門的方向奔去,因為過度緊張,她被散置在地上的東西絆得踉踉蹌蹌。
突然,閃避不及的一個障礙物,讓她整個人失去重心,還來不及挽救,就近乎失控的往前傾。
眼前是黑的,腦中卻是空白的,她以為,她就要摔得鼻青臉腫了。
砰——
「呃!」巨響之後,先是一記隱忍痛楚的悶哼聲,清楚的傳到她耳裡,接著,她敏銳的感受到一股來自她身下那屬於陽剛的體溫、呼吸,還有她唇下所意外碰觸到的溫熱與柔軟。
黑暗中,有雙燦亮的眸子出現在她面前,望得她一陣心虛。
「誰?」
怔然的藍雨潔蠕動著雙唇詢問,沒有等到回答,卻意外引發了一個吻,一個真正的吻!
吸吮的力道,輕輕的、試探的扯動了她柔軟的唇,濡濕的覆上了她的……
自她的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呻吟、微弱的掙扎。
彷彿有一道電流,措手不及地通過她的身體,留下略微刺痛的麻痺感,逼退了她的危機意識。
抽離的靈魂,忽略了紛至來的腳步聲,直到驟亮的刺白光束瞬間打亮了每個角落---
配合著教室裡的景象,此起彼落的抽氣聲,頓時像傳染病似的傳遍了門口的每張嘴,而且一個比一個大,每個人都征愣在原地。
"藍雨潔,你竟然跟陸晴川……接吻?"紀如芸尖銳的嗓音驚醒了在場的每個人,包括兩位當事人在內。
如夢初醒的藍雨潔,推開面前的臉孔,掙扎著撐起身子,先是驚愕地看著門外的同學,接著調回視線落在
面前的傢伙,不敢相信自已竟然跟陸晴川發生了這種可怕的意外。
"我……"他們可是被人贓俱獲逮個正著,屬於現行犯,害她百口莫辯。
怎麼會這樣?她臉蒼白地看著陸晴川。
他皺起眉,表情不悅……難道是嫌惡?這讓藍雨潔很難堪。
"等等,難道你們接吻是因為301教室的傳說?"一名穿著藍色上衣的男同學搶先發言。
"什麼傳說?"
"曾經有對情侶在這間301教室殉情,因為對愛的執念太深,以至於魂魄不散,據說,只要戀人在情侶殉情
日那天到301教室親吻,就可以相愛一輩子,所以特地在這裡接吻的吧?"
"才不是!"冤枉喔!藍雨潔極力否認。
"鬼扯!"陸晴川鄙夷地斥責。
彼此互看一眼,接著,又殺氣騰騰地各自別過頭去。
"殉情日到底是哪一天?"女同學異口同聲地問。
開玩笑,陸晴川是她們心裡的神祇,除了自已,誰都不能褻瀆他!
"五月二十日。"
"今天是十九。"紀如芸飛快地說,心裡鬆了一大口氣。
可是才快樂一秒鐘,馬上有人低頭看了手上的腕表,用再清晰不過的嗓音宣佈—
"現在時間是零點二十八分,已經是五月二十日的早上了。"
"喔,不—"女同學們頓時驚呼。
晴天霹靂!藍雨潔和陸晴川想視一眼,這次別說陸晴川要皺眉,連她都想殺了自己。
相愛一輩子?她跟陸晴川不要相恨一輩子就阿彌陀佛了。
再者,她一點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別說是一輩子了,連一天、一小時、一秒鐘都不想再看到他。
愛情是何等的彌足珍貴,她可不想早早在一棵樹上吊死,而且還是吊在陸晴川這棵糟糕的樹上。
藍雨潔倉皇地推開陸晴川,慘白著一張臉,狼狽地奪門而出。
她走後,他的懷裡空了,只剩下口中還留有她的甜,提醒著他們剛剛有多親近。
望向消失的彼端,陸晴川心中漫起一股不悅。
可惡!他的吻讓她感覺這麼糟糕嗎?要不她的表情為什麼蒼白得像見了鬼似的?
虧他還難得善心大發在停電後的第一時間趕回來,沒想到她竟是如此回報他!
要不是畢業後,他馬上就要到美國深造,他還真想順著傳說,把藍雨潔狠狠地惡整一番,屆時看她還敢不敢輕視他。
坐在車廂裡,陸晴川始終繃著一張臉。
該死,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急著把自己推入火坑。
他的思緒明明是理智的,但是他的行動,為什麼卻是瘋狂的?
心像脫韁的野馬,第一次這麼不受控制。
"晴川,爸爸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改變你的決定,不過,我很高興你願意正視接班的責任。"陸志偉臉上有著滿滿的欣慰。
陸晴川聽著父親的話,始終是面無表情。
什麼原因?他自己也很想知道。
不過是那天興致一來,陪爺爺、奶奶吃了頓午餐,飯後,他順道送爺爺到公司轉一圈,結果該死的眼睛
,不小心看見藍雨潔從風迅機械工業的集體面試會場裡走出來,當天晚上,他的人生規劃馬上就翻盤了。
他無法解釋為什麼,總之,就是有一股連自己也無法抗拒的力量,在不斷地拉扯著他,阻礙他的離開。
"好好學,風迅機械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
他當然知道,要不,他這些年來幹嗎那麼拚命地進修課和,充實自己?
"嗯。"陸晴川回答。
腦子心不在焉地假設—如果藍雨潔看見他突然出現,會不會嚇一大跳?
還沒來得及揣測藍雨潔的反應,車了已經抵達了目的地,他收拾心情,從容地步下車。
打從他踏進風迅機械,所到之處,莫不刮起一陣旋風。
身為第三代准接班人,高大、帥氣的陸晴川簡直是全天下女人眼中,最完美的擇偶對像。
聽聞即將成為實習總裁的他,他今天開始要到公司熟悉各個部門,並將親自瞭解,一整個早上,風迅機械各個樓層的化妝室、茶水間擠滿了打點服裝儀容的員工,麻雀變鳳凰的戲碼,不知道被大家在腦海裡想象幾千遍。
別說是女性職員陷入一片癡狂狀態,就連男性職員也是群情激昂,大夥兒磨拳擦掌地努力充實專業知
識,就是希望在難得的機會中脫穎而出,受到未來當家的賞識。
光是上午,陸晴川足跡就踏過各個樓層,幾乎每個部門都和他見過面了,偏偏,就是少了他殷切期盼的那一個。
"為什麼今天的行程獨缺設計部?"他向首席秘書詢問。
為了讓他盡快熟悉整個風迅機械工業的事業規模,父親特地把公司的第一秘書羅小姐撥給他。
"報告實習總裁!"
實習總裁?一聽就是個菜鳥,陸晴川討厭這種分不清楚是討好還是羞辱的稱呼。
不耐煩地揮揮手,"不要喊我實習總裁。"
"這……"羅秘書一臉錯愕。
他也不吭聲,只是睞運河不甚愉悅的一瞥,羅秘書馬上受教地更改稱呼,"是,陸先生。"
陸晴川挑挑眉,當做是勉強可以接受。
"設計部門的主管這幾天到德國參展,所以延後安排巡視的行程。"
"我以為海外參展活動都是由營銷部門負責主導。"
"沒錯,營銷部門為主力,設計部門則必須協助,畢竟,所有關於產品的原始想法,他們才是最能完整掌握的第一線人員。"
"設計部門的辦公室在幾樓?"
"八樓。"
看看手腕上的時間,"你去用餐吧,我想先過去看看。那應該算是我們公司的秘密的基地!真讓人好奇。"
沒等羅秘書說什麼,他迅速起身,扣上西裝扣子,旋即離開。
一走進電梯裡,陸晴川馬上拉松要窒息的領帶,岔開雙腿,隨性地站立著,將雙手撐在腰後,他不耐煩地吐了口氣。
聞了一整個早上的香氣、古龍水,看了近百刻意討好的嘴臉,老實說,他簡直膩到想吐。
本來,他現在人應該在美國史丹佛大學攻讀MBA的,這計劃早在好久以前就安排好了,偏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條神經燒壞了,突然不想去了。
早知道那天就不要跟著爺爺到公司,那麼,他就不會知道藍雨潔來公司應徵的事情。
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竟會為了藍雨潔而神經錯亂地把自己推入火坑,主動表示要到公司來上班,結果平白便宜了老爸。
老爸早就苦等著這一天,聽到他心甘情願的請求,家時的爺、奶、爹、娘差點沒在祖宗牌位前痛苦叩首。
但是,他現在心情超差,不平衡的情緒讓他渾身不對勁。他需要發洩一下、透透氣。
去看看藍雨潔那張臉,是最快的主法。
什麼?說他病態?媽的,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傢伙說的?不過就是去探望一下老同學,有什麼不對?
陸晴川抵死不肯認心裡的那股迫不及待。
叮!電梯門一開啟,他馬上跨出步伐。
以為會看到一個吵鬧喧嘩的部門,卻發現整層意外的寧靜。
他極其低調地站在辦公室門後,利用一八0的身高優勢放眼一看,凌亂的桌面倒是頗有設計人員的風格,但是——
人呢?為什麼偌大的空間,連只小貓也沒有?
忽而,細微的鼠標點選聲音,傳入他耳裡,瞇眼一瞧,嘴邊的笑容馬上咧開。尋獲上標的他,迫不及待地快步上前……
進入風迅機械擔任助理設計師一職,已經第三天了,藍雨潔完全沒有新鮮人初出社會適應不良的問題。
如魚得水,她信心十足,充滿希望,未來的人生更是一片前景看好,她有信心,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有一堆人騎著她親手設計院的自行車,暢快地奔馳在大街小巷裡。
風迅機械化是陸晴川的祖父—陸風親手建立的家族事業,專司自行車生產。
早年還只是一間OEM工廠,直到推出自創品牌後,才漸進在自行車業界打響名名號。
可別小看了只有兩面三刀個輪胎的自行車產業,以前是薄利多銷,幾百塊就能買到,在被賦予科技性的研發技術,與新生活型態意識後,同樣是兩個輪胎的自行車,身價卻是呈倍數翻漲,不過是百來個零件組裝的自行車,市場上的價格卻是五萬、十萬地持續向上翻漲,緊追著四輪房車。
由於風迅機械的撲克行車質量向來頗受好評,近年來又斷地開發頂級客戶族群,強調個人量身打造、專業適用性,成績始終穩坐全球自行車業界的龍頭寶座。
再者,全球能源短缺的情況持續不斷惡化,油價又不斷翻新高,標榜節能又兼具運動健身的自行車,漸漸獲得大家青睞,外銷據點更是遍及全球五大洲。
就連在各個國際賽事場合裡,只要說起自行車,沒有人不知道風迅機械的。
當然,除了本業蓬勃發展,公司也沒放棄其他可能性,透過多角化的投資經營,這幾年風迅機械累積的財富,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幾乎待同是撐起全國經濟的一根支柱。
若說第三代的陸晴川是銜著金湯匙出生,還真是客氣了,他根本是銜著鑽石湯匙出生的!
不同於班上女同學一心一意追逐著陸晴川的腳步,藍雨潔則是看中了風迅機械化福利好、薪水高、前景佳等優渥條件,才決定來報考應徵的。
雖然她不欣賞養尊處優的陸晴川,但是,這跟她決定進入風迅機械一點也不衝突。
她的人生目標是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自行車設計院師,如果為了要避開他而犧牲自己美好的將來,那實在是太笨也不太不划算了。
她知道她的想法是現實了些,但那又如何?做人實際一點有什麼樣不好?
至於陸晴川……
自從發生那件要命的接吻意外後,他們就沒有再對話過,即便在畢展的會場看見彼此,也是互把對方當做空氣,視而不見。
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陸晴川,而她也依然是低調的藍雨潔,一如往常。
只是,那種漠視感覺,真讓她不舒服,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胸口似的心悶。
整個畢業展,他這個招蜂引蝶的臭傢伙成天跟那堆女同學攪和在一起,獨獨在看到她的時候,竟然仰高下鄂,拽得二五八萬地別開臉去,嫌惡之情溢於言表。
為此,她不知道氣了幾天幾夜都沒能好好睡覺,全都是陸晴川害的。
"可惡,跩什麼拽!"
聽說畢業典禮過後,陸晴川馬上就要出國深造了。
藍雨潔忽視心裡不知所謂何來的情緒,硬是不讓莫名的失落感影自己太久。
應該的,像陸晴川那麼自大傲慢,天生欠缺不恥下問的精神,如果再不多多充實進修,將來要怎麼接下風迅機械的龐大事業體系?萬一不小心在他大少爺手上玩垮了,那他們這些基層員工不就頭一個倒大霉了!
所以聽到他要出國深造,她絕對是百分百地贊同與感激。
至於那種以訛傳達室訛留下來的小道消息,聽聽笑笑就好,其實不用太去在乎背後的可信度。
如果,因為不小心的一個吻就要相愛一輩子,這對門不當戶不對的兩人來說,一點都不浪漫,甚至可以說是天大的磨難。
雖然她跟陸晴川不對盤,但也沒想過要這樣懲罰他,也同時懲罰自己。
萬一以後遇到了怎麼辦?一個疑問突然從心裡冒了出來。
搖搖頭,她更是不以為然。
遇到陸晴川—哈,一千萬個不可能!
就算她工作的風迅機械化是陸晴川的家族企業,問題是,她藍雨潔也不過就是個菜鳥助理。
放眼整個公司有多少部門,部門裡又有多少名員工,像她這樣的小助理,少說也像粽子好風大串,不會那麼倒霉遇到的。
再者,就算陸晴川將來接掌風迅機械,他大少爺也合該坐上位的大頭,怎麼可能紆尊降貴地跟基層員工有任何接觸。
放心、謝心,她未來的人生只會光明美好,不會跌入火坑的!
想得開心,工作的情緒也就更愉快。藍雨潔更在心晨發誓,永遠都不要再想起陸晴川這號人物。
啪——
一隻修長、指結分明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落向她面前的檔案數據,也阻撓了她的視線。
她納悶地怔往,移動鼠標的手停下,本能地抬起頭一看,不料卻看見一張媲美惡魔的臉,傲慢又張揚地擺在她面前。
怎麼才想起陸晴川,那傢伙就出現了?她低頭輕蔑地搖頭一笑。
下一秒,她頓住所有動作,一股冷冽的寒風迎面掃來,清醒了她渾沌的腦袋,她意識到面前的惡魔並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像,而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她瞪著慌恐的雙眸重新往上瞟去——
第三章
"陸、陸晴川!"
宛若遭逢雷擊的藍雨潔,整個人倏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纖弱的背脊因為過度震驚而狠狠地撞上了身後的屏風,當場痛得她齜牙咧嘴久久說不出話來。
不、不會吧?為什麼陸晴川會出現在這裡?
藍雨潔以為,在拿來到艾烈希的畢業證書後,有生之年,她不會再見到陸晴川,也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牽扯,為什麼他會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他現在不是應該搭著陸家私人專機,飛到哪個美麗的國家,逍遙自在地進修深造成去了嗎?
嘖嘖,多久沒看到她瞠目結舌的可愛模樣了?陸晴川忍不住偷偷欣賞了起來。
居高臨下地瞅著面無血色的藍雨潔,他撇撇嘴,"好久不見,藍雨潔。"表情顯得平靜從容。
哈,這是當然的,他可是搶在見面之花了不少心力,才把自己的迫不及待謹慎、妥善地收拾好,自然不像藍雨潔那般狼狽。
"你、你怎麼樣會在這裡?"聲音有著不可置信的顫抖。
困為他實在湊得太近了,逼得藍雨潔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
陸晴川剛理了新髮型。
極貼、極短的發線,沿著他的美麗頭型,修出瀟灑的線條,原本就出色的五官,在新髮型的烘托下,更顯穿梭出。
衣架子的身材,在穿上極為講究的三件式本裝腔作勢後,身高一八0的陸晴川,頓時顯得英氣逼人。
藍雨潔不懂,陸晴川活脫脫就是個老天賞飯吃的模特兒,竟然沒有被經紀公司挖掘,實在是暴殮天物。
新造型讓他看起來精神抖數、幹勁十足,比起以前,現在的他比較像利落又幹練的社會精英,而不是目中無人的紈褲子弟。
他瞅著她,臉上的興味盎然令她一陣毛骨悚然。
困為過度震懾他的出現,因為一點都不想要讓四目交會的情況持續發生,藍雨潔慌亂的眼珠子只好像是無家可歸的遊民,流離失所不斷地遊蕩,只為了避開陸晴川的注視。
偏偏不個不察,目光不意落向了他飽滿性感的唇,原本極力想要塵封的回憶,旋即無可避免地掀開了關於那場意外親吻的點點滴滴。
一切彷彿回到那天晚上……
在充盈不安情緒的黑暗中,他用帶有溫度的濡濕的唇瓣,覆上了她不曾被親吻過的唇,輕輕地、試探地誘使著當時腦袋一片空白的她,溫柔卻又可惡地掠奪了好珍貴的初吻。
原以為隨著校園生涯的結束,她可以徹底忘記那個意外之吻,現在卻發現,僅僅是這樣看著他的唇,記憶便有如洶湧的海潮,不斷地朝她席捲而來。
滿腦子充斥著當時被吸吮的親密的力道,一股神秘的電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徹底麻痺了她,點燃了她身體裡的火苗。
只是這樣想起而已,她就渾身發軟得厲害,不由得緊張地抿抿自己的唇。
抬起頭,看見他眼裡的揶揄的笑意。
以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被洞悉,心虛的她驀然羞紅了臉。
陸晴川瞇眼睛暗忖,這傢伙究竟想到了什麼,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張臉會無緣無故地燒紅了起來?
他可以解讀成是因為他的出現,所以讓她害羞的嗎?
該死,難道她不知道,她酡紅的臉龐、迷離的目光,是對一個男人自制力的莫大的考驗嗎?
忍住身體裡的熾熱,陸晴川把她眼裡對自己新造型的驚艷,還有臉上突如其來的羞赧,完全地捕捉,油然而生的爽快感覺,讓他悶了整個早上的細胞,都像是聽了交響樂的激昂了起來。
別人多看他一眼,他只想要把對方的脖子扭數斷;可是被藍雨潔欲迎還拒地瞅看幾眼,他發現自己的自尊心,竟大大地被滿足了。
揉了笑意的眸子,滅了幾分凶狠的味道,流露出一股連陸晴川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的寵溺。
他忍著得意,刻意維持著一如往常高高在上的模樣。
沒有回答藍雨潔的話,逕自推開她桌前那堆礙眼的資料,一屁股不客氣地坐上桌子,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的慌亂。
他自得滿意的笑容,強烈地突顯藍雨潔失神無措的狼狽。
尖銳的警笛在她心裡響起。
喔,天啊,她對著他的唇在胡思亂想什麼?難道她還在眷戀那個吻?
笨蛋!他是陸晴川啊,那具傲慢無禮的大少爺,藍雨潔啊藍雨潔,你怎麼可以像那些愚昧無知崇拜者那樣,在他面前蠢得像個發春女人?
飛快地收拾那些不合宜的旖旎思緒,藍雨潔讓自已全副武裝起來,收回剛剛心裡的評論——
陸晴川,不是什麼社會精英,他還是個紉褲子弟!瞧,把屁股坐在她辦公室桌上的囂張態度是不是非常令人髮指?
"陸晴川,隨便坐在別人的辦公桌上,是非常不禮貌的。"她昆繃著臉,故作冷淡地睨他一眼。
"難不成,像你這種指名道姓的說話口吻,就是禮貌?"他立刻回擊。
藍雨潔一時啞無言,想不出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他,索性假裝忙碌地把目光從他身上調開。
部門裡的前輩,有人被業務拉去生產線那裡看產品,有人則跟著營銷團隊帶著商品出國參展去了,剩下的幾個,一天到晚關在會議室裡,就為了新一季的研發計劃而在痛苦煎熬。
放眼偌大的辦公室裡,就只剩下她跟另外兩個新進設計助理在留守。
不過,現在那兩位助理也不見了,唔……可能去上廁所了吧,藍雨潔猜想。
陸晴川一眼就看穿了她蹩腳的迴避伎倆。
"不好奇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何只是好奇而已,她根本是嚇壞了!
然而不想讓陸晴川太得意,她故意用稀鬆平常的史吻,佯裝自若地說:"陸少爺來公司視而不見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忍住指尖的顫抖,她伸手拉回椅子,重新坐在位子上,存心漠視他的存在。
"你看到老同學,就只能有這種表情?"
"不然呢?欣喜若狂跟如喪考妣,你比較喜歡哪一個?"藍雨潔又擺出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臉。
"你——"陸晴川及時忍住怒火。
該死,差一點又被激怒了。
他不是沒有質疑過自己的變態,明明藍雨潔的臉很臭,偏偏他就是愛來招惹她。沒辦法,誰讓她的存在,能帶給他一種無以名狀的愉快快。
只是,他來找她可不光是為了吵架,偶爾也應該嘗試點其他不同的事情,那興許會很好玩也說不定。
畢竟他已經決定留學生在這裡,而她也恰巧在風迅機械上班,過去錯失的四年,他們是該給彼此機會,好好把握。
看看表面的時間,"走,陪我吃飯。"他想要跟她多點獨處的時間。
不等藍雨潔答應與否,霸道的他硬是把人從椅子上給強行擄走。
"喂,放手,你在幹嗎啦?"
"跟同學吃頓飯會死嗎?"
"問題是,我又還沒有答應你。"
最好是答應,就算不,她還是得去。陸晴川心裡是這麼想的。
藍雨潔的手腕被緊緊地攫住,不管她如何掙扎,非但動搖不了陸晴川,還把自己弄得快痛死。
陸晴川這只可惡的螃蟹,該不會是想把她的手給剪斷吧?
電梯門一開,她馬上被推了進去,想要逃開,卻反而被他逼向角落。
"藍雨潔,這是命令,不是詢問。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老闆,而你最好給我乖巧一點。"
她瞪大眼睛,"啥,你不是要出國唸書嗎?"
他眸光乍喜,"唷,原來你也挺注意我的行蹤的嘛!"旋即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翻了一個白眼,"拜託,那天在畢展會場,聾子都有聽見了。"藍雨潔別過臉,沒好氣地說。
她可是怎麼也忘不了,那群女同學是多麼傷心欲絕地圍在陸晴川身邊,哭天喊地地告白,明明只是要出國唸書,卻搞得他好像是要去死似的可笑。
"那你真的很無情無義耶,明知道我要出國,竟然連祝福的話也不說一句,好歹四年的同學,是這樣當的嗎?"他聽了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你要什麼祝福沒有,應該不差我一句吧!"還說呢,也不知道是誰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存心把她當空氣處理,光想到畢業展那幾天,陸晴川對她視而不見的眼神,她就覺得很慪。
明知道發生那樁意外後,第個同學都會拿著放大鏡檢視他們兩人的互動,他沒幫忙解釋,還徹底漠視她的行為,害她不知道背地裡被嘲笑得多難聽。
他可以忙著跟一堆女同學調笑,卻理都不理她;現在倒好了,明明是自己跩得二五八萬,竟然還有臉要跟討祝福,天底下也只有他這種人做得出來。
想到陸晴川對她和其他女同學的差別待遇,藍雨潔氣得腸胃要打結。
唸唸有詞之際,她看見陸晴川眨也不眨的目光,驀然一怔。
她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因為他的差別待遇而覺得難受?她根本犯不著為了他的漠視而生氣啊!
"奇怪,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酸?"
頓時惱羞成怒,"那我只能說是你的身體的PH值在作祟。"藍雨潔咬牙切齒反擊。
然而安靜下來後,她心虛了。
她幹嗎在意?幹嗎要對這個傲慢的傢伙表現在意?尤其是聽到他決定留下來的消息後,她心裡竟然冒起了前所未有的喜悅。
完了,她病了不成?她該不會也中了陸晴川的毒吧?喔不!
摸摸自己的額頭,她不無沮喪地檢查自己是否發燒。
"你在做什麼?"他注意到她的詭異舉動。
倉促地將手從冰涼額頭上拿開,背在身後,"沒、沒有。"
她在心裡偷偷地警告自己——醒過來,千萬不要對陸晴川感到在意!
電梯門一開,陸晴川率先走了出去,若有所思的藍雨潔兀自尾隨著,他們兩人竟然都沒有發現,對於這樣走在一起,他們表現得也太理所當然了。
藍雨潔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她千不該萬不該,尤其不該跟陸晴川去吃那頓午餐。
什麼商業午餐嘛?東西少少一盤,卻貴得令人髮指,尤其整個用餐的過程,她幾乎要被陸晴川氣得腸胃打結,根本吃到什麼,反倒是欠了他一頓飯的人情。
結果好了,一整個下午,她被大少爺唬弄說有什麼天大的工作,得借將幫忙,她傻乎乎地向主管通報後,結果卻是被徵召去當清潔女工!在陸晴川的新辦公室裡,卑躬屈膝地用勞力來償還商業午餐的債。
偏偏這大少爺是天生的潔癖鬼,殊不知為了他的到來,公司早已經請專人打點好一間簇新的辦公室,他卻挑三揀四地嫌說不夠乾淨,硬要親自監督掃過一回才肯罷手。
當然不可以讓他大少爺親自動手,所以她成了那個倒霉鬼。
別以為一頓飯就可以滿足他,他陸晴川可不是為了那區區一頓午餐才留在這裡的,既然放棄了深造與自由,就得在情感上得到滿足才行。
而藍雨潔,就是他認定的目標!
雖然在同一間公司,但要替身處不同部門的兩個人爭取多一點的想處機會,不好好花點心思是不行。
為了能讓她多留學生在身邊一秒鐘,他很小人地捏造了謊言,胡謅出一個冠冕堂皇的跨部門工作鬼話,硬是把她強擄來自個兒的辦公室裡軟禁。
透過不斷地指使捉弄她,然後看著她強忍怒氣、生氣勃勃的小臉,他心情好得像是來到了開滿花朵的山野爛漫處,好幾次都想要把她抓過來狠狠地吻一番。
"藍雨潔,桌子擦過沒有,為什麼樣這麼髒?"他伸出手指劃桌面,故作嫌棄又厭惡的口吻道。
"擦過了,而且擦了三遍。"藍雨潔沒好氣地說。
她從沒有這麼後悔來風迅機械化上班過,也從來沒這麼懊惱過自己為什麼要認識陸晴川,總之,她現在就是一整個悔不當初。
"胡說,那我的手為什麼會那麼髒?"高舉無瑕的手指,他硬是睜眼說瞎話地嚷髒,"你該不會是用你手上那條抹布擦我的桌子吧?"
"對啊。"好笑,難不成要用她的臉去擦嗎?
"對你個頭,重擦!"下一秒他轉過身去,拚死地忍住竊笑。
就是這樣,他老大一個不爽,藍雨潔馬上就要重新來過,明明辦公室裡頭乾淨連根頭髮都沒有,卻整整耗掉了她一整個下午的體力。
好不容易下班時間到了,陸晴川邀她共時晚餐,當場嚇得她奪門而出,再也不想因為一頓飯而出賣自己。
飢腸轆轆的藍雨潔,渾身酸痛地拖著蹣跚步伐,緩慢地朝地鐵站走去。
行經某大百貨公司門口時,一陣逼人的香氣襲來。
"雨潔,是你嗎?真的是你!"紀如芸拔灑的聲音從人潮中響起。
看見那張驚喜又燦爛的臉,藍雨潔一臉錯愕。
她和紀如確實同學四年,但是,以她平凡的出身,兩人之間應該沒有多深厚的交情才對。
再說,她們不過才畢業半個多月,有必要演得好像十年八年不見似的誇張嗎?
"怎麼了,你臉色不大好,剛下班嗎?"紀如芸看了她的穿著一眼,意外體貼地說。
對,她好累,真的好累。
原以為陸晴川充其量就是一張狗皮膏藥,時間一到就會自動脫落,沒想到,那傢伙根本就是牛皮糖一塊,越剔越是黏手。
她不要再跟他繼續糾纏下去了,她只想要擺脫他!永遠地擺脫!
"對,剛下班,所以精神不大好。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有件重要的事,我一定要跟你說。"紀如芸挽著她的手,狀似親密地將她拉到不潮較少的角落。
"什麼事情這麼重要?"
"你還記得我們留下來畢業展那晚,你跟陸晴川發生的事情吧?就是關於301教室的那個傳說。"
很不幸的,藍雨潔記得,儘管她很想要遺忘。"那不過是以訛傳訛的小道消息,應該不會是真的。"
"什麼叫做應該不會是真的?你明明自己也不確定。你唷,我就知道你會這麼鴕鳥地安慰自己,你太天真了啦!"紀如芸繼面正色道:"那個傳說是真的。我小姑姑也是念艾烈希畢業的,關於301教室的傳聞,她很肯定地說是真的。"
"是嗎?"藍雨潔半信半疑。
紀如芸見狀,馬上加足火力,"我聽說你現在在風迅工作,難道你敢說,你在公司完全沒再遇到陸晴川?難道你都不覺得詭異,為什麼原本該出國深造的陸晴川,卻突然不去了?你說,這一切會是什麼原因?"
"我怎麼會知道。"她又不是鐵板神算,哪會知道。
紀如芸拔尖嗓子大罵,"傻瓜!當然就是301教室的咒言在作祟啊!你喔,這輩子都要跟陸晴川綁在一起了。如果你是喜歡他的,我當然祝福你,偏偏你討厭他,身為同學,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你跟討厭的人一輩子糾纏不清,卻不告訴你解除的方法呢。"
光想到要和陸晴川糾纏一輩子……藍雨潔本能地皺眉,背脊發寒,比苦瓜還苦的表情,完全表現出她的對於糾纏一輩子的抗拒。
"不過,你別怕,我問到了一個破咒的方法。"
"是什麼方法?快說!"
既然有破解魔咒的方法,就算拼了命,她也要去完成。
她真的無法想像自己要跟陸晴川那個傢伙一輩子相愛到死。
"很簡單。在接吻屆滿一個月的當天中午十二點整,你只要主動再親吻陸晴川一次,這個魔咒就可以順利解除了。"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你確定?"她緊緊抓住紀如芸的手追問。
得救了,懸在心上的忐忑,終於塵埃落定。
"太好了!如芸,謝謝你,你真是我救命恩人,真的太謝謝你了。"
什麼酸痛什麼疲憊全沒了,在得知有方法可以擺脫陸晴川那個魔術後,藍雨潔渾身舒暢,就像是在飛翔般快樂。
"記得喔,滿一個月的當天,也就是六月二十日午十二點。"
"我知道。我一定會順利破除魔咒的。"藍雨潔口吻堅定地宣示。
告辭了同學,她飛快地狂奔回家,欣喜若狂的她,差點就要在地鐵上大聲唱歌跳舞來慶祝。
沉溺在自我喜悅的藍雨潔,完全沒有注意到紀如芸臉上露出狡詐的笑容。
陸晴川生平最討厭投懷抱的女人,光是碰觸他的手,都會被他狠狠修理一頓,更何況是親吻他的唇。
第一次是意外也就罷了,要是再來個第二次,他肯定發狂。
"這個藍雨潔真是個傻瓜,她要是真的跑去親陸晴川,以陸晴川那種暴躁傲慢的性子,她一定會當場被碎屍萬段。所以別說什麼一輩子,她能不能活過這個月還不知道呢!"
哼!她紀如芸要不到陸晴川這個男人,也不會白白拱手讓人的。
啪!腳下瞬間一拐,藍雨潔臉色鐵青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她為了這份工作新買不到一個月的高跟鞋,竟然在大馬路上鞋跟斷裂,而她手中還提著某人欽點某知名飯店的高檔餐盒。
"這該死的陸晴川!他是飯桶啊,一個人沒事幹嗎要嗑兩個便當?"她的火氣,在這瞬間被激到最高點。
髒話、詛咒充斥著她的腦海與口中,眼風求救無援,她殺氣騰騰地拎著大少爺的午餐,一拐一拐地拐回公司去。
"你是跑去火星買便當嗎?現在都幾點了?再過不了多久,我都可以吃晚餐了。"始作俑者冷冷看著她,蹺著二郎腿,語氣不甚愉悅地說。
可惡,竟讓他等了這麼久,從來沒有女人可以讓他等超過半個小時,偏偏這個藍雨潔總是讓他苦等,她再不回來,午餐休息時間都要過了,他要怎麼把握時間跟她吃飯鬥嘴?
同樣繃著臭臉的還有藍雨潔。她拐著步伐上前,不滿地將便當便重地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注意到她不自然的步伐,他瞇起眼睛,"怎麼了?你的鞋跟該不會是斷了吧?"
"拜你所賜。"藍雨潔氣得差點全身經脈盡斷而亡,她捏住拳頭,咬牙切齒地瞪他一眼,"陸先生的便當買回來了,請慢用。"
旋即像個機器人似的轉過身,她鎮定且堅強地邁步伐,搶在自己爆炸前一秒,消失在陸晴川的辦公室裡,免得自己一時失控殺人。
望著發出砰然聲響的門,端坐在位子上的陸晴川當場一怔。
"她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他期待多時的午餐心情當場跌到了谷底,歉意與懊惱同時跳出來懲罰他的心。
最好他一個人可以嗑光這兩個便當,他又不是餓死鬼來投胎的。
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他根本一點都不稀罕那個知名飯店的高檔餐盒,是羅秘書一直誇說那家的飯好吃,他想要讓藍雨潔也嘗嘗看,才會編了爛借口威脅她去買。
原本打算等她買便當後,再藉機將她留在辦公室,他們兩人可以共進幸福午餐,誰知道結果竟會變成這樣。
完了,這下了弄巧成拙,藍雨潔手中的必殺黑名單,肯定又是他獨佔鰲頭了。
胃口盡失的陸晴川煩躁地抓抓頭,起身在辦公室裡踅來走去。
"陸先生,你在做什麼?怎麼還不用餐?"抱著一在堆文件走來的羅秘書,納悶地看著反常駐的他。
"藍雨潔的鞋子是不是壞了?"
羅秘書想了想,"嗯,她剛剛的確是一拐一拐地走出去了。"
陸晴川懊惱自己這一回真的激怒她了。
"可不可以……"他欲言又止。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陸先生可以明說。"羅秘書不是沒有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
"我想請你私下幫我問問她鞋子的品牌,還有她穿幾號鞋。"
"是,我知道了。"她放下文件,彷彿沒事般地離開辦公室。
"等等!"陸晴川又不安地喚住了羅秘書,"記得私下問,別讓她知道是我想知道的。"
"沒問題。"羅秘書微笑保證。
她就知道事情沒這麼好善了!
別以為當了清潔女工,就還清了商業午餐的債。
這個陸晴川不愧是貴族子弟出身的,很有放高利貸的優越資質。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自從當過了清潔女工後,他大少爺還是不滿意,要她跑腿買早、午餐是家常便飯,興致一起,死回生還要她去花讓插盆花回來,說是這樣可以改善他大少爺的工作情緒。
要不,就是嫌棄資料中心的檔案凌亂,把她貶去那兒整理,搞得她都不禁懷疑起自己到底是哪個部門的員工。
藍雨潔一邊啃著麵包,一邊不知道在心裡咒罵了黑心的陸晴川幾千回。
雖然第二天一早,他大少爺馬上善心大發地命人送來一模一樣的全新高跟鞋,可這仍無法消弭她心中的怒火。
"忍耐、忍耐,這一定是那個咒語在作祟,只要熬過這陣子,等到六月二十日一到,我就可以解脫了。"藍雨潔每天都這樣安慰自己。
第四章
六月二十日的早上,藍雨潔一直處於一種異常的警戒狀態中,一點風吹草動,她就會神情緊張地四處張望。
她無心工作,只能一分一秒地數著時間逼近。
當計算機屏幕下方的時間閃爍著噩夢的最後倒數,她飛快地起身奔出,搭著電梯直奔陸晴川十樓的辦公室——
該死,撲了個空,這傢伙不在位子上。
一不定期是去廁所了,她馬上轉過身正欲往男廁攔截,途中巧遇了羅秘書。
"藍雨潔,你這麼匆忙是要去哪裡?"
幾次跑腿,羅秘書都認識她這個倒霉鬼了。
"羅秘書,對不起,我有急事要找陸先生,請問您知道他在哪裡嗎?"
"陸先生去了九樓,待會跟財務部的主管有人午餐會報。"
"喔,那我晚點再來。"
鬼啊,怎麼可能晚點再來,她現在就要殺到九樓去,萬一拖延了時間,代價可是一輩子耶。
告別了羅秘書,藍雨潔連電梯都懶得等了,飛快奔到九樓,果然,在第一會議室門口,她看到了陸晴川的身影。
低頭看了手錶的時間一眼——
喔不!進入最後一分鐘倒數了,等他找開會議室的門,一切就來不及了。
藍雨潔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神力,疾步飛奔,搶在他打開會議室大門的瞬間攔下了他。
陸晴川詫異地望住攔阻的手。"藍雨潔?"
"跟我來。快!"她不由分說地強行拉著他住後走。
也不讓他發問,找開第二會議室的門,她野蠻地將他往牆上一推,旋即抓住他的領帶使勁往下拉——
趁著陸晴川被迫低頭的瞬間,她飛快的踮起腳尖、仰起下鄂,主動地送上一個吻,完全地封住了他的驚詫。
柔軟的唇貼上的瞬間,陸晴川整個震懾,接著挑個挑眉。
下一秒,發現到主動的唇竟妄想要撤退,他可就不樂意了。
既然要吻,就要扎扎實實地吻個夠,哪有人這樣蜻蜓點水敷衍了事!
看穿了她的意圖,陸晴川馬上接過主導權,伸手將刀的後腦完全固定,徹底阻斷了她的撤退之路,並順勢加深了這個吻。
突如其來的情勢逆轉,讓藍雨潔嚇了一大跳。
她渾身一僵,因為驚嚇而扭成一團的幼細小手撐往熾熱高漲的體溫徹底地駭住。
她的唇,柔軟飽滿向幾乎要吮出水來,陸晴川不斷地加深力道,只因實在太著迷。
她不是沒有掙扎,可是卻被他的另一隻手完全地擁抱住,掙脫不了。
他甚至探出舌,闖入她的口,熱烈地想要找尋熟悉的甜味……
藍雨潔宛全低估了接吻這回事,她愚昧地以為相濡以沫就可以宣告大功成,殊不知四片唇瓣的貼近,竟可以激盪出這麼多的澎湃情緒。
完全不同於一個月前的那個含蓄的吻,這是一個會令人昏厥的熱吻。
陸晴川逐步加深力道,帶給她一波又一波的強烈感受,她被他無所不用其極的吻,攔截了所有心智,闖入她口中糾纏挑逗的舌,熱切得幾乎要讓她承受不住。
她渾身發軟得厲害,若不是陸晴川用那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摟住她,只怕她隨時就要癱軟跌下。
手心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因為真心投入,模糊的哼吟,在交纏的激吻中幾次忘我地發出,那不惹塵埃的雙眼,迷醉地閉上……
多美好的感覺!陸晴川對這突如其來的吻,滿意不得了。尤其發現她卸下防備跟他一樣投入時,油然而生的滿面足感,幾乎要將他整個胸膛給炸了,逼得他差點就要使出更熱切的手段來回報她的投入。
若不是一旁有太多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他還想要更多、更多,畢竟一個吻,是無法滿足懷抱慾望的男人的。
好了,這些好事的傢伙不該欣賞太多他們這間的親密,他該收手了。
意猶未盡地放開迷離酣醉的藍雨潔,他饒富粉味地抿嘴一笑,滿意地撫摸她被吻得紅腫的唇
藍雨潔方寸大亂地喘氣,表情怔然且傻氣,整個思緒還留在方寸那個銷魂的吻裡,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原來一個吻,也可銷魂得讓人幾乎死去……
掌心捧著她的臉,他輕輕施力,讓她抬起頭來看著自己,"你這麼急著找對我,就只是為了給我一個吻?"
他的話像當頭棒喝,將藍雨潔從方纔的纏綿悱惻裡狠狠地打醒。
她想到自己方纔的忘我投入,倉皇地推開他,心虛羞赧地掩住嘴,"我、我才不是……"
面對他的揶揄,藍雨潔發現伶牙利齒的自己,竟然突然口拙得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感覺自己的臉,正在他的注視下,火辣辣地燒燙了起來。
可惡,她明明只是要一簡單的碰觸,好用來破除咒言擺脫陸晴川,為什麼樣會擦槍走火演變成這麼熱切的吻?
更該死的是,她還忘情投入,並且沉醉其中。
因為覺得太丟臉,以至於她腦子一片空白,耳裡不斷響起嗡嗡的聲音。
她顯然被自己的行徑給嚇壞,老半天說不出話來,陸晴川心疼地伸出手,重新將她摟回懷裡,因為不想她害羞的模樣被閒雜人等給看到。
這該是他陸晴川獨享的權利,藍雨潔的羞澀美麗,這輩子只能專屬於他的。
低下頭,他輕聲地呢喃哄著,"別急著否認,那是一個很美好的吻,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下次要慎選地點,我不希望被這麼多人看著。"話落,他從容地將目光往偌大的會議室裡的一幫人等掃去。
藍雨潔足足慢了半拍,才從他放遠的視線裡意識到什麼樣,她倉皇地回過頭去——
未料,一雙雙的的大眼睛,正虎視耽耽地盯著他們。
該死!今天的第二會議室裡,人資部的人正在舉行教育訓練,而她竟然忘了。
不多啦。兩張會議長桌滿面滿面都是人而已。
比較可憐的是,大夥兒顯然被他們突然闖入是親熱舉動嚇壞了,一個個瞠目結舌得不知如何是好。
"喔,完了!"藍雨潔心裡悲鳴,羞愧得感到無地自容。
灼熱的燙紅,狠狠地燒遍了她,把她變成了一尊火紅的雕像。羞愧萬分的她沒敢再看大家一眼,撇下陸晴川,狼狽地奪門而出。
陸晴川立刻追了出來。"你要去哪裡?"
"跳樓自殺可不可以?"她氣急敗壞地說。
她好生氣,氣自己糊塗,然而她更氣陸晴川。
"不過是在大家面前撙吻,就要羞愧地跳樓,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點?"他謔笑說道:"親吻又不是殺人放火,你該學著習慣。"
他苦無機會讓兩個人的關係明朗化,這下子正好可以借助大家的嘴巴推助瀾,好讓他和藍雨潔的感情可以更明確、明朗。
藍雨潔用充滿殺氣的情神瞪他。
"你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相較於她的臭臉,陸晴川心情大好。
他本來就對她很有好感,經過剛剛那個真正的吻,他更加確定,他是喜歡藍雨潔的。
一股油然而生的情意,幾乎要煨燙了他的心,恨不得馬上就帶著她出去約會。
可惡,他根本是存心害她出糗,明知道裡頭有一堆人在,他竟然沒有阻止她,還放任事情發生。
"你為什麼沒阻止我,還變本加厲……"
"變本加厲的什麼?"邪惡的他故意歪頭詢問。
"就是變本加厲的……"
藍雨潔羞愧得說不出話來。她拒絕承認他們在熱吻,她更拒絕承認自己也因為打從心裡喜歡而投入這個吻。
他捏往她的下顎,迫使她抬頭,"我得去開會了,今天下班後等我,我們去吃飯。"語氣難得溫柔地對她說。
"我為什麼要跟你去吃飯?"她還在生他的氣呢!
"當做是約會,可不可以?"他沒好氣地反問。
約會?那豈不是代表她要把自己吊死在陸晴川這棵樹上了?
一想到後果,她用悚然的口吻嚷著:"約你的大頭會啦,誰要跟你去約會!我們兩個什麼時候變成可以約會的對象了?"
她的排斥反應,彷彿一桶冰水,狠狠地澆熄了陸晴川的熱情,這讓他很不開心。
"不能約會,那請問一下,剛剛那個吻,你打算要怎麼對我解釋?你敢說你從頭到尾都沒投入其中?你敢說在那個吻裡,完全沒有享受到絲毫的歡愉?"
天哪,陸晴川怎麼可以這樣質問她?她是女孩子,被他這麼赤裸裸的質問,她到底要不要做人啊?
"當然沒有。"藍雨潔口是心非地否定的質問。
"沒有?那我們要不要再重新試一次,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夠了,陸晴川,你不可以這樣!"她心裡很清楚,再吻一次,敗下陣來的絕對是她。
"那你就承認你也是有感覺的。"陸晴川才不允許她否定那個美好的吻。
她避開他灼熱的目光,逞強地說:"那不是重點,我、我只是想要破解那個咒言……"
"哪個咒言?"他皺眉逼問。
她幹嗎害怕?豁出去了。"就是殉情日在301教室親吻,就會相愛一輩子那個可怕的咒言!"
"可怕?"陸晴川的音量整個提高,雙眉糾纏的程度,更勝以往。
這該死的藍雨潔,她的意思是說,跟他陸晴川相愛是可怕的咒言?
他氣壞了,恨不得把她抓起來痛揍一頓!
要不是他極力遏止自己,只怕他真的做了。
就說嘛,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情主動了,原來是為了破除咒言,所以才會主動吻他。
陸晴川不爽,非常的不爽!
他絕對不會放過她,這個藍雨潔,他陸晴川這輩了要定她了!
"藍雨潔,你去財務部把新分析報表送上來給我。快!敢延遲一秒鐘,我就開除你。"陸晴川陰陽怪氣地下令。
"我要瞭解一下,人資部的教育訓練課程安排,你去把負責人給我找來。動作太慢,你就等著回家吃自己。"這會語氣粗暴狠戾。
"藍雨潔,幫我煮杯咖啡!記得,只要黑咖啡。太難喝,我就宰了你。"他威脅恫嚇。
"去資料中心把近一年的檔案通通搬上來給我……"頤指氣使。
"藍雨潔我快要餓死了……"耍賴野蠻。
"藍雨……"
打從那天吻了陸晴川後,藍雨潔八樓辦公室的分機電話,更本回厲地瘋狂響起,她開始過著永無寧日的地獄生活。
第一天,那支電話幾乎從早到晚地響個不停,因為,總是有個目中無人的自大狂,老是不斷地透過內線,指揮她這個小助理樓上、樓下地賣命跟腿。
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是否有空,一察覺到她稍有遲疑,陸晴川馬上搬出老闆的架了,無所不用其極要挾她服從。
本來對他還有那麼一丁點好感跟內疚,這下子全都有沒了!
可惡的陸晴川,根本是在惡整她,像他那種黑心男人,誰愛上他誰倒霉,就算他的吻技很好,也改變不了他心還是黑的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再者,當初她明明應徵的是設計助理,又不是他大少爺的專屬秘書,為什麼樣他可以這樣跨部門地指揮她跑腿?
搞得全公司上下以為她是秘書室的新人——喔,更多人以為她是陸晴川的情人,因為他們在會議室接吻的消息,像洪水一樣橫掃了整個公司。
每次見到她,不是用又酸又嫉妒的口吻說著羨慕,要不就是千萬拜託的,希望她能在陸晴川而前美言幾句。
嘁!她一點都不知道跟在螃蟹身邊有什麼好羨慕的。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想要看見陸晴川。
因為見了他,她就會心虛得說不出話來,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滿腦子還是陸晴川激吻她的畫面,讓她無法像個正常人般地好好上班。
她進入風迅機械的目的,是希望能參與產品的設計,但是這個禮拜以來,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自己部門的內部工作,只是不斷地替某人跑腿。
照這樣下去,等她能獨錄一面主導新一季的產品研發設計,不知道是幾百年後的事情,說不定,那時候她藍雨潔三個字早就被寫在靈骨塔了,還設計個鬼啊!
更讓她痛恨的是,明明心裡氣得胸痛骨麻、腸胃打結,她還是乖乖地做了。就像是條被豢養的忠狗似的,把陸晴川丟給她的不人道工作,一樣一樣地完成覆命。
每次看到陸晴川對她的工作效率表現出評頭論足的嘴臉,她一主面開心,另一主面卻不恨不昨要痛殺沒尊嚴的自己數十刀。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她的人生不是應該要走向光明美好,確良為什麼卻被推向萬劫不復的阿鼻獄?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再讓陸晴川搞得自己的生活秩序大亂,同期進入的兩個助理,都已經慢慢往核心工作前進,她還傻傻地跟著陸晴川在原地瞎鬧。
痛定思痛,她決定拒接電話,拒絕無理的命令。
就從這一秒鐘開始。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一看見他就想起他們的吻,那會讓她亂了心,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不想承認自己對陸晴川也是有感覺的,那太荒謬了。
見到前輩們要開會,藍雨潔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主動問道貌岸然:"請問,大家要喝茶還是咖啡?我馬上去準備。"
擔任首席設計院的小胖抬起頭來,"唔,小潔今天沒有被子找去支持啊?那就一起來開會吧。麻煩人,八杯咖啡。"
好險,她和陸晴川交往的八卦,顯然一點都有傳到八樓的設計部,她總算可以像個平凡人,不會被指指點點。
"馬上來。"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對嘛!對嘛!她是設計院部門的新人,就該跟在前輩身邊好好學習,不管是泡茶、煮咖啡都可以,只要讓她在專業領域有多一點的學習,叫她做什麼她都願意意。
高高興興地去煮了咖啡,興高采烈地送進了會議室,她在前輩的允講下,乖乖地坐在會議室,專心地做著筆記,夢想自己設計的自行車,有一天也可以出現在大街小巷裡,或是名聞遐邇的國際賽場上。
十樓的高級主管辦公室裡,陸晴川坐在訂製的皮椅上,專注地看著眼前的機密文件,直到簽到自己的名字以示負責後,他全身放鬆地往後仰靠,手上鑲鑽飾的萬寶龍限量收藏筆,順勢扔向了桌面。
輕輕旋動椅子,他閉上眼睛,陷入關於某人的冥思中……
"陸先生,這是你要求的分析報表。"捧著報表狂奔而來,藍雨潔緊繃的臉,伴隨著因為狂奔而引起的急促呼吸。
"負責人已經在直達電梯裡,一分鐘內到達。"藍雨潔壓抑揚頓挫怒氣的口吻,透過內線電話回報命令進度。
"陸先要的黑咖啡!"雖然氣漲了小臉,她還是如期端著黑咖啡走進來,只是一次竟給了十杯,很挑釁的做法。
"這、這是所有的檔案……"拉著借來的推車,上頭檔案堆得像座小山,她幾乎要喘不過氣地跪在辦公室的地板上,向他覆命。
她摀住胸口,滿頭大汗,"你、人要的黑胡椒牛柳飯。"
哈,一看就知道是跑了五條大街才買到的。
"我到了……"她攤跪在地上。
每天都在刷新紀錄的藍雨潔,讓原本緊閉雙眸的陰鬱臉孔,突然扯開一抹燦爛笑容。陸晴川傾身向前,肘抵著桌面,托著腮幫子,眸裡的戲謔笑意不減。
藍雨潔,真是個有趣的人,非常有趣!
雖然他對她那天極力否認的態度很生氣,但不可諱言,她的確帶給他不少生活樂趣,就連惡整她,都特別有笑果。
他故意利用職權之便,惡意指便她幫忙跑腿,為的就是報復她那天急於擺脫他的言行。
當然,挫挫她的驕傲之餘,也順便替兩人多製造點機會看到彼此,她讓她意識到,他——陸晴川,不是那麼容易擺脫得了的!
他氣她,明明對他也是有感覺的,卻失口否認。
看著他,她會臉紅、會害羞,只要他稍稍接近,她就慌亂的地屏息以待,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她的一切反應看在她眼裡,活脫脫就像是一個想愛又不敢愛的羞澀女人。
可每當他主動跨進一步,她又驚慌失措地巴不得一刀砍斷他們之間的牽繫,這讓他氣得快要吐血,是以變本加厲地惡整她。
三天已是極限,原以為藍雨潔會乖乖地來向他求饒,偏偏她很倔強,竟然堅忍不拔地苦撐下去。
尤其看她明明憤怒得想要殺人,卻不是咬牙忍耐,認真地完成他的每個要求,她幾次都有讓他對她的堅毅,不得不打從心裡佩服。
認真的女人,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他在藍雨潔身上,看到了那份出於真性情的堅毅之美。
他不否認自己是卑劣的,可是每次看著她生氣勃勃地撞開辦公室的門走進來,又被逗得滿臉紅地落荒而逃,會讓他整天的心情處於極度的振奮與雀躍,久久無法平靜。
這無預警湧起的情感,強烈得令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又受此牽制驅使。
他不是沒想過要戒除這種癮頭,可是,身體卻自有意識地不讓他好過。
瞧,打從他今天踏進辦公室開始,整個早上過去了,他都還沒有按下倒背如流的分機號碼找她,結果忍耐的下場,就是讓自己焦躁不安,渾身不對勁。
不行,這樣他會窒息,他要看到她,就算會被子痛恨,他也要看她一眼,解解那思之欲狂的癮頭。
二話不說,他抓起電話,就直接撥了藍雨潔的分機號碼。
修長的手指飛快地擊打著桌面,洩漏了他心裡的迫不及待。
老半天過去了,分機並未如往常般在第一時間被接起,這讓陸晴川心情大壞。
"這個藍雨潔跑去哪裡了?就算是去上洗手間,也應該爬回來了吧!"
他捺著性子,一次又一次地撥著電話,直到那天生就欠缺的耐心被磨光後,霍然起身,抓起一旁的西裝外套,馬上就要殺去八樓設計部。
緊閉的門刷地被推開。
"陸先生,您要出去?"羅秘書顯然被門後那張充滿殺氣的臉嚇了一跳。
"文件已經處理完畢,都在桌上,隨時可以送去給總裁過目。還有事嗎?"他臉色陰鬱地問。
"工廠送來了兩部新研發的自行車,總裁交代送一部過來給您看,總裁想要聽聽您的想法。"
"東西在哪裡?"
"就在我的座位上,待會設計部的人上來組裝完畢後,會立即送進來。"
當下,陸晴川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用了,馬上拿給我。"
羅秘書飛快轉達身,將座位旁的箱子抱過來。接過手,陸晴川掂了掂重量,"很輕。"
"當然,產品輕巧、堅固一直是我們訴求的重點。這是組裝的工具箱。"
"謝謝。"接地過東西,他馬上走向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