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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囚鳥》作者:紹離【完結】

《囚鳥》作者:紹離【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janet_lam 您是第36990個瀏覽者
上部 第一章上
章节字数:8857 更新时间:09-01-01 04:52

    一到中午,这偌大的员工餐厅里绝对满满都是人,但奇怪的是有一桌四人坐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大家却觉理所当然,即便是端著盘子找不到位子的人也不会前去要求一起坐。

    那独座的青年看来瘦削却不致给人柔弱的感觉,俊雅出众的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一身如风似水般的清冷气质让人不敢亵渎却又不由自主的想亲近。

    见到有人经过他会打声招呼,再有熟识的便会问候几句,既便如此,他周身仍然像有著一层薄薄的光晕般,把他和这嘈杂的环境隔成不同的世界,也或许该说不论他在那里,那与众不同存在感便自动将他自人群中隔离而出。

    不同一般人自己去打菜,他在那儿坐了一会儿,厨房里便有人端了整套餐点过来,那餐里没一样菜与自助餐厅里的菜色相同,显是特别做的。

    那青年看著自己的餐,用汤匙拌了拌,接著羡慕的望著别人盘里的菜,细长眼角勾出的楚楚眼神让人直想把自己的餐盘整个端到他面前。

    不过那胖胖墩墩的厨娘麻美丝毫不为所动,皱著眉头叨叨念念了几句,那青年笑咪咪地说了几句,接著麻美一脸莫可奈何的点头,他才吃了起来。

    他开始吃饭後,仿佛是默契般,经过的人别说攀谈,连招呼也没人敢打,连在他周围吃饭的人也都压低了声音而没自觉。

    吃完了他也不像别人把餐具放在回收区而是直接端进了厨房。

    「麻美,我全部吃光了罗!」青年略微提高的声调有些讨赏的意味:「你答应明天给我炸天妇罗的喔!」

    接过盘子,麻美满意的点点头,接著又不太同意的摇摇头:「东山先生,您现在实在不适合吃油炸的东西。」

    「一点点就好了嘛!」像是深知自己笑容的魅力,东笑眯了眼,带点撒娇的腔调:「要不炸虾和茄子二样就好,拜托啦!」

    还想摇头,但突然想到什麽,麻美脸上现出慈爱,说道:「知道了。」接著又道:「如果下午的点心也吃完,明天就帮你准备。」反正是拒绝不了,不如趁机交换点条件。

    眉心微微聚拢,东说道:「点心就算了吧!还要劳烦麻美特别帮我准备,况且我中午都吃撑了…」

    不赞同的摇摇头,麻美道:「东山先生…」

    「哪里真这麽娇贵了?!」阻去麻美的劝,东仍是不以为意笑道。

    「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是要特别照护的,大少爷竟让您到公司来…」见东仍是蛮不在乎的笑著,麻美不由叹了口气:「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绘梨怎麽能放心?!」

    听到绘梨这个名字,东一直带著笑的脸倏然黯了下来,但才一瞬便又勾起嘴角,仍是笑但已无刚才的轻快:「知道了,我会准时下来的。」

    望著东离去的背影,麻美又是爱怜、又是不舍。这样善良的人,老天怎麽舍得这麽待他?!

    ====

    三点半东准时出现在饭厅里,麻美已将他的午茶点心放在他惯坐的位置上。

    这餐厅不像一般商业大楼设计在地下室,反而设在二十八楼高的地方,并且布置得十分宽敞舒适,最难得的是收了一大片海湾美景,所以明明有人可以送餐到特助办公室,东还是爱在这里用餐,毕竟二扇落地窗景哪里比得上四面八方几十扇窗景。

    东的下午茶不似一般的红茶、西点。透明的壶放在酒精灯上小火煨著,看得出是特别入了药的养生茶。白瓷碗里是熬得熟烂的紫米粥,里面有大颗大颗的金澄饱满栗子。碟子里二块玫瑰蒸糕蒸得松软绵密,还散著暖暖的热气和香味。

    倒了杯热茶,慢慢啜著,眼神落在大片的落地窗外,鹅毛般的雪被风刮得四处翻飞,所有的景物好似融在翻飞的雪花里模糊难辨。

    和绘梨便是在这种天气里相遇…

    放下茶杯,东推开落地窗走进雪中,二十八层楼高的天台承载的不只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凛冽如刃的风势,但风雪中衣衫单薄的人似乎不觉丝毫寒冷,张开双臂,仰向天际,千千万万落下的雪花便像已逝爱人的吻和泪一般轻落而下…

    绘梨…绘梨…你要真舍不得我,为什麽不等我?!为什麽留下我一人?!脸上的水已分不清是泪还是融掉的雪花…

    ====

    一个伟岸的身影走进餐厅里,边脱下沾染雪花的长风衣,边问道:「东山少爷不在这儿吗?!」

    「在…」麻美指了下东的位置,结果看到空了的坐位不由楞了下。

    东要离开一定会跟她打招呼的啊!人呢?!再看到掩了只剩条缝的落地门,麻美暗叫声不好。

    进来那人显是也看到未关紧的门,一下皱紧了眉头。

    「慎言少爷,我去外头看看。」

    「不用了。」白川慎言阻去因为犯了风湿略显行动不便的麻美,说道:「我去找吧。」拿起才放在椅上的风衣,白川慎言赶忙走了出去。

    打开门便看到在风雪中的东只著一件衬衫,大张双臂迎风而立。他的衣裤被吹得猎猎作响,身形摇摇欲坠,好像风再大一点,他整个人便要随风而逝一般。

    慎言一下抽紧了心,赶忙将手上风衣裹在东身上,一面搓著他的身体,一面责备:「这种天气你穿这样出来?!」

    挣扎著把手伸出衣外,东看著落在掌上的雪花,轻声说道:「好美的雪…」

    「你想赏雪在屋里也行,干嘛跑出来!?」

    慎言搂著东的肩膀想把他带回屋里,东却一动也不肯动,虽然慎言比东壮硕,但东坚持不走他也实在没辄。

    「东,进去好不好?!」

    好似没听到慎言的话,东的眼神穿过漫天雪花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我和绘梨也是在这样的大雪里认识的。」接著转头对慎言一笑,续道:「是绘梨在唤我呢…」

    慎言见他情神恍惚,眼神迷茫,心知要糟,急忙拍著他的脸,说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让绘梨怎麽舍得?!叫她怎麽放心?!」

    听到这话,东的眼神一变再变,最後带著咽音不甘的吼道:「她要真舍不得为什麽就这麽丢下我?!她要是真不放心为什麽从不来看看我?!便是梦里也…唔…」突然东抓著心口,馀下的话全断在一声闷哼。

    「心口又疼了?!」慎言紧张问道。

    东却不答,纵是痛得只能佝偻著身体,他仍是望向天际,满脸的绝望凄痛:「绘梨…别走…绘梨…」眼角流下的泪瞬间被风吹走,但飘荡在风里的哀凉声音却是久久不能散去。

    这种天气再让他待下去还行?!慎言乾脆将东横抱而起快步进了餐厅。

    麻美急忙奔了过来,看到东脸上、发上沾满了雪花,发颤的嘴唇已带青紫,显是在外面受冻已久。

    她不由自责:「都是我没顾好东山先生。」

    听到麻美的话,东的神智佛彷清醒了些,转头对著她撑起一个虚弱的笑:「我没事,麻美不用担心…」

    慎言原本满腔怒火要对麻美发泄,听到东这一句只好住口,但那双充满怒火责难的眼眸还是紧盯著麻美不放。麻美给他盯得满身哆嗦不敢说话。

    「慎言,我好冷…」

    感到怀中的身躯不住发抖,慎言低头一看,原本在扑在东身上的雪花早已化成水,全都渗入他的发间、衣里。不再理会旁边的麻美,慎言连忙抱著东离开。

    「麻美,我要喝黑糖姜汤。」在慎言怀里的人,懒懒倦倦一句。

    听到这一句,麻美原来黯淡的脸,瞬时亮了起来:「好,我马上准备。」

    在办公室里的套间泡了热水澡後,慎言替东吹著湿发,动作虽然轻柔,脸色却绷绷地难看。

    「是我自己出去的,你别迁怒别人。」

    停了手上吹风机,慎言坐下来与东平视:「我生不了你的气,只好迁怒别人,你心疼别人自然就不会乱来了。」

    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什麽话。慎言,你可不是这麽不讲道理的野蛮人。」

    一把将东抱在怀里,慎言说道:「只要遇上你的事,我的理智全都没了还能讲什麽道理。」

    东轻轻一句:「对不起。」自己的任性总是替慎言带来麻烦。

    对不起…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啊!慎言心里无奈。东的感情已经都给绘梨了吧!什麽时候他才会回头看看自己,什麽时候他才能看清除了兄弟之情,自己对他还有…别的感情…在第一次看到他时便已萌生的感情…

    =============

    父亲手中抱著的娃娃就像天使一般,漆黑圆亮的眼睛好奇的盯著他瞧,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还没敢碰到就被他短短嫩嫩的小手给抓住,然後是一串开心的咭咭笑声,那像阳光般明亮、又似月光般柔和的笑容即使在东一岁时就已经有了魔力,让人彷佛得到救赎、涤净心灵的魔力。

    东是他的第二个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在大家族里并不特别,两人相差五岁,父亲给他取名”真言”,但东从未用过代表白川家三少爷的名字”白川真言”,因为东母亲坚持的原因,自幼东用的就是他从未入藉白川家的母亲的姓氏,东山,为的是不让东介入白川家的继承争夺,所以在东出生伊始,便已放弃白川家继承人的权利,取名”纪之”,但是要东牢牢记住这点。

    或许是为了补偿,这不可能成为继承人的孩子反倒成了父亲手上的珍宝。拥有他母亲所有的爱和父亲大部份的爱的东确是幸福的让人妒恨。

    当他们被逼著在房里学习那些完全超出他们年龄、枯燥无味而繁重的知识时,东却在他母亲的院落里玩耍,当他们因为将来可能面临的危险,被迫练习武术甚至得拟真忍受被绑架的可怖遭遇时,东却和父母快乐的出游…这种种的不平待遇,更加突显东的幸福存在,让人憧憬却又妒恨的存在。

    慎言还记得,小时他想要一个宠物,被父亲以他是未来继承人绝对不能有多馀无用的感情为由而拒绝,不但如此,还狠狠责罚了他一顿,他的心里满是愤恨不平,他不能养宠物,为什麽东可以?!

    东不但养宠物,还有一大堆人帮他照顾,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东养的小鸟死了,父亲为了哄他开心竟然带著东和他母亲出去旅行,七天的时间对忙碌得连话都没空跟他们说的父亲而言是多麽珍贵而奢侈,这是其他孩子连作梦也不敢想的事,但对东…不过是死了一只鸟儿那样容易的事。

    在他们出游期间,父亲让人在别院里建了座鸟房,不是小笼子那种,而是像动物园那种,占地百坪的天然森林用细网罩著,里面放养了各式鸟儿,这样大费周章只为了博得连姓氏都不同的三儿子一笑…东是他儿子,难道自己便不是?!

    愈想愈是不平,愈想愈是不甘,慎言是存心去找东麻烦的,可是才跨进别院就叫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人影给撞倒。

    头晕眼花之际,只见一个身著和服的漂亮男孩蹲在他身边,担心的问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是东…那种在其他白川家孩子身上绝对看不到的开朗明亮,那种只有在父母全心关爱呵护下才有的天真澜漫,那种让人羡慕却又忌妒的想一把抹去的幸福表情…

    恨恨转过头去,慎言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很痛吗?”东绕到另一面,扳著慎言的脸让他对著自己问道。

    那小手嫩嫩凉凉的,摸在脸上好舒服,那担心的表情让人觉得在此刻自己便是他最关心、最重要的人,这种感觉对自幼没有得过特别关爱的慎言而言无疑只能毫无抵抗力的沦陷,他哪里还记得什麽恨、什麽怨,只想得到眼前小人儿的所有关注。心里这麽想,身体顿觉全身都痛了起来,嘴里唧唧哼哼不住喊起疼来。

    没想到自己撞了他一下,慎言会疼得这麽厉害,东顿时也慌了,拉著他的手,问道:”你哪里疼,我帮你看看。”

    “我全身都疼…啊…好疼呀…”慎言撞得本来就不严重,那敢给他看伤口,只得变本加厉的装样作样呼喊。

    “你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小人儿说的坚定,一点儿也没有刚才害怕的模样,慎言虽然还小可也是个十岁的大小孩儿了,心知有异,连忙张开眼睛,却见东将手放在他心口上,然後闭上眼睛,那小小脸上神情圣洁的彷似天使,慎言不由看得呆了。

    忽然他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异样的温热,低头一看,只见东的手掌泛出淡淡蓝光,颜色煞是好看,那蓝光慢慢向外延伸,温热感也由胸口慢慢延伸到全身,方才膝盖、手臂跌伤的地方已经感不到疼痛,慎言连忙查看自己的伤处,所有伤处竟已收口,而且在快速的恢复中,没受伤的地方也觉异常舒泰,他心下惊异,抬头看东,却见东张开眼睛对他微微一笑。

    “还疼吗?!”

    那笑像罂栗一般,把人都给麻痹了,慎言只想多享受一会儿这种舒服的感觉,只想多看看东替自己担心的模样,於是皱起眉头还是呼疼。

    “怎麽会这样?”小人儿似乎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担心的说道:”你等一下,我去叫妈妈过来。”

    “别…”拉住东的手,慎言装做虚弱的说道:”我已经觉得好多了,你像刚刚那样就行,我想再一会儿就没事了。”

    “嗯。”东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手又放在慎言的胸口上。

    慎言这会儿可舍不得闭上眼睛,但又不想叫东发觉他在看他,免得东以为自己已经不讨厌他了,所以只半眯著眼偷瞧。其实他小孩子也想太多了,他二人甚少相见,东哪里知道慎言讨厌他。

    看著看著,慎言觉得蓝光的颜色好像淡了些,但又想或许是自己的错觉,抬头想再看看那如天使般的面容,这才发现不对。

    东的神色仍然平静庄严,但额上不知何时泌出一层汗,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慎言暗叫不好,连忙握住他的手。

    东睁开眼睛,看来很是疲惫,但还是对著慎言甜甜一笑:”你都好了吗”

    “好了,没事了,你…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没什麽,休息一会儿就好。”东蛮不在乎的说道,随後盯著慎言,又些期待又故意装的不在意的问道:“你…不害怕吗?”

    “为什麽要害怕?!”

    问了慎言才想到,东的意思大概是问他怕不怕这种异能,看他小小脸上那麽小心翼翼等著答案的神情,似乎有很多少人因为害怕而不敢接近他,不知怎麽,心中竟然闷闷的发疼,好像最心爱的东西被人家嫌弃一般。

    慎言大声又带著连他也不知道的坚定说道:”你治得比医生还舒服。”心里偷偷又加了句,又比医生好看千百倍…

    东笑了出来,不掩高兴的说道:“嘻嘻…你是第二个这麽说的人。”

    即使脸色苍白地像纸一般,但那瞬间泛开的笑却像太阳一般,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

    东开心天真的笑容,看得慎言有些呆掉了,但想到他说的”第二个”…不知为何,慎言对这”第二个”感到十分地不高兴。

    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便问:“谁是第一个?!”

    “我也不认识,他说跟他爸爸一起来,大概是迷路逛到这里,後来就被领走了。”

    东回答的随随便便,看来对那”第一个”也没半点在意,慎言一下舒开了心。

    但见东看到什麽,突然起身跑到门口,在地上捡了个事物,放在掌心又亲又吻,然後慢慢踱回慎言身边。

    ”慎言哥哥,你下次来找我玩可要注意了,我的阿丹最爱在门口晒太阳了,你要小心别踩著它了,龟壳好难补的。”

    慎言这才看清东手上托著一只小乌龟,原来刚才东是怕他踩著它才撞他的,心里又不高兴起来。

    他愤愤想著,我才不是来找你玩的,但看到东澄清明亮的眼眸时又什麽都说不出口,只能点头。

    东笑眯眯的说道:”可是今天我不能陪慎言哥哥玩了,下次你有空再来找我好吗?”

    他哪里有有空的时候,白川家的孩子除了东,又有谁能有空?!想到这里才想起自己来找碴的目的,慎言眼睛一瞪正要发作,但看到东期待的眼神时又只能把话全吞进肚子里。

    东见慎言不回答只当他答应了,自顾自说道:”下次见罗!”

    他抱著阿丹回屋,临进门时还对转头对著慎言一笑,跟他挥挥手道别,慎言对著人已消失的门口发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笑…只要能看见那笑容,要他怎样都行…

    慎言後来得知那日之後东大病一场,昏了三天三夜才清醒,想起那天东苍白的脸色,他心里愈发急得慌,找了个空档,又偷偷溜进别院。

    好不容易找到东的房间,但东的妈妈正在房里陪他,慎言只能躲在窗外偷看。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觉得不舒服就不能再勉强,这种能力用多了对你自己大有损伤,你看这次病得这麽厉害,把妈妈吓坏了。”

    “对不起。”

    “那些宠物是你的宝贝,你见它们受伤生病心里舍不得,要救它们,妈妈也不怪你了,可是你总为了救它们弄得自己生病难受…你也是妈妈的宝贝,妈妈见你这样心里也好难受,你只疼你的宝贝就不疼妈妈了吗?!”

    “对不起…妈妈…纪之最疼妈妈,以後再不敢了…”带点鼻音的虚弱的声音娇娇懒懒的,东整个几乎是窝在他母亲怀抱里撒娇。

    东山夫人怜爱都来不及,哪里舍得生儿子的气,理著东的头发,柔声问道:”你这次又是为了治哪个宝贝的伤啊?阿丹?沙沙?还是九尾?”

    “都不是。”东嘻嘻笑道:”是我最喜欢的宝贝…”

    “喔?!是哪个宝贝又荣登纪之最喜欢排行榜的第一名?!”东山夫人带著笑问道。

    “不能说。”

    “连妈妈都不能说吗?!”

    “嘻嘻…是秘密,是我的秘密宝贝…”东神秘兮兮的说道。

    慎言总算听明白了,原来东的这场病竟是因为救他而来,难怪东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难怪他说没办法陪自己玩…看来东不是第一次因为施展异能而生病,他明知後果严重,施救时却没有丝毫犹豫,想到这里著实後悔,那时真不该骗他。

    但不知怎地,“最喜欢的宝贝”这句软软笑语在耳边响了又响,慎言小小的心灵里也辨不出是什麽滋味…

    最喜欢的宝贝…东,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吗?!望著眼前虚弱得又要昏睡过去的人,慎言再也忍不住把他抱个满怀。

    「怎麽了?!」昏沉欲睡的神志被慎言突来的举动弄得清醒,东问道。

    「你睡著了麻美的红糖姜汤谁解决?」

    闭上眼睛,东懒懒笑道:「只是让她有事做,别太自责罢了…」

    「你顾得上她的自责,那你顾虑过我的自责吗?!」慎言话里是无尽深沈的痛苦。

    东抬头看著慎言,眼神清明透彻,认真的说道:「慎言,我从没怪过你。」

    「呵…」慎言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凄怆:「是,你没怪过我,但你恨我…因为你救我,所以再没馀力救绘梨…」

    低下头,东一时没了言语。

    这…算默认?!慎言只觉自己心都要碎了。他恨绘梨,恨这个到死都还占著东不放的可恶女人。她凭什麽光明正大的站在东身边,她凭什麽明正言顺的享受东的全心呵护…即使死了,都还如此可恶地理所当然的占著他的心。

    「这是上天的安排,谁也无能为力。」东沈默许久,最後只说出无力的一句。

    「如果绘梨和我同时受伤,你会救谁?!」慎言咄咄逼人定要问出个答案,连他也不明白为什麽要这麽执著。

    东淡淡笑了,笑容里不知承载了什麽,只是让人看了难受:「不让我陷入这种困境便是老天对我最大的仁慈了吧?!如果真让我选,只怕选谁我都要後悔…」

    「东…」慎言看著东,眼里赤裸裸的脆弱:「你真不後悔救我?」

    「傻子,」东撑起笑:「绘梨是我爱的人,慎言也是我爱的人呀!」

    但你对绘梨的爱与对我的爱却是完全不同,如果…如果你知道实情,你还能这麽对著我笑吗?!

    「既是如此,你千万别再让我担心了,你的身体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再要出什麽事,你真要我自责死吗!」

    「休养一阵子也就恢复正常了,你就是小题大作。」

    「你这次休养半年也不见好转,叫我怎麽放心!」慎言担心说道。

    「没事的。」东掩不住疲累,整个人已经躺在床上:「等到春天生机蓬勃时,也就好得快了。」

    东治愈伤病的异能是与生俱来,但或许是逆天而行的惩罚,东每次治人伤病等於是拿他自己的生命力交换,别人伤痛好了,他却要休养一阵才能逐渐恢复。而他的恢复力也是看天候季节,春天生机勃发便恢复的快些,秋冬万物俱休,复原力便差些。

    这次慎言因为意外伤及性命,东几乎耗尽所有精力,救回慎言後,他也昏迷了近一个月才清醒,以致於绘梨出车祸时他竟无力回天。

    空有一身起死回生的异能却救不了最心爱的人,这对东又是另一层打击,心情郁郁自然更难复原,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跟慎言说。

    慎言帮东盖上被子,四周掖紧了确定不会有风漏进去,才问道:「下个月父亲生日,你要回去看看他吗?」

    东的眼神一黯,笑里说不出的哀伤:「父…白川老爷不会想见我的。」

    慎言叹了口气,拍拍东的手,安慰道:「父亲自小最疼你,嘴里虽然说得绝决,可心里还是惦著你的。」

    「他疼我是因为我是他儿子,现在…怎麽还可能疼我?」东转过头去,语气唏嘘,显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慎言也不迫他,他知道除了绘梨的死,这恐怕是东心里最痛的另一件事。

    东的母亲在东十二岁的时候去世了,失去母亲的东当然更得父亲的疼爱,除了继承权,白川老爷几乎将能给东的都给他了,这当然更引起其他白川家人的眼红,但在白川老爷的威势下,众人也不敢多说什麽,但大家明里不敢对东不利,暗地里却早已合作在一起,他们共同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东失势,这样才能让白川老爷看到其他人。

    东二十岁那年,是他最开心的一年,他认识了绘梨,後来成为他的妻子,但也是他最失意的一年,因为众人找出东母亲不贞的证据,证明东不是白川老爷的孩子。白川老爷震怒之馀把东赶出白川家,并永远不准他踏进白川家一步。

    东的世界彷佛在一瞬间被摧毁,他自己也彷佛要随著破碎的世界崩溃。还好在那时有绘梨的相依安慰,有慎言的接纳帮助,他们也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别想太多了,父亲知道你在我这儿也没为难过我,显见还是关心你的。」慎言安慰道。

    沈默了一会儿,东还是道:「难得老爷生日,我还是别回去惹他不开心了。」

    「…也好。」拍拍东的手,慎言点点头。

    东看来开朗却再敏感不过,如果去了,场面难堪是其次,但父亲的冷言冷语只怕又要让东难受好久,想了下慎言也就不再劝。

   
上部 第一章下
章节字数:10108 更新时间:09-01-01 04:57

    锦织家是自幕府时代就承传下来的正统贵族大家,即使到了现代蜕身为财团,也明里暗里掌握了全日本近半的经济命脉,东看著手中的地址再看看两边延伸不见边际的围墙和气势宏伟庄严的大门,总算见识到了传统望族的气派,而这还只是锦织家位处东京的一个别院。

    东是第一次来这里也是第一次准备要见三合会的负责人,锦织一清,因为他所主导与三合会共同合作的开发案即将拍板定案,原本双方高层的会议应该在二天前举行并完成签约,但锦织有事不能参加,会议虽然照常举行却无法完成最後的签约动作。

    这种事一般是由慎言处理,偏偏慎言国外有个重要会议无法缺席,所以只好由最了解这个案子的东来会见锦织。

    东没有提早到达多久,但被领到一间雅致的会客室後却独自等了近半个小时,不习惯这样的等待,或许该说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等待的机会。

    无聊打开窗户,外面是个不小的花园,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这样的花园了,这面积、这设计…是传统望族才可能有的花园,像锦织家,又或白川家…他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多令人怀念呀…

    忍不住打开门,东信步走进花园,深深吸了一口气,吸进冬季里的特有冷冽和这时节才有的梅花清香。

    忽然东听到极其轻微的低声哀鸣,听声音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他循著声音接近,才发现是只自鸟巢里掉落的雏鸟,小心拾起地上的鸟儿,除了摔伤,也受冻不轻,看样子是要不行了。

    「可怜的小东西…」

    那鸟儿似乎感到温度,睁开眼睛,对著东啾啾直叫。

    将鸟儿包在自己双手中,东安抚似的低声喃道:「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浅浅的蓝光自他双手中泛出,才一会儿鸟儿的叫声就变得嘹亮多了。东打开手掌,看到鸟儿张著大嘴啾啾直叫。

    东用手指逗著鸟儿,引著鸟儿伸长脖子、张著嘴跟著他的手指到处乱转,那可爱模样看得东嘻声低笑:「你肚子饿我可没办法,别指望我捉虫子给你,那些没脚的可怕东西我看了就怕,你还是回家找妈妈吧。」

    抬头看看树上的鸟窝,高度虽然不高,但也放不上去,东正踌躇间,後面突然有人出声。

    「交给我吧!」

    那声音清亮却不单薄,有股令人忍不住回味再三的醇厚。

    东转头一看,正是让他等待良久的三合会长,锦织一清。

    「锦织会长。」

    「叫我锦吧,」接过东手上的小鸟,锦说道:「这开发案最少五年才能结案,老叫锦织会长也太别扭。那我就叫你”东”罗。」口气并不霸气决断,但却让人没有拒绝的馀地。

    东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看著锦身手俐落的爬上树将鸟儿放回鸟窝,再纵身一跳便落在他身边。

    「不好意思,刚才有事耽搁,让你久等了。」锦礼貌的伸出手。

    东也伸出手,说道:「没关系。」

    握在手中才发觉那手凉得冻人,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麽,东已经捂著嘴咳了起来。

    脱下身上外套披在东身上,锦略显不悦:「这麽穿这麽单薄出来?!」

    东只是咳也回不上话,锦见他脸色苍白,薄汗不断,连忙把他带进屋里。

    东身上阵阵发冷不说,眼前也晕黑起来,他知道自己状况,尚未恢复便又动用异能,身体怕是受不住了,这一倒下只怕又是三、五天下不了床。

    「对不起,锦织先生,我不太舒服,请您通知慎言来接我…」

    「休息一会儿再走,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软到在锦怀里。

    「东…东…」

    抚著昏睡中人儿的脸庞,锦心里思绪奔腾难定。

    是他吧?肯定是他!曾住过白川家,又有异能。虽然眉眼已记不真切,但他手上泛出的蓝光却与那时一般无二…

    「你是谁?!我怎麽没见过你?!」小小孩子话说的有些霸道,语气却软软腻腻的可人。

    「我不过随便逛逛就逛到这儿来了,要怪只能怪你家院子太大…」

    「啊…原来你迷路了。」说完,小男孩呵呵笑了出来,笑完後又温柔说道:「我带你出去吧!」

    伸出手却不见回应,小男孩又道:「你怕丢脸啊?!大不了我不跟人说你迷路就是。」

    「我才不是迷路,我…只是走不动了。」

    「是吗?!」小男孩蹲下身来。

    锦还能清楚记得那男孩身上带著春黄菊的淡淡清新味道。

    「啊…原来你受伤了!」

    「唔…好痛…」

    「我给你治治,一会儿就好了。」

    「胡说八道什麽,你又不是医生,怎麽能治?!」都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还要给这小男孩捉弄,锦的口气十分不好。

    「嘻…」小男孩也不十分在意,只是笑道:「那你瞧瞧是我厉害还是医生厉害。」

    说话间,小男孩的手已经贴在他跌伤的腿上,不一会儿便泛出柔柔的蓝光,更令人惊奇的是,好大一个伤口竟瞬间消失不见。

    「你…你会魔法…」

    「嘘…不能跟别人说喔!」小男孩眨著眼睛。

    「嗯。」锦点点头,脸色却不免有些古怪。

    「你害怕吗?!」小男孩张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

    摇摇头,锦说道:「不怕,你治得比医生舒服多了。」

    小男孩儿一下笑了开来:「你是第一个这麽说的人。」

    「第一吗?!」锦自幼不知得过多少第一,但不知为何,小男孩这个第一却让他觉得好生得意满足。

    听到远远有人在喊,那小男孩道:「有人来找你了,那我走啦!」说完竟真的不再看锦一眼便走了。

    「喂,你的名字?!」锦急忙喊道。

    「妈妈说不能把名字告诉陌生人…」

    馀下的只有一句又似玩笑、又似认真的清清笑语…

    「慎言…慎言…咳…」

    ===========

    「你醒了?!」

    不太熟悉的声音令昏沉的东勉强张开眼睛:「锦织会长…」

    「叫我锦。」

    「嗯。」东淡淡应了声,未置可否,随後又问:「慎言还没来接我吗?」

    「他出差去了。」对於东口口声声念著”慎言”,锦不知为何胸臆间突然生起些烦躁。

    「是喔,我倒忘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东掀起被子还没坐起来便让锦给压了回去。

    「你在这里休息几天无妨。」

    「咳…那怎麽好意思…咳咳…」才一下小小的动作,东又咳了起来。

    锦深深皱起眉头,想起医生替东检查过後,说他的身体十分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最好少出门。

    「你身体这麽差怎麽还出门!?不过是份签约文件别人送不也一样!」锦关心问道。

    「是谁要求一定要了解合作案的人来才行!?」东略带讽意的笑道:「我这只病猫只好勉为其难的赴会,不过反而给您添麻烦了。」

    给东这麽讽笑,锦也不觉难堪,反而大大地叹了口气,苦著脸说道:「可不是?!我这真叫自找麻烦…」

    锦夸张的表情逗得东又笑了出来:「好歹我是客人,你当著我的面说我是麻烦也太不礼貌了吧?!」

    锦也呵呵笑了出来,随後脸色转为正经:「你要事先说明,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顿了下,又重提建议:「你安心在这里休养几日,便算我的赔礼吧!」

    东歪著头看著锦,心里不禁想,这人还真是奇怪,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让人住下的,他不怕,自己还怕呢!

    「不用了,就算慎言不在,家里还是有人能照顾我的。」

    锦自然瞧得出东在计较什麽,但他也不揭穿,只是随口问道:「莫不是怕我怠慢了你?」

    「也不是,只是我一病起来就特别任性,脾气也控制不住,要是得罪您家里人就不好了。」

    「那正好,刚好磨磨我家这群懒散惯了的下人。」知道东是托词,锦根本不以为意,就算真是这样,为了能留下东,便是下人都给他得罪光了也没关系。

    「啊啊…」东皱起眉头,有些为难:「可是我生病时不要下人伺候的,从来都是主人麻烦…」

    明明是句玩笑话,不知为何锦就想到慎言去了,不知东生病时,慎言是怎生照顾。

    脑中浮起的画面满满是慎言体贴关怀的软语慰藉,而眼前脸上带著刁钻笑容的东则是温顺满足的对著慎言微笑…胸口倏然一股气闷…白川慎言做的到,他自然也做得到。

    「你要我伺候那更好…」

    锦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东连忙拿起一旁震动的手机。一句洋式的”Hello”让他说来却是天经地义一般的好听顺耳。

    东什麽话也没答,想是电话那头的人一接上线就说个没完。锦只见东随著对方的讲话浅浅笑开,笑容里有些淘气却又带著些纵容。

    「嗯…嗯…你再罗唆也不必来找我了。」东应得甚是懒散,还带点撒娇的意味。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麽,东突然间笑开,要不是声调实在太过慵懒无力,根本听不出他虚弱得厉害:「考考你的本事,你自己来找。」

    说完东便挂了电话,任那电话再响他也不接,只是笑得有些狡黠可爱。

    「这下可不用麻烦锦织会…」

    「锦。」锦不悦的更正。

    「是,锦。」东心情甚好,便也不再争辩。

    「刚才是谁?!」实在忍不住好奇,锦问道。

    「一个罗哩八唆的烦人家伙…」不甚在意的抱怨了句,东又笑道:「得麻烦锦养他几天了。」说罢又接了句:「你要是实在嫌他罗唆,把他赶出去也无所谓。」

    锦大约猜出来了,刚才电话里的大概是东口中可以照顾他的人,便也不再理会。

    二人聊了一会儿,不到一个小时便有人通报有访客要找东。锦点了头让人把人领过来。

    「啧,这家伙愈来愈会找人了。」东轻嗔一句,要说不满也不像,说是赞赏就更不是了。

    来人一进门便扑向东,口里满是埋怨:「少爷,您怎麽又弄成这样?真是让人担不完的心,要是慎言少爷知道,又要不高兴了。」

    「他出差又不在,你不说、我不说,他怎麽会知道!」东倒是回得理所当然。

    那人一脸目瞪口呆,显是根本没想过东竟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主意,再想想以东的个性这麽做似乎也不奇怪,便沈下脸来:「哼,这事我肯定要告诉慎言少爷。」

    「告诉他又怎麽?!他舍得骂我?」东一脸痞笑的问道。

    「…舍不得…」别说是骂,慎言少爷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还是舍得打我?」东的笑容愈加皮赖。

    「…当然更舍不得…」慎言少爷连碰您一下都怕碰疼了您,还说打?!

    「既是如此,小暮跟他说干嘛?!」东呵呵笑道。

    「…」唇抿了又张,张了又抿,确实回不出话来。真是不甘心啊!这个任性的少爷。

    东继续又道:「他既舍不得骂我,肯定是骂你啦!虽然小暮平时罗唆了点,但看你挨骂,我也是会心疼的。」

    「少爷…您…待我真好!」没想到东这麽替他著想,小暮又是感动、又是感激,眼泪一下盈满眼眶。

    东见小暮这付傻楞楞的模样,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笑了几声便又咳了起来。

    小暮笨虽是笨,但平时也给东捉弄惯了,看这情形也知道自己又被耍弄,但还来不及气恼,便又让东的咳嗽声给咳得一阵心慌。

    一面抚著东的背,小暮一面关心说道:「少爷,您就算要捉弄我也要顾著自己身体。」

    「没什麽事…咳…咳…」东一句话未完又咳了起来,咳得他满脸通红,眼泪都掉了下来。

    「还说没事!」小暮又急又气又是懊恼:「我早晚要给您吓死。您这样可怎麽回家?!」

    「别担心,锦织会长已经说了要招待我。」东咳得都喘不过气来,仍是挤出一抹淘气的笑:「不过你要是再罗唆,我可不保证他连你也招待。」

    小暮这才想起现在在人家地盘上,往旁边一看才看到此间主人。

    锦生得秀气俊美,此刻脸上挂著咪咪的笑,看似半点无害,但那股沈潜的气势却是丝毫不逊白川慎言。小暮脑中倏地起了一个画面,竟是眼前这人和东年华老去时并肩坐在一起…这个突然出现的怪异想法让他一时愣在那儿。

    锦对著小暮微微点头算是招呼。

    见著小暮没有反应,东推了他一把,打趣笑道:「看人家帅看到呆啦?!」

    小暮这才回过神来,惊觉到自己的失礼,脸整个红了起来,更加讷讷说不出话来。

    「家里两个帅哥让你天天看还没免疫!?」东仍是呵呵笑道。

    横了东一眼,小暮实在拿这个少爷半点办法没有。

    跟锦行了礼,小暮恭敬说道:「不好意思,给锦织会长添麻烦了。」

    锦一句”哪里”还没说出来,便叫东截去话头。

    「怎麽说来说去都是嫌我麻烦?!」东嘻嘻笑道:「小暮,你是不是对我不满很久了?!」

    「您才知道!」瞪了东一眼,暮没好气道。

    东呵呵笑了起来:「我早知道了可不是“才”知道,瞧瞧,这会儿不替你找了人照顾我吗?!还好心找你一起来渡假呢!」

    哪有人当著主人的面这麽说话!对这少爷的任性,小暮不知要哭要笑,索兴不理他,迳自跟锦又道起歉来。

    东似是倦了,闭上眼睛也不再理他们,不一会儿竟真的沈沈睡去。

    锦趁机问了小暮几句,才知道东半年前为了救慎言才弄得身体这麽虚弱,但问及细节,小暮便不肯再说,大概是怕人知道东有异能,锦也不再追问。

    再问到东的未婚妻子在几个月前因为意外逝世时,锦不免奇怪,与东相处,完全感觉不出他才失去重要的人不久。

[ 本帖最後由 tsunayoshi 於 2015-1-8 20:5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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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暮脸色却更加凝重:「少爷不希望别人为他担心,可我们宁愿他大哭大闹一场也好过闷在心里。他是自幼给宠大的,难免有些骄气,旁人总以为他骄纵任性,但要是他只有骄纵任性还能让这麽多人宠著吗?!」小暮说了这许多总算说到重点:「所以少爷若有不礼貌或是得罪锦织会长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锦笑著摇摇头,笑道:「他不过刚醒来一会儿,还来不及得罪我,倒是小暮你一天到晚给他整得不恼吗?」

    「东山少爷只是爱玩闹罢了,况且他对我有恩,再怎麽整我,我也不恼。」小暮笑笑说道。

    「哦?」锦好奇问道:「他对你有恩?」

    「嗯。」暮点点头,回忆起以往:「我哥哥欠下一大笔赌债无力偿还,赌场原要拉我偿债,後来刚好给少爷看到,他便替我哥还清债务买下我。」暮微微一笑,半带自嘲:「十分老套的故事,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幸与不幸的分野。」

    「然後你便伺候他到现在?」

    「呵…」暮看了锦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像是想起什麽,不由笑了出来:「我原先以为少爷和那些想拉我去还债的人一样,他一碰到我便让我在他手臂狠咬一口,印子到现在还在呢!少爷原是极怕疼的人,那时他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还是没让人拉开我…他虽是任性却是再温柔不过的人。」

    锦看了沈睡中的东一眼,觉得暮说的对极了,可不就是他初见东时的印象。

    暮一面回想,一面絮絮说著他和东初见时的景像…

    待小暮松了口,东才说了一句:“你比阿丹咬人还疼,我可不能养你。”

    瞪了东一眼,小暮回道:“我才不要你养。”

    东听了竟然笑道:”那最好了,我养了小猫、小狗、小猴儿、乌龟、鸟儿…可就没养过人,还真不知道要怎麽养你才行。”

    听东拿他跟狗儿、猫儿比,小暮愈发恨了,冲过去就想揍东一顿,东却把他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我的小猫、小狗、小猴儿、乌龟、鸟儿…个个都比你幸福,就算我不养你,你也别伤心…”

    谁伤心这个?!暮气得的话都说不出,明明想狠揍这混蛋少爷一顿,却不知为何在他怀里、鼻端闻著他的清新气息,竟觉自己真的幸福了,已经握紧的拳头怎麽也挥不出去。

    “既然我没法养你,不如你帮我养养我那些宝贝吧!你这麽凶,它们一定都听你的话不敢调皮。”

    “谁凶了?!”小暮顶了一句。

    东却不理他,只是自顾说道:“哪,你先教教那些家伙,第一要做到的就是对我要恭敬,千万不能随随便便咬我。”说完又撇了下唇角,十分伤脑筋的说道:”不过看样子你也挺爱咬人,要是个个都养的跟你一样咬人这麽痛,我不就惨了?!”

    东的神情甚是认真,小暮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玩闹,只能撑著脸,凶霸霸的说道:”你待人不好,咬死你也是活该!”

    东嘻嘻笑了出来:”它们本来就都不是人啊!况且我们才认识几分钟,你怎知我待它们不好?”

    小暮给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哼哼了几声才心虚气弱的骂道:“看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东笑得更加捉狭:”那你抱我这麽紧干嘛?!”

    小暮这才发现自己还窝在东怀里,脸一下红的跟蕃茄一样,连忙想把东推开,不料被东搂得更紧。

    “你要想回去我也不留你,但你哥哥能卖你一次便能卖你二次、三次,你自己想清楚了。”

    东说的一点没错,这次哥哥拿他抵帐有东救他,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想到心寒处身体不由一阵寒颤。

    “可怜的孩子,想哭就哭吧!”

    接著小暮觉得自己头上落下跟话音一样温柔的抚摸。原本没想哭的,但不知为何,心里一下闷著胀鼓鼓的,喉头涌上一阵涩涩的酸,眼泪就这麽掉个不停。

    怎麽到了白川家已经不复记忆,但始终萦绕在鼻端,那人身上独有的淡淡的清香和让人安心的气息却是至今仍记得清晰。

    「最後我才知道,比起他那些宠物,他才是最需要人照顾的一个。」小暮话里尽是抱怨,脸上却溢著温和满足的笑。

    锦抓紧机会再问东几年前被赶出白川家的事,那阵子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八卦传闻不少,但那时锦自认与己无关也没注意,现在只好从东亲近的人问出。

    小暮言语闪烁不愿多谈,但锦心思灵活缜密,几句便知大概也不再追问。再次转头看著床上的人,眼里多了些许他自己也不知如何解释的情绪。

    ==============

    锦原以为能留东住上几天,不料第三天早上慎言便登门拜访。看他一身风尘仆仆,便知道他是扔下所有事情赶著回来,自他脸上神情,锦也明白再要留下东是不可能了,没有再做无谓的挽留,锦领著慎言到东房间。

    其实这二日东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著的时候很少,这种状况实话说并不正常,但小暮一点儿也不惊惶著急,好像十分习惯。

    锦在路上刻意跟慎言提起,慎言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问,看来东这种情形竟是平常,锦不由更觉奇怪。

    二人来到房间,今天早上东难得醒著,却仍是没力气下床,他手里拿著报纸自顾看著,对一旁手里端著托盘眉头微皱的小暮视若无睹。

    「少爷,该吃?了。」

    「不吃。」回答得乾净俐落。

    「慎言少爷知道要不高兴的。」

    「理他呢!」东歪著头看著报纸上的新闻,答得甚是随意:「难道他现在能飞到我面前管我吗?!」

    报纸一下被抽走,落下的声音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现在能管你吃?了吗?!」

    皱了皱眉头,东随之笑开:「慎言怎麽这麽快回来了?不是还要半个月吗?!」

    接过小暮手里的托盘,慎言舀了一口?送到东的嘴边,一面说道:「那些小事怎麽比得上盯著你吃?重要呢!」

    半嘟著的唇没有打开的意思,瞅著慎言看的眼睛里满满是埋怨。

    慎言忍住笑,像哄小孩儿一般的口吻:「乖,别让锦织会长看笑话了。」

    吐了吐舌头,东说道:「锦都不知看了几次,也不算笑话了。」

    锦?!才几天就这麽亲腻?!慎言转头看锦,不意却在那双似深潭般的眼里看到毫无保留的温柔…危险!警钟倏地敲遍全身。

    慎言低下身在东的耳边低喃道:「既是如此,那我的另一种喂?方式也不怕锦织先生看了吧!」

    脸颊一下子涨红了,狠瞪了慎言一眼,东哼了声:「慎言,你真是个混蛋!」随即张口把一直等在嘴边的?给吃了。

    慎言轻轻笑了出来,手底下可没敢停,虽是一口接一口,但东像是故意要气慎言一般,偏就慢吞吞的吃。慎言也没再催他,只要东肯吃?,吃多慢他都有耐心等。

    慎言的声音很低,锦只看见他弯身在东耳边说话也听不清说了什麽,接著就见东红著脸庞、似嗔还怨地乖乖吃下?去,那情景根本是情侣间打情骂俏,实在暧昧。

    锦微笑的表情未变,但眼里的温柔却已冻结。

    眼角瞥见意料中的表情,慎言唇角漾出了笑。东是他的,守护了这麽久的天使,决不能让个外人夺走。

    见东吃完?,慎言拿出口袋里的帕子替他揩了揩唇角,笑道:「这不吃完了?每次都这麽乖乖的不好?」

    东半是真、半是假的苦著一张脸,埋怨道:「这药哪有半点效?!根本是给人吃安心的。」

    「那就当让我安心吧!」

    收起帕子,慎言自口袋里拿出颗巧克力糖,剥了糖纸递到东面前,见东眼里亮了亮,纯真的表情跟个小孩哪有两样。

    见东闭起眼来细细品味著嘴里的味道,唇角还满足的勾出一个跟糖一样甜的弧度,慎言忍不住心中柔情荡漾,伸手揉了揉那一头细软散乱的头发,而後又细细的拨理起来。

    觉得慎言的动作有些异於平常,东张开眼睛问道:「你怎麽了?」

    「担心你啊,你什麽时候才能叫人放心。你知道接到小暮电话时我是什麽心情?!」慎言忍不住埋怨。

    「所以我叫他别打了啊!」东嘟囔著:「明明是我的人怎麽就从来不听我的话。」

    「所以你该反省。」慎言略带不悦:「亏得小暮明事理。」

    东哼哼了二声,挑眼看著一旁的小暮,不冷不热地笑道:「小暮,赞你呢!要不你从今天起伺候慎言少爷好了。」

    「少爷…」小暮话声无奈:「要是慎言少爷需要我,我也不想伺候您啊!」

    东听了不但没发怒,反而笑了出来:「好你个小暮,靠山回来了,讲话的口气也不一样了!」

    「谁叫少爷你这麽任性,做事一点儿分寸也没有!」小暮好不容易抓到机会,把一股脑儿的不满尽情发泄:「身体都还没恢复就又乱来,您就不想想别人怎麽担心吗?!」说著说著竟鸣咽起来:「我那天打了几通电话也没人接,真怕您出了什麽事…」

    东无奈的撇了撇嘴,说道:「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麽事?你就是想的多。」

    「您现在躺在这里还不叫有事?!您不知道您天生就是找事的麻烦主儿!?要是没人盯著,随时都要出事。看看…这不就是了!」小暮骂骂咧咧,哪里把东当主人。

    东吐了下舌头,对著慎言没奈何的说道:「你不是怕让锦看笑话吗?这下人教训主人,才真是笑话了!」

    慎言摇摇头,眼里尽是纵容:「小暮说的话便是我想说的,你这次真是失了分寸,还好是在锦织先生家,要是在路上,这麽冷的天气怕不冻死了。」

    抓起东的手才察觉他手上凉得吓人,明明人都窝在被子里了怎麽还是这麽冷?把他的手包在自己双掌之间搓著,唇也随之落在东的额上。

    「还好没发烧。」慎言低低喃道。

    这是慎言习惯的测温行为,虽然太过亲腻东却不觉什麽,但看在锦眼里又有不同的解释。

    「还是早点回去吧!」慎言皱著眉头说道:「能自己走吗?」

    东摇摇头,神色间一付理所当然:「当然你抱罗!」

    无奈点点头,慎言脱下自己的大衣,正要掀拉开东的棉被时,锦开口阻止。

    「这被子一起带走吧,好不容易暖和了,千万别又受凉了。」

    「锦真好。」东笑吟吟说道:「这被子还真不是一般舒服,那便送我了。啊…这种见面礼可还真不多见呢!」

    「特别的人自然送特别的礼…」

    「你是指特别麻烦的人吧!」东嘻嘻笑道。

    「是呀!不过我特别喜欢麻烦。」锦也笑了开来,这是只有他俩懂的话,连小暮也听不懂,见慎言一脸不解,锦更是笑得开心。

    慎言自然不愿拿锦的东西,但东都说话了也不好拒绝,只好用被子把东仔细裹好了一把抱起。

    「还是慎言身上最舒服。」东自动在慎言的怀里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咕哝。

    锦看了心头又是一阵烦闷,他哪里知道东自小便跟宠物睡在一起,养成了习惯总要偎著东西才睡得好,後来被赶出白川家,宠物都没了,心情低落之际都是靠著慎言或是暮才睡得著。

    慎言听他口气倦懒,便问道:「又困了?」

    「嗯…」东浅浅打了个哈欠没再应答。

    睡了三天还下不了床,慎言推测东这次用力不少,心里实在气他不顾自己身体,想责备但见他已浅浅睡去哪里舍得再吵醒他,叹了口气只能做罢!

    慎言抱著怀里的人向锦告辞後便要离开,转身之际,锦却见他怀里应该已经睡著的人向他眨了下眼睛,闪著狡诘光芒的眼角愈发显得那张脸淘气生动。这才明白东是怕慎言罗唆才使了装睡这招。

    锦相送到门口,见他们上了车,直到车子驶到看不见,都还舍不得入门。

    救鸟儿时的温柔、捉弄小暮时的淘气、熟睡时的纯真、吃?时的皮赖、向慎言撒娇时的嗔态…一幕幕不同的表情浮上心头,相同的是都能紧攫著他的心…

    不够!一点儿都不够!想看到他更多不同的表情、想独占他全部的喜怒哀乐…

    才二天,谁能解释才二天怎麽心就这麽容易沦陷了?!

   
上部 第二章上
章节字数:12282 更新时间:08-12-18 03:21

    「慎言,你怎麽喝得醉醺醺的啊?!」迎上醉得歪歪倒倒连路都走不稳的人,东略显不悦的问道。

    近乎粗鲁的推开东,慎言喘著粗气说:「我没喝醉,你别碰我!」

    「真是醉的厉害了,连自己醉了都不承认。」对於慎言异於以往的态度,东只当他醉了,不以为意的笑道:「呐,你要没醉,自己走到沙发坐好去。」

    慎言扶著墙,抬头瞥了东一眼,眼底情绪复杂而挣扎,最後闭上眼,声音有些乾涩:「暮呢?!」

    「他有喜欢的女孩儿却不敢追,叫我赶出去了。」半点儿没发觉慎言的异样,东笑得嘻嘻得意:「现在还不回来,八成告白成功,将来看他怎麽谢我。」

    「该死!」慎言闻言啐了一声。

    「呵…」东轻笑出声:「我也觉得他笨得要死,暗恋人家三年都不敢开口,算什麽男子汉!」

    慎言正自慢慢踱到沙发,听到东这句话似乎大受震动,抬起头瞪大了眼看著东,他暗恋东何止三年,要是男子汉,早该说了吗?!

    像是受到暗示和鼓励一般,慎言舔舔唇,决定把深藏内心多年的感情全部托出。

    话到嘴边还来不及说,东已经又道:「还好最近被我瞧出端倪,这个笨蛋,难道真想陪著我耗一辈子…」对著慎言,东的脸色转为真挚而诚恳:「慎言,你也是,要是有喜欢的人,绝对绝对不要顾虑我。」

    慎言听到这里,更加激动,两手抓著东的肩头,声音微颤:「东…」

    「我可以的,」慎言的话再次被打断,东望著他,泪水突然就这麽自眼角慢慢滑下,唇角的笑却弧得更开:「我迟早会从绘梨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慎言,你别担心我,也别让我担心…」

    见到东的眼泪,慎言霍然一惊,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说出口,他太了解东,个性看来开朗却十分敏感,脾气好像任性却极为体贴,对於感情一事又历经多变更加不愿沾惹,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恐怕连自己以兄长名义的照顾爱护都会拒绝。

    轻轻抹去东颊上的泪水,慎言微笑说道:「放心,我要是有喜欢的人,第一件事就把你扫地出门。」

    「也别做这麽绝吧!好歹我是你弟弟。」虽然笑闹著,但东的眼底却清清楚楚可见宽慰和释然。

    看到这眼神,慎言明白自己是毫无希望了,心下一沈,意念一松,身上异样的感觉又清晰起来,这葯…效力好强!

    他连忙放开东,说道:「东,你回房去,待会儿不论发生什麽事都别出来,就算我叫你你也别理。」

    东奇怪的看著慎言,接著笑了出来:「不就喝醉了能发生什麽事?!你叫我我又怎麽可能不理?!」

    「我…被下葯了…给几个厂商作弄…」虽然不想让东知道,但慎言实在没把握东在他面前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只好解释。

    商场上的事东也不是不明白,这温柔美人乡之计说是作弄,其实是刻意讨好,可惜慎言并不好此,这次那些厂商可是抛错媚眼了。

    「厂商的好意你也不领,」东似笑非笑的瞅著慎言,暧暧昧昧的说道:「一回来就找小暮?!」

    天啊!他又想到哪里去了,慎言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一点儿都不好笑。」

    耸耸肩,东确实是玩笑,拿起电话,说道:「要帮你找谁?!愿意帮慎言解决的人应该不少吧!?」说完又是捉狭的笑。

    “帮你找谁?!”…听到这话,慎言原本已经凉了的心不禁又冷了几分,想想也是,东对他本无情意,自己和谁他自然无所谓,甚至还能大方的帮自己找人…

    慎言心里无奈,话也无奈:「我的形象有这麽差吗?!」

    「那就是没有罗?!」随手翻起一旁的电话簿,东略带打趣:「既然这样只能随便找了,要是人太丑你可别怪我。」接著又低声叨絮:「反正是得解决,人家安排的美女你不享受,巴巴的跑回来受罪…」

    东一付全无所谓的模样,看在慎言眼里愈加难受,不知怎地,一口气堵了上来,喝了一句:「不要找了。」

    放下电话,东略带讶异的看著慎言,想想他是哥哥,大概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怕损了威严,只好装得更加不在乎,笑道:「跟我还不好意思?!难道我会为了这种事笑话你?!」

    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明白…慎言身上炽热愈盛,一颗心却愈感寒冷。

    「东,如果是你,你能背叛绘梨跟别人做这种事吗?!有洁癖的不只是你。」慎言无比认真的说道。

    空气突然间像凝结了般,对望的两人静止了好一阵子。

    虽然对峙著,但葯效在慎言身上还是继续发挥著作用,他脸色愈加潮红,红得像要滴出血一般,汗水不断地往外冒,喘息声愈来愈粗。

    「那麽…我帮你吧!」东突然说出一句。

    「你…」慎言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但突然间才冻结的心好像又活了过来,全身已被葯力冲击得敏感细胞似乎又更活跃了几百倍,心里和身体都不主自的呐喊著,要他,现在就要他!

    「反正你本来也打算找小暮的不是吗?!」东淡淡开口:「明明我才是你的亲人,这种事要帮忙自然找我,真不知你找他干嘛?」

    他找小暮当然不是真要跟他做,但对於东的误解,慎言发觉自己并不是那麽想解释。心里的渴望和生理的渴求一再的刺激他,趁现在得到眼前的人吧!虽然自私了点,但要是错过这次,以後哪里可能再有机会…

    觉得心里想法太过龌龊,但又难以抗拒这绝大的诱惑,慎言闭上眼睛,挣扎难休。

    「东…」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答应还是拒绝。

    「再说就矫情了。」东转身迳往慎言房里走去:「先说了,我这纯情青年只会用手喔…」

    好像做了一场无比美好的美梦一般,慎言甚至连睡都不敢,就怕醒来这梦就没了,所以只能这麽一直看著昏睡中的人。

    明知他被折腾得不轻,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清醒,但慎言还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或声响,就怕一不小心惊醒了东,因为这美梦的有效期限只到眼前的人醒来为止。

    开始确实是葯效,模模糊糊只觉热得受不了必须要发泄,但後来慎言却是神智清明,清清楚楚明白所有的欲望都来自於身下的人,藉著可耻的理由不住地来来回回侵犯著,侵犯著他不知想了几千、几万遍却连碰都不敢碰的人。

    即使被抵抗、即使被拒绝、即使看到他平日最为不忍的眼泪也不能停止、也不愿中断,因为能抛开一切顾忌、名正言顺占有他的机会不可能再有下次!

    仔细地瞧著微微拧起眉头睡得并不安稳而显得特别脆弱的人,慎言心里不禁有些许後悔,还是太粗暴了。

    但这清雅得不容亵渎的俊美面容,如天使般纯真明亮,却有著如恶魔般的樱罂诱惑,回想昨夜在他身下一开始咬牙强忍痛苦的样子、接著忍受不了哭喊著叫他住手的样子、然後是委屈却不得不屈从的样子、最後是痛感与快感交织而全身痉孪的样子…

    煽得人血脉贲张,直想狠狠的折磨、破坏他,想看到更多更多不同的,坠落的、沈沦的、罪恶的、被玷污的他。

    ==================

    回想昨夜,好像和他预想的”帮忙”不太一样,男人那样不是用手”解决”几次就行了吗?!怎麽帮到最後连自己全身都赔上了?!但遇难的是自家哥哥还能说什麽?!男人啊,果然一擦枪便要走火!

    不过…慎言也太狠了吧!还好昨天是自己,他多少还得留点情,要是小暮,怕不被他折腾死了?!那种葯…说什麽作弄,八成是慎言平常得罪人太多被报复了吧!

    「对不起…」

    熟悉的温柔声音饱含著歉意,温暖的手掌再自然不过的轻抚过脸庞,知道慎言已经察觉到自己醒来,怕他多心,东勉强张开眼睛,瞅著他似笑非笑,眼角流转著的明明是笑谑,却也是风情万种。

    「你也忒狠了…」东张嘴才知道自己声音沙哑的几乎发不出声来。

    慎言听了还能不心疼,连忙端水过来,扶起东喂了他半杯又让他躺下。

    「对不起…」过了半天还是只有这三个字。

    东轻声笑了出来,不在意的说道:「干什麽装这种脸啊!?虽然是意外,但又不是你强上了我,谁让我是你弟弟,只能自认倒楣了。」

    「很难受吗?!」看东倦懒的一点精神都没有,慎言不禁担心问道。

    东懒懒一挑眉,带点嘲弄的口吻:「昨天喊得喉咙都哑了你半句不听,现在问也晚了吧!」

    慎言讪讪低下头也不知答什麽话。

    东接著又戏谑道:「话说那倒底是春葯还是迷魂葯?!怎麽能把你弄得一点儿自制力也没有?!你确定厂商是想讨好你不是想报复你?!」

    让我失去自制力的是你,你从来不明白自己的魅力…

    「要真是报复恐怕也是报复女孩子吧!」慎言无奈笑道:「这种事倒楣的不可能是男人。」

    「那我算什麽?!」东噗嗤一笑:「我牺牲这麽大还被你说是”不可能是男人”?!昨天验过正身了,难道你有的我没有?!」

    东一向心思敏捷,人又刁钻,这麽玩笑一句,慎言被堵得又羞又愧,半句话也说不出。

    他脸上神色复杂,心里何尝不是百转千回,东毫不在意的反应虽然体贴不让人难堪,但也让慎言更加明白,他对自己除了兄弟之情再无其它。若有半点暧昧,怎能如此云淡风清?!若有分毫情愫,又怎麽开得出这种光明磊落的玩笑?!

    所有的无奈自苦最後全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受害人又没找你索赔,你该庆幸才是。」东见慎言脸色沈凝、哀声叹息,不禁好笑。

    看了东一眼,慎言眼中的情愫再也遮掩不了:「我倒宁愿受害人找我算帐,不论是怎样的责罚或赔偿,只要我能力所及…」

    「慎言,」东如同往常只道慎言是心疼他,阻去慎言的话,脸上笑谑尽收:「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老爷他最信任倚重的就是你,继承人的位置原本非你莫属,但为了帮我…」最後淡然一笑,带著些凄楚:「难道你也要我说出”只要我能力所及”这类见外的话吗?!」

    深深看了东一眼,慎言真想脱口而出,我想要你的报答,我要你允诺陪在我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但说出来的却是:「嗯,这件事我们再也不提。」

    东微笑著点点头:「再也不提。」

    二人随口又聊了几句,慎言见东困倦得眼睛又快闭上,不由推推他,说道:「别睡,我给你弄点早餐,吃过了再睡。」

    「嗯。」东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倦倦懒懒应了一声。

    慎言连忙下床,快手快脚的弄好早餐进来,却见东又睡著了,放轻脚步,慎言把托盘放在一旁,落坐在东的身边,不掩深情的细细地凝视著他。

    即使经历昨晚那样的激情荒淫,东的睡容依然安详纯洁,彷佛天使一般。如果不是裸露在外的优美脊背和纤细腰身的白皙皮肤上还留著一个个他亲自留下的印记,慎言真要以为昨夜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

    看著那些爱欲痕迹,慎言不禁举手一个接著一个轻轻抚过,现在还有它们能见证他与东的亲密结合,但等这些痕迹淡了、消失了,他和东之间还能剩下什麽?!

    若是从来不曾嚐过那美好滋味,便能只当作憧憬,好好的守护著、呵护著,但已经嚐过了这般甜美,就想要拥有更多、占有更多…

    就像现在这样把他强占著吧!什麽都不要顾虑了!反正自始至终自己所有的作为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但自己能忍受那双眼中的信任依赖变成怨怼愤恨吗?!能忍受一向对著自己明亮微笑的表情变得冷漠麻木吗!?

    不!不行!如果真的变成那样,自己的所做的一切还有什麽意义?!

    「东,我爱你…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我该怎麽办…又该拿你怎麽办…」

    脑海中不断的重覆著慎言的痛苦而无奈的呢喃,直到现在东才真正明白慎言对他的感情,那麽无微不至的照顾、那麽体贴入微的爱护、那麽放任纵容的宠溺,这些都不是他以为理所当然的兄弟亲情而是…他根本无法回应的爱情!

    太自私了…如果知道慎言对自己的感情还装做若无其事的接受他的庇护与安慰,那麽自己就真的太自私了!

    「东山先生…东山先生…」

    旁人叫唤几声东都没应,索性轻推了下,东才回过神来,望著已经走的半空的会议室,才惊觉一场重要会议竟在自己精神恍惚间已经结束。

    踱近身边的人,脸上有几分淡淡地不悦:「怎麽?!我主持的会议这麽无聊?!再无聊好歹看在是双方合作的前行会议也稍微赏赏脸吧!」

    「对不起。」东低声道了歉:「我身体不太舒服,走了神。」明显沙哑的声音确有几分病中的说服力。

    锦这看清东脸上酡红,一双清澈的眼睛多了层薄雾,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烧得人烫手。

    「真生病了?!」锦惊呼道:「烧得这麽严重怎麽还来?!」话里的关心责难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不悦。

    「这是双方合作的前行会议,哪能不赏脸,就是病趴了,爬也得爬来捧锦织会长的场啊!」

    听东拿著自己刚才说的话挖苦,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来你精神倒好,是我白担心了。」

    「本来就是。」东对著锦挑眉一笑,淘气说道:「如果锦能把刚才的会议重点再提点一下,我的病就好得更快了。」

    「三分钟就能把话讲完,我花三个小时开会干嘛?!」锦撇著唇没好气的瞪著东。

    「所以你也怪不得我走神,那麽严肃无聊的三个小时对个病人来说确实刻薄了点。」东回得倒没一点儿不好意思。

    锦无奈笑了出来,坐在桌边,低头看著东:「现在跟你讲什麽估计你也听不进去,我先送你回去。」

    东的眼神黯了下,实在还没准备好怎麽面对慎言,对於锦的好意只好拒绝:「不用了,我还不想回去。」

    「不怕白川大少爷担心?!」

    明明是同家公司、甚至是同一家人,锦对东只喊腻称,对慎言却是有礼到距离感十足的”白川大少爷”。

    东的心里已经够乱了,这时再听锦提起慎言,愈加烦扰,眉头紧锁在一起也不答话。

    锦瞧出异样正想问什麽之际,东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起手机,东看著萤幕上的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

    「慎言,有事吗?!」东的口气轻快与脸上的沈凝恰成对比。

    「怎麽都不接电话?!不是让你在家里休息怎麽又跑出去?!烧退了吗?!身体还受得了吗?!」电话一接通,慎言在电话那头便急急问道。

    「今天这个会议怎麽好缺席!我好的很,只是有点儿累,结果在会议上打瞌睡被锦织会长抓到,要我请他吃晚餐赔罪。」东笑嘻嘻的回道。

    「晚餐改天再吃吧!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都到餐厅门口了,这样还让人以为我连顿饭都要赖,而且上次的事还没谢过锦织会长呢!」东不让慎言再有说话的机会,接著又道:「我会早点回去,就这样了。」说完便切断电话。

    「请我吃晚餐?!」锦挑著眉头笑问。

    「不肯赏脸吗?!」对於自己当著关系人面前临时编出来的藉口,东也不觉不好意思。

    「像我这种钻石单身汉可不是每天都有空档。」锦刻意刁难。

    「那最好,还省了我一顿。」东笑的得意。

    没奈何的瞥了东一眼,锦说道:「有人这麽请吃饭的?!真没半点诚意。」

    「是锦自己说没空,再说,我怎麽好破坏你这钻石单身汉和美女的约会和…接下来的浪漫夜…」说到”浪漫夜”时,东还不时挑挑眉尾,瞅著锦笑得暧暧昧昧。

    给他的表情逗出笑来,锦哼了二声:「为了吃你这顿饭,就算是和首相的约会我也给推了。」

    「不用牺牲这麽大吧!」东突然想到什麽,呵呵笑了出来:「莫非锦嫌首相不够好看?!」

    轻捶了下东的肩头,锦笑骂道:「快走吧你,别以为尽打哈哈我就会放过你。」

    「哎呀,被锦发现了…」

    东三下两下收拾好,站起身来,不料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往前一倾便人事不省。

    「东…东…」

    锦斜靠在窗台上,眯著眼,神色阴沈的看著昏睡中的人。

    原来东和慎言真的是那种关系!虽然对他们之间过於亲腻的态度和动作早有臆测,但真正在东身上看到被刻意留下的爱痕,那种不知需要多麽激烈的情事才能留下的淫乱痕迹,锦仍是大受冲击。

    这麽纯洁的脸庞、这麽清澈的眼睛、这麽清贵的气质、这麽天真的个性…让人全然无法想像他和慎言…不…不论和谁都无法想像。

    心里升起了连锦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绪,说不上轻蔑、谈不上鄙视,只是有点浅浅的惋惜和淡淡的失落,就好像放在玻璃柜锁著的宝石,想要的不得了却连摸也摸不得,只能远远地看著,等到有一天终於可以靠近了,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所想像中的美好。

    一个以为是不容亵渎的纯白天使,却早在他人怀里坠落沈沦…罢了,反正不过是儿时的一场记忆,原本就无法代表什麽。

    锦拿起电话,按下慎言的手机号码,既然无缘,就让他回去属於他的地方吧!

    ===================

    「少爷…」东才进门,暮就匆忙的迎了出来,急声道:「少爷,老爷要见你。」

    「父…老爷要见我?!」怎麽可能?!已经切断父子关系的父亲竟要见他,东激动的眼眶都红了,兴奋的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我该带什麽礼物去?!要穿什麽好?!他见了我会不会…」

    看东这麽高兴,暮却一丁点儿也没办法替他高兴,自从白川老爷知道东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後,对待东只能用冷血绝情来形容,当初若不是慎言伸出援手,东现在流落何处还不知道呢!

    这次突然找他回去…暮心里有股极不好的预感,总觉这次东要是回去,肯定会出什麽事。

    「少爷…」暮截断东的话,又不好浇他冷水,期期艾艾的说道:「还是等慎言少爷回来…再让他陪你一起回去…」

    「慎言出差要过二个礼拜才能回来,要是那时老爷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最好,」暮嘀嘀咕咕道:「就是慎言少爷不在时找你去才糟糕,要是有什麽谁也帮不了您…」

    「你嘀咕什麽?!」东横了他一眼,笑骂道:「快点准备啦。」

    「少爷,」暮担心的要命,还是要劝:「要回去也不急於一时,还是我找人先打听看看是什麽事。」

    「不用了,」知道暮是替自己担心,东却没这麽多顾虑,反而劝他:「不论什麽事去了就知道,而且…以我跟老爷关系…」说到这里,东神色凄然,说不出的苦闷自伤,却还强作欢笑:「还能更糟吗?!」

    给东这个表情弄得难受极了,暮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不管什麽都答应他吧!只要他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就好…

    「好,」暮握起拳头,像是在捍卫著什麽:「我们现在就走。」

    看著厅堂上正襟危坐、神色庄严的中年人,东心里阵阵激盪,险些要掉下泪来。

    虽然完全找不到以前对自己的慈爱温暖,但自幼及长一幕幕温馨的、喜悦的、开怀的、被纵容的、被呵护的、被疼宠的画面,每一幅都有眼前这个人,是他给了自己幸福无忧、富裕优渥的前半生,即使後来被赶出家门,心里还是只有感恩,即使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喊他父亲,他还是自己心目中唯一的父亲。

    「老爷…」东压抑著心里的激动,勉强自己若无其事:「不知找东山有什麽事?」

    啜了口茶,冷冷扫了东一下,放下茶盏,白川老爷突然喝了声:「跪下!」

    东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逆,整个人直挺挺的跪下。

    小暮在一旁看到这情势已觉不好,再看周围的人个个看好戏的模样,更加觉得糟糕,心里後悔万分,怎麽竟一时蒙了心让东回来,这下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你好啊!」白川老爷冷眼看著东,口气更为森冷:「在外面闯了这麽大祸事,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问我什麽事?」

    东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敢顶撞,只得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东山做了什麽事惊动老爷?」

    瞥了东一眼,白川老爷哼著声音道:「你今天下午开著你二哥的车出去玩,撞了人就逃跑,人家来讨公道了。」

    这是从何说起,东除了慎言外早已与白川家断绝往来,连门都进不来如何开车?!那白川敬言自小看东不顺眼更不可能私下借车给他,再说了,东今天下午都在办公室,又怎麽出去玩。

    东直觉想分辩:「老爷,我…」

    一句”没有”还没说完,已叫白川老爷拦了下来:「否认前先想清楚了。你二哥可不像你,他还有大好前途及白川家族的责任要担,别因为你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就全给毁了。」

    白川老爷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但是什麽意思,东却听得明白。

    原来…原来是要自己担下敬言犯的错误…敬言大概伤了连白川家都惹不起的人物,为了替敬言脱罪,所以找来无关紧要的自己承担对方的怒气。

    东想得透彻,但一时之间只有脑子清楚,其它感知好像被锁在层层浓雾间,唯一还有的感觉便是自脚底窜起的阵阵寒意。

    「你已经毁了一个慎言,莫要连敬言也给毁了。」白川老爷见东没有反应,又再说道:「想想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东山纪之,便是要你记得不准渉入白川家的继承,换句话说,便是不准你做出背叛伤害白川家的事,你之前挑唆慎言违逆我的事我也不计较了,但是敬言…」

    东抬头看著白川老爷,眼眶已经是含著泪,想起以往他对自己的偏爱疼宠,对照如今的绝情对待,胸口不由一阵委屈酸涩,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或许是因为东的神情,白川老爷口气软了下来,倒有几分往日的慈蔼:「你去赔罪自然是以白家三少爷的身份去,那麽…也算我承认了你这个儿子。」

    没想到是在这种情由下做回父子,想了几年的事终於成真,但东却半点儿也笑不出来,心里一扎一扎的痛。

    闭上眼睛,盈满的泪顺著脸颊滑了下来,映著泪水愈发显得东口气平静:「东山知道了。」

    「不要!少爷,你不能答应替敬言少爷顶罪…」一直站在下首的小暮突然喊了起来:「那仇家不知多厉害连老爷都不敢得罪,你去了…去了…」想到下场悲惨,小暮竟呜咽著发不出声音来。

    好不容易事情成了定局,又被个下人打扰,白川老爷动了气,喝道:「不懂规矩的下人,拉下去好好教训…」

    「老爷,小暮不懂事,您撵他出去也就是了。」

    被打断了话,白川老爷自然更加不高兴,不过眼前稳住东才是最重要的事,可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下来乱了计画。

    哼了一声,白川老爷道:「撵出去,这辈子不准再进我白川家的门。」

    小暮死活不肯离开,被人架著往外走却硬是挣扎著要回来,这时候…这时候他怎麽能离开少爷。

    「暮,你走吧!」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一句。

    相处了十几年还能听不明白?!东的口气听来虽然平淡,却是哀痛至极,暮哪里舍得走,发了蛮力不住挣扎。

    「你白痴啊!」架著他的人给他闹不过了,突然低声骂道:「只说了不让你进门,你在门口守著,一会儿东山少爷被打发往别处时你再跟著不就得了!」

    暮楞了下,不知这人用意是好是坏。

    「再闹下去,你要是被打伤了,谁来照顾东山少爷!」那人趁著小暮发愣又拖他往门口走了几步。

    暮听了有道理,也不挣扎了,只是口中仍不住喊道:「少爷,你可别答应…你想想这几年他们这麽怎麽对你的…千万别答应…」

    暮的声音渐行渐远,却还是听得清楚一句句”千万别答应”。

    「罗唆…」声音小得根本听不见,东唇角微微弧起,泪却落得更急,这个小暮,自己对他明明说不上好,怎麽就死心眼到这地步…

    别答应…他哪有半分馀地不答应!母亲背叛了父亲,自己又承蒙父亲错爱二十馀年…母亲的罪该当由自己赎,自己身受的恩情自然也该还…用自己的後半生…也该足够了吧!

    「…你自己承认了,我可有冤枉你?!」

    游离的思绪被白川老爷的声浪给抓了回来,东点点头说道:「是纪之做错了。」

    「你开车撞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心里害怕所以逃走了?!」

    七、八岁的小男孩?!撞到个孩子竟然置之不理还驾车逃逸?!东简直无法置信的朝敬言看去。

    只见敬言讪讪的低下头,随後又抬起头来,理直气壮的说道:「瞪我干嘛?!现在做错事的可是你!」

    东的眼神愈发凌厉,敬言虽然想对抗,但毕竟做错事在先,对视不久仍是转过头去,脸上却是万分不服气。

    哼了一声,敬言说道:「父亲,您不是还有话要问?!」

    白川老爷看著暗潮汹涌的两人也没说什麽,接著又问了东几个问题,其实东已经把过错承担下来,这些的问题的真正用意是用东牢记当时的状况,避免事主问时什麽也答不上来惹人怀疑。

    东当然明白,低著头一件件应了下来,心里虽然不耻敬言的作为,但就像敬言说的,再怎麽不耻,这也已经是自己的过错,还多了一项,包庇毫无悔意肇事者的共谋…随著一个个问题的回应,东好像看到自己也随著这些问题慢慢沈入污浊的深渊。

    「都怪我平日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来,」白川老爷口气严厉:「要是不给你一点儿教训,倒让别人笑话我白川家治家无能。」

    东还来不及领悟他话里意思,白川老爷已经对著一旁的管家交待:「痛责四十棍家法,不必留情。」

    这话一出,厅上所有看好戏的人都楞了,他们都知道东是代罪羔羊,原以为东承担下来後把他交给事主发落也就算了,没想到白川老爷竟用上家法,还是几十年来处罚最严厉的一次。

    张大了眼睛,东看著白川老爷,简直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话,自己认了这事已是委屈万分…

    白川老爷却只是冷冷瞅著他,话里没半点温情:「你有胆认错,难道没胆承担後果?!」

    是啊!自己怎麽竟天真以为认了这事就行了,以白川家的地位,便是把人送出去也要顾及脸面,犯了这麽严重的事怎麽可能不处置。

    自己是没有想到,但要自己担罪的父亲肯定是思绪周全了,以前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父亲现在却这般算计自己,难道…难道对自己连一点点慈爱之心都没有了吗?!

    看著那张已经带著不耐烦的厌恶脸孔,东只觉一颗心好像冻结了般,怎麽竟还存著这般可笑的想法,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孩子,竟还奢望从他哪里得到慈爱温暖!什麽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只是白川家三少爷的身份,因为情势所逼,所以不得不施舍给自己的一个名份…

    东颓然坐倒,眼前什麽也看不清,不是被泪水糊了双眼,而是像陷在浓浓雾中一片白色的茫然。

    「孩儿愿领责罚。」那哀涩到令人鼻酸的声音真是自己所发出的吗?!这麽遥远、如此模糊…

    浑浑噩噩中,东只觉好像被人架著走了几步,然後被按在长几上,还没意识到为什麽,一阵剧烈而尖刻的痛楚便自背臀处延烧到全身,痛…好痛…还没消化完这痛楚因何而来,接著又是一下、一下不断的落在背上、臀上、腿上,整片身体背面火燎般的烧灼刺痛,根本分不清是哪里在痛,痛到连心脏都麻痹了。

    他自幼养尊处优、受尽爱护,便是被赶出家门也有慎言全心照顾,这辈子唯一受过的疼不过是施展异能後的体弱不适,何曾受过这般被痛打的苦楚,竟痛到他连痛都呼喊不出,两只手只是死命抓著长几前头,青筋毕露指节发白,指甲都断了几根,牙齿狠狠咬在唇上,脸色已经白到发灰,唇上却是血迹殷然。

    一时之间,厅上只听静得”噗、噗”的击肉声,如果被打的人发出几声呼喊或许还不那麽奇怪,但偏偏东死命咬牙一声不发,整个厅里的气氛愈发显得沈重而诡异。

    突然,门口围观的下人中走出一位妇人,她含著泪走到东面前,一根、一根扳开紧扣著手指,纳入自己圆墩柔软的掌中。

    「三少爷,你要痛得难受就哭喊出来吧!」

    原来这妇人以前服伺过东的母亲,东也算她一手带大,知道他是极怕疼的,小时候一见针头就吓得脸上变色,他妈妈给他淘气闹得气不过才打他二下手心也能哭得委屈噎气,初时以为他是娇生惯养受不得疼,後来才知道他体质特殊,别人疼一分,他却疼三分不止,这时受这杖刑才不到几下便已痛到面如死灰,明知老爷看著,可她就是不忍心。

    东已经被打到神智昏沈,感到有人拉著自己的手低声安慰,恍惚间彷佛回到以前病弱时母亲的抚慰。

    咬著的牙一松,呜咽了几声,没喊出疼却是说出:「妈妈,我不疼,你别难过…」一面说一面竭力抬起头,明明什麽都看不清,还是勉强咧嘴笑开。

    那妇人再也忍受不住,抱著他的头痛哭起来:「三少爷,别忍著,对身体不好…」

    「…唔…妈妈…你别哭…啊…」东本想安慰,但打在身上的棍子一刻也没停下,但紧闭的唇一松开後便关不住低低的呻吟,掺和著宽慰的话愈发让人鼻酸。

    打的人也不是铁石心肠,尤其知道这被赶出门的异姓少爷不过是代人受过,落下的棍子力道便小了许多。

    敬言一旁看了心里不悦,重重一声哼出口来。

    他这一声便把所有堂上目光全都集中过去,有轻蔑的、有不耻的、有看笑话的,看得他愈加著恼,想也不想便发作道:「打这麽轻是在拍蚊子吗?!」

    行家法的人听到敬言这声呼喝,只得再用力打,可怜东被打得昏了过去,竟是连呻吟也听不见了。

    那管家也是看著东长大,虽然淘气了些却是几个少爷小姐里最善良可亲的孩子,见了这情状也是不忍。

    「老爷,三少爷既然要交出去发落,又何必责罚得太重。」

    白川老爷斜忒一眼,冷然道:「就是要交出去发落才不能让人看笑话,这四十棍结结实实给我打完,谁也不准替他求情。」

    下面的妇人听了几乎要晕了过去,才二十几下,东就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再打完如何得了。

    她揽著东,喊道:「老爷,我不替三少爷求情,却替二少爷求情。」

    白川老爷冷冷扫了堂下一眼,没半句话。

    那妇人鼓起勇气又道:「请替二少爷多积点阴德,否则如何能得白川家祖宗庇佑。」

    白川老爷二眼一翻,正待发作,那妇人又道:「要是打死了三少爷,事主那里如何交待,莫非仍是让二少爷去认错?!」

    「哼!」白川老爷虽气也分辨得出轻重,一摆手,行家法的二人便停下手来。他瞪著堂下的妇人,口气森冷:「奈奈子,你倒是忠心!」

    「老爷,我服伺夫人多年,从未见她有任何不忠於您的举措,夫人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主人,而且老爷您刚刚不也重新承认了三少爷的身份。」

    这几句话顶得白川老爷作声不得,瞪著她像要在她身上戳出二个窟窿。

    奈奈子迎著那二道似要杀死人般的凶恶眼神半分不让,挺身挡在东的身边,彷佛这麽做便能保护他一般。

    「把那杂种弄醒了整理妥当就送走!」白川老爷再也不看东一眼,转身拂袖而去,离去的同时还能听见他低声咒骂:「这低贱的杂种,多留在白川家一分钟都让人觉得肮脏。」

   
上部 第二章下
章节字数:7387 更新时间:08-12-18 03:24

    东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被人领了进来後便像被人遗忘了一般,再无人闻问。

    随著太阳下山,厅里也逐渐暗了下来,即使在室内,陡降的气温仍是冻得东瑟瑟发颤,背上的棍伤不但不因为寒冷而感到好受一些,反而痛得更加灼热烧炙,整个人明明陷在冰天雪地里,但在胸口、背腹又好像有一团火在烤著,跪著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若不是拚著要当面谢罪的一口气支持著,东恐怕早就昏了过去。

    忽地,”啪”一声,厅里顿时大放光明,瞬间的光亮让东眼前一片花白,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什麽,已经被人踹倒在地。

    来人对著东一阵狂踢猛打,嘴里不住咒骂:「你个混蛋,撞了人就跑,那麽个小孩你倒狠得下心。哼!我的小侄子现在躺在床动也动不了,我也揍得你动也动不了!」

    东何尝受过这种蛮打,便是之前的挨的棍子也是让人按在几上,规规矩矩一下一下打在背上,这样全无道理可言、毫不留情的痛揍比之白川家的家法不知又痛上几倍,东只知抱著头,全然不懂闪躲,落在身上的拳脚全都实实挺挺的地了下来。

    那人好不容易停下手来,拽起东,见他长得俊美斯文,刚才被护住的头脸上没半点伤痕,又是一阵怒气:「瞧你长的人模人样,竟做得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来。」

    说完左右开弓又是几个大耳括子夹著骂声:「你个混蛋,做出这种事连句对不起也没有!你就是这麽赔礼的吗?!」

    那人一进来根本也没给东机会说话就是一阵痛揍,东都已经快给他揍晕过去,这几下耳光更是被打得眼冒金星,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那人见东半点反应没有,想他毫无悔意,怒火更盛,举起手来又待挥下。

    「够了,铁矢!」门口传来另一道声音:「白川家少爷禁得起你这麽打吗?!」

    听到这人说话铁矢也不敢再下手,但他怒气未消,被提得半高的人就这麽泄愤似的又狠狠摔回地上。

    东全身哪里还有完好的地方,被铁矢这麽故意一摔,更是痛得几乎闭过气去。

    「就算把人打死,小广就能好了吗?!」那声音的主人显然心情不是太好。

    「他一条命也抵不过小广半根指头!」铁矢不敢顶嘴,只敢不服气的低声咕哝。

    那人知道铁矢对小广爱逾性命,虽然做得过份了也不好责备,只是说道:「你别担心,等我找到那个人小广就没事了,说起来那个人和白川家也算有点渊源,你把白川三少爷打成这样,我怎麽好对他交待。」

    这声音…怎麽这麽熟悉,东使劲支起身体也不过离地半寸便又跌回地上,但这一抬头已经看清来人是谁…

    「锦…」

    听得这声模糊难辨的呼喊,锦楞了一下,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抢到倒地不起的人身边把他扶起,虽然脸上被铁矢的耳括子打得红肿变形,但不是东又是谁!

    「东?!怎麽是你?!」见到东这付情状,锦整个心紧紧揪了起来,一手抱著他,一手动作轻柔地抹去他唇边血迹。

    纵是锦再小心异异,仍是牵动东身上无数伤口,虽然强忍著痛还是忍不住痛吟出声。

    「你…怎麽会是你?!」锦的心全都乱了,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

    他获知小广发生意外有性命之忧便马上想到东,他的异能肯定能救自己儿子,没想到自己找了整整一天找不到的人,这时竟出现在这里,在这个向白川家问罪後送来的祸首所待的房间里。

    「瞧瞧你们的阵仗,白川老爷敢送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吗?!」见到事主是锦,东顿时放下心中大石,说起话来又恢复以往,又是轻讽又是淡嘲。

    「所以送你来顶罪?!」锦的胸口整个燎烧起来,但究竟在气什麽,他自己也辨不出来。

    「我在白川家就剩这麽点价值了吧!」即使脸颊都肿得看不出原来面目,还是看得出东眼底的自伤自嘲。

    东的身世锦也略知一二,这时也不知怎麽劝慰。

    倒是东撇嘴又是一笑:「没想到竟然是你,我这二顿打算是白挨了,真是楣运上身,躲都躲不过。」

    二顿?!锦望向铁矢,不满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铁矢低下头去,心里暗骂,这臭小子,不过是打不一样的地方也能算二次?!仗著认识姐夫就乱告状,也太阴险了点。

    见铁矢没有分辩,锦心里也有数了。

    「你…现在还好吧!?」锦见东偎在自己怀里连动一下都有困难,但他自己儿子也是命在旦夕,现下只有东能救命。

    「被打成这样能好?!」东实在也没多馀力气搭话,对於锦的问题只淡淡回了这麽一句,随後又道:「被撞伤的孩子在哪儿?!快带我去见见。」

    「你先把自己治好了再说。」锦心里虽然著急,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时间,儿子虽然让他心疼,但眼前的人也同样让他心疼。

    东诧异的睁大眼睛,锦这话什麽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有异能?!

    「我上次看见你救小鸟儿。」锦解释道。

    「原来你看见了,」东点点头,随後虚弱的笑道:「不过我治不了自己。」

    「那可怎麽办?!」东这样还能救人吗!?锦一下急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东还是因为小广。

    「没关系,就算身上有伤也不妨碍治你儿子的。」东对著锦宽慰一笑。

    听到这话,锦也不客气了,连忙扶著东要走,但东两腿发虚,站都站不住,只好对著锦摇头苦笑:「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去吧!」

    铁矢在一旁听了简直要气死,不过是被打了几拳、踢了几脚、挥了几个巴掌,弄得倒像是受了多严重的伤一样。

    果然锦又是一个横目皱眉,铁矢谁都不怕就怕这个姐夫,见他眼神凌厉哪敢多话什麽,只在心里又把东给恨上一遍。

    见到那孩子,东终於明白铁矢为何一见他就冲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的痛打,也才明白锦为何宁愿伤了与白川家的关系也要找出祸首,更加明白恨到根本不愿意见他面的白川老爷为何再次认回自己…

    那孩子…四肢全用夹板固定著,其馀看得到的地方全扎满了绷带,连头脸都只露出眼睛来,几乎感受不到呼吸的躺在那里,愈加显得那小小身躯单薄的可怜,这种状况却没在医院待著,只说明了一件事…

    东望向锦…

    叹了口气,锦无力的摇摇头:「脑死,加上致命的内、外伤,医生说…」说到这里,锦眼眶微红,哽咽著再也接不下去。

    一旁的铁矢也忍不住握起拳头,想起昨天还蹦蹦跳跳的小宝贝,出门前搂著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再见,结果…回来却成了这付样子。

    瞪著东,铁矢咬牙切齿,话几乎是迸出齿缝:「要是他有个什麽三长二短,我定要白川家陪葬。」

    东看著铁矢,再看看锦,最後视线又落回小广身上,果然,连医院都宣布放弃了。这孩子如无奇迹根本活不成,敬言肇事逃逸是因为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他们大概以为小孩儿已经死了,所以白川老爷找他来替罪任锦织家发落…他们…说什麽赔罪,根本是打算让他以命赔命…

    意识到这点,心口好像被狠狠捅进了一刀…痛得都要无法呼吸…身体晃了一晃,东只觉眼前一阵晕黑…

    不,不行晕倒!怎麽也要先救这个孩子,老天让这可怜的孩子撑到现在,让自己被送到这里,便是要自己救他!

    伸手往自己大腿内侧用力一掐,一股尖锐的刺痛顿时画破已经蒙上眼睛的黑雾,虽然还是看不清明,但这样应该也够了。

    东的另一手放在小孩儿的胸口之上,一股柔和的蓝光便自他的掌中流泄而出,那光十分缓慢的往外散射,一直到将小孩的胸腹笼罩起来後便不再扩散,整片轻缓的蓝光中有一道比较深的光在他掌中和小孩的胸腹间穿梭,时快时慢、忽深忽浅。

    锦虽然看过二次,但还是被这种美丽又奇异的景像给震慑住,更别说是第一次看到的铁矢。

    他大张著嘴巴,几乎看呆了,过了好久才楞楞的转头看向锦,嘴巴开开阖阖好像要说什麽。

    锦连忙示意要他噤声,而後又专注的看著床上孩子的状况。

    那小孩儿的唇色慢慢由青灰转为淡粉,眼睛虽然还是闭著,但感觉就是有了生气,不再死气沈沈,知道自己儿子终於获救,锦才堪堪放下心却见东手掌一收,救命的蓝光瞬间消失无踪。

    锦和铁矢都看得出那蓝光是救命的关键,但那蓝光从头到尾只停留在小孩儿的胸腹之上,根本还没到过尽皆折断的四肢和已经面目全非的头脸。

    锦心里疑惑尚未出声,铁矢已经忍不住问道:「怎麽不治了?!」

    东伸手抹了额上虚汗,回答道:「性命是保住了,其他的以後再治。」

    「干嘛以後再治!?」铁矢听到这话,立时沈不住气:「你能治好就赶紧一次治好来,那麽个小孩儿要是落下残疾可是一辈子的事!」

    东瞅了铁矢一眼,口气平淡的说道:「如果你刚才手下留情,原本是能一次治好的。」

    其实东每施一次异能对自身的损耗都极大,之前他为救慎言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今日又连捱二顿私刑,身体早已撑持不住,如果不是凭著一股救人的意志,哪里还能施展异能,现在到了这地步,已是油尽灯枯,再无半分气力,所幸已救回小孩性命,其馀不及性命的伤也只能待他养回些许精神後慢慢再治。

    东只是单纯的解释他没法一次治好那小孩儿的原因,但他脸上眉眼微皱让人感觉不很耐烦,口气淡然彷若事外之人,一句话听在铁矢耳里以为他是因为刚才一顿打而故意耍刁。

    「你…」铁矢原本脱口要骂,但想到刚才神奇的一幕,心里也明白现在小广要活命不难,但若要复原如初不留下残疾,还得靠东的神奇能力才行,他虽然冲动却也不笨,当下口气一歛,难得客气:「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东原本就是顶罪来的,不论受到任何待遇他都甘愿承受,对次铁矢那一顿痛打并未放在心上,这时听到铁矢道歉,自然顺口说道:「不是你的错,你不必道歉。」

    铁矢以为他是故意说反话,心中有气,咬牙切齿:「那你怎麽才肯治小广?!」

    「他叫小广吗?!」东看了床上的孩子一眼,虽然疼惜那小小身躯受痛,但自己实在心有馀而力不足:「只能等我伤好些再说。」

    这不摆明了拿蹻?!铁矢闻言更怒,脱口骂道:「难道你伤不好便不治他了?!等你伤好他还得受痛多久?!刚才就算我对不起你,你有气尽找我出,出在个孩子身上算什麽?!」

    东已经痛得晕晕糊糊,只见铁矢嘴唇不同噏动,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些什麽,手一摆,只道:「你们不让我休养,永远也治不好小广。」

    这不是威胁是什麽?!铁矢抡起拳头就想再揍东一顿,一旁的锦看了连忙拦著。

    二人哪里知道东的身体状况会影响异能发挥,也不知道施展异能对东自己的精气耗损颇大,更加不知道东的异能也有极限,更何况东刚刚才亲口说了受伤也不影响他救人。

    所以铁矢认为东是藉机威胁,锦却知道东有些被娇宠出来的少爷骄气,几句话听下来更加以为东是故意逗铁矢出气,上次他连只小小鸟儿摔伤都舍不得给治了好来,难道舍得这麽个小孩儿在他眼前受折腾。

    一面拦著铁矢,锦一面对著东笑道:「东山少爷,你气也出够了吧!快替小广治一治,你身上的伤也得看看才行。」

    东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转向声源,略带无奈:「怎麽我说话没人当真?!我说不治就是不治,你们在这里罗唆还不如让我早日养好伤才好救小广。」

    虽然才见过几次面,但东已经把锦当成自己人般,说话不仅没半分修饰还带著点抱怨。他对慎言、小暮早习惯这麽直来直往,也不觉有什麽,但锦原本就认定他能治好小广,这下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锦强作笑脸:「东,你别开玩笑了。」

    「我这样子能开得起玩笑吗?!锦,你快让人去找小暮,他知道怎麽照顾我。」东只想自己好得快了,小广自然少点罪,找小暮的要求说得理所当然。

    锦听来却十分心寒,想不到东当真不肯治好小广,还拿这个来做条件交换,就算认识不久,但锦自问对东自始至终都是真诚相待,如此相交,在此急难关头,他竟还跟自己谈条件?!拿的还是自己儿子的安危!!真真是急难见真情,这一下真的是把东看低了。

    虽然心里不悦,但锦也知道一般常人在这种状况自然先求自保,更何况是勾心斗角的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东这麽做虽然自私但也不能说错,要怪也无从怪起。

    但锦心里就是惆怅失落,一直锁在心底深处,那个在阳光下笑得灿灿夺目替自己治伤的天使…深刻如火烙般的印象…忽然间就这麽淡了…忽然间,眼前的人就跟其他人一样,再也无法牵动心里的一丝一毫情绪…

    就好像平常做决断时跳脱出来站在高处审视情势,锦冷眼看著东,心里盘算著对自己最有利的作法。

    「铁矢,让人去找暮先生,务必在最快时间找到。」锦明快下著命令,不待铁矢多问什麽,一把横抱起东带往别处。

    ====================

    「…唔…痛…」

    才抱起来没多久就陷入昏迷的人在锦打算将之安置在床上时突然呻吟起来。

    对他已经少了怜惜,锦的动作顿了下,还是放开手来,不料东揽住他脖子的手反而收得紧了,怎麽也不肯放。

    「慎言…好痛…」在锦耳边轻呼出的呢喃腻得像在撒娇一样,偏偏喊的是别人的名字。

    「真是个被宠坏的大少爷。」锦低咒一声,强力拉下环在颈项上的手,就这麽让东重重跌在床上。

    「…唔…」

    东的背碰到床上的同时,一声充满苦痛的闷吟脱口而出,整个身体倏地蜷著在一起,身躯不住的颤抖著。

    「你弄痛他了。」一旁的医生中野看了不禁埋怨锦的粗鲁。

    锦低哼一声没有回应,眼底十分冷淡。

    中野动作轻柔的脱掉东身上衣裳,看到那一身伤也不禁摇头。

    「你们要他给小广赔命就给他个痛快,何苦这麽折磨人?!」中野双手在东身上摸来按去,不时用听诊器听听:「皮肤这麽细滑…看来没吃过半点苦头,难怪连躲都不会,看看这全身上下没一处浮伤,全是挨实了,看来内伤不轻,还有几处骨头也裂了。」

    锦听了也没半点反应,只淡淡地说道:「铁矢一向没分寸,就劳烦你了。」

    「铁矢?!」中野扬高了眉,一脸不可思议:「什麽时候他也有耐心玩行刑这一套了?!不过看这棍伤,应该是二个人下手,另一个难道是锦?!」

    「棍伤?!」锦脱口问道。

    「是啊!」中野把东翻过来,整个背部毫无遮掩:「这几十棍子下手也真狠,既伤筋又动骨,看来不休养几个月是好不了了,现在又正值隆冬,就算养好了,後遗症也是免不了。」中野摇摇头:「真惨!不过谁叫他撞了小广就跑,被打成这样也是活该!」

    中野说什麽锦已经听不进去,那整片伤已经看红了他的眼,占据著整个背部的瘀肿伤痕一直延伸到臀、腿,东身量虽高,骨架却比一般人纤细,那一条条粗比小孩儿手腕的棍伤在他瘦削的背上、细直的腿上愈发显得狰狞,一道道紫黑中泛著青靛的伤痕在他少见的白皙肌肤上愈加显得怵目。

    好狠的心…撞小广的人根本不是东,为何要这麽对他?!

    白川家简直欺人太甚,不但随便找个人来搪塞,还…还把他伤成这样!锦方才无视的心情一下掀起万丈波涛,受了这样对待的人,保护自己一点儿又有什麽不对?!对东的自私好像也不那麽生气了。

    手指忍不住轻轻抚上他背上狰狞的伤痕,锦见他无意识的缩著,心好像也跟著紧抽了一下。

    东嘴里无力的呢喃著:「…疼…小暮…我好疼…」随後竟低低呜咽出声,紧闭的眼角渗出泪水,沿著脸庞淌下,竟是说不出的无依委屈。

    避过伤痕,锦轻拍著他的肩背,安抚道:「不怕,我保护你,没人敢再欺侮你。」

    背上不复原先的烧灼炙痛,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东无意识间舒了一口气,睫毛颤了颤缓缓张开眼睛,焦距还没对准便看到一只手往自己面前伸来,心里突起一阵恐惧,连忙缩起身体,紧紧抱著自己的头。

    「还没教训够吗?!」

    听到那害怕得发颤的声音,往前伸的手倏然停了下来,随後又轻轻抚上他的头,柔声说道:「没人要教训你,快趴好。」

    东抬头一见,是锦,吁了一长气,心有馀悸:「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只会揍人的暴力男。」

    听他这麽形容铁矢,锦笑了笑,随即又扳起脸孔:「你这麽怕疼还帮人顶罪,背上那些棍伤不更疼?!」

    疼,怎麽不疼?!那些棍子不只打在背上也打在心上,对那曾经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对那曾经从不吝惜的慈爱…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卑微期待都断送在那一顿痛打当中了。

    东半垂著眼睫,眼里好像有些湿润,再抬起眼来已是朗如晴空:「确实是白挨疼了,要早知道撞到的是你儿子…」说到这里,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小广状况还好吧!」

    「如你所说,已无性命之碍。」提起小广,想起东的无情做为,锦的口气不禁淡了下来。

    「那就好。」东放下了心,也不算解释:「那时被打得晕晕糊糊,不知道力量控制得足不足。」东就怕自己力量不够没救活小广。

    锦却以为他是怕救人救过头吃了亏,这时还来沾沾自喜…连神智不清都不忘计量著救人要救到什麽程度…这人怎能冷血至此!

    对东才压下的不满又渐渐复苏,锦口气愈发冷淡:「你控制得很好,恰恰是活命的边缘。」

    没听出锦的口气不同,东懒懒地说道:「嗯,等过几日我精神了点再去治治。」说完便闭上眼睛,有些倦怠,昏昏沈沈的又想睡了。

    东上次救只雏鸟都睡了几天才能下床,这次比上次不知费力多少,虽然也想赶快救治,但一时半刻确实没法再施异能。

    「现在不行吗?!」锦差点没白话问出口”你对我也这般防备?!难道治好小广我便会过河拆桥亏待你了?!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如果锦问出口便也罢了,东没多长心眼儿,听了多半笑话他一顿然後老实告诉他原因,偏偏锦自认对东真情相交,对方难道感受不到半分?!还要自己开口拜托索求?!心里不甘心,竟连问也不屑问。

    「不行。」东懒洋洋的回道:「现在治好小广,我大概也没命了!」话才刚落,人又沈沈睡去。

    东这话说的实实在在,听到锦耳里却更加坐实了东拿小广的安危来保全自己性命,再见他混不把小广当回事就这麽心安理得的睡去,既是失望又是愤恨,心中怒火愈烧愈炽,映在眼底却是冰寒一片,盯著东的视线森冷如蟒。

    东,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却选择这种方式对我…在治好小广前,我任你予取予求,但治好小广後,你就以白川家送来锦织家赎罪的罪人身份生活下去吧!

   
上部 第三章
章节字数:12830 更新时间:08-12-19 05:11

    每隔几天东觉得养了些精神後便去给小广治伤,因为他每次积蓄的体能有限,给小广治伤的疗效也就有限,他只想著让小广能赶快痊愈,根本不顾自己能不能负担,也不听小暮的劝,这麽不断地耗神费力下来,身体一直处於亏空状况,他自己的伤不但好得极慢,精神也一直不见好转。

    可惜他这麽做锦织家上下也没人感激,众人都是冷眼看著,看这个仗著异能却为了保自身平安不肯一次治好小广的白川家罪人,每替小广多治一次伤,众人看他的眼神就又更冷了些,心里对他的鄙夷也就更深一些,大家都在等著,等著他到底什麽时候才肯治好小广。

    东一天到晚昏睡著,锦织家里人对他的敌视他也没有特别感受,倒是小暮,一天到晚念著,总觉这些人欺人太甚、冷血无情,几次跟东抱怨,东也只是笑笑,说自己可是撞伤他们宝贝小少爷的凶手,这麽对他已经是客气了。

    这天东的心情特别开朗,因为今天大概可以把小广完全治好,这麽一来,敬言所犯的错总算弥补回来。

    出事当晚东只是把致命的严重内伤先治好,接著分了几次才慢慢治好小广折得粉碎的四肢和头部的外伤,这最後一次要治的是脑部的内伤,也就是让小广清醒起来。

    东这麽做是有用意的,如果先治脑伤再治外伤,小孩儿难免受伤痛折磨,先治外伤再治脑伤虽然昏迷的久些却不必受痛。

    东自己怕痛以为这麽安排理所当然,却不知亲人担心的心情,小广一日不清醒,锦织家里人一天不能放心,所以不但没人体贴他的用心,反而认为他是故意折磨,对他的愤慨反而日渐加深。

    现在的小广看起来就像熟睡中的娃娃,除了无法进食有些消瘦以外,其馀与车祸前根本看不出两样,脸色反而更加红润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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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曾真正相处,但一个多月来给小广治了几次伤,东对这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可怜小孩儿倒是起了真心爱护的情意,这麽弱小脆弱的模样好像以前他照顾的那些宠物…

    今天是最後一次了呢!看锦织家人对他的态度,东想,今天治好小广後,大概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心里倒有些不舍。

    收起纷杂的心情,手掌轻轻揉过小孩儿的脸,然後抵在他的额头上,蓝光慢慢散了出来。

    这次的时间较往日还久,一旁的铁矢几乎是屏著呼吸,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後来的蓝光颜色没有第一次那麽深,到了这次,好像又更淡了些。

    其实铁矢没看错,东自从救了慎言以後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最近几次更是才蓄养了些精神就来给小广治伤,每一次的耗费都远超过他短短几日积蓄的能量,所以异能愈来愈弱,蓝光也才愈来愈淡。

    这些除了东自己只有小暮知道,倒也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在这里没有人问,连唯一对他有些关怀的锦也因为误会对他冷淡下来,其他人又怎会注意他一次比一次虚弱的原因。

    那蓝光在将近变成透明时慢慢收了起来,小广几乎是在蓝光收尽的同时张开眼睛。

    天使…淡得不能再淡的浅蓝光晕中的天使,是他救了自己…小广还来不及说话,原本在他面前的天使已经换了人。

    「小广…」铁矢小心翼翼地捧著小广的脸,好像捧著易碎的玻璃一般,连话声都刻意放柔的轻声细语:「你觉得怎麽样?!」

    「很好啊!舅舅干嘛这麽问?!」小广乍醒根本忘了自己受过伤,只觉好像睡了一个香甜无比的觉,有时会做一些梦,但也没什麽内容,只是梦见自己躺在蓝色棉花中,有人温柔的抚摸著自己,舒服无比。

    转头看见被推开跌坐在地上的…天使,小广赶忙坐起身来。

    这麽猛的动作可把铁矢紧张死了,连忙按著他的肩膀,动作又轻又缓,嘴里又是哄又是劝:「小广好乖,快躺回去,你才刚好呢!」

    这还是东第一次见到铁矢温柔的模样,实在有些…蠢!他不禁笑出声来。

    听到笑声,转过头正看到东扶著旁边的小桌站了起来拍著自己身上的灰尘,唇边还撇著一抹似有若无的讪笑。

    铁矢忍了一个多月的怒气被这个笑给全完引爆了,放开小广,冲向东去,一拳就结结实实揍在东的肚子上,东哪里料到他来这麽一下,痛哼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铁矢还不罢休,一肘子又往下撞在东的背上,东痛得眼前晕黑只能蜷在地上喘气。

    「你个混蛋,老子忍你够久了,这下小广伤治好还不好好教训你一顿。」说完又是一脚狠往下踹。

    这铁矢的手段东可是尝过了,双手紧抱著头就等著接下来的拳打脚踢,没想到什麽也没等到,张开眼睛一看却看到小广伸著双臂站在自己面前。

    「舅舅,你干嘛?!这位叔叔是救了我的人吧!」小广口气冷淡带著天生的威严,竟是像极了锦。

    他年纪虽小却极是聪明,才一转眼便想起自己昏迷前车祸的事,张眼看到的是对著自己微笑的东,而现在自己身上半点伤都没有,自然是他救了自己。

    「小广,快让开,小心打到你了。」对著小广,铁矢哪里凶得起来:「乖乖的回去躺好,等我教训完这混蛋再叫中野医生来给你检查看看。」

    小广眉头皱得老高,口气十分不悦:「舅舅,你再对我的救命恩人不礼貌,我可要生气了。」

    「什麽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混蛋把你撞得几乎死去。」提起这个,铁矢就来气,指著东破口大骂:「明明能救你还扔下你逃走,被逼的不得不治你却又这麽不乾不脆,让你多受一个月苦头。」

    「舅舅,你胡说什麽!?撞我的不是这位叔叔。」见铁矢脸色像要把东吃掉一样,小广半步也不敢让。

    「你被撞昏了,哪里记得!」

    「我看得很清楚,撞我的那个人虽然长的也好看,但远远不及这位叔叔,那个人就是知道我看清他的长相了才又倒回车来撞我…」

    小广这话一出,东和铁矢都呆楞住了。

    东是没想到,敬言竟丧心病狂至此,而替他顶罪的自己不也成了帮凶!还好老天垂怜,终是让自己来得及救回小广。

    铁矢的感情就复杂多了,乍听到对小广的遭遇简直要心疼死了,但看到一旁瘦削苍白的东,想到自己一见面就把他打得半死,後来对他也没礼貌过,今天终於把小广治好还是挨了自己揍…

    「你干嘛不说人不是你撞的?!」铁矢又悔又气,瞪著东只问得出这句。

    东听了却是只能苦笑,他是来顶罪的怎麽能说?!再说了,锦也知道这事,他不戳破白川家的谎言让自己替罪下去,正是求之不得的结果,自己难道还多事到处嚷嚷!?

    小广见铁矢终於放下攻击姿势,这才转过身去:「叔叔,你没事吧?!」

    微笑著摇摇头,东慢慢撑坐起来:「你呢?!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广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叔叔,看起来既漂亮又高雅,刚才恍惚间还以为是看到天使,现在再听他用这麽温柔的口气关心自己,心口突然有种暖暖的感觉。

    「我很好,谢谢叔叔救了我,舅舅什麽都好就是冲动了点,您可不要怪他。」小广口气中对铁矢薄含不满。

    铁矢因为小广的忽略和责备有些无措懊恼,东抬眼正好见他低著头绞著手指,不觉有些好笑,其实他从来不曾怨怪过铁矢,这时也不由自主为他说上好话。

    「你舅舅也是因为太担心你,他平日对我也不错的,还辛苦地帮我找了一个重要的人回来。」

    没想到东会替他说话,别说自己总是对他横眉竖目,就是被东说成辛苦找回来的重要的小暮,还是他自己跪在门口求著要见东,铁矢不过才出门就遇到了。

    铁矢想想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摸著自己後脑勺,想说些什麽也说不出口。

    自然知道舅舅是疼爱自己的,小广想想也觉醒来後对铁矢太过冷淡,不过看到眼前的人苍白的唇边还挂著一缕细细血丝,无力的连站都站不起来,就是不能坦然面对伤害他的铁矢。

    「不管怎麽样,我还是替舅舅向您道歉,对不…」

    「你舅舅没做错,要道什麽歉?!」一个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小广的话。

    锦进到房里,眼睛飞快扫了一圈,对眼前情势大概有些了解,接著看向自己几乎失去的儿子,眼底泛起了欣慰慈爱,他见识过东的异能,对於自己儿子完全康复一点儿存疑也没有。

    走过去一把抱起小广来,点著他的鼻子,笑道:「一醒来就欺负你舅舅?!」

    小家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随後又抬起胸膛:「谁叫他先欺负救我的叔叔。」

    瞥了东一眼,锦淡淡说道:「那是白川家送来的祸首,你舅舅没做错。」

    「父亲…」以为锦也误会东是撞伤自己的人,小广连忙申辩:「撞我的人…」

    截断小广的话,锦说道:「对白川家送来的人小广有意见?!如果真的不是他,就让他们再送。」

    小广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明成熟,听了锦的话顿时意会过来,自己喜欢这个叔叔当然是留他下来,何况他的伤都已经治好了,真的换了撞自己的那个人来又不好对人家怎样,天天看著岂不难受!再说了,白川家既对这位叔叔这麽绝情,要是换了回去只怕更加虐待他,还不如就留在锦织家好。

    这下想通,当下便在锦的脸颊亲了下:「就是他,不是别人。」

    一旁的铁矢却是听得模模糊糊,怎麽一下不是,一下又是,到底该怎麽对东,他更拿不定主意了。

    锦亲亲怀里的儿子,放下他然後对著铁矢努努嘴,小广会意,点点头便钻向铁矢怀中。

    「舅舅,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软软腻腻的童音听得人心都酥了。

    铁矢连忙抱起小广,又是亲、又是吻:「我的宝贝小广,舅舅都快被你吓死了,还好你没事,不然…」

    锦笑看二人一眼,转往东时,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拉起他也不管他脚下踉跄拖著便走。

    回到东的房间,将他甩在床上。

    锦抱著胸,居高临下,口气森然:「你倒好,小广一醒来就教唆他对付他舅舅。」

    东抬头看了锦一眼,有些茫然、有点诧异,随後又静静垂下眸去,半句辩解也没有。

    「小广是喜欢你,但你别以为仗著这点就能改变什麽。」

    「嗯。」东轻轻应了声,其实他根本听不懂锦的意思,不过他全身痛得要命,才没力气再听他罗唆,这时锦说什麽都应好,就希望他早点走。

    想想对东不肯一次治好小广的自私还是无法原谅,锦口气愈加冷淡:「你最好安份点,不然别怪我把你做的事全抖出来,我和你同样不希望让小广知道你原来是这麽丑陋的人。」

    锦是指替敬言顶罪的事吧?!可是小广不是说他知道了吗?!啊…後来他又说是我没错,大概他真的没看清敬言的长相。

    东迷迷糊糊的想著,迷迷糊糊的点头:「是,知道了。」

    见东一点儿辩解也没有,锦连仅存的最後一点儿希望也破灭了,自己到底还在期待什麽,整件事从头到尾还看不清他的为人吗?!生他的气也不禁生自己的气。

    「你爱慎言吗?!你和他是情人关系?!」

    这麽天外飞来一句,让东突然间懵了,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回过:「我和慎言只是兄弟关系,不是那种感情。」

    不是那种感情也能爱到床上去?!锦心里冷笑一声,对东的人格愈发贬得低了,原来他为了保全自己当真什麽都做的出来,不爱慎言却能和他发生那种关系,是想得到慎言的保护吧!

    想想他的手段也真厉害,竟挑唆得动慎言放弃白川家继承人的位子只为了保全他,也不难理解白川老爷为什麽寻了这个机会硬要送他过来顶罪,这也算是报应!

    想到这里更觉自己一开始对他的怜惜心疼简直可笑到极,这种人也值得旁人心疼怜惜,就是这付俊丽清雅的长相和淡泊无辜的气质迷惑得人失了心智,就连小广这样聪明敏感的孩子也被他外表所骗。

    锦压了上去,扣住东的後脑,逼著东看著自己,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眸怎麽能掩盖住如此丑陋的灵魂?!

    那微微开启的唇瓣明明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但就是有股魅惑人的魔力,慎言就是这麽陷落的吧!?如果不是自这件事里看清他的为人,自己也迟早会陷落…

    重重的咬在那唇瓣上,舌头伸了进去在那柔软的口腔中肆意凌虐,微淡的血腥味提醒著锦,这不是温柔乡,这不是一个值得珍爱的人,但他…已经是自己的了…

    一件阴错阳差送上门的礼物,虽然对这礼物已经失了兴趣,可是却也舍不得退回,那就…恣意玩弄吧!他是有这个权力的,不是吗?!

    对於锦突来的举动,东完全无法反应,一直到他放开了自己的唇,用力的吮著自己身上的肌肤,东的脑中都还是一片空白。

    「啊…」直到敏感的地方被粗暴的对待,东才意识到锦想做什麽,他使力推开锦,瞪著他:「锦,你想干什麽?!」

    「干什麽?!」锦俊美的脸上挂上嗜血的冷酷笑容,提醒著东:「你忘了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忘了白川家对我许下的承诺…」

    任凭发落…代表白川老爷送自己来的人是这麽说的,东垂下眼眸,遮住了清亮的眸子,在进了这个门的同时,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东,也不再和锦站在平等的位置上,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任凭发落的罪人,还有拒绝的权力吗?!

    锦是恨自己的吧!不管怎麽说是白川家对不起锦织家在先,敬言对待小广的手段也实在残忍,锦又怎麽可能因为以前不深的交情就原谅他,无论被怎麽出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待遇,尤其是这种最…可怕的方式。

    东对这种事只有一次经验,就是上次慎言被人下葯那次,慎言平日虽然温柔敦厚,但失了神智之後哪里还顾虑的到东,唯一的一次经验其实十分痛苦难受,对东来说,那种事实在比被铁矢痛揍一顿还恐怖,所以才以为锦这麽做是故意折磨惩罚他。

    见东再也没有任何反应,锦也说不上是怨恼还是失望,被男人做又不是什麽正常的事,如果不是早做惯了这种事,他怎麽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愈想胸口愈是堵得发涨,扑了上去,哪里还有半点温柔,不论身体还是心理,锦都只想狠狠的发泄一场。

    东闭著眼睛任锦为所欲为,心里实在害怕的不得了,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动都不敢动,愈发显得那微微发颤的细长睫毛和单薄身躯可怜不已。

    就是用这付楚楚可怜的姿态魅惑人的吗?!锦心里冷笑一声,愈加不屑,将他翻过身来,没有任何准备就这麽冲撞了进去。

    「啊…」东痛的惨叫出声,眼泪就这麽扑簌簌流了下来,他真当自己在受刑,喊了一声後就咬紧了牙一声不出。

    好紧…锦也难受的很,停留了一会儿,觉得适应了才又开始冲刺,这紧窒炽热的美妙滋味比起女人又自不同,身下的人肌肤莹白如玉,尚未痊愈的伤痕一道道布在那白皙身上,别有一番视觉冲击。

    锦抓握著他的腰骨,实在纤细,薄薄的坚韧肌骨带著微微的凉意,与那紧窒处的火热恰成反比,弓起的背脊看得清一节一节的椎骨,绷得背上的筋肉微微变形,看来脆弱的让人更想尽情蹂躏…锦不住的撞击著,如登天堂般的至乐…

    如同记忆中一般可怖的痛楚,被强力撑开、被迫容纳著根本容纳不下的巨物不断进出著,那里痛得不住痉癴,每一次颤痛都自尾骨直穿至头顶,内脏像要被顶出来一般,胸腹间翻江倒海的疼…东冷汗直落,泪水直下、咬著自己拳头的嘴巴连呜咽也呜咽不出,好痛…好痛…眼前一黑,感觉突然被放大了几倍的清晰…要解脱了吧…

    在自己掌握下的人突然软倒,尚未发泄完的锦,用力拍著他的臀部,喊道:「别装死…」

    待翻过东的身体一看,锦心脏却是狠狠抽了起来。

    那已经灰败的苍白脸上满是汗水、泪水,脸旁紧握著的拳头被咬得伤痕斑斑,甚至还能看到骨头,不住发颤的唇角大口、大口的涌出血来…

    有内伤吗?!锦往下巡到他肚子上一大块乌青,是才被铁矢打的新伤,痛成这样却一声不吭,是…知道喊了也没用…

    自己到底怎麽了?!他又没做什麽伤天害理到不能原谅的事,自己怎会这麽待他?!就算他自私了点,可还是救了小广,自己这麽做,和…撞了小广就跑的人渣又有什麽两样?!

    ===========

    「醒了吗?!」锦温和的问道。

    看到是锦,东下意识的缩缩身体,随後露出一个怯怯的笑算是招呼。

    「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东不知道自己又昏了多久,大概很久了吧!因为身上倒是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想起那天,东脸色有些发白,锦这麽问,是想确定自己的身体状况可以承受他再做那种事吗?!

    虽然不想,但自己哪有拒绝的权力,东不自在的抿抿嘴唇,强作自然:「我记得我的本份的,锦织会长想做什麽都不必顾虑。」说完垂下的睫毛不住的抖动,看得出来十分害怕。

    锦伸手摸摸他,感觉到他全身突然一颤,然後又是绷得死紧,心里不由一阵涩然。

    「别绷这麽紧,对伤口不好。」锦拍拍他的肩膀,然後不著痕迹的放了手,说道:「小暮说你特别怕痛,我让中野医生给你打了止痛葯,不过怕会上瘾,所以再过二天就不能打了,到时可得勇敢一些。」

    「嗯。」东轻轻应了一声,却仍是垂著眼睛不看锦一眼。

    锦有些难过,轻声问道:「你怕我吗?!」

    想了一下,东才微微点头:「…怕…很怕…」

    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以前那个对自己笑语晏晏、直爽坦率的开朗青年被自己亲手扼杀了,虽然整件事不觉自己有多错,但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後悔失落…

    「你说记得自己的本份,那麽我要你别怕我呢?!」锦略带玩笑的说出,明知这不是东的理智能够控制,眼底却带著些期望。

    沈默了一会儿,东才回答道:「嗯,我尽量。」

    锦听了真是五味杂陈,这种分明做不到的事,他竟然答应。他对自己的恐惧竟到了这等地步。

    往前一倾,轻轻环住了东,感到他身体一阵僵直,锦心里不禁一阵苦笑。

    「不是说要尽量试试的吗?!」锦在东的耳畔轻声提醒。

    尽量稳住瑟瑟发抖的身躯,东的声线还是有些不稳:「锦织会长,你…你要是以後气来了,能不能像铁矢先生一样,打我一顿出气或是行你们锦织家的家法,别…别再用…那种方式惩罚我…」

    他竟然把那种事当成行刑了?!锦简直哭笑不得,但想想自己对他做的,与行刑又有何异?!

    想慎言对他如此呵护,做那件事时定当更加千般讨好、万般温柔,难怪他怕自己怕的厉害,想到这里,胸口一阵一阵地堵也不知是什麽情绪。

    锦久久没有回话,东以为他是不肯答应,想想也是,自己有什麽资格谈条件,提出这种要求只是显得愚蠢可笑。

    见怀里的人缩著身体动也不敢一动,还不自主的微颤著,锦突然有股冲动,就答应他好了,但是…

    那种从未享受过的极乐至境,还有无可否认他在自己身下时的满足快意…

    锦到底不是亏待自己的人。

    伸手在东背脊上轻抚著,锦温柔的说道:「别怕,慎言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

    可惜这句安慰听在东的耳朵里一点儿用也没有,慎言…也没让他少疼半分,这事无论谁来做,都是一般的可怕恐布,不过如果是慎言,只要自己不肯,他也不会相强,但是锦…别说没法拒绝,就算自己恳求,他也不会放过自己吧!

    想到以往和慎言的相依生活,东心里突然抽痛起来,从没想过慎言对他竟是那种感情,既然无法回应,至少能还慎言正常的人生,只要不和自己在一起,父亲早晚会原谅他,而他也能忘了自己早日找到属於他的幸福。

    见东一直不肯搭话,以为他在赌气,锦也没趣起来,放开了他,说道:「让小暮进来照顾你?!」

    「不要,」东转头看著窗外,淡淡说道:「我能照顾自己,请锦织会长打发他离开吧。」

    「为什麽?!」锦知道小暮对东的重要,他们的感情早就超过一般的主仆,说是兄弟或朋友还更恰当些,尤其他现在孤单一人在此,更加需要有个信赖的人依靠。

    「任凭处置的只有我一个人吧?」东突然问道。

    其实锦也没真正想过怎麽处置东,那时脱口而出也只是一时气话,但他自己也意识到,对东并不如想像中的放得开,明知眼前这个人并不值得自己喜欢却也想独占著,所以对於东的问题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静默了算是回答。

    「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没必要再搭上小暮的。」东笑得十分淡然,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般,眼神一样清澈,眼底却是一片死寂,那种浓浓的哀伤过後所剩下的绝望。

    看到那神情,锦连思考也是不能,脱口便道:「我不会毁了你的人生。」

    东淡淡笑了开来,却是半分感情也没有,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确实不是锦,我的人生早就毁了,在我出生时就已经注定毁了…」

    “我放你自由…”锦差点就冲口而出,但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是不断地喊著道”不行,不行放了他!”。

    至於为什麽不行,锦自己也无法回答,只是隐约知道,若是此刻放手,他便要失去一生中极重要的东西。

    虽然已经想清楚这麽做最好,但要遣走小暮,东还是十分难受,他本来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但小暮却是与他相处十几年比亲人还亲的人,尤其这时候,遣走小暮後,这偌大的天地便只剩他孤单一人…

    东此刻伤病在身,身体虚疲、心境更觉凄凉,呕了二口血,便又昏了过去。

    昏昏沈沈间只觉有人照拂著他,替他抹脸、揩嘴、擦身、按摩,那手法与小暮平时照顾哪有两样,想起小暮心里一阵难过,眼泪也不觉流了出来,嘴里呜呜咽咽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麽,只觉委屈万分。

    眼泪才被揩掉,一个人便搂著他痛哭起来,温温热热的眼泪和鼻息落在自己颈窝,好像小时候抱著宠物睡觉一样…那种有母亲哄著、有父亲疼著、有宠物抱著、有绘梨陪著的时候原来还在吗?!

    那麽之後…母亲的背叛、父亲的绝情、绘梨的死去、孤寂的一人…这一切都是梦吧?!还是…现在抱著自己的温暖体温才是梦呢?!

    不要醒了吧!醒著的那个世界太寂寞、太无情…

    ===========

    还是醒了吗!这老天…果然没有如人愿的时候啊!

    东缓缓张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暮,是你吗?!」

    「少爷…」暮一把扑在他身上,紧紧搂著他,顿时哭得淅哩哗啦:「你总算醒了…呜…」

    「你…怎麽还在?!」不是让锦遣走他了吗?

    「就算要赶我走…也…也得你自己来说…呜…」小暮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话却说的挺清楚。

    「那…小暮…你…」

    见东真的开口,小暮又急又气:「您要敢说出口,我作鬼也不放过您。」他瞪大的眼睛里全是涙水,哪里还有半分气势。

    东微微一笑:「暮这样可爱,就算做鬼也吓不了人,倒是我做鬼…」

    「呸呸呸!」东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让暮用手给死死遮住:「您才刚醒过来又说什麽鬼话!」

    想到东差点救不回来真成了鬼,暮扁扁嘴,话说的抖抖颤颤:「我知道您想夫人和绘梨小姐…可是…绘梨小姐临终时要我时时刻刻提醒您,要是您不爱惜自己,便是死後,她也与您…天上地下…永不相见…」

    想起昔日爱人,东闭上眼睛,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绘梨,我知道你这麽说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过的好辛苦,你不是最心疼我的吗?!

    见东泪水直下,却抿紧了唇半声不出,暮真是心疼极了,轻轻抹去他的眼泪,说道:「只要活著就会有好事发生,这不是少爷告诉我的吗?!」

    是啊!暮说的没错,再差还能差过现在吗?!更何况他还等著与绘梨相会,他还欠她一个道歉。

    深吸口气,东对著暮一笑:「这些话我都记清楚了,这辈子不会再忘记,暮可以放心。」

    听这话的意思不还是要赶他走?!暮瞪著眼,半分不让:「就算您记清楚了,我也要跟在您身边,您看起来聪敏,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死心眼了,没人提醒能记得才怪!」

    有人这麽态度对主人的吗?!东听了只能苦笑:「我现在这样可再养不起你了。」

    虽然以前也是慎言在发薪水,但总是自己哥哥没什麽不好意思,现在自己什麽身份,是好是坏还得看锦织家高兴,难道能要人家再替自己养个仆人?!

    「那换我养少爷吧!」暮回得倒是爽快:「养你跟养你那些宠物也没什麽差别,不就更娇贵任性些,反正我也习惯了。」

    知道暮是放不下自己,但现在形势不由人,东叹了口气:「暮,在以前,我自信能照顾你妥贴,但现在我都自顾不暇了,更加不能连累你。」

    「少爷…」

    见暮想说什麽,东只对他微摇摇头,示意他让自己讲完:「你也快二十了,总不能这麽过一辈子,正好趁现在找个正当活做做,回去找慎言吧,我以前跟他提过,他会安排的。」

    「我不回去。」知道东是为自己考虑,但暮怎能在这时舍下他。

    「小暮,听话。」东柔声劝道:「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我不走。」暮握著拳头,半是赌气:「锦织会长已经同意我留下来,我现在只听他的话。」

    东听了又急又怒,喝了一声:「你说什麽?!」

    东本是少爷出身,平日只见高雅,但生起气来自有一股迫人气势。暮哪敢迎视他的目光,只呐呐低下头来。

    「你…这种事你也能答应?!真要气死我…」东抓著自己胸口,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少爷…」小暮又著急又担心,连忙抢上前去给他拍背顺气。

    东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暮,冷冰冰的盯著他:「我说过,我不用人照顾。」

    知道东是动了真怒,暮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想靠近又不敢,只能喊道:「少爷…」

    哼哼笑了二声,东说道:「你现在是锦织家的人了,我不过是这里的下囚,哪里担得起你这声少爷。」说完翻过身去也不理暮。

    暮知道东心绞痛的毛病又犯了,那不是他身体本身的毛病,而是异能用尽的後遗症,只要情绪起伏太剧便要发作。此时只见他缩著身体几乎喘不过气,紧抓著床单的手指指节都泛了白,暮著急的又哭出来。

    「少爷,您别这样,您有什麽气对著我发就是了,身体才刚有点起色又这麽折腾怎麽能行?!少爷…少爷…」

    东打定主意不理,任小暮怎麽哭喊也不应声,只是闭著眼喘息。

    「这是怎麽了?!」锦进门来见这一团混乱,不禁皱起眉头。

    「锦织会长…」暮垂著手站在一旁,哽咽著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一直看著身体没半点放松迹象的东。

    锦看了情形不对,连忙把东翻了过来抱在身上,只见他一只手抓著襟口,豆大的汗自额下不住滑落,眉头蹙得死紧,才好没多久的唇又给咬得血迹斑斑。

    「怎麽回事?!」锦急得口气都变了。

    「心绞痛…麻烦锦织会长给少爷顺顺气、揉揉心口…」暮一面掉泪、一面担心、一面又怪自己。

    锦连忙做了,过了一会儿东才恢复正常脸色,说是正常可也还是白的像纸一样。

    「你留下暮是什麽意思?!」才喘过气,东便瞪著锦问道。

    「留下不好?!其他人能照顾你顺心?!而且我看你也舍不下他。」锦接过暮端来的水,给东徐徐喂下。

    「犯错的是我一人,跟暮无关,他不留在锦织家。」东口气与眼神一样冷锐。

    「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锦好像没看到他锐利的眼光,只是淡淡说道。

    「锦织会长难道连个下人也要为难?!」不同之前面对锦的畏惧怯懦,东盯著锦,冷冷问道。

    好像之前的东又回来了,锦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高兴,轻拍拍东的脸颊,微微笑道:「生点气也好,瞧你,这不精神多了。」

    晶晶亮亮像簇著火的眸子直盯著锦,而後倏地灭了下去,半垂著眉眼,二只手却把床单绞得死紧。

    口气变得虚软而乖顺:「对不起,锦织会长,是我失仪了。」

    东突然转变的态度让锦有些摸不著头脑,但随後一想便明白了,他大概以为自己刚刚说的是反话,故意讥讽於他。

    果然,东接下来又道:「锦织会长无论要我做什麽都无妨,但暮确实早已不是白川家的人,请您放了他。」

    其实锦留下暮全是为了东著想,刚刚见东发怒也真有几分开心,但现在却有些发闷,东死活不肯留下暮,那是真把他当坏人看了,再见这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刻意顺服的神情…实在是想拂了袖子走人。

    但见东苍白的脸庞无半分血色,颊上还挂著未乾的泪痕,原本就瘦的身躯更是瘦得只见骨头,一付虚弱得好像随时要倒下去的模样,想想他昏迷几日自己的担心也不假,好不容易醒了便是哄他几句又如何。

    按捺下脾气,锦顺顺东的发丝,好声好气的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暮又不是签了卖身契,他想走随时可以走,要说以後的发展,难道我锦织家还安插不上他一份好工作?!你好好把伤养好来,让暮放心了,他才能替自己打算。」

    东抬起头来看著锦,他才不相信对自己做了这种事的人会存什麽好心,尤其暮是跟著他来的,这锦织家上、下没一个人对他有善意,又怎麽可能善待暮!

    想是这麽想,但东兜在唇边的一句”我不相信你”却是怎麽也说不出口,要是惹恼了锦不知又是什麽可怕下场,自己也就算了,可是万万不能再连累暮。

    见东低著头不言不语,锦实在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但自己解释了这许多,他也该放下心了吧!

    抬头跟暮说道:「去把热粥端来,几天没吃,怕不饿坏了。」

    暮偷偷抬头瞧了东一眼,见他没有反应,连忙把粥端上。

    暮吹凉了一口粥,递著汤匙,东却连看也不看一眼,知道他还在生气,暮吸著鼻子,呐呐喊了一声:「少爷…」

    「你现在的少爷是锦织会长了…」说完转过头去,也不再理。

    锦接过那碗粥,跟暮眼色示意让他退下,暮虽然不舍也只能离去。

    把汤匙递到东的唇边,锦柔声说道:「你明知暮为什麽不走,又何必为难他,他要真在这时候走,我倒不留他了。」

    「你不能把他赶走吗?!你收留一个没用的人干嘛?!不管你说什麽我都会乖乖听话的…」

    锦动动手上的汤匙,笑道:「喏,我现在只要你把粥吃完,你说会乖乖听话就证明给我看。」

    看著锦,东迟疑一下,还是张嘴把粥吃了。

    锦满意的笑笑,他怕东昏睡多日一时胃不能接受,所以喂的很慢,每一口都仔细吹凉再喂,见他乖顺的吃将下去,心里不知怎麽竟泛起了一股满足。

    大半碗吃完後,锦拿过手巾给东揩嘴,倒了半杯茶给他潄口,这些事他以前一件也没做过也从没想过会做,但这时却做的顺手至极又心甘情愿,看著东,不禁叹道,有人就是天生少爷命,也不必开口支使,光皱皱眉头就让人舍不得拂了他的意。

    「白川老爷这样待你,白川家你是回不去了,至於慎言那里,我看白川老爷这次也是刻意藉机分开你们…」说到这里看看东,果然见他变了脸色,锦拍拍他的肩膀,又道:「你好好在锦织家待著,要是怕无聊,待伤都好了便跟我一起上班去。」

    见东如此消沈沮丧,锦这时也已经不存著硬把东留下来的主意,这麽说只是他真心的见解和建议,东要是不肯答应一定要走,他也不会强留。

    可惜东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他心底根深蒂固的认为锦就是要他这个罪人留在锦织家赎罪愆过,这番说词只是提点他识时务,不要不识好歹。

    不过”上班”这个提议确实打动了他,就算是被囚禁,牢笼至少大了点。

    「真的可以吗?!」东脱口问道。

    看到东眼中闪著自来到锦织家後从未见过的喜悦光芒,锦的心情也跟著变好:「自然,让你待在家里也太浪费,自然得尽情压榨利用才行。」

    锦这话自然是开玩笑居多,若在以前,东当然不会当真只怕还要回敬两句,不过他现在心境消沈,又自觉矮人一等,对锦更有些惧怕,锦说的十分好意,听到他耳里只剩半分,但不好的话却是句句落实再加上自己的臆测,这句明明是为他著想的打算到最後只剩”压榨利用”几个字被放在心里。

    低下头,东只淡淡说了句:「就照锦织会长的意思吧。」反正自己的意愿也不会有人在意。

    他这话分明无奈至极,偏偏说的云淡风清,锦根本听不出东的悲伤自苦,还以为他同意接受自己的安排,心甘情愿的留在锦织家。

    唇边绽开满满的笑,锦开心的搂著东,欣喜之馀根本没看到东嫌恶的闭上眼睛。

   
上部 第四章上
章节字数:9993 更新时间:08-12-19 05:22

    东一直都沈睡著,但不同於前几日梦呓不断、恶梦连连,现在睡得颇为安稳,锦有了上次经验,知道他体质如此,再见小暮已无惊惶表情,也就不再担心。

    锦每日寻空来见他,虽然只见安详沈睡的脸庞,但不知为何整个人就是莫名的感到平和满足,这种感觉只有在见到小广时能够比拟,但又多了些锦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什麽。

    脸色已经不再是如雪的苍白,透著点淡淡的粉色,吐息也不再像之前浅淡到好像随时会停住,慢慢在复原了吧!?

    明明是自幼让人捧在手里的天之骄子,怎麽身体会如此虚弱?!锦再想到这阵子他所受的累累折磨恐怕是生平首次,这麽瘦削的身躯真不知道是怎麽撑过来的。

    手指抚过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丰润的唇瓣…就算伤都好了,还是先让他好好休养一阵子,至少得把这唇上的颜色养成粉红色才行,还有这脸颊,虽然已经够漂亮了,但还是有些肉好看。

    ============

    拥著被子,倚在床上,东半嘟著嘴瞪著暮。

    暮给他瞪得浑身不自在,最後只好告饶:「我的好少爷,雪虽然停了,但你看外面积雪这麽厚,气温实在低的冻人,你就乖乖待在屋里好不好!」

    「不好!」东哼了一声:「我就快成了历史上第一个发霉的人了,你就这麽照顾我?!」

    暮只能无奈的笑道:「你出去一趟进来肯定要发烧,别自己找难受了。」

    「不出去才难受,我全身都快难受死了。」东又是哀怨、又是霸道的瞅著暮:「你现在是锦织家的人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暮实在是拿这任性少爷没办法,倒也不是不敢劝,而是舍不得劝。

    在这里,东完全收了自己的个性,乖顺的像个傀儡,锦说什麽就什麽,半分也不违逆,只有在暮面前才会露些原本个性。

    知道东在这里并不好过,暮心疼之馀也是尽量随著他,其实,也只有东不高兴闹闹小脾气时,暮才觉得他还是以前的东。

    「唉,」暮叹了口气:「您不就是想看那几株梅花,我去折几枝进来给您插著好不好?」

    「不好!花折了养在暖气房里一点儿灵气也没有,白白糟蹋了。」东望著暮,可怜兮兮的说道:「暮,小暮,好小暮…就五分钟好不好?只看五分钟还不行吗?」

    难得看东兴致这麽好,暮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回的实在既是无奈又是无力:「五分钟,就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吔!小暮最好了。」

    东欢呼一声,自己下床随便穿戴了下就想出去,被小暮拦在门口又替他加了手套、帽子、护耳和外套,然後要他坐在椅子上,替他穿上厚袜、软靴。

    「行军啊这是!」东抬著脚让暮穿戴,一面抱怨:「不过出去五分钟,光等你弄这些就好几倍时间。」

    「嘿,我巴不得您不去!」暮没好气的抱怨几句:「生了病也不想想是谁倒楣。」

    「不就你倒楣嘛!」东有得玩儿,半点儿不以为意,嘻嘻笑道:「让你走不走,现在後悔了吧!」

    暮听了只觉一块石头砸在胸口,那时情势混乱不及分辩,後来东在伤病中怕挑起他的情绪也不敢再提,这时东自己说起,这噎在胸臆的一片真情实在不吐不快。

    抬著头看著他,暮抖索著唇说道:「少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留下来,我一点儿也不後悔。」

    东看著暮也不搭话,暮迎视著东的目光却是半分不让。

    轻叹口气,东伸手揉揉暮的脑後:「真不知怎麽说你,怎麽就养出你这麽个笨蛋。」

    「主人笨,下人能不笨吗?!」暮含著眼泪望著东,笑开了嘴顶了一句。

    东伸手给他抹去眼泪,瞅著他只笑:「我也觉得慎言和锦都不聪明,就是不好意思讲。」

    暮给他这句逗得才笑出声来,门口忽然岔进一句话来。

    「是谁在说我笨啊?!」

    暮转头一见是锦,暗道声不好,再转回头看东,只见他低著头看著自己的脚,一声也不吭。

    「穿成这样要出去吗?」锦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破坏了气氛。

    「没…」暮回答道:「就到院里逛逛。」

    「到院子里要穿成这样?」锦看了实在好笑,看这阵仗哪里像是逛逛,简直要去救难。

    「少爷这时候比较容易著凉。」暮解释道。

    「是吗?!」锦眉头微皱:「既是这样就别去了。」

    听到这话,东也没说什麽,就是头垂得更低。

    暮看了知道他心里失望,实在不忍,便说道:「都穿戴好了,只一下子不妨的。」

    「这阵子才看了精神点,别不小心又受冻了…」锦担心东的身体,不免犹豫。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想去。」东淡淡说了一句,便把头上的帽子、护耳都摘了下来。

    暮看了也不好再说什麽,只好动手帮著东把刚才哄了半天才肯穿上的外套、靴子也给除下,手正脱著厚毛袜时,锦突然开口…

    「袜子别脱了,暮,你去把毯子拿来。」

    暮不知道锦想干什麽,但也不敢问,抬头看了东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半点儿表情,拍了拍他放在膝头上的手,这才去拿。

    锦伸手揉揉东的头发,温声说道:「是想出去的吧!」

    仍是不答话,头却摇得挺坚定,东低著头也没看到锦略带苦涩的笑。

    其实锦方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房里二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难得见东展露些真性情所以舍不得进来,但见二人准备妥当要出门,又忍不住想,如果他是对自己任性撒泼不知有多好!念头还没转回,人不知怎麽已经站在房里。

    不让东去除了真是担心外,锦主要也是想东跟自己要求二句,当然不敢奢望像他对小暮那样霸道任性,至少也能露个不一样的表情。

    没想到东忍著失望也不肯跟他说话,反倒是锦自己不忍了,虽然前一秒才闪过一丝恶意,”你不肯开口就哪里也别去”!但看到那头愈垂愈低、肩膀愈垮愈缩的单薄身躯时,锦还是屈服了。

    接过暮拿来的毯子,锦抖了开来盖在东的头上,两边一拉便把东从头到腿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脸来。

    东抬头看著锦,斜睨著眼角,眼底有些疑惑,锦却因为这难得的表情而泛起一阵喜悦满足。

    「寒气从脚底渗入那是最容易著凉的了,鞋袜再厚也挡不住雪地里的寒气,」说到这里,伸手把东横抱而起,笑道:「这样出去就不怕著凉了。」

    锦动作突然,东完全没料到,突然失衡下连忙伸手搂住锦的脖子,锦唇角绽得更开:「放心,不会摔著你的。」

    就这麽横抱著东信步在梅林里逛著,让东可以近距离欣赏绽放的梅花,而锦,也正好近距离的捕捉怀里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虽然没有明显显露,但锦看得出东十分开心,不像旁人或是攀近端详或是凑近鼻端细闻,他只是看著,睁大的眼睛里映著略带微粉的白色梅花愈加灿亮,唇边微微勾起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麽,锦觉得那苍白的脸庞好像不同了,表情还是很淡然,但彷佛被注入一股生气般,整张脸都生动起来,整个人也精神许多,那是一种很久不曾在东身上感受到的活力。

    虽然受不住寒,但比起屋里,外面对东似乎更有助益,本来只打算逛个几分钟,但锦改变了主意,抱著东往林中的亭子走去。

    将东舒适的安置在自己怀里,锦随口问著他的近状,其实也不过就是伤好点了没,睡得好不好,胃口怎麽样、吃的合不合口味…这类锦早都从暮口中知道的事,但听到东一一应来,虽然只有”还好”、”不错”、甚至略显不耐的”嗯”短短几个字,感觉还是不同。

    「咦?!」打断锦的问话,东突然坐起身来,望著前方,略显兴奋的说道:「是小狗吗?!」

    锦顺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只白色小狗,毛茸茸的,撒著短短的四条腿,在林子里有一跌、没一跌的跑著。

    「啧啧啧…」东发出逗小狗的声音,喊道:「小汪,这里,过来…」

    那狗儿好像他养的一样,根本是随随便便临时喊的名字,也这麽直直跑了过来,冲到东跟前,”腾”地一下往上扑,可惜它狗小腿短跳得不高,撞在锦的腿上又跌了下去,望著东呜呜直叫,看得东呵呵直笑。

    东弯身把它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轻声呢喃:「跌疼了吧?!」

    那小狗好像听得懂他的话,缩著身体,可怜兮兮的呜呜叫著。

    东把它抱高与自己的脸平齐,鼻子蹭著狗儿的鼻子,不时发出逗弄小狗的声音,那狗儿高兴,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更是把东逗得咯咯直笑。

    看著这情景,锦竟有些妒忌起那小狗,随後又不禁失笑,自己竟跟一只畜牲吃醋?!

    锦想起暮几次提过东以前养过不少宠物,也难怪这狗儿喜欢与他亲近,再想到暮每次抱怨,东比他那些宠物还需要人照顾…形容的还真是,虽然已经是成熟的青年了,但窝在自己怀里这天真烂漫的模样,不就像只让人舍不得不宠的大型宠物!

    锦不觉把他搂紧了些,感到异样的东抬起眼询问似的看著锦,那斜挑带笑的眼尾流泄而出的风情简直让锦情不自禁,低下头,正要吻上那眼角时,突然被小孩儿唤声惊醒。

    「雪球,你在哪儿?!快出来。」

    喊的人大概是小狗的主人,那狗儿听到唤声,原本窝著的身体一下站正了,但歪著头,湿漉漉的眼睛盯著东状似不舍。

    「雪球…」

    那狗儿在东的手上舔了几下,最後还是跳了下去,往发声处跑去。

    「原来你在这里,天那麽冷,冻坏了没?!」小孩儿找到自己的宠物,听来很是高兴,没想到接著又喊:「…喂…雪球,别再跑了…」

    一阵脚步杂沓,一狗、一人前後又奔进凉亭。

    「叔叔…」那小孩儿原来是小广,看到东不禁讶异。

    他十分喜欢这位救了他的叔叔,几次想见他,都被铁矢以东病得很厉害为由拒绝,没想到竟在这时、在这里见到他。

    「爸爸…」看到自己父亲和他在一起,小广更加觉得奇怪。

    东对著小广微微一笑,问道:「身体都好了吗?」

    「都好了。」小广很有礼貌的回答并道谢:「谢谢叔叔救了我。」

    锦却是眉头一皱,他对东最不能谅解的就是他不肯一次治好小广这件事,也因为这件事才对东产生不屑和蔑视,这时见到小广,所有的负面情绪一下涌了出来,方才生出的满腔怜爱哪里还剩半分。

    不愿小广与东有所接触,锦当下把东放下,抱起小广,说道:「哪里来的狗儿?!」

    「舅舅送我的。」

    这小子还真会讨小家伙欢心,锦点点头,笑道:「天气冷,这麽小的狗儿可不能放出来到处跑,会冻死的。」锦蹲下身,捞起雪球放在小广的怀里:「爸爸跟你一起去看看,怎麽安置它才好。」

    小广虽然早熟毕竟还是小孩儿,才得到这麽个宠物,心思早给它占满,这时听锦一说哪里还记得一旁还有个叔叔,连声催促:「好,我们快回去,铁矢叔叔说要给雪球盖间屋子,也不知盖好了没。」

    锦只是笑,抱著小广便自离去,这其间竟是连看东一眼也不曾。

    望著他父子二人离去的背景,东还带著笑的脸上,倏然滑下两道泪痕…

    他小时候,父亲也是这麽疼他、宠他,一样绽满梅花的季节、一样雪白的景致,父亲、母亲在院子里烹酒赏梅,自己和宝贝宠物们在雪地里追逐玩耍,一家三口在庭院里赏梅欢乐的景像彷似昨日,但现在…却只剩自己孤伶伶一人…流落在别人家里…

    又飘雪了,是知道自己的心情吗?!东茫然地望著亭外愈飘愈大的雪,不知坐了多久,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冻的打哆嗦,少了人的温暖,纵然披著最暖和的毯子,还是让人从心里感到寒冷啊!

    ============

    看著窗外的纷飞大雪,锦的心情也纷乱不已。

    刚才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了…是不是过份了点?!可是这种人,有什麽值得挂念?!自己又有什麽理由对他好?!不过是白川家送来替罪的罪人,现在这麽对他也算仁至义尽,再多馀的就不需要了吧!

    可是…好歹人是自己带出去的,不会这麽傻就待在那里了吧?!这麽冷的天…毯子是顶级的喀什米尔料子,保暖是没问题,但风这麽大…真不该让暮把他的外套、靴子给脱…糟,他脚上只有袜子,根本走不回去…

    锦连忙回到梅林的亭子里,但哪里还有东的踪影,脚下不停又赶到他房间,还好人已经回房了。

    暮转头看到是锦也不招呼,脸上神情忿忿却是敢怒不敢言,锦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麽。

    只见东懒懒的倚在床上,身上已经盖著被子,手里端著还冒著烟的汤碗,房里甜辣的姜味甚重,约莫是驱寒的姜汤了,被底露出一双脚来,暮正给他搓著,脚底、脚背都搓的红通通的,也看不出冻伤没有。

    锦看他脸色正常也没什麽特别异状,想是情况还好,但毕竟是自己抛下了他,心下有些歉疚,讪讪问道:「怎麽自己回来了,也没等我?!」

    东也没抬头,脸笼在热汤的烟雾里,声音也有些迷离:「你没叫我等。」

    「先回来也好,天气冷少受冻一些。」锦没话搭著话。

    「嗯。」东低低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麽。

    锦现在其实对东的不满还是多过担心,见他没事顿时连仅有的愧疚也淡了,只交待暮几句好好照顾人便走了。

    暮气的身体直发抖,他实在弄不懂锦,要说他故意糟蹋东,偏偏有时又对东关怀备至,自己还是他特意留下照料东的,但要说他对东好,像今天这样…简直是恶意折腾。

    刚才东进门时,脸上根本没有半点血色,身上的毯子早不知掉到哪里,没著鞋子的厚袜给雪浸得湿透冻结在脚上,脱下袜子时脚已经冻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那茫然的神情、空洞的眼神,问什麽也不应,暮简直给吓坏了。

    他一面哭、一面急著帮东取暖、一面吵嚷著要去找锦问明白怎麽回事,东听到锦的名字才回过神来,笑著对暮说没事,但除了”没事”两个字什麽也不肯多说,就是不让他去找锦。

    「这锦织会长也太糟蹋人,明明…明明是他把您带出去,就让您这麽回来…刚刚来这一趟问那麽两句又算什麽?!」暮心里不平,口气更加不好。

    东倒是回得清淡:「他对我这样已经不错了,你还想他怎麽礼遇我?」

    「可是您第一次病倒在他家,根本还算是陌生人的时候,他对您也比现在好的多!」暮愈想愈是愤慨。

    东听了却是好笑:「那时我是他的客人,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自然以礼相待,现在我不过是他家的罪人,还弄那些虚礼客套干嘛?」关於这些,东倒是想的很开。

    其实锦这阵子心底挣扎,对东的态度也就时好时坏、反覆无常。而东生性善良,成长的环境又极为单纯,自幼身边的人个个真心待他,唯一的横逆便是被他父亲赶出家门,但那是源由母亲的背叛,因此在他认为,别人待他不好肯定是自己有错处,如今他替敬言顶罪,敬言撞人逃逸在先、自己欺瞒包庇在後,锦对自己有怨乃是理所当然,所以对锦负面的作为根本也不放在心上,而正面的关怀也只道他难忘昔日友情,心里倒是感激居多。

    暮想想东的话也对,虽然还是不高兴,对锦倒也不那麽怨怪,只是免不了嘟嚷几句,东听听笑笑也就算了。

    当夜,东果然发起高烧,这一病,在床上又躺了近一个月,锦情感挣扎难断,只来看过几次,每次看,心里更加不辨滋味,心底是怜惜他的,但偏偏又不能忘怀他的坏处,最後索性眼不见为净,也不来了。

    倒是小广常抱著雪球来,他年纪虽小却聪敏的很,知道自己父亲和舅舅不想他和东多接近,便常常藉著摔伤、碰伤、跌伤…这种种名目找东治疗,铁矢心疼都来不及哪儿还不准他来,至於锦,当然看得出小广的小计俩,这小孩自幼没有母亲,难得有一个想亲近的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了。

    可是这一来就苦了东,他身体本就不曾复原,每次小广来少不得要动用异能,那些小伤若在平常也不过让东倦怠几日,但现在却是雪上加霜,始终无法恢复精力让他的伤势复原更慢,这一躺竟是一个月也下不了床。

    这情形看在暮眼里既心疼又不舍,想以前在白川家,白川老爷怕东耗费精力,便是亲如兄弟姐妹,受了伤也是医生处理,断不会让东随便使用异能,没想到在锦织家,却是连小孩儿跌倒、割伤…这种不算伤的伤都要东来医治…就算东再怎麽错,也不能这样不把人当人使,更何况,错的还是敬言不是东!

    从小给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的少爷,让人这麽糟蹋…暮实在压不下心里不平,几次想找锦理论却都给东拦了下来,他不敢拂东的意,但对小广难免气上心头。

    「这骄纵又不懂事的大少爷…」每次暮想到,都要恨恨抱怨几句。

    东听了只是好笑:「你怎麽把以前对我的形容词全送给小广了。」

    「少爷,您还笑的出来?」暮气得简直想咬人:「那小家伙根本是故意的,哪有人三天跌一次跤,五天扭一次脚,光他那只大拇指就被割伤过三次了。」

    「嗯,暮当会计师应该不错,」东点点头:「要不计分员应该也行。」

    「少爷…」暮瞪著眼,嘟嘟囔囔:「我现在是在抱怨,您就不能捧场两句?!就算不肯捧场,安慰、安慰我不行?!」

    「小孩子哪个不调皮,反正又费不了什麽力气。」东对这事丝毫不以为意:「我倒挺喜欢小广的,聪明又善解人事。」

    「呸!」暮是半点儿也不能赞同,要是善解人事还能这麽折腾人?!他气的口不择言:「就是他身边的狗儿也比他可爱。」

    横了暮一眼,东抿著嘴只是淡淡冷冷的笑。

    知道自己失言,暮低下了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本来就是…」

    明白暮也是为自己抱屈,虽然东并不觉自己有什麽委屈,但暮自始至终的维护自己著实让人感动,见他口气虽硬却明显是认错了,东也不再这话题打转。

    想起那活泼的狗儿,心里一阵欢喜,东说道:「暮,你看雪球像不像以前我们养的米花,一样毛茸茸的,好可爱!要是能养一只不知道多好。」

    「东山叔叔想养狗吗?」

    门口小广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怀里抱著一团黑乎乎的事物,雪球他脚下跟前窜後,汪汪的叫著,看来十分兴奋。

    待小广走进,东才看清在他怀里是只小黑狗,黑色的短毛秋田,顶多三个月大,但是看起来病恹恹的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小广把小黑狗放在东的怀里,说道:「今天在路上捡的,不知道是人家弃养还是狗妈妈弄丢了,看到它时正被几只大狗欺负,这麽小,只有挨咬的份儿,好可怜啊!」

    东仔细看了看,那狗儿果然身上伤痕无数,窝在他身上大概是不舒服,不断的哀呜著,一双圆滚滚、湿漉漉、黑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直看著东,东心里怜悯,举手就要给它医治。

    「少爷?!」暮连忙阻住他的手,劝道:「狗儿受了伤,自然有兽医看。」

    「那得疼多久?!」东不舍的说道:「这狗儿连妈妈都没有…」只瞅著暮,下面的话也不说了。

    暮给他这麽一瞅,心都软了,哪里还能阻止,手一放,叹道:「您啊…连只狗儿都心疼,怎麽就不见心疼心疼我,这一来,倒楣的不又是我。」

    「暮怎麽拿自己跟小狗比?!」东不由失笑,眼睛一转,又道:「这狗儿比你可爱多了。」

    知道东是存心逗自己,但暮一想到东治好这小黑狗後又得在床上倦怠难受几天,哪里还开得出玩笑。

    脸色一紧,暮哼声道:「在少爷眼里,我比不上这狗儿,但在我心里,这狗儿的性命也不及您的一片指甲…」说到这里,又气、又怒、又怜、又怨,明知劝不过,更加不愿看到东救治这狗儿的景像,手一甩便自走了。

    小广吐吐舌头,说道:「暮生气了啊?!他不喜欢小狗吗?!难怪每次看到雪球都不高兴!」

    他是看到你不高兴,跟雪球可没半点关系。东在心里好笑却也不好说出来让小广知道。

    「暮就像点了火的爆竹一样,说爆就爆的,小广不用放在心上。」东微笑道。

    还好暮不在现场,不然听了这话还不再爆一次?!

    小广喜欢东,自然也想讨好他身边的人,还想多问些有关暮的喜恶,但见东摒气凝神,知道他要施展异能,只好打住。

    淡淡的蓝光自东掌心发散而出,渐渐的笼罩住小狗全身,那光芒微微映照著东低眉歛目、端正庄严的俊丽脸庞,真是说不出的圣洁慈譪。

    小广近日受过多次蓝光治疗,见到这景像,全身自然浮现出被蓝光笼罩时那种难以形容的安详舒适,他痴痴望著东,心里转过一个念头,若能得这仙人似的叔叔关怀一辈子,不知有多好。

    待蓝光尽收,小广才回过神来,怔忡间似乎感到有些不对,方才…东山叔叔手中的光好像已经没有颜色了…

    抬头望著东,见他神色自然,就是额上冒了些汗,心想大概自己错看了,摇摇头便把这事抛诸脑後。

    那小黑狗现在精神奕奕,与刚才简真判若二样,东看了心里高兴,不住的抚摸它颈背、轻搔他肚腹,狗儿舒服的窝在东的怀抱里,撒娇似的呜呜叫著。

    小广见了也自开心,对著狗儿说道:「还好你遇上东山叔叔,不然小命可就没了。」接著对东一笑:「东山叔叔,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东笑著点点头:「你有一只雪球,这一只黑不溜湫的就叫…炭球吧!」

    「好好好,」小广连声叫好,抱起炭球,在它鼻子上蹭蹭:「炭球,你也有名字了,还是东山叔叔取的。」

    炭球似乎也很高兴,汪汪地直叫,地上的雪球更是好笑,不知是被高兴的气氛感染还是抗议小广的偏心,在地上兜著圈子不住乱叫。

    小广索性把雪球也抱了起来,让二只狗相对著,像教训小孩似的:「你们俩以後就是兄弟了,可要相亲相爱,不准争吵打架。」他小孩子不辨小狗性别,其实雪球是只小母狗,再怎麽,二只狗也做不成兄弟。

    小广口气不算严厉,但这麽正经对二只狗儿都是头一遭,不知是被吓到还是真的被感化了,二只狗儿都是张大了眼,看著小广低声呜鸣,也看不出是答应了还是觉得委屈。

    东在一旁看了也是好笑,但怀里一下失去温暖,竟生起淡淡的失落…东的怅然才起,怀里又给塞进了暖乎乎的小狗。

    「炭球给东山叔叔养吧!以後就不无聊了。」小广咧著牙齿笑道。

    东楞了一下,心头涌上了些暖意,这是锦织家第一次有人关怀体贴,没想到竟是个孩子,他心下感动,点头就要答应,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什麽身份,哪有资格养宠物,小广还小不懂事,自己怎能也跟著轻率放肆起来?!

    摇摇头,东微笑道:「谢谢小广,不过我不能养。」

    「为什麽?!」小广不解问道。他看得出来东十分喜欢狗儿,更何况炭球还是他亲手救活的。

    「呃…等我伤好了就要工作,没办法照顾。」东胡乱编著不算藉口的藉口。

    「还有暮啊!」

    「暮…」想到刚刚小广的误解,东微微一笑,带些无奈:「你也知道他不喜欢小狗的。」

    方才暮拂袖而去的画面时犹然清晰,知道东所言不假,小广一下垂头丧气起来,嘟著嘴唇:「早知道就不带它回来了。」

    拍拍小广的肩膀,东说道:「小广自己养吧,有空带他们来看我就行了。」

    其实小广也不是那麽喜欢宠物,对雪球不过是一时兴头,再来是因为东喜欢才继续养著,今天带了炭球来本来就是刻意讨东欢心的,没想到竟被拒绝。

    他心里失望又觉一番好意被践踏,小孩子毕竟沈不住气也藏不住心思,脸色一沈:「我已经有雪球了,东山叔叔不想养那就送人好了。」

    东当然想养,但考虑了下还是不能答应,只能微笑道:「炭球这麽可爱,一定有很多人想要的。」

    小广也不应他,绷著个脸,把炭球抱了就走。

    回到厅里,看到铁矢和锦,小广无精打采的打了声招呼。

    铁矢一向最关心这个小外甥,见他不开心,连忙问道:「小广怎麽了?!谁惹你生气了?!」

    小广摇摇头也不答话,一付垂头丧气的模样。

    看见小广怀里抱著的炭球,不就是刚才路上捡回来要给东医治的狗儿,铁矢心眼一转,破口骂道:「是东山那混蛋不肯治它吗?!」双手袖口一卷,一付要去教训人的架势:「把小狗给我,他要不治,看我怎麽修理他!」

    「治好了。」小广瞪了铁矢一眼,懒洋洋应道。

    「那你怎麽还不高兴?!」铁失拳头一放,顿时铁汉柔情,摸著小广的头:「刚才不硬是赶走几只大狗非要把它救下来不可?」

    垂著眼睛看著地下,小广嘟著嘴略显委屈:「本来要送给东山叔叔养的,谁知他不要。」

    「你是为东山那家伙才捡的?!」铁矢声音顿时冷了起来,他一向看东不顺眼,对於自小疼爱的外甥对东比对自己亲近早觉不悦,这时再见小广特地讨好东,心里一阵怒火陡地升了起来。

    小广也没听出铁矢声音不同,只是自怨自艾:「对啊,可惜东山叔叔也不领情,不知道什麽才能让他开心…」

    眼见小广心心念念只想讨那混帐欢心,铁矢哪里还控制的了:「我让你讨他欢心去…」说落,捞起炭球便往墙上摔去…

    「铁矢…」

    「舅舅…」

    「不要…」

    三道声音随著铁矢出手同时响了起来。

   
上部 第四章下
章节字数:5887 更新时间:08-12-19 05:23

    「东山叔叔…」小广看向门口第三道声音,脱口喊出。

    只见东脸色苍白、捂著胸口,难以置信的看著滑落在地上的炭球,他缓缓抬起眼来,看著铁矢:「你…要出气找我便是…何必为难一只小狗?!」

    铁矢刚才只是一时冲动,才出手便已後悔,见东进来心里才想,”还好,他来狗儿便有救。”不想东一开口便是责难,他脸面上哪里下得来!

    牙一咬,铁矢口气愈硬:「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先想想自己的身份!」

    看著铁矢,东嘴唇颤动半响说不出话来,一会儿才幽幽叹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铁矢哼了一声,还待说几句场面话,给锦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小广,你把炭球抱给我吧!」

    原来东刚才见小广抱走炭球立时便後悔了,虽然他没资格开口要什麽,但看在小广的面子上,锦也未必不允,最差也不过就是被奚落一顿,在锦织家还差这麽一顿吗?!

    这麽一想东也等不到暮回来,趁著还能走的时候先跟小广把炭球讨来,不料才一进门便看到这残忍景象。

    他心急想救炭球,可是刚才精力用尽,本来就是凭著一口气才走到这里,这时要多走一步也是不能,所以才要小广把炭球抱过去。

    锦不想小广多碰血腥,便把炭球抱过去给东,碰到他的手才发觉他体温低的吓人,再看他摇摇欲坠的虚软模样,心底到底不舍,便又扶了他坐到椅子上。

    「胸口疼吗?!」锦见东抓在心口上的手一刻不放,蓦然想起上次他心绞痛的事,连忙拉下他的手,在他胸口、背上不住揉搓。

    东全付心神都在狗儿身上,根本没听见锦在问什麽,也没注意他在做什麽。

    只见炭球伤的奄奄一息,竟比刚才还要严重,东想也没想手掌便放在炭球头上,但是蓝光才现便又消失,试了几次都是这样,到最後竟然如何也发不出蓝光,知道自己异能已经用罄,暂时无法施展,东心里著急无比,却也莫可奈何,只能不断抚摩著怀里不住发颤的炭球。

    炭球痛苦的喘息著,不时发出几声低切的哀鸣,或许还记得东是刚才解除它痛苦的人,已经蜷成一团的弱小身躯竟勉力抬著头,张著湿润的大眼看著东,呜呜叫著,东看了更是心痛如绞,眼底已然浮现泪光。

    那双眼睛是如此信任的望著自己,含著期待和希望等著自己的援手,东已经模糊的双眼看著炭球黑溜溜的清彻眼珠,好像看到了另一双美丽的眼睛…

    绘梨…绘梨那时候也是这样期待著自己、信任著自己一定能治好她,与她共度一辈子的吧!?可是却直到死也没等到自己…

    「啊…」东胸口一阵剧痛,是比以往都更剧烈的痛楚,比获知绘梨去世都还要疼痛的痛苦。

    看著那双黑色琉璃似的眼睛光芒渐渐黯淡…就好像看到绘梨再次死去、死在自己眼前一般…而他却丝毫无能为力…

    「…对不起…对不起…绘梨…对不起…」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东反覆低喃只有这麽一句。

    锦看出情形不对,连忙叫人去找中野,他知道绘梨是东已死的妻子,却不知道他为何看著炭球喊她的名字,不过炭球是东情绪不稳的来源应该不错。

    锦慢慢伸出手去,把炭球抱离东的怀抱。

    「…不要…绘梨…你别走…」东没有阻止,只是看著渐离自己的炭球低声呢喃,他的声音婉转哀伤,神情凄凉绝望,让人不禁心酸。

    锦也不知怎麽安慰,只能不断地揉搓著东的胸背,见他空洞的双眼不住落下泪来,微微开启的唇反反覆覆只是念著”绘梨”两个字,心里竟有些怨起那已经去世的女子…

    =========

    「怎麽样了?!」见中野忙碌的动作告一段落,锦掩不住著急问道。

    呼了一长口气,中野才道:「没事了。」

    「他的状况怎麽样?!」锦想听的当然不是只有”没事了”三个字。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中野几乎是瞪著锦,带著责难:「每次我来见他,他身体状况就又差一些,现在竟比才挨完刑罚那时还糟糕!你若是不能善待便让他走吧!」

    「不!」锦想也没想,一口拒绝:「是他自己答应留下来。」

    「锦…」望著多年好友,中野也没什麽不能说:「你并不是苛薄的人,如果你这样待他是因为小广,那麽,撇开其它事不说,你现在还能看到小广,最应该感激的人就是他。」

    知道中野说的是事实,锦也辩驳不了,眼尾瞟到躺在床上虚弱得几乎没气息的人,锦不禁泛起了些心虚。

    「更何况撞了小广的人还不是他!」中野又道。

    「你怎麽知道?!」这事锦是将错就错,根本没让旁人知道。

    「果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中野一付清淡的表:「连一只小狗都舍不得的人,会丢下小广不管?!」

    「你没猜错。」锦坦承不讳:「小广确实不是他撞的,他不过是白川家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明白了。」中野挑了挑眉,摇头不解:「你待人一向宽厚,为何独独对他苛求。」

    「为何独独对他苛求?!」锦重覆著中野的话问著自己。

    是啊!为什麽?!锦自认不是气量狭小的人,铁矢的冲动、暮的无礼、甚至几乎撞死小广的白川敬言他都能容忍、能原谅,为何单单对东…

    无法接受他和慎言间的暧昧、无法认同他包庇敬言、无法谅解他待小广自私…但这些,根本都是微不足道的事…

    锦抬头望向东,看的那麽仔细,好像想自他脸上找出答案。

    被注射了镇静剂的睡容,是最近少见的安详沈静,衬的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更加清雅圣洁,就是这种气质容不得一些些污浊,那怕只要一点瑕疵便会破坏这份难得的完美。

    太苛求了,自己对他确实太过苛求…世人谁能完美,便是自己也有数不清的缺点,可为什麽就是无法忍受他的任何缺失?!

    是因为…太重视、太喜欢、太珍惜,所以…

    蛰伏已久的感情似乎终於找到出口,争先恐後地窜了出来,锦被呼之欲出的答案吓到,脑中简直一片空白,怔然的望著床上苍白脆弱的人,却只被心里愈来愈不舍的情绪所证实。

    怎麽会是这样?!根本不该是这样…但…看到他身上慎言留下的斑斑爱痕,那忌妒如何解释?!看到他替敬言顶罪、丝毫不爱惜自己时的震怒如何解释?!他不肯医治小广,心里的失望如何解释?!不顾他的意愿强抱他的举动又如何解释?!

    如果对东真是那种感情,那麽…自己这二个月来的行为…简直不可原谅!

    「在东完全复原前别再让他动用异能,」中野一面收拾著自己的用具,一面说道,经过这二次事件,他已经怀疑东的精神和体力与耗用异能有直接关系。

    「嗯。」锦根本没听清楚中野说什麽,只是无意识的应著。

    看了锦一眼,见他失魂落魄,中野不由推了他一把,再次提醒:「别再让他轻易动用异能。」

    点点头,锦表示听进去了,若在平时,锦一定会问为什麽,但这时心思纷乱扰攘,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个。

    中野离开後,房里顿时冷清下来,锦轻轻握起东落在被子外的手,是意想不到的冰凉,刚才明明听到中野说没事了,但这异常的低温还是让锦不由自主感到恐惧…失去他的恐惧!

    把东的手抓牢了,包裹在自己的双掌中,犹然觉得不够,轻举起来贴在自己心口…

    不知是镇静剂葯效已过还是锦胸口的温暖让东的沈睡中的情绪有了起伏。

    「绘梨…别走…别留下我…绘梨…」充满哀伤的梦呓自东苍白的双唇中逸出,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无奈和痛苦。

    那个到死都还占据著东的心的女人,多让人忌妒…

    锦闭上双眼,紧了紧握在掌中的手,低声喃道:「死去的人已经不需要你了,需要你的人在这里…」

    ==========

    「炭球呢?!」

    锦怎麽也没想到,等了几天才等到那双修长美眸颤颤地张开,看到他的第一眼竟是问这个。

    楞了一会儿,才想起东口中的”炭球”是那只小黑狗:「在兽医哪儿。」

    「兽医?!」东有些反应不过来,歪著头看著锦。

    锦看了好笑:「怎麽?!你不会忘了世上还有医生这种职业吧?!」

    摇摇头,东弧出一抹略显无奈的笑:「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医治它。」

    「我们看起来像是草菅狗命的人吗?!」锦半是玩笑的问道。

    「我还以为铁矢先生他…」不知是不是想到那日的可怕景象,东竟微微发起颤来。

    锦握起他的手轻轻拍著算是安慰,又替铁矢辩解几句:「铁矢只是个性冲了点,其实人很善良,那天情况混乱谁也没注意到炭球,还是他送去看兽医的。」

    「嗯。」东点点头,不置可否。

    虽然锦说的是事实,但东一点儿也不相信,自他来到锦织家,看到的就是铁失最暴戾的一面,根深蒂固的恐惧令他对铁矢一点儿好感也没有,更不相信他有这麽好心。

    「可以把它带回来吗?!」东小心翼翼开口。

    锦转念一想已知他想做什麽,柔声说道:「中野说这阵子别让你再用异能,医生会照顾它的,你好好休养,等你好了,炭球也差不多好了。」

    「喔。」东低著头淡淡应了一声。

    锦看不到东的表情,但自他声音里听出失望,不由更加温柔:「这麽喜欢那狗儿?!那天跑到主宅来是想养它吗?!」

    抬眼瞄了锦一下,然後又垂下眸去,其实是想养的,那天追过去时连被拒绝、嘲弄、奚落都已有心里准备,这时锦提出来,自己只要点头就好,但是…想到炭球不过是因为跟自己扯上一点关系,就被铁矢如此冷血对待…

    「不,我不想养,任何宠物都不需要。」话声虽然平淡,拒绝的语气却很坚决,他不要再看到有任何生命再因自己受到伤害。

    听了他的答案,锦心里涩涩发苦,他知道东想养的不得了,却拒绝的如此乾脆俐落。

    比起和暮相处,他和东之间明显少了一样感情,一种名为信任依赖的感情,曾经也有的,但在这二个月间已让自己摧毁殆尽。

    推倒一堵墙太过容易,但要筑回去,除了得把原来的废墟清理乾净、耐心地一块、一块往上砌,似乎也没什麽办法了。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让暮养吧,他老夸口以前照顾过多少宠物,就让他证明一下好了。」

    给暮养还不等於他养!东实在弄不清楚锦的意图,挑著眼尾看著锦,眸里全是不掩饰的戒慎。

    那狐狸似的眼睛露出这狐疑的目光实在好看的不得了,但当自己是他戒慎防备的对象时,锦哪有心情欣赏!

    心里实在无奈,也不好解释什麽,难道跟他说,自己有可能爱上他了,还是跟他说,这几个月大概是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才对他不好…

    叹了口气,拍拍东的手,锦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东这时才发觉自己的手竟握在锦的手里,默默地想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牢。抬头看锦,锦也正看著他,盪漾在眼里的是如水般的温柔…

    定是错觉…

    撇过头去,东淡淡说道:「暮现在是你锦织家的人,你要他做什麽不必告诉我。」

    「这倒也是!」锦不著痕迹的放开东的手,微笑道:「那就这麽定了。」

    好像不太一样了…东微觉锦的态度有些转变,但是也绝对不会往好的方向想去。约莫是现在这景况让锦想起往日情谊,等过几日他怜悯的心情一过,又会冷淡下来。

    还好,刚才没冲动答应养炭球,现在是锦自己交代给暮养,到时应该不会再为难那可怜的狗儿吧!

    东已经习惯锦忽冷忽热的对待,根本也不把锦的体贴当回事,反而暗自庆幸。

    「天气挺好,要不要出去走走?!」锦看著窗外风和日丽,春日将至天气也不再那麽冻人,想起东是爱在外面逛的,便开口询问。

    眼睛亮了下,随即又摇摇头,东说道:「这几日下不了床。」

    「那有什麽,我抱你出去也就是了。」锦伸手就要拢被子。

    东阻了他的动作,说道:「不用了,要是再感冒,麻烦的又是暮,上次叨念得我耳朵都长茧了。」

    其实东只是随口说说,哪一次生病暮不唠叨,但锦却想到那时把他一人留在亭子里的事,现在想来实在愧疚万分。

    「你还怪我吗?!」拉著东的手,锦脱口问道。

    问完锦马上後悔了,如果东回答”是的”,那他该怎麽办?!这不是连慢慢砌墙的机会都没了。

    「没有,那是我应得的。」大概也想起了那次的事情,东的声音有点模糊:「我既然代替敬言来顶罪,他该受的任何待遇我都该承担…」说到这里,看著锦微微一笑:「说来还该感谢锦,要不是你念著以往旧情,现在我岂能如此安适过日子。」东这话说来口气恬淡、神态详和,确实没有半分怨怼不满。

    锦听了既是歉疚又是不舍,心里一阵激盪,问道「你难道不恨他们?!不恨你父亲和白川敬言?!」

    沈默了一会儿,东望向窗外,眼光迷离,话却十分坚定:「我父亲…以前很疼爱我的,我领受他二十几年恩惠…保住他亲生儿子,也是我唯一能报答的事了。」顿了下,东又继续说道:「至於敬言…看到小广时是恨的,没想到他竟把一个将死的孩子弃之不顾…幸好小广蒙天照顾,还是救了回来。」

    二人自事发後第一次谈到这件事,锦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东的想法,但是这麽善良的人为什麽在救小广这件事上却显的这麽自私?!他现在的说词真是他的心意吗?!或是只是为了博取同情好替将来铺路?!瞅著东,锦不由自主的怀疑…

    「锦织会长,」东转过头来看著锦,眼神真挚、声音诚恳:「我真的很感谢你不追究我顶替敬言的事,还有感谢你放过敬言。」

    锦没有说话,一付不置可否的模样看来十分冷淡。

    看到锦的神情,东心里不禁叹了口气,锦…到底没有原谅自己、没有原谅白川家!

    东是真的感谢自己?!还是藉机让自己不再追究?!他的内心真如脸上这般诚恳?!

    察觉到自己又在臆度猜疑,锦不禁摇头,不是想开了?!这世上根本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又何必苛求他!真话也好、假话也罢,只要自己始终真心待他、只要别再让他感到不安,总有一天,他也会真诚相待的。

    「既是如此,那麽不论我对你做了什麽,你都不准放在心上!」锦深深望进东的眼睛,近乎祈求著说道。

    这是变了相的请求原谅,锦藉著这句话请求东原谅他之前的所做所为,他衷心希望两人可以重新开始。

    可惜锦的祈求并未传达到东心里,他以为锦从未原谅他,这句话正是提醒著不论将来锦织家对他做什麽,他都只能接受。

    「嗯。」东轻轻应了声。这一声等於断送了他的後半辈子,虽然早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也早已经想开,但每要他亲口确认一次,心里还是不免刺痛一次。

    锦只道东答应了自己,满心的欢喜又哪里注意到东微笑中的沈重和感伤…

   
上部 第五章
章节字数:14371 更新时间:08-12-21 16:01

    锦几乎是天天过来偏院,虽然东睡著时候还是居多,不过只要看看他、握握他的手,对锦来说也就够了。

    这天锦过来探东时,正好暮给他按摩完准备要擦澡,只见他上衣褪了下来,被子只盖在腰部,露出的上半身筋骨纤细、肌肤如玉般白洁润滑,衬上他平和静谧的睡容和脱俗的出尘气质,真如沈睡中的天使一般。

    「我来吧!」锦轻声细语,怕吵醒了还在熟睡中的人。

    暮摇摇头:「哪敢劳烦锦织会长,还是我来就好。」

    「没关系,」锦强把暮手中的毛巾拿过来,笑道:「给他抹脸擦手又不是第一次。」

    暮给锦夺过毛巾,也不好再抢回来,但就是拄在东身前不肯让开,脸上有几分尴尬。

    「你下去忙吧,我来就行。」锦想是暮不好意思,便先开口让他离开。

    「锦织会长…」暮期期艾艾说道:「这次…还是我来好了…」

    看了暮一眼,锦懒的跟他罗唆,迳自俯身拨开东的头发露出他整张俊秀脸来,毛巾细细在他脸上擦拭著,划过光洁的额头、稍短的浓眉、闭起眼来更加明显的上勾眼线、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双唇、尖削的下巴…

    这脸完美精致的过了份,偏偏一点儿脂粉味都没有,并不是男女难辨的那种中性长相,就是单纯的、已经超越的性别的美丽…

    锦看得几乎痴迷,不觉愈贴愈近,近到都能感受到东的浅淡吐息,加上他本身的清爽气息混和著暮刚给他刮过胡子留下的淡淡刮胡膏味道,真让人忍不住想在他唇角鬓边厮磨一番。

    「咳…」一声轻咳打断锦的动作。

    锦抬头不悦的看著暮,真不识相!咦?!刚才瞄到的是什麽?!

    转过头再往奇怪处看,只见盖著东的薄被下,在他胯下部位有高高的隆起…是…生理反应!

    锦一下楞住了,在东身上看到一般男人的生理现象…真的是…有点奇怪!

    不过想想又不由失笑,东是个年轻的成年男子,有这种反应再自然不过,反而是大惊小怪的自己才奇怪吧!定是那身太过清雅超然的气质让人一点儿也无法联想…

    暮见状更显窘迫,搓搓手道:「锦织少爷,还是把毛巾给我吧!」

    一句话惊醒了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而东又长卧在床,昏迷的时间又那麽久,那麽…都是暮帮他解决的吗?!想到这里,看向暮的眼神不觉凌厉起来。

    暮给锦一双冷眼盯得胆颤心惊,嘴里不敢说,心里却是直呼倒霉,“我也知道你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可能帮人做这种事,不过毛巾可是你硬抢去的!”

    暮伸手拽拽还在锦手上的毛巾,锦却一把收在背後,冷著脸:「你出去吧!」

    「锦织会长?!」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什麽!

    「以後这些事我做就行!」

    「锦织会长?!」更加不确定自己听到什麽!

    「咳咳…」锦装的十分正经,但脸上还是不由红了:「我是指…帮他解决生理需求…」想想,这麽好看的身体每天让人摸来摸去…於是又加了一句:「还有擦澡…」刚才给他抹脸的滋味真是不错,不由自主又道:「还有洗脸。」

    「呃…」那我还做什麽?!

    「好了,快出去!」锦皱著眉头,尽量撑著声音:「这种事东不会喜欢别人在旁边看的。」

    「啊?!」这个”别人”指的应该是锦织会长你吧?!

    见暮还不肯动作,锦乾脆把他推出去,暮这才回过神来喊道:「锦织会长,你饶了我吧,要是让少爷知道,他会砍了我的…」竟然让别人帮他解决…

    「胡说!我和他什麽关系,他全身上下我哪里没见过!」

    不管什麽关系,总也不是少爷自愿的!不过这句话暮可不敢说出口。他力气终究不比锦大,纵然万般不愿意,还是被推出了门外。

    只剩他和东了!锦喜孜孜的笑著,原本还按捺著心情轻轻慢慢的擦拭著东的颈项、肩头,但毛巾刷过东胸前敏感处时,那一声自鼻腔哼出的甜腻呻吟顿时崩了锦最後一根理智的弦。

    反正待会儿解决完了还是得清理…用不是理由的理由强力说服自己後,锦一把掀了东身上的被子,褪去他的裤子,伸手握著他的欲望之处套弄搓揉起来。

    大概是在睡梦中的缘故,东半点儿没有压抑,脸上神情是全然陷入情欲的迷醉朦胧,微启的唇随著锦的动作发出细细的吟喘,这付情动的模样在他身上实在加倍撩人,锦不由加快手上的速度。

    「…唔…慢一点…啊…啊…」

    一声稍微拔高的呻吟後,东整个人松弛下来,胸口随著微喘而上下起伏著,白瓷般的肌肤泛著淡淡潮红,全身上下扬溢著一股发泄过後的满足慵懒,看来既诱人又情色。

    锦哪里还受得了,压了上去,原本还能控制的轻啄逐渐变成不可收拾的深吻,藉著东才刚发泄出来的体液,手指慢慢探进将要让自己满足的地方…

    「…唔…」突如其来的不适感,让东不由闷吟一声。

    并没有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东只是微微睁开眼睛,那一双饱含情欲的迷蒙水眸望著锦,简直勾得人迷了三魂、掉了七魄。

    「给我,好吗?」锦低哑著声音轻声询问。

    纵然欲望早已脱离理智的主宰,锦还是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他不想再伤害身下脆弱的人。

    东这时才彻底醒了过来,听到锦的问话不由觉得可笑,他的手指还在自己的身体里…

    有拒绝的权力吗?!没有!锦前几日才”提醒”过他…闭上眼睛,点点头,是谁也看不出的无奈。

    锦却是狂喜不已,一向抗拒男人间情事的东,竟然点头答应了,这算是他对自己的回应吗?!

    知道东对这种事有些惧怕厌恶,锦愈加爱怜的对待著东,不像以前,带著半惩罚、强迫性质的只追逐自己单方面的满足,这次锦简直是压抑著自己的欲望,使出混身解数取悦东,希望他在自己的拥抱下也能得到快感。

    男人终究是情欲的动物,东发觉自己在锦的身下竟然也有反应、甚至感到愉悦时不禁可悲的想道。

    以前锦总是在他身上发泄过就算,这次为什麽要特意取悦他?!难道锦想看的就是自己臣服在他身下,或是证明在这种不正常的交媾中,即使被当成女人一方的他也能被满足…

    锦是在羞辱他吧?!

    想到这里,东反倒希望锦像以前一样,纵然是被发泄著,至少还有一点尊严,而现在…即使得到无上的快感,也让他感觉自己像是玩物一般的被操弄著,只为了满足他的主人…

    既然无法抗拒,那就沈沦吧!

    东简直是自暴自弃地放纵著自己被情欲主宰、被快感淹没,在敏感处不断被抚弄著、身体被不断贯穿时,再没有压抑,就这麽任情色的呻吟、满足的低叹自他艳红的唇中流泄而出。

    「…啊…啊…」

    攀上最高潮时,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淫荡声音、感到自己不由自主痉挛的肢体…闭上眼睛,东狭长美丽的眼角泌出二颗晶莹的泪珠。

    轻轻吮去东眼角的泪水,锦的额贴在东的额头上,抱著他低低喘息,边回味著刚才如登极乐般的馀韵。

    只有东…只有和东做时才能让他有这种完全满足的感受,不只身体上的餍足,还有心里前所未有的详和宁静…好像丢失一块拚图的自己终於完整了…是爱了吧!

    只有爱才能让自己把对方看的比自己更重要,所以也只有爱才能让自己在看到对方被自己所取悦时比自己得到满足还更愉悦…

    锦细细的看著东,眼底眉梢尽是爱怜,可惜被他深情凝视著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开眼睛。

    ==========

    好不容易等到春暖花开,东身上的伤终於完全好了,但身体还是虚弱,虽然东明里、暗里提醒了几次锦曾承诺过的事,但锦就是不肯松口让他去上班,最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担心,这麽虚虚弱弱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风一吹就倒,又怎堪得起工作上的繁忙摧折。

    可是几次看到东失望的脸孔锦终究也是不忍,最後私底下问了中野,东每次见了都要皱眉、每天按三餐煎煮的黑稠补汤到底有用没用,怎麽喝了这麽久也不见好?!

    当然这只招来中野的白眼和冷冷一句,”怕麻烦现在尽管停,到了今年冬天痛在他身上、疼在你心里的时候,你就知道有用没用了。”

    中野这麽说,锦除了摸摸鼻子还能说什麽,不过他也知道是闷坏东了,每天下了班总要到他住的偏院陪陪他,有时一起吃饭、有时泡壶茶,看看电视、有时只是闲聊几句,总之不让他感到气闷就是。

    不过东还是郁郁寡欢,时不时拿著暮任性一顿,锦看到眼里也明白东还是不顺气,心里实在不舍。

    对东,锦算是用上了心,知道东对自己不会主动要求便找暮来问,问出东喜欢吃什麽、喝什麽、口味如何、特别喜欢的店有哪些…就算再忙,隔个三天、五天总要带些他喜欢吃的东西回来,有时是正餐、有时是点心、有时甚至是只在当地才买得到的各地名产。

    东给锦这麽养著、照顾著,虽然离锦满意的程度还有段差距,但总算稍微胖了点,不过精神还是很差,锦不知这是因为之前东异能用尽的缘故,实在忧虑,中野观察这一段时间,大致猜到一些,但他一来是臆测、二来怕锦太过自责,所以也不肯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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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野,你看东他明明人胖了、脸色也不错,怎麽就是没精神?」

    锦这付忧心忡忡的模样,跟个担心孩子长不高的爸爸哪有两样,就连小广也没让他这麽操心过,中野看了实在好笑。

    「精神养养就有了,况且人老关在屋子里还能有精神?!」

    说的也有道理,锦沈吟半响,问道:「那你看东的精神和体力能应付一般工作吗?!」

    中野一听笑了出来:「你是工作狂就巴不得人人是工作狂?!不关在屋子里就一定得去上班?!」

    锦立时会意过来:「带他去渡假!」

    「嗯,」中野慢慢吞吞说道:「你山上不有个别墅?春天去再好不过,那片樱花也该开了,我看东是喜欢大自然的人,去了一定开心,还有,让他多泡泡温泉,对他的筋骨只好不坏。」说完又低叹了口气,喃喃念道:「白川老爷那一顿算是狠了,铁矢手下也没留情,再加上这个冬天比往年都冻…真是难为他了。」

    这几句话说得锦也应不得声,中野算是保留了,之前那些因为自己态度反复而给东带来的伤害,中野一句没提,可锦心里却一件件记得明白。

    「现在想想,真不知那时为什麽会如此残忍…」在中野面前,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悔恨。

    「也没留下什麽大毛病,以後注意点儿就是。」中野拍拍锦的肩膀算是安慰。

    「还好他原谅我了,也愿意接受我,给我补偿的机会…」锦话声温润,眼底眉梢俱是温柔,显是想到了这一阵子与东的亲密相处。

    中野见状只是暗暗苦笑,真不知该说陷在爱情里的人都笨,还是当局者迷。

    接受?!你确定那是与你对等的感情而不是被迫接受?!原谅?!东根本没怪过你,谈什麽原谅?!锦,东对你的感情根本浅淡到连”怨恨”、”原谅”这种情绪都没有!

    暗叹了口气,中野也不想给锦泼冷水,只是恳切的提醒道:「锦,东看来温文儒雅,个性却很是固执刚强,你要待他好便要一辈子这麽待他…」这麽一来,或许还有机会…

    锦正盘算著带东出游的事,也没注意中野的话,只是顺著他的话说道:「我自然会一辈子待他好。」

    中野还想提醒什麽,但转而一想,锦若真的能爱东一辈子,以他的个性自是万般柔情、体贴呵护,若中途有了变化,断也不可能委屈自己、放低身段,既是如此,说与不说似乎也没什麽差别。

    =========

    锦想著给东一个惊喜,瞒著他偷偷打理,没几天便准备妥当。

    天才刚亮,趁东还睡著,锦连人带毯把他抱上了车,或许是不舒服,东皱著眉头,低低咕哝了几句,不知是梦话还是抱怨。

    锦看了又觉可爱又觉怜惜,忍不住轻轻拨开他脸上的发丝,低头在他微皱的眉间印上一吻,接著在东胸口轻拍几下,嘴唇贴在他的耳畔温柔低喃。

    「还早,再睡一会儿。」

    「嗯…」大概是十分习惯这样的安抚方式,东无意识的应了声便又沉沉睡去。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清晨还是有股冽冽的寒意,车里的暖气早就开著,不过怕气闷,锦还是在摇下窗户留了点缝通风,因为这样,锦十分仔细地把东身上的毯子掖好,最後轻柔地在东眼上蒙上深色纱巾。

    锦开得十分平稳,因为怕惊扰东,车上连音乐都没有,凌晨的路上,人车十分稀少,眼前无尽的路远远地延伸向天际,按理说该给人十分孤寂的感受,但在锦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出,专注盯著前方路上的眼睛偶尔瞟向沉睡中的人,只要看到他的面容、只要感到他的气息,充塞在胸中的便只有平和安详的满足…

    ======

    「…唔…」东小伸一下懒腰,察觉不对,问道:「我们在车上吗?!」

    「嗯。」锦应了一声,转头见东要拉下眼上纱巾,连忙说道:「别拿下来。」

    东顺从的放下手,不解问道:「这是干嘛?!」

    锦给东蒙上纱巾本是防愈来愈烈的阳光扰他睡眠,这时见他醒了,歪著头一付可爱模样,忍不住想捉弄他。

    「这是绑架!」锦沈著声音道。

    东楞了一会儿,在锦以为自己吓到他时,东突然说道:「价钱还好吧?!」

    锦给他的反应逗得”噗嗤”笑出声来,说道:「瞧你瘦骨伶仃的,能卖多少钱?!」

    「这是日本最大商社三合会长说的话吗?!我也算奇珍异兽了,竟给你称斤论两的当猪卖!」东哼哼两声,口气甚是轻蔑。

    「我倒真想把你养的跟猪一样,白白胖胖的多好。」锦含笑看著东,虽然玩笑,眼底却全是认真,可惜东蒙著眼也没见到。

    挑高了眉尾,东说道:「猪里面也有苗条英俊的啊!」。

    「在猪的眼里,英俊的标准可不同,至少绝不可能有苗条这项,你这付瘦巴巴的样子,恐怕连勉强能看都说不上!」锦挖苦道。

    东也不辩,只是笑道:「我这不是虎落猪圈被猪欺吗!」

    听他拐著弯骂自己是猪,锦也笑了:「我是猪贩,跟猪是不同品种的。」

    「那还真感谢你了,没为了卖个好价钱给我灌水、打肿…」说到这里,东突然不说话了,想起被送到锦织家的那一晚,自己还真是被打肿了充面子…说来,在白川老爷眼里,他跟只畜牲也没什麽两样!

    知道东想起什麽,锦伸手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手上力道:「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後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东也没搭话,锦却看到他脸上的纱巾上渐渐染上水痕,知道他心里难受,胸口也跟著闷闷发疼,锦不知怎麽安慰,只能再握紧了他的手,让他知道,他的身边还有自己。

    「猪贩对猪不该有感情的…」东幽幽淡淡吐出这一句。

    「那有什麽,大不了留著自己养。」锦故意带著笑意:「尤其像你这样万年难得一见的苗条英俊猪,更要当成宝贝好好爱护。」

    东果然给他逗出笑来,应道:「原来你今天是遛猪来著?!」

    「现在是开车兜风,带你下车走路了才叫遛。」锦叹了口气,故意夸张的说道:「现在猪多难养呀!得顾身体、得顾心理、得顾健康、得顾心情,简直比儿子还难养!」

    说到儿子,东倒想起小广,问道:「小广呢?!没带他一起吗?!」

    「带个小电灯泡干嘛?!这次权当我们的蜜月…」锦说到这里,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实在满足甜蜜。

    这样暧昧的话,最近锦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他心里已经把东当成伴侣,这话说的极是顺当自然,一点儿也不忸怩。

    可惜东自始至终只当自己是赎罪的祭品,也不认为锦对他有丝毫情意,现在这样,不过是把他当成玩物玩弄一般,锦爱怎麽说自然随他高兴,东根本不会把这些玩笑话放在心上,更不用说是反驳或澄清。

    但这麽一来,锦只当东是默认也逐渐接受自己的爱,虽然还不到浓情蜜意的地歩,但情意互许总是有的。

    东一如以往,对锦的”蜜月”之说只是笑笑也没多做反应,指著眼上的纱巾,问道:「现在已经确认我是猪不是马,还戴这眼罩干嘛?」

    「那是怕阳光太烈影响你睡眠才给你绑上的,」锦抚上那纱巾,还是潮潮的,真让人心疼,顺了顺他鬓边发丝,柔声问道:「还没睡饱吧?!平时没这麽早起,再睡一会儿吗?」

    「不要了。」东微微笑道:「知道要去玩,哪里还睡得著!」

    「又不是小孩子!」锦听了不由失笑。

    「是比小孩儿还难养的苗条英俊猪呢!」东顺著锦刚才的话顶了一句:「脾气当然比小孩儿还小孩儿。」

    锦笑得更开,却不给他拉下丝巾:「还是戴著吧,反正现在也没什麽景色可看,真想睡还能再睡一会儿。」

    东点点头也没反对,锦也不再跟他说话,故意放了安神催眠的轻音乐,果然不一会儿东又睡著了。

    ======

    东再醒来已经是在陌生的卧室里,这是间木造的和式房子,空气中弥漫著淡淡的桧木香,房间不大,稍微垫高的部份铺了榻榻米就是睡觉的地方。

    转头一看,窗帘整个拉开了,露出有半个墙面宽的糊纱雕花窗,光线透过织得极密的雾纱进来显得十分柔和。

    东起身推开窗户,几乎给眼前景致看呆了,入眼满满盛开的樱花,缤纷灿烂,落下的花瓣连地下也给铺了一片粉。

    深吸一口气,不由神清气爽,这里蓬勃的生机似乎引发了体内的什麽而强力呼唤著,看看窗台高度只在膝盖,东想也未想跨脚便走了出去。

    料想东该是醒了,锦进房一看,只见临床的窗户打得大开,一阵风吹过摇落一阵花雨,花瓣随著风飞过窗户落在床榻,那榻上已是落花满布,显见东已经离开一段时间。

    看到一旁挂著的外套和床下的拖鞋,锦不由皱起眉头,摇摇头叹口气,认命的拿起外套、拖鞋往樱花林里找人去了。

    走到林中深处,看见东站在一株樱花树下,树干有双人合抱那麽粗,看得出年岁久远。

    在如雪花般飘飘而下的花瓣雨中、在自花丛洒落的阳光碎片中,东闭著眼睛,张开双臂,迎风而立。微风过处,发丝轻飘、衣袂飞扬,愈加衬得他一身出尘气质遗世独立,彷佛仙人之姿,只要风再大一些,他就要随风归去。

    锦看得心惊,往前一扑,自身後将他抱个满怀。

    回过身来,看到是锦,东微笑道:「怎麽了?!」

    当然不可能把刚才闪过脑海的可笑念头说出口,锦略显不悦的说道:「怎麽穿这样就出来了?!要是再受寒就直接打包回家,这假也不用渡了。」说完把鞋子放在东的脚前示意他穿上,外衣披上他肩膀。

    拢拢身上和服,东说道:「我不觉得冷啊。」

    锦握起东的手,确实只有凉意不觉冰寒,抬头看他脸色,不知是不是映著樱花的缘故,竟显得莹润光华,与早上的苍白简直判若两人,锦不觉退後一步,怔怔地望著东,只觉他整个人笼在淡淡的光晕中,好不真实…即使握著他的手也没有一点儿真实的感受…抓不住了…刚才令人害怕的可笑想法再次浮现…

    「锦…」

    东的一声痛呼惊醒了锦,原来失神之际把他的手握痛了,锦松了力道却不肯放手,真的好怕这麽一放东就要消失无踪。

    「你怎麽了?!」见锦脸色奇怪,东不由问道。

    「答应我,永远不离开我。」

    这有什麽好答应的?!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是锦织家的人,怎麽可能离开?!虽是这麽想,东还是应道:「我答应你,永远不离开你。」

    那表情淡然的好像在说著与他丝毫无关的事,锦胸口的恐惧不但得不到半点儿安抚,反而愈加扩大。

    「不!我永远不会让你走…」

    锦低喊一声,随後扣著东的後脑,吻了上去,不住纠缠著他的唇舌,不似以往温柔而显得急切粗暴。

    东下意识挣了一下,不料却引爆锦内心的恐惧,他愈加疯狂的追逐著、吮咬著,直到口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才终於觉得有那麽一点点真实。

    手探入东的衣襟之中,大力的抚摸搓揉,只有肢体的接触和那一声声略带痛感的快意呻吟,才能感到东真的在自己怀中…

    「…别在这里…」

    一把横抱起东,锦快步走回那间窗户大敞的卧室,床榻上已经铺满了薄薄一层花瓣,锦急不可待的把东放在床榻上,拉下他的衣服,白玉般的身躯在粉色花瓣上高贵的让人无法亵渎却又想忍不住要破坏玷污…

    锦掬起一把花瓣洒落在东的胸膛上,揉碎了,在他白瓷般的肌肤上印下一朵朵粉色渍痕,也揉出一室浮动暗香,愈发挑逗得人情欲勃发、血脉贲张。

    占有他吧!用力的占有他!只有让这洁净高雅的天使堕落沈沦才能不再想著回去天堂…

    可是明明已经肢体相亲、身体相交、气息相濡…为什麽还是没有半点儿踏实的感觉?!

    「说你爱我…」拜托…别再让我感到害怕…

    「…唔…锦,我…爱你…」

    「说你只属於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我只属於你…」

    「说你永远不离开我…」直到天长地久…

    「…我永远不离开你…啊…啊…」

    许久不曾承受锦如此激昂的需索和近乎粗暴的冲撞,东神智早已模糊,根本听不清锦说了些什麽,也不在乎他说了什麽,只是在欲望之渊的载沉载浮下无意识地重覆著锦的话语。

    已经得到所有想要的承诺,为何还是无法填满心里的空虚?!为何还是不能感到满足?!为何还是害怕失去?!

    已经陷入疯狂的锦只能一再的要求著东的承诺,用他的身体、用他的言语、用泪水、用呼唤、用呻吟和喘息…

    ========

    假期的第一天就在完全没预料到的昏睡中渡过,隔天东醒来,只觉恹恹的,除了昨天被折腾得太过,还有些许的自厌。

    身上未褪的粉色渍印、锦留下的紫红斑痕,全是昨日淫乱的标记,明明只是被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还是得到巨大的愉悦和满足…这丝毫不受自己控制的身体,已经成了堕落沉沦的证据…

    自己的这辈子就是这麽过了吧!即使如此,东还是一点儿也无法恨锦,放过白川家和敬言、饶过自己性命、留下小暮…一桩一件都是天大的恩惠,都该心存感激!

    长长地叹了口气,东闭上眼睛…

    「一大早就叹气,一整天都要倒霉的。」一句温柔的笑语随著拉门打开传了进来。

    东抬眼才看到拉门外还有一个不小的客厅,原来这是个套间,自己躺的地方只是睡觉的卧铺。

    「很难受吗?!」锦探探东的额头,略带歉疚的话道:「昨天我太冲动,弄伤你了,还好没发烧…对不起…」

    握起东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锦是真的感到抱歉!从他决定正视自己的感情後,还是第一次不顾东的感受和意愿。

    东垂下眸,盖住自己的情绪,只听得到淡淡地笑:「锦不必道歉…不论你对我做什麽或要我做什麽都没关系的。」

    好像…又回去了,锦感觉得到,东又退回到之前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样子,努力了近二个月才让东稍後敞开心胸,却因为昨天一场强迫的性爱又…锦愈加後悔昨天的一时冲动。

    「要你做什麽都没关系?!」

    「嗯。」东轻轻应了一声。

    把东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锦柔声说道:「那麽,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求你,而且,希望你永远做到。」

    「什麽事?」

    「不论你想什麽、不想什麽都告诉我,要求也好、拒绝也行、就算把我当小暮使唤也没关系。」

    怎麽可能?!东心里不住苦笑,像昨天那样,他能拒绝锦的求欢吗?!现在他根本不见到锦,也能要求锦走开吗?!他可还没有天真到那种地步。

    微撇著唇,东略带玩笑的说道:「我可是成熟懂事的成年人了,要我装任性的小孩…锦的要求难度太高了吧!」

    「我已经有个小孩了,还需要你扮?!」锦点著他的鼻子,温柔笑道:「我只要求你,对我不要有任何防备、也不需要客套。」说到这里,锦的眼中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至少…像你对小暮那样。」

    躲开锦的眼光,东微带笑谑:「原来锦织会长想当小厮…可惜我己经有一个了。」

    「那再多一个也不妨!」扳过东的脸让他看著自己,锦眼底的真挚柔情和他的话声一般:「这一个还是一辈子专属於你的。」

    那一双映著自己身影的秋水般深邃眼眸…佛彷只要多看一眼就要溺在里面,东给锦瞅得心口发烫却又避无可避,只能垂下眼帘。

    东始终没有搭话,锦实在有些失望,心里突然一动,脱口问道:「昨天你答应我些什麽,还记得吗?!」

    东抬起眼,询问似的看著锦…接著摇摇头。

    果然忘记了…不!应该说东根本不曾承诺过,在爱欲折磨下的人只是无意识地重复著自己的话罢了,他要是真和自己心意相通,今日又怎会再度畏怯退缩,重建他对自己信心的这条路,果真难走。

    浓浓的挫折感一下涌了上来…锦抱著自己的头,只剩无以复加的自责悔恨!

    看到锦这付样子,东不禁惶惶难安,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事了吗?!但是回想昨日…啊…在樱花林中他要求自己答允的事…

    「我永远不离开你…」东喃喃念了出来。

    锦一抬头,满脸的惊喜,却见东扯出一个近似讨好的笑容:「对不起…我一时忘了…这次我会记牢了…」

    才刚飞起来的心一下又跌到谷底,锦搂著东,把脸埋在他的肩颈,难掩失落的说道:「…别说了,我不会再逼你答应什麽…」

    东听了以为锦不高兴,著急起来,连忙说道:「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记著了,这辈子永远不离开你…」

    听到东焦急中带著恐惧的声音,知道他是怕因为他的不驯害他父兄遭到报复,锦愈觉心酸…

    知道是自己的异样情态让东感到害怕,锦收拾起自己的情绪,拍拍东的肩膀,尽量维持著平日的样子:「肚子饿了吧?!昨天累了一天什麽也没吃,看你睡得好也舍不得吵醒你…」

    「锦…」东张口还想说什麽…

    「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锦开口截断东的话语,态度自然、神色平常:「那些都是以後的事了,谁知道以後我还要不要你离开,倒是我刚才的要求还记得吧?!在我面前不准防备、不准客套!」接著露齿一笑,锦又道:「现在,告诉我,你饿不饿?」

    抿著唇,东懊恼的想著,糟糕,还是得罪他了,虽然之前不是没有过,但是东隐隐晓得,这次不比以往,这种类似承诺的誓言锦似乎特别重视。

    明白锦不愿就此话题再多说,虽然心里实在惶乱得没个底,东还是点点头,说道:「饿了。」

    东忍著不适勉强起身,虽然竭力掩饰著,但锦好歹是祸首,怎麽可能被瞒过,心里还是叹了口气,连这样都不肯请自己帮忙,真要他对自己毫无防备、没有客套,不知要等到什麽时候!

    锦伸手扶了东一把,苦笑道:「把我当成暮真不行吗?!还是昨天的事…你气我、恼我…连让我扶你一下都不行?!」

    「没有的事…」东放松了身体让锦扶起,但是脸上的笑也不见好看:「锦比暮帅多了,怎麽可能把你当成他。」

    东的声线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起身时眉头微微皱起,锦自知昨天没有节制的放纵实在伤他不轻,双手不禁放在他肩背上轻柔地揉捏起来。

    本来不想领受锦的好意,但东想著这时还是顺著锦一些比较好,便闭著眼睛由他去了,全身的酸痛给锦略带手劲的按摩著,只觉熨贴,东舒服的吟了出声。

    见他舒开了眉眼,一付放松享受的模样,锦是真的开心,那一声声随著自己手劲自他鼻腔里流泄而出的轻吟,丝毫不带情色却慵懒甜腻的勾人。

    自锦的方向正好看到他半敞衣襟下的白皙肌肤留著大串自己昨天留下的鲜红印记…

    胸口一下骚动起来,无关乎欲望,只是庆幸著,至少他在自己身边,纵然是离自己的目标还很遥远,至少还有努力的机会…

    =========

    「夜深了还不进屋?」锦踱到东身边,虽然催著他进屋里,但大概也知道没什麽效果,所以一件薄毯还是随著话声落在东的身上。

    自从来到山里,入夜後东总是在庭院里赏月观星,他似乎特别爱那片灿灿星空,一坐就是个把小时,山里云雾说来就来,有几天即使等到中夜他也坚持要等到雾消云散才肯罢休。

    锦也晓得劝他不过,所以乾脆带了毯子出来。

    躺在躺椅上,东还是专注地看著几乎铺满了天空的闪烁星斗,淡淡的说道:「再看一会儿。」

    摇摇头,锦也没再催,在另一张躺了下来,头枕在双手上,叹道:「到这里才知道你那麽爱看星星,每天都看到大半夜还不腻。」

    「东京哪来的星星看,自然趁现在看个够。」东只笑笑。

    自东的声音里听到莫名的感情,锦转头看著东:「这麽爱看?!回到东京带你到看天文馆看也行。」

    「不一样的。」东轻笑出声,望著星空的眼睛迷离起来:「我妈妈以前说过,人死後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著他最关心的人…」

    有些明白东的心境,锦再转头看向天空,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同,但是因为有著感情,所以这片星空对东而言就是特别的。

    和他的眸子一样,东的声音几乎是飘忽在空气中:「我的妈妈和妻子…都在天上看著我呢!」

    「你呢?!将来你会在天上看著谁?!」听到自己的声音,锦才发觉竟问出了这可笑的问题,但明知可笑,却还是揣著万分之一的希望等著答案。

    时间久到锦以为东不会回答了,才听到悠悠一句:「那时我便和她们团聚了。」

    「难道世上没有你惦著的人了吗?!」又是一句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的问话。

    只是微微勾起笑,东的表情浅淡到没有任何情绪:「锦说暮吗?!他已经不是小孩儿了,也很独立能干,不用我再照看著。」

    「除了暮没有别人值得你关心了?!」明知再怎麽说也不可能会是自己,但锦的胸口就是无可抑止的堵了起来。

    沈默了一会儿,东才说道:「应该说没有人需要我的关心吧!」一个已经被放弃的人…东说完便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尽是苍凉寂寞。

    锦听了心里难过,但也劝不出什麽,要说自己,自己也明白太强人所难,要说他的家人,这般待他的人岂值得他关心。

    「除了你妈妈和妻子,还会有人在天上看著你的…」锦想来想去只能说出这句,这只是锦自己有感而发、脱口而出的心意,并不期望东会有所回应。

    不料东却回答了:「慎言吗?!」

    想起慎言待他的种种,东心里只有歉疚,被送到锦织家後,不知他要怎麽担心烦忧?!但自己怎麽可能接受这不该有的异样感情、会毁了慎言一生的逆伦之爱…

    东无意识地喟叹了声:「我和慎言不是那种感情,他…一定会找到值得他爱护的人…」

    「我说的是我!」锦忍不住开口,难道在东心里,自己就不可能关心他吗?!

    「你?!」东终於转过头过看著锦,满脸的诧异,而後真心一笑,说道:「谢谢锦的安慰,我觉得好过多了,不过受你看顾的人应该是小广吧!」

    「我视力好,一次看顾两个不成问题。」锦无奈的笑。

    东淡淡笑开,转回头去看著夜空:「其实不过是懦弱的人自我安慰罢了,去世的人怎麽可能化成星星…」叹了口气,东继续说道:「或许我真的太没用了,竟是离开我的人反过来安慰鼓励我,我妈妈是,绘梨也是…不过绘梨可强势多了,她竟然要暮传话,如果我不爱惜自己…天上地下…永不相见…」说到这里,东已经哽咽著难以成言:「她…一向很温柔的,就这唯一的一次…待我…残忍…」

    锦看著东的侧脸,在月光的照射下,凝在眼角的泪滴像珍珠一般,随著闭起的眼睛而後滑落消失在他的鬓边…那既坚强又脆弱的泪眼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好幸运的女子,至今仍被他珍爱著、仍让他心痛著!却也好不幸…不能活著享受这男人的温情怀抱!

    但…既然你已死去,就请你放手吧…

    跪在地上,锦把东的头压进自己胸口:「痛痛快快的哭吧!然後像她说的,好好爱惜自己,放开她,找到属於你自己的幸福。」

    看著东微微耸动的双肩,听著他啜泣的声音,感受著他濡湿在自己胸襟的泪水,锦只觉心都要被搅碎了,一手环抱著他,一手轻柔地来回抚摩著他的背,脸也忍不住贴上他靠在自己身上的头颅,再贴近一点,或许他就能感到自己的真心…

    东泪水决堤,终於恸哭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因为绘梨的死而哭泣落泪,那时他为救慎言而错失救绘梨,慎言对此内疚不已,所以明明心痛的快要死掉,为了不让慎言更加愧疚,一年多来,东只能强自压抑悲伤哀痛,但在这里,什麽也不必顾虑…

    这个人的怀抱如此温暖,抚慰著自己的手如此温柔…好像所有的悲痛都能在这里得到抚平、所有的哀伤都能在这里得到宣泄…

    失去母亲、失去家庭、失去挚爱、失去自己…长期以来心中所有的委屈、不平、悲愤、哀伤再也关不住、止不了,趁著溃决的泪全部一涌而上…反手抱著这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不愿放开,让他任性一次,只要一次…

    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平缓下来,终到再无声息,虽然舍不得,锦还是轻轻拉开他抱著自己的手,这是第一次东主动抱他,是不是意味著,他对自己总算有了信任?!

    看著他哭得累极睡去的面容,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眼睑、不安颤动著的眼睫、泪痕斑斑的脸颊…

    还是心疼…好心疼!半抱著他,锦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让他受到任何委屈、再也不要让他如此哭泣…

    =========

    才睁眼便看到锦近在眼前的脸庞,东楞了一下,微一移动才发觉自己竟像个小孩的蜷在他怀里。

    似乎是感到他的挣动,锦放在东腰上的手很自然的拍著东的背脊,嘴里喃喃念著什麽,虽然听不清楚,但想也知道大概是安抚人的话。

    被像个孩子一般对待,东简直哭笑不得,但回想起昨夜哭倒在锦的怀里,甚至晕了过去,那更是笑也笑不出,哭更没脸哭了。

    「唉…」东忍不住掩著脸,哀叹出声,天呀!怎麽会这麽丢脸…

    「咦?!」锦张开眼睛,还不是太清醒,看到东掩著脸缩在自己怀里,直觉的拍著他,柔声安慰道:「想哭便尽量哭吧!」

    放下手,东看著锦,脸上已经晕红一片:「昨夜…真对不起…」

    见东脸上没有泪痕,倒是羞赧满面,锦不觉放下心来,轻松之余更加觉这样的东实在可爱的不得了。

    「对不起什麽?!」锦吻了下东的额头,望著他的眼睛温柔得要溢出水来:「你这样信任依赖我是我求都求不到的事,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眉头微凝,东略显疑惑的看著锦:「我真不明白…」但是不明白什麽,东也没说下去。

    「嗯?!」锦轻轻应了声却不敢催促,只怕太过急切把好不容易伸出殻的蜗牛又吓回去。

    沈吟了一会儿,东才继续说道:「锦对我一无所求,为什麽有时候对我这麽好呢?!」

    总算他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总算他也感到自己的努力的付出了,锦听了实在安慰,觉得前途好像又明亮了些。

    「你怎知我对你无所求?」锦笑得极淡却很温柔。

    皱起眉头,东更加不解:「我这辈子算是你锦织家的人了,要怎麽发落但凭你一句话…」

    不想再听到他这些令人鼻酸的认命话语,锦倾身吻了他,极尽温柔的辗转厮磨,好一会儿才放开他。

    「没错,你这辈子只能是我锦织家的人,」锦重覆著这句别具意义的话,心里乐孜孜的:「至於为什麽对你好,你慢慢总会明白的。」

    「何必麻烦?!锦对我有任何要求就直说,我一定会尽量达成。」

    见东说的坚定,锦愈加心疼,他真把自己当成赎罪洐过的工具了。

    “我只想你爱我,但这却是我唯一不愿强迫你的事…”

    「我的要求,你现在做不到…」伸手理著东的发丝,锦淡淡的笑道:「我会一直努力,让你尽快能做到。」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东更加不明白了,既然是他该做到的事,为什麽锦要努力?!不是应该他来努力才对吗?!

    「别想了。」趁东发楞之际再偷得一吻,锦温柔又包容的笑著:「你现在想不明白的,等你想明白的时候,我会连本带利向你讨回来。」

   
下部 第六章
章节字数:14615 更新时间:08-12-23 01:26

    就如中野所说,大自然比起那些吃不完的药对东而言确实有效多了。二个礼拜的假期结束,东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哪里还找得著半点儿病恹恹的样子。

    除了那几顿痛揍实在伤筋动骨太过严重,还得得每天泡药浴以外,其馀一切都恢复正常生活。也因为这样,锦没有任何理由再拒绝实现自己的承诺,终於让东开始上班。

    对锦而言,除了养好东的身体,另一项收获就是东终於对他敞开心胸,当然还是比不上对暮和慎言那样亲腻,但至少面对他时,不再只是唯唯诺诺。

    二个礼拜过去锦才知道,东原来竟是少见的干才,以前他代表慎言公司时,锦总以为这体弱多病又骄纵任性的大少爷只是担个头衔摆摆谱,真正做事的肯定是下面的人。

    没想到东这次进到三合会,重新带起原来的专案,短短二个星期便让原本乱无头绪、几近停摆的几十亿案子重回轨道,林林总总的事务理得有条不紊、大大小小的事项了如指掌,时程的进度掌控安排得恰到好处,最厉害的是这能压垮几个人的繁重工作到他手上竟还一付游刃有馀、轻松自在的模样。

    真是太小看他了…合起才呈上的专案进度报告,锦忍不住上勾的嘴角挂著既得意又骄傲的笑。

    原本让东上班不过是让他消磨时间也没指望他能真正帮上什麽忙,但这下锦已经开始盘算怎麽让东参与更多核心事业,共同分担三合会的工作。

    锦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好到想向全世界宣告,他的东有多麽能干、多麽了不起。

    其实锦心情雀跃的原因并不全然是东的能力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主要是发现这将携手一生的伴侣,除了分享他的荣耀成就以外,还能与他共同分担重任、经营事业、拚博未来…二个人一起努力、共同享受的人生…怎能不让人满怀期待、雀跃感动!

    锦实在按捺不住,虽然东太过能干根本不算个理由,说出来大概也会被笑死,但他就是想和东二个人单独相处,像一般情侣那样…是约会吧!还没跟东约会过呢!原来是少了这个阶段,难怪东始终与自己有层隔阂。

    愈想愈是这个原因,愈想愈是期待,锦喜孜孜的按下电话。

    「喂,东,晚上一起吃饭吧!就我们俩个。」

    话筒那边的人楞了一下才有反应:「呃…请问您是…」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锦心情大好,也不在乎这些许小事。

    「是…松本先生吗?」东不太确定的问道。

    「不是…」锦好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一般。

    「还是田村先生?」口气仍是不太确定。

    「不是…」声音渐渐冷了下来。

    「风户先生?」

    「…」

    「松阪先生?」

    「…」

    「谷口…」

    「到底有多少人约过你吃饭?!」终於忍不住,锦低吼了出来。

    「呵…」电话里传来捉狭的笑声:「只有锦织先生一个人。」

    「你…原来是故意气我!」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隐隐舒了口气。

    「谁叫你装神弄鬼。」东仍是嘻嘻笑道:「要玩猜猜你是谁的游戏当然得要有心里准备我猜的是别人罗。」

    「淘气!」锦轻啐一口,其实心里开心的要命。

    他知道经过那些事之後,东对他有种莫名的恐惧和疏离,像这样毫无芥蒂的跟他开玩笑或者说恢复本性也是最近才开始的事,想著不由心底又泛起了些甜蜜,愈加想试试情人间的活动。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锦重提了这通电话的本意。

    「我们不天天一起吃晚饭吗?!」东不解问道。

    「不一样,今天我们不回家吃,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锦的声音里沾染了浓浓的笑意,东也不知道他乐个什麽劲,问道:「拿下大案子了?那也不该请我啊!是业务部的人一起去吗?」

    「跟你约会不行?」锦实在给他的迟顿气死,都说这麽白了。

    「约会?!」东更加不解:「有事跟我谈现在就可以说了,要嫌电话不方便,我过去你办公室也就是了…」

    「不是公事!」这人根本一点儿情人的自觉都没有!

    想想也是,他还深爱著他的妻子,又是被那种名义送进锦织家,之前对他也谈不上好,他对自己能有好感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锦的口气不由放缓了:「陪我一起吃顿饭吧!今天我想放松一下。」

    家里才是最能放松的地方吧!东心里驳了句,可也不好说出来,反正作主的是锦,要他干嘛就干嘛。

    「嗯。」应了声才想到早上答应了小广,东连忙道:「可是我答应小广晚上陪他抓萤火虫。」

    「你对小广倒好。」锦轻笑了声。

    小广这孩子母亲去世得早,个性又早熟,虽然彬彬有礼却不腻人也不容人亲近,但对东却是异常依赖亲腻。锦既然想与东天长地久,对此情形当然是乐观其成,但有时又不免忌妒儿子占去东太多时间。

    听不出锦这句话的真意,也辩不出锦现在的喜怒,东只能嚅嚅应道:「啊…小广…很可爱…」

    「可爱?!」锦想到什麽,”噗嗤”笑出声来:「你不会是把我儿子当成宠物养了吧?!」

    「呃…」其实是有一点,小孩儿跟宠物本来就是同一类别,但当著人家老爸面前可不能坦承不讳:「不是…没有…我没有把小广当宠物…」东想起以往锦和铁矢的态度,揣测锦大概不喜欢小广和他在一起,便又说道:「对不起,以後我不会随便答应小广什麽事了。」

    「对不起什麽?!」锦听了实在无力,东对他的防备始终不能去除,才几句话而且,便又把他往坏处想,叹了口气:「我很高兴你和小广处得好,别又多想了,今天吃饭权当谢谢你对小广的照顾吧!」

    自锦的口气东听得出锦心情变差了,至於为什麽,他也不明白,最後这个吃饭的理由更是奇怪,他可从来没照顾过小广,但锦都这麽说了,也只能点头称好。

    挂了电话,锦的好心情只剩一半,转过椅子,望著窗外蓝天。

    什麽时候东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能接受自己,不愿躁进是怕适得其反,让东更加排斥他,但这样毫无进展又实在让人心焦…

    管他去!乾脆什麽都告诉东,他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反正关系再坏也不会坏过现在…

    锦打定主意,决定晚上就跟东告白,这麽一来,对晚上的约会便又期待起来,虽然知道东也没什麽浪漫细胞,还是让秘书约了一个气氛合适的浪漫地点。

    愈接近下班时间锦愈是沈不住气,他自认也算冷静成熟,便是数十亿的案子也能谈笑自若,但这时心里七上八下,跟个毛头小伙子没有二样,眼看著时钟慢慢的走,实在煎熬,想想索性提早走了算了。

    按下分机,不料等了好久才有人接,接的人还不是东。

    「我找东山。」

    「他不在办公室…啊,是会长吗?东山先生不在这里,他有访客,在会客室里。」

    「访客?!那一位访客?!」

    「是白川慎言先生。」

    「知道了。」

    挂掉电话,锦心里顿时冷了一大半。慎言他来干嘛?!真是来谈工程进度还是想把东带走?!

    每一间会客室都有监视或监听器连线到锦的办公室里,本著信任,锦平时并不会打开,看著桌上暗黑的监视屏幕…

    手指放在按钮上,明明知道不应该,但就像被蛇诱惑的夏娃,根本抵挡不住心里的欲望驱使,明明知道现有的一切美好可能都会被摧毁,但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潘朵拉的盒子里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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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终於还是按下按钮…

    画面一亮只见东的手被慎言紧紧握住,东脸上的笑真挚明亮与平日应付自己的敷洐笑容完全不同,锦看得拳头不禁握了起来。

    「听到暮说起你那时的情况,我…」哽住了声音,慎言再说不下去。

    「你也知道暮一向爱夸大,」东拍拍慎言握著他手的手背,安慰道:「哪有他说的那麽严重!」

    「脸色看起来还不错,人也没瘦多少。」仔细端详著东,慎言仍是担心:「伤都好了吗?有没有留下後遗症?」

    「都好了,连疤都没留下,其实…父亲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你别为了安慰我替他说话,那天的情形不只暮一个人讲给我听!」慎言的声音倏地冷硬起来:「那老头…总有一天…」

    「什麽老头!」东笑著打断慎言的话:「那是你父亲…」

    「我不会认他的。」

    「那可不行,他现在也是我父亲,你不认他是打算也不认我这个弟弟吗?」

    盯著东一会儿,慎言才终於叹了口气,说道:「当他儿子比不当好,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答应他那些条件。」

    「你说我傻,但为了我放弃所有的慎言难道不傻?!」东劝著慎言:「你和父亲和好吧!现在我已经离开你,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慎言生冷的应道:「我不需要他的原谅!」随後对著东温柔一笑:「我去拜托锦织会长让他放了你,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不一样了…慎言,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东轻轻叹了口气,话里有几分唏嘘。

    「当然可以,我说过会一辈子照顾你,永远不会变。」感觉到东以往明显不同,慎言紧紧握著东的手,生怕手一放便要失去他。

    抿了抿唇,东低下头,缓缓说道:「我不想回去,锦对我很好。」

    「对你好?!」慎言的声音瞬间拔高:「他要是对你好会任由人欺侮你?!他要是对你好会把你一个人留在雪地里?!他要是对你好会强迫你,对你…对你做出那种事来?!」

    唇角抿出一个不很自然的笑来,东话声和缓却很坚持:「即使这样,我还是想留在锦织家。」

    「你疯了不成?!」

    「慎言根本保护不了我,不是吗?!」深深望著慎言的眼底,东叹了口气,整个人突然变得十分淡漠:「莫说你不在场,就算当时你在场,你能抗衡老爷的力量改变现在的事实吗?!」

    慎言被噎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看著东,脸上无尽的後悔自责。

    二人互看著沈默了一会儿,最後慎言才颤著声音道:「我知道你气我、恼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竟然不在你身边…」

    「慎言,够了。」抽回自己的手,东愈加冷淡:「本来我想就这麽分了也算好聚好散,但你偏偏纠缠不休,你想听实话是吧!那我老实告诉你,我不只气你、恼你,我还…恨你!」

    慎言瞪大了眼,简直不能相信,那眼神锐利得似乎要把东看穿却又弥漫著无尽的哀伤痛苦。

    慎言张了嘴,唇颤动了半响,才问出一句:「你…恨我?!」

    撇过头去,东望著空无一物的墙面,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绘梨怎麽会死?!我能救她的,却因为先救了慎言你…只要看到你,我就不得不恨你,你知道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有多痛苦吗?!」

    这是慎言心里最深沈的痛也是他最害怕的事,这时听东说出来,他只觉全身血管倏地冻结,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他抚著脸,声音低哑的吓人:「你胡说…你说过不恨我的,你说过重来一次你仍然会救我的,你说过我…也是你爱的人…」

    「那时我还需要你的庇护,只能这麽说!」东近乎绝情的说道:「但现在我有锦了,何必勉强自己跟你在一起。」

    「不对…这根本不是你…」慎言喃喃念道:「你这麽说只是想让我对你死心,让我跟家里复合…」

    「没错,我是想让你死了心,让你别再纠缠我…」看著慎言,佛彷看著一件极其不屑的东西,东的眼里哪里还找得到平日的信赖亲腻,只剩明显地痛绝厌恶:「慎言,你到底认识我多少?!你以为经过这麽多变故後,我还看不透吗?!要过舒坦的日子就要找到能让自己过舒坦日子的靠山,小时候是父亲,但他对我的爱是因为母亲,母亲死了就不可靠了,所以要找靠山得找个爱我的人。」

    冷笑一声,东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龌龊心思?!我早就晓得了,不说破不过是玩玩欲擒故纵的手法,借机献身给你也是让你尝尝甜头更难舍下我…」

    「怎麽可能…」慎言看对东冷淡却依然高贵俊美的脸庞,不可置信的摇著头:「不是这样的…」

    「那时父亲主动找你示好不是吗?!你们父子天性,我还真怕你丢下我不管,正好上天给我这麽好的机会,要不,能解决你欲望的方法多的是,我何必牺牲自己。」东轻蔑的看著慎也,继续说道:「但是我现在有锦了,他可是比你更加牢固稳当的靠山,是连父亲都不敢得罪的人,在锦的庇佑下还有谁能伤害我?!」说到这里,东露出一个笑来,市侩而算计的笑:「慎言难不成当真以为我是为了兄友弟恭或是父子亲情才拚著挨那顿打答应替敬言顶罪?!我已经付出这麽大的代价才得到我要的,所以,慎言,我是不可能跟你回去的。」

    原该丑陋恶心的笑在他清雅俊美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但看著的二个人的心同时碎了…

    「原来…我真是错看你了…」慎言闭著眼睛,自嘲的笑道。

    「该说你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我。」东淡淡的说道。

    慎言抹了下脸,恢复平常的镇定:「锦织…他确实比我有权有势,但你别忘了他不爱你,他不可能像我这样待你。」

    「不爱我?!」东勾起唇角,笑得十分得意:「你不是和暮有联系吗?!那你该知道他现在对我有多迷恋。这可比我预想的好多了,我本来想著被父亲毒打一顿,再用异能救他儿子,这苦肉计加上施恩不图报,让锦给我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就罢了,却没想到他也和你一样…」挑起了眉尾,东又似鄙夷、又似蔑笑:「我真搞不懂你们,怎麽会喜欢和自己一般无异的同性身体,竟不觉恶心吗?!不过也好,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砰!”伸手扫落桌上的萤幕,锦握著拳头、红著眼睛,实在不知如何发泄!

    纵然早已知道东不如外表纯真圣洁,也料想他城府深沉、精於算计,但亲耳听到自他口中说出自己只是被他利用、玩弄的棋子,听到他用”恶心”形容自己对他的赤诚感情,锦只觉全身的血液彷佛都沸腾了,在体内横冲直撞只想找到个缺口爆发,但明明如此怨愤,心底深处还是翻搅著比怨恨还更痛上几百倍的哀伤绝望。

    东,你难道不知道玩蛇的人最後终要死在蛇吻下,既然我对你的一片真心被践踏到此,那就…当它死绝了吧!

    ========

    会客室里的对话也已接近尾声。

    慎言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说出的话不知是警告、劝告又或诅咒:「东,锦织不是笨蛋,更不是甘於被利用的人,你…好自为之。」

    「只要慎言别再来纠缠我,一切都会好的。」迎视著慎言的视线,东淡漠的说道。

    话已经说到尽头,慎言留下最後说不出意味的一瞥,转身而去。

    门不知关上了多久,东才失神落魂的说道:「慎言,我根本不值得你爱,就这样,收回你放在我身上的所有,毫无牵挂的去追寻你的幸福吧!」

    ========

    这是一间位於市中心的法式餐厅,位於五十四层楼高大厦的顶端,菜自然是好的,但也没好到得三个月前预约才能有个靠窗的坐位,之所以如此热门抢手,除了那一幕幕尽收东京的璀灿美景外,就是特意布置出来属於情人的浪漫又不失高雅的气氛。

    锦和东坐在单独隔开的包厢里,慢慢吃著一道道视觉、味觉都被完全满足的精致佳肴。

    「干杯。」晚餐结束後,锦拿起桌上的香槟跟东碰了下杯子。

    金黄色带著一点点气泡的漂亮液体顺喉而下,带上来一阵爽口清凉和淡淡的酸、浅浅的涩,属於香槟的迷人味道。

    东笑眯了眼看著锦,心情说不上好,但好像又比平常轻松一些。与慎言的决裂虽然令人难受但也算是解脱,这解脱自然不是东跟慎言所说的终於他的摆脱纠缠,而是心里带著感激和歉意的厚重枷锁总算稍稍解下。

    「今天慎言来找过你了?」锦看似不在意的问道。

    「嗯。」东点点头,他不觉有什麽不可告人。

    「他想带你回去?」锦轻轻摇著刚倒出来的香槟。

    点点头,东淡淡笑道:「怕我不适应,想请你让我回去。」

    「你呢?!也想回去吗?!」锦问道。

    摇摇头,东抿抿唇:「回不去了,锦见过时间能倒转吗?!」

    「如果我让你走呢?」或许是物伤其类,锦心里这时真的想,如果东回答要走就让他走了吧!如果东对如此痴心的慎言还有一点儿情义和顾念,那麽自己什麽都不再追究,就让所有的爱与恨随风而去。

    显然没想到锦会放他走,东楞了一下才道:「如果…锦答应让我走,我自然是感激的。」

    「那你叫慎言来接你吧!」锦深吸了口气,有种绝望的无奈悲哀。

    转头看著窗外的夜景,东略显落寞:「慎言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一个人可以的。」

    看到东的神情,锦强自压抑的火气一下子翻腾而上,明明是他把人伤害透了,为什麽还能露出这付理所当然让人心疼怜惜的哀愁表情!

    「没有我的保护或者慎言的保护,你真的可以吗?!」锦哼笑出声,随後嘲讽问道:「还是这也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之一?!」

    东转回头瞪著锦,楞了半响才道:「你听到我和慎言说的话了?」

    「没错!」锦冷冷的盯著东,声音也如眼神一般寒冷:「所以你不必再装出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取我的同情,我也不会再上当!」

    「我…」东想解释,但张了口却不知要说什麽!

    但又有什麽好解释的,连亲如慎言都故意让他看轻了,锦怎麽看自己又有什麽关系?!况且,锦若讨厌自己,早点对自己厌腻、早点丢开自己,也未尝不是好事!

    东自幼是给娇宠大的,性子里本就有些轻狂,虽然看不出来,但他此时才与慎言情断义绝,受到的打击实在不轻,锦此刻言语撩拨只是让他潜意识里更生出索性将自己推落悬崖的决绝偏激念头。

    「既然锦什麽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麽好说的了。」

    东这里赌上了气却错失了解释的绝好机会,锦原本还存著万分之一的希望,就算东是哄哄自己,说几句讨好的话也好、解释的话也好,甚至是欺骗都无所谓,只要东有那麽一点点在乎他、或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锦想他都会原谅东的。

    可是东呢!就这麽冷冷一句”没什麽好说的了”,自己对他的付出与真心竟就只值这麽一句”没什麽好说的了”…怎不让人寒彻心骨!

    下午东说”恶心”时的轻蔑表情重叠上眼前冷漠的脸孔,耳中只听得到不断回放著的”恶心”两字,直到最後,锦简直要让这二个字给淹没。

    「跟我在一起时你真觉得恶心?!」锦忍不住痛苦的问道。

    东转过头去没有回答。

    捏著东的下巴,强迫他迎视著自己,锦低吼著:「回答我。」

    闭上眼睛,东叹了一口气:「我有过妻子,是个正常男人,锦认为呢?!」

    颓然放下手,虽然已经有了预想,但听到东这麽说时,锦还是绝望的想哭。

    两人之间沈默了好久,最後东开口问道:「锦答应放我走…」

    「呵…」锦低低笑了起来,倏然抬起头,盯著东的眼神森冷怨毒:「你用尽心机不就是想要我的保护?!如你所愿!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代价就是用你觉得最恶心的事来交换。」

    「不…」东呼喊出声。

    「你有什麽资格说不?!」锦伸手抓住东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把他的手腕折断:「别忘了这盘棋里我才是棋手!」

    东痛得冷汗直下,紧紧咬著唇不吭一声。

    放开了手,锦的怨怒高涨著,但又多了些低婉的怅然:「原本今天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但现在看来也不必讲了。」

    东见锦情态低回惆怅,胸口竟有些酸涩,开口便要问他是什麽事,但转念又想,问了做甚,棋手既然是锦,他想怎麽走自然随他,要说不说岂是自己开口问得。

    这才一瞬间的念头便又把两人和好的契机给转掉。

    锦一口饮尽杯中酒,说道:「从今天起,你就在我的”保护”下好好在锦织家过日子,其馀什麽也别再想!」

    听出锦的弦外之音,东急切喊道:「不,你答应让我工作的。」

    锦冷冷笑了起来:「东,你还是搞不清楚状况,从现在起,我对你没有承诺,只有要求。」

    噎了一下,虽然知道没什麽用,但是东咬咬牙还是道:「你曾说过,不论我想什麽、不想什麽都让你知道,要求也好、拒绝也行…」

    「对你有利的事,你倒记得清楚!」锦讽笑出声:「工作对你真有这麽重要吗?」

    「是的。」职场是他唯一证实自己还有价值的地方,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抱持著这样的信念,东几乎算是恳求著锦:「只这一件,以後无论锦要求我做什麽都可以。」

    「做什麽都可以?!」锦的表情可以说是狠绝阴戾:「好,我答应你,但在锦织家以外,你的面子自己挣,我可不会帮助你分毫,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有一天怠惰或者绩效不让我满意,这个允诺便算失效。」

    其实怠惰或绩效都是锦说了算,也就是只要锦不高兴随时可以毁了这个承诺,东也明白却只能接受,能做的也就是尽力表现,让锦觉得在工作上他还有些用途。

    结束晚餐,回家的途中两人一路无话,好不容易回到家,锦把车子停好也不理东迳自就走了。

    东颓丧的回到房间,先是慎言、接著是锦,心里著实不好受。

    一进门还没坐定,暮便拉著他惶急问道:「少爷,您跟慎言少爷胡说了什麽?!怎麽惹得他说再也不管你了。」

    「是我要他别再管我了,他可比你听话多了。」东勉强挤出一个笑,还不忘调侃当时暮不听他安排的事。

    说完也不管暮,换了鞋便往内室走去。

    东这付无关紧要的样子差点把暮气死,跟了上去,叨叨念念:「您还有心情开玩笑?!慎言少爷这次是打定主意不理你了。」

    「不理我才好。」东只淡淡一笑:「他总算想开了。」

    「少爷,您别胡闹!」暮急的直跺脚,真想把他这位少爷的头拧下来看看里面装什麽,转到他正面才看到东毫无生气的眸子和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暮简直吓坏了,哪里还顾得生气,连忙问道:「怎麽了?!您跟慎言少爷吵架了?!」

    东抿著唇也不说话,表情始终淡淡的,只是愈来愈红的眼眶和终於承载不住顺颊而下的泪水证明他心里确实难过。

    「好端端的怎麽吵架了?!慎言少爷不是说要接您回去吗?」

    暮双手扶著东的肩膀,想自他的眼里看出什麽,却只看到他的眼泪愈落愈急,看东这付模样,暮心里哪里还有半点儿主张。

    手忙脚乱的把东的泪水抹去,暮急急安慰道:「少爷,您别难过,我帮您去跟慎言少爷道歉,他那麽疼您,一定不会生您的气的。」

    「暮,我好难受,你让我抱抱…」东说完也不管暮答不答应,便把他拦腰抱著,脸埋在他胸腹之间。

    暮被东吓得慌了手脚,想拍拍他也不敢、摸摸也不好,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感觉到自己给他脸贴著的衣服被他的泪水浸透,心里心疼这少爷,眼中一阵酸涩也跟著掉下泪来,还管他什麽,双手一拢便将他抱在怀里。

    「慎言少爷不会跟您较真的,我打个电话给他,您好好跟他说说。」暮呜咽著安慰,说完拿起小桌上的电话就要拨。

    「打电话给谁呢?!」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锦走了进来。

    暮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把手中的电话放下。

    锦一见到东整个人缩在暮的怀里,胸口怒气”轰”地燃烧起来,上前用力将暮推开,却见东红著眼睛,颊上泪痕殷然,一脸哀愁,不胜委屈…他…怎麽还能扮出这付样子?!

    心里怒火愈发狂炽,好像要将身体炸开一般,可到底是气东龌龊卑鄙还是气他竟打著主意想离开自己又或是气他与暮如此亲密,锦也分辩不出!

    「怎麽?!知道在我这里讨不了好,又想回头找慎言?!」鄙夷的盯著东,锦眼里尽是不屑:「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便叫暮去求他?!」

    东低下头也不回话。

    暮根本不知发生什麽事,但看情形也知道不对,连忙说道:「不是,我不是打给慎言少爷。」

    “霍”地转身,锦冷冷看著暮:「你是拿锦织家的薪水还是白川家的?!我这算养只老鼠啃自己的粮吗?!」

    「我…慎言少爷担心少爷,所以…」暮嗫嚅说道。

    「住口!从主子到下人全是骗子!」锦喝了声。

    暮还想解释什麽,全让锦一声冷哼拦了下来:「东现在身体都好了不必人特别照顾,明天开始你不必跟著他。」

    暮一听还得了,连忙喊道:「锦织少爷…」

    「不听话就给我滚!我锦织家也不需要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锦此刻气得已经失去理智,哪里还听得进去半句。

    双膝一跪,暮颤颤喊道:「锦织少…」

    「小暮,你就依锦织会长的安排吧!」东终於开了口,他知道暮再多说必然触怒锦,他本来就不想因为自己限制住暮的前途,今天既然与慎言的情份都斩断了,索性断得乾净。

    「少爷?!」暮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著东。

    东拉起他来,拍拍暮的肩膀,温言笑道:「你也不小了,难道真要跟我一辈子,我已经注定是这样,你跟著我能有什麽出息?」

    锦冷眼看著,心里不住讽笑,现在这出温情戏又是演给谁看。

    「可是…」暮哪里放心的下,张开又要说话。

    「我现在身体都好了,也已经正常上下班,哪里需要人照顾。」东截去暮的话语,劝道:「你听从锦织会长的安排,总要开始学著过自己的人生。」

    暮觑了锦一眼,见他神情淡漠完全没得商量的样子,知道再争取下也没希望,虽然舍不得,只能无奈点头。

    「下去吧!」锦冷著脸下了命令。

    暮是万分不舍,一步三顾,锦也没催促,待他走到门口才淡淡一句:「暮,这话我只跟你说一次,只要你还在我锦织家,若是再私自与白川慎言联络,我便让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的东山少爷。」

    暮听了悚然一惊,莫非是自己多事才造成今日结果…他转过头来望著东,眼泪已是簌簌而下。

    东只对他摇头轻笑,示意不关他的事。

    见两人眉目传情,锦怒气一上,又是冷冷一句:「还不走!」

    待暮走後,锦转身瞪著东,又讽又嘲:「你说跟男人在一起”恶心”?!但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

    东听了眼中光芒一闪,随既黯下,本来不想分辩,但又怕锦心里不悦对暮不利,只得说道:「暮只是感念我救过他,他是个正常的孩子。」

    他不说还好,这一解释更是勾起锦的的滔天怒火:「这麽说来是我不正常罗?!」

    控制不了也根本不想控制,锦拉著东的衬衫往两边用力一扯,”刷”地一声,扣子蹦得到处都是,顿时露出他大半片肌肤。

    伸手将东推倒在床上,锦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恣意玩弄,见东始终闭著眼睛、眉头微皱,不知是觉屈辱、厌恶还是无奈,但不论哪一种情绪锦都无法接受。

    流窜全身汹涌澎湃的怒火和愤恨只想找个地方发泄,而身下的始作俑者便是最好的祭品,锦哪里还有平日的半点儿温存体贴,只剩狂暴粗鲁的掠夺和占有。

    东苦苦咬牙撑持,但这违背自然的交欢在锦的刻意冲撞下更如刑罚一般,终於还是难以负荷,疼痛随著愈来愈模糊的神志似乎也渐渐淡去。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开,痛苦的表情也逐渐放松,锦知道东快要晕了过去…

    但凭什麽?!凭什麽只有他深陷痛苦无法自拔?!而这个无心冷血的人只要昏过去便什麽都解脱了?!

    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锦伸手在东的腿根内侧用力一掐。

    「啊…」一阵尖锐的痛楚立时让东神智清明过来。

    锦一双眼睛宛如毒蛇一般,冷冷地盯著东:「这是我的怒气,用你的身体好好记住!」

    就这麽一次又一次在濒临昏迷的边缘中被用各种方式强迫清醒,一直到东再也无法有任何反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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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自有知觉後,全身所有的感知就只剩痛楚而已,头上是快要爆炸开来一突一突的痛,身体是像被火炙似的灼痛,承受锦怒气的下身是撕裂般的激痛…

    东转头看著逐渐泛白的天际,身体有一万个不愿意动,但脑袋却残忍的下了起床的命令。

    慢慢的转身、慢慢的撑起身体、慢慢的下床、慢慢的站起来、慢慢的拖著自己往浴室走去。

    东看著镜中的自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其实不用看,光凭身体的感觉,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惨不忍睹…

    锦肯定是故意的,除了发泄怒气、除了宣示主权,最主要的目的是不想让他去上班、是想把他最後的尊严也给挫尽!

    握紧拳头,东抿紧了唇,他绝不能让锦用“怠惰”这个理由把他辞掉,他…已经什麽都失去了…

    在锦织家只剩孤孤单单的自己、只剩仅有的一点儿骄傲,所以更要努力坚持下去,绝不能如锦的愿,让自己沦为锦床上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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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比平常晚起了些,看著餐桌上空著的坐位…昨晚好像做得太过了…这念头才转过一瞬,便又狠狠压下,那种人哪里值得珍惜!

    吃完早餐、翻完报纸,仍未见到该上餐桌的人影,锦不由嘲想,昨天还那麽认真的恳求著自己要保有工作,看来也是故做姿态,那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气,只顾自己的自私个性,这不第一天就撑不住了。

    召来管家田村,锦交代道:「去叫东山起来,跟他说今天不上班以後也不必去了。」

    田村脸色有点儿奇怪,垂首恭立,答道:「东山先生已经出门了。」

    「出门?!」锦楞了一下,才问:「什麽时候走的?」

    「清晨五点半左右。」

    「五点半?!」锦沈吟了一阵,莫非受不住回去找慎言?!想到这里,脸色都变了:「带了什麽东西?!」

    田村理所当然的答道:「公事包啊!」倒是锦这个问题问的奇怪。

    怎麽可能?!根本不信他真的上班去了,锦拿起手机拨了办公室的号码…

    「你好,我是东山。」话筒传来十分熟悉的招呼用语,声音掩不住疲惫沙哑。

    锦急忙掐断电话,完全无法否认,在听到他的声音时,悬著的心立时归了位…实在让人气恼,自己到底著了什麽魔!

    愤愤收了电话,心情还未平静,锦不禁又想,既然是去上班,为什麽不等自己?!难道他真厌恶自己到连同桌吃饭、同车交通都不愿的地步?!哼!既是如此,那就各走各的,倒要看看他能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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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织宅邸位在东京都内,虽然掌握著国内经济命脉,但为保有安全、私密和宁静,历代主事者根本不让大众交通建设靠近,所以开车不过几十分钟的距离,东却要花去将近二个小时,要先歩行近几十分钟到车次极少的小车站,然後再转二次车到达公司。

    每天清晨六点以前得出门,回到家也都超过九点,如此一来,别说交通,锦连吃饭也碰不到东,这更加落实了他的想法,东能避他多远就避多远,根未不愿与他有所接触。

    锦隐忍著不发作,但怒气还是要发泄,对东的工作便愈加挑剔起来,平时根本不会注意的小细节也拿起放大镜检视,一点小错便惹得他怒目相加。

    东为求锦的肯定只能花更多心力在工作上,不止公司、车上、即使回到家里也是废寝忘食,他身上的烧根本没退过,全身难受的一点儿食欲也没有,还得逼著自己多少吃一些维持体力。

    几天就这麽绷紧了发条过去,好不容易挨到星期五,东想再撑过一天便能好好休息,心情总算放松了点,中午请人订了清淡的饭盒,还没拿到手,就接到秘书电话,指示锦下午要针对他的专案召开紧急会议,这一忙午餐时间又过了。

    带著临时准备好的资料进到会议室,东又饿、又累、一身烧出来的虚汗让冷气吹著不禁发起寒颤,整个人晕晕糊糊的实在难受。

    听到锦宣布会议开始,东勉强定了心神,但脑筋、口齿根本不听使唤,才讲了几句话便让锦气得拍桌子。

    「散会!」二个字直接打断东的简报,锦气得把资料扔到东面前:「根本是浪费大家的时间,亏我还让秘书提早叫你准备…」

    谁都看得出来老板这几天阴晴不定,而脾气大都针对东一人,大家摸摸鼻子走出会议室,有人同情、有人则是幸灾乐祸。

    不一会儿人都散尽,会议室里只剩锦和东两人。

    嗤笑一声,锦嘲讽道:「这就是你的表现?!未免令人失望!」

    低垂著头,东握紧拳头的双手簌簌发抖,低哑的声音带著几分脆弱:「锦,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终於向他低头了…锦心里不禁泛起几丝快意,虽然心情愉悦的很,说出来的说却是一点儿温度也没有:「我可不是做慈善事业的。」

    还是不行吗?!自己所有的努力在这个男人的眼中不过是可笑的挣扎…

    颓著双肩,东全然地灰心绝望:「我明白了。」

    双手撑著桌面缓缓站了起来,但原来苦苦撑持的一口气此时全部散尽,整个人就像瞬间被抽空了一般,东眼前一阵晕黑,身体一软便又跌坐下去。

    「别再演戏了,我说过我不会再上当。」锦看著这一幕,冷然哼笑一声。

    见东半天没有反应,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竟晕了过去,这还是几天来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端详,锦坐在桌边上,细细看著东。

    憔悴了好多,眼下有著明显浮肿的黑眼圈,才养上来的脸颊又凹陷下去,真真是大少爷,才几天没人照顾就成了这付样子,锦不禁摇头,埋在心底柔软的一方就这麽轻易地又蠢动起来。

    瞧他一脸的汗到现在还没停,锦不由好笑,面对自己真让他这麽害怕?!想想这几天对他确实严厉了些…

    轻叹口气,锦伸手顺了顺他额上的发丝…手一碰到东才发现他体温高的吓人,连呼在自己腕上的微弱不已的吐息都灼热逼人!

    该死!这到底怎麽回事?!

    =======

    「没什麽大碍。」中野收拾著器具,平淡的说道:「比较严重的就是那里的发炎,发烧也是发炎引起的。」

    「真的?!」锦不禁脱口质疑:「他刚刚还抱著肚子喊疼…」

    「饿坏了吧!」瞥了锦一眼,中野口气没有任何波动:「几天没好好吃东西,胃当然受不了。」

    锦听了脸色一变,没有对著中野,反倒转头对著昏睡中的人不满说道:「这算什麽!苦肉计吗?!」

    「你可冤枉他了。」拿起注射器,引了大半筒葯水,然後注进点滴里,中野瞅了锦一眼,似笑非笑:「要是我那里也有个这麽严重的伤,恐怕我是连吃也不敢吃。」

    知道中野那一瞅的意思,东私密处的裂伤说来还是拜自己所赐,脸上一红,倒真接不下话来。

    中野哪里肯饶他,嗤笑一声:「你事前多花几分钟准备,他可就少受这几天的罪,还有,他肠弱胃虚,以後享受完了记得马上给他清理乾净,那东西留在身体里要害他拉几天肚子。」

    锦听了有几分心虚,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知怎地,中野忽然叹了口气,脸上平淡的表情卸了大半:「锦,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过了,唯独漏了一句。」

    没管锦的满眼征询,中野看了东一眼,不由摇摇头:「现在再说什麽也晚了…」他为人一向冷淡,但这话里竟有说不出的遗憾。

    直觉中野没说他的是很重要的事,锦直接开口问道:「哪一句话?」

    并没有多说的意思,中野掠过这个话题,调著点滴,迳自说道:「点滴里加了助眠剂,他也该好好睡一觉了。」接著拿出一管药膏给锦:「消炎用的,擦在伤口上,一天两次,我想你也不会要别人动手吧!」

    接过药膏,锦确实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东私密的地方,就连是医生的中野也不例外。

    见中野已经收拾完东西准备要走,锦连忙追问:「你想说的到底是什麽?!」

    「现在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越过锦时,中野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中野不会说,锦不再勉强,心里却不禁怅然若失,但究竟失去了什麽?!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个影子可又什麽都抓不住。

    走到门口,还是不忍心两人就这麽下去,中野转过头来,看似漫无边际的说道:「因为体质的关系,东很怕疼,这几天对他来说简直堪比酷刑,锦不妨想想,他宁愿忍受这麽多痛楚也坚持不愿倒下的原因是什麽?!」

    「工作…」锦喃喃念了出来,接著又否认道:「不对,他不过是要我的我的保护、要锦织家的庇佑、要维持养尊处优的好日子…」锦抬头看著中野,眼神渐渐冷了起来:「所以利用我、玩弄我的感情,他这麽做绝不是真正为了工作,必定别有居心。」

    撇撇嘴唇,中野哼了一声:「聪明人的通病,看只用眼睛、听只用耳朵、想只用脑子…却从来不肯用心!」说完也不理会锦便走了。

    锦若有所思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踱到东的床边,这张纯洁而脆弱的脸庞还是那麽令人怜惜,昏倒前摇摇欲坠的坚强还是那麽令人心疼。

    用心…我真的还能对你用心吗?!

   
下部 第七章上
章节字数:8201 更新时间:08-12-25 09:45

    睡了长长一觉醒来,锦觉得东不但没有好一些反而比之前更加糟糕,整个人虚软疲惫、黯淡无光。

    是心情吧!?

    「你这样星期一怎麽上班?」心里到底不忍,锦连想都没想,话就这麽脱口而出。

    东的眼睛一瞬间亮了,照得整张脸也光采起来,他望著锦似乎不太敢确定:「我…真的还能回公司?!」

    点点头,锦淡淡说道:「有人愿意卖命,我何乐而不为。」接著脸色一紧:「不过星期一要是还这付病恹恹的模样就不必去了。」

    「我会好的,星期一以前一定会好。」东几乎是保证的说道,虽然是一点儿也不负责任的保证。

    「那最好。」锦哼哼笑了两声,脸上看不出来,心里却是真的高兴。想到了什麽,又问:「你身体不舒服怎麽不讲?」

    低下头,东颊上晕了二片红:「慢慢总会好的。」

    锦知道他是因为伤在难以启齿的部位所以不好思意讲,大抵也是因为怕疼所以自己也没上葯。

    虽然明白,锦还是不悦:「要是没好呢?!小伤口也能死人的。」

    死了就算了,而且伤口可不小…东没敢顶话,只是半噘著唇不讲话。

    「不高兴?!」锦冷著声音问道,其实脸上已经半笑开了,反正东低著头也看不到。

    「没有。」两个字说的飞快,明明在睹气。

    「那怎麽不应声?!」

    「嗯。」果真只”应”了一”声”。

    锦脸上的笑纹愈扩愈大,却还是冷冷的问道:「中野医生开了葯,你擦还是我擦?!」

    东没说话,头也没抬,只把手向上伸著,要锦把葯给他。

    将葯膏放到东手上,锦说道:「那就自己擦吧!」

    「现在?!」声音稍微拔高了点。

    「当然。」

    「…请你出去。」

    「不行,我要看著你擦,顺便检查擦得彻底不。」

    「…」东没吱声,可脸上更红了。

    「怎麽?!还不好意思?!」锦的笑里带有三分捉狭:「反正你翻了身也看不到我,当我不在就行了。」

    又不是驼鸟,这麽个大活人怎麽视若无睹啊?!但现在是人家说了算,东只能让歩:「转过头去。」

    虽说是让歩,那话跟命令也差不了多少,到底是使唤人习惯了。

    锦抱臂环胸,根本不予理会。

    见锦半天没动作,东又实在没办法在别人面前做那种事,虽然那个人早把自己全身看遍摸透,既然锦不肯相让,那自己躲总行了吧!

    东伸手抓著点滴针头就拔,锦差点给他吓死,连忙抓著东的手,喝道:「你干什麽!」

    「我进浴室擦去。」东晃晃自己的手,示意锦放开。

    「真拿你没辄。」握著东的手不敢放,怕他真把点滴扯下来,锦拉高他的手,就势将他翻了身:「还是我替你擦吧。」其实本来就这麽打算,刚才不过是故意逗他。

    「不要!」说什麽鬼话,要是锦一时控制不住、兽性大发,倒楣的不还是自己。

    虽然没什麽气力,但东这麽挣扎个不停还是让锦不太爽快,索性上了床坐在他腿上,在他臀上用力拍了下,半是威胁:「再乱动,我就用伤了你的家伙帮你擦。」

    东一听哪里还敢乱动,立时安静下来,感觉到锦褪开自己的裤子,乾脆闭上眼睛,把头埋在枕头里。

    其实刚才中野替东清理伤口时,锦已经大概看过伤口了,那时只觉心疼,这时看得仔细,更加懊悔,沾了葯膏在小心抹在伤处,已经竭尽全力的轻柔了,趴著的人还是疼得闷哼一声,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身体不住微微轻颤。

    「忍耐点儿,」锦忍不住出口安慰:「谁让你讳疾忌医,伤口放著不管才变成这样,这下知道苦头了吧!」

    这什麽跟什麽?!也不想想伤是怎麽来的,简直是作贼的喊抓贼,东听了实在要给锦气死,重重的哼了一声,可惜声音全进了枕头,传出来只剩毫无杀伤力的猫叫一般。

    锦看了又觉可爱、又觉好笑,但见东气归气,身体好像放松了点,便又故意说些乱七八糟、强词夺理的话惹恼他。

    东听了不辩不甘心、要辩又觉跟他一般见识未免无聊幼稚,生著闷气,半句话也不应。

    直到锦给他穿回裤子,轻拍了他臂部一下,笑道:「擦好了。看看,其实擦葯也没这麽疼的,以後都交给我来!」

    确实没想像中的痛,不过让人在那私密处近似狎玩般的抹来擦去,就算是锦,东还是无法接受。

    「以後我自己来就行,锦不必对我这麽好。」

    一句话像是戳到锦的痛处,只见他沈下脸来,冷笑二声:「你别想差了,对你好是因为你那身异能对我还有用处,可不是因为我对你有什麽感情。」

    稍微有点儿脑筋的人对於锦这状似撇清的冷血话语都听得出是欲盖弥彰。但自绘梨死後,东根本不愿情爱沾身,或许是潜意识里的拒绝、也或许是生性对感情迟顿,锦对他不好时坦然受之,对他好也并不在乎,既然对锦的反覆态度不曾有过揣想,此刻当然也听不出锦话里明显的遮掩痕迹。

    「嗯,锦有任何吩付我都会尽力完成。」看著自己的双手,东淡淡的话里有些自嘲落寞:「我能利用的也就这一身莫名其妙的力量。」

    看那表情,锦差一点儿又要把东搂进怀里好言宽慰,实在气自己没用,用力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锦没理会东迳自进了浴室。

    洗完手出来,见东又睡了过去,微拢的眉间似有无限轻愁,锦终是忍不住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抚著他的眉间,待舒了开来,还是舍不得把手拿走,便又顺著他柔软的发丝,露出的脸庞虽然苍白的过了份却仍是俊美的让人转不开眼,这个人、这张脸,无论什麽时候、无论什麽表情,都是如此牵动人心。

    东,你到底是怎样的人?!锦无声的问著自己根本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

    锦两日来反覆难定的情绪最终在星期一东自行提早上班下画下句点。

    在东不曾请示,甚到连告知也没有的行径下,锦终於彻底觉悟,东不是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便是操弄著欲擒故纵的手法,而无论那一种,都显得他的挣扎可笑多馀!

    无心绝情…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念念不忘!

    这股觉悟彻底凉了锦的心,他也是高高在上的顶尖人物,人长得俊美无俦、正值壮年又金多权贵,讨好巴结的人不知几凡,最初对东系於一心不过是幼时美好的回忆,几番事故下来对东的好感消磨殆尽,後来虽然难以否认对东动了心,但他傲然的个性哪里容得被人一再利用欺骗,这番热情跌到谷底再难回升。

    ========

    失去动力的锦也不再刻意找东,两人在家难碰面,在公司见面机会也不多,如此一来见面少了,锦自己也觉对於东似乎连爱憎都淡了。

    锦这里的情感归於平淡,东那里的工作却是麻烦连连,他虽然挂名经理,但带领专案并无实权,靠的是聪敏机变、手腕灵活、冲折沟通和最重要的群策群力,以前有锦和慎言的全力支持,谁敢不戮力配合,如今一个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一个要求严厉却毫不援手,如此一来二家公司的年度大专案竟是东一人孤立无援的负责。

    反正有人当顶死的冤大头,那些精於算计的人还不趁机钻空子,事情能拖就拖、好处能拿就拿,东看得明白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花更多时间和心思处理或弥补那些不该他做的事。

    东生的清贵俊美,气质高雅纯净,以前被慎言、後来被锦刻意保护隔离著,想亲近的人一来自惭形秽、二来苦无机会,现在他凡事亲力亲为,少不得放下身段、低声软语,这麽一来倒像沦於尘世的天使,谁也想趁机一亲芳泽。

    原本不应酬的人也迫不得已开始陪厂商吃饭,一破例之後更是饭局不断、酒局不停。

    这番情形看在锦眼中更加不齿,想是东在他那里得不到好处,便急著攀上其他有钱有势的人了。

    ==========

    这天锦参加个餐会,结束的时间比预料中晚,看看时间都快午夜了,心情没来由烦燥起来。

    车子才刚转进自宅私巷,便看到前面远远的路边一人步履蹒跚不稳、身形歪歪倒倒。

    「啊,那不是东山先生嘛!」司机看出来是东,连忙开口说道:「看是醉得不轻,要接他上车吗?」

    「不必。」锦早就看出来了,陪人喝酒喝到这样,就这麽想巴结上别人?!心里不悦更盛,哪里还愿意他上车。

    「啊?!」显然没想到锦会拒绝,司机也不好说什麽,只是低声喃念:「希望东山先生小心点儿,可别又摔到沟里了。」

    「怎麽?!他摔倒过?」怎麽没听管家提起,锦心里震了一下,口气还是维著冷淡。

    「是啊,上礼拜的事,还好只是擦破了点皮。」司机回得挺顺溜,话也愈来愈多:「不过看起来他胃疼的毛病还严重些,有一次倒在门口走不进来,还是警卫发现把他给抱进来的,酒喝这麽凶大概是喝出溃疡了,不知道去看过医生没有?!」说到这里,还叹了口气:「工作真有这麽重要吗?!连身体都不顾。」

    他哪是为了工作,不过是为了自己以後的好日子罢了!锦不屑的冷哼一声。

    那司机似乎没察觉到锦的不悦,车子已经驶过东,看著後照镜兀自叨叨念念:「这段路开车不过十来分钟,走路却得几十分钟…唉呀呀,东山先生吐了呢!不知他走不走得回去。」

    虽然提醒著自己别理会,锦还是忍不住往後照镜看了一眼,只见东扶著双膝朝著水沟干呕几口,抹著嘴、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倏地又抱住肚子跪在地上,直到镜子中人影消失了都还没见他站起来。

    捏紧不知何时握起的拳头,锦终是脱口喊道:「停车,倒回去接他。」

    车子滑顺地倒回东身边,他整个人已经缩著身体趴在路旁的石墩上。

    「上车。」锦打开车门,冷冷喝了一声。

    抬起头看到是锦,东也没客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人几乎是爬上车子。

    「我可不记得你的职务内容有陪酒这一项!」锦口气嘲讽。

    东闭著眼睛略略喘著气,整个人几乎是摊在椅子上,听到锦的话,不由张开眼睛睨了锦一眼,而後又闭上:「我也不愿意,但你跟慎言两个人说撒手就撒手,也不想想下面的人难做。」

    「天天喝酒也算做事?!」锦嗤声冷笑。

    「我做不了事却可以让别人做事。」缩了缩身体,东喃喃说道:「人说见面三分情、朋友是用酒交出来的,还是有几分道理。」

    「让别人做事…」锦哼了一声,低声自语:「我看是存心让人做了差不多!」

    他说的小声,东也没听清楚,只知道锦有说话,便随便应道:「还好我酒量不错,今天三、四个人轮流灌我也没灌倒,明天道路工程总算可以开工。」

    「那不是工务处的事吗?怎麽轮倒你来管。」

    「二个老板都不闻不问了,其他人会当回事?!」东已经醉得晕晕糊糊,平时压根儿不会说的事儿,这时凭著酒气,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这专案做的好,好处也是你们两个老板的,你们都不在乎,底下的人忙什麽?!推的推、闪的闪,还有趁机捞好处、扩势力的,要不是我非要这工作不行,我才懒得管,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意气用事的下场!」

    东说的这些锦自然是明白的,也早看在眼里,撒手不管一半是存心为难东,一半却是想趁机看看底下人的心思。

    「非要这工作?!」明知东醉了,锦还是忍不住跟他抬起杠来:「我允诺过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这工作不做也无所谓。」直到现在,锦还是不能明白为什麽这份工作对东这麽重要。

    「当然有所谓。」虽然醉了,东仍是飞快的顶了一句,随後喟叹一声,竟有无限凄凉:「现在只剩工作能证明我的价值了,陪酒算什麽,只要能保住这工作,无论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做什麽都可以?!」听到这句话,锦一把无名火倏地自胸口往上窜:「那你为何不直接来求我?!」

    他就不信东会纯洁到连别人对他有什麽企图都不晓得,如果那些人有更过份或著下流的要求,他也会接受吗?!宁愿忍著厌恶跟那些人虚以委蛇,也不愿拉下脸来拜托自己?!

    「问题是有用吗?!」东抬头看著锦,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他的眼睛眯得细细的,眼缝中却闪著不可辨的锐利光芒:「你和慎言都是针对我而来,慎言那里我不可能回去,只好由得他了,至於锦…在你怒气未消前,恐怕我说什麽都没用吧!」

    锦听了半响作声不得,东确实看得透彻。

    根本也没管锦的反应,东缩著身体又往椅子里窝进去,眼睛已经瞌上,嘴里还嘟嘟囔囔:「两个人加起来都超过六十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也不想想多少人生计操在你们手上,禁得起你们这麽玩弄…」说著说著声音也渐渐小了。

    见东无意识的抱著双臂搓著,锦知道他醉了酒份外怕冷,示意司机把冷气关小一点,没看到他的外套只好脱下自己的盖在他身上。

    「你的外套呢?!」锦没好气问道。

    「外套?!」东喃喃重覆一次,接著歪著头散漫地说出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来:「每天回来的路上有一只猫,它的腿瘸了,毛也掉光了,瘦得皮包骨似的,结果今天竟然生了一窝子小猫咪,那些猫咪好可爱,我本来想帮它们取名字的,不过人家说,帮猫咪取了名字它们就跟著你了,所以想想还是不要好了。」

    虽然是醉了酒没头没脑的话,不过锦大概猜到东的外套是捐给瘸猫母子做窝了。

    「跟著就跟著了,反正你也喜欢宠物。」锦随口回了句。

    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话,显然也是舍不得:「老天既然让它们出生,必定会给它们路走。」

    「说不定老天爷给它们安排的路就是让你养著呢!」

    拉紧盖在身上的衣服,东唇边泛上淡淡的自嘲,无意识的说道:「我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怎麽能再沾染别人的。」说完蜷著身子,往锦身上一靠,竟睡了过去。

    锦想把东推开却怎麽也伸不出手,藉著路灯映进车里微弱的灯光,还是可以清楚看到他额上密布的冷汗和眉头略蹙的难受模样,但最让人揪心的是他那苦闷凄凉的神情,好像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一般…

    就是这不经意露出的脆弱,让人舍不得放,但转念想到这表情不知经过几番作做、几番算计才展现在自己面前,锦才柔软些了的心又冷硬起来。

    =========

    「东山先生…」门口探出个年轻女子的头,她脸上笑得十分灿烂,一点儿也没有初次见面的羞怯和不安。

    「绘梨…」东转头一看,整个人失了魂,只喃喃念出深埋心底爱人的名字。

    「东山先生记得我啊!」那女子蹦蹦跳跳的进来,笑嘻嘻的说道:「我叫津口绘理。」

    不是她…东收起痴望的眼神,心微微抽动起来…怎麽可能会是她!这女子的面貌虽然与绘梨有七分相似,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但气质却相差甚远,绘梨娴静淑雅,这女子却活泼跳脱。

    「绘理小姐有什麽事吗?!」淡淡地又恢复了一贯待人的态度。

    绘理把手上的餐盒放在东的桌上,笑道:「这是我做的便当,你嚐嚐看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

    「绘理小姐…」

    东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绘理已经双手合掌,拜托起来:「东山先生,你嚐一嚐嘛,拜托啦…」

    那娇柔软腻的声线与绘梨跟他撒娇时竟是这般相似,东不禁恍惚了下,待回过神,便当已经打开来了。

    实在没办法拒绝跟绘梨相似的那张脸上满怀期待的眼神,东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好吃吗?!」绘理张著大眼问道。

    「嗯。」东点点头。

    「啊…嘴角沾到东西了。」绘理十分自然的用手指拂过东的唇边,就像十分熟稔的人一般。

    东楞了一下,并不习惯与人亲近,但绘理的动作却不让他讨厌。自己是怎麽了?!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像绘梨,但她并不是她啊!

    「绘理小姐…」

    「叫我绘理就好了啦!」女子娇嗔道。

    连这神情也是这般相似…

    东像中了魔法一般,顺著女子的要求,轻声唤道:「绘理…」

    「那我也不客气叫你东山大哥罗!」绘理撑著双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东山大哥长得真好看,是我看过最漂亮的人了,老天爷真不公平。」

    「称赞男人要用英俊、俊俏、俊美…总之没人用漂亮的。」东有些莫可奈何。

    「可我就是觉得漂亮啊!」绘理盯得东,眼睛眨都不眨:「当然不是女生那种漂亮,就是让人一看,心里只剩”漂亮极了”这几个字的漂亮。」

    东给她绕口令似的说话逗得笑了出来,摇摇头,又专心吃起自己的便当。

    绘理没再吵他,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著他吃,小巧的唇角漾出一个笑来,有些安心、有些得意,意味不明的笑。

    待东吃完了,绘理俐落的收拾著,不忘推销自己:「好吃吧!我的手艺可是很棒的。」

    东拿起纸巾揩揩嘴,看著绘理忙碌,若有所思。

    莫说绘梨死後自己无意於情爱,便是现在的处境也不容他招惹别人,东知道凭自己的外貌太容易得到女子的青睐,主动示好的人也实在不少,但他既然无意,向来拒绝得彻底,从不留想像空间给对方,刚才一阵恍惚间竟犯下错误,是因为长得太像绘梨了啊…

    心也在呼唤著需要温暖,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东山大哥,中午你想吃什麽?蛋包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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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东用著一贯温和却带著距离感的笑:「早餐谢谢绘理小姐了,以後请不要再送我任何东西。」

    「嗳?!」绘理夸张的大喊一声,诘声问道:「不是吧?!东山大哥明明说好吃的,还吃得光光的。」说完还摇摇手中的便当,加强证据。接著又咄咄逼问:「东山大哥到底哪里不满意?!」

    「我…」

    东才堪堪讲出一个字,便让绘理截断话头:「你还真的要讲啊!真是没礼貌,呐,我不管,试吃费我是牺牲了,你至少要让我包一个月的便当!」

    「嗳?!」东有些反应不过来,什麽试吃费?!什麽包便当?!

    「我可是确认过了,东山大哥三餐吃外面,既然这样,便当钱不如让我赚吧!刚才你也嚐过我的手艺了,绝对比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吃、而且保证乾净、卫生又安全。」绘理连珠炮似的说著自己便当的好处,见东仍是不为所动,最後脸一皱,忍痛说道:「要不然再让你试吃一次中餐好了,这可是特别优待。而且先说好了,就算你不订,二餐的试吃费还是要付的。」

    啊…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不过这女孩还真有意思。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绘理虎著个脸,霸道说道。

    「不用了。」东山说道。

    「还不用?!」绘理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东山先生,你别欺人太甚,难道是想连早餐的试吃费也赖掉?!」

    连东山大哥都变成了东山先生,看来绘理真的气得不轻。

    东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中午不试了,以後我的便当就拜托绘理小姐了,不过晚餐不需要。」

    「哼!」绘理头抬得高高的,还是满脸不高兴:「最讨厌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人了,以为全世界的人理所当然得对你们好啊!你想吃,我就偏偏不包了。」说完,气嘟嘟的就走了。

    东也只能无奈摇头,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

    ========

    嘴里说著不管,但到了中午,绘理还是提著便当出现,脸冷沉沉的,显然还在生气,不过看到又是吃光光的便当盒,还是忍不住得意的笑开脸。

    就这麽每天早上、中午二顿饭,绘理定然准时出现,她弄的便当很合东的口味,东不怎麽挑食,唯独不喜欢吃辣,他不曾特别提醒,但便当里也从来不曾出现过太辣的菜色。

    不知是延宕得太严重还是影响到公司营运,锦突然间意识到这个专案的重要,他一插手便是东晚上的应酬迅速减少了,便是有也是纯谈公事居多,很少再像以前一样硬被拉到酒家夜店灌到七荤八素。

    他回家的交通时间长,就算准时下班,回到家也是八点以後,自知身份不敢让锦织家里的人麻烦,所以晚餐东都是自己在外面随便解决,有时懒得吃就饿一个晚上。

    後来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保温箱,不算正式的晚餐,但每天箱里总会放些热的吃食,桌上一定有点心、水果、茶水,就连之前因为天天应酬而停掉的汤葯也都出现了。

    其它东西还好,东肚子饿了也不会亏待自己,但那汤葯平日就是小暮哄著、威胁著才勉强喝掉的,现在没人盯著他才不会自找苦吃,每天都是直接让它们到该去的地方,很乾脆的省略了最应该在自己身体内的那一段。

    东现在作息正常、吃饭时间固定,不但胃痛的毛病不葯而愈,原本消瘦见骨的脸颊也总算长出些肉来,但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气色却总是不见好转。

   
下部 第七章下
章节字数:7990 更新时间:08-12-25 09:45

    东回到房间一如既往先”处理”掉那碗看了头痛、闻了恶心的葯汁,拿著碗出来却看到锦倚著门扉,冷冷的瞅著他笑。

    连忙把碗放在身後,东笑得心虚:「锦怎麽来了。」

    「怎麽?!来不得?!还是来错时间?!」锦踱了进来,大喇喇坐在椅子上,扬著眉,也不直接问那葯汁,只是哼哼笑道:「葯不是饭後才喝的吗?!」

    「嗯,」东把碗放到桌上,在锦像要看穿人似的眼神下显的有些局促:「晚餐在外面吃过了。」

    「是吗?!」将东往下一拉,唇便堵在他的唇上,舌头伸去他嘴里翻搅一阵,而後放开他,锦依旧冷淡:「没有葯味呢!」

    「呃…」东低著头,磨蹭了半天才说道:「葯苦的得,喝完先潄口了。」

    「也没有潄口水的味道。」锦举出事实。

    「你来就管我吃过葯了没吗!」眉头一皱,这下算是恼羞成怒,口气也冲了起来。

    锦倒是没生气,反而露出一抹笑容,拿起电话打给管家:「再给东山煎一碗葯来…要两小时?!那就两小时,煎好了送到他房里。」

    「不必麻烦了吧!」锦电话还没挂,东已经喊了出来。

    「你也知道人家麻烦!」锦瞅著他,脸色不善:「你知道给你煎一碗葯得花人家多少心血,你这麽一倒掉苦了自己不打紧,还累得这麽多人白尽心力。」

    「不倒掉才是苦了自己…」东闷著声嘟囔著:「我身体早都好了,还喝什麽葯,不明摆了折腾人。」

    锦看他一张苦兮兮的脸,著实可爱的不得了,可也不敢笑出声来,就怕威严一失,他什麽话都不肯听。

    「我就是明摆了折腾你,从今天开始,我天天来盯著你喝葯。」

    「你没事做了吗?!」东气冲冲的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态度太差,忙又婉声笑道:「你那麽忙不必再为这种小事烦心。」

    「无所谓,反正在家也无聊的很,正好打发时间。」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无聊”,锦自己倒了杯茶,悠悠慢慢啜了起来。

    东肚子早把锦骂了十七、八遍可也不敢骂出声来,气嘟嘟的一张嘴:「我先洗澡去了。」

    「急什麽,陪我喝喝茶。」锦也不管东喝不喝,迳自帮他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

    东无奈只好乖乖坐著。

    「你最近跟个叫津口小姐的好像处的不错。」锦真的聊了起来,一开口就说了句让东喷茶的话。

    「没有。」怕因为自己连累了绘理,东好不容易把茶咽了下去,一面咳一面忙著否认:「我跟她没什麽关系,她只是想赚我的便当钱。」

    锦伸手顺著东的背,淡淡说道:「做甚喝这麽急,我又没说什麽!那女孩我见过,眼里只有钱其它什麽也没有,个性很率真,挺有意思的一个小姑娘。」

    不明白锦跟他说这麽干嘛,东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说跟她包便当,难不成三餐她都给准备好?」

    「只有早餐跟中餐。」东抿了口茶。

    「手艺怎麽样?」

    「还可以。」

    「明天带来让我尝尝。」锦不知是对绘理有兴趣还是对吃食有兴趣。

    「嗳?!」对於锦的要求有些意外,东抬眼看著锦,半响才道:「好,明天我请她多准备一分给你送去。」

    「我只想尝尝而已,不必这麽麻烦,明天你带著你的便当到我办公室和我一起吃。」

    「嗯。」东嘴里应著,心里却不无疑惑。

    锦怎麽会对个小职员如此关注?莫非是对她有意思!要不这麽久没理他,一来便是问绘理的事,还想尝尝她的手艺。

    东愈想愈是这样,於是开口问道:「锦喜欢绘理小姐?要不要我替你打听些什麽?」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锦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横了东一眼:「你什麽时候还兼做包打听?!我对小姑娘没兴趣。」

    「那就好,」东倒是替锦庆幸,小声咕哝:「她也不喜欢太好看的男人。」

    声音虽然不大,锦耳朵尖还是听到了,带著笑意问出:「怎麽?!你觉得我好看吗?!」。

    「当然!我又不是瞎子。」何止好看,简直祸国殃民。

    话题到此,二人沈默了一会儿,东觑著锦,见他心情似乎很好,於是存著几份侥幸的问道:「锦真的要等到葯来?!」

    「废话。」横了东一眼,就这麽淡淡两个字算是回应。

    东扁了扁嘴,实在气恼,自己都多大的人了,还需要别人盯著吃葯?!他这里生气却全然忘了自己几天以来所做让人全然无法信任的事。

    「可是我想休息了。」口气已经不带半点恭谨,只差没直接说出”你可以滚了吧!”几个字。

    「吃完葯就休息。」锦口气平淡的没半分异状,却是一点儿商量的馀地也不留。要不是今天突然想到过来,还不知道他就这麽糟蹋那些葯,难怪以前暮盯的这麽紧,原来早有恶习。

    「还要两个小时呢!」

    「可不是。下次倒掉前先想想後果。」锦啜了口茶,顺便教训了下这欠教训的人。

    东闷著脸半声不吭,倒有几分以前跟暮撒气的样子,锦看了半是好笑半是不舍,开口劝道:「乖乖再喝几日,身体可是你自己的,你之前才要暮别惦记你,好好过他的生活,怎麽就净做些让人不放心的事。」

    「他又不会知道。」东一脸的不情愿。

    「可我知道了…」这话一出口,锦自己也吓了一跳,明明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冷血绝情的人,这几日的做为又算什麽?!看到他偷偷把葯倒掉的担心又算什麽?!

    望著东,眼里包含著诸多情绪,锦也分不清到底是恨他多一些还是爱他多一些,是怨他多一些还是怜他多一些?!

    东没听出锦话里的含意,低著头也没看到锦的脸色。

    锦就这麽看著东半垂著头的侧脸,还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就算恼他、怨他、恨他、气他,但见他受委屈、见他给别人欺负、见他一日消瘦过一日、见他撑著身体难受的模样,就什麽也没办法了,第一次无法贯彻自己的意志,第一次因为私情影响工作…

    完了,自己真的完了,对於眼前这个人算是彻底沦陷…但…这是不对的,他根本不值得人爱,不值得自己投入感情…

    见东抬起头,锦连忙将头转到一边,瞥见他床头的闹钟设定指著四点半,心头又掠过一丝浅浅的疼…

    「平时都几点睡?!」锦看似随意的问道。

    「最近比较早,大概十一、二点就能睡了。」

    瞥了一眼东的鼓鼓的公事包,锦又问:「公司的事做不完,还带回来做?!」

    这话东不知该不该答,回”不是”,那是骗人,如果回”是”,锦若用个能力不佳的理由叫他回家岂不糟糕。

    早就知道答案,锦也没再追问,倒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为什麽自己上、下班,原本不是跟我一道儿的吗?!」

    「你上班时间不一定,会害我迟到的。」东理所当然的应道:「我又不是老板,出席不正常可是老板开除人最好的藉口,而且你还特别说了”怠惰”这一项。」

    原来…不是因为讨厌自己?!压抑多日的心情一下轻松起来,锦笑道:「在你眼里我就这麽卑鄙?!」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东瞅著锦,意有所指的微讽笑道:「天底下最不可靠的就是生意人。」

    锦也笑了出来:「那麽背著人偷偷把葯倒掉的东山先生又算什麽!?」

    「那又怎麽?!还不是逃不过道行高深的锦织会长法眼。」东懒懒哼了一声。

    虽然还是有道跨不过的沟槽,但这确是几个礼拜以来两人第一次如此融洽的相处,有些小心翼翼、有些刻意回避,彼此都有默契不去碰触让人不悦的话题,而尽量保护著这难得的合谐。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著,直到葯汤送来,锦盯著东苦著脸全部喝下才抿著笑离去。

    ======

    「东山大哥,早!」一早绘理就蹦进办公室,脸上笑容灿烂,手里的便当也大了一号,心情不是普通的好。

    「早。」东打著招呼,接过她手上的便当,问道:「心情这麽好?」

    「是啊!」绘理笑咪咪的坐到东身边:「我又有赚钱的机会了,你替不替我高兴。」

    「嗯。」东点点头。

    「东山大哥会帮我吧!」绘理近似巴结的娇腻问道。

    「咳…」有些不好的预感,东呛了一下,一句”关我什麽事?!”没问出口,反倒咳了一下。

    「我就知道东山大哥最好了。」绘理理所当然当东是答应了,整个人几乎是巴到东的前面:「我这赚钱的机会就著落在东山大哥的身上,东山大哥会开车吧?!」

    这小丫头该不会想抢银行,找他当司机吧?!东有些害怕的点点头。

    「我就知道东山大哥天降神人、聪明睿智、无所不能、机关算尽、运筹帷幄、决胜千理、三头六臂、有求必应…」

    只不过是会开车,没必这麽吹捧吧?!东截掉绘理的愈来愈离谱的溢赞,拉回现实,问道:「绘理想要我帮什麽忙?」

    「我朋友出远门,请我帮他照顾车子,很简单的,只要每天开一开就行,东山大哥不是搭地铁上下班吗?正好给你开,呐,我不跟你收半毛钱,油费我还出一半,不过保管费你是不能分的,喔,还有,你省下的交通费咱们二一添作五。」

    绘理小姑娘算盘可精的呢!

    「不行。」东虽然笑著,却是断然拒绝。

    「为什麽?!」绘理马上成了母夜叉:「东山大哥该不会是想跟我分保管费吧?!那可不行!好歹是靠我的关系。」小脸一皱,壮士断腕般的悲壮:「要不,交通费我不要就是。」心痛、肉也痛,这可是最大的让步了。

    「呵呵…」东给她夸张的表情逗出笑来:「我不能帮你这个忙不是因为钱的关系。」

    「那是为什麽?!」绘理定要问出个原因才罢休。

    「我现在寄住别人家里,没地方停车的,要是害你朋友的车有个损坏什麽的…」

    「东山大哥住市区里吗?」

    「不是,算郊外。」

    「那怎会没地方停车,你不想帮忙也不必说谎骗我。」绘理嘟著嘴,老大不高兴:「亏我把你当朋友,这样的好事第一个想到你。」

    这也算好事?!

    东苦笑著:「没人看著总是危险…」

    「跟你朋友借个车位不就行了!」绘理死缠活磨的功力全用上了:「要不你给我你朋友的电话,我跟他讲去,大不了我付他停车费。」

    锦又哪里会希罕你那些停车费,而且他也不算不上我的朋友。东实在无奈,却也真的无法答应。

    「绘理,真是抱歉了,这个忙我帮不上。」

    「不管、我不管…」绘理拉著东的手肘,几乎要哭了起来:「你怎麽能耽误我赚钱,我…我好不容易找到这赚钱的路子,看得到、赚不到,你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说著抬起一双含泪大眼,满脸愁容:「东山大哥你不能帮帮我吗?!问问你朋友一下,如果真不行,我一定不逼你…」二颗豆大的泪滚落腮边,细细的眉全蹙在一起,小巧的嘴颤颤地抿著,说有多招人怜就有多招人怜。

    这张酷似绘梨的脸摆出这付姿态,东还能不投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试试。」

    听到这句话,绘理的眼睛马上点燃希望的火苗,马上催促东打电话。

    东没奈何只好拿起话,想著这种事还劳烦不到锦,便打回家问管家田村,原本以为就算不被拒绝,也要听他叨念一阵,没想到他竟二话不问就答应,直到挂掉电话东都还觉不可置信。

    绘理这下总算高高兴兴的离开。如此一来,东也不必早出晚归,生活总算回归正常。

    ========

    「炭球,右手!」一声带著笑意的呼喊在花园里响起。

    「汪!」连狗儿的叫声都充满愉悦。

    「笨狗,那是左手。」

    「汪呜…」

    「呵呵…」指挥的人开怀地笑了出来:「出错就撒娇,你是不是公狗啊!」

    「汪呜…呜呜…」反正连性别都被人质疑了,索性撒娇撒得彻底些。

    炭球抬起两只前脚,可怜兮兮的瞅著东,呜呜直叫,见东只笑著没有其它安抚的动作,乾脆将脚搭在他膝头上,一张小狗脸皱起一起,湿漉漉的黑眼珠委屈地像要滴出水来。

    「丢脸死了!」东笑著轻啐一口,接著一把将狗儿抱起,东用鼻子磨著它的鼻子,亲亲它的嘴,低声问道:「还是太久没一起玩,想我了?!」

    炭球汪汪叫了两声,兴奋地伸出舌头在东脸上猛舔。

    「行了,行了,知道你高兴,别舔得我一脸口水。」

    抗议无效,炭球可是忍了好久,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还能不一次舔回来,东给它闹得没办法,往草地一躺,把它抬得高高的,让它碰不到自己。

    「汪呜…呜呜…」一面抗议、一面撒娇,一面不忘扑腾著四只小短腿猛想往东脸上靠去。

    一阵清朗的笑声自东口中传了开来,双手一收,便将炭球放在自己胸膛上。

    不知是不是依恋那怀抱,前一瞬还挣扎不休的狗儿,这会儿便乖乖地趴在东身上,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他的下颔,每舔一下便惹得他轻笑几声。

    这情景落在站在暗处的锦眼里,竟妒忌起那狗儿,他…好像还没得过东主动的亲吻和拥抱,更不曾看过那发自真心的开朗笑容,那该死的小黑狗却是享受的理所当然。

    锦羡慕之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模糊的影子,之前也曾出现过却始终抓不住的影子…

    「东山叔叔…」

    小广远处传来的呼喊打断锦的思绪,锦抬头一看,见东坐了起来,眉头微皱,有些为难。

    待小广走近了,东已经收起为难的表情,露出淡淡笑意:「小广。」

    「东山叔叔,你好久没来找我了。」小广嘟著嘴,满脸委屈:「上次说要陪我捉萤火虫的,现在萤火虫季都过了。」

    「对不起,我最近实在太忙了。」东软语解释著。

    「那你今天总有空了吧?!陪我捕蝉去。」小广半是哀求、半是要求。

    抿了下嘴唇,东带著些许歉意:「我待会儿还有事,马上要出门…」

    「你骗人!」小广瞪著眼睛,看著东怀里腻得紧紧的炭球不禁更加委屈,没有空闲陪自己却有空闲陪炭球,看来东疼只狗都比疼他多!

    不愧是父子,心思竟然和他爸爸一模一样。炭球哪里明白小主人吃醋了,见他一脸凶狠像要把它煮了吃的神情,更加缩进东的怀里,呜呜直叫!

    臭狗!迟早把你剁了喂狗…就不知道狗吃不吃狗?!要不就喂猫!

    感到缩在怀里的狗儿瑟瑟发著抖,东低下头,问了句:「怎麽了?!」

    仰望著东,炭球只从鼻子里哼出细碎的呜鸣,一张狗脸看来更加可怜,东看了心疼,轻柔的掻著它的颈子、肚腹。

    小广一旁看了更加上火,又是不甘、又是委屈,重重哼了一声,指控的口气几乎要哭了出来:「你故意躲我。」

    没想到小广这麽敏感,东楞了一下,脸上浮出不自然的笑:「怎麽会呢!小广别胡思乱想了。」

    「你骗不了我,是我爸爸和舅舅不让你接近我是吧?!」虽说是问句,但也跟肯定句差不多了。

    东只能苦笑:「不是,他们没有。确实是我最近太忙了。」

    「你别帮他们掩饰了。」小广握起拳头,愤愤道:「他们不喜欢我和东山叔叔在一起,我看得出来…可是…我就是喜欢你…」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麽,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竟然红了一圈。

    东伸手想拍拍小广,但想起锦和铁矢的警告,还是放下手来,叹了口气,唤道:「小广…」

    「你这小子倒厉害,你东山叔叔好不容易才有一天轻松,你就黏过来了!」锦出现打断东的话语,走近二人,笑咪咪的揉乱儿子的头发。

    原来锦刚才听著二人对话,东始终推说太过忙碌无法相陪而不愿坦承是他警吿过东不准再接近小广,其实对小广说实话是最快又有效的方法,对东不会有任何影响,受创的不过是他和小广间的亲情,而这点,根本不该是自私自利的东所应该在乎的…

    锦不由推测著,难道是他又在打什麽主意?!或者又在布置些什麽?!

    最後见东脸色一整,仿佛下定决心要决断什麽,锦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慌,不知道为什麽,但就是直觉的绝不能让他切断与小广间的联系,於是连忙现身。

    「爸爸…」小家伙一看到锦更满脸委曲的瞪著他:「我喜欢东山叔叔,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瞧这小子认真的不得了的口气,简直就像爱的宣言!

    锦听了好笑,东更是哭笑不得,不过他父亲已经出现,怎麽样也轮不到自己说话,所有的一切还是让锦自己跟小广解释比较好,跟锦点点头算是招呼便打算离开。

    趁错身之际,锦捉住东的手,一脸轻松笑意:「难得今天放假,陪我们父子到山上走走。」

    东瞪大了眼看著锦,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广那里却是欢呼一声,大口叫好。

    「快去准备,」锦拍了儿子屁股一下,半是威胁:「要是待会儿去找你还没好,我就和你东山叔叔两个人自己去了。」

    小广哪儿还留的住,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人影。

    见小广走远了,东才呐呐说道:「锦不是说…」

    「看来小广是暂时离不了你。」放开东的手,锦脸色转为冷淡:「这段时间请你扮演好东山叔叔的角色。」

    「知道了。」东低著头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锦突然说道:「我和小广他妈妈是相亲结婚,说穿了,不过是因为双方家族的利益,她早有意中人,对我没有丝毫感情,小广出生後也当没这个儿子,後来她的情人死了,她郁郁寡欢没多久也跟著去了,就可怜了小广。」锦嘘了口气,往事哪堪回首:「我忙著事业也没时间照顾小广,他还没懂事的时候就给人绑架…」

    「啊…」东惊呼一句,实在为这小小孩儿感到心疼。

    锦看了东一眼,续又说道:「小广…受了不少折磨,虽然不记事,但潜意识里恐惧却是在的,别看他一付小大人的模样,其实他对人非常抗拒,刚救回来的时候,谁都不让靠近,就连我天天哄著也是过了好一阵子才肯让我抱。」

    东虽然没说什麽,但眼底浮现的怜悯疼惜却是显而易见。

    看到东眼里的情绪,锦心头再度掠过那抹看不清楚的影子,明明知道非常重要但始终就是抓不住。

    「铁矢那里我会跟他说的,你也别怪他对你敌意那麽深,因为小广就是在他手上弄丢的,对小广除了亲情,他还有很深的歉疚,他已经把小广当成他这辈子的责任了。而我,多少和铁矢的心境相同,都怕小广再受伤害。」瞪视著东,锦的眼里满满都是警告:「如果你胆敢伤害小广一根汗毛,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嗯,我明白了。」点点头,轻声应道。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东的脸上突然出现一片迷惘,话声轻乎飘渺:「我也曾经有个小孩,在绘梨的肚子里…随他妈妈去了也好…」

    锦瞪大了眼睛,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如果东说的是真的,那麽在始见他的开朗明亮时,他就已经承载了这麽多的痛苦悲伤…他的人生可以说是完全的毁了,却为什麽还能露出那种笑容…

    “东山少爷不希望别人为他担心,可我们宁愿他大哭大闹一场也好过闷在心里”…

    暮那时的话倏然回荡在锦的耳边…只是为了安慰还活著的人吗?!为什麽自己已经这麽痛苦了还要去承担这麽多?!

    但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不,不是,是因为他心机深沉,故做姿态让慎言更加愧疚罢了!这点是他亲口承认,用自己死去的妻子和孩子当筹码…这才是他的本性!令人失望的凉薄无情!

    想透了这一点,对东再无丝毫期待,锦漠然的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还想在锦织家过下去,不论是真心还是敷洐,都请你把小广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我确实喜欢小广那孩子。」对於锦近以讥讽的话,东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说道:「待他是真心还是敷洐,时日久了,你自然瞧得出来。」

    听了这句话锦更觉可笑!已经到了这地步,难道东还以为自己会被他几句好听话所蒙蔽?!

    锦不禁嗤之以鼻:「你是个什麽样的人,我想我已经瞧得够明白了,时日愈久,不过愈让人失望!」

    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东自嘲的说道:「失望…确实是认识我的人共同的评语…」

   
下部 第八章上
章节字数:8905 更新时间:08-12-25 10:05

    有了车子代步,东回到家里的时间也早了,原本锦决定疏远他和小广,所以晚餐都是备妥了送到东屋子里让他一个人吃,後来不再这麽打算,於是东便成了锦织家餐桌上理所当然的一员。

    锦接著发现,这麽做的好处实在不少,只要东一句”小广不吃青椒吗…红萝卜很有营养…挑食不太好…”,一向哄不听、骂不怕的小人儿餐盘里就什麽都乾乾净净了,小广挑食的恶习没了、食量也增加不少,一向瘦伶伶的身子骨总算也长出了小孩子该有的红润肌肉。

    至於东,为了给小广做榜样,那碗总要人盯著才会下肚的葯也喝得爽快起来,虽然喝完还是忍不住的皱眉恶心,但总也省了锦不少事。

    在这固定而刻意营造的家庭温馨中,鄙视虽然不曾消失,但不满还是逐渐的趋缓,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悄悄地改变。

    ============

    因为会议太晚结束,所以锦比平时稍晚一些回家,在车库没看到应该停在位子上的车子,锦的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到了用餐时间,还是没看见该出现的人,锦的双眉之间不禁皱得更深,等著没有开饭,时间在众人沈默间慢慢走过…

    餐厅的钟敲了八下,没忽略铁矢的不满和小广的不自在,锦招手让佣人上餐,用完餐後,锦示意铁矢带走因为没等到人而略显不开心的小广,他自己仍然坐在餐桌前,冷冷的看著属於东完封未动的那一份餐点。

    终於忍不住拿起手机拨了东的号码,无人接听,心倏然间乱了。

    想要找其他人问才发现竟不知道找谁…像是被自己折了翅膀的人根本没有与别人交游的权力,自然也没有互通讯息的朋友…

    只能重覆地不断拨著那个唯一能联系上他的电话,原本十分钟一通到了二个小时候後已经变成挂断重拨、挂断重拨…

    到底去哪儿了?!锦心底不住的怒吼,怒气也跟著不断重拨的动作不住飙升。

    电话终於被接起,锦的心不自觉用力跳了一下:「东…」

    「喂,你好,东…东山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是…」

    按掉通话键,锦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手一挥,挥掉了桌上所有的东西,犹然不解气,”轰”地一声,连餐桌都给他掀了起来。

    东…东山…娇腻腻的女音原先喊著的是亲腻的”东”,而後可能觉得不妥,才又改口”东山”…

    女人…这麽晚了,竟然跟女人在一起…不方便接电话,是在洗澡吗?!那麽是完事了还是正准备办事?!

    忘了,他竟然忘了,那男人与生俱来迷魅女人的致命吸引力,因为习惯拥抱他,所以忘了他也能拥抱人…他甚至有过孩子!而自己却竟然忘了这一点…

    才稍微对他好一点,就忘了自己的本份,他是自己的,就算自己不打算爱他,他也没资格去爱别人!

    根本不该同意他去上什麽鬼班,根本应该把他锁在身边,囚禁他、禁锢他、永远的占有他…

    ========

    充满血丝的浮肿眼睛是一夜没睡的证据,早上到了公司,不知是不是太过愤怒,锦反而沉静的看不出一丝火气。

    要秘书拿来出勤记录,冷冷地看著,冷冷地笑起,没到,东还没到…为了一个女人,连视若生命一般的工作都可以放弃!

    是自认为找到比自己还要好的靠山,所以这工作就变得无足轻重?!东,我会让你知道你错的有多离谱!

    一直到了下午东才出现,锦自监视器里看著他,下巴上有细碎的胡渣,身上很随意的一件T恤,裤子也换了,但套在外面的西装外套是昨天穿出门的,皱巴巴的根本没熨,神色看来十分疲累…

    跟自己一样…也是熬了一夜吧?!但自己是等了他一夜,他确是和女人一起放纵了一夜…

    怒火就这麽轻易地燃了起来…

    「叫东山进来。」按下通话键,锦通知秘书的声调和平常一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所隐含的怒气已经翻天覆地。

    「锦…」一进门就像是做错事一般,东头垂得低低的,虚软无力的声音不知是理亏的不安还是一夜未归的疲惫:「对不起,我今天来晚了。」

    「只有今天吗?!」锦口气冷淡:「昨晚呢?!还是回锦织家根本不算你的责任?!」

    迟疑了一下,东呐呐说道:「昨天出了点事…」

    「你的手机呢?!」淡淡地截掉东的话语,锦突然问了不相干的一句:「拿出来。」

    不解的望著锦,东还是掏出自己的手机。

    看著东手上的机子,锦的笑容愈发冷淡:「我还以为你会说弄丢了,你知道我昨天打给你几通电话?!」

    「没电了,才充好,还来不及看……」

    一把夺过东的手机,锦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几乎是吼了出来:「那麽昨晚也没电吗?!打通电话给我说一句你有事不回来了都不行?!这种事不用手机也办得到吧!你知道昨晚我有多担心…」

    这一吼出来,锦自己反而楞住了…是、是担心!

    因为联络不到人所以心急如焚,恐惧、无力,偏偏无计可施,心彷佛被吊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得,直到听到那句女声…心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才是焚遍胸臆的怒火…

    担心?!自己为什麽要担心?!这种人又凭什麽让自己担心?!而自己担心了一晚、愤怒了一夜,换来还只是那麽一句平淡的”没电了,才充好,还来不及看…”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气东却更气自己,想也没想,锦手中的机子便往东掷了出来,画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而後在他身後解体。

    竟还会心疼…看到他白皙脸上的血迹和被吓到的愕然神情。

    「滚!」锦低吼了一声。

    「锦,我昨天…」

    「住口!」不要说了,不论是坦白说出和女人一起,或是扯谎骗人,他都没办法接受,锦再吼了一声:「滚!滚出我的视线!」

    血管里暴冲的血液、胸口中翻腾的怒恨、心底挣扎的情绪…锦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失控,而失控的原因竟是自己决定再也不该陷进去的感情!

    「锦…」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怎麽措词:「那麽…我的工作…」

    「怎麽?!你还希罕你的工作?!」锦讽笑一声,声音里一丝感情也没有:「你现在走,或许我会考虑,但你现在不走,明天就确定不用来了。」说完转过身去,再不理会东。

    虽然缓慢,但锦听得出背後的脚步声没有任何迟疑的往门口移去,愈加彰显在东的心里只有工作,那麽自己呢?!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麽?!

    一直到门关上,锦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失去原有旋律的沙哑铃声突然自地上响起,在锦开阔的办公室里显得十分突兀。

    是东被摔坏的手机,锦看著那只手机在光洁的大理石上不住颤动,就像自己挣扎的心一般,孤单、无力而可笑!

    好不容易停了,却又马上抖动起来,好像无法承受太过激烈的动作,铃响声变得断断续续,愈加显得粗嘎难听。

    一遍又一遍不放弃的响著,锦不禁回想起昨晚自己一通又一通的电话,这世上还有跟自己一样愚蠢的人吗?!忍不住捡了起来,按下通话键。

    「喂,东山先生,昨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家阿建的小命可就完蛋了,啊你怎麽就出院了?!敏子说早上看你睡熟了才走的,结果我们来医院没看到你,吓了好大一跳,医生也摇头,说你药都没拿,这样不行啦,我帮你送过去吧…」电话一接通,话筒那头粗犷爽朗的中年男音就像连珠炮般不断的说著。

    医院?!锦心头一动,打断对方的话语:「我不是东山,你刚刚说住院…」

    「啊…不好意思,昨天东山先生因为救我的夥伴受伤…」话头断了一下那人才想到不对,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锦织一清。」

    「锦…锦织…会长…」话筒那头的声音顿时结巴起来:「那个…我们已经知道贵公司的诚意,之前的误会东山先生已经详细跟我们解释过了,工程今天已经重新开始,一定可以赶上工期…」

    这通电话讲完锦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外包的工程承包商,工程部有人对包商百般刁难、拖延货款,导致工程停摆并藉机要求解约,看来是有人趁著前阵子他没过问这专案想趁机发笔小财。

    後来工程延宕太严重,前几天才让自己发了一顿脾气,想是工程部觉察已经拿不到好处,又不愿处理,所以才推给东让他出面处理,反正东也不会告状,什麽事自己能背就背了。

    昨天下午东去工地,除了和包商谈判顺便看看工程进度,在勘查现场的时候,工地的工人因为中暑晕厥差点跌落水泥搅拌器中,还好东见机得快救了他一命,不过东自己的腿也给地上堆积的钢片和杂物给割伤。

    挂掉电话锦哪里还坐得住,冲出门去也不管身後秘书的呼喊,到了电梯口,看到东坐在地上,又恼恨自己干嘛这麽关心他,身形不由慢了下来。

    听到脚步声,东抬头一看,见到是锦,连忙想撑起自己,偏偏力不从心,又跌了下去,怕锦生气,咬牙使劲拚了命站起来,赶紧解释著:「锦,我不是偷懒…」

    锦见他站得摇摇晃晃,一张脸苍白如纸,心里到底不忍,上前一步便架住了他。

    「闭嘴!」脸色没比刚才好看几分。

    东乖乖闭上嘴巴。

    搀著东走回办公室,让他落坐在沙发上,锦卷起他左腿裤管,整条腿都缠上了绷带看不出伤势如何,白色的绷带渐渐泌出血丝,显然是刚才的动作挣裂伤口。

    皱起眉头,锦有些不悦:「受伤了怎麽不讲。」

    「刚才是你叫我闭嘴的。」实在有点儿委屈。

    「我说昨天!」冷冷地瞥了东一眼,口气不是太好。

    「太痛,所以昏过去了…」东说的很小声,这麽丢脸的事,干嘛非要逼他说出来。

    他特别怕疼,是有可能!放过这一题,锦又问道:「一直到今天都没醒吗?!」

    「缝伤口的时候迷迷糊糊醒了一下,後来给麻醉了,今天醒来就睡过头了…」看著锦,东赶紧把握机会解释著:「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偷懒的。」

    谁管你这个!横了东一眼,锦口气没见好转,声音却不自觉温柔许多:「伤得厉害吗?!」

    「不知道…」又被狠狠瞪了一眼,东实在很委屈,低下头去,鼻音闷闷软软的:「扎成这样我也看不出来,醒来的时候只是胀胀麻麻的也不怎麽痛…」

    「扎成这样还看不出来?!」这是什麽逻辑?!锦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些:「不厉害怎麽会扎成这样?!」

    东看看自己腿上的绷带,微皱起眉头:「扎绷带我倒没有研究了,不过看起来是比中野医生扎得好,中野医生可扎不出这麽整齐好看,暮也扎的不错,跟这个不相上下,这麽说来暮也算扎得厉害的了…」

    锦给他这一阵东拉西扯气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深吸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脾气:「我问你伤得厉不厉害,谁管那些人扎绷带厉不厉害!」

    「不说了吗?!扎成这样哪儿看得出来伤得怎样?!」东露出点儿不耐烦的神情瞅著锦,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只好低下头看自己的腿。

    那一瞅的眼神不太对,虽然有焦距却涣散无神,锦戮了下东的伤腿,只听他浅浅哼了声,没有太大反应,想是麻葯还没退尽!

    锦一面架起东,一面说道:「到里面躺一下,下了班我带你回去。」

    「啊?!」东楞了一下,才说:「不好吧!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你没听过伤病假吗?!你这还是因公受伤,直接请公假不就行了,从医院里跑来上班,我可不会给你加薪!」锦挑著眉,说不出是讽是讥。

    「我真的可以请假吗!?这样不算怠惰吗?!」东歪著头看著锦,不大相信的确认著。

    瞪了东一眼,让他坐在床上,替他脱了鞋子扶他躺下,移过一个枕头垫著他受伤的腿,再拉开薄被盖在他肚子上。

    一连串轻柔的动作做完,锦这才浅哼一声,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我可是现代化的专业经理人,不是以前剥削劳工的苛刻财主,怎麽,我对你很不好吗?!」

    东眼睛半闭,眼神茫然,鼻音浓重,明明已经撑不住想睡了,还是很认真的想著,然後回答:「嗯,有时候…」

    锦也知道自己对他确实算不上好,但看他的表情实在好笑,忍不住脱口问道:「什麽时候?!」

    「嗯…」沉吟了一会儿,眼睛已经闭上了,才从鼻子里懒懒哼出一句:「盯著我吃葯的时候…特别凶…」

    见东呼吸渐匀显是睡著了,锦才伸手顺顺他的头发,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笑道:「笨蛋,那是对你特别好呢…」接著又摇摇头,轻哼一声:「待你不好的这麽多事,我就不相信你真的没一件放在心上!」

    怔怔地看了东一会儿,手忍不住抚上他明显憔悴的脸庞,锦心底实在说不出什麽滋味,放开了手,撇了唇角,语带不屑却又有著怜惜:「做戏做成精了,连这时候都能骗人!你什麽时候才能对我坦白?!」

    回到办公室,锦打电话给中野让他去医院调病例好了解东的伤势。

    要秘书挡掉任何人和所有的电话,他需要一点时间沉淀并理清自己的思绪。

    虽然只是误会一场,但也证明了自己的心绪完全被东牵著走,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他不值得爱、一再提醒自己不能陷下去,但结果还是如此明显。

    锦闭著眼睛,双手捂著脸,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爱上了一个打从心底不屑的人,愈想愈气恨、愈想愈是不甘心…

    东,不错,我确实爱上你了,但你…根本不配拥有我的爱!

    ==========

    东的腿伤得不轻,他刚好跌到堆放五金杂物的地方,整条左腿自大腿以下细碎的伤口不计其数,虽然没有伤到神经和大血管,但被钢片割出来的几道深及见骨的伤口也够让人受的了。

    中野怕几道比较严重的伤会留下伤痕,想替东重新缝过伤口,但锦表示不用也就作罢。因为失血过多给东开了补血汉方,锦推说太过麻烦,反正东不喜欢喝,便也没让人准备。

    前阵子东因为操劳、少眠、饮食不正当所造成的身体亏损还没完全补回来,这下子恢复得更加慢了,连著卧床休息几日仍是下不了床。

    锦的态度实在太过冷漠,中野劝了几次,锦只装没听见,只有让东不好过,才能让自己的心再更痛些,才能惩罚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才能让自己感到平衡一些…

    他心里的矛盾挣扎根本不是别人所能想像,所以也就更加痛恨起那个无心无情的人…

    在东的休养期间刚好锦的一位至交来访,他这位好友长久以来为宿疾所苦,锦便让东用异能替他治疗,消息传了开来,锦的至亲好友全都找上门来。

    锦为人一向海派大方,几乎来者不拒,这麽一来可就苦了东,他犹在伤病之中,这下精力更是一落千丈,终日精神恹恹缠绵床榻,锦却只当他故态复萌,又自恃异能摆起谱来,愈加轻鄙於他,到最後竟连不亲不厚的的人都应允,连肩酸、头疼、拉肚子这等再寻常不过的小病痛也让东去治。

    其实锦的出发点倒也不全然是恶意,刚开始这麽做的心态确实一半出於故意惩罚,因为东不想帮人治病,所以愈要他去做,但後来气消了,就只是单纯的认为东这一身异能放著实在可惜,既然是上天恩赐的能力,自然该善加利用造福更多人,锦甚至乐观的想,等到东习惯助人之後,或许就不会再这麽自私自利。

    东曾经婉转的拒绝,其实连拒绝也不算,只是告诉锦那些普通的病痛并不需要异能治疗,结果让锦连嘲带讽地讥笑一顿,东从此不再提起,因为他记的清楚,锦曾经说过,他能利用的也就这身能力,现在也不过是人尽其用罢了!

    =======

    最近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即使被东施用异能治好了伤病,大部份的人也只当他是异类怪胎,至於那些随便找了藉口只是想来体验一下奢侈异能感觉的人,更是只把东当成活动展示品,真正心存感激的并不多,或许他们的感激都给了锦,毕竟要不是锦同意,东怎麽可能替他们治疗。

    进来的又是一个看来完全正常的人,东只抬头瞥了一眼,连长相也没看清,便淡淡问道:「请问你哪里不舒服?」

    一句应酬话都没有,甚至连姓名都没问,一来是东实在没有多馀精神,二来根据经验,这种人多半当他是耍猴戏的,只是更高级一点,对於只来一次的”观众”,何必浪费时间了解太多。

    东当然不知道,这种冷淡漠视的态度传到锦耳中,又成了他无视於人、大摆架子的铁证。

    「不举。」

    对方略带笑谑的答案让东挑起眼睛直视来人,那人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眉眼中有些流气,东直觉的并不喜欢他。

    「先生,别开玩笑了。」东的话声更加沈冷。

    「真的。」那人仍是一付吊儿哴当的模样:「要不是一清表弟说你什麽都能治,我找个男人治这种病干嘛?!」

    这个人轻浮的态度和口气让东感到非常不舒服,他垂下头,嘴唇微撇,连这种病也让他治,锦实在太过份了,虽然早就知道完全不被尊重,但还是有受伤的感觉。

    不管是真是假,赶快打发他走,这是东此刻唯一的念头。

    抬起手凌空放在男人的那个鼠蹊部上,即使没有接触,也让东觉得恶心。

    第一次眼神没有随著蓝光游走,东收回手,平板的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那怎麽行,我得试试治好了没。」那人的口气十分轻佻:「你不知道找你治病得排多久时间,一定得确定治好才行。」

    东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起身便一瘸一瘸地往房间走去。

    那人追了上来,拉住他的手,笑语淫秽:「干嘛急著走,既然是你治的,当然得你来试才行!」

    东自小养处优,哪里听过这般轻鄙下流的话,甩了那人的手,气得浑身颤抖,半响才骂得出一声:「滚!」

    「一生气倒更加美丽了。」那男人一点也不畏缩,手抚上东的脸颊,更加下流:「嘿嘿,被人压在身下时一定更加迷人,一清表弟真是艳福不浅。」

    东听他愈说愈是无耻,一把拍开他的手,瞪视著他,声音森冷:「想放肆也得看看地方!」

    那人脸色一僵,随即又笑:「如果一清表弟没答应,我敢吗?!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弄的大家难看。」说完扣著东的肩膀就往房间里扯去。

    东听了心底一凉,怔忡之间已被他扯进房间,眼见门要被关上,他连忙伸手抓住门把,大力挣扎起来。

    「锦…田村…中野…」东大声喊著几个可能在这附近的人的名字。

    那人眼见不对,一拳打在东的肚子上,痛得东身体一缩,跪倒在地,即使如此,握著门把的手还是死不肯放,那人早瞧出东腿上有伤,此刻还存什麽好心,狠狠朝他伤腿踢了几脚。

    才愈合的伤口哪里禁得起,东痛得叫都叫不出,手哪里还握得住,终是放了。

    那人觑紧机会,连忙把门关上,落了锁,才阴阴盯著东笑:「实话告诉你,锦答应我了,要是我玩得尽兴,尽可以把你讨去,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白川家送来赔罪的玩物,他已经腻了、厌了,这就是你最後剩馀的价值…」

    东看著那人张张合合的嘴巴,後面再说些什麽已经听不清楚,但只前面几句也够明白了。

    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直达头顶,整个人佛似瞬间跌到冰窖,连心脏、连思绪都给冻结了起来。

    东约莫知道锦对他的看法,原本是轻蔑,後来加上不齿,既然瞧他不起,待他冷淡也是自然,但要说恶意凌虐却是没有,偶而想到以前的交情还会对他好上一阵子…

    所以对锦,东其实可以说是感激的,也因此,他从未想过锦会这麽对他…从来不曾…

    背叛…原来就是这种滋味…

    心就像死了一般,冰冷的连绝望都已经感觉不到,难怪深爱母亲的父亲得知被背叛时,会如此痛恨母亲、痛恨自己!

    那时,慎言和锦也是这种心情吗?!自己所谓的好意也是这般重重的伤害了他们吗?!

    所以…这是报应、是对背叛者的惩罚?!

    什麽时候被拉上床、什麽时被脱光衣服,东根本一无所觉,直到撕裂般的痛楚自下身传来,才有那麽一点点真实的感受。

    除了自己的异能,对锦而言,可供利用的工具还有这付躯体啊!东自嘲的笑了出来,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任身後的人予取予求。

    但那人如何能满意,愈是得不到反应,动作愈是粗暴凶狠,反正都已经做了,说什麽也要得到满足!

    见东仍是半点反应没有,甚至连呻吟都听不到,那人愈发上了狠劲,拉出裤带上的皮带,握著尾端,狠狠抽在的背上,背上本来就没什麽肌肉,那金属扣环等於是敲在肩胛、脊、肋骨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直击骨头的强烈痛楚加上皮带抽在皮肉上的灼痛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一开始东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接著便咬紧的牙关不肯再让半点声音逸出口中。

    挡得住呻吟喊叫,却如何能控制身体的反应,皮带抽下再带起时,东全身筋肉的强力紧缩和痉挛让身上那人简直欲仙欲死,手上皮带落得更狠更快,才一会儿的时间,东雪白的背上已经找不到完好的地方。

    这种景象看在那人眼里,更加激起嗜血的虐欲,像是疯狂了一般百般折磨著身下完美的躯体,纵然得不到他的屈服,但那强硬不屈的神情和模样却更加魅惑迷人…佛如受难的天使…凄凉、神圣而绝美!

    等那人终於餍足了离开,东已经是连动一下都觉困难,不顾全身的疼痛叫嚣抗议著,他还是颤颤地下了床。

    没有检视身上的伤,此刻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人留在身上的污秽痕迹,东一步一顿的蹒跚走著,短短距离的浴室此刻却如天堂之遥,好不容易跨进浴缸,再也支持不住跌坐下来。

    扭开龙头,任强力的水柱冲刷而下,握紧了拳头却深刻的明白根本握不住自己的尊严和命运,压抑在胸口的巨大屈辱随著泪水汹涌而出,用力捶了水面一下,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在浴缸里不知坐了多久,任冰凉的水浸著,此时东脸上已经找不到任何难过的、伤心的、屈辱的、甚至痛苦的表情,红著眼眶的眼睛映著反射著光线的水面,深邃而迷离,脆弱却平静。

    突然,东抬头看著架子上的剃刀,伸手拿了过来,怔怔的望著,闪著冷光的边缘似乎在呼唤著他…

    绘梨,你要我珍惜自己好好活著,否则,天上、地下永不相见,但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沦为工具,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肮脏、污秽、耻辱而堕落,这样的生命还值得珍惜吗?!

    活著才是不珍惜自己…答案根本无庸置疑!

    绘梨、绘梨…我这不算违约,你一定不能怪我…

    前一刻还漾著水的迷离眸子瞬间绝决而坚定,拿著剃刀的手毫不迟疑的往自己另一只手腕上划去…

   
下部 第八章下
章节字数:7684 更新时间:08-12-25 10:06

    锦回到家里正准备回房时,看到自穿堂走出一个人来,又是来找东治病的吧!流里流气的,怎麽看都让人不舒服。

    最近在家出入的人也实在太多了,虽然都是透过亲朋好友介绍,家里的层层戒护当然也还不至於有安全上的问题,但一些生面孔在眼前晃来晃去,看了著实令人讨厌,锦心里想著,以後还是全都拒绝了吧!

    冷冷瞅著那人得意的神情,不知怎地,胸口像是压了千斤巨石,又闷又重,心情倏然烦躁起来。

    那人看到了锦,趋近前来,一脸讨好:「一清表弟,我是后藤进三,你还记得我吧?!」

    后藤?!不知是多远的亲戚,搜寻著脑中的记忆,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锦淡淡点个头没有说话。

    那人不知是看不懂脸色,还是刚才得了趣舍不得不炫耀,一脸兴味:「没想到一清表弟藏了这麽个好玩具,真是少见的妙人儿。」

    好玩具?!妙人儿?!东一身异能确实不平常,但听后藤用这麽轻薄的话来形容东,锦实在不高兴,怒火横生胸臆,态度愈加冷淡:「那是上天恩赐的礼物,后藤先生该当感激才是。」

    锦一句”后藤先生”就把两人的关系撇得远远的,对於这种上门拉关系、脸皮比城墙人实在一点儿好感也没有,自己才听他讲一句便觉厌烦,难为东怎麽忍得下,当下更加决定不再让东随便给人治病。

    那后藤委实不知趣的很,锦已经说的这般明显,他却罔若未闻,淫声笑语:「上天恩赐的礼物…一清表弟形容的真好。」

    后藤一脸下流淫秽,锦见了只觉恶心,冷冷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再搭理。

    才刚转身,便听得后藤一句轻叹自语:「那身子的滋味真真令人销魂,女人也比不上…」

    锦只觉脑袋轰地一声,哪里还能思考,待回过神来,手已经叉在后藤的颈子上,声音迸出牙关:「你对他做了什麽?!」

    锦手指钳得用力都能听到后藤颈骨发出的声音,只见他涨红了脸,气都透不出来,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中野正好要去给东换葯,经过看到这一幕,大喝了一声:「锦,先看东要紧!」

    锦这才如梦初醒,撒手放了後藤,拔腿往东的房间跑去。

    一路上狂奔著,才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锦一颗心却彷佛被油煎冰冻了好几次,连悔恨这种情绪都来不及有。

    直到冲进东的房间,看到浴室大开的门中坐在浴缸里的人,险些跳出胸腔的心才略微平稳下来,但才堪堪看清眼前景象,心又高高提了起来,连呼吸都要停窒。

    只见东手上拿著剃刀,两眼茫然的望著泛著冷光的刀刃。

    「东,把刀子放下…」锦慢慢的靠近,声音尽可能的轻柔和缓。

    东转过失神的眸子,望著锦,等了好一会儿,眼神才聚起焦来。

    「锦…」淡淡的笑,淡淡的声调:「白川家欠锦织家的一切,用我一条命还也够了吧!」

    说完举起剃刀蓦地往自己胸口插去…

    「不…」锦惊呼地扑向前去,千钧一发之际打掉东手中的剃刀。

    一口气才缓了下来,倏然看到浴池中一片血红,锦整个人彷佛被冻结了一般,不会…不会是真的…

    他颤颤地拉起东在浴池中的另一只手,腕上刀口皮肉翻卷,看得见森森白骨,鲜红的血随著心跳一阵一阵漫流而出…

    锦强力压住东腕上的大血管,转头看著他的脸,他唇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映著红色池水,愈发显得他脸色如纸般苍白,没有任何一点儿生气…除了那双清澈的眼眸…

    一如初见时的清朗纯真,没有预期中的责难和怨恨,只有解脱一切的轻松自在。

    「锦,对不起…」东淡淡开口,而後转开了眼,望著窗外灿烂似锦的晚霞:「唯有这种赎罪方式我做不到…」

    「不,」握著东的手又紧了紧,锦脱口而出:「我没有…」他只期望在那双平静的眼中看到一点波动。

    没有,什麽都没有…眸子黯了黯,如同东的愈来愈浅淡的声音:「不重要了,已经不重要了…绘梨等著我呢…」

    微微的笑漾在唇边、漾在闭上的眼角…

    「不…东…张开眼睛…」锦用力摇晃著东,却只摇晃出满池荡漾的血色水波,更加血红了双眼,心好似被剜走了,只剩空荡荡的胸口…

    =========

    静静躺在加护病房里的人,安详平静的面容好像正嘲笑著那些正在为他的性命而与死神拚博的人们…

    锦在窗外看著,靠著呼吸器和全身管线维生的脆弱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离他而去,所有的不屑、轻鄙、恼恨…等负面情绪在东的生死关头间全都显得渺小而末微。

    就算他心机深沉、就算他自私自利、就算他谋算利用自己又怎麽样呢!至少会笑、会动、是活生生的他。

    所谓的爱…不就是包容一切!自己怎麽会笨到要用东的生命才会看清、看透?!

    握著拳头,锦心里只剩下一个意念,让他活著、只要让他活著,要自己做什麽都可以!

    人还是救回来了,东脸上安详平静不再,没有片刻放松的眉头,不安的梦呓,急促的喘息、时不时痉挛的躯体…似乎在抗议著众人违背他的意愿把他强留下来。

    身体里几乎有一半是别人的血液,不止动脉,连手筋也切断了,可见东下手之时的必死的决心。虽然及时打掉他手上的剃刀,但还是在心口处留下一道拉得长长的伤痕。

    至於後藤在东背上留下的伤不止伤了皮肉,也打裂了几处骨头和内脏,全身上下除了头脸全被斑斑地红青黑紫所覆盖,这般狠辣的手段让锦废了後藤都难消心头之恨…

    锦心底的悔恨可想而知,他并没有存心要伤害东过,即便最恼恨他的时候也舍不得,没想到这次一时疏忽竟铸成这不可挽回的错。

    东整整昏迷了二周,早超过医生的预估该清醒的时间,其实锦心里隐隐明白原因,所以根本不敢问。

    “…不重要了…已经不重要了…”东昏死前全然不在乎的话语几日来萦绕不绝地在锦的耳边响起…

    他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原谅,因为…他的心已经彻底死了,所以对人生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包括自己。

    回顾以往种种,自己又有什麽值得他留恋!锦最大的悔恨在於他竟没有做过任何一点值得东眷恋的行为。

    自那苍白乾裂的双唇不断吐出的呓语中,有绘梨、有妈妈、有爸爸、有慎言、有暮、甚至有小广,独独没有他,在东的心底,只怕连一点点锦织一清的位置都没有,所以在这时,他连恳求东醒来的资格都没有。

    东伤势稳定回家後,锦便把暮召了回来,他不能时时刻刻在东身边,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暮照护东能让他放心。

    暮一进门已经是泪眼婆娑,待看到东的样子更是一下扑到床边痛哭失声。

    锦也没劝,静静坐在一旁等他发泄完。

    哭了好一会儿暮才收了眼泪,转头看到锦,只见他眼神专注的凝望著东,不知怎地竟想起初见时光景,那时东也是卧病在床,自己也是扑到床边担心了一阵才看到守在一旁的锦,那时他便有种感觉,东的这一辈子都将与锦牵扯不清。

    但为什麽是这种牵扯方式?!他的少爷值得世上最好的对待,却为什麽总是受到这麽多的伤害?!

    「锦织会长,少爷自小给骄宠惯了,若是真做错什麽,您也不必这麽惩罚…」暮才说了两句,不禁又哽咽起来。

    锦闻言苦笑了一声:「暮,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还是我的错,不该让他给人治病。」

    「给人治病?!」暮骤然睁大眼睛:「锦织会长让少爷给人治病?!」

    「是啊!」锦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悔恨但也挽回不了什麽,虽然不想辩解,但仍忍不住解释:「上天赐他一身异能定有善意,不该白白糟蹋…」

    「所以您就糟蹋他…」暮的话声里带著明显的愤怒,瞪著锦的眼里也燃起无边恨意。

    知道暮一向维护东,锦对他的不敬并不在意,只是说道:「这是件意外,其他受过东医治的人还是感激他的。」

    暮闭上眼睛,颓然坐倒,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说道:「对你们这些受过好处的人来说,少爷一身异能确是上天的恩赐,但对少爷本身来说,这种能力根本就是诅咒!」

    「你这话什麽意思?!」听到暮的话,锦突觉心里惴惴不安,对於暮接下来要说的话直觉感到恐惧。

    「少爷的能力只能救别人却不能救自己…这也就算了,但他每次动用异能便要消耗自己的精力,上次救慎言少爷,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後来救小广少爷的情形您也见过了,明明知道施了异能自己会有多难受,可是他从来不曾犹豫,在白川家…以前在白川家就算是老爷自己生病都不让他治,可是在这里,便是个小孩儿无关紧要的擦伤都要劳动少爷…您明知撞伤小广少爷的是敬言少爷,就算是迁怒,这样…也该够了吧!?」暮一股脑儿把自己长压心中的不平、不满全都说了出来,哪里还管得到锦会不会因为不高兴而对他不利。

    锦死死盯著那张苍白得无一丝生气的脸庞,脑中空白一片,喃喃说道:「那麽…他不肯一次治好小广…」

    「他哪有办法一次治好小广少爷!」暮再也顾不了什麽,吼了出来:「那时他的身体根本都还没完全恢复,又给老爷和铁矢先生那麽一阵狠打,他怕小广少爷多受折磨,每次才养出些精神便急急去给他治伤,从来不想想自己,小广少爷还有他能给治,可是他自己万一怎麽了会有谁能帮他…」

    原来…这就是事实!让自己陷入痛苦挣扎的答案竟是如此简单却又残忍,蒙蔽自己的心魔竟是自己的自以为是…

    锦不由自主的转向中野,只见中野也黯然的点点头,说道:「我後来发现东的体力和他使用异能似乎有关连,只是不敢完全确定…」

    「为什麽现在才讲…」锦低低喃喃,然後忍不住吼了出来:「为什麽现在才告诉我!」晚了,一切都晚了,锦只觉手脚冰凉、心口剧痛!

    「您会在意吗?!您又在意过吗?!」暮也忿忿的顶了回去:「小广少爷能不能得救才是最重要,至於少爷怎麽样,锦织家有人在乎吗?!他那时伤的那麽重有人问过他死活吗?!唯一天天来看的管家也只是为了催促快给小广少爷治伤…」想起那时委屈,暮哽咽不能成声。

    在意,当然在意!就是因为太过在意才会忍不住对他严厉苛刻…但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误会,从一开始就是错待,错待这个本该捧在手心上呵护的人,因为错待,所以才招致现在的苦果,身体的痛由东领受,但心灵的苦却是由自己承受。

    锦闭上眼睛,回想著自东相遇後的一幕幕,治好鸟儿後昏倒在他怀里,然後在锦织家昏睡了几天,医治小广时也是,每次给小广治伤後总要缠绵床榻几日,还有炭球…就连开始让他给人治伤的这段期间精神也始终萎靡困顿…

    这麽明显的征兆,只要多一点点注意就能瞧出来的异样…自己却从未曾在意…只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让自己变得如此狭隘愚蠢、冷血无情!

    若说这次伤害东的後藤该死,那麽自己比那後藤又好过几分!?不可原谅,自己的所做所为更加不可原谅…

    锦的身体不可抑止的轻颤起来,更加令他害怕的是,因为後藤的作为而绝决了断自己性命的东,醒来後又将会如何看待始作俑者的自己?!

    望著床上的人,锦从来不曾如此後悔绝望过,是那种想要杀了自己的悔恨…

    自己感受到的东、自己所理解的东以及自己所以为的东明明都不一样,为什麽偏偏选择了最不堪的”以为”!

    ===============

    「可恶!怎麽会变成这样?!」低哑的声音压抑著愤怒、後悔、心疼和不舍。

    椅子上的老人恨恨放下手中的资料,颓然的沉入椅子里,闭上眼睛,说不出的萧瑟落寞:「樱子…我哪里还有脸去见你…」

    「慎言少爷、慎言少爷…老爷说了谁都不见…」门外护卫急匆匆的阻拦声音传来。

    老人眼中精光骤闪,整个人倏地像只待战的狮子,哪里看得出刚才的半点儿脆弱。

    「让他进来!」声音威势赫赫。

    门外应了声”是”,开门让入慎言。

    冷哼一声,白川老爷冷冷说道:「我记得你与白川家再无关系,这里不欢迎你。」

    「你明白我为什麽来。」慎言不待招呼迳自坐到白川老爷的对面,看到桌上的照片和文件,眼睛眯了起来,口气咄咄逼人:「你千万百计把东送走,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白川老爷脸上闪过一丝伤痛,而後不带感情的说道:「就算这样也比留在你身边好。」

    「哪里好了?!」抓起桌上的资料砸在白川老爷的身上,慎言怒声吼道:「我待他似珍若宝,你却把他送去给锦织糟蹋!你看到没有,他连命都不要了!」

    「似珍若宝?!亏你说得出口!」白川老爷眼神凌厉地瞪视著慎言,一字一句森冷无比:「找出他不是我亲生儿子的证据把他赶出白川家、一步一步把他逼到绝境、制造假意外让他救你、甚至设计与他发生关系…你背地里玩弄的手段当真以为天衣无缝能瞒得过所有人!」

    「你都知道?!」慎言满脸不可置信。

    「我虽然老了,却也还没昏聩到那种地步。」白川老爷身子往後一倒,眯著眼睛盯著慎言:「我早就知道东不是我的孩子,这件事,樱子从未瞒我。」

    「既是如此,那你为什麽还赶东出门?!」慎言脱口问道。

    白川老爷叹了口气,说道:「他妈妈不肯让他姓白川,取名纪之,便是不想他被扯进这勾心斗角、无情冷血的世界中,没想到这样还是不能让你们放心,我赶他出门不过是让你们不再觉得威胁,免得进一步伤害他。」

    「那麽…你也早知道我爱他?!」

    「自然。」白川老爷点点头:「我多少明白你故意揭穿他身世的用意,让你们在一起,一来是你暂时不会伤害他,二来是你有能力保护他不被其他人伤害。」

    「父亲果然看得清楚。我的种种作为确实是因为我爱他!只要他在白川家一天,他便不可能属於我,因为爱他的人太多,他根本注意不到我。」慎言爽快承认下来,回视著自己的父亲,眼中并没有任何愧疚:「即使被赶出白川家还不够,还得让东信赖我、依靠我,所以我只能继续逼迫他,让他再也离不开我,制造假意外让他救我,就是要他心安理得接受我的保护照顾。」

    白川老爷不认同的摇摇头:「慎言,你的爱太自私了。」

    「我知道我自私,但连老天也帮我…」慎言低低笑了起来:「他深爱的绘梨竟然就这麽死了,连他的骨肉都没留下,东注定是我的…」说到这里,慎言的眼神转为阴毒怨恨:「父亲,如果不是你横加插手,东已经是我的了!」

    「慎言,你太天真了,东绝对不可能爱你!」白川老爷同情地看著自己的儿子,口气却是斩钉截铁:「因为这样,我才非把他送走不可!我不能让我最心爱的两个儿子同时毁了。」

    「所以…你让他替敬言去顶罪,」慎言想了下便已明白他父亲的用心:「你料定锦织不会杀他,但怕锦织心有怨恨,所以痛打他一顿,让锦织在看到他那身伤後也不会多作计较…」

    「不错。」白川老爷点点头,回想起那日情景,心中仍是不免疼痛,明明是自己最想爱护的宝贝,却不得不藉自己的手伤害他…那样绝望哀伤的眼神…看得他心都碎了!

    慎言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愤怒简直要将胸腔撕裂:「但你又怎能确定东不会爱我?!」

    「因为绘梨的死…」

    「他说过他不恨我!」慎言截掉白川老爷的话,恶狠狠的瞪著他,彷佛他再多说一句,便要冲过撕裂他。

    白川老爷一点儿也不畏惧的迎视著慎言:「他是不恨你,但因为你他才错失救绘梨的机会,就算他不恨你,这一根刺却将永远刺在他心上和…你的心上。」

    「不…他不会的…」慎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话显得虚软无力。

    白川老爷丝毫不为所动,仍是咄咄说道:「东一向善良体贴,就算事情被揭发了,他确实不会计较你揭穿他的身世、将他逼的走投无路这些事,但是…」顿了一下,白川老爷继续说道:「他也能原谅你因为私心制造假意外,让他救了你之後再无力救绘梨、甚至连她最後一眼也没能见到?!」

    白川老爷一句话敲到慎言心中最脆弱的地方,想起东那时为了让他死心所说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你,绘梨怎麽会死?!我能救她的,却因为先救了慎言你…只要看到你,我就不得不恨你…”

    如此冰冷的眼神、如此绝情的语气,如果…如果东知道那场濒死的车祸是他自导自演,因为他的自私才害东失去最爱的妻子和孩子…那麽…那些话和那些恨都会成真吧!

    「别说了…」慎言无力的吼道:「别说了!」

    仍然盯著慎言,白川老爷眼眸一掀,爆出精光,喝道:「又或是他能原谅你挑唆後藤对他做那种事?!」

    「不!我没有挑唆後藤伤害他!」慎言喊了出来,在接触到白川老爷严厉指责的眼神,才低下声音,悔恨说道:「我…只是要後藤说对东几句难听话,让他对锦织死心绝望…没想到那该死的混帐…」说到这里,想到东所受到的伤害,慎言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

    「唉…」白川老爷深深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慎言不可能做这种事,但伤害却已经因此而发生:「慎言,爱是无法算计的,你所做一切自认能得到东的事却只是把他推得更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慎言像是失去理智一般吼了出来。

    相较於慎言的激动,白川老爷显的淡然:「你凭什麽不甘心?!你所算计的一切带给你所爱的人幸福了吗?!没有,只是无尽的苦难。」

    慎言根本无话可驳,把自己的脸埋在掌中。确实,如果最初他压抑住自己的私心,那麽,东现在还是那个让众人捧在手上的天之骄子,怎麽可能会沦落到今日地步?!

    「慎言,放了你自己,也放了东吧!」白川老爷语重心长的说道。

    慎言回想过往,揭开东的身世秘密後,虽然如愿一步步将心爱的人纳入怀中,但被自己全心全意照顾呵护著的人却再不复见明灿的笑容,飞扬的光采也一日黯淡过一日…东在自己身边真的快乐吗?!

    再说,东现在的景况虽然和白川老爷、锦脱不了干系,但追根究底却是自己一手造成,难道…这就是自己想给他的幸福?!

    「…」沉默了好久,慎言才道:「我明白了。」

    说完慎言便起身离去,颓著双肩的背影显得无比沉重而孤单,走到门口,慎言倏然停了下来,转身对著白川老爷说道:「父亲,因为私心,我确实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也伤害了我最爱的人,但是,您的所做所为和我何尝不是一样?!为了保护他而不得不伤害他,乍听起来光明正当…但伤害便是伤害了…您也知道他有多敏感…」

    白川老爷闻言身体震动了下,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後悔。

    轻叹了口气,慎言的语气虽轻却让人觉得十分沈重:「对东,我已经断念绝想,家族里的其他人我也会压著,请您依照您的心意好好待他吧!」说完没有等白川老爷的回答迳自走了。

    悲悯地盯著慎言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白川老爷才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樱子,我真的做错了吗?!我不後悔让东离开慎言,但还是让你的孩子受苦了。」

    拿起桌上的照片,白川老爷专注而仔细的看著…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锦的爱,原以为如此安排东就算受点委屈折磨却能安安稳稳在锦织家过完平淡正常的一生,但没想到锦会爱上东,多了这般复杂的感情,还如何能平淡正常?!

    不过…锦是个温厚的孩子,这点白川老爷自信不会看错,在此之後,东,会幸福的吧!

   
下部 第九章上
章节字数:6600 更新时间:08-12-25 10:16

    人终於醒了过来,但比昏迷也没好到哪里,每日清醒的时间很短,但张开的眼眸始终淡淡地,淡淡地看著来来去去的人,淡淡的看著暮,淡淡地看著中野,也…淡淡的看著锦,问他什麽话也不应,像是完全失去了情绪、随人摆弄的人偶。

    锦曾经想过会面对东醒来的愤怒、怨恨、激动、痛苦,却没想过会面对这样安静平淡的东,但这丝毫无法让他放心,反而感到心惊胆颤。

    不言、不语、不笑、不动…顺从的吃进去替他准备的食物,却在下一瞬间全部吐得乾乾净净,全身大小伤口痛的磨人,但东往往痛出一身冷汗,也是面无表情,半声不出。

    纵然是救活了,在东身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生气,清醒後反而比昏迷时消瘦得更快,锦知道他在慢性自杀,因为心已经死绝,所以这具身躯对他也不再具有意义。

    威胁、诱逼都没有用,暮无论如何泪眼苦劝也换不来东关注的一眼,他最疼爱的炭球在窝在他身边哀哀呜鸣也没有一点儿反应,锦甚至带来小广,小人儿哭得涕泗纵横、眼肿声哑,他仍是一无所动。

    明知他一心求死,锦却是无计可施,只能著急却无力地看著他彷如失去阳光、水份般的花朵般,一天天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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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锦一定陪著东,喂他吃饭、给他擦澡,一面伺候著、一面说著白天公司里的事,尤其东负责的专案更是钜细靡遗,纵使得不到任何回,锦也从来不曾间断。

    睡觉时也跟东睡在一个被褥里,不管他是醒著还是睡著,锦也总要讲上几句,有时是小广小时候的趣事、有时是他自己以前的故事、有时是他别处听来的笑话,东听进去了没锦也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不想让已经沈寂的他连周围空气也跟著死寂。

    东外伤严重、内伤不轻、失血过多再加上受寒引起肺炎、本身又因为异能消耗精力殆尽,再加上心存绝念…虽然救了回来,但中野施尽一身所能,伤势、病症却几乎毫无进展。

    锦晚上坚持抱著东睡一来是东体温偏低,睡著後总是不自主的寒颤,再者他半夜盗汗严重,稍加不注意,便捂著湿褥子难受一晚。

    东不好睡,锦更加是,除了做天然的温度调节器还得时时保持警醒,那冰凉的身躯、浅淡的呼吸、间或的轻咳和急喘以及无预警的高烧,著实让锦担足了心,生怕一个疏忽便失去了好不容易才挽留住的人。

    锦虽然夜夜无法成眠,但也是有足堪安慰的事,那就是东熟睡後会不由自主的偎进他怀里,或许只是单纯的汲取温暖,但这麽一个简单的动作,对锦来说,却是十分感动。

    今夜也如平常一般,锦躺在东的身边,叨叨絮絮地说著自己小时候把他父亲气得抓狂赶他出门的事,说完後,照例是没有任何反应,锦也早就习惯。

    熄了床头小灯,探探东额上温度正常,仔细盖好被子,握著他一只手,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道了一声晚安。

    外间暮听到这般动静也就悄悄撤了。

    锦并无睡意,就著月光看著东,他闭著眼睛不知是睡是醒,脸上一迳的安详平和,原本就白皙的肌肤现在更加苍白,在月光笼罩下甚至有些透明,透明到连皮肤下细微的血管都能看到,瘦得眼眶都凹陷了,却更加显出他眼睛线条的细长优美,微微开启的唇瓣有些乾裂,呼出的气息仍是低浅得让人担心,这般美丽却又脆弱得让人心悸…

    留得住他吗?!锦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唔…」东低吟一声,眉头微皱,手不舒服的挣动了一下。

    锦连忙松了手上力道,拍拍他的手背,低声安慰:「没事…」

    东却反手抓住了锦,不安的呢喃:「绘梨,等我…等我…」

    已经羼瘦的手臂其实没有什麽力量,但那短短几个字却似紧身咒般,缚得锦动弹不得,连心脏也被缠得紧紧的,被挤压得又酸又痛!

    不!我不会让你跟绘梨走,既然你一心一意只有绘梨,那就让你的绘梨来唤醒你,让她亲口告诉你,你的世界…早已没有她!

    =========

    「…绘…绘梨小姐…」暮两眼发直的看著来人,完全无法置信自己看到的景像。

    「真这麽像吗?!」来人拿下假发,吐了下舌头,脸上已经褪去优雅的笑,换上淘气的神情。

    「你不是绘梨小姐!」暮这才看清,原来只是与绘梨长相相似的女孩。

    「废话,我又不是鬼!」这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绘理。

    「你干嘛装成绘梨小姐?!」暮不悦的说道,若说东在他心里是心肝宝贝的大少爷,绘梨在他心中就是唯一能匹配东的完美女神。

    甩著手上的假发,绘理理所当然的笑道:「自然是有钱赚罗!」

    暮眉头一皱,正待说话,锦和中野已经一起进了门。

    「还像吧?!」锦难得面露笑意,问道:「暮觉得还有哪里不足?!」

    「哪里像了!」暮一开口便嫌恶道:「长得没绘理小姐漂亮、动作粗鲁、气质又差…」

    「呸,刚才你不也认错人了?!」自己的形像还在其次,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赚钱机会可一定要捍卫!

    「那是我眼花了,哼哼,鱼目能混珠也只是一时!」

    「你说我是鱼目?!」这混小子也太不长眼,好歹她也是美人一枚。

    「仔细看来你还是比较像”猪”!」暮上上下下扫瞄了绘理一圈,嗤笑一声,得了结论:「绘梨小姐可没你这麽胖!」

    「混蛋!」绘理哪里忍得下,体重早就超过年龄成为女人最大的秘密,这小子竟然当然她面说她胖:「我哪里胖了?!你眼睛蒙了还是瞎了?!」

    「啧,就说你没气质吧!」暮一付”果然如此”的轻蔑表情:「我们家绘梨小姐…」

    「行了,暮。」锦看他俩再吵下去也没个了局,连忙制止,接著正色说道:「这里只有你真正见过绘梨小姐,你且看看绘理扮得像不像?还有哪里要改?」

    「为什麽找人扮绘梨小姐?!」暮眯起眼睛,神色不善:「锦织少爷,你想骗少爷吗?」

    轻轻叹了口气,锦点头承认。

    「连我都能分辨出来,何况少爷!这可瞒不了他。」暮一脸戒备的盯著锦。

    「我也没打算骗他多久,只要三分钟便行。」锦诚恳的看著暮,诚心请托。

    「不行,这忙我不能帮。」暮断然拒绝。

    「你道你家少爷为何一心求死?!」锦问了句不相干的,见暮忧心的看向自己,才接著说道:「他已经存了心要跟绘梨小姐一起走。」

    「胡说!」锦这一句话恰好击在暮最担心的事上,身体发软可还是硬著声音驳斥:「不可能,少爷清楚的很,绘梨小姐跟他说过要他好好爱惜自己,否则天上地下永不相见,他不可能…不可能…」想著东这几天的景况,暮哪里还说的下去,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或许是他病糊涂忘了呢?!」锦劝著暮,同时也说服自己:「所以我们得再提醒他一次…」这是最後的办法,如果连这样也唤不回东…

    「可是…可是…我怕少爷受不了…他好不容易走出绘梨小姐死去的阴影,我们这麽做,会不会…」

    「不,他根本从没走出过这个阴影,暮,你比我还清楚。」锦定定的看著暮,凝声说道:「我爱他,我也有我的骄傲,如果能有别的选择,我绝不愿凭藉绘梨,」接著无奈又无力的喟叹道:「一个死去却占住他全部的心的女人…」

    听到锦坦诚的爱语,暮一下子懞了,其实他隐隐约约已有感觉,只是一直无法自锦的态度反覆里得到证实,这时听锦自己说了出来,不免又怨又苦。

    「锦织会长,您…既然爱少爷,又为何…」

    锦没有闪躲暮痛心指责的目光,真挚说道:「我也是最近才领悟,之前我确实混帐不如,所以我更不能让他这麽走,即使他一辈子也不原谅我,我也要尽我所能让他幸福。」

    其实锦何必跟个下人解释,但或许私心觉得暮是东最亲近的人,能得到暮的谅解就好像能得到东的原谅一般。

    「暮,我现在什麽也不敢奢求,只想他好好活著…所以需要你的帮忙。」

    「不…我不知道…」暮此时只觉脑袋混乱一片,看看锦、看看中野、再看看绘理,嘴里喃喃念道:「绘梨小姐和少爷感情不同一般,他一定会瞧出破绽,就算骗过他,让他再次眼睁睁看著绘梨小姐消失…不行…让我想一想…」

    锦双手扣住暮的肩膀,让他看著自己绝不下於他的担心和绝不动摇的决心:「暮,我也想多点时间考虑选择,但东已经没有让我们犹疑不决的时间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就像吊在悬崖边的人,光是我们死命拉著是不够的,要他自己伸出手来才行,他现在一心只想往下掉,你还由得他任性?!」

    「锦织会长,你怎知这麽做不是更快把他推下去?!」如果什麽都不做,至少还能维持现状,说不定…说不定…过一阵子少爷就想开了…

    「我确实不知道,但我晓得,如果不这麽做东肯定会离我们而去…而且,很快…」锦何尝不挣扎,但确如他自己所说,他根本没有选择的馀地。

    暮转头看著中野,只见中野沈重的点点头:「他没有求生意志,医生能做的已经到了极限,如果没办法改变他的心态,就开始准备後事吧!」

    踉踉跄跄大退一步,暮几乎无法呼吸,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明白东的状况,只是没人戳破,他就能像只驼鸟把自己的头埋起来不去面对,现在却不容许他再逃避。

    过了好久,暮才慢慢说道:「…绘梨小姐笑的时候很少露出牙齿、还有…」

    ========

    「唉…」

    轻轻幽幽一声叹息惊醒了东,他张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人儿…是梦吧?!

    「绘梨…」喊得那麽轻,就怕声音太大惊醒了这个梦。

    绘梨带著一抹浅笑慢慢走近,缓缓坐在床边,一手抚在东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话声带著责备却又不掩温柔:「才短短时日,怎麽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一只细柔的手在自己已经失去大半感觉的脸颊上滑动,是她一向抚慰自己的方式,东伸手握住她的手,贪婪的看著眼前的人,眼睛却是一眨也不敢眨,瞬间盈满眼眶的泪水就这麽顺腮而下。

    「绘梨,绘梨,你终於来看我了…」久未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粗砺。

    「纪之,你这样让我好心疼、好难过…这样叫我怎麽能安心!」

    「绘梨,对不起,但是我好想你,我们就快在一起了,以後一定什麽都听你的。」

    绘梨淡淡的笑了,像是看著在耍赖的孩子一般,略带三分无奈、又有七分疼惜:「傻瓜,我们会在一起的,但不是现在。」

    「你不是来接我的吗?!」东紧紧抓著绘梨的人,但虚弱到几乎没有气息的他如何能握得住,只能惊惶的看著绘梨的手慢慢抽出他的掌握。

    仍是淡淡的笑,绘梨摇摇头:「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来只是提醒你,莫忘了我最後对你的要求。」

    说完慢慢的往门口退去。

    「不!」东挣扎著想坐起,却分毫无法动弹,只能喊著:「绘梨…别走…绘梨…绘梨…」

    那像是用尽自己最後的生命嘶喊而出的呼唤让绘梨停下脚步,眼泪也跟著落了下来:「你这样叫我怎麽放心,难道真要我在别个世界也不得安生吗?」

    「别走…别再离开我…」东哀泣的请求著。

    朝绘梨用尽全力伸长了手,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她的衣襟,东挣扎著身体往前,绘梨却哭著退了一大步,眼见距离又被拉开,自己却再也无力移动半分,东颓然趴倒在床上,一双泪眼就这麽哀伤绝望的盯著她。

    「千万记住我说的话,好好爱惜自己,否则天上、地下,再无相会之期。」

    「不要…绘梨…带我走,别留下我一个人…绘梨…」

    「纪之,你不是一个人,仔细看看周围关心你的人,别让他们伤心、别再消沈、也别让我失望…」绘梨眼泪不断落头,唇角却还是抿著温柔的笑:「好好活著,为了自己、也为了我…」

    「绘梨…绘梨……绘梨…」撕心裂肺的呐喊却唤不回愈离愈远的人。

    绘理关上房门却隔不住门後凄绝的哀痛呼喊,想起刚才景像,她再也忍不住,抱著暮,掩著嘴痛哭失声。

    贴著门板,身後是绘理细细的抽泣声,隔著门是东一声声竭尽全力的凄怆哀唤,锦眼泪也不禁潸潸而下。

    “咚!碰砰!”房里突然传出重物落地和金属、玻璃碰撞的声音。

    哪里还管得了中野事前说要留点时间让东平复心情的吩咐,锦连忙推开门,只见东跌落下床,挂著点滴的架子已经被扯下,桌上的东西也全被扫到地上,一片狼籍,东趴在地上努力挣扎著往前却难以移动分毫,望著门的眼睛大张著,泪水纷纷滑落,眼神悲凉凄怆。

    锦连忙将东抱进怀里,急急检视他摔伤了没有,点滴的针头被硬扯了出来,手背上流下一道血痕,腕上的绷带慢慢渗出血来,除此之外倒没什麽。

    准备把东抱回床上,东却揪著著他的衣襟,问道:「锦,你看到绘梨了吗?!她刚才出去的。」

    锦心里酸涩不堪,温柔怜悯的看著东,轻摇摇头:「没有,我没看见任何人。」

    「胡说!」东吼完一声,颤颤地举起自己的手,怔怔看著,低声说道:「我手上都还留有她的温度…我刚刚还握著她的手…」

    握住东的手,纵然不忍,嘴里仍然说著残忍的事实:「东,她已经去了,你若是爱她就让她安息吧!」

    “你这样叫我怎麽放心,难道真要我在别个世界也不得安生吗?”

    绘梨刚才的话不断地在耳边回放,东抬头看著锦,攒著眉心,眼里痛苦而悲伤:「我真的让她难过了吗?!」

    「她不会想看见你这个样子的,如果她真的来看你,也是她…心有不甘…」直望著东的眼睛,锦凝声说道。

    「心有不甘…」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整个人软了下来,闭上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不住滑落,表情迷惘哀恸,全身散发著绝望的气息,喃喃说道:「那麽…我的不甘呢?!」

    我的不甘谁来管?!又有人来拯救我千疮百孔的心?!

    那深入骨血般的绝望哀恸看得锦只觉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痛不可当,搂紧了怀里的人,不住摩挲著他单薄的脊背,知道自己的爱还不足以成为他的支持,只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

    就在锦以为东安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僵著身体,然後用尽全部的力气挣扎著,朝著天空大声吼出自己的怨恨:「她死了为什麽我还活著?!为什麽留下我一个人?!为什麽?!啊…啊……为什麽…」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锦只能把他搂得更紧,呢喃著:「你还有我…」

    锦不知道东听到自己的话没有,但自肩头上漫开来的破碎抽泣却也把他的心搅碎了。

    收拢著自己的手臂到不能的地步,胸膛贴著胸膛没有一丝空隙,锦甚至都能感受到东的心跳,那颗心明明这麽近却又为何如此遥不可及?!

    东,你失去了绘梨,但还有我…请你为我留下…为我留下…

    =======

    那天之後,东又沉睡了好几天,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中野,东真的没事吗?!睡了这麽多天?」锦担忧的问道。

    「没事的,」拍拍锦的肩膀,中野说道:「虽然睡著,但他全身器官都活了起来。」

    中野说的没错,现在睡著的东竟比之前清醒时的他还真实,是多了生气吧!

    「可是睡这麽久…」还是令人担心!

    「那是身体的自我保护。」转头看著东,中野声音转为轻柔:「他的心灵太累了,更需要休息。」

    视线转到东的脸上,锦问道「什麽时候才能醒?」

    「等他休息够了,能面对自己和这个世界时就会醒了。」

    闭上眼睛,锦握紧的拳头泄露出自己的恐惧:「他…如果永远不想面对呢?!」

    「不会的,他比我们想的坚强,但是再坚强的人也有需要休息的时候。」锦是关心则乱,中野却是看得明白:「锦,耐点心等他醒来,虽然不会是雨过天青,但你还是大有机会。」

    原来黯淡的眼睛一下子闪过耀眼光芒,锦抓著中野飞快问道:「你真的认为我还有机会?」

    中野瞥了锦一眼,说不气恼是假的,虽然不能全怪锦,但还昏睡著的人落到这般境地,却与锦脱不了干系,但这些日子看他懊恨悔过、失神落魄的模样,又难以让人不同情。

    拍拍抓著自己臂膀的人,中野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东对爱情不像对其它感情那麽敏感深刻,甚至可以说是迟顿浅薄,对於绘梨的爱大部份来自於信赖和愧疚,锦,你要进驻他的心不难,除了爱,最需要的是耐心和…信任!」

    「信任…没错,就是缺少信任才会把他推得这麽远。」走近东,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双充血的眼睛专注的看著东,里面的深情加了火红的印记是一世永不更改的坚定誓言:「这次,他是为了绘梨留下,但我不会再给他任何离开我的理由。」

   
下部 第九章下
章节字数:9124 更新时间:08-12-25 10:16

    沉睡期间东反而以无法预料的速度快速地复原著,摆脱了死意的年轻身体用著坚韧的生命力奋力地修补回失去的健康。

    醒来时已经能自己坐著,虽然眼神还是透露著些许的迷惘但已经不再死寂如灰,甚至可以说是带著令人难以逼视的冷冽光芒。

    坐在林子里树荫下特意给他铺好的软蹋上,双手捧著暮泡好的热茶,东目光幽远的望著天际浮云,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麽,恬和的身影掩不去淡淡的落寞。

    手中的茶盏被拿了开去,东转回眼神,淡淡地看著锦放好茶杯,接著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

    「在想什麽?」锦开口问道。

    摇摇头却没有回话。

    把他的手包覆在的手中,刚才捧著热茶的手还留有些馀温,但也十分淡薄了,细长指尖的微凉才是原来的温度。

    「听暮说你在外面坐一下午了。」

    垂著眼,东口气平淡:「那我进去了。」

    手上略一用力阻住东起身的动作,锦笑道:「不忙,你待在外面也是好的,身体好的快一些。」

    「嗯。」轻轻应了一声,没再搭话。

    锦也不知道该说什麽,二人之间的静默显得突兀而不自然,锦太过在意,原本一张伶牙滑嘴愈发说不出话来,东却是根本不在意,自然不会想著要打破僵局。

    一声鸟鸣划破天空,也打破二人间的沈静。

    「你恨我吗?」锦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多日的惶惶害怕的事。

    「没有。」东回答得并没有迟疑:「我也没资格恨你。」

    就是因为没有迟疑,锦反倒更加难受,确如中野所说,东对爱情迟顿淡泊,没有恨自然也没有爱,虽然早在意料之中,心口却仍然感到一抽一抽的痛。

    顿了一下,东继续说道:「身在此处,任何待遇都是我该受的。对不起,这次给锦添麻烦了。」

    这麽平乏的声调,显是一点儿感情也没有,不但对於锦织一清是如此,对他自己恐怕更是如此,东虽然活了过来,对自己的处境却更加死心认命。

    蓦地胸中涌起一阵酸涩,锦握著他的手竟有些颤抖:「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是绘理吧?!」没有理会锦的道歉,东瞟往远方的眼神又悠深起来:「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那个女人是绘理吧!」

    「是。」锦没有否认。

    心里早就明白,却还是难免失望,东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是假的,但还是谢谢你。」

    「东…」

    锦还待说什麽,还是让东阻了下来:「让绘理照顾我的饮食、藉故把车子借给我,也都是锦的安排吧!」

    确实是锦的安排,特意找了跟绘梨相像的女孩就是怕东拒绝,不曾想过东会有知道的一天,但既然被揭穿了,锦也不打算隐瞒。

    「是我的安排。我知道你对人一向保持距离,绘理也是特意找的。」

    「说来锦对我实在宽厚。」转回眼光看著锦,虽然浅淡,但东眼中确确实实有著感激:「这个忙我会帮的。」

    其实听不懂东话里的意思,但锦还是微笑著应了一句:「你赶快复原就是帮我的大忙了。」

    「我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东最後仍是淡淡应了一句。

    重新拿起茶杯的手用力到指节都发了白,像是要平稳自己的心情一般,东头一仰便将平时细细抿著的茶全倒进嘴里,然後垂下眼帘,微微颤著的眼睫剪出自他清醒後从来不曾有的脆弱。

    见东这付模样,锦隐隐约约明白出了错,但又不知道是错在哪里,强把他手里的茶杯抽走,锦握著他的手,问道:「不舒服?!」

    「那个人对锦这麽重要?!」东突然问道。

    这麽没头没脑的一句,锦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一定是吧!」东反倒自己回答了:「否则锦何必费这麽大劲儿把我救回来。是等我伤好了把我送过去还是这几天就走?!」

    说完东转头看著软榻旁的一株不知名野花,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所有的情绪都遮盖在那双细薄的眼睑底下。

    还是不明白东在说什麽,握著东的手反倒被东抓的生疼,锦的视线落在东的颈子上,那玉白般的颈项被後藤刻意伤害的痕迹还未褪尽,顺著宽松的衣襟往里看,可以看清胸前满布的累累伤痕,比颈子上还严重几倍的伤…

    锦倏然明白了!心好像被砸出一个大洞,痛得呼吸都觉困难…

    东…竟然以为自己救他是为了把他送给後藤那个人渣,除了身体的伤害,那个混蛋到底还跟东说了什麽?!

    身体往前一倾,跪倒在东的身前,猛地扣住他的双肩,让他看著自己,锦心痛的吼道:「我救你不是要送你去讨好谁,是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这辈子我决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眼睛还是如一般的澄彻,锦甚至能在那美丽的瞳眸中看到自己,恨不得把心挖出来证明自己的自己…

    避过锦的眼神,东淡淡笑了:「锦,我也是有感情的,虽然明白没有抱怨的资格,也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但实在禁不起你反反复复的玩弄,你接下来该不会是要说爱上我了吧?!」话声清幽彷佛飘在极为遥远的地方却掩不住淡淡的嘲讽。

    “反反复复的玩弄”…原来在东的眼里是这麽看待自己的吗?闭上眼睛,锦只感觉自己再次被悔恨击溃的痛不欲生。

    见锦没有回话,东想自己是说对了,自鼻腔里浅浅哼出一句:「等我相信了再找个机会把我摔下来?!锦,我累了,别再跟我玩这种游戏了…」

    「我爱你。」凝视著东带著嘲弄的眼睛,锦真挚的说道。

    几乎用去心爱的人的生命才证实的感情,锦再也没有任何迟疑,那双深邃如清潭的眼中荡漾著浓浓的不舍和浅浅的哀伤还有无限的温柔,不用言语,只一双眼睛便能道出的赤裸真心。

    看著锦,东感到自己内心的震颤,因为那双真挚诚恳的眼睛、那双诉说著真心实爱的眼睛…

    撇过头去,东故做淡漠:「别开玩笑了。」

    「我不求你现在信我,因为时间会证明。」扳过东的脸,用双手托著他尖削的下巴,锦深深地望进东的眼里,坚定的说著:「我爱你,真的爱你。」

    东怔忡了,与锦对望著,从来没想过锦对他竟是这般感情…与慎言一样禁忌而难以背负的感情。

    爱?!自己到底哪里值得他们爱?!一个自出生便背负著背叛的不祥生命、一个连自己妻子都无法维护周全的无能丈夫、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软弱男人…还值得爱吗?!这样的自己又有什麽资格去爱别人?!

    「锦,我再也不会有那种奢侈的感情了…」东轻声叹道:「我永远也不可能爱你。」

    如微风一般叹息拂过锦的脸颊,锦却没漏看在东眼底闪过的诸多情绪。

    「我不要你爱我。」锦温柔而宽容的笑著。

    见过苦苦挣扎在与绘梨的情爱里的东,太令人心疼…心疼的再也舍不得他再受一次那样的苦。

    不要爱了,那样的痛,让自己承受就好。

    吻上东疑惑的眼角,额头抵著他的额头,锦柔声说道:「不要爱我,让我爱你就好。」

    虽然这麽说著,那双温柔的水润眼里却闪过一抹淡淡的绝望哀伤。那麽地明显,明显到东不敢再望第二眼,因为才只短短一瞥,便被那深沈的绝望攫获,心也跟著难受起来。

    垂著眼帘沈默了好久,东才说道:「可以不要爱你?」

    「嗯。」锦轻声应道:「不用爱我。」

    「像你以前说的,不论想什麽、不想什麽都可以跟你要求?」

    「是。任何要求我都会尽我所能。」锦微微笑了起来,眯起的眼睛可以说是幸福吧?!

    抿著嘴沉吟了一下,东又说道:「我不想给随随便便的人治病…」

    发觉到握著的双肩竟有些颤抖,锦胸口又是一阵紧缩,东这次醒来好像一切恢复正常,但对於真正受过伤害的人也只能够是”好像”,心里的恐惧、害怕和厌恶已经深深烙印在心中,成为一辈子永远的恶梦,只有在不经意时才会漏露出来。

    这麽深的伤害让他该如何弥补!?

    「对不起!」锦把东搂进怀里,歉声说道:「再不会了,我以生命起誓,再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人有旦夕祸福,锦这个誓言就不必了吧!」东微皱起眉头,而後说道:「现在我倒是有个小小的要求…」说到这里,垂著的眼眸抬了起来,瞅著锦轻轻咬著唇,好像很难开口。

    「你说。」难得东开口,锦抿著唇笑著鼓励,却难掩喜悦激动。

    颊上起了淡淡红晕,有点儿不好意思,东低声说道:「可不可以不吃中野开的汉葯…」

    「当然不行!」这就没什麽好考虑的了。

    「你…」没料到锦竟然一口回绝,东眉毛倒竖,哼了一声:「三分钟不到就反悔!」

    这任性眉眼惹得锦笑了出来,像是安抚一只猫似的,轻柔地抚摩著东的背:「我说的可是再不让你受到伤害,你这种孩子气的胡乱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

    「什麽孩子气,什麽胡乱要求…」东嘟嘟囔囔跟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儿哪有两样:「你管得简直比慎言还宽!」

    锦闻言身体僵了一下,想到东还有家人,比起来,这里恐怕是他最不想留的地方,既然已经决心让他自在快乐,那麽也没有什麽理由强留住他。

    锦心中黯然,强做自然的问道:「东想回白川家吗?!」

    摇摇头,东的脸上有些惆怅:「白川家我是回不去了。」

    「如果你想,我可以请求白川老爷…」

    「请求?!」东嗤笑一声,半点儿不给面子:「锦织会长也忒客气了,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

    以为东想到他以前硬要白川家把肇事者送来领罪的事著恼了,锦连忙陪笑:「被你说的好像我是仗势欺人的恶霸一样。」

    东瞅著锦笑也不说话,锦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敢小心陪著笑脸。

    後来还是东自己叹了一声:「白川家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锦想想也是,便又问道:「那麽慎言那里?」

    「慎言?!」东浅浅笑开,笑里却有几份怅然:「我和他只是兄弟之情,他却对我有爱慕之意,上次好不容易让他死了心,怎麽能再回去!」

    东并非特别解释和慎言之间的关系,纯粹是想到什麽便说什麽,锦听了一大半是後悔歉疚,上次二人之间的契机便是让自己的不信任给毁了才招致後来许多祸事和对东的伤害,另一小半却是暗自欣喜,说来与东感情上有纠葛的便只有三处,牵绊最深的自是绘梨,但佳人已杳,再来便是白川家和慎言,既然东已经决心不再回头,那就表示现在锦织家是东唯一会停留的地方。

    「你一直问这种问题,莫不是想赶我走?」东歪著头半是认真的问道。

    「我巴不得你永远留下来…」锦只温润的笑著。

    「永远?!」东淡淡的口气、淡淡的眼神,一瞬间又飘渺疏离起来。

    锦看得一阵心惊,脱口再次问道:「你恨我吗?!」这个问题就像根针扎在自己心上一般,一刻得不到答案,便一刻无法解脱。

    转过头来看著锦,东轻轻说了声:「恨!」

    东说得恁般轻,但锦却觉整个人被这个字重重地砸得支离破碎,明明想装不在乎说笑几句,却牵不动脸上半根肌肉,喉咙里也咽著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所以要赖在锦织家让你负责一辈子。」东流转的眼波带出一抹轻快的黠笑。

    不自觉地呼了一大口气,锦柔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希望让你恨上生生世世了。」

    双手交叉放在颈後,东往後倒在躺椅上,眯著眼望著天空,幽声问道:「锦不觉不划算吗?爱著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爱你的人…」

    东用”可能”,所以也有可能会爱上自己?!还是有希望的,锦心中的喜悦远远大过失望。

    「不,我觉得幸运极了,至少你愿意让我爱。」锦俯身上前,在东额头上落下一个彷佛羽毛飘落般轻柔的吻,感恩的说道:「至少你还能活著让我爱,这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仁慈…」

    东看著锦的双眼,泛著水光的眼眸里真挚无庸置疑,过了好久,东才半垂著眼,吟诗般的低声吟道:「迷途的羔羊啊,愿主引领你走向归途。」

    「你在哪里,归途便在哪里。」温柔的双眼,眼神却坚定的无一丝犹疑。

    「执迷不悟,注定万刼不复。」东再一句劝告,他实在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他而受伤害。

    「你说错了,我是执迷不悔,便是万刼不复也甘之如饴。」锦的笑明亮温暖如三月春光,但眸中的流光却好似飘零的樱瓣,美丽却带著春尽的淡淡哀愁。

    望著那张温柔宽和的脸庞,东也无言了。

    明明知道伤人,却忍不住要追逐,这便是感情的无奈啊!

    =========

    心思活了,身体也跟著活了起来,没多久时间,东已行动如常,第一件事就是把暮赶了回去,他可不想暮把一辈子耗在他身上。

    暮这次走的却很乾脆,是因为放心的缘故吧!瞎子都看得出锦对东是真真切切用上了心,不是死缠活黏的那种,而是出自真心的关怀,什麽事都先替他考虑到,却不全盘强迫接受,该坚持的,一点儿也不退让,可以纵容的,就宠的比小孩儿还过。

    看起来绝对是锦毫无保留著的爱著东,但被爱的那个也不能说是全无回应,毕竟东能如此理所当然的享受著锦的爱,对锦而言就是最大的回应和鼓励。

    ==========

    秋天的天气照例的变化无常,雨从黄昏起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入夜温度更是骤降了近十度,没忽略晚餐时东略显苍白的脸色,早早催促他睡了,可是一直到大半夜锦也没能睡著。

    就著淡淡月光看著东的睡脸,微皱的眉和额上泌出的汗显示著东睡的并不安稳,虽然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但毕竟伤及内脏、骨头,加上去年的旧伤,遇到这种天气尤其磨人。

    拂开东因汗湿粘在额上的发丝,他紧抿的唇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额头、脸颊因为汗水而显得滑腻,自指尖传来的温度也太过冰凉。

    随著东更深皱的眉头,锦的心口也愈揪愈紧,今年的冬天预计会比平常来得早,现在这种情形怎能不令锦担心。

    蜷著的身体往锦的方向更缩了些,东的眼睫微微颤动著,嘴里无意识的呻吟,看来是要醒转,锦连忙将他揽在怀中,轻拍著他的背脊,希望能让他继续睡下。

    东还是张开了眼睛,迷迷蒙蒙看了锦一眼,又闭上眼:「吵醒你了?」

    声音懒懒哑哑的,一点儿精神也没有,虽说是才醒,也虚弱的让人心疼。

    「很难受吗?」没有回答东的问题,锦关心的问道。

    「嗯。」在锦的肩上找了舒适的位置,东只应了不明其意的一声。

    拍拍东的肩膀,锦说道:「既然醒了就别睡了,我帮你放热水去。」

    东低低笑了一声:「嫌我肮啊!我可是洗过澡才上床的哟。」

    「出了一身汗,睡著也不舒服。」锦把东的头移往枕上,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一面起身一面说道:「泡个热水澡,全身暖了也好睡一点儿。」俯身又摸摸东的脸,交待著:「别又睡著了。」

    东笑著点点头,其实他要能睡就不会醒来了,全身自骨头里钻出来的酸疼即使连在睡梦中也清晰的令人难以忍受。

    东有一下、没一下地揉著自己的腿脚,其实最难受的还是整个背臀,伤得最厉害的地方,不过揉不到也只能作罢,才只揉了几下,左手腕传来的疼痛让他不能不停止。

    抬手看著自己的左腕,左手那时连手筋都切断了,虽然立时接了回来,并不影响机能,在美容外科的高超技术下也只留下极淡的一道、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的疤痕,但涩涩的酸痛明显的提醒著它曾经存在的事实,曾经被屈辱的对待,曾经被自己刻意遗弃的生命。

    现在少了当时的热血冲动,当然不可能再做出那样的事来,也因为明白,活著是给死去的人交待,也是给活著的人安慰。

    对於绘梨,只剩交待了,为了她,要好好的活下去,这是她临终前的要求也是对他唯一有过的要求。

    至於锦,便是安慰了吧!因为爱过人,所以能明白锦的心思,怕失去爱人的恐惧,他不曾经历,但却彻底的领略过失去爱人的痛苦,锦如果失去自己,也会像自己失去绘梨那样的痛不欲生吧!因为太过明了这样的哀痛,所以已经没有办法对锦的感情视若无睹。

    生命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也同时背负了死去的人与活著的人的期待和感情。

    沉重,所以不能再任意放弃,但承载著这些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关怀和爱,让自己的心不再空虚的爱。

    ========

    锦自浴室出来正好看到东怔怔的瞧著自己的手腕,心里一阵心惊,连忙冲上前来,握住他的左手,脸上露出了强掩住惊惶、极为不自然的笑。

    「热水放好了,走吧。」

    东顺从的点点头,任由锦拉著他的手带到浴室。

    脱下衣物,缓缓浸入热水中,温热自手指、脚尖慢慢暖向身体各处,全的酸痛也舒缓了不少,闭上眼睛,东舒服的轻吟一声,一脸的舒适惬意。

    锦则坐在东的身後替他按摩头脸,顺著眉骨、颧骨到太阳穴,耳朵、头顶到颈後,动作极其轻柔,一边问著力道是否适中。

    东享受了一阵,张开眼睛,对著锦说道:「你不下来一起泡泡?很舒服呢!」

    「我没出汗也不怕冷。」锦继续著手上的工作,笑著摇头:「泡著反而难受。」

    「可我泡热了,贴上你的冷身体会不舒服。」东算不得抱怨的轻轻咕哝著。

    「放心吧,你都是冷了要找热源才贴上来,所以那时我的身体肯定比你的热。」锦只笑笑,还是不允。

    「说的好像我是利用你似的。」东哼哼笑了出来,并不著恼,就是纯粹的开玩笑。

    锦却回答的认真:「我喜欢让你利用啊!只要对你有那麽一点儿用处,你都不要客气。」

    从上而下凝视著东的眼睛里载满了真挚温柔,盈盈的水光像是承载不住这样的深情,随时都要泛了出来,在氲氤的水气中给那双氲氤的眸子看著,只觉整颗心都要被吸进那无底的深邃黝黑中。

    避开锦的目光,东垂下目光没有回应,也不知要回应什麽。

    不可否认是有些失望,但也是自己应得的,锦揉揉东的头发,假装一点儿也不在意的说道:「别泡太久了,我到外面等你。」

    才转身,手便被抓住了,浸泡过热水的手温度比他的还稍热一点,等著手的主人发话,等到手凉了还是等不到半个字,回头一看,只见东低垂著头,看不出什麽表情。

    心里叹了口气,锦轻拍拍东的手,然後蹲下身将他手放回水里,若无其事的说道:「身体热了就出来,泡过头反而难受…」

    「锦,一个人好孤单…」东突然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但那声音却是真的落寞寂寥。

    听到这话,锦胸口不禁一阵闷疼,脑海中闪过刚才东看著自己手腕的样模,无由地恐慌起来,把他的头揽进自己的胸膛,压抑不住声音中的颤抖:「我陪著你呢!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觉得自己的卑鄙,东无力的说道:「但是这样利用著你的我…好自私。」利用你的感情、利用你的爱…

    「自私的人是我…」闭上眼睛,把怀中的人揽的更紧,”自私”…那才是自己应得的指责,锦痛苦的说道:「利用你的孤单、利用你对绘梨的歉疚把你强留在身边。」

    东笑了出来:「原来我们的关系是互相利用!」刻意做出来的轻快,不让气氛太过难堪,是属於东独有的体贴。

    也因为如此良善,所以更难触碰到那颗敏感的心,锦也只能压下自己的情绪,说道:「这样才好,这种关系向来最持久坚固。」

    「胡扯,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东嗤笑一声。

    锦却愈发振振有词:「因为不甘心被利用又想著再多利用对方一点儿,所以一定要在彼此身上再多得到些什麽,二个人都存著这种心思,哪能不长久。」

    东推开了锦的怀抱,盯著锦,微微笑道:「也有道理。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千万不要客气,因为将来我也不会对你客气。」说著绝情无义的话,锦莹润的眼瞳中却是完全不同的绵绵柔情。

    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这麽说的吧!明知在爱情已经死寂的自己身上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为什麽还要这麽执著呢?!贫脊的心已经给不出更多东西了,如果利用锦是唯一能回报锦的方式,那麽,就这样吧!

    没有再躲开锦的眼神,东扬著眉说道:「等一下帮我按摩?」

    「当然。」在东额上落下如羽毛般的轻吻,锦长身而起:「再五分钟就该起来了。」

    「好。」淡淡应了声。

    听著锦走出浴室的声音,关上门的声音,东抚著额头上刚刚锦留下温度的地方,明明如此轻淡的吻,为什麽如此灼热?!一直灼烧到已经冷寂的心里也燃起了几星火光…

    东回到卧室,锦已经把半潮的床单和被褥都换掉了,太阳烘晒过的爽朗味道,让人心情都好了起来,但是…好好的没事半夜换床褥?!

    「刚才…没发生什麽什麽吧?!」东张大了眼,一脸狐疑又意有所指的望著锦。

    看看那是什麽表情,他虽然是男人可不是随时都能发情,锦没好气的说道:「我一个人能发生什麽什麽?!」

    「嗯…我的身材不错,脸蛋儿也好,皮肤细滑,你在浴室像色狼一样盯了这麽久,一个人在外面光靠想像,要什麽什麽也不是不可能…」

    这家伙倒是挺了解自己的优点,就是不太了解自己处境,锦出言警告:「够了喔你!我可不是什麽圣人,你再用言语挑逗,我可不保证和你一起发生什麽什麽!」

    东抿抿嘴唇,脸上的潮红不知是刚才泡澡泡的还是听了锦的话。

    锦伸手拉了他一下,东像触了电一般的退开,脸上的表情实在不能说是好看。

    还是不行吗?!还是无法自然地接受自己的碰触?!锦心里难免失望,却假装没注意东的不自在:「不是要按摩吗?」

    不能说是戒慎但也并不放松,东慢吞吞的踱近,慢吞吞的趴在床上,脸刻意背著锦的方向。

    锦也没说什麽,拿起被子盖在他身上,而後握起他一只手慢慢搓著。

    「四肢暖了,全身也就暖了。」一根手指换过一根手指,锦耐心的慢慢搓揉著。

    「随便揉一揉也就算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怎麽能随便,难得你现在愿意让我摸摸,当然得好好把握机会。」锦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说道。

    东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後淡淡说道:「对於锦的碰触并不厌恶…」

    换锦的动作僵了一下,压下了心中陡升的喜悦,控制住不断想要大大弧开的唇角,然後也尽量的淡淡说道:「你在暗示我每天得帮你按摩吗?!」

    「嗯。」东老大不客气的应了声:「一直到春天不难受了为止。」接著开始指使起来:「背上,背上比较疼,再往上点…用点儿力…别碰那里,痒…」

    锦乖乖地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脸上一直是淡淡温柔的笑,直到东睡著了,轻轻地将他翻过来身来,握起他的手,看著两人交缠的十指…

    “对於锦的碰触不厌恶…”

    锦笑开了嘴,他会慢慢等的,直到东能坦然接受的那一天,在此之前,偷偷吻一下应该可以吧!

   
下部 第十章上
章节字数:8660 更新时间:08-12-25 10:25

    这几天东的心情明显低落,虽然还是温温和和的笑,但笑里掩不去淡淡的哀伤,虽然偶而还是要耍赖一阵,却少了往日的调皮劲儿。

    锦知道为什麽,但也不想说破,这种事他实在帮不上忙,虽然说的大方,但是想到东的心仍然被绘梨占得满满时,他自己都痛苦的快死了,又有什麽馀力安慰他。

    而且,东也不会希望他的安慰吧!?在东的生命里,他的存在如此微不足道,在东和绘梨的爱情前面,他的安慰也只显得空泛无力。

    但这样看著东消沈低落,锦又觉心疼不舍。

    一个人憔悴消瘦,另一个人也跟著消瘦憔悴。

    最终仍是锦投降了:「想去看看绘梨吗?!」

    抬起头,东的眼神里有著十分复杂的情绪,一瞬间闪过的高兴、哀伤、意外、怜悯、失落…锦看不清也辨不明。

    「过几天是绘梨的忌日了。」锦抿了下唇角,刻意压下自己的感情,十分平常的说道。

    「嗯。」东应了一声,随即望向天际,眼神迷茫:「一年了,绘梨离开我一年了,好像…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想不起她的笑声了。」接著自嘲一声:「我…真是个失职的丈夫!」

    锦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说道:「去看看她吧,我陪你去。」

    转过头来看著锦,东带著询问的脸色,看来十分认真:「锦一点儿都不介意吗?!」

    「别逼我说谎。」锦望著东,话声和眼神一样温柔:「我不是圣人。」

    东淡淡笑了开,笑容里有些哀愁,锦看得出来哀愁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但到底是什麽,他就不明白了,就像他知道东爱绘梨,但到底有多爱…他这个被画在圈外的人,永远无法明白。

    锦叹了口气:「比起绘梨小姐,我已经幸运太多,对於她,说没有妒忌是骗人的,但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她陪你走过最艰苦的日子,陪你渡过最难熬的难关,感激她在我还没碰到你的时候,没让你一个人孤独寂寞。」

    东瞅著锦,眼里水水润润的,无法不感动,对於面前这个痴心深情的人。

    「所以,请让我陪你去看她。」望著东,握著他的手,锦诚恳的说道:「除了感谢她,我也要告诉她,从今以後,我会代替她陪著你、照顾你,请她放心。」

    「听起来怎麽像是跟情敌示威的话?!」东笑了出来,不过眼底的温柔看得出来这笑话一点儿也没认真。

    揉揉东的头发,锦半是认真,半是打趣:「我还没有资格做绘梨小姐的情敌呢!」

    东沈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绘梨是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是。」

    虽是伤透另外一个人的心,却也是实话。

    「我知道。」没有放开东的手,锦用自己的手整个包覆住东的,垂下了眼帘,颤颤地看著自己和东的手:「所以不必在意我,一点儿也不必,如果我连这点理解和包容都没有,又有什麽资格爱你。」

    说没有受到打击是骗人的,所以才无法若无其事的看著东清澈的眼瞳。

    「锦,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为什麽你还能坚持下去?!」东眼睛微闭,语带怜惜。

    「你怎知我的希望是什麽?!」锦抬起头,看著东:「我的希望没有你想的那麽奢侈,我只要你後半辈子平安无忧。」

    连幸福都不敢奢求,因为明白,自己可能永远无法让东感到幸福。

    「堂堂三合会长也太小气了吧?!一般人不都求几辈子吗?!」东刻意笑了出来,想冲淡二人间的沈重。

    「因为我知道你的下辈子已经给绘梨了,」锦微微扯开唇角,给了东一个温暖却难掩落寞的笑:「如果真有来生,我祝愿你和绘梨白头到老,幸福喜乐。」

    那麽你呢?!东没有问出口,也不想知道答案,只怕自己会为了那个答案而揪心。

    但是,心真的已经跟著绘梨死去了吗?!如果是,为什麽锦的落寞还会让他感到难过?!不愿意面对锦的感情是真的没办法再爱或只是害怕再一次失去?!东问著自己,却无法回答…

    轻轻叹了一口气,东说道:「陪我去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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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黑色西装愈发显得东气贵神雅,脸上并没有深刻的悲恸,可是淡淡的伤愁哀思反而让人看了愈加难受。

    锦站得有些距离,因为东和绘梨之间不是他所能介入。距离,除了保留空间给东,也是为了提醒自己。

    站了将近二个小时,东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专注的凝视著墓碑上的照片。

    那照片十分清晰生动,绘梨长得端庄清秀,虽然也算美人但站在东旁边只能是被忽视的平凡,不过那笑容却令她整个人亮了起来,十分温柔的笑,彷佛能包容全世界一般温暖的笑,好像能抚慰所有伤痛一般温柔的笑,无怪乎淡情如东也会如此深陷。

    阴霾的天空飘下雨来,锦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东有任何反应,知道这时劝也没用,微微叹了口气,返身到车上拿了雨伞,来回才这麽一下子雨已经大了起来,锦连忙将伞撑开,遮著全无反应的人。

    东却推开遮在自己头上的伞,望著天空,轻声说道:「别挡,这是绘梨的眼泪。」说完闭上眼睛,眼角流下的水痕分不清是泪、是雨。

    锦心中痛极,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到东身上,想说什麽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陪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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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连自己怎麽上车的都没有印象,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车子里,身上盖著毛毯。车里因为开著暖气四周玻璃全起了雾,看不清外面景物,隔绝成一个小小的天地。

    转头看著锦,只见他眼神专注的看著前方,眉头皱得死紧,握著方向盘的手十分用力,用力到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锦开车一向是轻松自在,彷佛驾驭的是自己的一部份,这还是东第一次见他这般开车,心里也明白多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锦…」不知怎麽,脱口轻轻唤了一声。

    转过头来,锦脸上已经换上温和的笑:「会不会冷?!暖气要不要开大一些?!」

    「不用。」东摇摇头。

    伸出一手摸摸东的头发,锦关怀说道:「头发还没乾,小心别睡著了,虽然开著暖气还是会著凉的。」

    「嗯,知道了。」

    锦对著东微微一笑便又转过头去开车。

    车子里除了轻柔的音乐声没有其它声音,在乐声沈默的瞬间还能听二人的呼吸声。

    压抑而不自然的气氛,蔓延在二人之间,充满著这自成一方的天地里。

    唯一看得清楚的便是前方,东望著前方延伸的路,因为风急雨骤看得不远愈加显得这路没有尽头,但车子却仍是不断地追逐著路面,没有迟疑,不能回顾,只有前进的道路,人生是这样…

    而他和锦也将会是这样吧!

    东微微勾起了笑,正想开口说什麽,突见一辆车自对面车道越线而过,直冲他们的车而来。

    锦下意识的打向右边要闪躲,立时想起东在自己的左边,方向盘生生的又往左打去。

    而东看到的最後一个画面就是对方车头直直往自己撞来,近到他都能看清对方的长相,而後一阵猛然地旋转,瞬间失去对方的脸孔,接著轰然一声大响,巨大的撞击力撞得他眼前一黑,就此失去所有影像。

    =======

    再次醒来竟然是完全陌生的房间,不是医院,是一般的房子,东坐起身来打量著四周,无法推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那场车祸没有对自己造成太大的伤害,照理说自己应该是锦织家自己的房间里,为什麽会这到陌生的地方来呢?!

    锦呢?!他还好吧?!自己没事,他应该不会伤得太严重吧?!不过也不妨,再重的伤他都能治,想到这里,东倒是没有太多担心。

    掀开被子正想起来,门口倏然传来暮的声音。

    「少爷…」

    「暮,怎麽是你?!」东又些诧异,自己没怎麽伤到,并不需要人照顾,怎麽会把暮找回来呢!

    「锦织会长让我回来照顾你。」走到东身边,暮探探东的额头,说道:「还好烧都退了。」

    「我没什麽,」拉下暮的手,东问道:「锦呢?!怎麽不见他?!我们怎麽换地方住了?!」

    暮嘴角撇了一下,笑得很不自然:「也没什麽,锦织会长的安排。」

    挑高了眉头,东问道:「他这麽安排是什麽意思?!」

    不敢面对东似要看穿人一般的视线,暮垂下头,呐呐说道:「锦织会长说…说…」

    锦究竟说了什麽,暮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东耐心的的等著也不催。

    抬眼偷偷瞄了东一眼,见他还等著自己的答案,暮牙一咬,心一横,说道:「锦织会长说,他看明白了,这辈子他跟您是不可能了,他…放您自由。」

    「放我自由?!」东低低地重覆著暮的话,又像听不懂他说的话,又像听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暮又重重加了句:「他说,锦织家与您这辈子再无关系。」

    「再无关系吗?!」东像是无意识的呢喃著。

    东低垂著眼睛,暮也看不出他的情绪,但自他不住颤动地眼睫可以看出他心思纷乱。

    二人之间的纠葛,最清楚的便是暮了,这时见东这般情状,忍不住握住东的手,说道:「少爷,锦织会长这麽做对你们两个都好。」

    闭上眼睛,东点点头,口气平淡:「自然是对我们两个都好。」

    暮这才舒了口气,但心里却无法舒坦,明明终於放下心中大石却又有著惋惜和遗憾。

    重张开眼睛,东的眼里清澈明亮,隐隐闪著精光,对著暮问道:「锦怎麽了?!」

    暮愣了一下,吞了口水才开口:「锦织会长说…」

    「终於看明白了吗?!」东接下暮的话,淡淡一笑,接著脸色一整:「他要能看明白早就明白了,用得著等到现在?!」

    「少爷…」

    「锦到底怎麽了?!」东低喝一声。

    暮被这声喝问震动了一下,随後低头绞著自己的手,一声不吭。

    东见这情景,心里倏然凉了一半,再次问话,声音却不由颤了起来:「锦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听到东的声音,暮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只见东脸色惨白、双眼迷茫、表情惊惶,知道他因为锦的生死未卜联想到绘梨的死去,心里暗道声不好!

    「锦织会长没死!」暮连忙扣住他的双肩,急声说道。

    「没有死?!」没有忽略暮话里隐含的意思,东说道:「那麽是受伤罗?!为什麽不见我?!为什麽不让我医治?!」东抓著暮的双腕,不住问道。

    暮抿了抿唇,才慢慢说道:「我没有见到锦织会长,只知道他受伤了。」

    =======

    「少爷,东山先生又来了。」这句话,管家田村已经连著说了好几天,说到都有些心疼的感觉。

    「叫他回去吧!」仍是几天来一模一样的答案,声音虚弱却没有丝毫犹豫迟疑。

    过了一会儿,田村的声音再次响起:「东山先生说他在外面等著,直到您愿意见他为止。」

    「…」沉默了好一会儿,锦才又说道:「让他等吧!等一会儿没了耐心自然会走。」

    「是。」暗叹了口气,脸上却看不出多馀的表情,田村领了锦的命令便要离开。

    「等一下…」在田村步出门口前,锦唤下他,随後问道:「他…穿得够暖吗?」

    「还好。」田村心里暗笑了声,恭恭敬敬回道:「不过不知是不是病才好,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这个小暮到底在干什麽!」锦低声咒骂了句,随即挥手让田村下去。

    门外站著的人没什麽动静,倒是房里让人等的人没几分钟便要问一次:「他走了没?」

    随著一次次否定的答案,原本看来平静的人也渐渐沈不住气了。

    「唉哟,怎麽下雨了?」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声音著实夸大了些,锦明白是刻意喊给自己听的,看向窗外,雨果然淅沥沥下了起来。

    唤来田村,锦交待道:「快劝他回去,再生病可就糟了。」

    「是。」田村应了声,连忙离去。

    没多久,锦听到田村的脚歩声,还没等他走近便扬声问道:「回去了吗?!」忐忑的等著答案,既担心东不走,却又希望他别走。

    「东山先生说什麽也不肯走,定要见到您。」田村刻意叹了一声:「给他伞也不要,这麽冷的天气…」还没说完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锦放在被外的拳头收了又放、放了又收,最後还是说道:「让他等,我就不信他有多大耐心。」这话虽是说给田村听,但更像在说服自己。

    「是。」田村恭手立在一旁,心里只盼这雨再下大一点儿。

    不知是不是听到田村的请求,这雨愈下愈大,水滴不停地敲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敲得锦心上声声生疼。

    「这雨看来一时半刻不会停呢!」田村淡淡一句。

    心揪紧了,锦说道:「让他进来等。」

    田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东山先生不肯进来,说是除非少爷见他,否则不再进锦织家一步。」

    这…怎麽这麽倔!锦气急败坏,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身体又不好,禁得起他这麽糟蹋?!你去跟他说,我这辈子不会见他,趁早让他死了心。」

    吊著心口等到的答案竟是:「东山少爷说,无论什麽话请您当面亲口跟他说。」

    当著面哪里还说得出这麽绝情的话!锦一口气堵了上来,低声喝道:「要等就让他等!」话才刚落便咳了起来,咳嗽声里又带著几声疼痛难忍的闷吟。

    田村连忙上前:「少爷,您小心点。」

    「没事…」锦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回答。

    「东山先生真是您命中的克星!」说了这赌气一般的话,一向老成持重的田村竟再也不去探东的消息。

    每次接到锦探询的眼色,田村便恭恭敬敬答道:「少爷既然打定主意不见,就当没这回事吧,东山先生明白少爷的决心後自然会离开。」

    锦当然明白,但看著倾盆大雨的眼中就是掩不住浓浓的担心。

    室内沉寂了好一阵子,才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给打破。

    「爸爸…」小广的童音一下扑到锦身边:「东山叔叔在外面,雨下得好大…」声音呜呜咽咽:「我怎麽唤他都不理,就跟上次一样…我好害怕…他是不是又不要我们了…」说到恐惧处,小小人儿终是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锦听了心里剧震,东放弃生命时的情景瞬间涌上脑海,巨大的恐惧把他冲击得浑身发起抖来。

    「让他进来,快让他进来…」锦连声音都严重的打著颤。

    “…锦,一个人好孤单…”被所有亲人遗弃的东是这麽的害怕寂寞,他一向都知道的。

    “…我陪著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一个人…”这是自己对他的承诺,怎麽能忘了呢?!

    自己到底在做什麽?!怎麽能这麽狠心待他?!

    看到全身湿淋淋、嘴唇已经冻得青白的人,锦的自责更甚,连忙让人拿来大毛巾,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姜汤。

    「不用麻烦了。」东淡淡说道:「我来就听你一句话,听完便走。」

    顺著东的话意,锦温声说道:「不是要听我的话吗?!第一句你就不肯听了?!」

    东拗上了脾气,只盯著锦根本不肯动,摆明要锦解释。

    锦看他冷得牙齿都打颤了,心疼的不得了,只好又道:「我要讲的不只一句,等你打理好了再谈,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就是。」

    东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随田村离去。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东再次进到锦的房间,房里已经开了暖气,锦不惧冷,这自然是为了东开的。

    东站到离锦三步远的地方便不可再进,冷冷地睇著锦也不说话。

    虽然东脸色不善,但唇上总算有了点血色,锦这才放下心来,轻叹了口气,说道:「暮怎麽搞的,竟然让你一个人出门,就算病好了,身体也还是差的。」

    「他让我赶回去了。」东淡淡说道。

    「为什麽赶他?!」锦开口问道:「也就他照顾你能让我放心一点。」

    「我又没打算跟他一起过下半辈子,」东脸色不善,哼哼说道:「而且我已经答应过让某人照顾了。」说到”某人”时还特别加重语气,连睇著锦的眼神也厉了几分。

    难得见东这付模样,锦心里又爱又怜,对於自己前几日的决定更是又悔又恨,对著东轻声唤道:「东…」

    「别喊我!」那低低哑哑带著些鼻音的声音,赌起气特别悦耳动听。

    锦笑了开来,对著东轻轻招手,柔声说道:「过来这里。」

    「不要!」冷哼一声带著乾乾脆脆的拒绝。

    「我受伤了没法动,还是你要我爬过去…」是事实,也算是苦肉计。

    东见锦掀开被子,二条腿上了满满的石膏,身子一动,真的打算自己挪下床,哪里还能恼,上前几步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才坐定便自锦的衣襟里看到整个上半身缠得密密麻麻的绷带。

    「怎麽成了木乃尹了?!」东拉开锦的襟口,明明还在生气却忍不住的开口说道。

    这种不分场合轻重的玩笑,若在以前,锦定要以为东薄情冷血,但相处久了便知道他是因为身负治愈伤病的能力,所以对别人的病痛并不觉什麽,也因为这样的毫不在意才造成他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

    锦纵容的笑道:「有我这麽英俊潇洒的木乃尹吗?!」拉下东的手,察觉他手上冰冷,不禁又皱眉:「手怎麽还是这麽冷,姜汤喝了吗?」

    「喝了。」东抽回自己的手,表情一下淡了下来:「你甭管我,倒是说说为什麽受伤了不让我知道?」

    锦微微一笑,也算解释:「一样要躺三个月,宁愿我来躺。」

    东听了心里一阵感动,不过还是板著个脸,冷冷哼了一声:「你这伤说重不重,就算一次治好了也不过难受几天罢了!」

    「便是一天我也舍不得。」锦确是为东著想,这话说得婉转低回、情真意切,瞅著东的眼里倒有三分不舍、七分温柔。

    东给那眼神看得半响作声不得,低下头不知是何表情,一会儿才又抬起头,咄咄逼问:「”终於看明白了”是什麽意思?!”放我自由”又是什麽意思?!」

    锦闻言苦笑了下:「我确是看明白,也早就明白了,只是以前不愿承认…就是不愿承认也自信能照顾你、保护你,但现在…」

    见锦停了话语,东催问道:「现在又怎样?!」

    看著自己上满石膏腿脚,锦苦涩的说道:「我这双腿怕是废了…」

    「都伤成这种地步了你还要瞒著我?!」东听了气又上来了,忍不住吼道:「明明是我举手便能解决的事情…」

    抓著东激动的手,锦轻轻笑道:「我答应过你不再让你给随随便便的人治病。」

    「锦才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东想也没想,立时反驳。

    「真高兴听你这麽说。」锦脸上瞬间光辉起来,一直挂著的笑终於少了隐隐的哀愁,多了些幸福的感动。

    「笨蛋。」东骂了句,抽回自己的手就想给锦治伤。

    「别…」锦仍是握著他的手不放,柔声说道:「你的异能之所以有限,便是老天爷只要你救最在乎的人,我不想你再留下任何遗憾,像之前绘梨一般的遗憾…别再让它发生了,至少不要因为我而发生…」

    东一下愣在那里,怔怔望著锦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後才道:「因为这个原因,你宁愿一辈子残废?!」

    东知道锦不是光讲好听话或做做姿态而已,车祸前的那个画面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对方车子失控时,锦打了方向盘闪躲,因为本能的关系打向右方,所以他才会看对方的车子迎面撞来,但才一瞬的时间,锦想起他坐在旁边,於是马上转了方向让对方撞在自己那侧…

    锦,是真的拿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即使到现在,整个下半生可能都要毁了,也还只是替他打算考量…

    有怜惜、有心疼、有感动、有气恼…乱七八糟的情绪满满地充塞著东的胸口,分不清、辨不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付出什麽代价都要治好锦,绝不能让他过著有缺陷的下半生,还有…一点儿…一点儿也不想失去他!

    「哪有什麽愿不愿意,这本来就是我的命运,命运不该因为你而改变,」锦早就想开了,这时说起并没有半点儿怨天尤人,反倒劝著东:「暮说的对,你的能力对你本身而言是诅咒,逆天的惩罚不应该由你独自承受。」说到这里,对著东浅浅一笑:「日後…我再不能照顾你了…」虽说是笑,但唇角硬扯出来的笑容实在让人看了心酸。

    「笑得难看死了!」迷茫的神情隐了去,东一双明澈眼睛盯著锦,看不出半点儿情绪:「我说过,别反反覆覆玩弄我的感情…」

    「不是的…」截下东的话,锦急著要解释。

    在锦的胸骨处按了下,断骨处尖锐的刺痛立时让锦住了口,东带著冷淡的笑意:「在我全然信任你之後,你又打算食言?!我可没这麽好脾气任你搓圆捏扁。」

    锦还打算解释,但剧痛後是自胸口处幅射而出的熟悉温暖,锦知道东正动用异能,连忙喊道:「不要…我不要你治…」

    「是锦要我别再留下遗憾…」东深深望进锦的眼里,唇边挂著浅浅淡淡的笑。

    东的意思是…锦一下愣住了,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彷佛一瞬间被东罂粟般的笑给麻痹了,但自胸口涌出的喜悦又这麽鲜明的随著自东掌中传递而出的温暖漫流到全身。

    怔忡间,才短短不到一分钟,几日来折磨著全身的剧烈痛楚便已消失,但锦根本不及查看自己的伤是不是都好了,心里只疼著,东原本就已经苍白的脸颊现在更是血色全无,额上、鼻尖全是泌出的细细密密冷汗,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呈现极度疲倦後的黯淡。

    锦连忙握著东的手,担心问道:「东,怎麽样?!很不舒服吗?!」

    摇摇头,东懒懒说道:「没什麽,就是想睡,借我躺躺。」说著便爬上床,窝在锦身边,自己找了舒适的位置自顾躺下,碰到硬梆梆的石膏还不忘嘀咕:「就爱自找罪受,自己不舒服又硌得人难受,这下还不是得敲掉…」

    咕哝的声音愈来愈低,不一会儿便无声息,锦温柔疼惜地看著在自己怀里安睡的脸,轻柔地拭去他额上、脸颊的汗水,心里的喜悦实在无可名状,自己,终於也被他放在心上了吗?!

   
下部 第十章下
章节字数:8539 更新时间:08-12-25 10:26

    一觉舒服醒来,竟然又换了地方,不过东并不陌生,是今年初锦带他渡假的别墅,不同的是,那时窗外满山遍野的粉色樱花,现在则是火红如炙的枫。

    二扇大窗不但没关还打得大开,深秋的山风吹来该是刺骨的,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东看看自己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冬被,还有身下的电毯,再看看落地窗,明白是锦的杰作,心里不由一阵温暖。

    坐起身来,身上的被子滑落而下,身上单薄的睡衣挡不住秋风,东忍不住打个喷嚏。

    “哈啾”的声响才落,拉门已经打了开来,来人连忙把窗户关上,对著东软软抱怨:「怎麽就起来了,没看到窗户开著吗?!」

    东嘻嘻笑道:「窗户看到了但没看到人,想试试你离得多远。」

    点了东的鼻子,锦笑骂道:「淘气!真是让人片刻离不得。」

    「是你自己舍不得,别扯我身上来。」东想起身却还是酸软无力,锦的伤势虽然不及性命,但也不轻,他一次治好来自然费力不少。

    「好好坐著不好?!」锦皱起眉头,连忙按著他的肩膀,然後拿起一旁的外套披在他肩上。

    「我睡几天了?!」东自顾自的问道。

    「都二天了。」锦脸上现出担心害怕的神色:「真吓死我了。」

    「锦织会长这麽不禁吓?!」东望著锦笑,脸上调皮的很却有些安抚的味道:「这还算短的了,以後还有得你吓的!」

    见东神色自若的说著以後,锦不知怎麽,整个心里甜蜜泛滥:「以後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绝不让你再用异能。」

    「只救你吗?!」东瞅著锦,笑的一脸捉狭:「除去小广、暮,家里还有炭球、雪球、小花、毛球…」

    「够了喔你!」锦按著东,一面掻他痒,一面说道:「小广和暮也就算了,竟然拿我跟炭球、雪球、小花、毛球它们比!」

    小花和毛球就是东捐献了一件西装的瘸猫母子,锦是某天下班经过时看到东的西装才认出来的,不过一窝子小猫只剩一只,大概是被路人捡走了,想著东那时连醉酒都挂念著这猫便带了回去。

    「唉哟哟…」东怕痒的很,一会儿便缩在锦的怀里,一面笑、一面喘、一面还要分辩:「它们当然不能跟你比…」

    「这还差不多!」锦满意的停下手。

    东又接了句:「它们哪个都比你可爱!」

    锦听了还要再掻,但见东不过才笑了几声便脸红气喘,哪里还舍得,搂著他笑道:「在你眼里自然是它们可爱了,不过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可爱的一个。」

    「你也把我当宠物啊?!」东嗤笑一声,对於锦的”最可爱”可是半点儿不领情。

    蒙著泪雾的眼睛亮晶晶的,实在漂亮极了,锦忍不住在东脸上偷吻一下:「是啊!还是唯一的一只。」

    「什麽一只?!」东不高兴的横了锦一眼:「难道我是老鼠?!」说完自己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好我不过街,没让人有喊打的机会。」

    「别怕,便是过街,我也揣著你」锦也笑道:「再说了,我锦织家养的老鼠谁敢打?!」

    「自然是你们锦织家的人,」东哼笑道:「我给你们打的还少了?!」

    东这话说的又尖又利,刺得锦又悔又恨,抱紧了东,痛心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东并不是故意提起,不过是斗嘴间自然就脱口而出,对於这些他从未放在心上,所以才能毫不在意的提起,但看到锦的神态,知道不在意的只有自己。

    叹了口气,东说道:「这三个字我听的耳朵都快长茧了,如果锦没其它话好说就别说了。」

    「自然有的。」锦也明白再多的对不起也换不回往日光阴,重要的以後,他一双幽深水眸深情款款的望著东,话声温柔:「也是三个字…」

    「行了,别说了,那三个字也听的耳朵长茧了。」东咭声笑道:「不过总算还中听些。」

    转头看到锦的双眼,带著绵绵情意的黝黑深邃,让人转也转不开眼,好像连心都要被吸进去一般。

    淡淡的红晕泛上脸颊、颈项,薄薄的绯红耳壳在阳光映射下如同半透明的珊瑚一般,实在让人心猿意马,锦往前一倾,含住东的耳廓,用双唇来来回回轻轻地摩挲著。

    耳朵自来敏感,让锦这麽一弄,实在又麻又痒,几乎挠到心里面去了,东身子一缩,一把推开锦,笑道:「你怎麽一到这里就发情?!」

    「这跟地方没关系,却是跟人有关系!」锦也笑道:「眼前就是只千年狐狸精,谁能不发情?!」

    话虽这麽说,但顾虑著东刚醒来,身体还弱,锦也没敢相强,往後退了一下,端端整整的坐好。

    「刚才是耗子精,现在又成狐狸精了,难怪你一只宠物抵我好几只。」东这话真把自己当宠物了!

    锦听了好笑,揉揉东的头:「好乖,好乖,主人疼啊…」

    东头往上一抬,张口便咬,锦猝不及防竟让他将手指咬个正著,东可没留力气,松了嘴後,锦的手指上清清楚楚几个牙印。

    嘻嘻一笑,东说道:「宠物得打牙印的,这次先打门牙,等我心情好了,再打其它。」

    锦没奈何的笑:「下次我能不能选地方打?」

    「看我心情。」东扬著头、眯著眼,趾高气昂。

    那模样还真像一头撒著气的豹子,锦满心爱怜,脸上却装得悲苦:「人家养宠物是来消遣的,我倒是给宠物消遣。」

    「你这只是天下无双的神气宝贝…」

    「确实是我的无双宝贝!」东的话还没说完,便让锦在他唇上轻轻一点:「呐,你已经在我身上打了牙印,可要一辈子让我宠、让我疼、让我爱…」

    瞅了锦一眼,实在抵挡不住他眼里流转的情深意切,东低下头,吃吃笑道:「那我岂不吃亏极了。」

    「吃亏就是占便宜,有这等大便宜可以占,不要才是傻瓜。」额头抵著东的额头,就是要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暮常说我笨的。」东还是笑。

    「所以现在开始才更要聪明点儿。」锦低低柔柔的哄。

    「我可学不来你们生意人的机狡奸诈。」东低声浅笑,实在听不出这话是贬是褒。

    「你也知道我机狡奸诈,所以听我的凖没错。」这时候就算要锦担什麽臭名都无所谓:「我都吃这麽大亏让你了,还不把握机会。」

    「说什麽吃亏啊!」东啐了一口:「按照你的逻辑,你可是大占便宜,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呵…」锦低声笑了出来:「瞧瞧,才跟我在一起没多久就聪明了,日後还能不跟我一样机狡奸诈?!」

    「那也不是什麽值得高兴的事。」睇了锦一眼,东抿著嘴说道:「既然说不清是吃亏还是占便宜,那我就不客气了。」笑得痞痞贼贼,愈加显得天真可爱。

    锦则是满脸”有什麽都尽管来吧!”的纵容神情。

    「我要到外面散步、看枫树。」还蛮客气的,先提了个不容易被拒绝的小小要求。

    「走得动吗?!」锦含笑问道。

    出去锦是不反对,因为多次经验,锦已经明白大自然对东的复原很有帮助,所以才会在他睡著时也大开窗户,不过眼前的人根本连坐著都嫌费力,哪里还能逛。

    「走不动,」东双手一伸,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背我。」

    锦倒是乾脆,没罗唆半句便转身在东前面蹲下。

    东也没不客气,整个人往前一倾便趴在锦的背上,既然有人肉轿子,不坐白不坐罗。

    不过锦背著他没往院子走,反倒往里间走去。

    「喂!」东老大不高兴,踢踢脚以示抗议:「你听不懂人话?!」

    「我自然听的懂人话,不过你刚才说的是老鼠话还是狐狸话我就听不懂了。」锦存心跟他闹,也抬起杠来。

    东也不理他,哼了一声,挣扎要下来。

    这个小孩子举动逗得锦在前头只是偷偷地笑,拍拍东的臀部,说道:「别挣了,要去哪儿自然随你,不过先吃饱了再说,睡了几天都没吃东西,我看你不是因为精力用尽动不了,而是饿的动不了。」

    「吃饭你带我到浴室干嘛?!」东在後面又故意踢了起来,就是要晃得锦受不了。

    「总得给人家准备的时间吧!又不是自助餐,你说要就有。」锦的步履稳健,丝毫不受影响:「这里的水都是自然温泉引进来的,你泡一泡对身体也好,等恢复一些再像上次那样到泉池里去泡。」

    东听了有温泉泡也就安静下来,锦不是到套房里附的浴室,而是走到偏屋里的浴室,上次来东都没进来过,这次进来才发现是个好大的浴池,三、五个人一起泡都没问题,说是说浴室,但却是半露天的设计,拉门一开就是半片山景,不过这时锦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吹风。

    「你藏私,上次来都没带我过来。」东轻轻滑入泉中,一面满足的吁出一口气,一面不忘抱怨一下。

    「我藏的私还多著呢!」锦呵呵笑道:「你要乖乖的,还有更好的给你。」

    东自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因为太舒服了,所以懒的再辩。

    锦搬过小凳子坐在东後面,双手捧著东的头轻轻往後靠,用热热的水揉了毛巾覆在东的脸上,停留一会儿才拿下。

    「舒服吗?!」锦眼角含笑,低声问道。

    「嗯。」东闭著眼睛,神态十分舒适放松。

    锦舀了一瓢水浇在东的头发上,倒了一些洗发乳在手上,揉开了泡沫在东头上轻轻搓揉起来。他手指修长,在东的发间轻盈穿梭,不时还用点力气按摩著东头上的穴道。

    「你洗头的技术还真不错。」东享受著锦的服务还不忘调侃。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帮你洗。」锦温柔的笑。

    「天天洗还稀罕?!」东也笑,不过笑里有些淘气。

    「我不要你的稀罕,」锦微微笑开,眼睛里蕴著款款柔情:「我要你天天像王子一样舒服享受,过著天底下最舒服的日子。」

    「那你要当我的公主吗?!」东的笑更加调皮了,瞅著锦的眼睛亮晶晶的捉狭。

    「是的,我的王子殿下。」锦呵呵笑开:「不过为了表示你的诚意,是不是可以施舍我一枚戒子?!」虽是玩笑,锦的脸上却有几分认真和期待。

    东闭著眼睛并没有看到,只是继续玩闹:「亲爱的公主,我现在还靠你养呢,哪有钱给你准备戒子,你就将就点吧!」

    「是,小白脸王子,那麽我自备戒指总行了吧!」真是天下第一委屈的公主。

    东给锦这句小白脸王子给逗的大笑出来,他忘了自己还在洗头呢,头这麽往後一仰,锦的一勺水就直接淋在他的脸上,一小半灌进嘴里,顿时反身呛了起来。

    锦连忙给他拍背顺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小心点儿!」

    「是你的笑话太好笑了!」东一面咳、一面抱怨:「你见过这麽帅的小白脸吗?!」

    「不帅还能当小白脸!」难得东说错话,锦还能不顶顶,拍抚著那柔滑而略显瘦削的背脊,锦只觉体内有些什麽也跟著蠢蠢欲动起来。

    东自己听了也笑了出来:「都让你笑糊涂了。」

    趁东趴在浴池边低著头,锦赶紧把他的头发冲乾净,拿了一旁的乾毛巾吸乾他发上的水,还在他背上的手就著势将他转了回来。

    刚才呛咳了一阵,东细致的脸上带著明显的绯红,映著水色柔柔润润的让人很咬上一口,反著光像黑色丝缎的发尾贴在他脸颊、颈项上愈发显得他肌肤白皙光滑。

    下腹似乎更紧了,锦不动声色又揉了一把毛巾放在东脸上,说道:「我出去看看你的早餐,再泡一会儿就出来了,知道吗?!」

    「是。」东一把扯下脸上毛巾,往後仰垂的视线正好对著锦站起身来…嗯…已经压抑不住的地方,循著锦的身体往上,紧瞅著他的眼睛,难得看到他一脸的窘迫。

    东压不住低声的笑,其实根本没刻意压反而故意挑起了些暧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锦更加尴尬。

    「我…出去解决…」

    「干嘛出去?!」东挑著眼角说道:「在这里不也一样。」

    对於这近似於明示的邀请,锦哪里忍耐的住,重又坐下,一双带著情欲比泉水还盪漾的瞳眸自上而下深深望进东的眼睛里,就像他的感情,源源不绝的流涌而出,而东,只要承受就行。

    东唇角一勾,恶质无比:「我还没观赏过别人自己解决的样子呢!刚好今天开开眼界。」

    锦又往下一点,眼睛几乎是对著东的眼睛了:「美色当前,谁还能委屈自己当和尚?!」

    唇落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锦轻声呢喃:「这是我给宠物打的印…」

    接著顺著东挺直的鼻梁、鼻头到唇瓣,到了目的地後只是轻轻地吮著、摩挲著,接著加了些力气啃咬著,伸出的舌尖不著急地沿著唇线慢慢描绘,而後在双唇闭合之处来回巡戈,然後微微用力,钻进了去,越过齿列,找到了想与之纠缠的另一半。

    虽然轻微,但锦还是明显感受到东瞬间的紧绷,心抽痛了一下,神智也为之清醒,即使自己再难过也不愿意稍加强迫东,锦还是退了出来。

    脸仍然在东的上方,眼睛仍然对著东的眼睛,锦眼中的情欲比刚才浓烈了些,但强自压抑著使得一双水瞳愈加润泽黑黝,眼波流转间,彷佛诉说了千言万语,温柔婉转,字字都是低回的情意和歉意。

    不似平常,东没有逃避,凝视了好一会儿,抬起手臂带著起澕啦啦的水声。

    锦尚未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揽在自己的背上,另一只则停留在後颈上,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间,扣住他的後脑。

    下方修长美丽的凤眼则燃起了他看不清的火焰,一直烧到两人倏然相间的双唇、一直烧到东缱绻而上二人共舞的舌尖。

    理智瞬间燃炙殆尽,锦跨进浴池,拥著心爱的人,又开始另一轮的缠绵。

    二人并没有做到最後,一来是担心东的身体,二来是怕他心理一下子无法承受,锦温柔地帮东发泄过後再草草处理完自己的欲望。

    吻著怀里昏昏欲睡的人,柔声说道:「别睡,该吃饭了。」

    「嗯。」东懒懒应答一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锦连忙跟著起身,拿起一旁的大浴巾擦乾东的身体、头发,帮他穿上浴衣让他在榻上休息。

    打理完东的一切,锦才脱掉身上已经尽湿的衣物,极为快速的清理完自己便抱著东往餐厅而去。

    桌上已经备好餐食,一碗八宝紫米粥,二块桂花松糕、他最爱吃的香蕉煎得带点焦糖的香…这熟悉的料理和味道…

    「这…」东抬起头略带诧异的盯著锦。

    锦温柔的笑道:「不嚐嚐吗?!看看味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好。」

    「是…麻美?!」

    对著东点点头,锦转身向著厨房喊道:「麻美…」

    厨房慢慢踱出了胖墩墩的中年妇女,还是一模一样带著些许不满的关怀:「东山少爷,您怎麽还是这麽瘦呢!」

    「麻美!」东高兴地喊了一声,随後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慎言呢?!」

    「慎言少爷和老爷和好了,他接手集团的所有海外事业,已经到国外定居了。」

    「他和老爷和好了吗?!」东欣慰的说道:「和好就好。」

    锦没有看漏东眼中的遗憾和失落,忙拍拍他的手,说道:「白川老爷上次打电话来问你呢,让你有空时回去坐坐。」

    撑起一个虚软的笑,东说道:「说谎也不是这麽说的,老爷他…」垂下了眼眸,东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怎麽可能想见我。」

    「是不是真的,等你身体好了以後就知道。」锦只是宽慰著,并没有多加解释,他们父子间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说开比较好。

    「你不是问麻美怎麽会来吗?!」锦给麻美使了一个眼色。

    麻美收到连忙说道:「是老爷让我来的,他怕少爷吃不惯别人家的饭菜。」

    「麻美是在暗示我锦织家的厨子不好吗?!」不想气氛太过沈重,锦故意笑闹著。

    「啊…」麻美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不是,当然不是。」

    「你家少爷这麽瘦巴巴的是他不肯好好吃葯的关系,跟我们家的厨子可没关系。」锦一面笑、一面捅了东一下。

    果然麻美听了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口气不善:「东山少爷,您这样怎麽行呢!」

    埋怨的瞪了锦一眼,东放软了声音,心虚说道:「我才没有…」

    东话还没说完,锦不知道哪里变出一碗葯来,笑的得意:「哪,说再多也没用,一会儿吃完饭後证明给麻美看。」

    又抛过狠狠一个瞪眼,锦只当没看到,只是嘻嘻的笑。

    「哼!」东满脸的不高兴,赌气说道:「真不该救你,让你在那里逍遥快活说风凉话,累得我每天吃葯。」

    锦揉揉他的头发像在安抚小孩儿一样,笑道:「下次出手前记得自己要受的苦,别再随便动手了,知道吗?!」

    「你就这麽对救命恩人说话!」东气鼓鼓的嘟著嘴。

    「我是认真的,」锦脸色轻为正经,深深地看进东的眼睛:「我知道曾经强迫你救人的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但我现在确实希望你自私一点儿,以後再也别管他人死活,就算将来那个人是我、或是小广…我都不要你再出手。」

    原本还担心锦对东不好,但显然是自己多虑了,看著没有自己插嘴的馀地,麻美微笑著转出餐厅。

    「只…只不过难受几日罢了,」东给锦看的有些局促,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我待会儿好好吃葯就是了。」

    「唉…」锦叹了口气:「我这麽说不是为了哄你吃葯,我真怕,真的好怕…这种能力不断地消耗你的精神和力量,眼前看起来好像休息一阵子就能恢复,但难保不会有更长远的影响或损害…」

    「呵呵,」东轻声笑了起来:「你怕我折寿早夭啊?!」

    心里极度担忧的事就这麽没轻没重的给说出来,锦实在恼火,再看眼前的人半点认真也没,更是噎著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

    他一点儿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无非就是想著和绘梨早日团聚…

    心里一阵酸涩绞痛,甩了东的手霍地站起,锦张口想说什麽终究是没说出口,看到东一脸诧异的表情又觉自己反应太过,重又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再说什麽,锦端起桌上的紫米粥,舀了一口吹了凉送到东面前。

    东也是能看脸色的人,知道现在锦正气著,虽然气什麽并不很明白,但最好还是别撩拨他。

    乖顺地张了嘴,一口把粥吃了下去。

    锦喂的不慢,不一会儿桌上的餐点便吃完了,连葯也没半点罗唆的爽快下了东的肚子。

    不过锦才堪堪放下药碗,东已经转头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呕了出来。

    「怎麽了?!」锦连忙给他拍背顺气。

    「好撑…好苦…」东呜咽二声又继续呕。

    「都吃撑了怎麽不讲?!」锦不禁埋怨。

    「…锦在生气…」东委屈地低声控诉著。

    看他好像要把心肺都呕出来的难过模样,锦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我没有生气。」

    「骗人!」

    「…我不是生你的气。」

    「说谎!」

    「…我…」接连被顶了二句,锦本来就火,这下索性全都认了:「我是生你的气,气你不爱惜自己、气你不知道别人担心你、气你一股脑儿的就想抛开我好和你的绘梨早日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锦倏然停住了话语,撇过头去,一脸难堪。

    东这边肚子里的东西吐得乾乾净净,锦说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

    沉默就这麽蔓延在二人之间,既不安又沈重。

    「吐完以後舒服多了…」最终还是东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胀著太多东西就像胃一样,爽爽快快地说出来,锦也舒服多了吧!」

    锦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把东抱离狼藉的现场,倒了杯水给他漱口,用纸巾揩去他脸上的冷汗和唇角的脏污,收拾妥当了便将自己温暖的手按在他凉凉的肚子上。

    任锦忙去,东理所当然的享受著锦的温柔,待他一切弄妥,东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看著腕上十分浅淡的伤痕,话声也十分浅淡:「除了那次,我从来没想过要死,因为我答应过绘梨会好好保重自己。」

    那是一段可怕的回忆,对东是,对锦更是!连忙抓下东的手紧紧握在自己双掌之中,锦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东的肩颈中。

    「对不起…」锦一句低声的呢喃道尽自己的歉疚。

    东没有回话,用著右手反手揉著锦的後颈,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答应了绘梨一件事,也答应你一件事…」

    「我只要你好好保重自己…」锦连想都也没有多想,脱口便是这句。

    「这个不跟绘梨的要求一样吗?!」东失声笑道。

    「是一样。」锦柔声说道:「所以在你做任何事之前要想过二次,一次为绘梨、一次为我…」

    「明白了。」不只明白锦的话,更加明白锦对自己的心,东点点头,半眯的眼里有股甜蜜浅浅缓缓盪漾而出,当然锦是看不到的。他顿了下又笑:「呐,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肯把握,到时别说我偏心。」

    「没有人的心是不偏的,」锦将手放在东的心口上,感受著那怦怦的跳动声:「再偏都没关系,只要里面有一点点我的位置就行了。」真的只要一点点,那样就足够给他动力为东作任何事。

    「有的…」东浅声低喃,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可能不只一点点」

    把头埋在东颈项里的人在东的肩上轻轻咬上一口,听到他一声惊呼,才抱怨道:「小气!就不能把”可能”两个字拿掉吗?!」

    「怕你太过高兴得意忘形了嘛!」东嘟嘟囔囔:「我加了”可能”两个字都让你狠狠咬上一口,要是没加的话,不被你连皮带骨把人拆了吃个精光。」

    锦听他说的夸张,忍悛不住笑了出来,在他肩上刚刚咬的地方轻轻舔著:「确实是会让人得意忘形,你可千万不要一下子宠坏了我。」

    「嗯,」东笑眯了眼:「我尽量。」

    ─完─

   
番外篇 番外一
章节字数:2548 更新时间:08-12-25 10:27

    东这次复原的极快,才短短一个月不但完全恢复,精神还更胜以往,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连锦都不曾见过,东自己直呼不可思议,锦则是一再强调,那是因为他爱的力量的缘故,这番话当然免不了被某人嗤之以鼻。

    回到锦织家,小广不巴著父亲反而黏著东不放,一直缠到锦受不了答应小家伙隔天不必上课,那小子才心甘情愿的回自己房间睡觉。

    「真是奇怪,小广那孩子跟谁都不亲偏偏跟你亲。」好不容易送走小家伙,锦不禁摇头苦笑。

    东眯著眼睛,得意说道:「那当然,看我的长像也知道是人见人爱、亲和力十足…」

    「人见人爱是真的,亲和力十足却未必。」锦笑著截去东的话,再让他自吹自捧下去,觉都不用睡了。

    虽是玩笑之话,锦却说的中肯,东生得俊美脱俗、气质清雅,的确人见人爱,但是因为太过贵气而在周身自然形成浅淡却明显的距离感,让一般人纵想亲近也会自惭形秽。

    东自己当然也明白锦说的没错,但爱抬杠的性子却是半分不让:「我的亲和力还不够好?!除了小广,还有锦、慎言、暮…」

    「怎麽都是你治过的人?!」锦随口打趣一句,却勾动了心思,脱口说道:「原来招惹麻烦的不是你的桃花脸,而是你的桃花异能!」

    「什麽桃花脸?!」东嘟著嘴,不满的咕哝著:「光说别人,自己那张脸不也见得多麽端庄正经!」

    「我还不够端庄正经?!」那表情实在可爱,锦忍不住笑了出来:「除了你,我可不曾多看别人一眼。」说完故意装出一付不胜娇羞的模样:「就现在,不也为你守身如玉!」

    东看了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後笑闹著将手探向锦的胯下:「光说就能相信啦?!我检查检查!」

    锦连忙拦著,急道:「别闹,我可没把握能控制住自己。」

    睇著锦,东眼里漾出一抹流光,明明很是纯真却又魅惑无比:「那就别控制了!」

    拉著东的手不敢放,怕一放手这个没半点分寸的情人不知又要做出什麽顽皮举动考验自己。

    锦满脸苦笑:「不闹了,乖乖睡了,明天还要陪小广玩不是吗!」

    咬著唇,东脸上满满的委屈:「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明知眼前的人根本是在装模作样,但那微蹙的眉心还是让人感到心里一揪。

    在他额上吻了下,锦轻柔说道:「不是喜欢,是比喜欢还要多上几百倍、几千倍的感情,所以不想再让你讨厌、舍不得再让你难过、绝不能再让你委屈…除非你准备好了,否则我不会强迫你…能为某个人等待,而这个人就在自己眼前,真的是…很幸福的事。」

    锦心里确是如此想法,因为说起话来更加真挚诚恳,没有加油添醋的夸大爱语,虽然平实却更显得可贵动人。

    东也没想到自己只是玩笑几句却引出锦这番剖心言语,这应该算是他听过最平凡的”甜言蜜语”,心中的感动却更胜以往。

    垂下头,薄薄的耳殻变成淡淡的粉色,东说的既轻且淡:「等待…锦能等多久呢?!」

    「一辈子也无妨。」锦温柔的笑著,伸手在东肩上轻拍。

    他话里渗著丝丝甜蜜,因为锦知道东对他不是全无情意,纵然纠结了很多种不同的情感,甚至爱情也可能只有一点点,但那也够了,心里一旦踏实,无论什麽事都不以为苦,只要东觉得好就好。想起那段可怕的过往,锦真的心满意足的认为,还有人能够等待便是莫大的幸福。

    斜挑的眼角睇了锦一眼,眼底又是促狭的笑意:「你想当一辈子和尚自己当去,我可不奉陪。」

    锦也笑了出来,伸手在他脸上抚著:「你自然不能当的,要不岂不祸害别人,定力浅的小尼姑、小和尚见了你还能专心念经?!」

    「自己定性差还尽扯别人。」东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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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还叫定性差?!」锦不平而鸣:「我要真定性差,你早被拆吃入腹不知多少次了。」

    东听了只嘻嘻地笑,他双手被锦包覆著无法作乱,便倾身在锦耳边轻轻呵气。

    耳朵本来就敏感无比,那一阵阵又暖又热的气息吹拂而过,又麻又痒,便是被人拿著羽毛轻刷脚底都没这麽难耐,偏偏又舒服的不得了,锦眯起眼睛既想继续享受情人难得的主动又怕接踵而来的後果,想想还是得克制住才行,身子连忙往旁边一缩。

    不料东半点儿不放,不但贴了上来,见锦还想躲,索性舌头一伸,在锦耳殻里匝了一圈。

    半边身子立时酥了,锦闭上眼睛,忍不住呻吟出声。

    东双手趁势脱了锦的钳制反抓著他的手,一条腿老大不客气的压著他,含入他的耳珠轻轻啮著,东带笑说道:「看你还逃。」

    锦张开双眼已是水雾一片,笼在眼眸中蒙蒙泷泷的情欲渲染的人也想跟著沈溺,不过眼睛的主人还是苦苦撑持著,用尽全身意志却仍然显得微不足道的挣扎愈发显得那双翦水双瞳美丽动人。

    东的舌尖舍了耳垂,在那浸了水似的眼角边上轻柔滑过,低声呢喃:「怎麽这麽漂亮?!祸害人的是你才对吧!」

    锦给他整治得全身发热,哪里还受得了,反身把东压在身下,声音已经低哑:「别再撩拨我了,我真要受不了了。」

    东望著他,眼睛里清澈无暇:「不试试怎麽知道呢?!」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锦楞了一下。

    唇角微撇,勾出了笑,颠倒众生的魅惑:「不试试怎麽知道行不行了没?!难道你真要我一辈子当和尚?!」

    锦这才反应过来,眼中毫不掩饰的狂喜,但与眼中激烈情感相反的却是愈见温柔的动作,几乎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的亲吻著、小心翼翼的抚摩著。

    脸埋在东的颈项里,低醇柔和的声音一如他的动作:「要是忍受不了就喊停,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手滑进东的大腿内侧,感受著那如高级丝缎般的柔滑触感,慢慢的往上…

    「…停…」

    微颤的声音,听得锦心都拧了,连忙停下手来,担心的望著东。

    对上的却是一抹淘气的诘笑:「试试你说话算不算话。」

    在东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锦低沈的声音带著一丝危险:「放羊的孩子要被惩罚的。」

    「罚什麽?!」东晶晶亮亮的眼睛漾著笑。

    「罚被大野狼吃掉…」恶狠狠的声音之後是再轻柔不过的嗓音:「我会很温柔的吃的…」

    「…锦…」

    「嗯?!」

    「…如果我来当大野狼,可能能比较快克服吧…」

    「……」

   
番外篇 番外二
章节字数:4670 更新时间:08-12-25 10:28

    「中野说你又没好好吃葯了!」在东耳边响起的声音带著三分无奈。

    「医生说的话还能听吗?!」东咭笑一声:「为了赚钱哪个医生不把健健康康的人说得病入膏肓。」

    「中野靠你赚钱?!」锦听了实在为中野不平,笑啐一句:「他不被你累死气病就算万幸了。」

    「那你让他好好休息吧!」东逮著空子,还能不发挥:「瞧他这阵子累的,肯定比我还需要吃葯。」

    「你让暮走时是怎麽跟他保证的?」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戳了下东的鼻子:「不是要他再回来伺候你吃葯吧!」

    一脸哀怨的瞅著锦,东微嘟著嘴,眼底全是委屈:「我都能跑能跳了,难道要去拿个奥运金牌来证明我的健康?」

    「那也不用,」锦揉著他的後脑,笑道:「拿到铜牌就算数。」

    「哼!」一点儿也不好笑!东撇过头去,重重哼了口气。

    每天为了吃葯都要上演的戏码,锦可享受了,自身後把东搂住,温声说道:「我问过中野了,再忍耐二个星期就好。到时就算你不想跑、懒得跳,葯都不再吃了。」

    「真的?!」瞪了眼睛满是期待。

    「当然,你以为葯不用钱?!再吃下去锦织家都要被吃垮了,就算供只金猪也没这麽浪费。」锦半开著玩笑。

    「我还想说你这样浪费又糊涂怎麽能当家呢,总算做了件正确的决定。」东一听不用吃葯还不高兴,人也调皮起来:「再说了,我只听过人供猪,没听过猪也能供猪。」

    本来想趁机调侃东,不料反被他狠狠损了一下,锦也不恼,搂著东的手迳往东腰际胡摸乱戳:「你见过这麽灵活矫健、英俊潇洒的猪吗?」

    东怕痒怕得要命,这下子早已缩成一团,锦抱著他尽往里搔,东只能愈往他怀里缩,明明不甘心的要命却又莫可奈何。

    「哎哟哟…」东笑不可抑,都喘不过气来了,嘴里还要逞强:「你这样欺负人跟英俊潇洒有什麽关系!」

    「就是没关系才要特别强调呀!」锦回得理所当然:「总要你时时记著我的好处,不止英俊潇洒,还有英姿焕发、英气迫人、英卓不凡、英伟拔地、英勇过人、英明睿智、英雄豪杰、英武盖世…」

    锦每”英”一下就在他腰上掻一下,东给他掻得口不能辩半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听他自吹自擂,吹到最後终於没话讲了,趁他手指停顿之时一把推开了他。

    抱著身体缩在沙发角落,东一面抹著泪,一面忍不住逸出笑来:「我这才叫阴天阴气,遇到你个阴险小人,在阴沟里翻了船。」

    锦只是笑,走到东身边坐下,东连忙往後躲,说道:「我认输了,你别再来,大不了再吃两个礼拜的葯就是。」

    锦也不答话,仍是迫近了东,东缩到无处的可逃,全身绷得紧紧的,像只被狗占了地盘的猫一样,一脸无奈却戒备的瞪著锦。

    看了好笑,锦抬起手来却没再掻东,先理理他凌乱的头发、抹去他眼角的眼泪、整整他卷皱得一蹋糊涂的衣衫。

    都整理妥当了,锦才说道:「既然你答应乖乖吃葯…」

    「我是被迫的。」虽然是威武已经屈,但还是坚持表明自己的立场。

    锦笑了笑,继续道:「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只要这二个星期你乖乖吃葯,我有好礼物送你哟。」

    东斜了锦一眼,一付不怎麽有兴趣的样子。

    「东想要什麽礼物?」锦却是兴趣盎然。

    「最想要的吗?」东懒洋洋问道。

    「当然。」

    「嗯…」东沈吟一会儿,说道:「从现在起再也不必吃葯。」

    「…」无言…锦只好退而求其次:「那麽第二想要的?」

    「明天早上开始再也不必吃葯!」东这次倒是回得明快。

    再说下去只怕是”明天中午开始再也不必吃葯”、”明天晚上开始再也不必吃葯”…吧!

    锦只能投降,无奈的笑著自衣袋里拿出二张票券递到东面前。

    「啊!巨人对中日的球赛!」东一把夺过入场券,瞧得仔细。

    原来锦注意到东閒暇时特别爱看体育节目,尤其是篮球和棒球,所以特别透过关系弄来二张票,不但是最热门的场次,而且还是贵宾席。

    东像捧著宝贝似的捧著那二张票,两眼放光,喃喃说道:「巨人队…到时可以看到王监督吧?!」

    锦趁机揉揉他的头发,也就这时乖顺一些。

    「我请人帮忙看看。」宠溺的笑道。

    「锦…」东抬起头来,那眼光简直是把锦当成神了,满是感激钦佩,随後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了一声,又撇撇嘴:「好吧!既然拿不到最想要和次想要的礼物,这实在不想要的礼物我就勉强收下了!」

    那付口是心非,强作矜持的模样实在可爱的不得了,锦看了心里一阵柔软,真想抱著亲他几口,动作总是比脑袋快了几分,等锦回过神来,他已经把东搂进怀里。

    「喂,」东老大不客气的喊了声:「这二张票是换我乖乖吃葯用的,可不包括让你毛手毛脚。」

    锦听了实在好笑,总算他自己承认吃葯一点儿也不乖。放开了东,锦问起他今天在家过的怎样。

    睨了锦一眼,东哼声说道:「你不都知道了还问!」反正锦一进门就有人跟他报告,大概连自己上几次厕所都有记录。

    这也没什麽好否认的,锦仍是温和的笑:「当然知道,不过还是想听你亲口说说。」

    横了锦一眼,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的不得了,就差快闷死而已。」

    根本没把东的不满放在心上,锦嘴角噙著浅浅的笑,眼睛收的眯眯的,一脸纵溺:「这麽有精神,看来去上班是没半点问题了。」

    东听了眼睛一亮,连脸都像镀了层光:「真的?!我可以去上班?!」

    「嗯。」点点头,锦微笑说道:「谁都图享受,就你巴巴的赶去受罪。」

    「你让那些人来喝看看我的葯,包准他们都宁愿上班。」东没好气的说。

    锦可不敢应他这话,好不容易才答应了二个星期好好吃葯,要是多说几句,定给东找著机会拉扯藉口又不吃,随口问了几句别的事,摆明把话题扯开,东还能不明白,心里不高兴,应得更是敷洐。

    锦也算脸皮厚的了,明知东不高兴还是能若无其事的讲,弄得东都觉再呕气下去显的自己小气,几句话下来也就好好说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东忽然见到墙边上那只瘸猫小花一拐一拐的慢慢逛著,东喵呜二声把小花唤来,待它走近身边伸手一抱将它抱在怀里。

    「之前没精神给你治腿,现在给你治,将来走路就不那麽辛苦了。」

    锦其实是不愿意东动手的,但这猫他一直挂在心上,就算劝了也不会有用,再说他有了几次参考值,知道小花的瘸腿费不了东多少气力,索性也不罗唆了,总之以後少让他有机会施展异能就是。

    就在这时锦的手机突然响起,怕吵嚷到东,锦连忙到旁边去接,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几句话便打发了对方。

    挂了电话转身看东,却见他望著自己的手掌发愣,那愕然而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得锦心里一阵突跳。

    「东…」锦唤了他一声。

    东抬起头看著锦,眼底竟有些惶乱害怕。

    「怎麽了?!」锦握著他的手,心疼问道。

    「我…好像失去异能了。」东的声音几乎听不出起伏,但微颤的声线却掩饰不了他的情绪。

    锦可以明白东的心情,那异能早已成为东身体的一部分,虽然没有明显的损伤,但失去异能对东来说就像一般人失去视力又或是手脚的感觉一样,突然之间如何能够接受。

    将还蜷在东膝上的小花抱下地,锦又握上东冰凉的手,将他揽在自己怀里,轻声抚慰:「没事的,没事的…」

    「怎麽会这样?!」东喃喃自问:「为什麽会这样?!难道我又做错什麽事,老天爷要罚我吗?!」

    感觉到怀里的身躯抖得厉害,锦的心都快疼死了,不住的抚摩著他的背脊,轻轻吻著他的鬓边,安抚的说道:「傻瓜,这才好呢!老天爷这是疼你,怎麽会是处罚?!」

    「他收回我的能力了,怎麽不是处罚?!」闷闷的声音,委屈得都快哭了出来。

    认识这麽久以来,锦还是第一次见东除了绘梨以外的事有这付泫然欲泣、惶然失措的模样,实在不舍极了。

    「小暮说过,你这能力对别人来说是恩赐,但对你本身却是诅咒,我觉得对极了。或许自私了些,但失去异能的你就不必再承担别人的痛苦,不用为别人失轨的命运接受惩罚…」贴著东的脸颊,锦柔声说道:「这真是上天送我最好的礼物。」

    轻哼一声:「比我还好吗!?」微翘起的嘴唇、浓浓的鼻音,愈加显得委屈可怜。

    连这也要比,锦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你是最好的。」

    赏了锦一个“那还差不多”的眼神,东才继续说道:「但是这样…我就再也不能帮助我所爱的人…」

    「终於承认我是你爱的人了?!」锦带笑问道。

    「雪球、炭球都是,你得意个什麽劲儿?!」东没好气的说道。坚毅的大好青年难得伤感一下,怎麽就是不配合!

    「是是是,我是排名最後的爱人,即使这样我也满足了。」锦一面笑著,一面说道。

    这口气跟哄小孩儿哪有两样啊?!东瞪著锦,著实不满,但…刚才突起胸臆间的恐惧惶怕似乎都消失了。

    发觉东的身体不再颤抖,锦总算放下心来,回望著东,神情无比认真:「别替大家担心了,如此一来被你所爱的人才会懂得珍惜自己,这样不是更好!」

    锦虽然说的不多,但东细想过後也确实如此,好像小广,之前老是轻忽自己的安全就是仗著有自己给他治伤,後来被锦训诫了几次又禁止东私下给他治伤,现在总算因为怕疼懂得小心,几乎就不再受伤了。

    但跟随自己近三十年的能力就这麽无缘无故消失,难免令人怅然,纵是想开了,心里还是怏怏不乐。

    「倒是你,向来轻忽自己惯了,要你小心才真正难呢!」锦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还能不把握,当下极尽温柔的劝道:「你会替别人担心,就不知别人怎麽替你担心吗?!别人受伤生病有你可以化解,但你痛苦难受时,我却是想替也替不了…」

    锦话未尽,就让东一句话低低堵住:「跟我妈妈一样罗唆!」

    那口气低哑的有些怪异,锦低头却见东眼眶泛红、眼角含泪,知道他想起母亲,感伤难过。

    拍拍东的背,锦柔声说道:「因为我和你妈妈一样爱你,她化成星星在天上保佑你、关心你,我则在这里照顾你、爱护你。」

    「…就算没有异能也一样吗?!」东醒醒鼻子,不知是感伤还是感动。

    「那当然,」锦微笑道:「我宁愿你是最平凡的人。」

    「现在你可达成心愿了。」闷闷的声音有点儿小小的不悦。

    「唉…也不算是,」锦带些遗憾的微微叹口气:「如果你再矮一点儿、腿短一些、胖多些、鼻子塌一点儿、眼睛…」

    「你是想我变成丑八怪啊?!」东终於忍不住哼哼骂了出来。

    锦轻轻抱著他,呵呵笑了出来:「是啊!真巴不得你是丑八怪呢!这样就能少招人几眼。」

    「我都没嫌你,你倒嫌起我来了?!」说到这个,东也有气:「一双满是桃花水的桃花眼就不招人了?!」

    被爱人这麽称赞,锦还能不得意?!笑嘻嘻的问道:「招到你了吗?!」

    配合问话的当然是那双才刚被赞美、瞬间又提高不少伏特数的必杀强力电眼。

    「…招…招到了…」啧,人就是不能太老实,到了关键时刻就不会说谎了,白让人得意。

    虽然回话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收话的这方还是笑咧了嘴,一时半刻根本合不拢。

    「这双桃花眼以後只对著你放桃花水…」

    「谁…谁希罕!」说了别这麽看我又看!

    「我希罕!」就是要这麽看,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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