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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深深》作者:玉隱 (完結) (短文) [虐心+虐身+被NN人虐的小受]

《深深》作者:玉隱 (完結) (短文) [虐心+虐身+被NN人虐的小受]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54832個瀏覽者
內容簡介:
房內是青磚鋪地,許是被血水浸染得久了,竟慢慢變成暗紅色的。四面牆壁上掛著長短粗細不一的皮鞭鐵鏈,擺設除了必要的桌椅外,其餘都是古怪的淫具。比如有形似孩童玩耍的搖擺木馬一樣的東西,讓人跨坐的正中卻長出一根手臂粗細的突起,上麵包著疙疙瘩瘩的鐵皮。還有一個木籠,上面密排倒掛的鋼刺,下面卻只有一根頭細身粗的鐵棒,人若被關在裏面,手腳固定在兩旁的鐵環上,下身密穴則被強制對準那根鐵棒。為了避免被鋼刺紮到頭,受刑人只能半蹲著……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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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1章


    一

    有時候,柳迷亭覺得也許太冷靜,是他永遠無法愛的原因。活了二十四個年頭,他似是從未對某個人動心,更別說用情。若說愛,他只愛他的劍,他在他的劍上傾注了所有的熱情。他對待其他的事物始終是淡然的,他不在乎,無興趣關心。

    然而有一日,他的生活終於失去了平靜,打破他的習慣,將他引入不可知的深淵。

    那一天,陽光特別溫暖,空氣裏飄著桃花的香味。

    緋紅、嫩粉、雪白,各色的花朵,甫離枝頭,猶沾著清晨的露珠。然花已盡落了,幽香仍不肯散去。

    風,不知已經等待多久,破空而來,越過翠綠竹林,吹皺一池水。

    柳迷亭忽然感到風中夾雜著一種獨特的氣息,似是有人先他一步來過這林子。低頭,他發現濕軟的泥地上竟留著一行俊秀的字:碧水無情因風皺面,青山不老為雪白頭。再抬頭,四下尋找這字跡的主人卻是蹤影全無,只看見池水皺面,遠山白頭。

    觀這行字,筆法勻稱,清秀而不失力道,乍看柔弱實則勁蘊筋骨,顯露出這留字之人的性情。若是女子,想必是外柔內剛聰慧大方;若是男子,恐怕斯文灑脫,只是這話中意境不免滄桑,惹人傷懷。

    一片花散如雨。

    柳迷亭仿佛看見一席素衣的清瘦人影自眼前晃過。是幻覺嗎,那輕靈的身姿,隨風飄飛的漆黑長發,宛如花中仙子。

    再定睛看,哪曾有過什麼人?

    時候不早了。柳迷亭定了定神,當是早起發了一場春夢吧。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面見他的雇主,水雲間的第二任主人花似錦。

    水雲間是二十年前在金陵出現的一家藝館,外表很普通,無非是一些姿色女子借琴棋書畫的風雅行賣笑賣身的事情。實際上這裏還經營著另一種生意,即販賣江湖消息。沒有人知道那些消息的真正來源,不過只要有錢基本上可以在水雲間買到有關武林人士的任何消息。即便當時沒有的也可以預約,最遲幾個月後就能收到答復。武林中漸漸有了水雲間的名號,這當然要歸功於第一任主人花逢時經營有道。

    傳說花逢時是一名極為俊美的男子,然而武功出身與他的相貌一樣鮮為人知。就在兩年前他忽然病逝,臨終將水雲間託付給了養子花似錦。花似錦勵精圖治,在水雲間旁另置了一處院落辟為盈袖閣,取有暗香盈袖之意,實為男娼館。

    今日花似錦就在這盈袖閣約見柳迷亭,談一筆生意。特別的是這次無關江湖消息,而是花似錦委託柳迷亭保一趟鏢。

    柳迷亭到達盈袖閣比約定的時間略早了一刻。

    有位丫鬟打扮的綠衣少女早已在門口恭候,見有人來便問道:“是信陽柳公子嗎?”

    “正是在下,應約來訪。”

    “公子來早了,我家主人剛剛起身,恐怕正在更衣中,請稍候片刻。”綠衣少女態度誠懇,不似有意怠慢。

    卻聽房內一優雅的男聲響起:“既然柳公子已經到了,就請進來吧。有失禮數之處還請不要見怪。”

    柳迷亭若不是對神祕的水雲間主人好奇已久,早想一睹廬山真面目,也不會如此唐突。不過既然人家都許他進了,他也就不再客道推辭,反正他們都是男子,更衣時本來無需避諱。誰知直到推門走入室內,他才發覺完全想錯了。

    房內佈置奢華,雕梁畫棟已不算什麼,更有數不清的古玩字畫為室內增光添彩。柳迷亭粗略一觀,這些珍奇異寶擺放得體相映成趣,決非簡單堆砌炫耀,想這房間的主人必是風雅博學之士。

    迎面的梨花木椅上坐著一位英俊的男子,頭發並未梳起,敞著衣襟露出結實的胸膛。他的臉龐棱角分明,眉眼中透著一種凜然的霸氣。雖是衣衫不整,那從容灑脫的態度卻勝於廟堂之上的王侯將相,這樣的男子居然只是妓館娼樓的老闆?

    再看那男子面前跪著一個清瘦的少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素色衣衫,漆黑的長發如墨似煙,一雙裸露的玉足隱現衣下。少年埋首在男子腿間,正在努力吸吮著什麼。

    柳迷亭雖然不善風月之事,不過稍有些常識就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麼。原來更衣只是一種斯文的掩飾啊,早知是這樣他寧願在門口多等一會兒。

    男子似是不滿意少年的服務,揪起少年的長發,讓自己進入得更深,膨脹的欲望直抵入少年的咽喉。少年承受著窒息的痛苦,雙手勉強撐在地上,仰著頭費力地吞吐,直到男子達到高潮,吞下那混濁的熱流,不敢流出一滴。

    享受完了,男子一抬腿把少年踢到一旁,整理了一下衣衫,微笑道:“剛才花某失儀,讓柳公子見笑了。請坐,現在咱們談正事吧。”

    柳迷亭客氣幾句,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眼角瞥見剛才那少年自地上掙紮著爬起,低著頭跪直身體,神態恭敬謙卑。估計那少年是這盈袖閣中的小倌吧,身份比**還不如,這樣的人柳迷亭向來不正眼看的。他心思轉回到生意上。

    “柳公子,花某這次托鏢非比尋常,可能會牽扯到一些江湖恩怨,普通的鏢局恐怕不敢應承,如果您現在後悔,我也不會責怪。”花似錦開門見山道。

    柳迷亭自信地回答:“既然來了,在下便是誠心做這筆買賣,更何況花老闆豪爽坦誠價錢又出得公道,想必咱們可以合作愉快。”

    “那好。”花似錦從一旁書案上取過一個信封,“這信封裏是定金五千兩銀票,以及收主的姓名聯絡方法,切勿洩漏給他人。”

    柳迷亭取出其內一紙白箋,迅速看完牢記在心頭,將那白箋在手中一搓立時化成粉末,如灰般揚落。柳迷亭並非故意借機炫耀自己的內功,只是他做事向來穩妥,讓雇主放心也是對自己負責。

    花似錦神情間露出幾分贊許:“看來我不用太擔心了。希望柳公子能一帆風順。”

    “在下隨時都可以出發,何時取鏢貨呢?”

    花似錦微微一笑:“那就明日啟程吧。至於鏢貨……”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少年,“……就是他。我會派一名侍從隨行照料你們的起居飲食,侍從的死活傷病柳公子都不用費心,只需把鏢貨一人活著送到目的地即可。”

    “這……”這確實有點出乎柳迷亭的預料,從他開始做獨行鏢這個行當以來,金銀珠寶古玩字畫是最常接也最好做的生意,他還因此積累了許多鑑別珠寶古董的經驗。至於護送活人,這還是頭一次。他心中猶豫,想著探尋一下那少年的背景,便問道:“這位公子……”

    “……公子?”花似錦的語氣中透出一種輕蔑嘲笑,“他不過是一個供人發泄的器具,充其量當成阿貓阿狗而已。柳公子將他作普通貨物對待就可以了。”

    柳迷亭暗暗心驚,原來這少年的身份低賤到如此程度?他不免想存下一份同情,可是鏢師不能對貨物有半分留戀,這是他們必須遵守的原則。

    “柳公子還有什麼疑問嗎?”花似錦看出柳迷亭似是有話欲言又止,“是否有什麼覺得不便開口的地方?你我都是男人,什麼不可以坦言?這送鏢路途遙遠,你若是有什麼需求又不便去青樓的時候大可以拿他消遣。其實偶爾換換口味更覺得刺激。”

    “多謝花老闆美意。在下自有分寸。”明確了任務,柳迷亭實在不想多留,天曉得下一刻花似錦還會說出什麼放蕩的言語。柳迷亭暗自苦笑,倘若自己有龍陽之好,走這趟鏢豈不是色利雙收?


正文 第002章

    二

    柳迷亭剛剛離去,花似錦就從梨花木椅上站了起來,直向著那跪在地上的素衣少年走去。他此時神態凝重,似有心事。

    “含情,這麼做你覺得值得嗎?”花似錦問,聲音是少有的輕柔,“如果你後悔了,我可以找別人。”

    少年仰起頭,靜靜地看著花似錦,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動著一種莫名的情緒。少年的肌膚是淺褐色的,眼眶幽深,鼻樑挺直,嘴唇很薄微微上翹,不笑的時候已是絕色容貌,若是笑起來恐怕沈魚落雁閉月羞花。然而這少年的風采貴在不笑,那是一種令人期待的冷豔,讓人癡心想著盼著神魂顛倒,卻是等不來那醉人一笑。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花似錦的手撫上少年柔順的長發,“是在考驗我的耐性嗎?”

    “含情不後悔。”少年雖是面上毫無表情淡淡地說出這幾個字,那聲音卻如空靈的琴韻入耳的便是清脆動聽,卻又無端地帶出一股嫵媚。庸俗下流的人恐怕光聽這聲音便會聯想到春宮妙景。

    花似錦忽然低下頭,將臉貼近少年的頰,逼視著那雙誘惑人的琥珀色眸子:“你可知到了那人手上,日子絕對不會比在我這裏好過。”

    少年似是不能忍受花似錦那仿佛能洞穿他內心的目光,想扭過頭去,卻被花似錦揪住長發,生生地控制在原處,無力掙紮。他輕抿嘴唇低垂眼簾:“我已別無選擇。”

    “你可以選擇的。”花似錦忽然提高了音調,撕開剛才刻意偽裝的溫柔假像,心中恨意毫無保留地宣洩出來,“兩年前,你就該死,你害了我義父,負了他的癡情,你死上千百次都不夠賠他!”

    少年閉上眼睛,顫聲道:“是我對不起他,我早想隨他去的。”

    “真虛偽,當初是誰跪在我腳邊請求我留他一條賤命的?”花似錦冷笑:“你現在後悔了?想追到陰間繼續害他不成?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少年緘默,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抖,面上現出一種絕望的痛苦。

    “少裝可憐!”花似錦狠狠道,“既然你選擇幫我做這件事來抵罪,我就給你這次機會。事成後,我會把你的骨灰撒在義父墳上。”

    “你答應我的,一定不能反悔。”

    “那要看你事情辦的怎麼樣了。”花似錦嘴上敷衍著,心中卻早已決定,到時含情若有命不死,他也要將他搓骨揚灰,把那灰撒到離他義父最遠的地方,讓他們永世不會再見。他不能再容忍含情那個卑賤的男娼繼續玷污他的義父,不管用何種方式都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含情哪知花似錦心中轉著這樣的念頭,他只是想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解脫了。

    “既然明天你要走了,今晚上就去伺候葛大爺他們吧,省得他們總是惦記著。”花似錦吩咐了一句。

    含情只覺一陣心悸。那個葛大爺其實便是一頭衣冠禽獸,最喜暴力血腥,越是把人折磨得體無完膚鮮血淋漓就越興奮,而且他發泄完了還會叫他的手下一一來過。落在他手裏的小倌常常是一晚便被整得不成人形,在輪暴中痛苦的死去。

    含情不知自己是否特別幸運,已經伺候過葛大爺三五次,雖然每次都是奄奄一息卻總能活轉過來。後來他明白了,是花似錦不想讓他那麼快就死,要看著他活受罪,總是想辦法把他救活。既然如此,他就用這具骯臟殘破的身體苟且偷生。他早知當初選擇生要比死痛苦萬倍,可是他還沒有完成那件事,他親口答應過花逢時的,所以他不能死。

    盈袖閣內有許多奢華的房間,輕紗幔帳美酒佳人,詩書風雅,歌舞昇平。但是葛大爺每次來這裏都包下的是一個特殊的地方。這個地方與別的房間都不相連,在後院一個荒僻的角落。從外面看來無甚特別,只是感覺要比別的房屋牆壁厚實一些,窗洞也開得很小,平時大門緊閉,很少有人出入。

    打開房門另有一番天地。

    房內是青磚鋪地,許是被血水浸染得久了,竟慢慢變成暗紅色的。四面牆壁上掛著長短粗細不一的皮鞭鐵鏈,擺設除了必要的桌椅外,其餘都是古怪的淫具。比如有形似孩童玩耍的搖擺木馬一樣的東西,讓人跨坐的正中卻長出一根手臂粗細的突起,上麵包著疙疙瘩瘩的鐵皮。還有一個木籠,上面密排倒掛的鋼刺,下面卻只有一根頭細身粗的鐵棒,人若被關在裏面,手腳固定在兩旁的鐵環上,下身密穴則被強制對准那根鐵棒。為了避免被鋼刺紮到頭,受刑人只能半蹲著,這樣極耗費體力,蹲不了多久雙腿就會支援不住,坐到那根鐵棒上,再任由身體被那根鐵棒慢慢貫穿。施行人會在一旁津津有味地欣賞著,等受刑人的身體再也沈不下去的時候,把他從鐵棒上拔起來,再從新開始,受刑人站立的時間會一次比一次短,要不了三兩次就會昏死過去。

    那個木馬和木籠的滋味,含情不止一次嘗過,事實上這個房間他再熟悉不過了,這是花似錦為了折磨他特別佈置的。這兩年來,含情一半以上的時間都是在這個房間裏渡過,剩下的大多數日子他都是躺在簡陋的柴房裏遍體鱗傷昏迷不醒。

    也許是花老闆考慮到含情明日還要趕路,給了葛大爺某種特別的暗示,今晚,葛大爺下手比之原先要輕了很多,木馬和木籠都沒有用到。

    即便是這樣,含情仍然在疾風暴雨一樣的鞭打中昏過去三次。葛大爺把他弄醒的方法多得很,用鐵鉗拔掉他的指甲,用鋼針釘穿他的手掌腳心,用鐵棒蘸了辣椒水貫穿他的下體,含情從痛昏到痛醒,默默忍受著變本加厲地折磨。

    然後他的嘴和下體就被人粗暴的侵犯,常常是上一個人剛剛抽出肉刃離開,他還來不及喘一口氣,下一個人便迫不及待地進入。窒息、被撕裂的感覺他早已習慣麻木,肉體上的痛楚卻遠遠及不上他心中的傷。

    他早已放棄了做人的尊嚴,他的心早應在兩年前就死了。那為什麼現在他還會感覺到胸口痛?痛得讓他無法忍受,恨不得快一點死去。

    他記不得自己是如何熬過那一晚的,只是隱隱約約感覺葛大爺帶著手下離開那個房間,然後又進來一些人,撬開他的嘴喂進一枚藥丸。這藥丸能護住人的心脈,同時也會讓人保持清醒無法昏睡。清醒著品嘗痛苦的滋味,連失去知覺的權利也被剝奪。

    那些人粗暴地把赤身裸體傷痕累累的含情拖出屋子,拖到井邊,用冰冷的井水清洗他的身體,從口腔到下體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絲毫不顧及含情承受的痛苦,好像已經完全把這活生生的人當成了一個沒有感覺的器物。

    清洗的工序結束後,那些人又在含情身上撿了幾處要緊的大傷口,潦草地抹了一些止血卻不止痛的藥膏,也不包紮,只是用原先那件薄薄的素衣裹回他身上。

    終於結束了這番折騰,有人取過一副特製的鐵銬給含情戴上,緊緊扣住那細瘦的手腕,鐵銬內刃的倒刺咬進肉裏。

    這鐵銬上連著一段鐵鏈,含情就被人牽著這段鐵鏈拖拽上一輛馬車。

    此時天色微明,該啟程了。卻不知前途是否亦如現在這樣痛苦渺茫?


正文 第003-004章


    三

    柳迷亭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方法就是視而不見。兵荒馬亂械鬥橫屍,流民乞丐餓殍遍野……只要事不關己,他都不會放在心上,不會有人計較,不會有人責怪,漸漸的也就麻木了。而今晨的景象卻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裏,他想盡快忽略忘記但偏偏做不到。

    那個被花老闆稱為發泄器具的少年,像一具殘破的木偶被丟棄在馬車裏,身上仍裹著昨日見到的那件素色衣衫,只是血跡斑駁。除了那件薄薄的衣衫,少年身上再無其他衣裳。衣衫的長度只能遮到少年的膝蓋,凝固的血跡從少年的下體一直蜿蜒到少年裸露的小腿上,與腳腕腳掌上的暗紅青紫連成一片。由於背上那些隔著衣衫依然清晰可辨的綻裂的鞭傷,少年只能勉強側臥著蜷縮在車廂內。而他的雙手掌心也淌著血,手腕卻被鐵銬緊緊束縛,引出一道鐵鏈死死地固定在車椽的粗橫木上。

    少年絕美的容顏因為失血和痛楚泛著一種異樣的蒼白,咬著嘴唇壓抑住呻吟,眼睛卻是睜著的,琥珀色的眸子裏流轉著濃濃的哀傷。

    柳迷亭很奇怪,一個人受了那麼重的傷為什麼還能保持清醒。隨後又想,這關他什麼事?他的“鏢貨”還活著,昏迷或是清醒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行了。所以他收起瞬間的失神恍惚關切,變回冷靜淡然,坐到少年身邊車廂內的條凳上。

    為了不引人注目,這輛馬車由裏到外都極為普通,舊的有些退色的藍布篷面恐怕只能抵擋微風細雨,車廂內除了兩排條凳再無其他擺設。這種檔次的馬車就連沒什麼積蓄的市井小民也能雇得起,毫不起眼。

    花似錦另外派來的那個侍從叫阿德,是一個沈默的年輕人,濃眉大眼卻算不上英俊,穿一身普通的家丁衣飾,除了照料那個少年還負責趕馬車。

    馬車行在官道上已是比普通的道路平坦許多,可是速度偏快,少不了顛簸。柳迷亭坐在車廂中靜心調息並不覺得什麼,但那少年一身的傷蜷縮在車廂木地板上哪受得了這樣的折磨?來不及癒合的傷口被震裂,血絲滲出,那少年痛得身體無意識地抽搐,細細的呻吟再也忍不住從口中溢出。少年的眼睛仍然是睜著的,只是眼神比之剛才更加暗淡迷離。

    忽然那少年發出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哀求道:“……柳公子……求您,求您把我打暈……他們給我吃了藥不讓我睡……可是好痛啊……我實在受不住了……求求您行行好……”

    柳迷亭不免有些同情,而且理智告訴他,這少年若一直清醒恐怕會生生地疼死過去。他的任務是把這少年活著送到目的地,他不能讓他死。所以他一抬手,點了少年的昏睡穴,唯恐抗不過藥性,下手多用了幾分力氣。

    那少年終於失去知覺,暫時擺脫了痛苦,安靜下來。

    原來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柳迷亭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天生冷血,那少年若不開口求他,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他根本就想不到這一層,或者是他根本從沒有真正關心過別人的感受。他一向奉行的原則是與己無關何必自尋煩惱。他把自己的心用重重壁壘封鎖起來,害怕感情受挫從來不願付出,他其實是個很自私的人。

    終於昏迷過去,含情以為自己會跌進昨晚的噩夢中,但這次比較幸運,他夢到了母親。

    在香雲綺羅中,眾人皆醉,唯有母親在高處醒著,寂寂地舞動著生命的一簇火焰。母親跳的是紅蓮曲。火紅色層層疊疊的舞衣,鬢角一支紅色羽毛顫顫微微,眉間貼著紅色花鈿,妖豔得像一朵成了精的紅蓮。那是他美麗的母親!在臺上強顏歡笑,在台下卻寂寞哀傷的母親。

    含情的母親原是江南樂坊的一名舞娘,姿容豔麗舞技高超,就算帶著他這個沒爹的小孩,也有許多人願意雇她登臺獻藝。但是母親堅持著唯一一點尊嚴,只賣藝不賣身,其中心酸苦楚一言難盡。

    含情也曾像別的小孩子一樣,問母親關於父親的事情。母親從來不肯說,逼得急了她反反復復只念著一句話:“那個負心人,死了才好!”

    再大一些,含情懂事了,知道舞娘其實與戲子**無甚分別,是下九流最低賤的行業,被人踐踏欺淩是再平常不過了。像他這樣沒爹的小孩,多半是母親被人糟蹋過留下的野種。他的存在時時刻刻都會激起母親那些不愉快的傷心過往。所以他小心翼翼越發乖巧聽話,再不問父親的事,不願見母親因此傷心。含情原以為與母親就這樣相依為命,等他長大了做工奉養母親,或許辛勤工作還能攢些錢娶妻生子,過完平凡的一生。

    可惜蒼天無眼,含情九歲那年,母親因為不順從一個惡霸的羞辱,被殘忍地打斷了雙腿,他才明白過去那些只是美好的幻想,現實要比這殘酷千百倍。母親的腿因為傷得嚴重救治不及時,勉強長好後變成了瘸子,再不能登臺跳舞。那時母親已過妙齡,姿容大不如前,腿又廢了,除非投了娼門操肉皮生意,再無人肯收留。與其那樣出賣尊嚴人格,母親寧願選擇每日辛勞替人縫補洗衣,養家糊口。這種微薄的收入,生活自然比過去清苦許多,常常是拼命工作也換不來三餐溫飽。不到一年的時間,母親就積勞成疾,臥病在床。

    沒錢是無法給母親治病的。十歲的含情在母親昏迷時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憑著記憶找到了母親原先那個舞班的老闆,跪在地上哀求她,請她念及舊情借錢給母親治病。舞班老闆動了惻隱之心借了一筆銀子,不是看在舊情,而是看上了含情俊美猶勝女子的容貌。若是這孩子換上女裝登臺,恐怕會像她母親昔日那樣風采照人,成為舞班的搖錢樹。於是借錢的條件變成讓含情在舞班做事抵債。

    含情雖是男孩子,但骨骼尚未長成,身子柔軟,性情溫柔,學起跳舞來得心應手,沒多久就可以登臺表演。

    敲檀板,按銀箏,纖手輕劃,素腰款擺,眼兒媚,袂影翻雲,舞袖間流風回雪。女裝的含情在臺上比母親當年更耀眼。

    然而這些事含情是瞞著母親的。他記得小時曾央過母親教他跳舞,還說長大了也要登臺表演,卻被母親狠狠罵了一頓,說她的兒子怎能再作這種下賤的行業?那些戲子舞姬臺上再風光,台下還不是照樣被糟蹋。

    但是他現在這麼小的年紀,不登臺跳舞哪來銀兩為母親買藥治病?既然登臺,便逃不開躲不了那些淫穢的目光。

    索性老闆還算好心,看他年幼為他擋了一些無賴的騷擾。可對方若是肯出大把銀子,或是有權有勢的,老闆只能昧著良心逼迫含情應承。

    十二歲,普通人家的小孩還在父母的呵護下享受無憂無慮的時光,含情已經學會了如何用自己稚嫩的身體取悅男人。

    他隱瞞得再好,仍躲不過母親的細心。兒子身上的變化,作母親的怎會看不出?再三追問,含情說出實情。穿著女裝登臺跳舞也就罷了,居然還賣身?母親得知真相後立時氣背過去,一直沒有起色的病情又加重了,時時昏迷不醒,醒來也是神智不清胡言亂語。

    含情認為這都是自己的錯,他打定主意,母親在一日他就要好生照料盡足孝道,哪一天母親若撒手人寰,他也不活了,陪著母親共赴黃泉。

    直到十三歲那年,母親病危,花逢時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含情的命運。

    四

    含情的母親勉強熬過了冬天,仍是病入膏肓,全靠昂貴的藥材吊著。白日裏,含情伺候在母親床前端湯喂藥;晚間他在藝館中強顏歡笑,常常是為了多賺些銀兩表演結束就隨了有錢的主顧過夜,直到早上拖著傷痛疲憊的身子回到住處。他是雇了一位細心的大嬸幫忙照料母親,可他一回到家裏就會事事親手操持,他覺得這是為人子需盡的孝道,怎能總是假手他人?但他畢竟只有十三歲,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如此日復一日的辛勞,身體如何承受得了?他比同齡的男孩子要瘦弱,會累得閉上眼睛就能睡著,會痛得咬破嘴唇而不自知。

    舞班的老闆卻不管這些,含情的清瘦憔悴扮上女裝更加惹人憐愛。

    那一年三月,正是梨花開時,青樓酒肆裏歌舞昇平,權貴富商們醉生夢死。

    前一夜含情還在一個富商身下宛轉承歡,轉天又要應酬知府的壽宴登臺獻舞。知府點名看含情的表演,他身上再痛只要手腳能動就絕對不敢推辭。

    素衣縞袂,水晶抹額,雪絨綴鬢,口噙一枝梨花,跳的是應景的一曲梨花雪。軟靴沾細雪,舞袖拂梨花,含情忍著痛身隨曲轉,眼神卻已迷離,只盼著這一曲早些結束。

    花逢時就在台下,這已不是他初見含情。一年前他就得知他要找的人在這裏,只是沒想到他們母子境遇如此。那女子曾經也是高貴清雅不可方物,而今瘸了腿臥病在床早無姿容,全靠著兒子賣藝賣身維持生計。他們母子已經如此悲慘了,恐怕再多些痛苦也覺不出來。

    花逢時起初是很失望的,仿佛積攢多年的恨找不到宣洩的出口,他不甘心!他決不會放過他們!他要讓他們生不如死!他們現在覺不出痛苦,就先給他們快樂,把他們帶上雲端再狠狠一腳踹入地獄,對,就這麼做!

    仔細地觀察了一年,打發了所有真正同情他們母子的人,刻意安排了一些無賴糾纏含情。每每看見那個柔弱的人兒為了十幾兩銀子就放下自尊丟棄人格出賣肉體忍著傷痛強顏歡笑,花逢時會高興得整晚睡不著覺。

    然而那個賤女人終於撐不過這個春天了,早知她身子這麼弱,就該在她每日服的藥中少下點毒。花逢時猜想那個賤女人一死,含情恐怕也會尋短見。怎能讓他們死得如此痛快?他的遊戲才剛剛開始而已。

    知府夜宴之後的那個清晨,風四起,梨花點點,點點離人淚。

    在花逢時眼中含情清瘦的身影宛如開到極盛極豔時候的梨花,順著溫暖的南風,滑下枝頭,飄飄蕩蕩,零零落落。

    含情跪伏在母親的屍體旁欲哭無淚,母親的身子是溫熱的,前一刻還在痛苦的呻吟,後一刻就沒了氣息。他原本想告訴母親一個天大的喜訊:“娘,您知道嗎,花叔叔來接咱們了,他是爹爹的結義兄弟,他說從今以後會好好照顧咱們的……”

    花逢時站在梨樹下,藏在陰影中的臉上綻出一抹惡毒的笑容,可惜含情看不到。

    含情眼中的花逢時是斯文善良重情重義的花叔叔,是除了父母最親近的人,他最該信任的人。在花叔叔的幫助下,含情辦完母親的喪事,贖了身,以為終於逃離了苦難。他做夢也想不到,等待他的是一個被精心偽裝過的殘酷地獄,那裏會讓他傷得更深,丟失了靈魂再也無法超生。

    “……花叔叔……”

    柳迷亭聽到含情在昏迷中反復呼喚著這個名字。花叔叔是誰?是對含情十分重要的人嗎?含情大約是十八九歲,花似錦不過二十出頭,他叫的不會是花似錦。

    行到中午,阿德將車下道停在路邊,取出幹糧伺候柳迷亭用午飯。

    望著食盒中精緻的糕點,柳迷亭食欲大盛,狼吞虎嚥一掃而空,才想到只顧自己吃,沒給別人留一些,於是不好意思道:“阿德,這點心太好吃了,我忍不住一人全吃光了,沒給你們留。這裏不會也有你們一份午飯吧?”

    阿德恭恭敬敬道:“這是專門為柳公子准備的。我們作下人的自有幹糧,一會兒路上邊趕車邊吃就行了。”說完這話,他收起食盒,退出車廂,准備繼續駕車趕路。

    “阿德!”柳迷亭把他叫住。

    “柳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柳迷亭指了指車廂中依然昏迷不醒的少年問道:“是否要把他叫醒喂些吃的?”

    阿德用一種很鄙夷的目光瞥了那少年一眼,平靜地回答:“他想吃的時候自然會說話的。柳公子不必操心。”

    柳迷亭暗想,依那少年目前的傷勢恐怕醒過來也沒力氣說話。被糟蹋成那個樣子,依然無人同情。難道作小倌的個個都如此淒慘?還是這中別有原因?反正坐在車廂裏悶了一上午了,現在不如到外面透口氣,坐在阿德邊上看他趕車或者隨便聊些什麼。其實這也是柳迷亭調節心情的方式,眼不見心不煩。如果再待在車廂裏看著那少年,他無法保証自己不胡思亂想。

    見柳迷亭坐到了車外,阿德沒說什麼,啃完幹糧又繼續趕著車。

    柳迷亭其實很重視像阿德這樣的小人物,以往的經驗告訴他,越是這樣平時毫不起眼的人在某些時刻會起到很微妙的作用。借機瞭解一下阿德的性格脾氣或者水雲間的事情,決不是壞事。阿德似乎不善言談,柳迷亭只好自己找些話隨便聊。

    “阿德,你在水雲間多久了?”

    “十年。”

    “這麼久?那你一定很瞭解水雲間的事情了?”

    “小人只在老爺身旁作過四年小廝,後來一直是趕車的。”

    “你口中的老爺,是指水雲間前任老闆花逢時嗎?”

    “是。”

    “花逢時曾是江湖盛傳的神祕人物,多少英雄豪傑巾幗美女都渴望能一睹他的風采,你能待在他身邊四年真是很幸運啊。”

    “柳公子誇獎了,小人身份卑微,只是伺候老爺的一個下人而已。”

    若是普通的下人,被柳迷亭如此不著痕跡的奉承,往往會滔滔不絕講下去,多是些跟在主人身邊的風光事,他也可趁機瞭解些不為外人知的祕密。誰知阿德不吃這一套,寵辱不驚,受人誇贊也僅僅謝過再不多談。

    過了半天,阿德一語不發,柳迷亭只好轉換話題:“阿德,你認識車中那個少年嗎?他是盈袖閣的小倌嗎?”

    “他?”阿德的語氣中帶出很大的輕蔑,“比小倌還不如!”

    “比小倌還不如?那是做什麼的?”

    “公子誤會了。小人說的不是他的地位而是品行。作小倌雖下賤只要守本分也不會被人厭惡;倘若沒有自知之明媚主害人,那就連我們這種下人都會瞧不起他。”

    好像阿德與那少年有什麼怨恨,話頭一起,言語就多了起來。

    “他叫含情,原是扮了女裝在江南樂坊裏跳舞的,賣藝賣身。後來我家老爺看他可憐替他贖了身帶回家裏。老爺本無龍陽之好,這回卻不知怎的迷了心竅,那小賤人提什麼荒唐的要求,老爺都答應,一天到晚為他買衣添物,還為他單獨置了一座宅院,就是現在的盈袖閣,花去無數銀兩討他歡欣,而且老爺竟然還容許那小賤人稱他‘花叔叔’。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老爺抬舉他,他還就真把自己當成家裏的主子了!那時我實在看不過去婉轉地說了他兩句,他卻覺得委屈向老爺搬弄是非,結果老爺信了他,不讓我繼續留在身邊伺候,這才打發我到外房趕馬車。”

    無非是下人之間掙寵結了怨,可柳迷亭細細一想總覺得這中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按說一個孌童不該如此張狂,更何況含情還是樂坊出身應知進退,就算主人再寵愛也需收斂一些與周圍人搞好關系才對。還有水雲間的前老闆花逢時,從以往行事上來說應該是個精明的人物,怎能就荒唐地由著一個男寵胡作非為?這些疑問一旦生成,就算柳迷亭刻意不去深究,總還是盤踞心頭,時不時地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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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5-006章




天色漸暗的時候,遠遠望見一片炊煙,想是一個村鎮。

村口有條河,河面不寬,不過附近只有一座石橋聯繫兩岸,若是入村求宿必經石橋。

阿德請示道:“柳公子,咱們今晚就在前面的鎮子休息如何?”

柳迷亭盤算了一下,那少年的身體狀況顯然不適合連夜趕路:“好吧,咱們就在前面鎮上找一家普通的客棧休息一晚。”

車行快到橋頭時,迎面遇上一列迎親的隊伍正要從河對岸過橋。三十多人,個個穿紅掛彩,吹吹打打好不熱鬧。看這陣仗排場,估計是鎮上的大戶人家去外村迎娶新婦。

婚喪嫁娶是有吉時講究和諸多忌諱的,若是迎面遇到其他行人車輛,一般是對方下道讓路。柳迷亭通情達理,再說也等不了一時半刻,就吩咐阿德將車下道,讓那迎親隊伍先過橋。

新郎官大約三十多歲,生得貌若潘安斯文俊秀,穿一身大紅吉服坐在高頭大馬上。剛才在橋那頭看不真切,等過了橋,阿德忽然吃驚道:“柳公子,那新郎官長得好像我家老爺。”

“真的?不會是你看錯了吧?”柳迷亭懷疑道,“天下間相貌相似的人多得很。”

“小的也這麼想。可是那新郎官的模樣真是太像了,年歲也差不多。唉,若不是我家老爺已經過世,小人很難相信這世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柳迷亭打趣道:“不會是你家老爺自小失散的兄弟吧。若是長得那麼像,我也算是有眼福,權當親睹了花逢時的真容。”

讓過迎親隊,阿德邊感歎著邊駕著車子駛過石橋,進了村子。

在村口打聽了一下才知這鎮子並不大,只在主街上有一家客棧。

那村民健談好客,除了告訴他們客棧的位置,還簡單介紹了鎮上的情況,末了又說了幾句:“你們剛才遇到從鎮上出去的迎親隊了吧?多風光!”

“是啊,那是你們鎮上有錢人娶媳婦吧?”柳迷亭無意間有多問了一句,“新郎官是做什麼的?”

“這事可新鮮。那新郎官是我們鎮上的一個窮裁縫,辛辛苦苦幹了半輩子才攢下一小筆錢娶媳婦,與王村一個大閨女說定了親事,原來打算省銀子自己趕了毛驢去迎親,誰知兩天前來了個吹鼓隊,二十來人,說是剛組建的沒生意,免費為他迎次親,只是要多繞些村子吹打擴大影響力。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那窮裁縫怎會不同意?忙不迭地答應。我說准是那小子祖上積德……”

那村民仍然滔滔不絕地說著,柳迷亭忽然心生不好的預感。他立刻跳下馬車繞到車後,撩開車廂布簾,只見車廂內空空如也,含情早已不知去向。從含情手銬上連出來固定在車椽木上的那條鐵鏈也不見了蹤影。斷開鎖鏈,劫走人,做得悄無聲息,敵人的武功和智慧非比尋常啊。

柳迷亭驚出一身冷汗。人是什麼時候被劫走的?出於什麼動機?難道是臨行前花似錦告誡過的所謂江湖恩怨?剛才自己唯一失神大意的地方就是阿德說那新郎官貌似花逢時的那會兒。他們停車等候,迎親隊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若有人趁機下手成功的機會比較大。對,問題一定出在那會兒。他回到阿德身邊低頭耳語:“含情不見了,我懷疑剛才那迎親隊有古怪,你先到客棧裏等著,我去把人尋回來。”

含情在車廂裏半睡半醒之間隱約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好像是他的花叔叔,他想張口叫,但喉嚨嘶啞疼痛發不出聲音。

那個人斬斷鐵鏈,把含情抱出車廂,飛身離去。那個人身上有種特別的令人安定的氣息,把含情從車廂中的顛簸解脫出來。含情閉上眼睛,似乎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在他煩躁不安的夜晚,花叔叔就這樣抱著他施展輕功越上高高的閣樓,在屋頂上陪他數星星。

痛楚,把含情從美夢中拽回現實。他被重重摔在冰冷的石地上,身上痛得像散了架似的,虛弱得根本無力再睜開眼。

“嘩!嘩!”幾桶摻了鹽的冷水潑下,含情的身體被刺激得不住顫抖。有人揪住含情的頭髮,迫使他仰起頭來。

“小子,醒過來就別裝蒜!乖乖回答我們的問題,就讓你舒服一些。”一個黑巾蒙面的黑衣人手持一根皮鞭,抬起含情的下巴冷冷詢問。

“老三,別跟他廢話,快問!”另一人不耐煩地插話,他的裝束也是黑巾蒙面一身黑衣。事實上這屋子裏的四個人都是如此打扮。

含情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是阿德嗎,還是柳公子,還是花似錦?聽聲音都不像啊。

“小子,你是不是韓淮譽的兒子?”

韓淮譽是誰?含情努力地回想。記得以前花叔叔說過,自己的父親姓韓,他該叫“韓情”而非“含情”。花叔叔並沒有告訴他父親的名諱,只是隱隱透出些意思,大概是說他父親原為武林中人,因為一時失足做了殺師盜寶的壞事後來自殺謝罪。花叔叔還說,含情的父親一直被江湖人士追殺,所以為了含情的安全著想花叔叔不敢對別人透露含情的身份,即使在水雲間也只有花叔叔一人知道含情是他義兄留下的唯一血脈,其他人都以為含情是買回來的男寵。含情那時根本不在乎別人如何看他,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出身樂坊,一向被輕賤慣了。他以為只要花叔叔一人疼他,對他好,他就非常滿足了。他的每個願望花叔叔都會為他完成,他的每句話花叔叔都認真聆聽,他無聊煩悶的時候花叔叔變著花樣地哄他開心,他受了委屈花叔叔會立刻替他擺平。過去的傷痛漸漸被忘卻,他甚至不再想明天想將來,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惜好景不長,美夢易醒,四年,這樣的幸福僅僅維持了四年。花叔叔去世了,含情的幸福失去了支柱,徹底坍塌了。

他們說的韓淮譽是不是自己的父親?含情其實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可惜無力言語。

“別問了,那個人提供的消息肯定沒錯。這小子一定是韓淮譽的孽種。咱們趕緊問重點!萬一柳迷亭找過來就不好辦了。”

“說,姓韓的偷的那本武功秘笈藏在哪里?”老三逼問。

是了,韓淮譽應該就是自己的父親了。父親盜走的原來是一本武功秘笈?別說娘從沒有提過,花叔叔也沒說過。他又從何處知曉?他不禁苦笑。

“還笑!”老三不耐煩了甩開長鞭,一翻手腕狠狠打在含情身上。


“……嗚……”虛弱的呻吟從含情口中溢出,他痛得一陣抽搐。

老大說道:“原來這小子不是啞巴,我看他一定知道,就是不肯說。老二、老三,你們再讓他吃點苦頭!”

一旁一直沒出聲的老四忽然陰森森地道:“小弟覺得那小子恐怕骨頭硬得很,他身上原本帶著傷估計是有人逼問未果。我看一般的刑罰對他都起不了作用。”

“老四,你的意思是……”老二不解道。

“二哥,那人不是說這小子最會伺候男人嗎?小弟這裏有瓶從西域弄來的春藥,效果超強,三貞九烈只要吃了也會變成蕩婦淫娃。咱們不如試試?”

老大輕蔑道:“我對玩男人可沒興趣。”

“咱們兄弟幾個當然不會有這種癖好,再說那小子不知被多少人上過,骯髒下賤,哪配伺候咱們?喂他吃了春藥,逼他說出咱們想知道的秘密,再找條野狗上他,幫他解除藥力不就得了?”

“好,還是四弟聰明。”




柳迷亭在行內聲譽很好,不是因為武功天下無敵,也非從不犯錯,而是在困境危難時能夠保持超乎常人的沉著冷靜,這使得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高效運用自己的智慧武功彌補過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失而復得是絕對可能的。

除非是極高超的輕功刻意行走才能不留下痕跡,據柳迷亭所知有這等功力的武林人不出十個,再有那新郎官騎的馬行過處肯定有蹄印。他憑此追蹤至鎮外三裏,蹄印和腳印在一處十字路口分開,好像是那夥人四散而去。

柳迷亭再仔細觀察地上的腳印,雖然深淺不一但可以判定大多數人的輕功並不入流。那夥人中最多有四五個人的功力較強,理論上含情應該與功力較強的人在一起。認真分析完情況,柳迷亭已大致斷定繼續追蹤的方向。只要有五六成把握他便會嘗試,他絕不放過任何機會,而且他很冷靜很有耐心,做好了掉頭再追另一個方向的準備。


清晨,柳迷亭終於在一處破廟發現了他要找的人。若不是幾聲犬吠把他吸引過去,恐怕他還要多費一番周折。他凝神屏息慢慢靠近,在一棵高大的樹木上隱住身形向內望去。

柳迷亭從未預料過看到的會是那樣的場面,只可用四個字來形容:慘絕人寰。

傷痕累累的含情赤身裸體趴在青石地板上,連接手銬的那段鐵鏈與支撐屋宇的柱子鎖在一起。含情那清瘦的脊背上皮開肉綻,墨色的長髮被傷口湧出的鮮血浸潤,無神無主地散著,仿佛悄悄流逝的生命。含情的雙腿被兩個蒙面人一左一右地分開死死地摁在地上,使他維持著前胸著地臀部翹起半伏半跪的屈辱姿勢。他身後那飽受淩虐的小穴清楚地暴露在人前。

有個人牽著一條狼狗站在含情身後,抬腿用腳尖侮辱性地踢了踢那雪白的臀瓣,調笑道:“不用抬這麼高,你今兒個伺候地不是老子,而是這條狗。”

“……不……”含情發出虛弱的哀求,身體因為藥力發作不安地扭動著,夾雜著下意識嬌媚地喘息。

“不要?你的身子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下麵那張小嘴已經迫不及待了。”另一個人輕蔑地嘲笑。

“乖乖告訴我們那本武功秘笈藏在什麼地方,我們就讓你解脫。否則,連這條畜生都不上你!”

含情的身子顫抖地更加劇烈,似是神智已經不甚清晰:“……嗚……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們放過我……”


“小子,還嘴硬!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都是不行了!”那人發起狠來,把狗牽到含情身後咫尺的地方。

那狗顯然也是被喂過藥的,呼吸聲音粗重,偶爾還發出幾聲焦躁低沉的犬吠。它一雙眼睛很快對上含情下身那微微張合的小穴,興奮地抬起前腿搭上含情的臀,本能地嘗試著將它已經腫脹挺立的陽物向小穴塞去。

感覺到身後的異樣,含情徹底絕望了,痛楚屈辱他已無法再忍受,那一刻他想到了死。他放棄無謂地掙紮和反抗,他也不再求饒,他早知道是無用的,這世上不會再有人關心他愛他保護他,他的花叔叔已經死了。


柳迷亭本來打算立刻救人,可他隱隱感覺到除了明處那四個黑衣蒙面人和含情,附近還有一個人的氣息。是埋伏在暗處的敵人嗎?從氣息判斷那個人的武功明顯比明處四個人高。若是自己貿然出手,不知有幾分勝算?當看見那群衣冠禽獸竟然用一條狗來糟蹋含情時,柳迷亭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衝動了,飛身下樹,拔劍出手。

這一系列動作快如閃電,柳迷亭輕功不弱,身法靈活,他的劍更是一絕。用劍高手可以自如地控制力道,殺人救人一念之間,重一分了結人命,輕半點制敵無形,柳迷亭用的是劍氣封穴。柳迷亭雖然不恥於那些人的作為,但在不明那些人的身份前他絕對不會痛下殺手,他不想結下更大的仇怨為自己惹麻煩。

那四人顯然沒料到柳迷亭來的這麼快,也高估了己方的武功實力,幾乎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抗,就紛紛中招被點了穴道,定在原地。

柳迷亭揚劍一撩,挑去四人的蒙面巾。看清四人面目後,柳迷亭微微一笑:“原來是洛陽四虎,在下得罪了。”

那四人受制於人,又被識破身份,面色無光,皆低頭不語。

“江湖人都說洛陽四虎是疾惡如仇行俠仗義的好漢,真是見面不如聞名。”柳迷亭一邊說著一邊留意,發現隱身暗處那人並沒有什麼動作。難道那人與洛陽四虎並非一路?“柳某今日多有得罪,只因含情是我要送的鏢貨。做我們這行的規矩大家都清楚,希望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柳迷亭先已武力攝人,話又說得客氣,洛陽四虎無法反駁。好漢不吃眼前虧,四虎中的老大先服了軟,開口道:“柳少俠,我們四人是為了替人追查一件事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你若知那小子身份,定不會認為我們做得過分。既然我們武功不濟成不了事也無話可說,我們四個認栽,你這趟生意我們再不打擾。”

洛陽四虎言外之意很清楚,柳迷亭送鏢的路上他們不會再來劫人,但柳迷亭完成任務離開,他們少不得還要繼續捉了含情拷問他們想知道的事情。洛陽四虎是成名的人物,在北方有一定勢力人脈,柳迷亭也不想得罪,免得將來找不到飯碗。既然那四人肯讓步,他就妥協。

柳迷亭再不多說,從柱子上把含情解了下來,撿起丟在一旁的那件素色長衫裹了那傷痕累累的身子,飛身離去。臨走前留下話:“你們的穴道兩個時辰後自解,柳某先行一步。”

自始至終那個藏身暗處之人都不曾出現,柳迷亭也不揭破。那人或許只是個不願人知的遁世高人,既然人家都不享受牽連,柳迷亭斷不會自找麻煩。

這裏距離阿德所在的那個小鎮尚有一段路程,但含情身上的藥力不能等。


柳迷亭將含情抱到附近一處溪水旁,用布巾沾了冷水輕輕擦拭含情的身體,希望這樣能緩解一些藥力。

含情因為藥力發作精神亢奮,一直保持清醒,他知道柳迷亭救了他,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憑經驗這春藥極為猛烈,恐怕必須與人交歡才能解除藥力,否則欲火難消性命不保。

“……柳公子……”含情發出虛弱的聲音,“……求您為含情……解除藥力……冷水是不行的……”

“不!”柳迷亭的意思是以含情那一身傷,哪還能再承受男人的折騰,如果有別的方法,他決不會用此下策。

含情卻慘然一笑,絕望道:“柳公子也嫌含情髒?是啊……含情確實很髒,那麻煩柳公子再把剛才那條狗找回來,或者驢呀馬呀只要是公的都行,找不到活物就給含情一根粗點的木棍也可以……求您行行好……”

柳迷亭忽然感覺心中躥起一陣莫名的痛,想解釋卻不知如何說才好,失了一貫的鎮定,口不擇言道:“我不是嫌你髒,我只是,只是沒有龍陽之好……”

“……只要您肯,您不嫌棄,含情可以像女人一樣服侍您……”含情低聲下氣地哀求,柳公子口上說是不嫌他,其實心中如何想他怎會不知?在盈袖閣初見面時,柳公子只當他是下賤的小倌,正眼都不曾看,現在恐怕因為他是鏢貨才會出手相救。所以他含情根本也不用在乎什麼人格尊嚴,那些東西他早已不再擁有。他努力掙紮著爬到柳迷亭身邊,勉強擠出嫵媚的笑容,想為柳迷亭寬衣,被手銬禁錮的手臂卻一時無力抬起。他只好繼續懇求道:“……柳公子,請您自行寬衣……”


正文 第007-008章


    七

    柳迷亭聽到這話再顧不得許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迅速解開衣褲,將含情抱到身前。柳迷亭本來是對男子毫無興趣的,甚至看見含情這樣的美少年也不會有反應,所以他的分身此時仍是軟軟的。

    幕天席地,柳迷亭平躺在溪水旁,想含情跨坐在他身上會好受一些,誰知含情卻沒有坐上來,而是伸出粉嫩的舌輕輕舔弄柳迷亭的分身,然後再慢慢含入口中,小心翼翼地吞吐。被含情的舌尖挑逗,被那柔軟的口腔緊緊包裹摩擦,柳迷亭的分身漸漸有了感覺。

    從未有過如此飄飄欲仙的享受,柳迷亭沈醉其中,直到高潮,射在含情口中,才恍然驚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欠起身子,卻看見含情嫵媚地笑著咽下那混濁,然後將自己的**對准柳迷亭的分身,慢慢跪坐下來。

    這一系列動作相當吃力,牽動他的傷口綻出鮮血,含情混然不覺,藥力已經完全發作,刺激得他本能地扭動腰肢,用內壁摩擦,讓柳迷亭進入得更深。

    含情其實已經很累很痛快要虛脫,但是他仍然用那被束縛的雙手勉強支撐在身側,不敢趴在柳迷亭身上。他知道自己身上很臟,不僅是那些泥汙血漬,更有一種用多少水也刷不掉洗不淨的淫蕩下賤,連自己都厭惡的殘破身體,怎麼配,怎能再去玷污別人?

    含情原本以為遇到花叔叔之後,他會永遠脫離曾經的噩夢,他會慢慢忘掉過去的屈辱,誰知與花叔叔在一起短短四年的幸福才是夢,過於美好卻易碎的無法追回的夢。

    他口中發出淫蕩愉悅的嬌喘,他努力順從討好柳迷亭,其實他的身心都已痛得窒息。除了死他還想過,也許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會好受一些。

    藥力解除的時候,含情已經陷入深度昏迷。柳迷亭小心翼翼地為他處理了一下傷口,將他抱回阿德所在的客棧。

    時近中午,柳迷亭仍是有些不放心含情的傷勢,讓小二請了鎮上的大夫,開了些外敷內用的傷藥。自始至終阿德雖然也是跟著張羅,但僅僅出於作侍從的本分,而非對含情的關心憐憫,神情中還隱隱透出點幸災樂禍。

    柳迷亭禁不住有些感嘆,但是他分辨不出誰對誰錯,按照阿德的說法含情是淫蕩無恥的男娼,活該受人糟蹋。但他總覺得其中必有隱情,好像腦海中泛起模模糊糊的影像,卻只是無意義的碎片。他無根無據無理無憑,當然不好說什麼,況且他不該對自己保的“鏢貨”動情,即使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剛剛還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人。

    唯恐夜長夢多,柳迷亭在盡量保証馬車行駛平穩的速度下,繼續踏上旅程。白天趕路,晚間投宿,頭幾日含情大多數時間都是傷重昏迷中。

    經過洛陽四虎這件事,柳迷亭再不敢大意,時時刻刻守在含情身邊,幾乎寸步不離。他細心觀察附近的人事物,一旦察覺稍有不妥,便提前應對,避免了潛在的危險。這一路上除了洛陽四虎,其實還不斷有人追蹤騷擾。那些人到底是為了什麼?柳迷亭想等含情清醒過來一定好好問個明白。

    這幾日有柳迷亭照料,還敷了藥,含情傷勢漸漸好轉,白天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少。

    柳迷亭估摸著是時候了,終於問道:“含情,你要老實回答我的問題,洛陽四虎為何拷問你?你與哪些江湖人有過什麼過節?”

    含情迷茫地看著柳迷亭,回憶著腦中少得可憐的線索,緩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以前花叔叔不讓我說的,可是您一定要問,含情也不敢隱瞞。”

    “花逢時不讓你說,可與你的身世有關?”

    “正是。花叔叔曾說我的父親做了殺師盜寶的壞事後來自殺謝罪,洛陽四虎也說我父親偷了一本武功祕籍,江湖人都在追查這件事。”

    “你父親可是叫韓淮譽?”

    “應該是吧,柳公子也知道他?他是個壞人吧。”含情的眼中寫著自卑和哀傷,面上卻極力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語氣也是刻意的平淡。

    柳迷亭看的出,卻不揭破,他無需在乎對方的情感,他只要事實原因和對策。所以他點點頭:“沒錯,十六年前九華山韓淮譽殺師盜寶,為江湖人唾棄,九華門人廣邀江湖豪傑誅殺此等逆徒,可惜就連重金聘了水雲間的人,也一直沒有找到韓淮譽的下落,更別說追回寶物。”

    含情忽然笑了,瞬時光彩,驚心動魄。

    柳迷亭從沒有想像過一個人的笑容會如此淒美,分明是笑著,卻從人心底激起無限傷感。

    “花叔叔怎會把我父親的消息告訴別人呢?即使我父親是眾人唾棄的壞人,但與花叔叔有八拜之交。花叔叔不忘兄弟情誼,在我父親自盡後仍然千辛萬苦尋找我娘和我的下落……”含情幽幽道出往事,遇到花叔叔之前那些辛酸苦楚只輕輕帶過,多是與花叔叔在一起時的幸福快樂。含情沒有明講為何現在落得如此淒慘境遇,只說是他害死了花叔叔,花似錦恨他是人之常情。含情刻意忽略那些傷痛,在實在難以忍受的時候,就一遍一遍努力回憶那些少得可憐的歡樂,與花叔叔一起數星星看煙花,花叔叔送給他的每一件禮物……他借此來麻痺自己,來幻想希望。

    柳迷亭一直沒有打斷含情的話語,他其實並不想知道這麼多,卻在不知不覺間陷入含情的情感世界。原來那個少年並非是自甘下賤,他也是被生活所迫,他也渴望關懷和幸福。但是現在,他除了傷痛什麼也沒有。

    含情一口氣講了許多,身體有些疲倦,他只是一時難以壓抑,他本不指望柳迷亭會聽。所以他停下來,小心翼翼地詢問:“對不起,柳公子,這是我所知的有關我的全部身世。您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柳迷亭先是一愣,繼而又恢復平時的冷靜:“洛陽四虎說的武功祕籍就是你父親盜出的寶物?”

    “大概是吧。可我連父親的面都沒見過,從何知曉什麼武功祕籍的事情?”

    “也許你母親知道,或者花逢時曾經暗示過你。”柳迷亭依據正常邏輯推測。

    含情淡淡道:“含情出身低賤,以姿色侍人,除去淫詞浪語,別的話講了也沒人信。柳公子想聽什麼不妨教給含情,含情學就是了。”

    “我自是信你,但是旁人不信,他們還會找你麻煩。我不能再讓你被人捉去拷打折磨。”

    “他們想問我事情,自然不會要我性命,柳公子不必擔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您能把我送到目的地,就不算失職。”

    柳迷亭輕輕嘆了口氣,含情似乎早已習慣了被傷害,似乎再也沒想過還能得到關懷和同情。也罷,含情說得對,他們之間只是一筆交易。

    兩人又沈默了片刻,車廂內寂靜無聲。鏢師和貨物的關系本應如此吧。

    柳迷亭卻是忽然想起什麼,禁不住又問道:“你知道自己要被送去什麼地方嗎?”

    含情當然知道,這是他求花似錦的事情,也是他完成花叔叔心願的最快方法。但是他不能再讓別人知曉,這件事多一人知曉就少一分成功的希望,所以他搖頭,扯了個謊:“不知道。許是哪位客人看上了我,花似錦就送了個順水人情。”

    “若是那人殘暴冷酷殺人如麻,要你也不過就是一時興起玩玩而已,你還會去嗎?”

    “花似錦恨我,我在盈袖閣裏是什麼境遇,柳公子想必也是知道的。死在什麼地方不是一樣?”

    “那是什麼支撐你一直活著呢?你還有牽掛的人?放不下的事?”

    “柳公子是在關心我嗎?”

    “是或不是,你的回答會有區別嗎?”

    含情靜靜地笑著,不是對柳迷亭,而是心中思念的花叔叔,然後堅定道:“不會,是與不是我都不會說的。”

    八

    北天盟是北方勢力最大的黑道組織,凡占山為王、落草為寇、殺人越貨、打家劫舍、偷雞摸狗的黑道上人都對北天盟俯首貼耳,不敢不服,便是官府朝廷正道中人也盡量回避不敢招惹。北天盟的名號靠的是真刀真槍鮮血白骨拼出來的,十年前也不過十來人,現在已經是千人以上的大幫派,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個堂,正中是盟主。堂主之上盟主之下還有一個人不能不提,就是副盟主鬼面修羅。

    鬼面修羅的真實姓名師承武功鮮為人知,只因殺人如麻手段殘忍冷酷而得修羅之名。至於鬼面,形容的是他的容貌,但凡見過他僥幸不死的人,都絕對不會忘記那駭人的面孔。若是他半夜三更提著滴血的劍出現在街上,冰冷的眼神一掃,不用出手就能把膽小的人下個半死。凡是膽敢與北天盟作對的人,或者鬼面修羅看不順眼的人,死留全屍是最好的下場,大多數是剝皮抽筋骨肉分離四肢不全被生生折磨死的。

    然而鬼面修羅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所以在他心情好時,會戴上人皮面具,偽裝成普通人遊山玩水或者流連花街酒巷,不過他嫖娼獨好男色。於是一個偶然,他在水雲間的盈袖閣見到了含情。那時含情正被一個色欲攻心的客人粗魯地壓在飯桌上強暴。含情衣衫淩亂,蒼白的肌膚上猶綻著未愈的鞭傷,清瘦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著卻並不掙紮,只是臉上虛偽的媚笑掩飾不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深深的哀傷痛苦。

    鬼面修羅在看清含情容貌的那一刻就已下定決心,不管使用何種手段也要把含情弄到北天盟。

    兩個月後,含情被安全送到鬼面修羅指定的地點。水雲間的花老闆居然不惜重金聘了柳迷亭護送,起初鬼面修羅還很驚訝,當他知道含情居然是韓淮譽的兒子時就一切了然了。

    柳迷亭按照花似錦當初的交待,把含情帶到北平城內一家客棧,放出聯絡信號,等候鬼面修羅來收貨付酬金。這會兒鬼面修羅還沒來,阿德在客棧後院打點馬車准備返回,樓上指定的那個房間中只有柳迷亭和含情兩人。

    先前為了療傷方便,含情腕上的手銬已經除去,原來裹在身上的那件薄薄的衣衫早已換成事先准備好見客人的華麗服飾。梳洗更衣後的含情,容光照亮斗室,那樣的清麗出塵世間罕有,美的令人窒息。

    柳迷亭這才發覺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正眼仔細地看含情,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可惜這樣傾國傾城的容貌生在一個姿色侍人的男子身上,倘若含情是清白女子,柳迷亭大約會嘗試付出更多的感情。

    “柳公子,多謝您這些天的照顧。”含情是出於真心的感激,“能遇到您這樣的好人,是含情前世修來的福分,不知日後是否還會與您相見?”

    柳迷亭心中有些內疚,他照料含情的傷勢完全出於私心,他不想路上含情因為傷病再多添麻煩。他刻意想快點結束這份牽掛,所以平靜理智地說:“咱們之間只是交易,恐無再見之時,我今後都不會再保人了,還是金銀細軟走起來更方便。”

    含情以為自己已經習慣被這樣輕賤的言語傷害,但聽了柳迷亭的回答,心中仍是無端的一揪。是啊,柳公子自始至終都只當他是貨物而已。即使他們之間有了肌膚之親,也是迫於形勢,柳公子從來都沒把他當人看待。然而心中感傷,含情的面上卻努力擠出一抹明豔的笑顏:“那柳公子對含情救命之恩,含情只好來生再報了。”

    正說到這裏,有人輕扣房門,說出事先約定的暗語。柳迷亭開了門,見是一個青衣童子,手裏托著一個信封。

    青衣童子上下打量了柳迷亭,又拿出信物才道:“我家主人已經到了,這信封中是給您的銀票,您現在就算完成任務,可以離開了。”

    柳迷亭驗看了信物和銀票,確定無誤,收了銀票,頭也沒回,大步走下樓去。其實柳迷亭是沒有勇氣再看一眼含情,或者說些道別的話。任務已經結束了,他不想再有什麼糾葛,尤其是情感上的。他不給自己希望,同時也熄滅了含情的希望。他此時只想,他們今生不必再見。他仍是冷靜的江湖客用武功和頭腦換銀子,含情依舊作男娼出賣肉體尊嚴掙紮求存。他們各走各的獨木橋。

    柳迷亭走後,那青衣童子進到房內,神色淡漠道:“你就是水雲間的含情?”

    含情想這青衣童子定是鬼面修羅身邊的小廝,便陪著笑臉盈盈一拜:“在下正是含情,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那青衣童子說完這句,忽然從身上變出一個大口袋,攤在地上道,“進去,路上不要發出聲音。”

    很簡短明瞭的命令,含情當然聽得明白。他只是別人要的貨物而已,沒有人願意與他多說廢話。於是他團身坐進了口袋裏,再不言語。

    那青衣童子看含情坐進去,就將口袋收緊捆好,扛起在肩上,毫不費力地走出客棧。含情身材清瘦,默不作聲地蜷縮在口袋裏,從口袋外面很難看出裏面還裝著一個大活人,倒像那青衣童子扛著的是一大包尋常貨物。

    那口袋不知是什麼質地,又黑又厚,裏面不透光也很少透氣,含情覺得呼吸不暢胸口憋悶,卻不敢說話。幸好只行了半個時辰,含情就被放了出來。

    此時含情身處一個四面無窗的房間,分不清是在地上還是地下。房間的牆壁都是堅硬的石條砌成,室內燈火通明,有些簡單的傢俱陳設,除了一張木床還有文房四寶書案琴架。含情心中疑惑,不知這裏是否就是他今後容身之處,或者僅僅是新主人寵幸他的一個臨時場所。不過無論如何,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討新主人的歡心,給新主人留下順從乖巧的好印象,獲得信任,這樣對於他完成那個任務絕對有好處。所以他整理衣衫,以一種極恭順的姿勢跪在了地上,對著門的方向。

    等了沒多久,門外有了響動,似是有人開鎖。包了鐵皮的門被推開,一個瘦長的身影慢慢走近,在含情身前一步距離處停了下來。

    嘶啞的有些陰森的聲音在室內響起:“抬起頭來。”

    含情這才將視線從那人腳下慢慢上移,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但還是在看清那人面目後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剛叫出口,含情就已後悔萬分。那人一定就是鬼面修羅了,自己這樣做會否得罪了他?受責罰是不怕的,怕的是鬼面修羅一個不耐煩下殺手。對於殺人不眨眼的鬼面修羅來說,殺一個卑賤的男娼,恐怕比撚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吧。含情的身體下意識地顫抖,小聲哀求:“對不起,對不起,含情不是故意的。”

    鬼面修羅冷冷地看著含情,不知是喜是怒,過了半晌突然說:“我原先也不是這個樣子,只是被人用厲害的毒藥毀了容貌和嗓音。”

    他說得輕描淡寫,含情卻聽得膽戰心驚。原來鬼面修羅也有不為人知的痛苦過往?怪不得他現在冷血無情殺人如麻。含情一瞬間腦子裏晃過一個念頭,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有機會學成鬼面修羅那樣厲害的武功,自己是否也會變成殘忍無情的魔頭呢?

    鬼面修羅繼續說道:“要想知道我原先的模樣,你自己照照鏡子就行了。這也是我買下你的原因。”

    含情心中一震,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鬼面修羅究竟想做什麼呢?難道是……含情不敢往壞處想。

    “仔細聽好了,我只說一遍。你的新主人不是我,將是盟主。你也不許再用‘含情’這個名字,將來盟主看到你時管你叫什麼你就應著。”鬼面修羅說完這些又仔細打量了一番面前清瘦的人兒,忽然命令道:“把衣服脫掉,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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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9-010章


    九

    對於這樣的命令,含情並不吃驚。他明白自己被買來是做什麼用的,他只希望鬼面修羅不要太粗暴。其實粗暴也無所謂,理論上鬼面修羅不會現在就把他玩死,剛才還說過要把他送給盟主的,好歹會留他一條小命。

    所以含情從容不迫地寬衣解帶,姿容嫵媚,動作優雅得像是某種舞蹈。一件、兩件、外衣直到裏衣,全都脫下放在一旁,然後一絲不掛地又跪回原來的位置,靜靜地等候下一個命令。

    鬼面修羅彎腰將地上那些衣服拾起,嘶啞的聲音冷冷道:“這些衣服你以後都不需要了。”然後轉身將那些衣物丟出門外,又回到屋中。一去一來身法奇快,好似他站在原地從未動過。只是手裏的衣物換成一個帶鏈條的皮質項圈。

    鬼面修羅將那項圈套在含情脖子上,收緊鎖好,把鐵鏈另一端與嵌在牆壁上的一個鐵環鎖在一起。鐵環距地面只有一尺高,鐵鏈長度有限,使得含情不能站直身體,只可倚著牆邊或跪或坐。

    “我之前養了一條狗,因為不聽我的話總是想逃走,我一氣之下生生折斷了它四條腿,然後把它拴在這裏看它活活地餓死。”鬼面修羅陰森森地說,“現在我要休息了。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最好在我睡前問,過一會兒我可不想再聽到任何聲音。”

    含情靜靜地跪在地上,沈默不語。在花似錦那裏,他經常是這樣赤身裸體地被鎖在屋子裏,或者傷痕累累奄奄一息,或者被人輪暴毒打。他覺得自己應該已經習慣了。不知道鬼面修羅會如何對他?但他比那條狗要強些,雖然飢寒交迫至少現在四肢還沒有斷掉。

    鬼面修羅見含情不說話,心中微覺詫異:他居然自甘下賤到如此地步,於這樣的羞辱竟能泰然受之,到要看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初見含情不只因為容貌像極自己年少時的模樣,更因那眼神,有哀傷痛苦的人絕對是傲骨深藏,憑這一點無論他淪落到何種地步,只要得遇良機一定會反抗命運,如此激發出來的力量和常人想想不到的堅韌,最適合修煉本門武功。

    鬼面修羅想要的不是淫蕩下賤的男娼,而是復制一個當初的自己,從武功到性格,甚至連容貌都無可挑剔。他要把這個復製品當作自己的替身送給盟主,代他陪在他今生今世唯一深愛的那個人身邊。

    鬼面修羅和衣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似是睡去。

    房內沒有任何可以判斷時辰的東西,含情只能默數自己的心跳掐算大概過去了多久。估摸著鬼面修羅睡熟,含情才敢將身體調整成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他用雙手握住項圈上延伸出的鐵鏈,使鐵鏈不在動作時發出聲響,然後盡量輕柔地移動四肢,改跪姿為蜷縮雙腿倚牆而坐的姿勢。蜷縮雙腿可以使身體溫暖,靠著牆能增加安全感,其實這都只是心理安慰而已。含情明白他現在的處境怎麼說都不能算是一個人該有的對待,他在鬼面修羅眼中分明是條任人宰割的狗。

    這兩年多含情在花似錦的殘忍折磨下,傷病從未能及時醫治,就算是外傷勉強癒合了的,內傷也無暇修養,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常常會心悸頭暈無緣無故地昏迷。

    今日被鬼面修羅剝去尊嚴,狗一樣鎖在牆上,表面上含情毫不掙紮反抗順從習慣,其實心中痛楚依然積攢下來,只是他刻意忽略。他不敢睡去,害怕突然被冷水潑醒,但他實在沒有體力支撐,漸漸地陷入昏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含情忽然被驚醒。好像是杯碗碎在地上的聲音。然後他聽到鬼面修羅冷冷地訓斥:“誰讓你准備這些了?”

    含情慢慢睜開眼,看見是之前那青衣童子端了一個托盤進來送飯菜茶水。地上是碎著的是一個青瓷碗,稀粥鹹菜流淌出來。那青衣童子想是嚇壞了,身體顫抖的厲害,小聲哀求道:“小人只是覺得那位小哥很久沒吃東西了,就給他隨便弄了一些。”

    “他算什麼東西?要你那麼好心?”鬼面修羅冷眼掃過含情這邊,陰森森道,“算了,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

    那青衣童子聽了這話,立刻跪在地上:“請主人饒命,小人只是一時糊塗。”

    含情沒想到那青衣童子表面對他不屑,實則心地還是很善良的,竟惦記著送些吃的。看樣子是惹惱了鬼面修羅,性命不保。

    “念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就留你一條全屍吧。”鬼面修羅輕描淡寫地說著。

    青衣童子卻不甘心就死,繼續磕頭求饒。

    事情都是因自己而起,含情怎忍見別人為自己白白送了性命?雖然彼此不知姓名,但那青衣童子畢竟對自己存了一念之仁。含情很小的時候就懂得知恩圖報這個道理,雖然他現在一無所有,但是不會馬上丟了性命。所以含情又恢復了跪姿,開口道:“他年紀尚小,不懂事,請您饒過他吧。”

    鬼面修羅心中暗喜,現在這場面是他故意安排的,含情若是敢開口替人求情,証明他心中仁義不滅,是可雕琢之材。鬼面修羅心中怎麼想卻不表現在面上,他還要進一步試探:“你憑什麼為他求情?你只是一條拴在鏈子上的狗而已。”

    含情眼神黯然,輕抿嘴唇道:“求您饒過他,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有意思。那你先把地上的飯菜舔幹淨,我再考慮考慮。”鬼面修羅說完這句,立刻打開含情脖子上的鎖鏈,站在一邊,似乎是等著看好戲。

    只是舔食地上的飯菜而已,含情的記憶中最近兩年大多數飯菜都是如此吃下去的。花似錦有時心血來潮還會把殘羹剩飯裏摻下一把沙子,或者在含請吃飯的時候也不忘找個人施暴。含情已經習慣嘴裏吞咽著粗糙變質的食物,同時扭動腰肢盡量迎合身後人的瘋狂律動。

    含情四肢著地,像一條狗兒一樣恭順地爬過去,開始舔地上的食物,遇到破碎的瓷片也不用手挑揀,只是小心地避開。不一會兒,含情就將灑在地上的粥菜舔得一干二淨。雖然不是什麼有營養的食物,有的吃總比餓著要強,含情覺得自己賺到了。

    鬼面修羅揮揮手:“先饒過你,快滾!”

    那青衣童子如釋重負,連滾帶爬地逃出房間。

    鬼面修羅接著命令道:“你到那邊水池裏去。”

    含情順著鬼面修羅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房內一隅有一扇漆畫屏風,與牆壁的顏色十分接近又在暗處,之前並未注意,現在才發現其後隱約冒著寒氣,原來那裏是一個水池。是過一會兒就要用他的身子了,所以才要他先清洗幹淨吧。

    含情不再多想,乖巧地爬過去。在池邊就能感覺到水氣冰寒刺骨,池壁也是鑿石而成毫無溫暖可言。將手伸進池中試探,竟好似冰水一般,含情卻不敢猶豫一咬牙跳進池中。

    那一瞬間,含情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就連骨頭裏的熱氣也被熄滅。

    “整個身子都要泡在水裏,只許把頭露出來。”鬼面修羅淡淡地吩咐,“不叫你出來,你就乖乖地待在裏面。”

    原來舔食地上的飯菜僅僅是消遣,折磨才剛剛開始。含情閉上眼睛,既然如此,那他就好好“享受”這特殊的關照吧。

    十

    接下來的日子,含情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美夢,美得太不現實,美得難以置信。

    原來要他浸泡在那冰水池子裏並非折磨,而是一種修煉武功的方式。鬼面修羅居然教他習武!

    雖然鬼面修羅的臉很恐怖,聲音總是沙啞冰冷,做事淡漠無情,實際上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點溫柔。

    含情記得很清楚,每次在冰水池中修煉那奇特的內功達到要求的時辰後,鬼面修羅會用一條溫暖的布巾為他擦幹身體,動作輕柔,像是擦拭精緻昂貴的瓷器。

    除了教含情武功,鬼面修羅還很有耐心地教導含情琴棋書畫。

    彈琴含情本來就會的,只要練熟鬼面修羅指定的那幾首曲子就可以。下棋讀書畫畫,花叔叔曾經教過的,含情天生聰穎,早在那四年間已經學有所成,重點就放在了如何模仿鬼面修羅那一筆俊秀的字。

    練字如修心,初時很難,鬼面修羅卻很有耐心,仔細指點。因為含情的基礎比他想像得要高許多,難道盈袖閣的小倌素質都如此高嗎?他原打算花個三年五載打造自己的替身,不過看含情時下的進度,除了武功,其他方面最多一年就可以達到令他滿意的程度。

    鬼面修羅從沒解釋過,含情卻漸漸明白,鬼面修羅想培養的是一個替身。含情猜想鬼面修羅應該是愛著同為男子的盟主,卻因面容已毀不敢坦言。同性之間的愛情本來就很難為世人接受,更何況還有容貌那層心病,鬼面修羅愛得實在太苦,所以才會用殺戮來宣洩痛楚,用冷酷來掩飾多情。

    鬼面修羅從不詢問含情的身世,也不談起自己的過往。含情更不會主動說起,他只想著早一點達到鬼面修羅的要求,或許那時能走出這個房間,找機會完成花叔叔託付的任務。

    時光飛逝,每一天含情都按照鬼面修羅的安排學習,不知不覺已在這密室中過了一整年。起初鬼面修羅每日總有幾個時辰留在密室中親自督促;後來在密室中的時間漸漸減少,三五日來檢查一次成果;最後竟是一個月都沒有出現。

    再出現時,鬼面修羅帶給含情一套樸素的衣衫。說是樸素並非指布料粗陋,而是其剪裁樣式典雅,比之含情最初穿來的那套嫵媚豔俗的綾羅綢緞要樸素許多。

    “你更適合穿這樣的衣服。”鬼面修羅微笑著說,“比你剛來時看起來要規矩許多。”

    相處這麼久,含情已經學會分辨鬼面修羅的表情,若非是容貌已毀,那樣的微笑應該是相當迷人的吧。含情忽然想起,當初鬼面修羅說過的話“這些衣服你以後都不需要了”,難道只是嫌那些衣服風騷而已?

    “我要教的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只是武功尚欠火號。不過習武是慢功,以後記得勤練就好。”鬼面修羅的語氣很鄭重,“我把你買來,又教你這些東西,是希望你能代替我陪在盟主身邊。我要你發誓今生今世用性命守護他,除非他拋棄你,否則你永遠不能離開他。當然,買斷你的一生,我也會給你回報。你現在可以提個條件,若我做得到一定會答應你,如果實在太難,咱們還可以商量。”

    “您的意思是,我有資格可以與您講條件?”含情不相信地盯著鬼面修羅,同時下意識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好像真的不是在做夢。過去的一年應該也不是夢吧?雖然每天辛苦地學這學那,鬼面修羅也絕沒有花叔叔當年照顧的體貼,但至少沒有像花似錦那般虐待他。如今還給他提條件的機會,鬼面修羅從沒有直說但是心中應該是把他當成一個人來看待。只為這一點,含情已很感激。不就是陪在盟主身邊一輩子嗎?含情自覺殘破的身子早無留戀之處,若能被人利用做件好事也未嘗不可。就賭一賭運氣,把心願說出來,或許鬼面修羅會答應幫他。

    思量再三,含情言道:“您既然看得起我,我當然不會推辭。我確實有心願未了,那是曾經對我有恩的一位長輩臨終時的囑托。他說中原只有北天盟內有一株忘憂草,他生前無緣一見,只希望死後我能將這株忘憂草移栽到他的墳上。”

    “你可知忘憂草是何物?”

    含情搖頭:“不知,但中原之大僅有一株,可見稀罕。正好您看中我,將我帶到北天盟,我其實一直期待能有機會完成那個心願。”

    “憑你當初身份,又不會武功,簡直是毫無把握,說不定因此丟了性命。”

    “至少我曾經努力過,做不到也只是遺憾而非愧疚,死更是一種解脫。”含情淡淡微笑,“那位長輩因為救我性命而死,如果我連他的遺願都完成不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忘憂草與其他名貴藥材種植在禁地,有專人看守,不過我若出手可以輕易拿到。只是你不能離開北天盟,你打算找誰替你移栽忘憂草?”

    “您肯答應幫我?那真是太好了。我想托柳迷亭柳公子將那株忘憂草帶回去,移栽到我那位長輩墳上。他是個好人,就算我給不起酬金,但是我當面求他,他或許能答應幫我的。”

    “你想得很周到。既然你籌劃已久,那忘憂草又非關乎生死的毒藥,我就答應你這個條件。”鬼面修羅說完這句竟然轉身離開。

    其實含情還是有所隱瞞。花似錦曾經告訴過他,忘憂草不是毒藥,而是解藥。他們花家有個大仇人叫紀燦陽,藏身在北天盟中,就靠忘憂草維持性命。如果能把忘憂草毀掉或者弄到水雲間,就等於操縱了仇人的生死。所以含情若能把忘憂草移栽到花叔叔墳上不僅可以了卻花叔叔的遺願,又能為其除去仇敵,一舉兩得。但這畢竟是害了那個叫紀燦陽的人,含情怕說出實情,鬼面修羅就不會答應給他忘憂草。一念之間,含情選擇了對已死的花叔叔履行諾言,出賣了陌生人紀燦陽的性命。這樣的選擇很痛苦,會讓含情良心不安,但此時他顧不得許多。

    幾個時辰之後,鬼面修羅提了一隻木箱回到密室中。打開箱蓋,現出其內一盆幽幽碧草,草葉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

    “這就是忘憂草。”鬼面修羅言道,“柳迷亭我幫你聯系了,一日後他會在送你來的那間客棧房間裏與你會面。銀子我先借給你,你有錢時再還我。”

    如此細致周到的安排,含情怎能不接受?他跪倒在鬼面修羅面前,感激道:“您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在心,從今以後心甘情願任您差遣。”

    “那好,你立刻發一個毒誓,今生今世守護在盟主身邊。與柳迷亭見面我就不去了,只給你一個時辰。”鬼面修羅忽然頓了一下,“記住不要耍花樣,以你現在的武功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曾經講的那條狗的故事不是嚇唬你玩的。”

    含情二話沒說,以手指天發下毒誓。他從來沒有想過逃走,他心願一了,生死都無所謂了。曾經那麼多痛苦折磨都忍下了,未來會是如何渺茫他根本不在乎。

    第二天一早,鬼面修羅就將含情送到來時的那間客棧。柳迷亭已在約定的房間內等候。一切似乎都進行的十分順利。

    鬼面修羅並未在客棧久留,他原打算在街上閑逛,一個時辰後再帶含情離開。忽然有親隨帶來口信,說是盟主緊急召見。鬼面修羅以為盟中出了重要事情,立刻趕回總舵,發現議事堂上居然只有盟主一人。

    北天盟的盟主方摯是俊朗挺拔的男子,並無傳說中的兇狠模樣,舉手投足之間反而優雅斯文,尤其那雙滄桑猶豫的眼睛深沈迷人。他一看見鬼面修羅,便迫不及待地從椅子上站起,迎了出去:“燦陽,你可來了。”

    全天下只有北天盟的盟主一人如此親昵地稱呼鬼面修羅。

    燦陽,紀燦陽。鬼面修羅的真實姓名。


正文 第011-012章


    十一

    鬼面修羅早已習慣被盟主那樣稱呼。他一直以為姓名只是一個代號,盟主怎樣叫他都可以,只要盟主喜歡就好。他在盟主面前總是不敢抬頭,因貌醜自慚形穢,所以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盟主呼喚“燦陽”這個名字時眼底流轉的似水柔情。鬼面修羅一如既往地低頭行禮,恭敬地詢問道:“盟主,出了什麼事情?”

    “忘憂草被人盜走了。”

    鬼面修羅聽到這裏心中松了口氣:“原來是這件事。請盟主恕罪,忘憂草是我拿走的。”

    “什麼?”方摯並沒有震怒,語氣中竟是少有的吃驚,“燦陽,你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沒有。”

    方摯緊張道:“那你是知道了忘憂草的用途?”

    “不知道,難不成是劇毒之物?”鬼面修羅隱隱感覺今日盟主的態度很奇怪,一向泰然鎮定的盟主為何如此緊張?

    方摯搖搖頭,眉頭皺了幾下,輕抿嘴唇欲言又止,像是內心在苦苦掙紮,終於還是理智戰勝情感,說出隱瞞已久的祕密:“忘憂草不是毒藥,定期服用它的葉莖,可以使人忘記曾經痛苦的事情。我不該再瞞你了,你不記得十八歲之前的事情,就是因為一直在服用忘憂草製成的藥。”

    “這是為什麼?”鬼面修羅吃驚地問,他從沒有想到忘憂草竟然與自己有關,也沒想到盟主瞞了他這麼久。

    “因為在你十八歲那年經歷了一場痛苦地折磨,你幾欲輕生。我千方百計尋到一株忘憂草給你配了藥,沒想到真的起了作用。你什麼都不記得了,痛苦歡樂親友仇敵,甚至你自己的名字全忘了。”方摯靜靜地望著鬼面修羅,眼底糾纏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於是我告訴你,你叫紀燦陽,你的頭部受了重傷,忘記了過去。是我救了你,又怕你問起過去的事就騙你說我以前不認識你,僅僅知道姓名而已,而且為了保險起見我幾乎讓所有認識你的人都消失了。你本是隨和開朗的性情,無心追究過往,與我開始了新的生活,幫我打下北天盟的一片江山。”

    “那件令我痛不欲生的事是指我容貌被毀嗎?”

    “不是。你失去記憶後第二年才被仇家暗算變成如今的樣子。都是我不好,沒有慢慢收緊,一點一點勒進血肉刺入骨髓。

    他其實不應該感覺熱的,他全身赤裸,躺在冰冷潮濕的石地上。這裏好像是一個山洞,石筍倒掛,泉水叮咚。水,含情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想要向著水聲移動,可是微一用力,竟是痛得幾欲昏厥。緩了好一會兒,含情才完全清醒地意識到自身的處境。

    原來他的雙肩已經被一條小指粗細的鐵鏈洞穿,鏈條當胸勒著,兩端從後背穿出連在他的手腕上。連著手腕的地方並不是普通的環銬,而是兩枚鐵刺穿透腕骨,再鉚死在鐵鏈上。只要輕微移動,手腕連帶雙肩就會滲出鮮血,痛苦可想而知。而他的雙腳上並無桎梏,卻是痛到麻木無法站立,腳筋應該是已被挑斷了吧。

    含情內傷嚴重,經脈散亂,已經無法自行運氣調息緩解身上的痛楚,他只能慢慢等待痛到麻木。或許經歷過太多殘酷折磨,含情適應傷痛的能力比普通人要快,漸漸他開始動作,雖然每動一下都痛入骨髓,但他緊咬嘴唇勉強能保持清醒不再昏厥。然後他一點點向著水聲爬去。

    忽然一雙腳擋在了含情面前。那人用腳尖挑起含情的下巴,戲謔道:“這麼快就醒了?”

    是花似錦的聲音,含情的身體下意識地顫抖。

    花似錦的手中托著一盆碧草,他彎腰讓含情將那草兒看得更清楚,惡毒地笑著說:“你可千萬不要死啊,你死了,我可不會替你將這盆忘憂草栽到義父墳上。而且我還會把你的屍體丟進狼窩,讓那群畜生把你的骨頭都啃個幹淨,你想死了能陪在我義父身邊,別做夢了!”

    “你……你答應過我的……”含情虛弱地哀求,“只要我拿到忘憂草,就讓我死,就把我的骨灰撒在義父墳上的……”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花似錦陰森森地笑著,“如果你被人劫持了,鬼面修羅會不會來救你呢?他給了你忘憂草,你還沒有替他做事情,他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沒有完成答應別人的事情,你有何臉面去死?”

    含情無言以對,他知道花似錦是想看他活受罪,但他心底確實生念未滅。不僅因為他答應過花叔叔的事還沒徹底完成,還有與鬼面修羅的約定,鬼面修羅或許會來找他的。再者連含情自己也不明白,他心中有某種強烈的直覺或者說是渴望,柳迷亭會來救他的。

    “其實你痛苦呻吟的樣子我早看膩了,可是我受人之托,只好再多陪你玩幾天。”

    “那個人是誰?”含情顫聲問,“是我爹的仇人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人不肯露出真面目,不過他打傷你,到底還是幫了我。”花似錦洋洋得意道,“他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陪你在這山洞裏住一個月,看在銀子的份上我自然會答應,而且還要好好招待你。”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武功祕籍的事情,你們折磨我也沒用。”

    花似錦冷笑:“韓淮譽偷的武功祕籍我從來都不感興趣,那個人也沒提過。這一個月已經浪費十幾天了,既然你已經醒過來,我要好好珍惜後面的時光,在你身上實驗一種新配的春藥。”花似錦邊說邊將忘憂草放到一旁,含情絕對夠不到的地方,又取回一根粗糙的木棒,“這新藥的名字我已經想好,叫‘日日合歡’。你是否已經感覺到身體燥熱了呢?這是剛吃下時的反應。接著你會欲火難耐後庭痛癢,然後漸漸喪失神智,你會不顧一切地尋找任何能解除痛苦的東西,也許一根木棒或者一條野狗,你都會讓它們操你。公的野狗不是很容易找到,今天你只能拿這根木棒將就了。”

    花似錦欣賞著含情絕望哀傷的眼神,笑得更加得意:“這藥性每天發作一次,若是第一天沒有泄火,第二日發作時會猛烈數倍,如此積壓三五日,就會讓你的身體承受不了,經脈爆裂而亡。不過我是不會看著你那麼快就死的。如果你肯討好我,我說不定還會親自上你,總比木棒或者野狗要溫存許多吧?”

    日日合歡第一次發作時,花似錦將那根木棒狠狠捅入含情下體,反復抽插扭轉。等藥力過去時,那根木棒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

    第二次,花似錦牽來兩條野狗。含情拼命地掙紮抗拒,但那傷痕累累被禁錮的身子,哪里是花似錦的對手?藥效發作時,含情更是無法自我控制。一條狗幹累了,再換下一條。等藥力過去時,含情已經奄奄一息。

    第三次,花似錦問含情是要木棒還是野狗,含情屈服了,用最卑微下賤淫蕩的姿勢哀求花似錦上他。

    含情用舌賣力地挑逗花似錦的分身,用嘴吞吐那漸漸抬頭的欲望,等花似錦滿意時,含情再跪伏於地上,張開雙腿,高高抬起臀部,將身後的**清楚地暴露出來,口裏還要發出淫蕩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懇求:“請您來操我吧。”

    這樣日復一日地折磨,肉體心靈被花似錦毫不憐惜地踐踏**,含情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即使藥力沒發作時,含情也是精神恍惚,身體會時不時痛苦地痙攣抽搐,他懷疑自己快要死了,或者靈魂已經死了,現在只剩下一具殘破的軀殼。

    再說那一日,鬼面修羅與方摯趕到客棧時,含情早已不見蹤影,一張紙箋靜靜浮在地上一片鮮紅中,刺目的慘白。那上面有兩行話:紀燦陽,含情就是你的親生兒子。如果你還想再見到他,請於一個月後帶著方摯的屍體上斷情峰,你我做個了結。

    “是我的仇家吧?”鬼面修羅淒然一笑,“那人與我到底有何仇怨?傷害我和我的兒子也就罷了,竟連你也不放過?”

    方摯幽幽道:“簡單地說,是因為他愛你,而你不愛他,你愛的是我。”

    “由愛生恨?”

    “我想是吧,愛得越深,恨得越深。”方摯輕輕嘆息,然後緊緊抱住鬼面修羅,溫柔道,“我會立刻派出盟中全部人手尋找含情,若是一個月過去仍未有結果,我就陪你上斷情峰。咱們生死都要在一起。”

    這次的對手極其狡猾,散出迷霧,誤導北天盟的人,往往覺得就快找到含情了,卻原來只是個騙人的圈套。日子一天天溜走,一個月的期限眼看就快到了,方摯和鬼面修羅仍然沒有找到含情的下落。其實還是有些收獲,因為他們找到了柳迷亭。

    他們這才弄清之前那個柳迷亭是假冒的,真的柳迷亭剛從塞外回來,而且還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韓淮譽還活著,根本不曾與水雲間的花逢時結義,也不認識什麼舞娘,更沒有兒子。他當年只是誤傷了師傅,心中悔恨恐懼詐死埋名躲去了塞外,再不過問江湖事,更不曾偷盜什麼武功祕籍。若非柳迷亭無意間在塞外小鎮遇到並認出韓淮譽,韓淮譽恐怕到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中原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大惡人。

    一定是有人故意散佈謠言,設下圈套陰謀。能輕易製造並迅速傳播假消息的地方,非水雲間莫屬。有最大嫌疑的人就是花逢時,這個人應該就是紀燦陽的仇家。可是花逢時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難道是花似錦在繼續這個陰謀,劫走了含情?他這麼做又是出於何種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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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3-014章


    十三

    含情跪伏在冰冷的石地上細細地呻吟,他已經記不得這是‘日日合歡’第幾次發作了。多日來的殘酷淩虐,和少得盡供維持生命的食物,幾乎耗光了他的性命。現在即使藥力刺激,後庭痛癢難忍,含情也再沒力氣移動身體討好花似錦。

    但是花似錦仍然不肯放過含情。他用木棍和繩索將含情固定成一種雙腿敞開前胸著地臀部高高抬起的屈辱姿勢,這樣他可以隨時輕松地將自己的分身插入含情身後的**。不過更多時間花似錦會用一根粗糙的木棒插進含情的下體,高興了就攥住木棒攪動幾下,感受含情因為痛苦而顫抖抽搐的身體,欣賞含情虛弱且夾雜著淫靡呻吟的哀求。

    花似錦算算日期,過了今天就整整一個月了,他心中開始無端的煩躁起來。原先與那個蒙面人約定好的,過了今晚花似錦就必須帶著銀子走人,把含情獨自留在這裏。可是花似錦有些捨不得,不是同情可憐含情,而是捨不得把這樣一個尤物丟棄。雖然那人給的銀子足夠為盈袖閣裏任何一個小倌贖身。花似錦想等那人來,再好好談談。

    子時將至,一條瘦長的身影靠近洞口,悄無聲息。那人看見花似錦站在洞口像是等候的樣子,略微有些不滿,冷冷道:“你還不快走?嫌錢少不成?”

    花似錦陪著笑臉道:“這倒不是。花某只想問問,您要含情做什麼?會否留他性命?”

    “這件事與你無關,人我已經買斷。”

    “話雖如此,但花某與含情並非全無關聯。事實上含情是我義父喜歡的人,他害死我義父,我雖恨極他總須知他下落,是生是死將來也好告慰義父的亡靈。”

    “你倒是孝順……哈哈哈……”那人笑著笑著,聲音忽然從沙啞變得圓潤,“真不愧為父多年的教誨。”

    花似錦先是覺得那人的聲音很熟悉,再看那人已經解下蒙面的黑巾,竟然,竟然是他的義父花逢時。花似錦驚道:“義父,您還活著?”

    “沒錯。三年前我是詐死。”

    “那……這……”花似錦下意識地想用身體擋住花逢時望向洞中的視線,他不敢讓花逢時看見含情現在的樣子。想當初花逢時將含情捧在掌心中寵著,雖然誰都看得出花逢時對含情的愛和欲望,但花似錦清楚花逢時一直沒有真正碰過含情的身子。花似錦額上冒著冷汗,他不知道義父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如果義父真的喜歡含情,為何要詐死,為何眼睜睜看含情受折磨而不制止,甚至之前還打傷含情推波助瀾?

    “錦兒,你不用害怕。你是不是恨極含情?恨我當初那四年把他寵上了天?”花逢時的嘴角彎成一個弧度,俊美的容顏配上這樣的笑意卻顯出一絲殘酷,“想知道原因嗎,你把含情弄醒,帶到我面前,我讓你們一起聽。”

    “可是……他……”花似錦有些為難。

    “揪住頭發拖過來就是了。”花逢時不耐煩道,“你對含情做過什麼為父都一清二楚,你的花樣真是很多,心也夠狠,把那小賤人折磨得生不如死,每次還都能把他救活。為父看得很開心,很解氣。將來一定會好好獎勵你。”

    花逢時這種說話的語氣,對含情是愛是恨顯而易見。花似錦定了定心,不再猶豫,轉身進了山洞將含情拖了出來。

    含情正是藥力發作中,後庭插入的那根木棒根本無法緩解身體內被刺激得發了瘋的欲望。他虛弱地呻吟著,哀求著花似錦:“……請您來操我吧,請快一點……”

    花似錦揪住含情的頭發,將含情的上身提起,命令道:“睜開眼!”,他要讓含情看清楚眼前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花逢時。

    赤身裸體,傷痕累累,正努力地想借助地面使身體與後庭插入的木棒摩擦的含情,迫不得以睜開眼睛,模糊卻熟悉的面孔,含情漸漸調整焦距,難以置信地驚叫:“花叔叔?”忽然含情又意識到現在自己淫蕩下賤的樣子,心中痛楚羞恥,淚水奪眶而出,“花叔叔,難道我也死了嗎?”

    花逢時笑了,得意而惡毒的笑著:“含情,你還活著,我也活著。”同時用眼神示意花似錦鬆手。

    花似錦將含情狠狠摔在地上,用皮靴碾踏含情的臀部,使那根木棒插入得更深。

    含情痛苦地掙紮,牽動身上其他傷口,綻出鮮血,慘不忍睹。他模模糊糊的發出呻吟:“……花叔叔……救我……”

    “救你?哈哈哈哈……”花逢時再也忍不住了,含情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還盼著“花叔叔”來救他?真是天真的可以!花逢時覺得是時候該說出真相了,這也算是施捨給含情的一點憐憫吧,於是他言道:“含情,你仔細聽清楚了。我一直都是騙你的。你的母親是被我毒死的,把你接到水雲間假裝對你好,是為了讓別人嫉妒你恨你,你父親也不是韓淮譽,殺師盜寶是我編的,根本沒有什麼武功祕籍。我假裝為了救你中毒詐死,叮囑你一定活下去幫我完成心願,其實我知道我‘死’了,再沒人護著你,錦兒一定會恨你,會千方百計折磨你。你答應幫我完成心願當然就不能死,再痛苦也苟且偷生。享受完那四年雲端的幸福日子再跌進地獄,對比很強烈吧?是不是覺得根本無法忍受的痛苦又不得不忍受?對了,你想不想知道誰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吧,就是那個鬼面修羅,他還有一個名字,叫紀燦陽。關於忘憂草的事情,我沒有騙你,紀燦陽沒有了忘憂草,會想起他慘痛的過去,不死也會瘋掉……哈哈哈哈……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含情一時之間震驚得根本無法理解花逢時說的話,更別說能夠接受面對。他閉上眼睛,喃喃道:“這一定是噩夢,花叔叔已經死了,我也快死了,我死了就可以再見到花叔叔了,花叔叔會疼我的,會保護我的……”

    花似錦也是過了很長時間,才完全反應過來,不禁深感恐懼,他從沒想到義父的心思竟是如此深沈,為了復仇殘忍如斯。他問道:“義父,您怎知我恨含情呢?”

    “我把你養大,你心裏想什麼,我怎會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早已超越父子之情,甚至違背倫常,你曾經不止一次地引誘我,如果那時我想要你的身子,你會心甘情願地奉上,對不對?但我對你故意冷淡疏遠,反而更加寵愛含情,你表面上不敢干涉,心中自然嫉妒,隱忍了四年,又因為我詐死終於將那份嫉妒變成了恨。愛而不得所生出的恨是最深的,足以摧毀一切。”

    花似錦低頭,幽幽道:“義父,您既然知道我對您的感情,那您是否也喜歡我呢?”

    花逢時愣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就當我是為了復仇,才冷落你吧。”

    “這麼說,您從來不愛我?”

    “我的愛早已種在另一個人身上,我的心裏容不下別人。”

    花似錦心中隱痛,聲音有些哽咽:“您為什麼不能也像騙含情那樣,騙騙我,裝成愛我的樣子?”

    “這全都怪那個姓紀的!”花逢時惡毒地盯著地上痛苦呻吟的含情,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好像那個人就在面前,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紀燦陽,我說過的,你負我癡情,你一定會後悔的!”

    然後花逢時把含情拽到身前,猛地拔出含情下體裏那根木棒,連帶出一大片血肉,他也不理會,一挺身將自己的欲望刺入,瘋狂地律動。

    “燦陽,你永遠都是我的,是我的!”

    十四

    “……花叔叔……”含情無意識地斷斷續續地呼喚著,又像是傾注了全部心力地祈禱,雖然虛弱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但花逢時偏偏聽得清楚,聲聲入耳,刺激著他的神經。

    “不許叫了,姓紀的!”花逢時怒喝,握住含情細瘦的腰身,進入得更深,仿佛要把他完全佔有貫穿撕裂。

    花似錦扭過頭,連他也不忍見這種瘋狂**的場面。他一直崇敬仰慕深愛著的義父和他從來鄙視輕賤的含情,身體緊緊契合在一起。義父的眼神是毫無掩飾的癡迷,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表情,欲望與痛苦的糾纏。不能讓別人奪走他的義父,花似錦在心中吶喊:義父,不要,他不是紀燦陽!您快停下來!

    “花似錦你出來!”是柳迷亭的聲音,從洞外傳來,鎮定而沈穩。

    花似錦一驚,柳迷亭怎麼會找到這裏?這個山洞相當隱祕,在一處深谷之中,四面是聳立的絕壁,只能憑借絕佳的輕功沿著崖壁鑿出的幾處腳窩上下,除此以外進出深谷再無它法。當初若非花逢時帶著他和含情從懸崖上跳下,花似錦是想不到下麵會有這樣的絕境妙地。

    然而第一個掠進洞中的不是柳迷亭。那人的面孔扭曲而猙獰,一頭白發四散飄飛,他沖入洞中的身法輕靈,卻猛得一頓,顯然是被所見情景震驚。隨後跟進來的才是柳迷亭,柳迷亭的肩上扛著一口黑漆木棺。

    “義父!義父!”花似錦連叫數聲,花逢時才抬頭,從含情身上抽離,將已經陷入昏迷的含情隨意丟棄在地上。花逢時的心思早已轉移,因為他看見了那個人。白衣如雪,原本世間無雙的俊美容顏卻被他親手毀得面目全非的紀燦陽。花逢時的嘴角微微抽動,像是自語又像是對別人說:“你的美麗如果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忽然他又冷笑:“燦陽,你的頭發怎麼白了,一個月前還是黑的啊?對了,你一個月沒吃忘憂草了,是不是什麼都想起來了?”

    紀燦陽靜靜地站在花逢時十步以外,眼神中卻流露出一抹哀傷:“沒錯,我想起來了。花逢時是你的化名,你原來是叫華暖陽的。”

    “你真的什麼都想起來了?還是方摯那個混蛋告訴你的?他是騙你的。你要是真的全都想起來了,怎麼還能如此冷靜泰然?你怎麼還不去死?”花逢時的聲音越來越激動,“他是不是說他是你的同門師兄?他是不是告訴你我是你的仇家,殺你全家毀你容貌?他是騙你的,這全都是謊言!”

    紀燦陽身子微微顫抖,雙拳緊握指甲深深掐進肉中,像是在極力克制某種痛苦:“你不用說了。我想起來的那天一夜白頭,痛不欲生,幸好有方摯一直守在我身邊,勸解照顧,我才挺了過來。方摯的確騙過我,他是誰,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愛我,他真心對我好。”

    “我也愛你啊?難道真的要我把心剖出來給你,你才肯信?”

    “愛是不能勉強的,你愛我,我知道,但是我無法愛你!”

    “燦陽!我才是你的師兄!”花逢時歇斯底里地喊叫,“方摯只是個叛徒!”

    “我記得。”紀燦陽嘆了一口氣,“可是你知不知道,當初你爹都對我做過什麼?他早已垂涎我的容貌,我不肯屈從,他就威逼利誘,迫我成為他的禁臠,日夜**折磨。那時你總被他故意支去很遠的地方出任務,偶爾回來他還騙你說我在閉關修煉一門艱險的武功,阻止你我見面,怕我抖出他的醜事。你雖關心我卻從未察覺到你爹的險惡用心,一年裏最多回來兩三次。我根本無法指望你能救我脫離苦海,我若想活下去只有靠自己。我忍著辛酸苦處,慢慢學會用身體討好你爹,直到他漸漸麻痺,直到他以為我已經屈服於他的淫威對他死心塌地。”

    “我爹他……怎麼會?”花逢時瞪大眼睛,往事一幕幕在腦中重現,曾經的疑點慢慢被放大,他卻強迫自己不去相信,“你騙人!我爹最寵你,說你是習武的好材料,單獨傳你高深的武功,我想學他都不肯教。他已經去世了,你詆毀他也死無對証。”

    紀燦陽並不理會花逢時的反駁,繼續講道:“……方摯原是你爹的屬下,同情我的處境,偷偷照顧我,還計劃幫我逃走。可惜被你爹察覺,你爹怒不可遏,卻沒有立刻殺了我和方摯,他想慢慢折磨我們,欣賞我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懼。那年我才十八歲,冰天雪地裏,被人剝光衣服,下身插進一根木棒像狗一樣四肢著地從山腳爬到斷情峰頂,爬了兩天一夜,你爹和幾個手下揮舞著皮鞭在我身後跟著,我傷痛交加暈過去的時候,就被毒打或者冷水弄醒。我忍著屈辱堅持著沒有尋死,只因你爹說方摯就在峰頂,我爬到了他就會饒過方摯性命。我真的爬到了,奄奄一息,方摯果然在峰頂,被鐵鏈綁在一棵大樹上。你爹卻叫他那群手下當著方摯的面輪番強暴我,我為人的自尊被徹底粉碎,精神恍惚瀕臨崩潰。方摯不忍見我受辱,拼盡全力掙脫鎖鏈,他自知不是你爹的對手,抱著我跳下懸崖。蒼天有眼,我們墜入深谷時被樹枝攔阻僥幸不死,方摯受傷相對比較輕,我卻身心俱損,外傷養好,心傷仍不見起色,瘋瘋癲癲尋死覓活。方摯帶我隱姓埋名尋訪名醫,機緣巧合找到忘憂草,一試之下果然有效,我忘記痛苦過往重新做人。誰知你還是找到了我,殘忍報復,毀我容貌,勾起我的記憶。你的容貌極像你爹,我看見你就模模糊糊想起往事,那是無法接受的非人遭遇,比毀容還令我痛不欲生。既然你說你愛我,為何要這樣做?”

    “原來你那時已經吃了忘憂草,所以不記得我了?”花峰時的語調怪異,似是才明瞭什麼,“我那年回來,爹說你與方摯叛逃,在追捕過程中走投無路你們雙雙跳崖。聽聞你的死訊,我只覺天旋地轉,我才真正意識到,我是多麼愛你,沒有你的日子,教我怎麼活?我萬念俱灰瞞著爹悄悄上到斷情峰,一狠心跳下山崖想隨了你去,卻只摔斷了腿沒死成,反而在養傷時發現有人在穀底這個山洞中生活過的痕跡,還有崖壁上開鑿的腳窩。我猜你可能還活著,那時我日思夜盼的就是傷好後去找你。當我真的出了山谷,千方百計找到你時,你卻仿佛從來不認識我一樣。你與方摯親如兄弟,你還與一個舞娘過往甚密論及婚嫁,你說我怎能不嫉妒?怎能不心傷?爹在我跳崖後就氣急攻心而死,爹經營的組織群龍無首就散了,我一無所有,原指望找到你,與你相依為命。你忘了過去,我可以告訴你;你記不得那段情,我們可以從新開始。我小心翼翼躲開方摯的眼線,盡力討好你,而你對我疏遠冷淡如避蛇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就算從前你不知我對你的愛,也不用裝成完全陌生甚至厭惡恐懼的樣子吧?現在我明白了,都是忘憂草作怪。其實,你對我還是有情的,是不是?”

    紀燦陽一時無言以對,若沒有曾經那段難以磨滅的陰影,他或許也會喜歡師兄吧?至少忘記後還能接受重新開始。可惜,那恐怖的經歷太深了,滲到骨子裏,融進血肉,什麼藥也除不去。

    “我可以原諒你,我可以不恨你,但是我今生不可能接受你的。”紀燦陽一字一頓地說出絕情的話。

    “哈哈哈哈……”花逢時狂性大發,“好,你有骨氣!方摯的屍體帶來了沒有?你兒子的性命還攥在我手裏。”

    “花逢時,你不要得意。”柳迷亭的聲音仍然冷靜沈穩。只是此時他懷抱含情,他早趁紀燦陽和花峰時說話的功夫,制住花似錦,救下含情。

    花似錦的武功本不及柳迷亭,又心神全放在義父身上,被柳迷亭突襲重傷倒地,順了半天氣才開口道:“那小賤人中了我的‘日日合歡’,沒有解藥,斷無活路。你們最好乖乖聽我義父的話,否則後悔都來不及。”

    紀燦陽咬牙道:“方摯的屍體在這裏。”說完一揮手帶出一股內勁,將柳迷亭扛來的那具棺木卷到花逢時面前。

    花逢時迫不及待地打開棺蓋,其內躺著的正是方摯,面色僵黃,一身壽衣,披金銜玉,似是早已斷氣。

    突然,方摯從棺材中挺起。花逢時一驚,立刻反應過來,一抖手撒出一片粉末。方摯一面屏氣避開粉末,再一掌擊出,正打在花逢時胸口。花逢時被打得倒飛出去,狠狠撞上洞內石壁,一口鮮血噴出,顯然受傷不輕。

    方摯正打算欺身近前擒住花逢時,忽覺眼前一黑,身形晃了兩晃竟栽倒在地上。

    紀燦陽趕緊過去扶起方摯,怒視花逢時,質問道:“你剛才撒了毒粉?快交出解藥!”

    花逢時癱軟在地上森森冷笑:“我早料到方摯會詐死偷襲我,剛才灑的是劇毒藥粉‘深深’,若沾到肌膚一個時辰內畢死無疑。‘深深’的解藥當然是有的了,不過只有兩顆,我事先吃了一顆,現在只剩一顆。”

    紀燦陽搶上一步,來到花逢時身旁,欲搜出解藥。

    “搜身是沒用的,我現在雖無還手之力,但我身上藥丸多得很,毒藥解藥都有,我不說出來哪顆是,一個時辰之內你們是絕對找不到。而且別忘了你剛剛碰過方摯的身體,事實上你們兩人都中了毒。解藥只有一顆,你們怎麼分?”花逢時一邊咳著血,一邊得意地笑著,“不如你們兩人中先有一個自行了斷,我就把解藥給剩下那個人。”

    紀燦陽回頭看方摯還沒有醒過來,忽然笑了,眼神中心慰與哀傷糾纏。他言道:“柳公子,請你幫我照顧方摯和含情。”語氣絕決,不容商量。他抽出隨身匕首本想立刻刺入心窩,卻還是猶豫了一下,依依不捨地回到方摯身旁,輕輕吻上方摯的唇。一觸即分,他不想驚醒他,他只求死前能多看他一眼就已心滿意足。然後紀燦陽抬起手臂,將匕首對准自己的心尖,許下臨終誓言:“我和方摯今生不能相守,但願來世有緣再聚,白頭偕老!”

    卻聽“當啷”一聲響,匕首被打落在地上。柳迷亭看得真切,竟是花逢時將匕首彈開。

    “碧水無情因風皺面,青山不老為雪白頭。”花逢時癡癡地念出這句話,長長嘆息,“罷了!罷了!紀燦陽,我恨你毀你折磨你的親人,可我到頭來還是捨不得你死。我終於明白我恨你越深,愛就越深,深到不能自拔。這或許是我前世欠你的情債孽緣吧!你為了救方摯竟然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其實你不知道,你死了,留他一人獨活,他是絕對不會快樂的。”

    紀燦陽遲疑道:“你講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肯給我們解藥?就算你肯,也只有一顆解藥啊?”

    “你先答應我,放花似錦一條生路,他對含情的冷酷殘忍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願用我的性命抵償。”花逢時閉上眼睛,神情肅穆誠懇,不似玩笑。

    “好,我答應你。”

    “這樣我再無牽掛了。”花逢時好像突然輕松下來,從肉體到心靈,也許他真的徹悟了,想開了,他幽幽道,“‘深深’不是毒藥,只是一種暫時使人昏迷的藥粉而已。大量觸及皮膚就昏迷得久些,少量沾染對你這樣內功深厚的人來說不起作用。最後,我要告訴你──

    深深,是你眼中流轉的哀傷。

    深深,是我心底埋藏的癡想。

    深深,是你我糾纏今生卻註定無緣的絕望。

    愛得深,所以恨得更深。

    恨得深,才發現愛更深。

    深深……”花逢時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因傷勢嚴重,心力衰竭而亡。

    “義父!”花似錦顧不得自己的傷,拼盡全力撲過來,抱住花逢時那具已失去知覺的身體,哭喊道,“義父,您不能丟下我!不能!”直到感覺懷中的人兒漸漸冰冷,花似錦心中的生念也慢慢淡了,斷了。

    他癡癡地對著花逢時笑著:“義父,他們都不愛你,我愛。他們都要你死,我也不獨活。您在黃泉路上等著我,我這就去追您,咱們生生死死在一起!”說完,花似錦竟然自絕心脈,再不留戀凡塵。



正文 尾聲


    尾聲

    五年以後,神祕消失的水雲間早已被江湖淡忘。不論花逢時還是花似錦,過了季自然無人追捧。

    而北天盟已漸成北方第一大幫派,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尤其剛剛上任的新盟主紀含情推行仁治,劫富濟貧,替天行道,懲惡揚善,使北天盟在白道的聲譽迅速彪升,真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傳說這位紀含情紀盟主武功並不高,身旁卻有一位忠心的護衛形影不離。那護衛叫柳迷亭,五年前江湖上響當當的獨行鏢。保護紀盟主是他接下的最後一個任務,他會一直做到死。人們問他得了多少好處,是金山還是銀山,他只是神祕地笑著回答:“比金山銀山要寶貴許多,而且只屬於我一個人。”

    在柳迷亭眼中比金山銀山還要寶貴的到底是什麼呢?

    其實這是一個天大的祕密,現在恐怕只有四個人知道。

    夜深人靜的時候,紀盟主的臥房裏並不安寧。

    剛剛恩愛雲雨過後的一對璧人相擁而臥。

    纖瘦嫵媚的人兒發著牢騷:“柳大哥,你說我爹爹和方伯伯他們也太不負責任了,居然把北天盟丟給我,一起隱居逍遙快活去了。”

    柳迷亭溫柔地笑著道:“我的乖乖紀大盟主,這事我怎攔得住?我只是你爹請來的護衛而已。”

    紀含情一揚秀眉,努嘴道:“護衛?怎麼都護到床上來了?”

    “你爹讓我從身體到心靈都要把你照顧好啊。再說是你先勾引我的,你的魅力誰能抗拒?”

    “五年前我大病初愈,什麼都不記得了,睜開眼看到第一個人就是你。我覺得你好熟悉,咱們之前一定認識的。還有,其實,我是……”紀含情把頭埋進柳迷亭的臂彎中,越說聲音越小,“我是真的喜歡你,才會勾引你的。”

    柳迷亭笑得燦爛:“那當然,六年前我們就認識了,我現在才明白,我那時就已被你迷倒,直到後來再見才發覺一輩子都難以割捨。或許這就是修來的緣分,就是愛吧?”

    “那我們是怎麼認識的,你今天一定要講給我聽。”紀含情在柳迷亭的懷中撒嬌。

    柳迷亭眉頭微蹙,心想又要講故事了。忘憂草雖然可以讓人忘掉過去,卻止不住人的好奇心啊。但他早已精心編造好一套刻骨纏綿的愛情故事,因為他五年前就已決定,今生今世都要守護在他的“財寶”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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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文
玉隱大的文好好看喔
感謝MONMON提供文~~
~小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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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有忘憂草將人痛苦的事忘掉
含情苦盡甘來
遇上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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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好看哦.....
不過我覺得小受真係太可憐了......
小受的經歷真係慘無人道啊......
因為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
就要受到那些極級殘酷的對待......
不過好在到最後......
真的有個人全心全意的好好待佢.....

如果真有忘憂草的話.....
我都想食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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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這篇文能再長一點很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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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最後可以甜一點~幸好最後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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