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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征服霸王(王的國度4) 作者:連盈

征服霸王(王的國度4) 作者:連盈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waterling 您是第871個瀏覽者
最強的男人——海皇,除非他願意,休想有人動得了他!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個嗜權如命的「大女人」在想什麼?!
既然她這麼想利用他,他也樂得破例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只不過,她以為拿他妹妹作為威脅,他就會跟她瞎起哄?!
他都沒嫌她沒一點女人味,她就先來挑戰他的極限——
那他倒要瞧瞧愛耍小心機的她,這次還能變出什麼花招來……

皇甫眷戀不可置信,他怎麼可以張狂到這種地步?!
她不過是想請他「幫個小忙」,拿回原本就該屬於她的東西,
他愛理不理也就算了,竟還嫌她像個「未成年的小男孩」?!
沒關係!反正她「手段」多得是,她就不信征服不了他!
她絕對要讓他知道——他永遠都只能是她一個人的!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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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凌晨十二點,自己不睡覺也就算了,還要連累別人,可惡至極……可惜這種話,只能暗自怒罵在心裡,畢竟現在是踩在「別人」的地盤上。  

  海皇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腳步雖然邁得極大,但速度卻非常緩慢,態度似乎也過於悠哉。  

  不過海皇雖然看似閒散,但氣由心生,明明姿態慵懶,身形卻益發挺拔,那是蘊藏在血脈中的天賦神能,渾然天成的強大氣場。  

  四大家族之一——海家的繼承人,這個堪稱太和國最強的男人,肆意隨性是眾所皆知,行蹤成謎也不足為奇,但三更半夜出現在太和國宮?  

  海皇瞄了一眼身邊的人,他老爹,海家的大家長,也是國家總務大臣的海嘯,身高足足矮了他半截,一臉笑瞇瞇的樣子。  

  海家人似乎天生個性爽快開朗,就連身擔國家重任、事務繁忙的海嘯,也鎮日精神抖擻、精力充沛。  

  只不過,精神好也用不著拉著他一起受罪啊!  

  海皇伸出修長的五指,隨意耙了耙頭髮,面露不悅。  

  他棕色的外套下,是包裹著修長雙腿的休閒緊身長褲,勾勒出有著黃金比例的身材。  

  鮮明的深藍色短髮,額前還有幾縷稍長的髮絲垂在眼角,在暗夜的微風中倔強地輕微搖擺。  

  他深刻的五官猶如雕刻,一筆一畫深深地嵌入肌理,眼眸深處那黑晶體般深幽堅定的瞳,絕非常人所有。  

  不笑時抿著唇,讓人不敢直視他宛如神一般威嚴的面容;笑時,也還是別看得好,因為他的笑容太過張揚耀眼,會讓人不自覺沉溺。  

  只是,不馴的海皇大人,如此強霸的人,腳上踩的卻是一雙隨性得有點過分的海灘拖……  

  他可是將來代表海家參與和國議事,繼承總務大臣一職,帶領眾人協助國主領導太和國的男人啊,這點小事,算了算了。  

  「新國主難道有非同常人的癖好?半夜不睡覺把我們召進來幹什麼?」海皇隨意地開口問道,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悅。  

  「人家也才剛上任一年,你就多擔待一下嘛!」海嘯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說別人有非同常人的癖好,他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啊。  

  海皇的個性看似張狂、容易捉摸,實際上卻沒有人能洞悉他的心思,他的想法複雜敏銳,不能用一般的思維估量他。  

  「剛上任?」海皇的語調揚高了幾分,呼吸卻趨於平緩,他伸出手,玩鬧地用大掌凌空一劈,無形無色的空氣彷彿變成一道實體的牆,讓人感到從中裂開。  

  「那個人有本事坐上國主的位置嗎?」他才不想扶持白癡國主。  

  「人家有資格!臭小子,說的是什麼話,難不成你想造反?」海嘯一邊說一邊拉開自己和兒子的距離。誰知道他又會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  

  「不是我要造反,新國主打什麼主意老爹你不會不清楚,海家掌握著太和國一半的勢力,我的存在,對於只掌管軍事和人事的國主來說,是必要也是威脅,他這麼晚把我們召進來,難保不是想斬草除根。」  

  海皇悠閒愜意的戲語,彷彿在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他話中的含意,似真似假,似乎早已將一切看得透徹明晰。  

  他是太和國最強的男人,有著過人的家世背景,這個理由已經足夠讓那個還摸不清底細的新國主操心了。  

  重權分立,是為了防止一方獨斷專權,同時,當然也會有謀權篡位的隱憂。  

  「你不是對這種事情沒興趣嗎?」海嘯疑惑地瞥了兒子一眼。  

  他老人家膝下一兒一女,兒子肆意成性,女兒懶散不才,兩個都不體諒他,年紀一大把了還得為國事奔波。  

  海嘯忍不住想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  

  「興趣?」海皇再次不滿地耙了耙頭髮。「興趣的確沒有,不過如果這是推不掉的責任,我也不會逃避。」  

  海皇說話的同時,似乎也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自己的父親,問道:「新國主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啊……」海嘯笑得有些狡猾,丟給兒子一個曖昧的眼神。「等一下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時候,一直走在前方的內務官忽然停下腳步,有些尷尬地回頭看向一直把他當隱形人的海家父子。  

  「總務大臣大人,國主在裡面等你們,請進去吧。」內務官不禁汗顏,海家的人,未免也太不拘小節了。  

  「到了?好,走吧。」海嘯爽快地呵呵笑著。  

  「海皇大人……」內務官再次小聲地開口,海家父子倆的目光立刻齊放在他身上。  

  「剛剛那些話,大人以後要說得小聲一點才好。」這裡畢竟是太和國宮啊,當著國主的內務官說那種話,也太不給國主面子了吧。  

  「內務官,你的耳朵還真靈啊!我們說得這麼小聲你都能聽見,不錯不錯!」海嘯搶在海皇開口前說道,讓內務官更加無地自容。  

  他們明明就毫無顧忌、說得很大聲……內務官委屈地想著。  

  「走吧。」忽然,海嘯正了正神色,隨意喚了一聲,率先走在前頭。  

  海皇看著他老爹的背影,微微扯動唇角。  

  該正經的時候,總務大臣可是比誰都精明。  

  ***  

  議事廳中,冷煙涼嚴陣以待地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她不知道國主為什麼這麼晚還要召見海家父子,但國主的心思,她一向猜不透也摸不著,更沒有資格管。  

  善變而詭異的心思……冷煙涼手持戰將神杖,立於國主身後,視線垂下,神情淡然。  

  「煙涼,你知不知道我讓你守在這裡的用意?」坐在廳堂正中間、偌大的鐵椅中,國主忽然逸出輕柔卻又帶有幾分暗沉的嗓音。  

  國主的聲音聽起來非男非女,慵懶中似乎又藏著一絲戲謔,雌雄難辨。  

  冷煙涼凝神,立刻答道:「不知道。」  

  「猜不到嗎?這麼簡單的事。」聲音的主人似乎聽到了好笑的事,語調輕揚。  

  「我會將戰將神杖親頒於你,是肯定你的能力。」  

  「煙涼明白。」冷煙涼看不見鐵椅中那個人的表情,也不敢多加打探,只能憑直覺回應。  

  「讓你待在我身邊這麼久了,你多少應該明白我的心思。」  

  「煙涼愚鈍。」  

  「立於後,表示護主,忠心不二是你應盡的義務。」  

  「謹記國主的教誨。」冷煙涼戰戰兢兢地回道。  

  「太和國內,你只需聽命、也只能效忠於一人,就是我。」始終看不見樣子的國主眷,說到這裡好像找到了樂子一般,兀自笑了起來。  

  「所以,今晚若是有什麼出乎意料的事,煙涼要小心處理。」  

  「難道海家的人……」冷煙涼抬眼,提出疑問,但話卻只說了一半。  

  「怎麼?我知道啊,不同凡響的強嘛,所以我才會在這個時候召他們進來,這樣一來,就算發生什麼事,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  

  冷煙涼不卑不亢,心裡卻分不清國主究竟是在說笑還是認真的。  

  「來了。」  

  國主的聲音突然竄進耳中,還在沉思的冷煙涼,反射性地挺直背脊。  

  國主的聲音雖然輕緩到幾不可聞,但她已然熟悉這樣的頻率,也不枉費她跟在國主身邊這麼久。  

  只見海家父子坦蕩蕩地走進來,海嘯她自然認得,而海家的繼承人,相傳太和國最強的海皇,卻是初次見面。  

  忽然,冷煙涼發現原本窩在鐵椅中的國主,緩慢而有些懶散地坐正上身,搭在扶手上的細長五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國主又在打什麼主意?  

  海皇一走進議事廳,還沒抬眼便感覺到一股異樣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地揚高眉,眼神便毫不客氣地直射向廳堂正中央。  

  偌大的鐵椅中坐著一個翹著二郎腿的人,一手扶著下巴,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另一手搭在扶手上,就像個吊兒郎當的紈褲子弟。  

  或許是因為鐵椅太過厚重,使得他看起來,異常瘦弱嬌小。  

  兩人的視線,在微涼的夜,宿命般地碰撞在一起,首場的較量,在靜謐的空間裡猛然開打。  

  海皇的眼中倏地晃過一道精湛的光芒,方才眼神接觸的那一瞬間,他從這個人的眼裡,捕捉到一抹噬人的神采,那種光采,是看到渴望已久的獵物時的興奮。  

  他是他的獵物?這個想法讓海皇差點哼笑出聲,再次揚著眉仔細打量時,他已恢復輕鬆愜意的姿態。  

  但更令人驚奇的是,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他對這個新國主,竟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不過……海皇不滿地撇了撇嘴,轉移視線。  

  這就是將來他要效命的對象?老國主的基因沒這麼不好吧,太和國宮的伙食沒這麼差吧,不然怎麼會養出個光看就覺得營養不良的後代?  

  「總務大臣,隨意找個地方坐啊。」  

  國主不輕不重、不夠尊敬但也無不妥的口氣,使得海皇眉心一擰,目光再次投射在他身上。  

  國主狹長的丹鳳眼閃著似笑非笑、撲朔迷離的眸光,和他對視時,顯得居高臨下,端坐得更正的身軀,讓海皇得以更加清楚地打量他。  

  海皇的結論是:國主是個不合格的男人!  

  他的體格瘦弱、聲音不夠低沉,頭髮快長及肩,五官線條不夠深刻,一雙丹鳳眼也不夠陽剛。  

  再加上他行為乖張、氣質陰冷,看起來就不坦蕩磊落。唯一像男人的,恐怕就只有和他對視時也絲毫不閃躲的目光。  

  海皇雙手交抱在胸前,踩著海灘拖的腳輕緩地打著節拍,眼睛微瞇不知在考量什麼,打量國主的眼神也漸漸趨於和緩,眸色中似乎還帶著一些興趣和戲謔。  

  當他是耍著好玩的小孩嗎?國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想法,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怒意。  

  「不知道國主這麼晚找我們來,有什麼緊急的事?」海嘯似乎絲毫沒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眸光洶湧,依舊笑呵呵地問道。  

  「緊急的事?沒啊,不過就是請總務大臣來聊聊天。」國主眷好笑地瞥了海嘯一眼。  

  「日子過得有些無聊嘛!」國主這個職位,真的很無趣啊!  

  「我也有同感。」海嘯像找到知音一般,兩掌一拍。「難得國主如此深明大義,是應該辦些什麼活動。」  

  「總務大臣有什麼好建議?」國主眷感興趣地睜亮了雙眼,興致勃勃。  

  「想要熱鬧一下的話,不如舉行園遊會?」  

  「勞民傷財。」國主不苟同地揮了揮手。  

  「郊外賽馬如何?」海嘯心想這夠刺激了吧!豈料國主還是不贊同。  

  「我倒是有個主意。」國主突然主動提議,笑容也變得有點詭異。「這個遊戲應該很好玩。」  

  「喔?是什麼遊戲?」海嘯像個老頑童似的,跟著國主一搭一唱。  

  海皇冷眼看著兩個各懷鬼胎的人,一副事不關己地在一旁納涼。  

  老爹雖然愛玩,但絕不是容易擺平的角色,他皮笑肉不笑、故弄玄虛的把戲,早就練得爐火純青。  

  國主將目光重新移到海皇身上,看似微笑的面容,隱隱浮動著詭譎的神色。  

  「很遺憾,這個遊戲不適合總務大臣玩。」國主不疾不徐地總結道。  

  海嘯一雙老眼,精光一閃,頃刻又恢復嬉笑的姿態。  

  「喔,搞了老半天,沒有我老頭子的份?算了算了,那我也不要惹人嫌。」說完,海嘯便起身準備離開。  

  此時,國主眷也吩咐道:「煙涼,送總務大臣去休息。」  

  兩人的步調異常合拍,像早就串通好的一樣,如此詭異的舉動,讓海皇不禁挑高濃眉,狐疑地瞥著眼前的兩個人。  

  他家老爹該不會和這個國主狼狽為奸,把他給賣了吧?!  

  海嘯走過他眼前時朝他曖昧的一笑,下一秒便興高采烈地跟著冷煙涼離開,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危。  

  自得其樂,自顧自嘛。  

  等他們離去後,議事廳只剩下一站一坐的兩個人,氣氛也變得有點僵硬。  

  海皇像座雕像般佇立著,文風不動、冷靜自持,他倒要看看這個國主有什麼能耐,在這種靜謐密閉的空間裡,兩個人持續沉默對峙著。  

  彷彿察覺到他的想法,國主的眉心不經意一擰,隨後便舒展開來。這個人的氣勢令人感到壓迫,他想逼自己先低頭嗎?  

  國主突然心思一轉,藏起眼角的狡黠,他忽然站起身,隨性地輕拍衣角,悠閒地緩步至海皇面前。  

  海皇眼角餘光輕慢而又肆意地瞥著國主的舉動,不發一語,見他在離自己一段距離的地方站定。  

  兩人就這麼專注地互相對望,彷彿都想用最不在乎的眸光,看透對方最深刻的心思。  

  近距離的觀察下,海皇才發現這個國主果然非常營養不良。  

  身穿國主專用的「工作服」,他就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兩隻手在寬大的袖口輕晃著。  

  海皇的目光慢慢地移至國主的眉眼,令人看不順眼的狹長眼眸,閃著讓人不悅的譎光,然後……異樣的熟悉感……  

  這雙眼,怎麼會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國主的五官不夠深刻,氤氳著如雲似棉的柔軟,暗藏著海皇不太瞭解的某種特質。  

  這種感覺,與他原本認定的某個結論相衝突,矛盾使他不由得凝神,更加仔細地打量國主。  

  當海皇的眼神落至國主的耳垂時,他的心中突然劃出一道閃電,擊碎他原有的認知。「女人?」  

  突如其來的答案,佔據他所有思緒,心中泛起強烈的異樣感,使得他的嗓音,聽起來輕微卻又暗帶不悅。  

  「我從沒說過自己不是女人啊!」國主瞇著眼調侃道,神色自若。  

  「前國主生出一個像我這樣不男不女的孩子,讓海皇大人你心生不悅,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此時,海皇才稍微挪動了身軀,用大掌捏住國主的下巴,高深莫測的眸光直瞅著她。  

  如果不仔細看,便會忽略掉她女人的氣息,她的五官、姿態和聲音,既不柔美也不細膩,更沒有善良與平和。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思太過複雜,他才會先入為主將她誤認為是男性。  

  海皇不說話時,就算只是被他盯著看,也會讓人全身發抖,而是否能承受住他可穿透一切的火熱眸光,更是項艱鉅的考驗。  

  國主非常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早就告訴自己並做好心理準備,要想達成自己的目的,就算頭皮再麻,也得毫不躲閃地撐下去。  

  「自我介紹一下吧。」國主忽然轉身,朝廳堂中央的位置走去。  

  「聽聞海皇大人向來行蹤成謎、藝高人膽大,我這個上任不過一年的國主,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擔待。」國主坐定、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後,海皇帶給她的壓迫感,才稍稍減弱了一些。  

  只不過,她的話聽起來不僅沒有誠意,似乎還帶點諷刺。  

  海皇踱步到另一邊坐下,想看看這個國主究竟還要耍什麼花樣。  

  「皇甫是國姓,名為眷戀,你可以稱呼我國主眷。」她漫不經心地說著。  

  「皇甫眷戀?」似乎開始對她感到有興趣,海皇的語調不禁提高幾分。「名字還不錯!」  

  真是個不知好歹的男人!國主眷心裡一緊,眼中浮現暗沉的眸光。沒關係!現在還不到跟他計較的時候。  

  「留我下來有什麼事?」海皇直截了當地問道,隨即發現她本來有些不悅的神色,一眨眼又被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所取代。  

  這個善變的女人,那副心機重重的樣子,真讓人看不順眼!  

  「不是說了有個好玩的遊戲嗎?」國主眷撫著側臉,饒富興味地看向他,徐徐地說道:「長久以來四大家族對立不和,其中又以海家和宮家為首,如果我記得沒錯,不久後,太和國慶典日,也就是你跟宮少卿對決的日子。」  

  她的語音剛落,海皇的雙目猛地一睜,直直地射向她。  

  但國主眷卻訕訕地擺擺手,安撫道:「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你不要瞪我,傳聞你並不想跟宮少卿對決?」  

  「你到底想玩什麼把戲?」海皇不答反問,張狂而直接地點出她拐彎抹角的目的。  

  「問得好!」國主眷兩手一拍滿是讚賞。海皇大人果然不好對付,絲毫不留給人喘息的空間。  

  「坦白說,四大家族鬧分裂,最慘的人是我,一上任就要面臨這種局面,真讓人無力,我需要沒有二心的輔佐人,而你既然也有同樣的心思,我們不如合作一次。」  

  海皇精湛的眸光如雷電襲向她,想探出她心裡到底暗藏什麼陰謀。  

  他灼熱而讓人畏懼的視線,使她心裡百般糾結,但……她絕不能退縮。  

  「是什麼原因讓你『誤會』我跟你有同樣的心思?」片刻,海皇斂起幾道鋒芒,放鬆姿態,肆意地反問。  

  國主眷的眉心不自覺聚攏,垂在身側的手,在聽到他的話之後,五指收緊。  

  她自然是調查得清清楚楚,才敢這樣有恃無恐地跟他談,他現在這麼說,又是什麼意思?  

  「四大家族一向吵吵鬧鬧,你覺得麻煩是你的事,我為什麼要跟你合作?」海皇發出低沉的哼笑聲。  

  因為我是國主,你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  

  國主眷心裡直覺反應出這句話,一把火在暗燒,但她仍舊不動聲色,狹長的雙眼投射出犀利的眸光,直瞅著他。  

  她早就調查清楚他的個性,正是因為他的脾性特別,自己才會如此步步為營地隱忍著情緒,小心謹慎地藏著不可告人的心思。  

  「至少你不想跟宮少卿對決是真的。」她不相信自己竟會完全失算。  

  海皇瞥向她,不知道在想什麼,看她的眼神變幻莫測,似在探詢、思索,又像在回憶……數秒後他才開口。  

  「你想怎麼樣?」她說得沒錯,他的確不願跟宮少卿對決,且四大家族對峙的局面,他也早就覺得煩了。  

  「我知道你有一個妹妹,是個很特別的人。」  

  「沒想到國主對我們海家竟然這麼瞭解?!」海皇淡諷道,連他家那個不事生產、懶惰成性的小妞也查得這麼清楚。  

  「瞭解重臣家族,本來就是我的職責。」國主眷不著痕跡地接招。  

  「關她什麼事?」以言悅天塌下來也有別人頂著、事不關己的個性,會聽她的指使?!  

  「我說了她是個特別的人,也是改變這種狀況的契機。」  

  海皇有些疑惑,眼一瞇等待她的解釋。  

  「海言悅和你一樣是天賦神能者,她的性情奇特有趣,說不定會跟『某人』擦出火花,進而改變局面。」  

  「你說的是宮少?」搞怪的言悅跟嚴謹的冰山?海皇不禁皺起濃眉。「你想讓言悅進太學府跟宮少碰面?」  

  四大家族的繼承人都必須經過在太和國第一學府的磨練,才能正式參與和國議事和繼承家族。  

  「不可能!」海皇很不給面子地硬聲否決。  

  雖然早就想將言悅那只無敵大米蟲踢進太學府改造,但是……只能說小妞的惰性實在太堅強,除非她自願,不然沒人動得了她。  

  「有什麼不可能?把你扣留在這兒不就行了。」國主眷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引來他的瞪視。  

  「扣留在這裡?」海皇的語氣雖輕,但不悅的情緒卻很明顯。  

  國主眷笑了笑,笑容的弧度,拿捏得相當謹慎。  

  「海皇,我說的遊戲,即是以國主的名義將你秘密扣留在國宮,條件是海言悅必須去太學府幫我辦一件事,才能放你走。」  

  「你以為這種理由就能說動她?」海皇冷著聲音放話。  

  「這種理由?」國主眷輕哼了一聲。「這理由不輕啊,謀權篡位,攸關海家的命運呢。」  

  聞言,海皇倏地一驚,氣息緊繃,低吼道:「說清楚。」  

  「簡單來說,就是我以『謀權篡位之嫌』的罪名私下扣押你,放人的條件是,海言悅得表現忠心,以示海家的清白。」  

  謀權篡位……海皇的神色一凝,打量她的眼神添了幾分詭異。  

  原來如此!還真是命中了他來之前說的話,繞了這麼多圈,她到底還是居心叵測。  

  海皇的眸光暗沉、眼神深邃,心中已有想法。  

  想要緩和四大家族的矛盾?甚至連言悅也被拖下水,她的理由究竟是真的,還是只是為了掩飾什麼的借口,只有她自己清楚。  

  海皇遲遲沒有開口,幾乎讓皇甫眷戀懷疑他是不是要以沉默來對抗,忽然,她感覺到他投射過來的目光。  

  這一次,皇甫眷戀敏銳地感覺到不同。他的眼神不若先前那麼張狂,也沒有壓迫感,似乎只是在審視和評估,但又彷彿暗藏了什麼她看不出來的含意。  

  直到海皇再度開口,她才鬆了一口氣。  

  「你就以這種遊戲的態度治理國家?」  

  「沒關係吧。」皇甫眷戀笑了笑。他這算是答應了嗎?「國事,本來就是一場對弈遊戲,是不瞭解的人讓它變得難解。那麼,海皇大人是答應了?」  

  海皇沒有回答,也沒有反對。  

  他並不是好心想答應她什麼,只是突然覺得有趣,想看看這個女人,究竟可以玩到什麼程度,她又會為她心中的目的,做到什麼地步。  

  「儘管如此,言悅也不一定會聽你的。」  

  「你放心,這個我自有辦法。」  

  語落,兩人互看了一眼,隔著距離分坐一邊,像各自佔地為王。或許是意識到這樣誠意不足,皇甫眷戀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大方地伸出手。  

  「那麼,我們合作愉快。」  

  海皇輕瞥了她一眼,沉吟片刻,才緩緩地伸手,隨意輕碰了一下她的掌心。  

  「是勾結。」若是被言悅知道,一定會劈了他。  

  皇甫眷戀忍不住心思翻騰。她好歹也是國主,但他卻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就跟以前一樣!  

  如今,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他還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那你在太學府……」  

  「常搞失蹤的人,他們不會在意的。」  

  「好。」皇甫眷戀答得過於雀躍,令海皇的眼神因而暗沉下來,見她笑得有些狡猾,好似在醞釀什麼詭計。  

  「你又想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多加幾個人,讓遊戲更好玩一點。」  

  這就是現任國主!海皇站起來準備離開,而她也沒有再留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計畫中,似乎很得意,臉上露出愉悅的笑。  

  海皇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這笑容,看起來倒還挺真切的,但卻是在想詭計的時候……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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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個富饒且平和的國家,是由國主、總理大臣宮神風及僅次宮家的內閣部長風善存、總務大臣海嘯和僅次海家的雙部長大人京督統,多方監督、協助組成。  

  四大家族之宮、海、京、風,在太和國的地位和勢力可見一斑,是萬萬不可動搖,不可分離的主體。  

  因為,四大家族分崩之日,就是太和國破滅之時,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使得有人即使不甘願,也要盡力維護平衡局面。  

  此時,國主眷雙手交抱,掩在長袍袖裡,悠哉地朝她的內宮前進。內宮裡可沒有三千男佳麗候著,之所以稱為「內」,僅是從地理位置而言。  

  在太和國宮向內延伸的通道上,位置偏僻,藏一個人易如反掌。  

  皇甫眷戀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透著愉悅的眸光。  

  「國主,就這樣把海皇大人留在國宮內,恐怕不太好吧。」跟在側後方的內務官,憂心忡忡地開口說道。  

  「不是留,內務官你說錯了,是扣押!」留的是客、押的是犯,區別可是很大的呢!  

  一想到這,皇甫眷戀就不禁得意起來。不管怎麼說,一切都照著她的計畫走。  

  昨晚總務大臣已經回海家去了,海皇怎麼跟他父親說,她管不著,她只在乎他的人要留在這裡,在她的視線底下。  

  「是,可是……這件事不便讓外人知道,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會大亂?  

  內務官瞟了國主眷一眼。皇甫眷戀是他看著長大的,多少能猜到她的心思,也知曉她跟海皇大人有所協議,才有此舉。  

  但是海皇的身份不一樣,而且以這樣的理由暗自把人扣押下來……  

  「所以我才要把他安置在這個外人進不來、內人出不去的內宮。」皇甫眷戀輕鬆自在地回答,同時瞥了內務官一眼。  

  「內務官,你擔心什麼,我不會吃了他。」  

  「是,國主有國主的主張。」  

  皇甫眷戀斂下眼,看了看前方不遠處的建築,微偏頭吩咐道:「就到這裡吧,我一個人過去。」  

  「是。」內務官靜靜地站定,而後退下。  

  皇甫眷戀將視線放在前方有些古老的建築上,唇邊不由得揚起一抹冷笑。  

  真難得,在這麼美好的早晨跟海皇大人見面,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睡得可好?會不會想反悔?  

  他可知道,她想他想得連心都在痛,海皇大人在她心裡可是佔有一席之地呢。  

  一想到這,她便加快腳步,三兩步就衝到大門前,二話不說一把推開門,沒看到人影,便直接走向內室。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鋪灑在窗欞上,皇甫眷戀推開臥室的門,霎時間映入眼簾的,是恍若金光普照中的神。  

  那一刻,她真的誤以為自己看見了神。  

  海皇坐在床邊,襯衫只扣了下擺的一顆扣子,鬆散地掛在身上,鎖骨顯而易見,而那修長精瘦的身形……美得足以讓人失魂。  

  他將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即使是閉目養神仍舊氣勢勃發,陽光正好籠罩著他,一頭深藍色的發,也被渲染成漂亮的金黃。  

  皇甫眷戀有一秒的閃神,如果他肯使出美男計,說不定自己就會中招。  

  「沒人告訴過你要敲門?」海皇突然睜開雙眼,目光直直地向她射去。  

  皇甫眷戀幾乎在同一時間,收斂起對他的欣賞,恣意悠哉地走進去。  

  「還真沒人告訴過我。」這裡可是她的地盤,敲什麼門?  

  海皇輕哼了一聲,站起來將襯衫的扣子多扣上幾顆。  

  看看又不會少塊肉!皇甫眷戀擰著眉緊盯,忽然想起什麼,狡猾地笑了笑。  

  「真不好意思,撞見海皇大人衣衫不整的樣子。」她調笑的話語,伴隨著輕佻的姿態。  

  聞言,海皇濃眉一挑,斜眼睨著她,冷冽的眼神,讓她心裡發毛。  

  「我以為你只是長得不像女人,但該有的矜持還是有。」海皇終於開口,但他的話卻讓皇甫眷戀的臉色暗沉幾分。  

  「看來,是我太看得起你了。」  

  皇甫眷戀的眼瞇了起來,隔了許久,似乎平復心緒後,才又不甚在意地回道:「抱歉,如果你對我的長相這麼有意見的話,何不向仙逝的前國主抱怨?!」  

  她爹把她生得不像個女人,她有什麼辦法?性情陰陽怪氣又一天到晚被人嫌,可惜啊,她偏偏是國主,想不從都不行!  

  「你還是像五年前一樣,讓人不爽。」海皇隨意丟下一句話,瞄了她一眼又開口說道:「一如既往。」  

  這句話讓皇甫眷戀心裡著實一驚。  

  海皇對她的反應感到好笑,走到她面前仔細地打量著。  

  皇甫眷戀隱約還可以聽見他發出嘖嘖的調笑聲。  

  「怎麼?想不起來?我還沒把你忘記,你就不記得我了?還是你故意不說?國、主、眷!」  

  海皇想了一晚,終於在大腦的某個角落找到屬於她的印記,他不曾留心過,便一直埋葬在記憶深處,沒想到突然記起,卻發現關於她的影像,依舊鮮明。  

  真是有緣啊,兩人就算再見面,場面還是這麼不愉快。  

  皇甫眷戀在他「炯炯有神」的注視下,微垂著眼睫,緩慢地往後退,身上寬大的衣袍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擺盪,看得他不禁眉頭緊鎖。  

  她能不能不要穿這種不合身的「工作服」來荼毒他的眼睛?!就算是被變相地軟禁在這裡,他也還有選擇權吧。  

  「海皇大人,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不明白?」海皇不羈地挑起一邊濃眉,但很快又平順下來,唇角不禁上揚,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  

  「國主大概是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不記得了,不過我倒是不介意替你溫習一下。」  

  「海皇大人都開金口了,我當然會洗耳恭聽。」皇甫眷戀慵懶地靠在窗台上,動也不想動。  

  「五年前你可不像現在這麼有禮貌。」海皇雙手交抱於胸前,他上前兩步,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前國主怎麼會生了一個這麼奇怪的孩子,皇甫眷戀,無論作為女人還是男人,都一樣不合格。  

  此時皇甫眷戀看向窗外,不用正眼看他,如果捕捉不到這個女人的眼神,他還真的無法確切知道她在想什麼。  

  「海皇大人,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我正等著你說呢。」  

  又是這種低緩調侃、不正經的語調……海皇的眼中晃過一抹深思,這個女人,慣用讓人以為可以鬆懈的方式,來瓦解對方的戒心。  

  「冷紀河為什麼不在你身邊?」海皇突然問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聞言,皇甫眷戀忽地轉過頭,臉上閃過一抹怪異的神情,雙眸瞪大直盯著他。  

  「你的反應好像在說,我問了不該問的事。」海皇不放過她每一個細微表情。  

  「冷紀河?」皇甫眷戀的嗓音變得更加陰沉。  

  「五年前在太和國宮,你的貼身護衛,不就是大司法冷紀河?他還囂張地跟我挑釁,這麼有趣的事,你不可能忘了吧?!」  

  五年前他跟老爹第一次到太和國宮,無端受到眼前這個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挑釁,而那時,她身後緊跟著的,便是太和國舉世聞名的大司法——冷紀河。  

  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他沒有忘記,當時皇甫眷戀與冷紀河之間那種強烈的信任和羈絆,已經到了隔絕其他人的地步。  

  「大司法是前國主的人,在國家極富盛名,我根本支配不了,又怎麼會知道他人在哪裡?」皇甫眷戀恢復常態,懶散地回應。  

  「更何況,冷氏一族一直都是為了國家而存在的影子家族,時常都有人莫名消失。」  

  「是嗎?」海皇擺明不相信她的話。「我怎麼記得前國主說過,你跟大司法形影不離,像他這麼重要的人,消失了也沒關係嗎?」  

  「海皇大人,就算我和冷紀河關係很好,也都是過去的事了,而現在,大司法不存在,消失無蹤也是大家都知道的。」  

  「如果我沒記錯,現在你身邊仍然留有一個冷家的人。」就是已經被派往太學府攪局的冷煙涼。  

  「沒想到海皇大人這麼八卦!」皇甫眷戀瞥了他一眼。「難道你還在記恨當初我自不量力挑釁你的事?」  

  聽到她的話,海皇的眼尾上揚。有意思了,這女人明顯在轉移話題。  

  「海皇大人就當我年少無知,千萬不要耿耿於懷,我還期待將來跟大人攜手合作呢。」  

  「這件事,我早就不記得了。」海皇很不給面子地回道。  

  如果不是又遇見她,他大概不會再想起這件事,從上主預言他將成為太和國最強的人開始,挑釁這種事就不曾間斷過。  

  「不記得?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她可是記得挺清楚的。  

  皇甫眷戀雖然語氣調侃,但她的表情若有所思,他全看在眼裡,眸光一閃,有一種想要擊碎她面具的衝動。  

  「國主的心思,未免過於複雜。」海皇決定丟下誘餌。  

  「我心如明鏡呢,是海皇大人想太多。」他在暗諷她城府深、為人虛偽?皇甫眷戀挺起上身,轉身走出內室。  

  「那也是因為國主迫使我不得不這麼想,『謀權篡位』的罪名,就算是假的,聽起來也很令人恐慌。」海皇悠閒地跟在她身後。  

  「如果你不做什麼壞事,無論什麼罪名都應該無所謂,況且,以海皇大人的性情和智慧,這只是件小事。」  

  皇甫眷戀偏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和顏悅色,不由得心生警惕。他跟她應該沒好到微笑以對吧?!  

  「小事?若真是小事的話,你這樣大費周章地把我困在太和國宮,又是為什麼?」  

  她的腳步突地定住,丹鳳眼閃著危險的眸光,陰涼的視線緩緩射向他。  

  「什麼意思?」  

  「說出來怕會讓國主你尷尬。」  

  海皇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讓她的心裡燒起一把無名火。  

  這個人,她怎麼能不防?都已經在她的地盤上了,他對她還是沒有絲毫的尊敬!  

  「海皇,你這樣的態度,我有權利辦你。」  

  聽到她撂下狠話,海皇的身軀倏地緊繃,緩緩看向她,比她高出許多的身材,頓時居高臨下地昂揚著。  

  他一瞬不瞬地瞥視著她,一如既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張狂,皇甫眷戀也沒有絲毫退縮,依舊保持鎮定。  

  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情和脾氣,如此面對面較量下,彼此間竟燃起明顯的火花,沒有一方妥協。  

  海皇的濃眉一揚,眸中快速閃過一道詫異的精光。她不怕他?這個想法使他的神色微沉,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  

  「你搞錯了一點。」海皇壓低嗓音說道。「我不願,這個國家就沒有可以拿下我的人。所以,現在我站在這裡,不是你有本事。」  

  才過了一個晚上,他就要攤牌?接下來是不是要兵刃相接?皇甫眷戀的表情突然一變,臉上再度浮現出令人熟悉、詭譎的笑容。  

  海皇濃眉微鎖。這個女人又想到什麼?  

  「既然你這麼聰明猜到我的想法,又肯留下來,難道不是表示海皇大人多少也認同了?」  

  「我認不認同是我的事,若不留下,枉費你大費周章佈置這一局,連言悅都拖下水,你這麼用心良苦,我多少該讓你得到一點安慰。」  

  「想緩和四大家族的矛盾,確實也是我的願望啊。」皇甫眷戀不著痕跡地撇開視線,隨意找了一處坐下。  

  「你不是想軟禁我?」海皇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明,敏銳地察覺到她裹在寬大衣袍裡的嬌小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  

  海皇靠近她,俯下身,俊臉湊到她的眼前,讓她想逃都逃不開。  

  「『謀權篡位』的假罪名,難道不是你對海家的隱憂,和對我真實的想法嗎?皇甫眷戀,我不是傻子。」  

  皇甫眷戀的黑瞳,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放大,像一朵在潑墨中盛開的花。海皇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的反應,很好,這樣才有較量的樂趣。  

  「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對待國事像在玩遊戲,但其實你內心卻沉迷於這份權力,你很想要吧。」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著,迷惑人心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皇甫眷戀只能屏住呼吸,不吭一聲。  

  「一個女人癡迷權力到這種地步,你自己都不覺得可怕嗎?」  

  「我不是女人。」隨即,她態度堅決而輕微地吐出這句話,離她的臉不到五公分距離的海皇,饒富興味地揚高嘴角。  

  皇甫眷戀定定地凝視著他,眼波沒有一絲流動,異常死寂。  

  「我不是女人,我是國主。」所以她的權力、她的天下,她要,是最理所當然的事。  

  她的理直氣壯,讓海皇突然失去了原本逗弄她的興趣。他真的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居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皇甫眷戀的臉上漫開一絲夾雜著得意和不明喻意的微笑,原本的怔愣在揣摩出他的心思後,早已煙消雲散。  

  「你說得沒錯,勢力強大的海家,以及具有威脅性的你,難道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國主不該擔心?  

  太和國一向由四大家族和國主共同治理,國主的職責也只有在軍事防衛和人事方面,這不是擺明為難我嗎?」皇甫眷戀自嘲地哼了一聲。  

  軍事?她懂什麼?有什麼力量可以操控?沒有!但是她眼前這個男人,卻是最大的威脅!  

  「所以,你把我軟禁在這裡是想監視我?」  

  「別這麼說呀,不是說好是為了四大家族的和平而合作嗎?」皇甫眷戀決定不再掩飾,滿心城府全寫在臉上。  

  「我對海皇大人,可是寄予了某種期望呢。」  

  海皇不答腔,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你請放寬心,不妨當作是在國宮度假,我還有事要處理,海皇大人請自便吧。」話一說完,她便挺直腰桿,看也不看他一眼,瀟灑地甩著衣袖離開。  

  從剛剛開始她就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海皇撇撇嘴,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自便?他有這個自由嗎?  

  不過,不把自己當女人的女人,除了他家小妹外,她是第二個,言悅是惰性使然,但是她……  

  如果他沒有看錯,她在說這句話的那一瞬間,眼中暗藏著深不可測的情緒,似乎有著不甘願和不為人知的痛苦……  

  皇甫眷戀,讓他感到不悅卻又挑起他探究興趣的人。  

  ***  

  皇甫眷戀幾乎是用跑的逃回自己的處所。  

  她沒想到自己在他面前,竟會有說不出話的時候,沒關係,只要結果是她期望的就可以了,她這個人,一向很「寬宏大量」、不計較。  

  皇甫眷戀懶散地癱坐在椅子上,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一樣。  

  他說得沒錯,她不僅記得他,而且從第一次見面後,他的身影便深深地刻在她的心版上,不可能忘記。  

  海皇大人該為此感到榮幸才對。皇甫眷戀自嘲地笑了笑。  

  她從那一刻便明白,這個人如果成不了她的忠臣,便會是她最大的敵人。  

  在那場由她故意挑起,旁人看來以為是年輕人的玩笑,冷紀河跟他的比試中,他那氣吞山河、深不可測,又不可估量的莫名力量,震撼了所有人的心,五年前,僅僅是五年前!  

  她以為得到戰將神杖的冷紀河,已經是尚武中最強的人,於是初遇海皇時,便莽撞地挑釁他,仗著冷紀河在自己身邊,有恃無恐。  

  這個小插曲,恐怕已經沒有人記得,說不定連海皇都快忘記了,但卻成就冷紀河和她兩人之間的重大轉變。  

  他的力量讓她害怕,她雖然是國主,但除去這層身份,她便一無是處,縱使她坐擁至高權力,但因為沒辦法完全控制,便更害怕別人來搶。  

  漸漸的,她想將他收歸己有、好好利用,因為有個秘密藏在心裡,有個不得不利用他才能制伏的人。  

  這件事,在還沒有結果之前,不可能讓他知道她的目的,就讓他以為自己是為了防備進而監視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皇甫眷戀暗自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瞄了身上的衣袍一眼。像什麼?像什麼都好,就是不像女人。  

  她從來不當自己是女人,也沒有人當她是。  

  ***  

  那天起,皇甫眷戀整整兩周沒有出現在海皇面前,他在這個別人進不來的內宮裡,每天無所事事倒也逍遙自在。  

  中午時分,內務官為他安排好午膳,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安靜退下,而是若有其事地站在一旁。  

  「你不走?」海皇才吃到一半,筷子仍舉在半空中,但實在是被內務官怪異的笑眼看得渾身不舒服,於是開口問道。  

  「海皇大人,膳食還合您的口味吧?」內務官笑瞇瞇地問道。  

  「你在我旁邊站了這麼久,就只是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國主眷身邊的人,怎麼也跟她一樣,沒一個正常的。  

  「這是大問題啊,身為內務官的我,負責您的膳食,自然要關心……」  

  「行了,還過得去,操心就免了。」海皇直接揮手打斷他。  

  他放下筷子,表情嚴整地轉向內務官,看得內務官好不容易醞釀的勇氣,頓時像漏氣的皮球一般,一點一點地消氣,後背也跟著冷汗直冒。  

  「內務官不守在國主身邊,難道你也被她派來監視我?」  

  「海皇大人,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海皇乾脆轉過身,氣勢逼人地直盯著內務官。  

  「海皇大人,下官只是希望,大人可以對國主的作為,多一些包容和體諒。」內務官微歎了一口氣,笑看著他。  

  海皇對他的話略感疑惑,神情有些微變化。內務官算得上最親近國主的人,但他可不認為那個女人會特別信任誰,對誰推心置腹。  

  眼前這個有點年紀的內務官,似乎不只是負責照顧、伺候國主。  

  「包容和體諒?」海皇清晰而沉著地重複這兩個詞,疑惑地挑高了眉。  

  「既然如此,想必內務官也很清楚國主眷把我扣留在國宮的目的。」  

  「海皇大人,您別動怒,國主有國主的想法,下官沒有權利干涉,但是國主剛上任不久,將來會有很多事,需要海皇大人的協助和提點,國主若有冒犯,還請大人多多包容。」  

  內務官一邊說著,一邊努力使自己的笑臉看起來自然。「四大家族協助國主共同治理太和國,畢竟是長久以來的共存方式。」  

  「這句話聽起來像在警告我。」海皇直截了當地丟下話。  

  內務官因為海皇的敏銳和不留情面而暗自心驚。  

  「而且你的意思,好像就是在說,剛上任的新兵,就算犯錯也情有可原?」海皇冷冷地瞥了內務官一眼,讓他感到無比寒涼。  

  「請大人多多擔待。」  

  「不見得吧。」海皇不耐煩地起身,隨意地耙了耙頭髮。  

  「國主不像內務官說得那樣沒大腦,我看她很聰明嘛,早就算計好,也安排得妥妥當當。」  

  內務官微垂下頭,不便再多說什麼。  

  「想要我擔待體諒,就說實話來說服我,少跟我來這套。」海皇突然厲聲地撂下話。  

  內務官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意嚇得顫抖了一下。想要拜託海皇的決定,他是不是錯了?他心裡雖然掙扎,但他不認為自己會看錯人。  

  「海皇大人,真實的情況,下官又怎麼會知道呢?就算我看著國主長大,有時也摸不準國主的想法啊。」內務官有些頹然地垂下肩。  

  「你到底想說什麼?」海皇揚起濃眉,口氣雖然不太友善,但他其實很想聽聽這個內務官會說出些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下官只是想把國主不可能告訴海皇大人的事情,說出來讓大人參考,想必大人也看得出來,國主的性情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你說得太委婉,豈止是不太一樣!」簡直是陰陽怪氣。  

  內務官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十分汗顏地乾笑了一聲。  

  「國主這樣的性情,也是後天所致,一直生活在太和國宮裡,沒有朋友和玩伴,自然過得不快樂,再加上……」  

  內務官很懂得掌握節奏,適時停頓下來吊人胃口,甚至還故意瞄了海皇一眼。  

  「老國主生前特別喜歡像海皇大人這樣的孩子,雖然國主是老國主唯一的小孩,也享有父親的關懷,但是……」內務官皺眉,不知該不該繼續。  

  非議前國主已是不敬,現在還多嘴將新國主也拖下水,他是在自找死路。  

  海皇不發一語,伸手抵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等待內務官把話說完。  

  「老國主不是很看重身為女性的國主。」  

  說得這麼含蓄,是想表達前國主重男輕女吧?  

  「不是傳統的重男輕女,而是,在某些重要的事情上,前國主不允許國主眷參與。」  

  「某些重要的事,是指什麼?」海皇緊咬著問題的關鍵,直追問道。  

  「比如,和國主成長有關的、重要的決策、國家相關的事情,等等之類的。」  

  聞言,海皇眼中閃過一道幽深的精光,頃刻,他全身緊繃。  

  內務官話中的意思,是在暗示前國主對她,只是表面的慈愛,其實內心從未重視過?  

  而她,早就察覺到這一點了?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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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海皇面色凝重、不發一語,讓內務官一時之間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好半晌,海皇才又輕聲說道:「你繼續說。」  

  「是,雖然父女倆之間並沒有明顯的隔閡,但感覺不是很親近,在這樣的情況下,國主似乎從不把自己當成女孩子,長時間下來,便養成了她現在的個性。」  

  海皇無法想像,一個連自己的性別都否定的人,她是在自我厭棄?還是別有用意?抑或她就是天生反骨?  

  「所以,還請海皇大人能夠體諒。」內務官依舊不忘初衷。  

  「你認為我該怎麼體諒?」海皇收斂原本囂張的氣焰,平靜地看向內務官,先前咄咄逼人的態勢,也跟著消失。  

  「體諒她對海家和我的胡亂揣測?哼……」海皇不屑地輕哼一聲,低笑道:「就算我能體諒她,她也不見得就能放心。」  

  「海皇大人……」  

  「內務官,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對於國家,如果是上主安排好要我承擔,我也不會推辭,這既稱不上是野心,也構不上那個心機深沉的國主所想的『謀權篡位』,對我來說,這只是種責任,無論是家族、國家,還是將來要輔佐她的事。」  

  海皇異常嚴肅的一席話,撼動著內務官,他沒想到海皇會這麼坦蕩蕩地將事情說明白。  

  海皇的臉上出現這段時間待在太和國宮以來,最心平氣和、沉著大氣的表情。如果說清楚會比較好,他不介意結束這種撲朔迷離的猜測遊戲,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讓她放心,也少找他麻煩。  

  「再說,我也沒有那種閒情逸致跟她搶東西,海家身為百年的重臣家族,更不會這麼做,但是,如果她這個國主不好好當,那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海皇大人!」內務官有些激動地喊著。「您心中有一把衡量萬物的尺,是大智慧的人,國主要走的路還很長,需要海家和您的協助。」  

  「這個道理你去跟她說,你們國主現在對我可是充滿戒心和防備。」  

  「海皇大人……」內務官突然像為女兒找到好婆家,笑得可欣慰了。  

  「國主的心思,就拜託大人揣摩了,請大人有耐心、細心一點,國主很多時候會把心藏起來,但是,她一定還是有脆弱的一面。」  

  內務官笑瞇瞇地說完,便自顧自地退下,也不跟海皇示意。  

  耐心、細心?海皇不由自主地揚起濃眉。憑什麼要他這樣對她?  

  ***  

  憑什麼?就憑對她的那一點點興趣嗎?內務官還真是好笑,把他當成她的監護人了嗎?海皇的眉頭不自覺地緊鎖。  

  不一會兒,他深刻的五官線條漸漸放鬆,表情變得柔和愜意。  

  如果他不願意留下,誰有辦法阻止他,行蹤成謎自然是需要本事的,在這個小小的太和國宮來去自如,對他來說,更是易如反掌。  

  不過,更簡單的事也有,比如……像現在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臥室裡。  

  禮尚往來啊,她可以光天化日之下闖入內室,他當然也可以在夜深人靜時,探查她的地盤。  

  海皇拉來一張大椅子,長腿一跨,面對椅背坐下,手腕慵懶地擱在下頜,上身微微前弓,好整以暇地注視著已然入睡的她。  

  說是好整以暇也不完全正確,他的目光中,隱約可窺見絲絲審視的光芒。  

  這個女人的長相,難道也會跟著她的想法而有所變化嗎?  

  五官清秀、皮膚白皙,平板而瘦小的身材,就像未成年、雌雄難辨的男孩。  

  連她自己都否認自己的性別,難怪性情也陰陽怪氣的。  

  海皇看見她睡覺時,終於不再穿著那件寬大的「工作服」,但白得有點刺眼的睡袍,在一片純黑的被褥中,益發可怕。  

  落差太強烈,她彷彿被淹沒了一樣。  

  偌大的床上,深邃的黑配上亮眼的白,和她虛實難測的詭異行為如出一轍。但,皇甫眷戀用棉被將自己裹得死緊,她應該是很沒有安全感吧。  

  就怕她的心裡,這種感覺是無限擴張的。  

  海皇目光如炬地端詳著她的臉,一瞬也不瞬,忽地,她的眉心微蹙,彷彿作了什麼可怕的夢,連嘴唇也微微張啟,似乎想要呼喚什麼。  

  她究竟夢到什麼,這麼害怕?該不會是……夢見他了吧。一想到這,海皇濃眉一挑,臉上露出戲謔的微笑,漸漸擴大。  

  真的不是他太自負,而是此時能讓她心心唸唸的人,不就只有他了?!該讓她知道的話,他已經說給內務官聽,接下來……  

  皇甫眷戀,最好是有讓他驚艷的表現,不然,就白費他甘願留在這裡。  

  海皇從容而慵懶地從椅子上起來,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他走近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他就這麼盯著她的睡顏,過了好久好久,他才伸出一根手指頭,隔空描繪著她小巧的五官。  

  忽然,他的食指向下,似乎是想偷點她的鼻尖,但又在快要碰觸到的那一瞬間停止,下一秒立刻收回手,他的唇也因此揚起愉悅的弧度。  

  海皇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經過椅子時,掌心翻轉,以指帶氣使其回歸原位。  

  他挺拔的身形消失在昏暗的夜裡,氣流中沒有一絲紊亂的浮動,連一點屬於他的氣息都沒有留下,彷彿,根本沒有人來過……  

  ***  

  「他真的這麼說?」議事廳中,國主眷歪著身體坐在中央,聽著內務官的「轉述」。  

  「是的,海皇大人確實是這樣跟下官說的。」  

  倒是挺高姿態的嘛,還不忘展現一下他海皇大人的大家風範。  

  不過,與其盲目揣測,她倒寧願他把話說明白,雖然他只說中了一半的事實。  

  海皇大人的用處可大著呢,大到她從一開始就很想將他收歸己有,只不過,他的個性為什麼那麼張揚狂妄呢?軟弱聽話一點不就好了。  

  皇甫眷戀兀自笑了起來,想像他奉承聽話的樣子,唯唯諾諾地待在她身邊,守護著她,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囂張地跟她嗆聲。  

  她是國主啊,不就該高高在上的嗎?可是,如果海皇真的變得那麼軟弱,她大概也不會想要他了。  

  內務官有些呆愣地看著她豐富的表情。國主竟然笑了?!而且還笑得很開心。  

  「內務官……」愉悅的嗓音從她口中逸出。「麻煩你操心了。」  

  「這是下官應該做的。」  

  「不過……」皇甫眷戀突如其來轉換語氣,再度讓內務官心裡頓時緊張起來。「這種自作主張的事,不是內務官的職責範圍,希望不會有下一次。」  

  「是,是下官逾矩。」他怎麼疏忽了,國主的心思是捉摸不定的啊。  

  「國主也不是怪你,只是海皇不好應付,能說出這番話作為交換的籌碼,你大概也有透露什麼事吧!」皇甫眷戀彷彿閒聊般地說著。  

  聞言,內務官再次滲出一身冷汗,掩不住心裡的驚慌,他多少瞭解,國主眷把話說得越輕、越看似無害,反而越讓人心慌。他緘口不語,俯首認罪。  

  「下不為例,沒事了,麻煩請他過來吧,好幾個星期不見,不知道我們海皇大人好不好。」她只要一想到海皇,精神都來了。  

  「是。」內務官偷瞄了國主一眼。這麼有精神,但還是一樣難伺候。  

  轉眼間,海皇已來到議事廳,動作快得讓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從剛才就潛伏在某個角落,偷聽她和內務官的對話。  

  皇甫眷戀一看見他依舊穿扮隨性、踩著海灘拖,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她就不禁眉飛色舞起來。  

  「海皇大人,這麼多天不見,你想不想我這個國主啊?」皇甫眷戀不正經地調侃著,戲謔的本性不改。  

  海皇隨意找了一處坐下,見到她既不行禮也不打聲招呼,著實讓皇甫眷戀愉悅的心情添上一抹不開心。  

  她等了一會兒,又見他彷彿考慮了一下,然後說出一個讓她驚訝的答案。  

  「有。」海皇瞅了她一眼,半認真半敷衍地吐出一個字。  

  皇甫眷戀不禁愣住了,沒想到他真的會回答,雖然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但剛才真的被他嚇了一跳。  

  「我在想,你要把我晾在一邊多久。」  

  「沒想到你這麼積極呀,真是怠慢了。」  

  海皇冷眼睨著她,不發一語。她讓他在一旁涼快了這麼久,難道還希望他給她好臉色看嗎?  

  「海皇大人,我真想問問你,難道太和國的國主不值得你尊敬嗎?你的姿態未免也太高傲了吧!」她的聲音聽起來平淡且不帶任何感情。  

  「我一向如此,況且,也要看是誰當國主。」  

  他的意思是她不夠格囉?皇甫眷戀的唇角一彎,看起來心情不錯。  

  「你是在暗示我這個國主很不盡職嗎?」她笑得有點奸詐。「不瞞您說,這份『工作』確實很無趣。」所以她只好自己找樂子,國家是她的,權力她一定要,至於工作嘛,那就難講了。  

  「你把我叫來有什麼事?」海皇盯著她雙眼微瞇、一臉奸詐的模樣,倒是越看越有趣。  

  「有事跟海皇大人討教啊。」  

  海皇揚高了濃眉,滿心疑惑。她是在說笑?還是真有什麼事情?  

  只見皇甫眷戀掃去幾分戲謔,嬉笑的表情也略微收斂,她正經的時候,看起來倒還有幾分國主的威嚴。  

  她畢竟從小在太和國宮長大,生活習慣和見聞也和一般人不同,當然也有其雍容尊貴的一面。  

  她若是平常也能正經一點,說不定就會有不同凡響的氣勢,好比說現在,她只是稍微嚴肅一點,便立刻顯現出國主該有的架勢,但她偏偏就愛仗著自己幾分的聰慧狡黠,老是調笑、不認真。  

  「事情的經過我就不贅述了,結論就是,東南陵的第一夫人,一個月後將訪問我國。」皇甫眷戀撫著額頭,深思道。「一來就派了個第一夫人,東南陵很給我們面子嘛。」  

  太和國地處中,東南陵,西北奕,百年前兩國是虎視眈眈,經過時代的推進,如今還算平和,只在邊界少有紛爭。西北奕長年征戰,舉國落敗蕭條,早已不堪入目,但國泰民安的東南陵,卻有著和太和國同樣的昌盛繁榮。  

  「鄰國來訪是很正常的國際交流。」海皇不明白她那種怪聲怪調,究竟想透露些什麼?  

  「是嗎?」皇甫眷戀語調微揚。「友好訪問我自然是舉雙手歡迎,不過……如果不是呢?」  

  「你想說什麼?」隨著她的話語,海皇不禁坐正了身體,直直看向她。  

  「東南陵既不是省油的燈,更沒有仁慈的主事者,別忘了西北奕會這麼快被消滅,東南陵也插了一腳。」  

  「你的意思是,第一夫人的來訪居心叵測?」海皇不禁濃眉深鎖。  

  「現在還沒有定論。」皇甫眷戀揮了揮手,臉上已經沒有調笑的表情,儼然正經肅穆。「防人之心不可無,況且太和國和東南陵一向素無往來、互不侵犯,他們突然這麼積極,難保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謀畫。」  

  「就算真如你所料,我們未必要怕他。」太和國的國力和戰鬥力就是最好的保護網,況且還有尚武家族和天賦神能頂著。  

  「真槍實彈打當然不足為懼,怕只怕暗箭難防。」  

  聽到她這麼一提醒,海皇的表情倏地一整,眸光流轉,心思卻轉為深沉。她說得沒錯,東南陵的貿然來訪確實很詭異。  

  皇甫眷戀也不打擾他,饒富興味地看著他沉思的樣子。片刻後,才見他抬眼看向自己。  

  「難得國主你考慮得這麼嚴謹縝密,你想怎麼安排?」  

  「我還想聽聽海皇大人的意見呢。」皇甫眷戀再度恢復調笑的表情,續道:「連第一夫人都派出來了,我當然不能不給人家面子,拒絕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這件事,你打算交給誰負責?」負責的這個人,很關鍵。  

  「當然是四大家族的其中一家……海皇大人猜猜看,我挑的是哪一家?」皇甫眷戀促狹地笑問。  

  「我為什麼要猜?你要說就說。」海皇倨傲地揚起眉。  

  「太不給面子了。」皇甫眷戀略微不滿地嘟起雙唇。「我中意的是風家。」  

  「風家的繼承人風武白?」  

  「我們太和國的大將軍呢,第一夫人該知足了吧。」  

  海皇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卻引來她的側目。他那是什麼態度?  

  「風武白善戰勇猛,個性直爽不拘小節,根本不適合處理外交事宜,你看中的,恐怕是風家的次子風鏡環吧。」  

  若是直接任命還身處太學府的風鏡環,恐不妥當,但交給風武白,這個善戰的大哥,必定會去求助那個心思細密的弟弟,好一個借人用人,算計得很周全嘛。  

  聽完他的話,皇甫眷戀著實一愣,下意識地追尋他的視線,兩人的目光頓時相接,激起看不見的火花。  

  這就是默契嗎?皇甫眷戀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神情微顯異樣。  

  「心有靈犀不點都通,海皇大人。」  

  海皇沒有接話,只是略垂下頭,隱約還可瞥見他唇角浮現一抹笑意。  

  「嗯……風家次子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那麼海皇,如果真有什麼事發生,你是不是可以答應,成為我們的靠山?」  

  海皇有些詫異地抬起頭,這是她第一次認真而嚴肅地叫他的名字,而且……還是用這種拜託的口氣。成為他們的靠山?還是她的靠山?  

  「是不是靠山我不知道,但是,我是太和國的人。」他一字一句說得很堅定。  

  「因為你是最強的啊,有你這顆定心丸在,大家都會比較安心。」皇甫眷戀噙著一抹微笑,難得露出這麼輕緩柔和的表情。  

  她雖然主管軍事策略,但卻對此一竅不通,所以,她可要好好籠絡他。  

  「言悅跟宮少的事,煙涼一介入便有很大的進展,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屆時你跟宮少的對決,也希望能出現契機。」  

  語畢,她忽然直直地看向他,表情靜謐平穩,沒有一絲調笑,氤氳了某種認真和謹慎。「海皇,你是否誠心輔佐我?」  

  她終於開誠佈公地說出真心話了?在他對她的內務官表明態度後,她對他寄予怎樣的謀算和期望,終於肯當面說出來了?  

  海皇望著她沒有表情的面容,連眼神都變得強硬堅決,一瞬不瞬,他越看越有想笑的衝動,因為……很難得看見她這個樣子。  

  「要看你值不值得。」海皇邪佞地看了她一眼。  

  「嗯?」皇甫眷戀一愣。他那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決定護誰,便是不可更改的事,而你值不值得我做出這樣的決定,我還不確定。」  

  「要怎麼樣你才能確定?」皇甫眷戀迫不及待地立刻追問。  

  海皇瞥了她一眼,皇甫眷戀心裡一驚,自己竟不自覺洩露了情緒。  

  對他的態度,她一直拿捏得很好,不曾讓他看出自己對他的企圖,怎麼會一聽到他也許會答應她,就把持不住了?  

  「我會看。」他平靜地說。  

  皇甫眷戀不禁緊蹙著眉。這是什麼答案?  

  「所以,皇甫眷戀,你最好有很好的表現。」  

  「我不明白。」很好的表現,是指什麼?  

  海皇站起來,走到離她非常近的距離,足足盯著她看了三十秒才開口,只不過他的話,害她差點跌到地上。  

  「你愛我也防我。」  

  「你說什麼?!」她不可置信的疑問,倒是可以聽出女性特有的高分貝。  

  海皇被她明顯嚇到的表情弄得禁不住哈哈大笑。這個樣子,才是真正的她。  

  「不承認?你對於我的存在和能力,難道不是又愛又恨嗎?」  

  「以後說話請說完整!」皇甫眷戀反常地情緒激動,好似真的被他的話給刺激到。  

  「我說得很完整了,好吧,再明白一點,就是你希望我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你,你就該先如何對待我。」  

  皇甫眷戀的小臉微微抽動,他說的明明就是國語,但為什麼她還是聽不懂?  

  「想要我忠誠,就得先讓我感覺到你的誠意,要我死心塌地……」他的話,一字一句揪著她的神經,讓她禁不住凝神傾聽。  

  「你也要付出同樣的東西。」對於她這個自我意識極高的人來說,這比登天還難吧。  

  但若不這麼要求,他要怎麼體現他的重要性、忠誠和力量,這可是世間絕無僅有的東西,同樣價值連城。  

  ***  

  她雖然不是很明白海皇的意思,但她倒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如同渴望一件稀世珍寶一般,她想要得到他,越防他,就越想得到,確實是愛恨交織啊。  

  「國主!」內務官的叫喚打斷她的思緒。「總理大臣在等您的回覆呢。」  

  等她的回覆?喔!不得了,忘了現在不能分心,在議事廳裡等待的,可是四大家族的大老呢……  

  皇甫眷戀看向眼前一字排開的四個人,全都上了年紀,太和國德高望重的重臣家族的家長,對她來說,更像隨時會讓她窒息的網。  

  別怪她總把別人想得很壞,她手無寸鐵,說穿了,她根本毫無建樹,國主的位置都還沒坐熱,只能靠耍點小心機來保住她的江山。  

  四大家族的權力,大到能夠制約她的一舉一動。  

  「總理大臣說什麼了?」皇甫眷戀似笑非笑地看向宮神風那張一絲不苟、異常嚴肅的臉。  

  她嬉皮笑臉的態度讓總理大臣狠狠地皺緊眉頭。  

  「說到國主要代表太和國出訪!」總務大臣海嘯立刻接口。  

  「出訪?」皇甫眷戀擰起眉頭。  

  「對外,國主代表太和國的形象,出訪本來就是身為國主的職責。」宮神風極力耐著性子解釋道。為老不尊、嬉皮笑臉的海嘯他一向看不順眼,現在還出個玩世不恭、敷衍嬉鬧的國主眷,更讓他無法忍受。  

  「我的形象不太好吧,出訪會丟國家的臉。」皇甫眷戀瞇著眼,似笑非笑地說著。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國主太過謙虛了,您自有您的特質。」內閣長官風善存慈眉善目地接話。四大家族的家長裡,他算是最和氣的一位。  

  「是嗎?」皇甫眷戀不曉得,原來內閣長官這麼會安慰人。  

  「就當是外出遊玩嘛。」海嘯擠眉弄眼地建議道,順便還朝站在一旁的雙部長大人京督統使眼色。  

  京督統在海嘯的暗示下幫腔道:「出訪的事宜自會有專人安排,國主不用太操心,只要維持身份,穩當自持就好。」  

  「按照你們四位的說法,似乎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我好像也推脫不了。」她斂起笑容,瞥了四大家長一眼。「出訪哪裡?」  

  「西北奕。」宮神風隨即應道。  

  「西北奕不是早就滅了嗎?」皇甫眷戀眉眼一挑,細長的丹鳳眼閃爍著幽幽不明的光芒。  

  「國主,西北奕沒有滅國,只是衰敗、不及從前,而且由國主說出這樣的話,似乎不妥,以後還請三思。」宮神風幾乎是繃著一張臉在說話。  

  「在我的認知中,它就是滅了,出訪一個沒有利益關係的國家,你們是想讓我表現太和國的大慈大悲嗎?」  

  皇甫眷戀的話,沒有人敢回應,她犀利的眸光緩緩掃去,片刻後才開口,嗓音沉穩而清朗地說道:「還是想藉此機會一探虛實,將西北奕收歸囊中?」  

  她的話讓德高望重的四人不禁暗自驚訝,沒想到她能參透這一層,這位國主,心思似乎超乎想像地敏銳。  

  「這件事,你們四個人倒是很一致嘛。」她頓了頓,再度開口。「不過,以後有什麼想法,還希望四位大人讓我知曉,別讓我猜,我也不喜歡被蒙在鼓裡,任人擺佈的感覺不太好,四位應該可以體諒吧。」  

  宮神風、海嘯、風善存和京督統,此時心裡皆掀起不小的浪潮,四大家族和新國主尚處於磨合期,而這位國主眷,似乎也有出乎意料的表現。  

  「可以帶人隨行嗎?」皇甫眷戀不管四大家長的反應,突然問道。  

  「此次是國事,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員和內務官,閒雜人等不便同行。」宮神風答道。  

  呵,偉大的海皇大人竟然成了閒雜人等……皇甫眷戀忍不住笑開,難不成,真要把他軟禁在太和國宮裡?  

  「好,動身時再通知我,其餘的事,勞煩四位安排。」她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宮神風等人不禁汗顏,這位國主眷,還真懂得如何利用國主的身份。  

  ***  

  海皇正準備出去,一開門竟迎面撞上皇甫眷戀,詫異之餘,才剛想質問,她便搶先開口。  

  「正好,省得我多費唇舌,既然你都準備好了,就跟我走吧。」  

  「什麼?」海皇不知道她莫名其妙在說什麼鬼話!  

  「海皇大人,今天我是一定要出宮的,目前找不到能當玩伴又可以保護我的人,您大人大量,勞煩跟我走一趟吧。」她嬉鬧著隨口胡謅。  

  海皇瞥了她一眼,料定她是在玩鬧,輕哼一聲不打算搭理她,逕自繞過她,準備離開。  

  忽地,他的襯衫下擺被拽住,他不悅地回頭,卻意外瞧見她一臉正經。  

  「我即將出訪西北奕,雖然很想帶你一起去,免得你在這兒太招搖導致行跡曝光,到時麻煩的會是我,可惜沒有辦法,那麼今日,你就陪我看看這個國家吧。」她平靜地把話說完,便鬆開拉住他的手。  

  海皇眼眸一睜,神情浮動,仔細打量了她好久,才緩和臉色,問道:「要去哪裡?」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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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要出國宮並不難,只是皇甫眷戀身份特殊,多少有些不便,而且身邊再多個海皇,兩人的組合更是怪異到極點。  

  想神不知鬼不覺?單靠她不容易辦到,好在身邊有個偉大的海皇大人啊……  

  「從父親那一輩開始,太和國便一直和平繁榮,無法想像戰爭是什麼樣子,如此完美的政績,若是毀在我手上,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皇甫眷戀與海皇走在市中心的鬧區,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但井然有序並不擁擠,霓虹繽紛、絢爛漂亮,這便是她的國家。  

  海皇雙手環抱,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之間僅半步的距離,她悠閒自在、好整以暇地漫步,他則看似慵懶卻亦步亦趨,不敢分神。  

  海灘拖摩擦地面所發出的特別聲響,始終有節奏地在她耳邊迴盪,海皇大人真的是一個值得依靠信任的人。  

  「說起來,這個國家長什麼樣,我也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忽地,皇甫眷戀有點感歎惋惜地說道。  

  聞言,海皇濃眉一揚,視線垂放在前面比他矮許多的黑色頭顱上,這時候來憂國憂民,她還真是好興致。  

  「海皇,你說說,老頭子們要我出訪西北奕的目的,是不是和東南陵第一夫人的來訪,有異曲同工之妙?」  

  「就算是,也沒有不妥。」海皇不時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其實就在自己的窩裡安居樂業不就好了嘛,我這個人其實野心不大的。」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是生存的自然法則,況且以西北奕目前的狀況,能有個穩定的依靠,未嘗不是件好事。」  

  兩個人隨著路線轉了個彎,人潮逐漸變多,但皇甫眷戀依舊維持自己的步調,緩慢地前進。  

  「這樣啊……」她的話才說了一半,突然眼前一花,只覺人影晃動,不知是誰絆了她一腳,此時她的腳步已變得不穩。  

  就在她快倒向地面時,她右邊的肩頭,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一隻大掌牢牢握住,強而有力地將她扶正。  

  皇甫眷戀此時笑燦如花,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的身手這麼敏捷了。  

  只見海皇大步一跨,改與她並肩行走,握住她肩頭的大掌卻始終沒有鬆開,直到把她安全地帶離人群,才抽回手。  

  誰知,才剛一鬆手,她便又悠哉地自顧自往前邁步,海皇的眉心頓時一緊,目光凝結,下一秒又眼疾手快地將她整個人抓回自己身邊。  

  與此同時,一輛跑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她的耳邊還有勁風拂過的聲響……  

  海皇將她牢牢地攬在身前,雙手緊抓住她纖瘦的肩膀,他發覺這個女人怎會如此單薄,眉心不由得鎖得更緊。  

  她的頭頂也不過才到他的胸口,難道是因為整天想些有的沒的,所以連飯都忘記吃了?  

  皇甫眷戀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這片寬闊而強健的胸膛,兩人如此貼近,使得身旁原本嘈雜的喧鬧聲,也變得微弱了。  

  只要專心聆聽,便能感受到胸膛主人浩瀚博大的氣度,以及按在她肩上那雙手所暗含的力量。  

  「看路!」海皇忍不住厲聲責備她。  

  皇甫眷戀聽出他口氣不悅,抬起頭瞄了他一眼,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沒察覺剛剛有什麼危險。「我常年深居簡出,難免反應遲鈍,海皇大人要多體諒我啊。」她嬉皮笑臉地開口說道,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瞟過將她攬住……他的手。  

  不得不承認,有他在身邊,即使不用刻意做些什麼,也能讓人很有安全感,彷彿天大的危險,只要有他在,就能應付。  

  可以心安理得、無所顧忌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全仗著海皇在身邊啊!  

  海皇沒有放開她,大概是覺得如果放任她「反應遲鈍」,累的人會是他吧!  

  忽地,皇甫眷戀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陣輕笑,正感疑惑之餘,便聽到他帶點戲謔的聲音。  

  「皇甫小姐,你難道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別人看你的眼神有點奇怪嗎?」  

  「奇怪?哪裡奇怪?」皇甫眷戀很認真地問。  

  她明知故問!如果是為了避免身份曝光作一定的掩飾,適宜的裝扮自然可以理解,但是她的……  

  「請問你這身不男不女的裝扮是什麼意思?」  

  她穿著唱大戲般不合身的長袍,把自己從頭裹到腳,甚至還將兩手習慣性地掩在袖子裡,看起來像缺了四肢一樣,她的奇裝異服非但沒有偽裝成功,反而引來更多側目。  

  「你不覺得很符合我的形象嗎?」誰教她本來就長得不男不女。  

  「很礙眼。」海皇忽然將她轉過身,推著她直往前走。  

  「礙誰的眼了?」皇甫眷戀不明白,究竟是誰這麼不識貨?  

  「我的。」海皇冷冷地丟給她兩個字,便不再多說,強行將她帶走。  

  他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十分鐘後,某間服飾精品店,在快要打烊時,迎進兩位奇怪的客人。  

  一個氣勢不凡、高俊有型的帥男人,拎著一個……搞不清楚性別的瘦小矮人進來。  

  從店員到老闆,一干女性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怪異的組合,直到海皇坐進沙發裡,翹起長腿,將原本掌控在手裡的小人往前一推,冷靜而不容反抗地開口命令道:「所有女裝,全部拿給她試穿。」  

  這時所有人才反應過來,馬上開始動作。  

  老闆娘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尤其是一雙看多了有錢人的利眸,一見到海皇的架勢,就知道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先生,你有沒有特別中意的款式呢?」年約四十,卻依然風姿綽約的老闆娘親自上前接待。  

  海皇看也不看她一眼,長手一揮,指了指皇甫眷戀,說道:「讓她試出合適的為止。」  

  「海皇大人,你好大方、好有錢啊!誰攀上你真是幸福死了!」皇甫眷戀故意誇張地大呼小叫起來,眼中不時閃耀著狡黠的眸光。「不過,你不要後悔,帶我來這種地方,只會自找苦吃。」  

  她說這句話時,海皇還無法認同,但半個小時之後,他終於瞭解了。  

  原來真的有女人不適合穿女裝,無論哪一種款式都不行,她穿女裝實在是——慘不忍睹。  

  她姿勢不正,坐著的時候歪歪扭扭,站著的時候更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穿上裙子,感覺比大袍更加怪異。  

  更別說她身材瘦小平板,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女性的柔和特質,善變的個性,連帶讓她的表情也更顯詭異,總的來說,她就是完全沒氣質。  

  「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來這裡遲早會讓你後悔自己的決定。」  

  海皇丟開隨手拿起來翻閱的型錄,站起來逕自走到她面前,原本在一旁協助她試穿的女店員,此時看起來十分挫敗。  

  他打量她的眼神很詭異,好像不願就此放棄,撫著下巴,端詳了數分鐘後,開口說道:「去男裝部。」  

  皇甫眷戀頭一次傻眼,這個男人瘋了!  

  「男裝部?」她怪聲怪調地重複問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出了國宮,你不得不聽我的。」海皇好整以暇地回道。  

  皇甫眷戀頓時向他投以訝異的目光。他居然明目張膽地威脅她?!  

  「我不去。」撇開臉,她有些不悅。  

  海皇眼中晃過一抹趣意,正要開口時,耳邊傳來店員微弱的聲音。  

  「先生,我們還有一件新款,款式較為中性,可能比較適合這位小、小姐,要不要試試看?」  

  店員不禁在心裡暗忖:這兩個人真是奇怪的組合,看起來既不像朋友,也不像情侶,卻又有旁人參透不了的牽扯,而且這位……是小姐吧?  

  海皇不答腔,挑眉瞅著皇甫眷戀,看她要怎麼反應。不試就去男裝部,他的眼神這樣告訴她。  

  皇甫眷戀的丹鳳眼毫不掩飾地瞇了起來,冷冷的目光直朝他射去,坦白而強烈地表現她的不滿。  

  最後再加重力道瞪了他一眼,發現他絲毫不妥協,她才憋著一口怒氣,同店員離開。  

  海皇再度坐回沙發上,隨手拿起丟在一旁的型錄,眼神定格在廣告頁上,但心思卻飄向別處。  

  他也有毛病吧,沒事帶她來買什麼衣服?她堂堂一個國主,會沒有衣服穿?需要他來操心?  

  最奇怪的是,這種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為什麼他要多管閒事?  

  半晌,直到感覺有片陰影落在眼前,海皇才抬起頭,她的身影隨即映入眼簾,他的眼中快速地閃過一抹燦亮的光。  

  意料之外的驚訝和愉悅,毫無預警地撞擊著他的神經。  

  海皇將型錄丟下,緩緩站起身,仔細打量著皇甫眷戀。  

  她穿著一件寬鬆的七分牛仔吊帶褲,增添了中性的帥氣感,再配上一件色彩明亮且款式簡單的襯衫,若是平常人穿起來,就是普通。  

  但她帶著慵懶又有點不正經的個性,反而詮釋出不一樣的味道,她雙手插在褲袋裡,要長不長、要短不短的頭髮,非常搶眼。  

  她雖然稱不上漂亮,但卻有恰如其分的率性。率性嗎?最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的東西。  

  「這是最後一次。」皇甫眷戀開口,看他的眼神也閃著異樣的眸光。  

  她走出來之前,有先照過鏡子,坦白說,她對於衣裝,一直都不是很在意。但鏡中的人看起來順眼得不太像她,她的心思也因此變得有些矛盾,不希望他開口評論,卻又期待他說點什麼。  

  「就這樣。」海皇滿意地點了點頭。她看起來總算比較像樣了。  

  「試了這麼久,不容易呢,海皇大人多讚美兩句啊。」皇甫眷戀似笑非笑地調侃著。  

  她以為他會懶得理她,卻沒想到他投射過來的眼神專注而明亮,頓時讓她有些錯愕,不知該如何反應,下意識地移開目光。  

  等他隨著店員小姐離開,她才看向他的背影,原本嬉笑的表情褪去,讓人看不出心思。  

  她竟然會順從他的話,她怎麼會做這種事?  

  ***  

  陪著這位「體察民情」的國主一路吃吃喝喝,她好像真的從來沒看過自己的國家一樣,一整天都興致高昂。  

  出了太和國宮,她似乎也沒有那麼居心叵測了。  

  「這就是太和國的海域?」  

  皇甫眷戀望著黑暗中一片廣闊無垠的大海,陣陣呼嘯和無盡的空曠,其實有些可怕,但身邊這個男人,海風吹起他的襯衫,吹動他一根根豎立的短髮,卻吹不動他挺拔的偉岸身軀。  

  似乎世上所有的力量都可以被他使用,天下沒有能為難他的事。  

  感覺到她過於專注的凝視,海皇偏頭看向她,兩人的視線在黑暗中相撞。  

  皇甫眷戀愣了一秒,卻立刻移開視線說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到西北奕。」  

  「憑什麼要我跟著一起去?」  

  「保護我的安危,不是海皇大人的責任嗎?!」她說過,一定要將他據為己有。  

  海皇輕哼了一聲,神情嚴肅。「是不是要保護你,我還沒有決定。」  

  「我明白,要你對我忠心耿耿,我必須付出同等的誠意。」她的表情也一樣慎重。  

  「一開始,我對你跟海家的懷疑,我承認是我小人之心,事到如今也不妨坦白告訴你,對於你的能力,我欣羨不已,與其說防備你,不如說更希望得到你的輔佐。」  

  「你終於肯承認自己不懷好意了?」  

  「你的力量強到整個太和國都在盛傳,而我這個新上任的國主卻無能為力,會對你有所顧忌也是人之常情。」  

  「強?天賦神能,不是你們能瞭解的,也並非完美無缺。」  

  「怎麼可能?」她的臉上明顯表現出驚訝。  

  「怎麼不可能?世上沒有完美的東西,力量越強,缺陷就越大。」  

  「儘管如此,你也還是那個太和國最強的海皇。」不知何時,她的目光又不自覺地流連在他身上,想移都移不開。  

  五年了,之間發生過太多事,完全不在意她的父親過世,曾與她形影不離的冷紀河消失,她這個沒有一絲權力的人坐上國主的位置。  

  為了這個位置,她背棄道義、失去良心,五年來埋在最深處永不見天日的誠惶誠恐,其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糾結著她的心緒。  

  她無時無刻都心驚膽顫地面對一切,更擔心眼前這個男人,他只需要一根手指頭,就能讓她從天堂掉進地獄。  

  她絞盡腦汁才想出這樣一個好主意,無論如何她都要得到他。  

  自此,她的心思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個男人,她對他觀察人微,將他放在心上時時惦記著,從什麼時候開始,海皇竟然佔據了她思緒的絕大部分?  

  可惜算計了千萬種,也不及他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帶給她的興奮感。  

  「你盯著我看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樣。」  

  突然聽到他略帶調侃的語氣,她的雙肩一緊,猛地收回思緒,卻來不及掩飾自己的表情,備感狼狽。  

  再見他一副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模樣,皇甫眷戀的心莫名地糾結起來,緊皺著眉頭,別開臉不再看他。  

  「我沒說不讓你看,皺什麼眉?」海皇不客氣地欺近她,長手一伸,大掌罩上她的臉,逕自動手揉散她眉心的抑鬱。  

  皇甫眷戀被他放肆的行為震得一反平日的機靈,愣愣地盯著他,說不出話來,隔了好久,她才極力穩住情緒,勉強鎮定地開口說道:「從西北奕回來,就是太和國慶典日,也就是你跟宮少對決的時候,這件事結束後,你是不是可以承諾我你的忠誠?」  

  「想要我的忠誠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我認為自己已經表現出誠意了。」  

  「你認為?」海皇哼笑了一聲,瞥了她一眼,說出一句讓她心驚的話。  

  「或許我要的不僅僅是你認為的那些。」海皇的視線突然認真地凝聚在她身上。「皇甫眷戀,我給你一次機會,你老老實實的說,你究竟想怎麼對待我?」  

  海皇的手環著她的肩頭,給了她無比堅定的安全感,但看著她的眼神,卻高深莫測得讓人慌亂。  

  「怎麼對待你?」皇甫眷戀疑惑地輕聲問道。  

  「你想要怎麼對待我,決定你是不是可以得到我的忠誠,這是唯一一次機會,你不坦白誠懇,以後就再也不可能得到我的忠心和信任。」  

  這是最後的底線?他要跟她明明白白地說清楚?  

  皇甫眷戀微垂下視線,眼睛微瞇,她的神情凝滯。她的確需要好好地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她並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太多的想法,那樣她會像解剖自己一樣,將真實的一面呈現出來,這樣做,實在太危險。  

  可惜,海皇明顯要她用某些東西交換他的忠誠,她可以給嗎?如果是他的話,應該值得吧?  

  海皇看她習慣性地瞇起眼深思,彷彿陷入了某種困境,可是他自己,也沒有那麼輕鬆。  

  換作別人,他斷然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因為還沒有人值得他開出這樣的條件。  

  可是他唯獨給了她半個承諾,為什麼偏偏就是她?這個詭譎善變的女人,當初還對他不懷好意。  

  再有探究的興趣也不該讓自己身陷囹圄,他似乎太在乎她了。  

  忽然,她揚起頭,唇邊掛著一抹狡黠的笑,但注視著他的雙眸,卻是異常的鎮定和認真。  

  「我想把你牢牢地拴在身邊,想要得到你,無論是你這個人,還是你的力量,全部都要屬於我。」  

  皇甫眷戀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著,彷彿故意要他聽得清清楚楚。  

  「對你,我就是這樣的想法。」  

  海皇先是不爽地皺起眉心、揚高眉梢,凌厲的眸光不客氣地直射在她身上,直到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閃,他才若有所思地平復表情。  

  接著,他戲謔而肆意地笑開,攬著她肩膀的手更加重了力道。  

  「這次,你還真的很坦白。」  

  ***  

  皇甫眷戀之後的出訪行程幾乎是馬不停蹄,讓她沒有時間好好思考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說過什麼話。  

  她在西北奕只停留了三日,打探清楚對方的虛實,禮節上該有的噓寒問暖也完備妥當,她便返回太和國。  

  一回到太和國,她立刻被四個老頭壓著準備即將來臨的舉國盛事——太和國慶典日,尤其是宮神風,為了盡早讓天賦神能的海家和尚武家族的宮家分出歷史性的勝負,他一個勁兒催著她幹活。  

  這個老頭,就這麼想讓自己的兒子和海皇對決嗎?  

  忙到人仰馬翻,她好不容易可以抽空去看看海皇,卻被內務官告知,他現在人不在太和國宮。  

  皇甫眷戀沉著臉坐在「窩藏」他的房間裡,一句話也沒有說,她身邊的冷煙涼和內務官皆不敢貿然開口。  

  內務官向冷煙涼使了個眼色,她瞅了國主一眼,沉思數秒後才開口。「國主,言悅與宮少的事已見明朗,海皇大人回去太學府,是為了最後的收尾工作……」  

  國主眷懶散地縮在椅子上,瞟了她的肩膀一眼。「你受傷了?」  

  「嗯,不敵宮少,受了一點小傷。」尚武之首的宮少,她本就沒有勝算。  

  「辛苦你了。」國主眷勉強坐直了上身。  

  「也就是說,言悅跟宮少確定在一起了?」  

  海言悅,當初不過是為了將海皇困在國宮的一個借口,如今竟自成棋局,也好,美事一樁,況且,她確實也是化解海、宮兩家恩怨的關鍵。  

  「是的。」冷煙涼頷首。  

  「那海皇去幹什麼?」  

  「大概是為了提點言悅吧,雖然她跟宮少在一起,但對於身為契機的事,言悅似乎還不是很明白。」  

  「這樣……」國主眷撫著下巴、瞇著眼思索起來。不一會兒……  

  「內務官,整理一下,我要出國宮。」  

  什麼契機什麼提點,這種事她不感興趣,也輪不到她操心,她只是想聽聽海皇大人有沒有什麼話要說,畢竟她前腳一走、他後腳就溜,很囂張嘛!  

  「國主……」內務官有些為難。  

  「怎麼?不行嗎?」  

  「慶典日就要到了,出國宮怕……」  

  「可不就是為了慶典日的事才要出去嗎?」海、宮兩家這麼熱鬧的事,少了她怎麼行?「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促成言悅和宮少的其中一人,去關心關心也是應該的吧。」  

  內務官與冷煙涼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國主心裡,真的是想去關心,而不是去攪局的嗎?  

  太學府的中樞太和院內,海皇正與宮少卿、京維瑟,以及太和院的主事風鏡環討論著,忽地,門便被大剌剌地推開。  

  一個身材瘦小,全身罩著大袍的人順勢走進來,一進門便無視眾人驚詫的目光,神情愜意地調笑道:「好熱鬧呀。」  

  海皇的表情有一秒的怔愣,很快便反應過來,接著濃眉揚得老高。  

  「國主?!」眾人驚呼。  

  「別這麼大驚小怪,這樣好像我突然出現嚇人一樣。」  

  她悠哉地晃到房間中央,終於,她目光直射向那個有著一頭深藍色短髮,張狂不羈又剛毅挺拔的男人。  

  「你來這裡做什麼?」海皇一開口,立刻引來其他三人懷疑的目光。  

  他什麼時候跟國主這麼熟了?  

  「我來做什麼?」皇甫眷戀的目光似輕還重、蜻蜓點水般瞥著他。  

  「怎麼說這事兒也是我先挑起的,我來關心一下難道不行嗎?」  

  「我看你是來看戲的。」  

  他略微嘲笑的口氣,使得她原本慵懶的眼神倏地一變,敏銳地射向他,明白地暗示著:她是來抓人的!  

  她的眼神讓海皇兀自大笑起來,其他幾個人則感到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他跟國主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  

  雙手插在褲袋裡,海皇踱步到她跟前,微彎下腰,端詳了她好半晌,才伸出大掌掐住她的後頸。「走了,別在這裡騷擾別人。」  

  皇甫眷戀瘦小的身軀,就這樣被他給「拎」了出去。  

  一直跟在後面沒有吭聲的冷煙涼,面無表情地看了室內發愣的人,也無聲無息地跟著離開。  

  善變的國主已經很難應付了,現在還多了個肆意狂霸的海皇大人。  

  真難為了他們這些人。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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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皇甫眷戀幾乎是被他半騰空地拎到一樓,緊接一聲巨響,門板便死命地合上。  

  「海皇大人,天氣熱,火氣別那麼大啊。」  

  「你來這裡幹什麼?」  

  海皇瞥了她好幾眼,一看見她那雙笑得不懷好意的丹鳳眼,真的很想把她揪起來拴在腰間,不讓她這個「妖魔」為非作歹。  

  惡狠狠的想法才剛在腦中一閃而過,身體便如閃電般一震,他驚訝自己竟想對她實施這種不「人道」的行為!  

  更重要的是,這個想法背後,似乎暗藏著「獨佔」的意味。獨佔什麼?她嗎?  

  海皇兀自愣了一下,身體彷彿打了一個冷顫,好可怕的想法……  

  「幹什麼?」皇甫眷戀雙腳落地後,習慣性地將雙手掩在袖袍中,悠哉地走到室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而且還坐得很用力。  

  「難道太學府我不能來嗎?況且我是來抓人回去的。」  

  她一邊說話,一邊翹著二郎腿的樣子,讓海皇非常不順眼。  

  「我一不在國宮你就開溜,怎麼說你也該乖乖等我回來才對。」  

  「你還真當自己是女王。」海皇很不給面子地哼了一聲,視線在她身上來回梭巡。  

  「難道我不是?!」陰涼的嗓音從她口中逸出,聽起來怪裡怪氣的,連表情也益發詭譎。  

  「我出訪別國,就算不能照顧你,你也該留在太和國宮,這是約定好的事。」皇甫眷戀有些不滿。想走就走,這怎麼成?  

  「你當我是你的『入幕之賓』嗎?!」還乖乖地等她回來勒?!  

  「入幕之賓」四個字一出口,頓時就有一種莫名的氣氛在蔓延,聽起來似乎有點曖昧不明。  

  「聽你這麼說,好像也不錯。」她忽然收斂了表情,好似真的在認真思考。  

  海皇大人要真是她的入幕之賓……似乎是非常不錯的主意,既能時時看守著他,也能好好培養他對她效忠的感情。  

  光是用想的,她已經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興奮之情在升騰。  

  「停止你那種無邊際的幻想。」她的耳邊忽然傳來重而溫的鼻息,她一驚,聲音怎麼這麼近。  

  一回神便撞上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他半彎下腰,上身欺近她眼前,一字一字地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還有,這個位置是我的。」  

  皇甫眷戀略微失神,很快又笑開,悠哉地起身。「還給你,這麼小氣,好歹你在國宮時我也有好好款待你,但你卻趁我不在時開溜。」  

  「難道這件事不是你鬧出來的?請你搞清楚,我是在幫你善後。」  

  「海皇大人,這件事我們是互惠互利呀,你不想跟宮少決鬥,我也不過是想化解你們兩家的恩怨嘛。」皇甫眷戀背對著他,語氣輕浮調侃,不知道是真是假。  

  「說是我鬧出來的有失公正……啊?」皇甫眷戀的話還沒有說完,後頸便被溫熱的大掌握住,輕輕鬆鬆地將她拎回去。  

  她的眼中快速閃過一道怨憤不滿的暗光。好樣的,海皇,越來越囂張肆意,完全沒把她這個國主放在眼裡。  

  「你這個女人,不逼就不會說真心話,永遠不老實。」當初她為什麼將他押在國宮,什麼目的,她心裡清楚。  

  海皇的表情一斂,目光凝聚成一道光束,有些凝重地審視她。  

  她這個人,他從一開始就看不順眼,但卻讓他記憶深刻。  

  想他海皇,無論相貌美醜,從沒哪個女人讓他掛心過。  

  對於另一半的要求,他也未曾考慮過,這種風花雪月的事,他還以為要許久之後才會發生。  

  上主是覺得他日子過得太輕鬆了,認為該給他吃點苦頭,所以就給他這麼一個行為惡劣、性情詭異、不坦誠、不善良且居心叵測,還不承認自己是女人的女人!  

  他竟然看上她了?厭惡她個性的同時,卻又給她希望的承諾,難道他潛意識裡是個變態嗎?  

  海皇目光如炬且灼熱,死命地瞪著皇甫眷戀,瞪得她全身汗毛都豎起來。  

  他那是什麼眼神,兇惡之中又夾雜著不甘願,像要把她生吞入腹了一樣。  

  「我跟宮少對決的日子快到了。」她剛想要開口,便被他打斷,同時鬆開抓住她的手。  

  皇甫眷戀無法掩飾自己的詫異。他故意在逃避什麼?  

  「你想得到我這個人,不就是看中了我的天賦神能嗎?」  

  他突然將沒有被揭穿的事實說白,使得她臉色一變,有些防備地盯著他。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我,而是別人擁有這種力量,你會怎麼樣?」他突然問道。  

  怎麼樣?她怔愣住,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不是他還能是誰?她惦念著他這麼多年,留心他的一舉一動,除了他還能有誰?  

  如果不是他,換成別人,她還會像對待他這樣,也對另一個人,寄予如此迫切的渴望嗎?皇甫眷戀難掩不悅地緊抿著唇。這是什麼爛問題?她盯的人就是他,哪來這麼多假設!  

  海皇將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他的面容看起來深沉而難解。  

  「天賦神能是種缺陷。」  

  「嗯?」似乎還在思考他的上一個問題,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你以為越強就會越無懼嗎?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力量越強,越需要相應的因素來維護。  

  天賦神能的最高層,一旦開啟,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與之抗衡,無論是對手還是自己,都會被吞噬。」  

  聞言,皇甫眷戀的丹鳳眼倏地睜大,竟然……有這個秘密?!  

  「我之所以不想跟宮少動手,是因為以宮少尚武之首的實力,可能會讓我不自覺動用『合』系力量,如果他沒辦法抵抗,無論是他還是我,就只能等死。」  

  「你們之間不過是一般切磋,有必要搞得這麼轟轟烈烈嗎?」她有些急促地揚聲反問。  

  「在戰鬥的狀態之中,一切都是變數,況且以他的個性,不可能敷衍了事。」海皇瞟了她一眼,她這麼激動幹什麼?「不過或許言悅真的是契機。」  

  皇甫眷戀撇開臉,神情暗沉,已經沒有心情再聽他說下去。  

  天賦神能這種東西,她不懂,只知道很強,強到可以助她完成某些事情。但她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缺陷,對手的力量越強,就越容易引發危機?如果是這樣,她該不該利用他做那件事?  

  那次讓她記憶深刻的挑釁,讓她跟冷紀河的關係從此斷裂的導火線,她為達目的不敢鬆懈,如今時機漸漸成熟,但她該不該利用他?  

  那時冷紀河雖然輸了,但同海皇一樣,都沒有認真對待,大司法的實力……她不就是清楚冷紀河的實力,才會那麼想要海皇的嗎?  

  陷入沉思的皇甫眷戀,沒發現海皇的目光緊緊地鎖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又在算計什麼?」  

  皇甫眷戀心裡無預警地一慌,下意識抬眼看他,他察覺她的眼神有些飄浮。這個女人在想什麼?竟然出現這種從未在他面前坦露過的眼神。  

  「沒啊。」她很快轉換眼中的神采,而後浮現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他沉聲囑咐道:「海皇大人,你千萬小心,別出什麼事。」  

  或許,不會到那麼嚴重的地步,她想。  

  ***  

  太和國慶典日當天,國宮前方歡聲笑語,舉國上下一片歡騰,熱鬧非凡;而後方的競技場,卻如雷電交加,風雲變幻以至天地同驚,塵埃落定後剩下的,竟是滿目瘡痍。  

  雖然海言悅在最後關頭心有所悟,和宮少合力抵擋住海皇的力量,有驚無險地化險為夷,事情也如當初期望的那樣,言悅這個契機,改變了海宮兩家的關係,可是……  

  皇甫眷戀連靈魂都被震懾住,她徹徹底底地見識到,也再一次肯定,這世上絕對不可能有某種力量,可以抵抗海皇氣蓋山河的神能。  

  最高層的「合」系力量,竟是萬物俱寂、寸草不生。  

  皇甫眷戀閉上眼,懶散地倒臥在議事廳的長椅上,神情靜謐。  

  震撼住她的,僅僅是他的力量嗎?如果是這樣,過了這麼多天早就該平復了,但不停湧上心頭的,竟然是不知名的恐慌!  

  她的腦海裡,會不經意地浮現那天的情景,連海皇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局面,張狂怒吼,被激發內心所有的戰鬥慾望,勢不可擋!  

  如果沒有言悅,會怎麼樣?輕則是他跟宮少兩敗俱傷,重則是……  

  倏地睜開眼,皇甫眷戀的眸光飄忽不定,她怎麼可能會恐慌?!等著見識這一刻已經整整五年了,如今,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海皇能幫助她完成那件事!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不可能再有放手的念頭,更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破綻和把柄,不能再讓任何人威脅到她!  

  鳳眼狠狠地瞇成一條線,皇甫眷戀的神色看起來陰沉且無情,彷彿想藉此擺脫心裡無端竄起的軟弱情緒。怎麼可能會有「擔心」這種毫無用處的情緒,她不是早就鐵石心腸了嗎?  

  從得知自己會被父親放逐、變成一無所有的廢人時,她就逼自己不要再心軟。天下竟然會有這樣的父親,太和國的前國主,輕視自己的女兒,並打算只將她撫養到十八歲,就要讓她自生自滅。  

  女兒……什麼時候開始她連自己的性別都否認掉,是從父親正眼都不看她、卻說著讓她心驚膽顫的話開始嗎?  

  你這樣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有所作為!  

  沒作為他就可以無所謂地遺棄嗎?沒那麼容易!她會讓他知道,放棄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她是沒有保護國家的力量,也沒有精明厲害的本領,但她很懂得利用人,就算被認定不配成為這個國家的領導者,她不也坐上了這個位置,抓住這份權力了嗎?  

  父親,你該瞑目了吧!皇甫眷戀掩在袖袍中的雙手,十指狠狠地緊縮互掐著。  

  海皇,算她對不起他,事情結束後,她會好好的補償他,說不定一切順利,他不會發現什麼,那麼……  

  皇甫眷戀眸中頓時綻放出奪目的光芒,沒錯,海皇會幫她的,不知不覺就會幫她處理好,然後她跟他之間,將會有無限的可能。  

  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心裡似乎鬆了一口氣,但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喜悅,反而更顯抑鬱灰暗。可惡!  

  ***  

  原本要下個月才會來太和國訪問的東南陵第一夫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變行程,將到訪的時間提前到下個星期。  

  「第一夫人怎麼會把重要的國際交流當成自家的私事,隨便改變行程呢?」傳報消息的內務官也在一旁嘀嘀咕咕。  

  「說不定是突然開竅了呢,早點來看看到底有沒有機會搞破壞。」皇甫眷戀懶洋洋、滿不在乎地開口。「這不是很好嗎?該來的總是會來。」  

  她低沉而飄忽的口氣,讓一旁的海皇不禁皺起眉頭。雖然她還是那副吊兒郎當、不正經的樣子,但他總感覺到一絲不同,彷彿風平浪靜之下,正醞釀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算計。  

  「這個消息別急著通知風家,讓我們武白先生先放鬆一下。」她振了振精神,對內務官吩咐道。  

  哼……放鬆,她是想看風武白抓狂,然後才好讓他那個萬事皆能搞定的弟弟來幫忙吧。  

  「是,國主若沒其他的吩咐,下官先告退了。」內務官一邊說一邊瞄向海皇。還好有海皇大人,不然被國主這樣搞,不亂才怪,看樣子海皇大人似乎打算長時間守在這兒,一思及此,內務官笑得可開心了。  

  國主眷無精打采地揮了揮手,示意他隨時可以走人。內務官離開後,海皇也沒有理睬她,逕自準備離開。  

  這女人不知道又在想什麼詭計,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不過,他也沒打算當她傾訴的對象。  

  「你要到哪裡去?」他才走沒幾步,背後就傳來軟軟的嗓音。  

  「難道現在我去哪裡,還要跟你報備嗎?」海皇半回頭,拋下話。  

  眼睛一瞇,她向他投去暗含不滿的眼神。他這樣子哪有對她妥協的意思,他的姿態還不是一如既往的囂張傲慢,行為就更不用說了。  

  連那一頭深藍色的短髮,都倔強地在跟她示威!  

  「海皇大人,要不得啊,你我朝夕相處才多久,你就嫌棄我啦。」聲音由遠及近,她起身向他走去。  

  海皇眉梢一揚,不滿地轉身,直盯著來人。他厭煩她這種真真假假、敷衍了事的腔調,看來不讓她清楚明白他的底限,她是不會學乖的。  

  皇甫眷戀一走近,便發現他的唇角上揚,浮現一抹不懷好意的邪笑,頓時心生警覺,腳步頓了一下。  

  彷彿察覺到她的動作,海皇快手快腳地拽住她寬大的袖袍,將她鉗制在自己身邊。「從現在開始,在我面前你最好收起那些小心機,也別對我擺出這副吊兒郎當的招牌笑臉,我說過的話,你最好用力記住,想要我對你不同,就先讓我看到你的不同。」  

  他不疾不徐地說完後,便鬆開她的手臂,瀟灑地轉身離開。  

  皇甫眷戀足足瞪著他的背影三十秒才反應過來,趕緊疾步追上去。  

  「海皇大人,我都在你面前洩過好幾次底了,你還不滿意啊?」  

  「要不是我強逼,你會乖乖說實話?」他不滿地輕哼一聲。  

  「您得體諒我啊,我長這麼大沒跟外人相處過。」她的表情看起不像騙人。  

  海皇瞄了她一眼,她的話突然使他想起內務官曾經說過的。  

  「難道前國主還限制你的自由?聽說你們父女的關係不是很好?」  

  皇甫眷戀的視線似乎被什麼剌了一下,猛地緊縮,眼睫微斂。  

  「看來內務官跟你說了不少事。」她冷聲道。「下次要記得告訴他,多嘴不會有好下場。」  

  「那就是真的了?據說前國主不是很看重你?」他繼續刺探她的反應。  

  「看不看重很重要嗎?現在我是國主,這就是事實。」  

  她的神情越見陰鷙,海皇越感興趣。「這麼說,你這種怪裡怪氣的個性,不是天生的,而是因為有陰影?」  

  「我怪裡怪氣?」皇甫眷戀揚高音調,下意識地抬起頭。  

  同一時間,海皇彷彿早已預料到她的反應,低下頭看著她,兩人的視線相接,她頭一次毫無防備地看進他深邃的雙眼,被他彷彿看穿一切的眸光震懾住,莫名一陣恐慌。  

  他不可能看穿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皇甫眷戀的眉心一蹙,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脫口而出。「我們的關係確實不好,因為我的父親,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我。」他不是要她說實話嗎?她就告訴他好了。  

  「他唯一看重的,是像海皇你這樣的人。」  

  海皇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太穩定,表情陰沉,但他什麼也沒有說,更沒有阻止。  

  「我這種人,在他眼裡連次級品都算不上,應該直接被視為廢物吧。」語調雖然輕緩,但她的神情卻深深地透著怨恨。  

  「導致如今像海皇大人說的那樣怪裡怪氣,父親真的要負上一些責任。」她邊說邊走,忽然發覺身邊的人,不知何時停住了腳步。  

  皇甫眷戀站定,神情冷凝,掃了他一眼。海皇大人幹嘛停下來?  

  海皇突然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焦點全都聚集在她身上,肆意地看著。  

  漸漸的,他火熱的眼,彷彿一點一點燃燒掉她的大袍,蝕入她的心,他那種看穿一切的目光,讓她非常、非常憤恨!  

  「你在同情我?」她的聲音如同鬼魅呻吟。  

  海皇終於邁開步伐,三兩步走到她跟前,不給她反應的機會,電光石火間,雙手一伸,將她攬進自己懷裡,並重重地把她的臉摁進胸膛。  

  「我用得著同情你嗎?你這個狡猾的女人。」他渾厚有力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卻沒有心思反抗他,應該說,她根本就不想推拒,藉肋他的熱情、他的力量,本就是渴望已久的事。  

  原來被擁抱是這種感覺,可憐她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給予過這種撫慰,從來沒有!而他,又如何定位她?為何會有這樣的舉動?  

  「舉止行為不男不女,性情詭異乖張,除了愛算計,根本沒有什麼優點,我若是你父親,恐怕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兒。」  

  海皇一邊說著,一邊感覺到胸前的瘦小身軀,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不過……」海皇眉梢一揚,似乎有些自我解嘲地輕牽唇角。難道他不是自找罪受?  

  「哼……你就是你,皇甫眷戀就是這樣的女人,喜歡你的人,無論如何都會喜歡。」就算知道有多變態還不是一樣想探究。  

  她貼在他胸前,抑鬱與浮躁逐漸消散,心胸似乎也開闊了一點,因為他的話,她原本冰涼的心,注入一股暖流。  

  「我不是女人!」忽地,她大聲反駁,好像她就只聽進他這一句話,其餘的全當耳邊風。  

  海皇真有一股想要掐死她的衝動。  

  「你不是女人,難道我會去抱男人嗎?」他不滿地放開她,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顧自地往前走。  

  皇甫眷戀不禁愣住,隔了好久才回神,低頭想笑,卻發現當自己真的想真誠地微笑時,臉部肌肉竟然有些僵硬。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笑了?  

  「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前方的男人側頭喊了一句。  

  聞言,她擠眉弄眼、表情甚是怪異,隨即跟了上去。  

  兩人沉默地走了好一會兒,她的聲音才又冒出來。  

  「你知道那時候最得我父親歡心的人是誰嗎?是大司法冷紀河。海皇大人,你可知道大司法是什麼樣的人?」她恢復慣有的語氣說道。  

  海皇眼中精光一閃,平淡地開口。「太和國眾人稱譽的大司法?」  

  「舉國上下沒有人不稱讚他,太和國最神聖的大司法,只要稍微靠近他,彷彿都會玷污了他的靈氣。」皇甫眷戀陷入回憶,神情漸趨和緩。  

  海皇突然發現,他不喜歡她這種表情,尤其是想著另一個男人的時候,他倒寧願她回復調笑的模樣。  

  「冷紀河較我們年長,他成就最盛的時候,你我都還只是個孩子,曾有一度,我真的以為世上不會再有比他更聖潔的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  

  「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他不就貼身跟著你,你們兩人的關係很好嘛。」海皇的口氣聽起來,明顯透露著不爽和酸意。  

  「我跟他是曾經形影不離過。」彷彿沒感覺到他的情緒,她抬起頭不甚明白地看了他一眼。  

  「太和國盛傳,我和他關係匪淺。」  

  「你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海皇也不掩飾,直截了當地將自己的不爽寫在臉上。  

  「沒什麼意思呀。」皇甫眷戀調笑地打量他。「隨便說說。」  

  「隨便說說?聽你的口氣好像很懷念他。」  

  「懷念他?」她的聲音忽然又變得低沉,一掃方才調笑的模樣。  

  這個善變的女人!  

  「是,懷念他。」她的唇邊忽然浮出一抹冷漠而詭異的笑。  

  「那為什麼不找他?」  

  「就算找回來,也會是個廢人。」  

  海皇要很用力才聽得清楚她在說什麼,她的話讓他心思一轉,或許,他應該親自調查一些事,聽這個女人說話,永遠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況且,我有海皇大人在身邊,還用得著別人嗎?」皇甫眷戀戲謔地笑著。  

  海皇哼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瞥著她。「我在你身邊就足夠了嗎?」  

  「是啊,我可是盼了好久呢。」她立刻回答,快得好像早就預備好答案。  

  海皇看著眼前這個瘦小的女人,她的表情撲朔迷離,似乎在微笑。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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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站住!」  

  海皇正欲走出海家大門,身後便傳來一道強作「凶神惡煞」的聲音,海言悅三兩步蹦到她大哥面前。  

  「上哪兒去?」話音剛落,她的頭便挨了一記。  

  海皇看她那身怪模怪樣的打扮,忍不住就想踢飛她,難道宮少都沒有「教育」她嗎?  

  「我上哪兒去要你管!」  

  言悅嘿嘿地笑了兩聲,扶了扶那副黑框大眼鏡,鏡片後的雙眸閃過奸猾的光。「本來我是管不著的……只是大哥的行徑詭異,我好奇。」  

  海皇瞥了她一眼,言悅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兄妹倆在陽光下互瞪,金光灑在他的肩膀上,晃花言悅的眼。  

  他深藍色的制服外套內,是筆挺燙金邊的淺藍色襯衫,衣料考究且樣式簡單,暗金的褶邊不時晃動著沉穩的光。  

  制服外套的長度到腰際,合身筆挺,右邊胸口處有一枚金銀兩種絲線精繡的圖騰,那是代表太和國神能之尊的標誌。  

  栩栩如生的龍騰虎嘯,契合他的身份氣質,散發著獨霸天下的浩瀚之氣;腰間復古而講究的寬版皮帶下,是緊身平整的白色長褲,褲腳穩妥服貼地收進長靴中,勾勒出修長有力的腿型,和弧線結實的臀部。  

  言悅看著看著,禁不住想流口水。她家大哥,今天好英挺威武,好帥啊!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一改往日隨性的襯衫拖鞋,竟然穿上太學府的制服?!  

  四大家族繼承人的制服是專門訂製的,各有不同,但她家大哥穿的次數少之又少,平常死皮賴臉要他穿來看看,他都不肯,今天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海言悅饒富興味地彎起唇角。  

  「你看夠了吧。」雙手插在長褲口袋中,他的姿態依舊悠閒。  

  海皇是四個繼承人中最高的一位,同時外形也最容易讓人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標誌性的深藍色短髮,和他狂傲的性情互相輝映。  

  如果說他平時已經夠張揚了,那穿上太學府制服的他,就不再是世間人類的範疇,名副其實成了主宰萬物的神。  

  「大哥你好帥啊!」言悅不由分說地上前給他一個熊抱,在他還沒動手揪開她之前,趕緊撤退。  

  「不過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竟然穿得這麼正式。」  

  「東南陵的第一夫人到訪太和國。」禮節上,四大家族的人要到場表示尊重與歡迎。  

  「咦?大哥也要去?你不是一向對這種事沒興趣,很不屑地搞失蹤嗎?」言悅賊笑著。  

  「我不失蹤你好像很失望?」海皇濃眉一挑,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海言悅矮冬瓜的裝扮。  

  「怎麼會?!大哥啊,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跟那個國主眷攪和在一起後,失蹤的次數好像變少了。」言悅意有所指。  

  海皇眸色一閃,逕自離開不再理她。  

  「過分!竟然不屑我。」言悅撇撇嘴正準備回身,便又聽到他調侃的聲音。  

  「海言悅你最近是不是閒得發慌?」  

  「還好吧……」想了想,她好像一直都很閒,就是沒發慌。  

  「你去幫我調查一件事。」  

  「憑什麼啊……」她不滿地反駁,卻被不遠處的海皇狠狠瞪了一眼。  

  「你跟我說憑什麼?!」憑他容忍她用這副鬼樣子在外晃蕩這麼久!  

  「是、是,大哥你最大,不過太難、太無聊的事我不幹喔。」  

  海皇給了她一個白眼,頃刻又一臉正經地說道:「太和國曾經盛名一時的大司法冷紀河,失蹤已久,你幫我查他的下落。」說完,他便瀟灑地離開。  

  「失蹤已久怎麼查?」言悅不滿地把嘴噘得老高,很快又笑開。  

  她家大哥難道是為了什麼人才追查大司法的下落?冷紀河,冷美人家的人嘛!  

  ***  

  從他一出現,皇甫眷戀的目光似乎不怎麼安分地老是瞟過去,海皇大人果然不鳴則已,一鳴就衝上雲霄、驚為天人!  

  國主眷一邊克制自己的視線不要亂瞄,多放些心思在眼前這位雍容嚴肅的第一夫人身上,一邊難平心緒百轉千回。  

  好個海皇,平常和她單獨相處,不穿給她看,今天這麼多人,他穿成這樣平白讓別人飽了眼福,算什麼?  

  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睫,皇甫眷戀的眼尾隱約飄散出幾縷微弱暗沉的光,心有不甘。  

  無與倫比的存在感,吸引所有的目光,四大家族年輕的繼承人們,站在一起已經是絕美的畫面,而海皇不凡的態勢,更不知謀殺了多少只眼睛。  

  皇甫眷戀忍不住又看向他,沒料到他也正好看著自己,兩人的目光撞個正著,她立刻偏頭收回視線,動作快得彷若作賊心虛。  

  她怎麼會有這種反應?難道身為國主,看他幾眼還不行嗎?  

  皇甫眷戀故意不著痕跡地將臉轉開,也不急於將焦點落在他身上,她的把戲看在海皇眼中,讓他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想看就看,難道她還懂得矜持嗎?不過……海皇的笑意加深,眼底閃著幽幽的眸光,她倒是很給第一夫人面子嘛,在他面前從來不給他這樣的福利,整天只會穿著那件「工作服」,荼毒他的眼睛。  

  他還以為她沒有別的裝扮了,她現在這個樣子,才有點太和國年輕領導者的姿態,看得出來用心考量過。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外搭亞麻色中性小西裝,還配上一條窄版的領帶,多少改過尺寸的長褲,再加上她男孩似的面容和舉止,雖無女性的柔美溫和,倒也顯出幾分年輕的率性和朝氣。  

  今天的她一改先前懶散的態度,看來她還是很看重自己國主的形象。  

  「國主眷今天的表現很不錯喔。」站在他旁邊的風鏡環突然笑瞇瞇地開口。  

  「今天天氣好吧。」海皇隨口回了一句。  

  風鏡環愣了一下。這跟天氣有什麼關係?  

  「希望第一夫人在太和國訪問期間,也都能像今天的天氣一樣,風和日麗、一切順利。」  

  風家聰明不凡的二子,到底在暗示什麼?海皇轉眼看向他。  

  「這次第一夫人的行程,是由你們風家安排。」  

  「沒錯,所以先調查了一下。」風鏡環笑容滿面。「也發現了有趣的事情。」  

  「第一夫人來訪的目的不單純?」海皇的腦筋轉得飛快,立刻就點出他話中暗藏的意思。  

  風鏡環暗自驚訝。不愧是海皇大人,好強啊!  

  「現在還無法下定論,只能一邊進行、一邊觀察。」  

  海皇將視線重新落在和第一夫人站在一起的皇甫眷戀身上,眸光幽沉。  

  ***  

  東南陵第一夫人在太和國為期七天的訪問行程,前六天都風平浪靜,沒想到最後一天,第一夫人在參觀水積島時,竟出了意外。  

  雖然立刻送往國家醫院,第一夫人也沒什麼大礙,不過,事情沒這麼簡單,曾為游泳健將的第一夫人竟然會落水等著別人救命?而且還理直氣壯地指責有人想陷害她。  

  國主眷坐在議事廳正中間的大位,下方是四大家族的繼承人,只見她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互拍,狐狸似的丹鳳眼有意無意地瞥視下方的一群人。  

  早說過別怪她小人之心,這不就證實了?!她早就猜到東南陵沒安什麼好心。  

  「這不是擺明想打太和國的主意嗎,不過……」她輕聲拋下一句話,眉眼隨著表情陰沉得瞇起來,彷彿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  

  「只是癡心妄想,作白日夢罷了。」反正,她早就在等這一刻,不用她動手,東南陵自己送上門,她還比較省事。  

  她的話語和神情,讓下面的人不禁心生寒意,他們這位新國主,到底是怎樣的性情和心思,竟然完全捉摸不透。  

  海皇神色漸冷,她在算計什麼?她的樣子擺明了就是在預謀著什麼,而且事情的發展正在她意料之中!  

  海皇突然感到非常煩躁,不喜歡她有所隱瞞,厭煩她的不坦誠。  

  此時,外面有人匆忙稟告。「稟國主,國宮外自稱是東南陵的使節求見!」  

  東南陵的使節?又不是在古代,兩國也還沒有開戰,派什麼親善大使?皇甫眷戀狠狠地瞇著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外面。  

  會是誰?是她想的那個人嗎?  

  與此同時,海皇凌厲的目光釘在她身上,她卻沒有察覺到……  

  那個緩步走近的人,有著非一般人所能擁有的精瘦身形,留有一頭在陽光下會泛出淡紫色光芒的長髮。  

  那頭長及足踝的美麗長髮,隨著從容不追的步伐,輕輕擺盪,到底是為誰留的?  

  神聖的靈氣,一如既往地普照眾生,左耳上的銀環,閃爍的光澤卻刺痛她的眼,讓她禁不住睜大雙眼,氣息紊亂。  

  沒想到,真的相見了!這一刻,她連血液都在興奮!  

  冷紀河,太和國富有盛名的大司法,曾跟她關係匪淺、形影不離的男人,此刻,竟然是代表著東南陵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她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自己再見到他時,還是忍不住一股怒氣上湧。  

  皇甫眷戀原本輕搭在扶手上的五指倏地收緊,依稀可見指關節泛白,以及那隱隱約約浮起的青筋。  

  她狹長的丹鳳眼此時瞇得更小,射出的眸光卻如烈焰般燃燒著不知名的憤怒,彷彿是隱忍許久的火山,蓄勢待發。  

  她每一個表情,盡收海皇凌厲的雙眼之中,越是抓住她的心緒轉變,他的眉頭便皺得越緊,心裡有一把無名火在燒。  

  冷紀河跟她究竟有怎樣的瓜葛?她竟然破天荒出現這麼強烈的反應!  

  「國主,好久不見了。」冷紀河相貌清俊,連說出口的話,彷彿都帶著靈氣。  

  「冷、紀、河!」她的嗓音頓時變得陰沉可怕,更讓眾人驚詫的是,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她,此時猛然站起來,臉上滿是憤恨。  

  海皇因為她的反應,身體一緊,目光漸冷,不停在兩人之間搜尋。她那樣的表情,就算是憤怒也太過於強烈,彷彿是因為太在乎眼前這個男人,才會如此激動。  

  海皇眉心一緊,心中一把火熊熊燃燒,他現在非常不爽,非常!  

  「國主,我是代表東南陵來的。」  

  「你現在是東南陵的人了?消失的時日,你就是在東南陵苟且偷生?」  

  她狠毒的話讓人倒抽一口冷氣,奇怪的是,冷紀河毫無反應。  

  冷紀河目光清冷地注視著她,她回以不甘示弱的眼神,兩人交集的眸光中,似乎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回憶,和某種感情……  

  「第一夫人是在太和國受到襲擊,太和國理應承擔責任,給外界一個交代,夫人宅心仁厚,也不打算再追究,只要國主答應,讓我帶走相關的人。」  

  「你作夢!」她怒不可遏地揮動袖袍,幾乎是咆哮著打斷他。  

  「我就要看你有什麼本事從我身邊把人帶走!」她撂下狠話,不等眾人反應,便決然離開,完全不顧禮儀。  

  海皇眸光一沉,立刻起身,走到冷紀河面前,不屑且打量的目光直直地射在他身上。這是他跟他第二次碰面,心境卻是天差地別。  

  第一次,冷紀河還是太和國盛名已久的大司法,他卻絲毫不在意,無所謂地過去了。  

  而此時,海皇突然很想跟這個男人狠狠打一場,想要打倒他,然後要他把跟那個乖張不老實女人之間所有的一切,全都老老實實地說出來!  

  海皇盯著他的眼神讓人心骨寒涼,冷紀河難掩驚詫,他為什麼這樣盯著自己,好似自己是個罪大惡極的人。  

  他跟皇甫眷戀,又是什麼關係?不給冷紀河思考的時間,海皇便霍然轉身朝國主眷離開的方向跟去。  

  海皇打算插手?!冷紀河心驚。  

  ***  

  竟然在她面前大言不慚、明目張膽地說出來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為了第一夫人而來,他好大的膽子!  

  遲早,他會夥同東南陵的人,給她致命的一擊!  

  皇甫眷戀不自覺走到海皇住過的房間,彷彿想從中汲取他的力量……  

  突地,門被用力推開,她倏地一驚,隨即回神,待發現來人時,不禁愣住。  

  海皇鐵青著一張臉走了進來,沉默不語地坐在一邊,她揣測不出他的心思,遲疑著沒有開口。  

  過了許久,受不了兩人之間這種低迷的氣氛,皇甫眷戀首先打破沉默。  

  「你為什麼跟來?」  

  「冷紀河讓你這麼掛心嗎?」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各自都因對方的問題而怔愣了一秒。  

  「我為什麼不掛心?他現在是東南陵的人,是背叛太和國、背叛我的叛徒,敵人已經走到我面前了,還想帶走我的人,難道我能心平氣和嗎?」  

  她的回答,讓海皇冷笑。  

  「皇甫眷戀,你想騙誰?我說過,你對我最好坦誠點。」  

  身體一顫,她移開視線,潛意識想逃避。  

  「如果換作別人,就算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恐怕也是吊兒郎當、笑著等別人來救,怎麼一個冷紀河,就能讓你失控?」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坐下,卻見他站起來,朝自己逼近,不由感到緊張,她下意識地往後移動。  

  「什麼意思?你剛剛的表現,簡直就像要吃了他一樣,像是被情人背叛的女人,因為得不到而憎恨。」  

  海皇欺近她,偉岸的身軀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陰影,讓她感到窒息,而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她轉移視線。  

  「是不是?你這個說謊的女人,難道不是因為對他有很深的感情,才會有這種歇斯底里的反應嗎?」他的聲音冷淡,神情卻異常抑鬱。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掐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海皇……你,誤會了……」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麼,皇甫眷戀的臉上晃過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樣的反應,使他憤怒之餘,又覺得有一抹心痛油然而生。  

  「我誤會?」他冷哼,鉗制住她下巴的手指倏地收緊。  

  「你不是神通廣大到早就知道他在東南陵,早就清楚他是為了一個女人留在那裡,難道你不是因為他為了別的女人離開你,而心生妒恨?」  

  皇甫眷戀瞠大雙眸,神情死寂,雙唇囁嚅了一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我說得沒錯,對不對?」海皇嘲弄地笑了笑。他說過,有些事他會親自調查,她最好不要騙他。  

  言悅的情報、風鏡環那裡的消息,無一不顯示冷紀河身處東南陵的事,她從一開始就知情!  

  「形影不離、關係匪淺?全國人民都明白你們的關係,你還誆我?皇甫眷戀,既然這樣為什麼把我扯進來?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  

  「海皇,你有點誤會……」  

  「你敢跟我說誤會?」他深邃的眸中彷彿要噴出火來,見她想要反駁,怒火頓時燎原,僅存的自制力失控,猛然傾身向前,用實際行動封住了她的嘴。  

  皇甫眷戀被他掐住下巴,動也不能動,只能瞪大雙眼,看著他的俊臉靠近,接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柔軟的唇覆上了她的。  

  海皇在幹什麼?他的嘴竟然在她的唇上?!海皇吻她?!  

  等到海皇發洩完怒氣,才肯離開她的唇,她手一伸,下意識想掐住他的脖子,卻反被他一把擒住。  

  果然,她連反抗行為都不像個女人。  

  「不是女人你也親,竟然敢親我?!」皇甫眷戀歇斯底里地大吼。  

  海皇乾脆一把將她抱起來,自己反坐進椅子裡,再用自己的身體困住她,不讓她掙脫。  

  好,既然到了這一步,大家也不用再惺惺作態,一切挑明了說。  

  「我是國主,你敢對我有這種行為!」  

  「你是國主,不過也是個女人。」  

  「我不是女人!」她氣急敗壞地反駁,卻被他更加用力地抱住。  

  「你是不是女人,由我說了算,我看中的,就是女人。」為什麼一直要在這個問題上繞圈圈?  

  皇甫眷戀一愣,喃喃道:「你看中的?」  

  「是,得意吧!我竟然會看中你這個莫名其妙又陰險乖張的女人,這下子你開心了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忠心的對待嗎?」  

  「不過……」他突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讓她全身發寒。  

  「我不會要不公平的東西,你最好想清楚,冷紀河跟我之間,你到底要誰?如果你要冷紀河,就永遠別想靠近我。」他不可能跟別人分享東西。  

  皇甫眷戀盯著他好半晌,見他的神色始終未變,她才確定他說的是真的。  

  意識到這一點,她的眼中再也掩飾不了奪目的光采,彷彿終於抓住自己渴望的東西,欣喜萬分。  

  她因為他的話,臉上洋溢出真切而愉悅的笑容,心裡興奮喜悅,此時此刻,什麼計謀、利用,統統想不起來,只有一個念頭:他是她的,他喜歡她!  

  只是單純因為他對她的感情而高興,從來沒有人,這麼囂張肆意地對她表示過,從來沒有。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被人喜歡,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海皇,你搞錯了。」她突然開口,聲音輕緩。  

  海皇揚高眉,面色頗為難看,不發一語,也不打算鬆開她,靜靜地等她說完。  

  皇甫眷戀放心地往後一靠,靠在他的胸膛上。這副可靠的胸膛,是她的了。  

  「我跟冷紀河之間,形影不離、關係匪淺,這些確實是真的,我跟他曾有過某種不可分割的感情,這也是真的。」  

  她的話,使他心裡一陣翻騰,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平息竄起的妒火。  

  「不過,不是你說的那種。」  

  「什麼意思?」  

  「沒錯,我是從一開始就清楚他在東南陵,也知道他是為了東南陵的某個女人才留在那裡,當初他之所以能夠平安無事的消失,是得到我父親的允許。」  

  她在說謊,但現在不得不這麼做,冷紀河能夠離開,是因為和她達成了某種協議……  

  「但這並不是讓我激動的原因,我會這麼憤怒,是因為他的背叛,父親同意不代表我同意,背叛我對他的信任、背叛新國主,離開已經是錯,現在還代表敵國來跟我示威,豈不是錯上加錯?」  

  海皇盯著她,研究著她臉上的表情。  

  皇甫眷戀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真謹慎回視他,問道:「你知不知道我跟冷紀河的關係,是怎麼建立的?」  

  海皇不答,察覺她的唇邊浮起一抹冷嘲的笑。  

  「我跟他,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不就是這樣嗎?眾人以為的形影不離,其實牽扯了許多利害關係,而不得不妥協、順從。  

  冷紀河,不知道有沒有真心誠意地順從過她,看似平和的相處下,不過是各自為各自的利益謀畫。  

  看似不可侵犯的大司法冷紀河,不過也是個……凡人。  

  所以,他們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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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海皇不由得想起半個小時前,她還對著冷紀河冷嘲熱諷,此時竟然如此冷漠地撇清一切。這個女人實在可惡、可恨……又可愛……  

  「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旁人以為無論如何父親都會將國主的位置傳給我,冷紀河為了在我這一代轉換冷家的影子身份,而我是為了獲取他的輔佐……」  

  「所以你們兩人一拍即合,從此狼狽為奸?」海皇接下她的話,如果仔細聽,當他說「狼狽為奸」四個字時,尾音還帶著小小的火苗。  

  他不想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太和國盛名一時的大司法,不過按照她的說法,對兩人的關係似乎沒有比這個更貼切的了。  

  當然,他絕對不會想再用「形影不離」來形容!  

  皇甫眷戀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接著說道:「冷家影子家族的宿命在父親手上不可能改變,所以我跟他達成協定,只要他對我忠心耿耿,只要我成為國主,必當還他冷家光明。」  

  突地,她原本平靜的面容開始扭曲,嘲弄地笑了笑。  

  「這次他以第一夫人的名義要求帶走的人,不出所料就是冷煙涼,我把冷家唯一的子嗣放在身邊這麼久,就是為了等冷紀河回來討人。」  

  「為什麼?既然這樣契合,冷紀河為什麼會消失?」海皇皺著眉提出疑問。  

  「可不就是因為海皇大人你嘛!」皇甫眷戀似笑非笑地瞅著他,神情擺明了他才是罪魁禍首。  

  「原本我們之間的互利關係維持得很好,還以為可以平穩持續到我成為國主的那一天,沒想到海皇大人不經意的現身,竟然同時震撼了我和他,也成了我們分道揚鑣的導火線。」  

  「在此之前,我只見過你們一次。」  

  「沒錯,就是那一次。」她掙脫他的鉗制,站在他面前,注視他的丹鳳眼中,忽然盈滿亮燦而火熱的光芒,那種想將他佔為己有的思緒,已經呼之欲出。  

  她動情而誘人的眼神,讓海皇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情潮,明朗透徹的眸光變得深幽而迷離,忍不住伸手一撈,再一次將她攬進懷中,讓她纖瘦的嬌小身軀,可以毫無顧忌地嵌進他寬闊安全的胸膛。  

  皇甫眷戀霎時只覺全身僵硬,無法適應如此熱情的擁抱,不自覺地想推開他的手臂,卻因為需要和他肢體接觸而遲疑了一秒。  

  除了他,沒有人疼過也沒有人抱過她,她的一切是她努力爭取來的,無論這份努力是為非作歹還是陰謀暗算,她只知道,再崇拜一個人的力量,也不能變成心靈上的依靠。  

  就算只有一個人,她也硬撐過來了,不是嗎?不需要情感上的關懷,不需要在人前敞開心胸,讓人分不清真假才能保護自己。  

  可是海皇卻與她完全相反,這個男人要求獨佔的主控權,要求她最好老實一點,要得到他整個人,就要拿真實的自己來換!  

  皇甫眷戀心頭蒙上一股灰白的情緒,她是什麼樣的人,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如果,他發現她騙了他,知道她圖謀不軌、想要利用……會怎麼樣?會從此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嗎?  

  一思及此,皇甫眷戀的心忽地緊縮,一絲異樣的疼痛從心頭鑽了出來。  

  察覺到她突如其來的沉默,海皇不由得收緊雙臂。「接著說。」  

  她呼出一口氣,神色趨於平靜。  

  「如果沒有見識過你的力量,我不會那麼想要得到你,冷紀河就不會察覺我的企圖心。他這個人相當敏銳,察覺自己的重要性可能被人取代後,便立刻聯想到改變冷家命運這件事似乎無法從我這裡實現。」  

  「如果沒有互利價值,我又怎麼可能會幫他?他大概就是這樣認為的。」  

  只是她跟冷紀河的關係,他想抽身也不是容易的事,就算她不再利用他,也不可能放走手中的棋子。  

  冷紀河很清楚她的習性,所以才答應協助她完成「那件事」,作為離開的條件和籌碼。  

  「這樣看來他消失得很聰明。」海皇隨意拋出結論,神色卻若有所思。  

  「哼……還懂得在東南陵從長計議、伺機而動呢。」  

  「你打算怎麼處理他的要求?答應還是否決?」  

  似乎也感覺到親密的姿勢維持太久,不太符合兩人的個性,他鬆開了抱住她的雙手,皇甫眷戀立刻彈開,卻沒有離太遠。  

  「他不是想帶走冷煙涼嗎?就讓他自己去問妹妹的意見好了,如果冷煙涼願意跟他走,我也可以寬宏大量,讓他們一家團聚,甚至還能解決第一夫人的事,一舉兩得。」  

  「你給冷煙涼下了什麼蠱?」海皇絕對不相信她會這麼好心,海皇用一種「早知道你是什麼人」的眼神斜睨著她。  

  「你不要一直用這種眼光看我,我偶爾也會大發慈悲的,何況我對煙涼不差,相信她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因為事情的重點根本不在冷煙涼身上,皇甫眷戀的眼中閃過一抹譎光。  

  「我不認為你會大方到讓冷紀河把人帶走,如果冷煙涼同意了,難保你不會下手把人軟禁在國宮裡。」如同當初對他一樣!  

  「所以……」皇甫眷戀凝視他的目光,忽然變得熱切。  

  海皇暗自一驚,她的眼中有某種難以抑制的企圖,等著破繭而出!  

  那是對他的渴望,彷彿累積了很久很久,原本壓在心裡最底層,藉由此次宣洩出來,卻又克制住自己,痛苦地掙扎著。  

  海皇的眉心不由得緊皺,她到底對他寄予了怎樣的感情和希望?為什麼不明白說出來?  

  「海皇大人,請你幫我一件事。」盯著他的細眸沒有閃爍,皇甫眷戀的嗓音很輕卻夾雜著無比沉重的思緒。  

  海皇沒有回答,只是以同樣凝重的目光回視著她。  

  「請你廢了冷紀河,只要廢了他,便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夠仁慈了吧!她原本還想殺了他的!  

  她果真是個壞人,從沒有真正取過別人性命,第一次開口,竟然就可以這麼輕鬆而堅決地做出決定,她果然天生冷血又狠毒。  

  說完,她的目光沒有焦距,彷彿血液奔騰到極點而呈現呆滯。  

  海皇也被她的話驚得神情遽變。「『廢了』,是什麼意思?」她這個決定,是早就預媒好的?還是臨時起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以海皇的實力,大司法就算很強,但要打敗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不是嗎?」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計畫,要我幫你做這件事?」  

  海皇冷靜的嗓音忽然喚回皇甫眷戀迷離的神志,頓時下意識感到驚慌,他看出來了?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  

  「沒有……計畫,只是這麼希望。」她倔強地轉開頭,斂下眉眼,掩飾自己的心虛。  

  「你不用驚訝,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背叛者就該給予懲罰!想後半輩子在東南陵過太平日子,沒那麼輕鬆!」  

  「你真正的目的,就只是為了這個?」他如果真信了她,就不叫海皇!  

  皇甫眷戀什麼樣的心眼,難道他會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這麼瞭解她?這個認知著實讓他痛恨,清楚她別有用心,卻又甘願跳進她的陷阱裡。  

  「不然,你認為還有什麼?」微微挑眉,她不經意地問道。  

  「你最好不要說謊,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你瞞著我……」  

  「會怎麼樣?」她莽撞地打斷他的話,煩躁焦急地追問道。  

  海皇突地被打斷思緒,愣了一下什麼也沒回答。會怎麼樣……他會把她怎麼樣?這個答案,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你的回答是?」  

  「我要考慮。」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她,立刻見她抖了抖肩膀,卻沒有反駁什麼,彷彿極力隱忍著某種不甘心。  

  ***  

  內務官突然被海皇私下傳見,心中忐忑不安。海皇大人找他,百分之一千是為了國主的事,而國主早就警告過他,再多嘴的話……嗚,他的舌頭恐怕不保。  

  海家別院中,獨留海皇一人,破天荒有閒情坐下來喝喝茶。內務官看著眼前「裝模作樣」的海皇大人,心裡更是不安。  

  「我也不拐彎抹角,國主在大司法消失之前,兩人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你統統說清楚。」  

  「海皇大人,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海皇挑眉,睨著他。  

  「身為內務官,連前國主對她不好,她心理有陰影這種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還有什麼是你不瞭解的?」  

  內務官冷汗直冒。海皇大人說話也太……直接了吧。  

  「海皇大人,國主的事情下官不敢多嘴,您大人有大量,放下官一馬吧。」  

  「因為上次的事她警告過你了?」海皇輕哼一聲。「難道你就不怕我?」  

  「海皇大人跟國主都是下官效忠的對象。」你們兩人都一樣可怕!內務官在心裡喃喃自語。  

  「我是為她好。如果你想在將來看見一個正常的國主,現在就別跟我打太極。」海皇的聲音突然變得凌厲而洪亮,震得內務官情不自禁抬頭凝視。  

  海皇大人的表情,肅穆而認真,他是真的在替國主著想吧……  

  「你應該知道冷紀河回太和國的事,而偉大的國主派給我一個很特別的任務,你知道是什麼嗎?」  

  內務官神色一驚,失措的表情被海皇盡收眼底。  

  「她要我廢了冷紀河。」  

  內務官倒抽一口冷氣,神情驚懼。「這不可能……」  

  「這非常有可能。」海皇不顧他滿臉焦慮,逕自強行打斷。「你心裡清楚,她早就有這樣的想法。」  

  皇甫眷戀是不是早就有此計畫,他不清楚,不過眼前顯然知道內幕的內務官,因他的試探而神色大變,就證明一切不簡單。  

  「國主眷跟大司法,就算不是推心置腹的關係,也不至於……」內務官的話只說了一半便停頓。  

  「連兩人不夠『推心置腹』這種事都知道,看來沒有內務官不清楚的。」海皇冷哼了一聲,火燙的視線落在內務官的身上。  

  「說!有什麼陰謀詭計?!」  

  「海皇大人……」內務官伸手拭去額際的汗珠。  

  「下官之前如果在海皇大人面前冒昧說錯了什麼話,請大人原諒。」  

  海皇不發一語,讓人無法揣測他的心思。  

  內務官心思輾轉,看來今天想輕鬆地走出海家,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今日同海皇大人的談話,絕非國主的意願,只是下官看多了而有所體會。」  

  意思是,他可不是在幫國王說話,僅是發表一下自己的感想囉?這個內務官倒是很機靈嘛。  

  「下官並不是很清楚國主跟大司法之間發生的事,之前跟海皇大人提過,老國主對國主百般忽視,因為繼承的問題,父女之間似乎有很難解的矛盾。」  

  「什麼意思?」海皇的神經一緊,敏銳地嗅到問題的關鍵。  

  內務官似乎有難言之隱,但很快又像下了某種決心,直直看向海皇。  

  「下官一直認為大人是頂天立地、值得信任的人,下官所說的話,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罪名,但還是願意相信,大人有足夠的智慧辨別真偽,幫助國主。」  

  他的話語暗含某種請托!意識到這一點,海皇的神色益發謹慎,面對內務官時,也稍微收斂了盛氣凌人的壓迫感。  

  「大司法消失之前,老國主並非將國主之位傳給國主眷,更有想將國王眷放逐的傳言。」  

  什麼?!海皇眼中閃過驚詫之色,他的目光如炬。就算前國主不看重、不傳位於她,但是放逐……  

  「如果國主之位不是傳給她,會怎麼樣?」  

  「前國主傳位是先決條件,如果沒有,新任國主將會由四大家族共同選出。」  

  「知道這件事的人還有誰?」  

  「國主和父親的感情不好,國宮內的人多少都知曉,但這件事,實際情況沒有幾個人知道。」  

  「冷紀河呢?」海皇直截了當地點明。  

  「大司法常伴國主眷左右,自然……是清楚的。」  

  「既然如此,兩人之間必定有所對策,冷紀河為她謀得了國主之位?」  

  海皇直言不諱,使內務官倏地一驚,猛然抬頭,看著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他擁有的不僅是不可估量的力量,還有驚人的智慧。  

  「這個……下官真的不清楚,大司法是在前國主病危後,國主眷繼位前消失,中間約莫一年,兩人之間是否有所協議,無人得知。」  

  內務官的話到此為止,海皇陷入沉思,或許他根本無須思考什麼,因為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只是他不清楚她到底將他放在什麼位置?讓他做這件事,是基於怎樣的心態?為她謀事的將士?還是有重要到將他放在心裡?  

  他真的不清楚。  

  ***  

  冷紀河不能成功帶走冷煙涼,是什麼原因已經不必追究,事實就是她的估算沒有錯,那麼……  

  「國主,大司法在外求見。」內務官的聲音傳進來,她露出詭異的笑容,心想他是該來見她了。  

  「內務官,他已經不是大司法了。」  

  突地,內務官被她聲音中暗藏的寒意震懾住,他該不該告訴國主眷,此時要見她的,不只冷紀河一個人……  

  冷紀河走進來時,週遭的氛圍似乎也冷凝了幾分,外面明明陽光燦爛,如今內外卻有如此大的反差。  

  「眷。」他用過去慣用的稱呼喚她,見她的唇角浮起一個詭譎的弧度,瘦小的身體被包裹在寬大的長袍中,一如既往讓人感到心顫。  

  一如既往……這個心機深沉又善變的孩子,並沒有多大改變,內心依舊孤寂、充滿惶恐。  

  其實他對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即使曾經互動密切,也未曾親近到可以瞭解她的心,即使如今她對他不懷好意,他也沒想過要恨她。  

  「冷紀河,你總算來了,你消失得無影無蹤,害我老是惦記著。」惦記著他是不是會有反噬她的一天。  

  「當初不是眷親口答應放我走的嗎?答應如果我幫你達成那件事,你這位新國主便不會再干涉我的行蹤。」這就是他跟她之間的協議。  

  「我是放你走沒錯,你倒是一走就走到東南陵去了,我放你走,可也沒讓你去當叛徒啊。」她沉著聲音,諷刺道。  

  冷紀河神色一凝,正色幾分。  

  「國主一直都知道我在那裡不是嗎?所以才會硬把煙涼留在身邊,等我自投羅網,而從我離開後,你就在等待時機的成熟。」  

  冷紀河微微一笑,如今時機已經成熟了嗎?她既擁有海皇,也等到他自投羅網。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國主也從來沒有信任過我。」所以,他必須離開!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況且不會有人在被人握著把柄時,還能安穩地過日子。」她瞥了他一眼,平淡得沒有任何表情。  

  「所以,你還是得到了海皇,這一次便是要了結我的時機?」  

  他緩緩地說,發現在提及海皇時,她的肩膀似乎震動了一下,撐住腦側的五指顫了顫,眼中晃過複雜難解的光芒。  

  冷紀河綻開笑顏,看來也並非完全沒有改變,至少從來沒有人,能讓她有這樣的反應。  

  「如果你不回來,或許我也不會怎麼樣,既然你回來了……」  

  「國主難道沒有想過,或許我從來沒有背叛你的心思?」  

  「有。」皇甫眷戀堅定地給出一個字。  

  「但是很快就沒了,冷紀河,你清楚我們是基於互利關係才走在一起,這種關係真的靠得住嗎?你也知道我的猜忌心重,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得不防。」  

  「這件事……」冷紀河似乎察覺到什麼,若有所思地朝門外瞟了一眼,又展開笑容。  

  「作為當初在前國主病危、神智不清時,篡改繼位遺囑的共犯,我沒有想過離開後再回來反噬你,這次僅是為了帶走煙涼,純粹為了我冷家的命運。」  

  「你有沒有想過是你的事!」因他的話而震驚,皇甫眷戀倏地坐直上身,夾雜著驚駭與凌厲的神色。  

  那件事,他竟然能夠說得如此輕鬆簡單,她深埋在心裡的秘密,他竟然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國主,你緊張,是因為你太看重這個位置,一個女孩子過於愛好權力,不是件好事。」  

  「我不是女孩子!」皇甫眷戀突然失常,淒厲地叫喊著,眼前這個人是最清楚她底細的人,她心生惶恐,就算他不曾想過要害她,更不想反噬她,那又怎樣?  

  這種「不想」,可以維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她要的,是千秋萬代!  

  所以,她要鞏固自己的勢力,廢除一切可能危害自己的事物,有什麼不對?她能得到的,不過也就是這些,牢牢地抓住有錯嗎?  

  「你如果連自己的性別都否決掉,不就和你父親一樣,看輕自己嗎?」  

  冷紀河一邊說,一邊留心注意著門邊的動靜。  

  「冷紀河,我不是來聽你說教的。」她咬牙切齒地擠出話。  

  「雖然我不認同前國主對你的態度和想要將你放逐的想法,但是,其實你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深受他的影響。」  

  彷彿沒看見她想要將他凌遲的兇惡眼神,冷紀河笑得雲淡風輕。  

  「想要得到權力,想要這個位置,是因為不知道失去這些後,自己還能怎麼辦,非常惶恐,極其害怕,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為你,所以牢牢地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死也不放。」  

  「就算是這樣,大司法,請問有什麼錯?」她的聲音彷彿來自嚴酷的寒地,冷得讓人心顫。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達成自己的目的,眷,你這樣是永遠不可能得到內心的滿足的。」冷紀河看著她,目光溫和地勸說。  

  「我以為,有海皇在你身邊,你會有所改變。」那個人的熱情、可顛覆一切的力量,難道還無法改變皇甫眷戀的內心嗎?  

  她臉上一切憤恨淒厲的表情,眼中刺骨寒心的眸光,因冷紀河的話,不,只是因為聽見那個人的名字,想起那個人的樣子,而漸漸凝結。  

  海皇,真的沒有改變過她什麼嗎?他給予她的、對她說過的話,她真的全都不在乎嗎?他對她而言,難道只是為了打倒冷紀河的「工具」嗎?  

  不是這樣的,她心裡有個聲音在吶喊,早就不是這樣了。  

  他要求她給他真實的自己,要求她給他同等的感情和信任,他還給她可以依靠的胸膛、安全溫暖的擁抱,好多好多……  

  即使知道她性情惡劣、心機深沉,再怎麼看不順眼,他也還是留在她身邊,他沒有說,但她清楚,他在兌現自己的承諾。  

  海皇,原本自己對他的力量是那樣的渴望,如今,已經變質成什麼樣子了?  

  想將他牢牢地拴在自己身邊,不讓他離開,只是她一個人的,這樣的感情,到底是基於什麼?  

  皇甫眷戀的心裡翻起驚濤駭浪,她不明白這樣的兒女私情,以前從來不曾想過。他改變了她什麼?在她心裡加了什麼?  

  冷紀河看著她瞬息萬變的表情,她整個人的心思,似乎已經不在這裡,思緒紛飛。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悄悄地退下去。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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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冷紀河退出議事廳,溫和地偏著頭,朝雙手插在口袋裡,慵懶地倚在門邊的男人問道:「如何?」  

  海皇眉心緊鎖,神色不明,眸光浮沉,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希望你能夠點醒她。」冷紀河說完,便笑著準備離開。  

  耳環在陽光下閃著斑斕的金光,纏緞的長髮如瀑,可是才跨出第一步,突地頓住。風過無聲,只有一處動靜,頸邊略有異樣,接著……  

  一絲柔軟而泛著淡紫色光澤的髮絲翩然而落。  

  冷紀河雙目一斂,轉瞬回身瞪向海皇,修長的身形呈現出戒備的狀態,不知何時,右手心中便多出一根金光燦燦的手杖,輝映著大司法的飄逸身姿。  

  「哼……動作很快嘛。」海皇輕笑一聲,甩了甩手掌悠閒地走近他,在瞄到他手中握有的「戰將神杖」時,眉頭一抬,張揚地笑道:  

  「尚武家族的冷家就擁有國主親頒的兩根戰將神杖,沒想到離開太和國的你,竟然還肯使用。」  

  「離開太和國的是人,尚武家族的名譽,冷家從不敢遺棄。」  

  「很好。」海皇氣勢非凡地回道。「你應該清楚,即使是曾為大司法的你,也無法贏我。」  

  「我知道,五年前就很清楚。」冷紀河冷靜地說。  

  「但是你我之戰,勢必要有個結果。」  

  「為什麼?」冷紀河驚訝,他不願跟海皇對決,百無一利不說,也不想讓曾經的大司法,與神能之尊為莫須有的理由戰鬥。  

  「因為,這是國主的命令。」海皇沉重地給出答案,彷彿一顆重石砸下。  

  冷紀河忽然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他的決心看起無法動搖,可是海皇怎麼可能在得知一切後,還願意因國主任性的要求跟他打?難道,他真想廢了他嗎?  

  「想完了,就到競技場來。」海皇丟下話,轉瞬間人影消失。  

  冷紀河握著戰將神杖的五指不由得收緊,眉心憂鬱地微蹙,隨即朝競技場的方向奔去。  

  ***  

  「國主!」  

  皇甫眷戀一愣,突來的驚呼聲將她的思緒從遙遠的邊際拉回,剛回神的她,臉上還有些微莫名的茫然,看見內務官急忙地跑進來,下意識攏起眉心。  

  「什麼事?」她問得有氣無力。冷紀河竟然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溜了!  

  「海皇大人跟大司法,在競技場對決!」內務官也不拖延,一口氣報告完畢。  

  「什麼?!」她大驚,神色倉皇。「怎麼可能?」  

  她是想要他幫她處理掉冷紀河,可是……怎麼會這麼快?而且還是在太和國宮,此時思緒混亂的她,根本措手不及!  

  「剛才下官就想稟告您,大司法見您的時候,海皇大人正在外等候。」  

  皇甫眷戀的雙眼倏地睜大,晃過難以置信的眸光。他在外面?那麼……他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知道了為什麼還會跟冶紀河對決?不知道又為什麼突然願意為她辦這件事?  

  事情按照她的計畫進行到最後,她終於如願以償,應該興奮狂歡才對!為什麼現在卻沒有一點激動的情緒?漫上心頭的除了不安,喉頭甚至還有哽咽的酸澀。  

  「國主,您是不是也要趕去競技場?」內務官看著她陰晴不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  

  皇甫眷戀這才醒悟過來,不發一語便逕自往外走,途中卻因為內務官的話,又再次頓住腳步。  

  「聽說上次在慶典日與宮少的對決中,因為啟用了最高層的『合』系力量,實在太過損耗,海皇大人似乎仍未恢復,不知道現在怎麼……」內務官的碎念還沒結束,便突然被人揪住領口。  

  皇甫眷戀滿臉陰鬱,表情恐怖地盯著他,她的身體雖然瘦小,但爆發力卻相當驚人。「你從哪裡聽來的?」  

  「是……不是,是總務大臣不小心透露的……」內務官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她鬆手疾步而去,勁風灌進衣袍,吹得圓鼓鼓的。  

  她並非沒有想過,也曾為海皇如果再次動用「合」系力量,會有危險的事擔心過,但是,她故意、故意將這些從腦中全部摒棄掉,安慰自己沒關係,憑他一定可以贏得很輕鬆。  

  她無法想像他會出事,這絕不可能!他在她眼中就是屹立不搖,絕不會失敗的神!如果出什麼事……皇甫眷戀的表情扭曲又痛苦,扭曲的是她感到微痛的心,痛苦的是自己理解不了難以名狀的情緒。  

  想到這裡,她加快步伐,競技場並不遠,可今天走得這樣急卻還沒有走到?彷若宏大的溝壑擋在面前。  

  到了!稍緩的情緒還沒有落下,便又提了起來。她已完全看不清競技場中,哪裡是人影,哪裡是光影,哪裡有風動,哪裡有氣流。  

  宮少卿與他的對決,天地同驚的那一幕,此時漫上她的眼簾,宮少身為尚武之首也沒能打敗他,冷紀河就更不可能!  

  可是……那一戰確切的說,萬靜歸一後,是兩敗俱傷。  

  突然一陣狂風肆卷,帶起飛沙走石,席捲的風中夾雜著刺人的沙石,刮痛她的臉,卻來不及顧及這些,極力想要看清眼前瀰漫出的一片混濁。  

  皇甫眷戀不禁伸手用衣袍擋面,想要上前,卻差點被外擴的氣流撂倒!這副無用又弱不禁風的身體,她早就說過受不了自己身為女人!  

  競技場中,海皇只攻不守,攻勢犀利精準,卻與同宮少卿對決時略有不同,那時僅僅是一式回合,便足以令天地變色。  

  而此時,已攻數次,冷紀河仍有餘力回擋,而海皇在多次的攻打中,似乎故意露出破綻讓他有機可趁。  

  冷紀河也不由得懷疑起來,他是故意只攻不守,給他時機瞄準空隙嗎?海皇到底是怎麼想的?  

  「大司法,看清楚,好好接這一式,說不定以後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看到天賦神能的絕妙。」人影疾分,海皇立於一側,突然說出讓冷紀河疑惑的話。  

  只是冷紀河還來不及細想,便見海皇的十指變幻,週身浮出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真實的景象。  

  他的身體表面似乎溢出薄薄的一層金光,風聲赫赫,光影扎眼,隨著身體的變幻,奧意自七出。  

  「千荷栽,凝力聚,萬朝同一;本歸土,力從心,破象萬生。」  

  冷紀河雖然沒有宮少卿厲害,但他曾為大司法,必有其過人之處。  

  特有的性情使得他對萬物觀察入微,從而領悟能將傷害減到最低的可能,而非強碰強的硬拚。  

  當海皇口中逸出「千荷萬象,歸」的奧意時,所有的力量積聚在指尖,一觸即發!  

  冷紀河卻也瞄準了之前一直留心的情景,在他攻時回擊,自己不可能有勝算,而一般人在使出一招後,通常會有瞬間的鬆懈,他不知道海皇是不是也會這樣,但如果能避過這一式,再立刻還擊,是否可行?  

  可不可行都容不得他多考慮,冷紀河只能隨機應變。可是……本以為極難避過,卻沒料到,這一式的威力卻遠不及之前!  

  冷紀河察覺出異樣,卻也來不及收回自己一念之間擊出的戰將神杖。  

  他彷彿看見海皇的唇邊有一絲詭異的笑,像極了皇甫眷戀的笑容,高深莫測的,讓人摸不清的。  

  他是故意的!冷紀河驚悟到這一點,一貫平和的臉上,也露出驚駭的表情。  

  海皇怎麼可能會被他打倒?就算自己反擊成功,戰將神杖的威力也不足以擊潰他,絕不可能!那競技場中躺著的這個男人是……  

  冷紀河神色複雜,想要走近細看,剛跨出一步,眼前便晃過一抹人影,從他身側急忙經過,寬大的衣袍打在他的手背上。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皇甫眷戀疾星飛竄的步伐,在快要靠近地上那個躺著不知如何的男人時,突地頓住,不敢置信地瞪著冷紀河。  

  「這不就是國主眷你希望看到的事嗎?只是結果非你所願罷了。」冷紀河彷彿領悟了什麼,突然恢復常態,淡淡地開口。  

  「你住口。」陰沉的聲音沁入人的心骨,她陰鷙的目光直直刺向他,眼中射出無窮無盡的黑暗,滿是憤恨。「倒下的人難道不該是你嗎?」  

  「有戰鬥,就有勝敗,輸贏本就是不可預測的事。」  

  「但是海皇絕不可能輸,他絕不可能輸!」衣袍下的身體有著些微的抖動,抑制不住般逐漸變得劇烈,她要環抱著自己的雙臂,才能穩住。  

  「你在意的是他會不會贏這件事?還是在意他這個人?」冷紀河問這句話時,目光意有所指地瞄了瞄躺在地上的男人。  

  皇甫眷戀被他一問,猛然驚愕,回頭看了看。在意這件事還是他這個人?他是海皇,不可能是別人,別人也不可能是他!所以這件事只有他才能完成,她在意事也在意人,有什麼問題?  

  她不自覺走到海皇身邊,見他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就像睡著了一樣。  

  和宮少對決時也不曾這樣,難道是因為上次損耗太大,還沒有恢復嗎?可是他為什麼不說?不,海皇斷然不可能跟她說的,這是他的尊嚴。皇甫眷戀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側臉,卻倏地收回手,好涼!  

  「你對他做了什麼?!」皇甫眷戀怒不可遏地朝冷紀河大吼。  

  做了什麼?如果他說什麼都沒做,她大概也不會信,冷紀河笑了笑。  

  「國主,其實你很在意他是嗎?你從來沒有信任過什麼人,連我也不曾得到你絲毫的信任,沒有價值,便可以毫無顧忌的丟棄,但是他呢?就算今天輸了,你還是會要他留在你身邊,不是嗎?」  

  冷紀河的聲音溫和,頂上的陽光也無比溫暖,但她卻感到身體泛出一陣寒冷,一種彷彿被刺穿的狼狽。  

  「原本只是渴望得到他的力量,而漸漸變成無可救藥的依賴和信任,海皇,他具有感染你的能力,能夠將你從那個陰暗狹窄的角落拉出來,可以將他身上的光與熱,分散給你。」  

  「冷紀河,你真以為自己很瞭解我嗎?」她忽然冷漠地站起身。  

  「國主,敞開心懷承認自己的內心,不是軟弱的行為,也無須害怕,沒有人會把它當成你的弱點來攻擊你,也不會有人因此來搶奪你的東西。」  

  「冷紀河你住口!」她聲色俱厲地警告他,努力想要使自己恢復以往的狀態,絕對不是他說的那樣,她是國主眷,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我在意他,本就是為了利用他來廢掉你,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目的,什麼信任什麼溫暖,根本是無稽之談,你在胡說些什麼?」  

  時間,就此停住。  

  「或許,他就是在亂說。」  

  忽然,沉重而渾厚的男聲從下面傳來,皇甫眷戀心一顫,緩慢地回頭,什麼時候,躺著的這個男人已睜開精湛的雙眼,奪人心神的目光揪緊她的靈魂,她掩在衣袍下的手心,滲出一片冷汗。  

  「你沒事?」  

  海皇耙了耙一頭深藍色的短髮,雙手一撐、坐了起來,冷淡而嘲諷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出事你會很開心嗎?」  

  皇甫眷戀雖是站著俯視他,卻感覺不到一點優勢,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渺小到他一個眼神、一句話,就可以讓她呼吸困難。  

  「皇甫眷戀。」他忽然喚出她的名字,臉上的神情冷淡疏離,彷彿已將她隔絕在心外,這個認知使她的五指狠狠地掐進了掌心。  

  「你真讓人感到心寒。」海皇的語調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沒有任何感情波動。「我原本認為你這個人再壞,也不是無可救藥,那只是你父親置於你身上的桎梏,只要你肯,再加上有人拉你一把,你會有所改變。」海皇低下頭,不願再看她。  

  「為了你那份該死又幽怨的父女情,我像白癡一樣心疼你,甚至願意拿出我的忠誠,來換你誠心的對待。明知你這個女人很難搞,卻也義無反顧,可是你,除了欺騙和算計,付出過什麼?」  

  她的臉上瞬間漫過哀淒的神色,但又立刻極力掩藏起來,撇開臉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難堪,片刻後才開口。  

  「如果你對我有這樣的感情,為我付出和做事又有什麼不可以。」  

  「你先搞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海皇突然一聲爆吼,彷彿火山爆發般騰身而起,一掌鉗住她的肩膀。  

  「權力是吧,國主的位置是吧,你愛的就是這些,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早就告訴過你,你最好不要騙我。」  

  「我沒有錯。」彷彿沒看見他的憤怒,她沉靜得可怕,只是袖袍下掐進掌心的十指,漸漸有濡濕的感覺。  

  「失去這些,我就等於失去一切,沒有實力還裝腔作勢的人,想得到更多,除了暗算詭計,還能用什麼方法?我沒有錯。」  

  「好、很好。」海皇猛然鬆開她的肩膀,後退一步。「皇甫眷戀,你真的很有本事……」  

  他一邊退,一邊冷冷地盯著她,數步後決然轉身,毫不眷戀地離開。他怕自己真的會忍不住想要掐死她,狠狠地掐住這個該死的女人!  

  皇甫眷戀的手,反射性地一抬,似乎想喚住他,但抬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下,死氣沉沉,握成拳的手掌並沒有鬆開,隱約可見掌紋間隙,有點點班駁、殷紅的痕跡。  

  一旁靜默駐足的冷紀河,無力地看了看天空,無言……  

  ***  

  冷紀河獨自一人回到東南陵,她沒有心思去管,甚至,就算他此時揭她的底、圍攻她,她說不定也不在乎、不害怕。  

  這算她的成長嗎?在海皇的影響下,她有變強不是嗎?  

  海皇……皇甫眷戀懶散地倚在長椅中,身上仍舊是寬大的衣袍,她伸出五指,目光從指縫間投射出去,景象被拆分錯亂。  

  依稀可見,他好像仍坐在那裡,囂張肆意的姿態,不用正眼看她。  

  哼……收回手,臉上是奚落的笑,明明就已經不在了,消失得無影無蹤,和最初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海皇大人,彷彿根本沒有來過這裡,沒有陪在她身邊。  

  她跟他之間的一切,全都被抹殺乾淨了。  

  「國主,這些人事變動……」  

  冷煙涼在身後提醒,國主眷和以前一樣,仍然無法猜到她的心思,現在連四大家族的大家長,也常常會為她突如其來的善變而感到頭痛。  

  她不清楚是否發生過什麼事,國主眷看上去並沒有太大的不同,雖然有時似乎會失神,不過,對國事的態度倒有些轉變,以前一直不想處理這些不擅長的事,最近也漸漸變得認真積極。  

  就連總理大臣提出的各項策略措施,她也配合和參議,如果說確切要用什麼詞語來形容,大概是身為國主的責任感更強烈了吧,因而顯得有魄力。  

  「又有畢業學員要從太學府進入國宮了嗎?」皇甫眷戀拈起卷宗細瞧了一眼,接著調侃道:「風家掌管的太學府,為國家培養了不少優秀人才,煙涼,你們家環殿辛苦了。」  

  冷煙涼面色微赧,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說起來,四大家族的繼承人,在太學府的日子也夠久了。」皇甫眷戀眸色微幽,她一邊翻著卷宗,一邊不經意的提及。  

  「是,過了今年,四大家的繼承人就會正式進入國宮,取得相應的職務、參與和國議事。」  

  「要過完今年?」  

  冷煙涼只覺國主眷的語調忽地抬高,不由心生好奇打量,卻驚訝的發現其神情竟是一片恍惚。  

  「拿回去給總務大臣,讓他看哪個順眼就挑哪個。」皇甫眷戀忽然有些不悅地將卷宗一丟,逕自站起來也不理會冷煙涼,就走了出去。  

  冷煙涼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不禁想笑,這才是那個大家熟悉的國主啊,陰晴不定之餘還能考慮周詳,若是交給總理大臣宮神風,免不了又是一頓責難。  

  總務大臣海嘯,好說話多了,冷煙涼完全沒有聯想過,或許國主眷是想和海家,或和海家的某個人,有一點牽連什麼的。  

  ***  

  皇甫眷戀一個人走到國宮後方,袖袍習慣性地掩住雙手,她慢吞吞地步入當初「軟禁」海皇的屋子。  

  人去樓空,好一個淒涼的景象。他就這樣二話不說離開了嗎?不是說過,如果欺騙他,他不會放過她嗎?她很想看看他會怎麼做,可是他的人呢?  

  你真讓人感到心寒!皇甫眷戀,你先搞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突然一道渾厚沉重的聲音在耳邊迴盪,是冷漠與譴責,沒有一絲感情的話,一字一句從耳朵溜進心裡,她原本平靜的面容急劇龜裂,換成不甘心的苦澀。  

  這句話,彷彿是懸掛在她心上的一把刀,死不了,卻不斷的凌遲。  

  走了就走了!她不稀罕!沒有他,她仍然可以過得很好,和以前一樣的生活,一樣穩坐這個位置。  

  他憑什麼在她身上留下揮之不去的痕跡,憑什麼對她這樣說,讓她不經意就會想起,不經意心上就被割了一刀,痛得萬劫不復。  

  她讓他感到心寒,所以他走,從此以後都不會回來了是吧?!都不會再想看到她是吧。  

  她想要什麼?難道一定要做一個選擇?難道她不可以全部都要嗎?皇甫眷戀頹喪地倒臥在他曾經躺過的床上,細長的雙手探出,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頭。  

  海皇,撼動了她某些東西,她並不清楚那是什麼,沒人教過她也沒有給過她,她希望他在自己身邊,真的很渴望他能守住自己。  

  他說曾經心疼過自己,心疼……是很幸福的東西嗎?親生父親都沒有給過她,棄她如野草,她也因此不當自己是人了?  

  原來,痛恨父親的同時,自己也被糾纏著從沒有逃脫困境。  

  ***  

  「沒想到國主眷竟然是女性。」風武白一臉驚慌失措,自從不經意從父親那裡得知國主的性別,他就一直叨念個不停。  

  「不然呢?哥當她是什麼?」風鏡環好笑地問道。  

  「當她是不成熟的男孩啊,所以才一直忍著她。」風武白大剌剌地說,見風鏡環笑個不停,納悶地問道:「難道環早就知道了?」  

  「當然。」風鏡環肯定而輕鬆的回答,讓他大哥的表情更顯滑稽。「因為有調查相關的事,自然就會清楚,況且,還有煙涼不是嗎?」  

  冷煙涼瞥了他一眼。有時候她也不是很肯定,儘管早就知道國主的性別,但很多時候,國主的行徑和性情,會使她忘記她是女人,而且國主的年紀和她差不多。  

  「宮少也知道嗎?」  

  「這種事,我沒興趣打聽。」宮少卿冷冷地回答,他只需要知道,她是國主,其餘的都不關他的事。  

  「京少爺呢?」風武白彷彿為了證實不只自己一個人眼拙,接著問道。  

  「以我對女性這麼有敏感度的眼光,也沒有注意到,這樣說來……國主真的很厲害。」京維瑟捏著下巴狀似思索,姿態瀟灑地站在門邊。  

  風武白稍微安慰一點,正打算作罷,才突然發現有一個人被他忽視了。  

  以往,這個人絕對不可能被忽視,就算他什麼也不說坐在那裡,強烈的存在感也會使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而今天……  

  風武白的目光轉向角落,有個人仰面躺在言悅安排在宮少工作室的躺椅上,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動靜,彷彿連氣息都隱蔽了。  

  不僅風武白,宮少卿等人的目光,皆看向那位本是獨霸天下的男人,他不尋常的安靜,收斂氣息,不管旁人怎麼吵怎麼鬧,彷彿都不關他的事,就這麼沉浸在一個人的思緒裡。  

  海皇,自從回到太學府,行為一直都很奇怪,常常一個人面無表情的安靜的沉思,也不再消失得無影無蹤,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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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床邊站著一個人……她知道,感覺得出,卻怎麼也無法睜開雙眼,思緒渾渾噩噩,彷彿是在夢裡。  

  不是,是真實的!皇甫眷戀的眉心緊緊地糾結在一起,睡得極不安穩。  

  她在海皇睡過的這張床上入睡,以為會平穩,沒想到關於他的影像卻揪著她的心不放。  

  手,忽然微微地抬起,似乎想抓住什麼,但又無力地垂下,掌心無意識攤開,隱約可見其中幾道已經結疤的細痕。  

  海皇的面色一沉,插在褲袋中的雙手緊握成拳,站在床邊,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她,身體異常僵硬。  

  不讓她醒,自然是不想讓她知道他來過,知道了她一定會得意,斷然不會再有此時這般痛苦的表情。  

  她在痛苦什麼?她瘦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她究竟是夢見過去的種種?還是關於他的一切?  

  見她的表情越來越抑鬱,彷彿被人掐住喉嚨一般,海皇的表情有了些微浮動。該死的!低咒一聲,身子硬挺著坐在床邊,抽出手掌,遲疑了一秒,還是探向了她的額頭。  

  當他的掌輕輕地蓋在她的額際,似乎被溫暖感染,皇甫眷戀扭曲的表情漸漸趨於和緩。她到底夢到了什麼?想他能想得這樣痛苦嗎?海皇深幽精湛的眸光悉數投射在她臉上,腦中一片混亂。  

  他來這裡做什麼?她又想要什麼?他到底,還對她期望著什麼?  

  這個女人,明明這樣惡劣,想丟開拋棄是再痛快不過的事,他還在牽掛什麼?就算沒有他,她也會再找別人,反正,她就是這樣的人。  

  只想要全天下為她,卻不肯把自己給別人,皇甫眷戀,讓人心寒。心寒之餘,又想起她說的那句話:如果對她有感情,為她付出又有什麼不可以?  

  不是不可以,是她不肯給他想要的東西。她怕什麼,倉皇什麼,惶恐什麼,有什麼詭計,有什麼目的,他統統清楚。  

  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女人,產生這樣的感情?如果只是可憐她,早就可以放手離開,為什麼現在,他還站在這裡?  

  根本不懂得付出,無可救藥的女人,他為什麼偏偏就……放不下她?  

  到底還能怎麼樣?這段無情的情……  

  ***  

  一年後  

  「等等,停!」國主眷忽然叫道。  

  坐在副駕駛座的內務官回頭。「有什麼吩咐嗎?」  

  「在這裡停一下,我要下去看看。」視線瞟過那間眼熟的店,她的眼中升起小小的火光,轉向內務官時又恢復平靜。  

  「可是國主,您才剛出訪回國,應該早些回國宮休息,而且我們這樣的隊伍,不太方便停下來。」  

  內務官為難,後面還跟著警衛隊和外訪團,突然停在大街上,太招搖了吧。  

  「就當親民吧。」她丟下話,逕自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內務官一身冷汗,誰說國主改變了,還是一樣我行我素。他立刻緊跟在後。  

  皇甫眷戀雙手環抱,走近幾步,饒富興味地瞄了瞄這家裝潢時尚、典雅的店,是這裡沒錯。  

  內務官見她三兩步走上前,推開明亮的玻璃大門,便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但心裡卻非常納悶。  

  國主什麼時候對買衣服感興趣了?每次內侍都要磨好久才能得到她的許可量身,而且這間還是完全不合她口味的純女性服飾店。  

  「歡迎光臨,很高興為您服務。」穿著制服的店員看見有客人到,笑容滿面的歡迎,同時向同事使了個眼色,讓其趕緊去把老闆娘請來。  

  因為眼前這位客人,一看就很不同凡響。  

  穿著合身得體的小西裝和長褲,個子不高,讓人無從判別性別。  

  她們這間是高級女性服飾店,店員都經過專業培訓,自然識貨,那件看起來簡單的小西裝,是純手工縫製,而且是專門量身訂作,所以很襯這位客人的身材,下身的長褲也是一樣。  

  不過這位客人也很奇怪,進來也不看衣服也不挑,就環著手有趣地打量四周。  

  「歡迎光臨。」老闆娘微笑著走過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立刻愣了愣,一下子卻又想不透是為什麼。  

  「你記得我?」國主眷透過她的表情,看穿她的心思。  

  「您是……」老闆娘眉毛糾結,細想起來。  

  這位客人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特質的人不多,而且她的樣子,這樣的身材,她記得曾經有一次……  

  「我想起來了!您是一年前跟男朋友到我們店裡買衣服的那位……小姐……」老闆娘只差沒拍桌子歡呼。  

  沒料到老闆娘是這樣的回答,皇甫眷戀愣了一下,不僅她,連她身後緊跟著的內務官也暗吃一驚。  

  什麼男朋友?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還帶到這裡來?  

  「你記錯了。」皇甫眷戀很快恢復常態,又說出讓人混亂的話。  

  「不會的,像您這樣很有中性特質的女客人不多,而且那晚你的男朋友要我們將這裡所有的衣服都拿給你試穿,一直到打烊,才試到最合身的一套,這麼特別的事,我不可能會記錯的。」  

  她想說的是像她這麼中性的女客人不多吧……皇甫眷戀笑了笑,再次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在回憶什麼。  

  「你記錯了。」再次肯定的重複,說完她便轉身離開,行為突兀怪異得讓一干人等乾瞪眼。  

  內務官瞅了眾人一眼,也緊跟著走出去。  

  「老闆,這個客人好奇怪。」  

  「我不可能記錯,她跟她男朋友兩人都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那個男人有型又很帥,我怎麼可能會記錯。而且……她有點眼熟。」  

  「當然眼熟啦,老闆你以前不是見過嘛。」女店員笑道。  

  「不是,一年前的感覺跟剛才差別還是很大的,她這個樣子,我好像才在哪裡看過。」  

  老闆娘左思右想,想破頭也想不出個答案。眼光不經意瞟到昨天的報紙,看見上面大幅國主在國外的照片,頓時大驚失色,跑過去就抓起報紙猛瞧。  

  雖然,報紙是黑白的而且只拍到側面,但是……我的媽呀!國主啊!  

  ***  

  推開玻璃門,內務官跟著快步走出去,卻差點一頭撞到她的背。嗯……國主今天的行為不是一般的怪異。  

  國主不動,他自然也不動。  

  皇甫眷戀抬頭看看天空,陽光無比燦爛,而上次,是涼爽的夜晚,悠閒愜意。  

  「內務官,你抱我一下。」她突然開口。  

  「欸?」內務官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還是我自己來吧。」轉過身,雙手伸開,象徵似地抱了抱已經全身僵化的內務官。  

  她閉了閉眼,回憶這種感覺,回想那時的情景。那時他抱住她,她在他的胸前,安穩得聽不見一點外界的嘈雜,異常溫暖,暖到她的心底,那時她根本領悟不到。  

  「是不一樣。」鬆開手,不顧內務官的反應,她轉身向前走。  

  「走吧,回國宮。」  

  內務官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雖然剛剛國主眷並非實在的擁抱,只是輕緩地攏了攏,也沒有維持多長的時間,而他更是個四十多歲看著她長大的老男人。  

  但是,國主的舉止實在太反常了!這樣的行為,簡直讓人打從心裡害怕!  

  與此同時,對面的咖啡廳中,落地窗邊,兩個男人相向而坐。  

  「國主剛剛在幹什麼呢?」風鏡環笑瞇瞇地托著腮,看著外面一排車終於浩浩蕩蕩地開走,好巧,這樣也能遇到他們的國主眷。  

  海皇也看著窗外,眸光深邃沉靜,沒有回答。  

  「這一年國主的改變很大呢,聽說在總理大臣的磨練下,修身養性,性情平和許多,做起事來也漸有大家風範了。」  

  風鏡環笑容可掬地看向他,自從他想要更深入的研究神能後,便常常跟海皇走在一起,就越加察覺,一些小秘密。  

  「海皇,還不準備接受職務進入國宮嗎?」  

  他的問題,使得對面的男人眉心微蹙、若有所思。是時候了嗎?  

  ***  

  原本以為,打死也見不到了。  

  他將進入國宮的時間一延再延、一推再推,不就是不想見到她嗎?再也不屑為她效力,想到國主是她,他就會感到厭煩吧。  

  皇甫眷戀端坐在上位,雙手互疊放在身前,脊背挺直、姿態肅穆,看著步入國宮正殿的一行人,她的視線只停在一人身上。  

  海皇大人似乎也不再那樣恣意放肆了,看上去是很穩重的成熟男人呢,嚴整而依舊讓人感到驚艷的裝扮,配上的卻是波瀾不興的面容。  

  他的輕狂、霸氣,全都收斂起來了嗎?因為即將與她共事,與其費神不如當作不認識。  

  一年沒有面對面的見過,一年。  

  一年會有什麼變化?她是越來越有擔當,性情也逐漸穩定的國主,偶有善變乖僻時,也能聽進重臣家族的諫言。  

  他是不再莫名失蹤、沉著穩重,擔起家族重任,被寄予厚望的海皇大人,卻始終不肯進入國宮。  

  現在,該如何面對?皇甫眷戀看著他的目光不熱烈也不輕慢,就是始終沒有移開視線。  

  而下方的海皇,神色自若好似置身於獨自的氛圍,不在意身周的一切,面容平靜,走來的姿態也穩重從容。  

  目不斜視始終將焦點放在一處,不關心誰,也不在意誰。  

  「國主,小兒海皇,即日便會進入國宮,隨我一起參與和國眾外務議事。」海嘯意思意思地報告了一聲。  

  「很好啊。」她的唇邊浮起一抹微笑,語調平和。  

  海皇仍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和動作。她饒富興味地打量著,他旁若無人的挺直站立,一時間,整個國宮正殿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聽得見。  

  眾人心中暗自詫異,這是什麼情景?  

  皇甫眷戀身邊的內務官一看情形不對,心中暗自叫苦,這兩人表現得太過於正常,反而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海皇彷彿也意識到什麼,神色一凝,目光幽幽地轉向她,不慍不火,視線落在她臉上時,也沒有一絲異樣。  

  兩人相接的視線平靜而溫吞,激不起任何火花,彷彿都已心平氣和,流淌在彼此間的,只剩下淡漠。  

  非常好!皇甫眷戀微垂眼睫,靜默了一陣,才又泰然自若地抬起臉。  

  「諸位,今日有何議事呢?」  

  好,很好!沒有比他那種萬物皆空更好的眼神了!  

  ***  

  她看起來過得很好嘛,好得遠遠超出以前那個不男不女的樣子,看見他也能以鎮定從容的姿態面對,非常好!  

  海皇一把扯掉束縛的領扣,衣袖也捲到了臂彎,露出結實有力的小手臂,外套的鈕扣幾乎被解了大半,雙手插在褲袋裡,走出議事廳。  

  那就一直這樣下去好了!濃眉一皺,伸出手用力耙了耙頭髮,沒有變的,大概就只有這頭深藍色的短髮。  

  倏地,他的腳步突然一頓,目光凝結在前面轉角。倚著牆站著一個人,不知道在等什麼。  

  海皇眉眼一掠,身體下意識地放鬆下來,若無其事地重新邁開步伐,信步過去。  

  經過那人時,既沒有多看一眼,也沒有無禮地逕自走掉,只是不著痕跡、蜻蜒點水地點了點頭,便朝前走開。  

  「海皇大人,好久不見了。」身後那人,忽然發出和緩的聲音,使得他再次停步。  

  轉身,回頭,面對面打量,不見一點煙硝。  

  「是,國主有什麼事?」他異常平靜地問。  

  皇甫眷戀稍稍打量了下他已然變裝的樣子,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想跟你打聲招呼,畢竟今後同為國家共事,還需要海皇大人的輔佐。」  

  「國主太謙虛了,沒有我,您也處理得很好。」他應對得宜。  

  「哪裡,海皇大人智慧過人,我要仰仗你才是。」她說得得體謙虛。  

  海皇瞟了她一眼,還沒等她來得及捕捉,便又迅速移開視線,沒有再答。  

  「那麼,期待將來的合作了。」她笑了笑,轉身離開。  

  海皇盯著她的背影,漸漸的身體內彷彿升起一把無名火,燒得他想掐住什麼人的脖頸,卻又不得不死命地壓抑住。  

  他忽地一下轉回身,快步地離開。  

  而皇甫眷戀,他的氣息一消失,她的腳跟彷彿就釘在了地上,動也無法動一下,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再看她的面容……  

  哪裡還有先前的從容鎮定,氣得整張臉彷彿都要鼓起來!一剎那,使勁的跺著腳離開,用力的程度彷彿想將地板踩出個大洞。  

  兩人朝著各自的方向,反向而行。  

  「爹啊,你不覺得,國主跟我們家海皇大人,有點那個嗎?」另一邊,角落裡冒出一道清脆的女聲。  

  這太和國宮真是太好了,建築多、房子多,藏個人易如反掌!  

  「有點哪個?」總務大臣老頑童的聲音冒出來。  

  「就是那個嘛。」  

  「喔,好像是有點那個。」  

  「我們要不要給他們那個一下?」  

  「海言悅,你想死喔,你哥你也想玩?」總務大臣怕怕。  

  「沒事,他殺過來我有冰山擋駕,而且,我是為他好。」黑框眼鏡反射出不安分的詭異之光,她是為了普渡眾生。  

  ***  

  早上的議事一結束,海皇便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很詭異,而且全都朝他笑得很燦爛,讓人心裡發毛。  

  搞什麼鬼?沒事歡天喜地個什麼勁兒?  

  皇甫眷戀也察覺到異樣了,只是不便多問,心裡又有些不甘,出了正殿便面色不悅地回到議事廳。  

  坐下來還不到兩分鐘,便見向來沒什麼表情的冷煙涼,也不禁帶著一臉驚訝和莫名其妙的高興走進來。  

  很討厭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皇甫眷戀平緩的面容出現一絲龜裂。  

  「煙涼,你跟環殿的好事近了嗎?」  

  冷煙涼還在若有所思,突然聽見這一句輕飄飄的話,頓時嚇了一跳!糟糕!近來國主表現得平易近人,連她都開始鬆懈。  

  「沒有,國主怎麼會這樣說?」  

  「沒有嗎?」她的口氣陰涼、摸不著底,讓冷煙涼心裡升起恐怖的熟悉感。  

  果然是不能稍有鬆懈的!  

  「沒有你怎麼笑得這麼開心,我還以為好事將近,準備想想送份什麼大禮給你呢。」眼眸輕轉,皇甫眷戀瞥了她一眼,那種若有似無的眸光,好眼熟……  

  「不是的,國主,是海皇。」冷煙涼神經緊繃,不卑不亢。  

  「海皇?又怎麼了?」聲音明明聽起來就是陰陽怪氣。  

  「聽說……」冷煙涼猶豫了一下,悄悄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雖平靜,但表情已有些輕慢調笑的乖張在浮動。  

  「聽說海皇大人,要訂婚了。」冷煙涼說完,急忙去打探國主眷的表情,見她似乎狠狠地怔愣了一下,下一秒——  

  無窮無盡的黑暗情緒破土而出了啊……冷煙涼突然覺得這裡的氣溫好低。  

  「訂婚?」陰沉如鬼魅的聲音環繞四周,突然她笑起來,只是那笑容看起來好陰森。  

  「訂婚是什麼玩意兒?」  

  這個問題,倒是讓冷煙涼愣了一下,摸不清楚國主眷的心思,到底是真的在問她?還是在諷刺什麼?「就是,男人和女人,為了即將攜手共進的將來,預先給予承諾。」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皇甫眷戀的表情更加恐怖了,時而扭曲、時而放鬆,彷彿不明白什麼事,又領悟什麼事,於是,憤恨起什麼事。  

  「誰說的?」  

  「呃……言悅跟總務大臣。」主謀是言悅,總務大臣是幫兇。  

  倏地,她站起來,雙手習慣性的互抱想掩在衣袍下,才發現自己早就不是那樣方便的裝扮。  

  她眉心緊皺,不再維持那該死、總理大臣千叮嚀萬囑咐要修身養性的面容,任由自己放肆。  

  「國主……」冷煙涼見她面色不善地往外走,忍不住喚道。  

  「幹嘛?」她頭也不回,輕飄飄反問一句,冷煙涼垂首不再說什麼。  

  她們偉大、熟悉、善變且詭異的國主眷,再度重返人間。  

  ***  

  「有什麼事這麼好笑,一早上笑個不停!」海皇同大家一起離開,見京維瑟還在看著他笑,火大地問。  

  「恭喜你啊。」京維瑟拍了拍他的肩膀。  

  海皇正準備反問,突然見這一夥人神情丕變,笑容全收起來看著他身後,尤其是海言悅,緊抓住宮少卿就想溜。  

  他正想問個究竟,身後便傳來頗大的動靜,手臂上立刻傳來痛感。  

  搞什麼鬼!回頭一瞪,眼中閃過驚愕之色,看著皇甫眷戀一臉陰沉不定地緊抓住他,五指毫不客氣地掐進他的手臂裡。  

  這個一點也不懂得心疼別人的女人!  

  「海皇大人,恭喜你了。」她也沒有拖泥帶水,一出口,整個語調就是夾雜著槍棍的暗諷。  

  「什麼意思?」海皇也不掰開她掐著自己的五指,任由她抓著,眼角餘光瞄到正想偷溜的海言悅。  

  「你不是訂婚嗎?這些人今天笑了你一早上,難道你還沒感覺到啊?」皇甫眷戀一眼橫掃在場的眾人,眾人不約而同地抖了一下。  

  國主的目光好有殺傷力!而且好英勇好有型,完全不在乎他們這麼多人在旁邊看著。  

  「訂婚?」海皇低聲重複,卻聽得出暗含的驚訝,忽然,凌厲的目光直殺向海言悅。  

  言悅哪裡還等他殺過來,拽著宮少卿隨即飛奔而去。  

  「我們也先走了。」京維瑟見風轉舵,溜得也很快。  

  頓時,原本還很熱鬧的一行人呈鳥獸散。  

  國王眷思緒轉得極快,從海皇的反應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尤其是看見海言悅的行徑,心裡突然明白。  

  太衝動!她瞬間鬆開他的手,轉身就快步離開,卻不料後脖頸一下子被大掌握住,動彈不得。「掐了我還想走,你跟我來。」  

  ***  

  可以收藏三千男佳麗的後宮啊,竟只留過他一個人。  

  「請問國主,你那是什麼暴力行為?」  

  海皇雙手環於胸前,睨著她。沒想到這女人,僅僅一年的時間,暗地裡卻從以前只是性情上惡劣,進步到連行為都暴力!  

  「我恭喜海皇大人你訂婚啊。」皇甫眷戀不甘示弱地冷諷回去。  

  「大庭廣眾之下你對我動手,國主眷,這是你對將來要輔佐你的重臣該有的行為嗎?這是你該有的形象嗎?」  

  「我的形象?我的形象不就是這樣?惡劣、壞心眼、心機重,有什麼不該?」難道她還要三思而後行?她想掐他就掐了,為什麼要想?!  

  「看來總理大臣要對你極度失望了。」什麼修身養性,亂扯!  

  海皇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漸漸的,兩人都不再言語,他注視她的眸光,變得既悠遠又深邃,那一點一絲的熱度,悄悄釋放出來,慢慢形成燎原之勢。  

  皇甫眷戀即使沒有正眼跟他接觸,也察覺到異樣而浮動的氣氛,不由感到空氣稀薄,呼吸有些急促。  

  現在,該怎麼面對?打破偽裝的平靜之後。  

  「就算我要訂婚,又關你什麼事?」突然,他渾沉的問話刺進她的耳膜。  

  關她什麼事?是啊,他訂婚關她什麼事,既然打算不再有所牽連,她掐住他幹什麼?  

  就算以自己惡劣的性情作為借口,來解釋這一切,也是不夠的。  

  她只是……聽見就沒有多想,下意識那樣做了。覺得他跟別人有所承諾,她無法接受,死也無法接受。  

  皇甫眷戀彷彿做了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定,眸光流轉,丹鳳眼直直地盯著他,詭譎的眸光中閃爍著不懷好意,讓海皇心生警覺。她又想幹什麼?  

  「海皇,因為你是我一個人的。」她笑得陰險。「不准給別人。」  

  海皇眼眸大睜,不可置信的瞪著她,她說的是什麼話?  

  「你是我一個人的,就是我的。」皇甫眷戀再次重複,而且很用力,半命令半耍賴。  

  「我已經決定,管你怎麼想,你這個人,言而總之總而言之,全部都是我的,想罵我想恨我,隨便你。」她眼中的火苗,騰騰地燃燒著。  

  海皇的神色忽然一片沉寂,鎖住她的眼中有讓人看不出心思的深幽,向她步步逼近。  

  皇甫眷戀的心跳驟然停拍,他每前進一步,她背負在身後的手便緊握一點。突然他一個箭步,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一把將她攬了過去。  

  如同狂風捲落葉的氣勢,卻又是清風撫面的溫柔,瘦巴巴的身體嵌在這片寬闊的港灣,尋找到熟悉而暖人的回憶。  

  刻不容緩,他的大掌捧住她的臉,毫無預警地低頭吻著她的唇。  

  這個女人,為什麼會是這樣子?這一輩子恐怕也無法將她調教得正常一點,如果無法改變什麼,而他也放不了手,是不是自己就要選擇被征服?來滿足她變態的佔有慾和企圖心?  

  「海皇,我知道你希望我承認錯誤,但是你也清楚,想要我在短時間內就有所改變,這是不可能的。」  

  「不要離開我身邊,對於我來說,你重要到如同我另一半的心臟,那件事是我錯,我利用你但同時也離不開你。」  

  他將她摁在胸前,手掌撫著她的後頸,靜靜地聽她說。  

  「我們之間無論是什麼關係,都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維繫,無論是什麼,都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的羈絆。」  

  「一年,一年就已經被對你的想念侵蝕掉,你不過只是在我身邊待了短短的日子,我竟然就無法割棄。」  

  她在他的懷中,感到很安定。如果,這個男人是她絕對要抓住爭取到的,那麼再難以啟齒,她也會說出對他的期盼,留住他。  

  看吧,她又再謀算了,這怎麼可能改得了呢?  

  「一年的深思,如今你又將我放在什麼位置?」  

  「什麼位置?僅一人之下卻萬萬人之上啊。」她回答得欣喜得意。  

  這個無藥可救的女人……海皇在心裡歎了口氣,收緊了環住她的手臂。  

  「雖然沒有見面,但又感覺你在身邊,海皇大人,你是不是暗中監視我?」  

  她的話使海皇一驚,難道他時常夜探她的行徑,被察覺了?不太可能能吧。  

  「你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鬆開她,他表情嚴肅。  

  「感覺。」皇甫眷戀偏開臉有些不好意思,難道要告訴他,或許是她太想他而對他產生了幻想?  

  「那麼,你的回答是什麼?」沒有忘記他還欠自己一個承諾,她毅然堅決的正面索討。  

  「留待觀察。」承諾,他不是早就給過她了。  

  「海皇大人,你不要太得寸進尺,我已經做出很大的讓步了。」一瞬間,她又冷言地警告著,哪還有剛才的溫情繾綣!  

  「留待觀察!」海皇不爽地放開她,這女人實在太懂得打擊人。突然他又回頭,加重語氣朝她放話。「你現在,最好有很好的表現。」  

  哼!皇甫眷戀的唇角上揚,冷冷地抖動了一下,他威脅她是吧,又回到最初見面時那樣是吧,其實,那時候挺高興的……無謂的表情撤去,她看著他已走開的背影,臉上浮出很淺很淺的笑。  

  「你等等。」快步跟出,沒走幾步發現他並沒有離開,在外面等著她呢。  

  「海皇大人,關於你家言悅散佈的謠言,是在報復當初設計她的事嗎?」  

  「這件事……」他的語氣很詭異。「我們可以再合作一次。」  

  「整她嗎?」抬眼,她戲謔笑了笑。「很願意跟海皇大人再次勾結。」  

  海皇眉梢一揚,瞥了她一眼,手掌在她頭頂上懲罰性地按了一下,卻沒有再拿開,而他的心,當然也只會是她一個人的……  


  【全書完】
不要活得太累,不要忙得太疲憊。
想吃了不要嫌貴,想穿了不要嫌浪費。
心煩了找知己約會,瞌睡了倒頭就睡。
心態平和永遠最美,天天快樂才是大富大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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