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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煥日偷天 作者:藍旗左衽

煥日偷天 作者:藍旗左衽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a19420 您是第27894個瀏覽者
楔子
『王,您會振興吾族…根據讖書,薩律爾族將會在大難後七百年重現盛景…』
不屬於神州大地的領土,闇藍色夜空,穿著繡有金線符紋大袍的老者,兩窩淺色的眼珠,炯炯的望著面前的男子。
『王什麼王…』男子揚起嘴角輕笑,『全族只有你這樣叫,其他人早就融入現代了,只有你還整天想著那幾百年前的事,肅嵐….』
『你是王,是薩律爾族王室唯一留下來的純正血脈…』而他,則是世代侍奉王族的守護者,傳承千年的占官,傳承“肅嵐“這個名稱的王室之臣。
『既然是唯一的血脈,那就別管我的私生活….』男子撥了撥額前深棕色的頭髮,俊逸的五官,在幽微的光線下變得深邃。『只要你放我到外頭自在一個月,我可以讓薩律爾族多十倍的人口,而且全是皇種….』
不過,現在他不需要肅嵐同意也可以放縱,因為他即將離開家鄉,到遠方的國度。
這是出於他的意願,也是出於讖書的預言。
不管如何,他終於能離開這垂老的部族,到外頭見識新世界。
老者看著男子的身影,彷彿看透他的心思,乾癟的嘴唇輕嘆出一口氣。
『離開之後,我不指望你會回來,依照讖書,你會在外地復興部族….』
『喔。』
男子無所謂的應了一聲。雖然他自己就是操弄鬼神的役使,但是他從不相信預言,認為讖書上寫的內容根本不準確,全是虛妄之語。
不過,他卻很敬重肅嵐。並不因為對方是薩爾族傳承的占官,而是因為肅嵐從小就教導他很多事,包括操香術。利用香氣治療,利用氣味控馭人心。對他而言,肅嵐就像是他的老師一樣。
一陣夜風吹過,帶來西部沙漠的塵埃。像是在催促人上路,加快離別的到來。
『我要離開了,對於我所去的地方,你有什麼建議呢?』男子微笑,將離鄉的淺淺哀愁引藏得很好。
『往南方去…去哪裡隨您。讖書說,您會自己走向對的道路。』
『是嗎…』感覺還真不可靠….
『只有一點,您必須要深切防範…』肅嵐的眼神轉為嚴謹,『注意火。』
『什麼?』
『根據預言,薩律爾將興於火,將滅於火。復興於逆行之火,滅於暗行之陰火…』焚天之陰火,燃掉一切的冥府之燄。
男子挑了挑眉,『然後呢?』
『讖書只說到這樣。預言不能透露太多天機,否則會招來厄運…』
真是不負責任的說詞…『不用透露天機,還不是一樣招來厄運…』
男子沒好氣的開口,聳了聳肩,提起行囊,側過頭,望向遠方,『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肅嵐雙手環於胸前,彎下腰,深深的行了個古禮。
『願您永得星月的庇護,王…』
男子回過頭,率爾一笑,清澈的雙目,倒映著星子的幽光,有如天幕,收納了整片星辰。
『別叫我王。』離開薩律爾,他只是個凡人,『叫我的名字,老師…』
肅嵐抬起頭,停頓了幾秒,以蒼老的音調開口,『薩樞誄…我的天子…』
薩律爾的蒼藍之空。
01
位於市區巷弄中的一隅,暗淡卻極具存在感的幽香漂浮在空氣中,在夏季燠熱的天氣中,默默翻騰,靜靜擴散。
依循著香味的氣流,追溯到源頭,香氣是來自一間具有中亞民俗風味的店,銀色的細碎飾品垂掛在門邊,鮮艷的流蘇地毯,將空間鋪上異國的情調。昏黃的燈光散發出魔幻而迷魅的氛圍。
『天氣真熱…』趴在玻璃展示櫃上的男子,懶洋洋的開口,『真想一直待在冷氣房裡…』如果能來一兩個美人,不管男的女的都可,在旁邊為他侍酒,幫他捏腿,那麼就更完美了…
男子撐著頭,思索了幾秒,望了望外頭的街道,卻定那蒸騰著暑氣的柏油路上沒有行人之後,悄悄的將手伸到後方的木櫃中,撮了一小把細粉,灑至空中,一名身形妙曼的女子,隨著粉塵飄散而浮現。
女子睜著媚人的眼眸,穿著薄紗的胴體,舞動起撩人的舞姿,朝男子靠近,如蛇的長臂,在對方厚實的胸膛上游移。
男子笑呵呵的伸出手,正準備襲上那對誘人的酥胸時,女子忽然雙目一瞪,消失於空中。細細的粉末,落至地面,積成一座小丘。
『噢…』男子懊惱的發出一聲低吟,『桑格…你非得要這麼掃興嗎…』
『現在是上班時間,薩樞誄…』回應男子的,不是任何人,而是一隻褐底黑紋的貓。『小心別人看見你的幻術,那些凡人會嚇得半死…』
『我認為看見一隻會說話的花貓才會先被嚇得半死….』薩樞誄沒好氣得開口。
『哼…』貓咪優雅的跳至桌面,『不是花貓,是麝香貓,而且還是侍奉薩律爾王室數百年的神獸…』
『都一樣啦…』嘖,早知道這傢伙那麼囉嗦,當初肅嵐要將這貓妖傳給他的時候就不會接受了….『對了,桑格,你這傢伙除了囉嗦之外,什麼時候還多了語無倫次這一項?』明明就是貓妖,什麼時候升格成神獸了…
『哼…』桑格哼了一聲,尾巴不悅的甩了薩樞誄的手臂一記,『癸朔要你辦的事怎樣了?黃帝古鏡找到了嗎?』
『喔…找到了…』薩樞誄撐著頭,傭懶而無奈的苦笑,『唐門的東官昨天傳了古鏡的所在地給我…』東官,司徒暘谷,唐門的情報王,號稱佞臣的厲害角色…
擄走天使的太陽。奪走了逆五星的天使,搶走他最喜歡的殷睿洹。
桑格金茶色的貓眼睨了薩樞誄一眼。
『你還忘不了那個虛偽的天使啊…』
『我喜歡他。』從殷睿洹加入逆五星的那一刻,他就被這迷人而虛幻的天使給吸引。
啊….話說回來,加入逆五星已經七年,離開薩律爾也即將步入第九年…
肅嵐付予他的使命似乎和九年前一樣,依舊在原地踏步。
他照著讖書的指示,向南方旅行,晃蕩飄泊了兩年之後,在雲南邊境遇到了癸朔。
他永遠忘不了,當時癸朔手持著向當地苗巫學來的蠱毒,對他熱情邀約的情景。
“加入我,不然殺了你。”
他答應了。
一方面是見識到癸朔對於咒法的天賦:當時他和癸朔一樣,都是去苗疆學習蠱咒,在他還未習慣這異地的咒令之前,癸朔已可以熟稔的操控最困難的金蠶蠱,沒過多久之後,他已凌駕於當地的任何一名巫者之上。
他喜歡強者,癸朔的能力令他折服。就算不用威脅,他也會答應的。
另一個原因,就膚淺了許多,但卻是最重要的因素…
癸朔長得很好看,他喜歡。
總之,他加入了逆五星,跟著癸朔,來到這南方的繁華大島。
當初加入時,除了他,逆五星的成員,只有癸朔和韓煒。一年之後,少根筋的鎏宵穿著睡衣單槍匹馬的跑來逆五星本部,自願加入。再隔一年,殷睿洹以天使般的姿態,跟著癸朔來到逆五星。
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直很喜歡這個最後加入新人。
但是對方卻討厭他。討厭的要命。
薩樞誄嘆了一聲,懶懶的抓了抓微卷的棕髮。
『…古鏡藏在何處?』桑格轉移話題,停止主人的自怨自艾。
『在清風的手上,收在長清苑裡。』
同樣都是落寞的皇族,為什麼清風那票人可以過得這麼逍遙…就某方面而言,他和清風裡的人都是同類,都是不甘被歷史吞漠的螻蟻。
『為什麼東官會告訴你情報?』
『因為我威脅他,要是查不出古鏡的位置,就不讓殷睿洹和他離開。』
他是刻意刁難,這是為了留下殷睿洹而提出的刁難。本來認定司徒暘谷絕對查不到古鏡的消息,但沒想到他錯估了這個情報王的實力。
『喔…』桑格應了聲,望了望街景,『天氣這麼熱,都沒客人上門…』
『放心…』薩樞誄換了個姿勢,『那些夫人小姐們愛死我的芳療術了…上次有個立委的太太甚至開價一百萬要包養我…』
這間店賣的是異國的薰香,除了販售精油和香料之外,也提供為顧客調製香水,到府芳香治療的服務。
不過,通常薩樞誄在治療時,會給對方一些不列在價目表上的服務。在迷香和薩樞誄天生的魅力下,不少人為之傾倒,甘心源源不絕的奉上鈔票。
『我可是很搶手的呢…』他自滿一笑。
桑格冷冷的望了主子一眼,『既然搶手,剛才竟然還得靠幻術來解饑….』
『搶手貨也是得看時段的啊…』他的主顧總是在晚上來訪,在此之前,他總是處於閒置狀態。『就像你永遠無法在中午吃到晚餐...』
『別說些自以為有哲理的話。我懶得去思考其中的奧義…』桑格步向主人,『再怎麼饑渴,也不該在營業時間使用幻術,那太危險了...』
『要不然呢?』
『你還有我啊!』桑格不悅的開口,『我可以化成人形,而且比那些粉末來得實在多了。』
薩樞誄挑了挑眉,『別開玩笑了,你是雄貓啊…』
『你明明就男女不拘!那個殷睿洹也是雄的,你還不是愛得要死!』性別根本不是重點。
『桑格啊…桑格….』薩樞誄邊搖頭邊苦笑,『我雖然男女不拘….但是…』他伸出手指,挑撩了那黑褐相間的尾巴,『我對獸交沒興趣…』
語畢,在桑格的利爪襲上他的手臂之前,將手迅速抽離,接著笑呵呵的起身走入裡房,打盹去了。
紫檀木製的長椅,邊緣嵌著琉璃,在昏暗的燈火照耀下,水漾的波光流轉,除了貴氣,還帶著妖氣。
『事情辦得怎樣?薩樞誄…』,有著琉璃似深紫色瞳眸的黑髮男子,慵懶斜靠在拋光過的油亮扶手上,睨著手中握著的珠子,審視那泛著燐光的寶珠。『唐門的東官可有履行他的諾言?』
『有的,癸朔…』薩樞誄站在男子面前,恭敬的開口,但語調中帶著淡淡的不悅,『司徒暘谷他…昨晚將黃帝寶鏡的位置告訴我了….』
噢…雖然任務進行的更加順利,但他寧可看見司徒暘谷束手無策的樣子…
這樣,他就有理由阻礙對方和殷睿洹見面…
『在哪兒?』
『長清苑,在清風的手上…』稍微難纏的對手…
『是嗎…』癸朔轉了轉手中的珠子,目光移向薩樞誄,『你打算怎麼做?用偷的?用搶的?』
『清風勢力龐大,不容易對付…我打算和清風的人攀上關係,藉故潛入長清苑,接著再伺機而行…』
『這麼麻煩…』癸朔挑了挑眉,『何不乾脆一點,下咒滅了長清苑….』
薩樞誄苦笑,『一次咒殺這麼多人,施完咒之後我也跟著送命…』當陪葬品。
『簡單來說就是你沒那個能耐...』
『我是沒那個能耐。』他和癸朔不一樣,他沒有死者之子的那種妖力『不過…在咒術這方面,逆五星似乎不是站在絕對優勢….』
『嗯哼?』
『有消息傳來,長清苑的人似乎和路行雲有關係…』
路行雲,癸朔的宿敵。幾乎是從逆五星創立之初,路行雲這號人物就和逆五星做對…
除了干擾委託之外,害包括搶奪癸朔所要的東西。
前些日子,路行雲還闖入逆五星本部,使得本部嚴重毀損。
他不曉得癸朔和路行雲有什麼過節,只知道這傢伙是癸朔的眼中釘…
癸朔面無表情,但那深色的紫眸,卻散發出濃濃的殺意。
『要打探路行雲的消息嗎?』薩樞誄小心翼翼詢問。
『…不…』癸朔陰冷開口,『先奪取寶鏡…路行雲的事之後在處理…』
『我知道了…』
『下去吧…』癸朔將目光移回手中的珠子,『小心行事。』
薩樞誄微微欠身,準備退下。
『那個…』他停下腳步,像是想到什麼事一般,『東官他來過逆五星的本部,放他返回不曉得會不會…』
癸朔斜睨了薩樞誄一眼,『除非他希望自己的愛人變成屍塊,否則量他也不敢妄為…』
『喔…』他有些悻悻然的應了聲。
彷彿是看穿對方的心思,癸朔勾起嘴角,『死了心吧…』他嘲弄的開口,『你得不到洹的…他已經投向外頭的太陽,只有你還留在黑暗裡妄想…』
薩樞誄不語。
『我是不在意自己的部下人品手段有多卑劣…』癸朔繼續冷語,『但是小動作做得太沒格調,我可是會受不了….』他用輕蔑的笑容,望著薩樞誄,『你的行為就像搶不到玩具的小孩,哭著叫大人幫你搶回來….』
無能,又難看。
薩樞誄的表情轉為陰鬱,『癸朔….』
『洹在禁區修復毀損的封印…』癸朔搔了搔下巴,『或許你可以哭給他聽,看看天使願不願意憐憫你,施捨一點…』
『我先告辭了。』薩樞誄不等癸朔說完,逕自轉過身,臉色鐵青的步出房門。
『砰!』
黑色的門扉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呵…』癸朔冷笑,『愚蠢…』
***
薩樞誄踩著憤恨的腳步,走向通往自己領區的長廊。
他在生氣,氣癸朔的冷言冷語,也氣自己。
癸朔說的沒錯,他喜歡洹,他也得不到洹….
雖然明知得不到,但卻依然忍不住留戀,止不住那強烈的占有欲…
他好想好想得到那只天使….
想得連扯人後腿,惡意刁難這些難看的小動作都使出,不顧尊嚴,不顧顏面,只想用盡一切可能的方法得到他…
不過,全都是枉然…他改變不了既定的現實。
疾行的腳步忽地停止,因為行進者的目光被轉角處迎面走來的白色身影吸住。
雪白的身形在看到薩樞誄的瞬間頓住,柔和的表情瞬間露出嫌惡的目光。
『晚安啊…洹…』啊…一見到他就擺臭臉給他看…連那偽善的笑容都不願給予。
真令人心疼,令人忍不住想招惹…
『哼…』殷睿洹冷哼一聲,打算無視於對方,繞道而行。
薩樞誄一個箭步擋在殷睿洹行進的道路前,用著滑膩的腔調低語,『連著幾天都待在本部修復封印,你的太陽不會受不了嗎?』
無聊…『干你屁事…』
『那麼有魅力的太陽,你覺得他會只照耀你,只給予你他的溫暖?』
殷睿洹冷漠的瞪了薩樞誄一眼,還是那句話,『干你屁事….』
『你認為,東官會真的愛你這裡表不一的偽天使?』薩樞誄輕笑幾聲,『當你不在的時候,誰知道那熾烈的太陽會不會為別人燃燒,對其他的人分享他的…』
他快速向旁邊一閃,躲過了殷睿洹拋出的刃符,『熱情,和肉體。』
『薩樞誄…』殷睿洹挑眉,陰沉的開口,『你真該慶幸我已經習慣了你的低能和沒品,不然那刃符將會準確的插在你的頭上…』
『我一直希望你習慣我這個人…』習慣他的存在,接納他的存在。
『哼…』
殷睿洹無視於薩樞誄眼中帶著酸楚的愛戀,或者說,他根本就看不見。因為,他從來就不願意仔細去注視薩樞誄那深孔雀藍的深邃眼眸,他從來就不喜歡薩樞誄這個人。
殷睿洹轉過頭,折返回原路,打算從另一條通道抵達自己的研究室。
『你是屬於黑暗的人…』薩樞誄對著那白色的背影低喚,『只有黑暗才適合你。』
他也是屬於黑暗的人,只有他才適合殷睿洹…
『黑暗也有嚮往陽光的權力…』殷睿洹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隱沒在下一個轉角處。
薩樞誄望著殷睿洹離去的方向,低嘆了一聲。他轉過頭,正準備啟步時,被筆直站在後方,倚在窗邊的男子嚇了一跳。
『鎏、鎏霄!?』呃!這傢伙什麼時候站在那裡。
『嗯…』穿著嫩草綠圓點睡衣,踩著粉紅色絨毛脫鞋,捧著一碗熱騰騰湯麵的男子,舔了舔嘴角,『你好。』
『你…你好….』薩樞誄乾笑了兩聲,『你什麼時候站在這的?』
『剛剛…』鎏霄用筷子攪了攪碗裡深褐色的湯汁,企圖撈出殘存的麵條,『差不多在“只給予你他的溫暖“的時候。』
『喔…』那不就幾乎是一開始就站在那兒了…一想到剛才和洹的對話都被他人看見,薩樞誄不悅的開口,『你待在這裡做什麼?』
『吃麵。』啊,還有一塊碎肉…『我肚子餓,起來弄宵夜吃…』
『然後站在這裡偷聽我和洹的對話?』語氣中帶著責難。
『不是。』鎏霄小心地將那丁碎肉夾起,『我是光明正大的聽。』他把肉放入口中,露出愉悅的笑容,『我看你和洹在講話,不好意思打斷,就站在這裡把麵吃了…』
薩樞誄抽了抽嘴角,『你還真貼心啊….』
…就某方面而言,鎏霄比癸朔還高深莫測…只是鎏霄高深莫測的方式和癸朔不同…
癸朔就像是夜晚的海面,具有攝人而未知的威脅感。
而鎏霄….該怎麼形容呢,他就好比是出現在軍火庫裡的水槍,突兀,而令人不知所謂。
不過,鎏霄的占夢能力,準確度卻高得驚人…連癸朔行事前都得詢問他的意見…
『嗯,謝謝。』鎏霄捧起碗,咕嚕咕嚕的將碗裡的湯一飲而盡。放下碗後,微厚的嘴巴旁沾了一圈浮油。
『晚安….』他不打算和鎏霄繼續交涉,『祝你有個好夢…』
『我夢到你。』
『什麼?』他停下腳步,『是夢占嗎…』鎏霄的斷夢,不可忽視…
『是。』鎏霄伸出舌頭,將嘴邊的油舔去,『本來是為癸朔所占,不過和你也有點關連…』
『喔?』
『小心火。』
薩樞誄表情一震。鎏霄的占卜,和九年前肅嵐告戒他的預言一樣…而他,並沒有將薩律爾預言的事告訴過逆五星裡的任何人…
『火?什麼火?』好吧,看來那傳了幾百年的讖書並不只有墊桌角的功用…
『陰火。斷滅的冥府之火。除了這次的任務需要注意之外,好像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任務需要防備…』鎏霄抓了抓頭,『其實我也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我想你自或許知道…』
『喔嗯…』薩樞誄含糊的應了幾聲,『還有呢?陰火是什麼?要怎麼小心?』
『呃…』鎏霄偏頭想了一下,『好像是和命相有關吧…似乎是要小心命格裡帶陰火的人…哎呀,我不確定啦!這個夢占並不是專屬於你的,所以並沒有很清楚…』
『我知道了。』薩樞誄露出一抹微笑,『謝謝你,這對我很有幫助….』
『嗯嗯…』鎏霄點點頭,『那就這樣啦,我要去睡了…』
他打了個呵欠,拖著腳上毛絨絨的粉紅拖鞋,緩緩步向自己的房間。
『對了…』薩樞誄開口,『那你有看見最終的結局嗎?』他想知道,薩律爾的未來,肅嵐對他的期盼,是否有達成的一天。
『你是說找回寶鏡這件事嗎?』
『呃…嗯…』
鎏霄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呆滯的思索了片刻,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撇嘴,看起來陷入了難解的問題。
『怎....怎樣?』薩樞誄不安的詢問。『到底是凶是吉?』真要命…他不會再完成族願之前就先殉職吧…
鎏霄轉過頭,用堅定的目光看向薩樞誄,以肯定的語氣開口,『吉。大吉。』
嗯,他覺得,是大吉。
薩樞誄鬆了口氣,咧開嘴角,『謝謝。』
有了鎏霄的保證,就像拿了免死金牌一樣,有恃無恐。
清風的寶鏡….呵,探囊取物。
位於半山腰的中式建築,外牆森然矗立,一邊裝飾,一邊保護著裡頭的庭苑。
對開的深色烏鋼大門,鐫刻著細緻的紋路,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銀白色,有如細密的水銀在門上流竄。
從門外,可以隱引看見裡頭的深深庭院,四合院式的傳統建築,帶著低調的華麗,透露著前朝貴族尚未衰頹的勢力。
距離長清苑大門不遠處,停了輛低調的深藍色轎車,車窗上貼滿了暗褐色的隔熱紙,讓人看不清裡頭的狀況。
『這裡就是長清苑….』薩樞誄坐在駕駛座,望著那莊嚴的莊園,悠哉的從半開的門扉欣賞著裡頭清雅的庭苑。
『好招搖喔…』位於後座的褐髮少年,以輕蔑又羨慕的口氣開口,『簡直就像是在召告世人“我們要復僻“一樣…』他不屑的撇撇嘴,『看,這些有錢人就是愛來這套,把住宅搞的像皇帝的陵寢一樣富麗堂皇,好像有錢不知道要往哪裡花!你看!那裡面竟然有涼亭耶!!喔喔喔!!旁邊的角落好像還有水池!!』
少年邊說邊變化角度,不斷的向前座爬行,半身垂掛在空座位的椅背上,像隻慵懶的貓,用妖異的金茶色之眼,好奇的朝門裡窺探。
『陵寢是給死人住的,你要說的應該是“皇宮“,桑格…』唉,這傢伙老是喜歡用些聽起來很有深度的辭彙,但是卻從來不懂其中的涵意。『回位子座好。既然變成人型,態度就不要像隻貓…』
『等一下嘛…』
薩樞誄挑了挑眉,二話不說,將手伸向一旁的控制鈕,前座的椅背猛然往後倒去。
『哎唷!』後座傳來一陣悶響聲,接著是混亂掙扎的搖晃。
『何必那麼猴急呢…』薩樞誄望著長清苑的外牆,無視於後座的混亂,悠閒的開口,『反正等會兒你就得進去了。』
『你這要死的….你說什麼?』好不容易從踏腳墊上爬出,滿頭亂髮的桑格,驚訝的瞪大了眼,『我要進去?』
『是的。不然你以為我帶你來幹嘛?蹓貓?』
『蹓你個頭!』他又不是寵物!『為什麼要我進去?』
『為了方便取得寶鏡。』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偷?』桑格不可置信,但卻又沾沾自喜的揚起了嘴角,『沒想到你會這麼信任我的能力…』他自滿的點點頭,伸出手拍了拍薩樞誄的肩,『好吧,雖然我無意看輕你,但其實我也覺得,由我出馬會比你自己上陣來得可靠…』
接著,他悠悠的往窗外遠望,俊秀的臉上帶著蒼茫悠遠的神色,有如歷史偉人的塑像,『畢竟,神獸和人類之間,在資質上,天生就有一道很深的鴻溝…』啊…可悲,可嘆。無耐的宿命。
薩樞誄抽了抽嘴角,『是的…在自我陶醉和妄想這方面,的確沒有人能超越神獸大人您。』真是夠了…雖然已經相處了十年,他還是挺受不了這隻愛說話的貓。
『誰自我陶醉了!』桑格怒吼。
薩樞誄不耐煩的以指頭輕敲著芳向盤,『好了,別說那麼多廢話,我要你潛入長清苑,用魅香把長清苑裡姓風的某個女人誘到店裡。』他停頓了一下,『要年輕一點的,漂亮一點的。』
死性不改…『喔,接下來呢?』
『接下來…』薩樞誄勾起嘴角,『等她進了店裡,我會有辦法讓她主動邀請我進入長清苑的。』到時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長趨直入。
『嘖嘖…』桑格搖了搖頭,『淫賤不能移…』
『是貧賤。不懂的成語就不要亂用,那只會突顯你的無知…喔,不過,你本來就沒多少智能,所以也無從突顯起。』敢說自己主人淫賤,這笨貓實在是越來越大膽了…
『薩樞誄!!』桑格的利爪一揮,掃過薩樞誄的俊臉,但是被對方從容躲過。
『你想被我抓去結紮嗎?嗯?』不像話。『等我進入長清苑之後,回來的時間不固定,所以店裡就交暫時給你管理。』
原本怒火中燒的金色貓眼,瞬間轉為驚喜,『喔!真的嗎!』他最愛顧店了!
『我先說,不準給我亂批莫名其妙的東西來賣,不準從電視購物頻道訂購任何商品。』上回這笨貓趁他出差,進了一堆遊戲卡,把他精心經營的異國迷幻魅香店搞成小學生的聚集場所…
還不止於此,當他進了起居室,裡頭堆滿了一堆功能多到無法辯識原本是拿來做什麼用的家電用品。
『喔,你不能這樣!』他正看上最近在小學生群紅到極點的水晶寶寶,打算弄個幾箱來賣的說!!
『我能,店是我的,不高興的話你可以別顧。我是店主,而你,只不過是隻會排洩咖啡豆的寵物。』
『吼!!』桑格狂吼一聲,他最討厭薩樞誄拿這點開他玩笑!他一直搞不懂到底是誰想出麝香貓咖啡這個鬼點子的!人類真是噁心到極點!
『別再囉嗦了...』薩樞誄拍了拍桑格的頭,『快點把癸朔交待的事辦好,這面古鏡是他想要很久的東西…』和洹找回的龍王寶珠一樣。聽說癸朔成立逆五星,最大的目的就是找出這兩樣神器,以完成他的願望…
不曉得癸朔的願望是什麼,希望不會是統治地球這種老掉牙的夢想。
不管癸朔的願望是什麼,他倒是挺羨慕的。不是羨慕癸朔可以聚集神器完成願望,而是羨慕癸朔有個明確的夢想。
人啊,有個明確的目前去追逐,不管能不能達到,都是一件很令人羨慕的事…
桑格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嘖,又露出那個表情,他偶爾會在薩樞誄的臉上看到那種既寞落又茫然的神色,但是他從不知道理由。反正,就算出現這樣的表情,過一會兒那淫魔又能笑嘻嘻的和女顧客調情笑鬧。管他去!他只是一隻貓。
『別失敗呀…』
『你擔心你自己吧!』哼,他可是神獸呢!
停駐在長清苑不院處的深藍色轎車,靠近道路的那一側車門靜靜的打開,只開啟到一個小縫便停止。
接著,一隻褐底黑紋的花貓,優雅的從門縫中跳出。牠慢條斯理的走在街上,悠哉的步向長清苑的圍牆,下一秒,高雅的身影一瞬間消失在圍牆外側。
盛夏的早晨,接近中午時光,烈日煥燃熾燄,彷彿要將地面照穿,將整片蒼穹焚遍。
市區的巷弄中,遠離大馬路的喧囂紛擾的巷裡,一間具有異國風情,裡頭被昏黃燈光填滿的小店舖,外頭掛了個以黃銅鐫鏤的看板。看板烙著有如符紋的異國字體,下方則是那代表店名的文字的外文譯語:“calebassier“。
薩樞誄慵懶的坐在店裡,將冷香類的精油滴入玫瑰狀的精油燈,接著百無聊賴的將尚未處理好的的香木,丟到白瓷缽裡,一一研磨成粉狀。
『兩天….』他喃喃低語,彷彿店裡有其他的人,正在與他對話一般,『都已經兩天了,還沒半點消息…桑格,你的辦事能力怎麼越來越糟呀…』
『再等一下嘛…』縮在冷氣口下方的貓,懶懶的翻了個身子,『已經把誘香灑下了,也丟了牽引咒,一定沒問題的啦….』呼…好想睡喔…
『如果今天之內清風的人沒來,你這個月就給我吃貓食渡過…』
『喂!』太過份了吧!『我才不要吃那種難吃的小餅干!該做的我都做了,那個被下誘香的小姐她今天一定會…』
『鈴鈴…』
像是在應證桑格的話,店門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屋裡會說話的兩隻動物同時閉上嘴,朝門口望去。
『午…午安…』
一名穿著粉橘色長裙,留著一頭烏黑直髮的年輕女子,縮瑟的站在門邊,內向而不敢張揚的小聲開口,『…請、請問現在有營業嗎?』
『喵。』蜷伏在矮櫃上的貓,像是在回答女子一般,發出撒嬌似的叫聲。輕盈的跳下櫃,步向女子,在她的腳邊討好的繞來繞去。
就是她。
薩樞誄看了看桑格,接著對女子露出溫和的笑容,『抱歉,這傢伙很喜歡漂亮的女生…』
『喵…』你也是。
『喔…謝謝…』女子看著腳邊的貓,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那、那個…』
『小姐是要來買香料嗎?』
『呃,是…應該是…』唉唷,不要這樣看著她啦…她會忍不住…
薩樞誄笑了笑,『妳可以走進來一點,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目前不會。
啊,好久沒遇到這種柔順型的極品了。
『喔,好…』女子怯生生的步向玻璃櫃檯。
哎唷,早知道就找蘭蘭陪她來了…真可惜…
『可以先冒昧的請教妳的芳名嗎。』呵呵,連直視他都不敢…真有趣…
『我…我姓風…』她稍稍抬起頭,接著迅速低下,『叫風嫣然…』
『噢,很好聽的名字。』薩樞誄將頭向前趨近了一點,『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呢?是要精油?香料粉?固狀焚香?還是想預約芳香療程?』
『我…我不知道…』風嫣然絞了絞手指,『我只是突然對薰香有興趣,想來店裡看看…』
雖然說長清苑的長輩們偶爾會在廂閣裡焚些瑞瑙、沉水香,但是她對香料的理解仍然是零。
『喔,沒關係的,別緊張。』薩樞誄轉過身,從架上搬下一個小木盒,放到風嫣然面前,展示裡頭的瓶瓶罐罐,『這裡面有各種精油,您可以拿起來試聞,看您喜歡哪一種。』
『喔,好…』風嫣然聽著指示,從盒中隨易挑出小瓶子,打開來品嗅。
『除了販賣精油和香料之外,我們還有提供非常多的服務。像是芳香治療,精油按摩…』
『按摩?』
『是的。』薩樞誄勾起嘴角,『您如果需要的話,可以預約,我們是到府服務的。』
『真的?』這麼好。『按摩師是誰?』
『我。』
『喔!』這樣就沒問題啦。『我可以預約嗎?』
『當然可以。』薩樞誄拿出了個記事本,『最近剛好都是空檔,您只要填個資料,勾選時間即可。』
『太好了…』風嫣然邊書寫資料邊露出微笑,『這幾天連著下雨,爺爺一直抱怨他腰痛呢。』找個人來幫他老人家捏一捏,或許會好一點。而且按摩師又是個男的,不會有性別上的顧忌。
薩樞誄的笑容瞬間僵住,但立刻回復,『小姐,您…您還真是有孝心啊…』
縮在一邊的桑格忍不住噴笑,『噗!…嗚…喵嗚,喵嗚…』牠趕緊喵喵叫了幾聲,掩飾剛才的人類的笑聲。
薩樞誄瞪了桑格一眼,繼續對風嫣然開口,『…除了芳香治療,我們還提供五行焚香開運。』
『那是什麼?』
『類似風水的東西,配合屋裡的建築擺設,方位地形,焚燒不同的香料,有開運避邪的功效…』這不是薩律爾本派的調香術,這是藏傳的焚香法,肅嵐教他的。『很適合大房子,或是面積較大的院落使用。』
『喔,那還真巧呢。』她們長清苑就是大型的中式院落,『真看不出來你會風水。』她將手中的瓶子放入盒中,『對了,說到避邪…』
『怎麼了?』
風嫣然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髮綹,『那個…其實…或許是我太敏感,我覺得這兩天…我家好像怪怪的…』
薩樞誄臉色一凜,『怎麼說?』難不成是路行雲從中做梗?
『這兩天夜晚我們家的暗處常會傳來人喃喃低語的說話聲,但是走近一看卻沒有半個人…』她咽了口口水,『而且,廚房裡的東西常常不易而飛,池裡的錦鯉也死了好幾條,剩下骨頭留在草坪上…』
薩樞誄聽到這裡,將目光掃向風嫣然腳邊的桑格,桑格作賊心虛的低下頭,假裝正在梳理毛髮。
多嘴又愛吃的笨貓。不過,這倒是給了他更多的機會…
『聽起來似乎挺嚴重的。』薩樞誄嚴肅的開口,『府上可能被邪靈之物給纏上。如果我猜的沒錯,小姐您應該是住在靠山區的位置,方位是偏北?』
風嫣然瞪大了眼,『呃!是的!!』哇!真準!『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處理嗎?』她最怕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了,這幾天一直睡不好覺…
薩樞誄再次露出媚死人的笑容,『恰巧,本店也有提供驅邪除靈的服務,敝人的另一個身份正是巫咒士。』
『這麼厲害?』
『是的...本店提供的服務是相當多元。』他將臉湊向風嫣然,以挑情的語氣低吟,『只要您有需要,我可以提供任何服務…』
『是嗎。』一個帶著輕蔑的男低音從屋內的一隅傳來,『苑裡的水溝堵塞了,可否請您順便疏通一下?』
兩人同時朝聲源望去,只見靠近門邊的櫥櫃前,站了一位男子,悠閒的欣賞著櫃子裡的東西。
這傢伙什麼時候進來的?竟然連他都沒感覺有外人進入了他的領域!?
薩樞誄警戒的看著對方。
『請問您是?』
男子轉過頭,剛毅中帶著陰柔的俊逸容貌,和風嫣然有幾分神似。
『嫣然,逛完了嗎?』男子無視於薩樞誄的詢問,直接對著風嫣然開口,『我在車上等了快一小時了呢…』語氣雖然平淡溫和,但是卻給人有股異樣的威脅感。
『還...呃…逛完了…』風嫣然畏縮的回應。『抱歉,讓你等那麼久,煥日哥。』
男子對風嫣然露出和煦的笑容,『沒關係。』他將眼眸緩緩的轉向身旁,對上薩樞誄的目光。
『您服務的對象…』男子勾起嘴角,無辜般的開口,『我有榮幸被包括在內嗎?』
瞬間,一種被吸入真空的窒息感,籠罩住薩樞誄整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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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這是…什麼感覺?
薩樞誄兩眼直視著面前的男子。名為風煥日的男子,笑盈盈的回望著他,偏向陰性的容貌,是他最喜歡的類型。但是此時,他卻瞠目結舌,被看不見的壓力給鎮鎖。
無形的空氣中,彷彿有股巨大的拉力將他拉向風煥日,除了出於本能的被吸引,在幽冥浩渺中,無情天道的命運之輪,透過行星天象的絮語所透露的隱喻,將之推向宿命之道。
但,一瞬間,另一股力量,將他從命定之道拉離。那是已逝去成為鬼神的先祖,薩律爾所侍奉的地祈人鬼的意念。數百年來累積下的復興邦族之意念,加諸在最末代的薩律爾天子身上,使他抗拒命輪之運轉。
『當然。』薩樞誄淺笑,使自己回復成營業時的笑容,『來者是客,只要是客人提出的要求,我們都會盡力去完成。』
『真的是什麼服務都可以?』風煥日將身子微靠在玻璃櫃檯前,和薩樞誄面對面,四目相交。
薩樞誄勾起嘴角,迎向對方的目光,『當然。』呵,這是在挑釁他,和他宣戰嗎?『只要您提得出來…..』
他有意無意的將身子向前傾,手掌順識滑動了幾吋,指尖若有似無地觸碰到風煥日擱置在櫃檯上的手腕。
體溫從指尖傳來,有如細絲,將他的指頭絲絲纏繞,接著是手,手臂,肩膀,最後整個人都被線給纏住,拖入無盡的深淵。
風煥日的目光始終盯著薩樞誄,他帶著溫和的笑容,偏了偏頭,然後笑開了嘴。『如果是身體方面的問題…』風煥日將身子也向前傾,緩緩湊向薩樞誄,在面對面相距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停下,『也可以幫我處理嗎?』
『當然可以。』啊…這迷人的東西,看來饑渴的程度和他不相上下…薩樞誄將手掌更前進了幾分,將風煥日的手腕覆蓋在自己的長指之下。
風煥日直勾勾的對著薩樞誄的眼眸,深黑色的瞳孔暗不見底,像是要把人吸入一樣。他就這樣望著薩樞誄,沉默了好幾秒,接著,深黑的眼眸忽然彎成兩道弦月。
『你叫什麼名字?』
『薩樞誄。』
『姓薩呀…』風煥日點了點頭,『很少見的姓呢。』
『是啊,大家都這麼說。』薩樞誄客套的笑了笑。
『你長的也不太像一般華人。』風煥日將頭更靠近,有如要望穿對方一樣,『你的眼睛是棕色的。』
『喔,因為我有八分之一是混血。』他從容的說著這套官方說辭。他根本沒有混血,他是純種的薩律爾人。當然,他才不會和一般人說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是嗎?』風煥日挪動了一下身子,但目光依舊未移開半分。
『您呢?』不曉得為何,被這樣的眼神給盯著,他竟然有點不自在,隱約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請問先生是?』
『我是風煥日。』他笑了笑,『你是誰?』
薩樞誄輕輕的皺了皺眉,『我剛說過了,薩樞誄。』嘖,真可惜,風煥日雖然長的漂亮,但是腦袋似乎並不像外表一樣好看。
『不,我問的不是你的名字。』黑色的眸子又向他湊近了些。
『不、不然呢?』不曉得為何,他突然有種想要逃避那個視線的欲望。
『你是誰?』風煥日再次開口。
『我…嗯?』搭在櫃檯上的手掌突然傳來一股緊縮感,他低頭一看,嚇然發現自己原本壓在風煥日腕上的手,不知何時,竟然被反握在對方的手中。
不著痕跡,偷天換日的被攫獲。
他有點不錯愕,但卻又迅速的抓回自己的從容與警覺。薩樞誄看著風煥日,面無表情的回瞪著對方的眼光。
兩人沉默相視,片刻,風煥日緩緩的開口,『嫣然…』眼神依舊未曾移動,『把妳的3G手機放下。』
『呃?』薩樞誄微愕,此時他才注意到,風嫣然所站的角落,不段傳來清脆的喀嚓聲。
他回過頭,只見風嫣然高舉著手機,對著他們兩人,使出十連拍的絕技,將兩人的身影給拍入手機中。原本羞怯內向的臉蛋,此時卻掛著詭譎而曖昧的笑容。
這…這位小姐是怎樣?
『嫣然。』風煥日再次喚了一聲,『把手機收起來。』
風嫣然看見堂哥眼中的殺氣,趕緊將手機乖乖扔入手提包中。
『我收了,煥日哥。』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分鐘,但她已經將過程全程連拍下來,準備回去和好姐妹艾蘭蘭交換唐門四官的香豔影片。
『我該走了。』
『嗯。』風嫣然悻悻然的跟在堂哥的背後,但是臨走之前仍回過頭,向薩樞誄約定,『我會用電話和你討論確切的時間的。』
『好的,風小姐。』薩樞誄雖然是對著風嫣然開口,但是眼神卻不由自主的追隨著風煥日的背影。
『真的這麼捨不得的話,下次見面就多想辦法挽留吧。』風煥日淡淡的開口,不曉得是說給風嫣然聽,還是說給薩樞誄聽,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遠的話。
綴著碎琉璃片的門扉關上,風鈴發出細小的聲響。
『沒想到風煥日會來。』桑格跳上玻璃櫃檯,高雅的坐下。
『你知道他?』
『我在長清苑窩了兩天,大約了解裡面的狀況。』哼,他可不是只會偷吃食物,活了幾百年,觀察力畢竟比一般動物敏銳。『風煥日是下任王爺的大哥,但是他在風家的地位卻很詭異。』
『喔?』
『他的人緣挺糟的,幾乎都是獨來獨往,苑裡的元老們總是用嫌惡的眼光看他。』桑格停頓了一下,『但是卻沒人說他的壞話。連私底下閒喳呼都沒有人提到他。』
不知道是出於尊敬,還是出於…畏懼。
『喔,是嗎…』薩樞誄不以為意,『那麼他品格應該不錯,沒有缺失可落他人口舌。』
桑格挑眉,『我覺得他和癸朔有點像。』
『是啊,剛好都是我喜歡的類型。』薩樞誄轉過身,將木盒子收回。
桑格縱身一跳,跳到後方的置物櫃上,面對薩樞誄,『讖書說的陰火,不曉得會不會是指風煥日。』
『應該不會吧。』他想也不想的回應,丟出了個沒有認何根據的答案,憑著內心裡所希望的結果作出了判斷。『不管怎樣,等我進了長清苑,我會調查裡頭所有人的生辰,找出命格中代有陰火的斷滅者,然後避開他。』
『為什麼不殺之以除後患?』
薩樞誄停滯了幾秒,『因為預言只叫我小心陰火,並沒有要我消滅陰火…』
『哼,最好是這樣。』桑格皺起了眉,不悅的跳下櫃子,『你是因為擔心風煥日是陰火的可能性,所以才這樣說的吧!』
『桑格…』薩樞誄面對著櫥櫃,臉上掛著笑容,『下個月和下下個月你的三餐只有貓食可以吃。』他轉過頭,淺笑轉為獰笑,『而且是蔬菜口味的。』
****
風煥日和風嫣然出了薩樞誄的店後,搭上自家的加長型轎車。
『煥日哥…』風嫣然不太高興的開口,『為什麼你今天突然想陪我出門?』
本來她是想找大嫂端木杏陪他來的,但是端木杏前一天突然和風煥宇兩人出遠門,不曉得跑去哪裡逍遙快活了。
而風煥日又毛遂自薦的自願和她一起出門,語氣委婉得讓人毛骨悚然,不敢拒絕。
『因為我剛好也要出門。』風煥日悠閒的開口,臉上掛著玩味而興致盎然的笑容。
『喔…』為什麼不自己開車去啊…風嫣然很想這樣問,但是她沒膽子開口。
汽車行駛至轉角,風煥日對著駕駛的司機吩咐。
『下一個紅綠燈右轉,到帝唐集團大樓前停車。』
『煥日哥,你要去帝唐呀?』風嫣然好奇的詢問,『是要和唐門洽談工事?』真稀奇,清風很少會指派任務給風煥日的,難道元老們終於消弭了對風煥日的成見?
『是私事。』
『喔...』果然。
風煥日望向窗外,看著高掛在空中,將浮雲蒸散,炫目耀眼,熾烈逼人的太陽。
『去找唐門那顆毒烈的太陽…』他喃喃低語。『告訴他,屬於黑暗的太陽會幫他處理掉他所不願見的東西。』
某些東西在別人眼裡是可惡可憎的麻煩,但是在他的眼裡,卻是個極為有趣的獵物。需要耐心狩捕的獵物。
需要細心布網,暗中設阱,一步一步偷偷攻陷才能捕獲的珍品。
麗日竟天。煥日偷天。
陰暗的早晨,厚重的雲翳覆蓋在空中,像沾濕的綿花,悶沉的擋去了大半的日光。
在這樣糟糕的天氣裡,長清苑來了位陌生的訪客。雖然對方的身份不明,但是他的出現卻在長清苑裡造成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在長清苑的女眷之中,造成不小的騷動。
薩樞誄漾著笑容,跟在侍女後方走向會客廳,他滿意而又得意的接受著一路上不斷向他送來的青睞,並適時的回以微笑,囂張的發送荷爾蒙電波,將長清苑理的太太媽媽小姐姑娘們,迷得暈頭轉向。
當然,這般所向披靡的威力,有一半是出於他隨身攜帶的迷香符所造成。
今天是他正式造訪長清苑的日子,在風嫣然的邀約下,他這個心懷不軌的調香師,光明正大的以上賓之姿,光臨長清苑,和他所欲取得的寶境,大大的跨進了一步。
『到了。』侍女以過份溫柔的聲調開口,婉轉輕柔到彷彿肺癆末期,下一秒就會咳血斷氣。『薩先生,您先到裡頭稍作休息,風小姐她馬上就到了。』
『謝謝。』薩樞誄投出一記迷人笑容。
侍女倒抽了口氣,呵呵笑個不停,接著臉色羞紅的轉身小跑步奔離。躲在略遠處的梅花樹下,偷看薩樞誄的身影。
薩樞誄對著侍女離開的方向,輕嘆了一聲,彷彿慘綠少年一般,代著淡淡的春愁轉身步入會客的廳堂。
這一幕盛夏純愛小短劇,全都落入了旁側二樓廂房裡的兩人眼中。
『這是在拍民初文藝片嗎?』濃眉大眼的男子皺起眉,『那個噁心巴啦的男人是從哪來的,煥日爺?』
『calebassier異國薰香店。』風煥日啜著茶,悠閒的開口,『嫣然找來的。來幫老爺子按摩,順便幫苑裡看風水,驅邪。』
男子輕笑,『驅邪?我看他本身就是妖孽了…』看起來就像是會被驅散的邪物之一。『難不成他是來苑裡表演自殺的?』
『這麼說的話,我們兩個也得小心點,別被驅走了。』風煥日淺笑。
『煥日爺,這個姓薩的看起來不是普通人…』男子從樓上斜望一樓的會客廳,『對老爺子燃香反感到極點的嫣然,突然對薰香有興趣,說不定和他有關。』
『嗯哼。』
『不曉得他潛入長清苑有何意圖…』男子眼神轉文陰冷。
『可能是來偷東西的吧。』向下斜睨了一眼,『嫣然來了呢。』
西方的長廊上,出現了一個淡粉色的身影,正向會客廳前進。
『茶喝完了,該走了。』風煥日放下茶杯,站起身。
此時,原本覆壓在天庭的雲翳不知何時,全部消散。只剩蔚藍長空,灼然烈日當中。
『煥日爺,您既然知道薩樞誄潛入苑裡的動機不純,為何不出面制止,以除後患?』男子跟著風煥日起身,準備離開樓閣。
『這個嘛…』風煥日偏頭想了想,『因為很有趣。』
除了有趣,他在薩樞誄身上感覺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東西…
相似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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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無耐的苦笑,『你的興趣還真是糟糕呢…』
我行我素的爺,為善為惡完全依喜好興趣來進行的爺,即便受千萬人阻撓仍貫徹自己想法的爺。
即便明知會遭受嚴厲的懲罰,明知會有殘酷的下場,仍執意而行的爺。
那靛青色外衣下的身軀,不曉得布滿了多少因觸犯苑規而受處的痕跡。
讓人無法理解的執著,幾近瘋狂的獨行於自己的道路。
『彼此彼此。』風煥日笑著開口,『如果要說不糟糕的興趣,全苑裡只有右弼的興趣是最健康的吧。』
『是啊,那個被稱為鬼神的傢伙…』男子會意的大笑,過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對了,薩樞誄藉著嫣然進入苑裡,你這個做堂哥的不擔心妹妹的安危?』
『擔心?』風煥日挑眉,彷彿不解對方的話語一般,『你是說擔心薩樞誄對嫣然出手?』
『是。』那什麼表情,好像他說了什麼蠢話似的。
風煥日輕笑出聲,『我認為,薩樞誄的安危才是需要擔心的。』他以略為無奈的語氣低嘆,『全苑裡興趣最糟糕的就是嫣然...』
『呃,是啊…』男子抽了抽嘴角,『被稱作魔神的二小姐…』
太陽很大,暑氣逼人。幸好長清苑裡種了不少的樹,擋去了熾人烈燄。
風嫣然領著薩樞誄,苑裡四處遊覽。
『原本今天是幫爺爺預約了芳療按摩…』風嫣然苦笑,『但是他老人今早臨時出遠門,上北京去了…只好先請您過來看看府上風水的狀況。』
『沒關係的。』謝天謝地。他一點也不想摸老頭子的風乾福橘皮。
『…那是鳳棲館,是老爺子住的地方,過去兩是應瑞閣,原本是我二堂哥在住,但是他結婚之後就搬出去了…』
她邊走邊逐一解說,而薩樞誄則在暗中將這些館苑記在心中,揣測著秘寶盒的所在位置。
真不虧是前朝皇族,竟然有財力建造這麼寬敞的莊苑,樓閣之多,院落之廣,讓他覺得自己好像進了主題樂園…
巡視了一會兒,兩人步入涼亭內,稍作休息。
『薩先生,對於苑裡的環境,不曉得你有什麼看法?』
『喔,關於這點。』薩樞誄嚴肅的開口,『方才我進入貴苑時,就隱約覺得府上參雜著些妖厲之氣。』
『真的!?』
『是的。』他煞有介事的繼續唬爛,『其實不瞞您說,府上的某幾間廂房…』
『怎樣怎樣!?』
『不太乾淨。』大師鐵口直斷,拍桌直言,『有死靈寄宿。』
風嫣然瞪大了眼,翦水秋曈裡充滿驚懼。
天啊,她家啥時變成平安京,入夜就會百鬼夜行?
『不過,』薩樞誄從容一笑,『不用擔心,我會幫府上處理的。』
像是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一般,薩樞誄伸出手,向外優雅一掃。四道黃符宛如飛鏢一樣,釘在四方的柱子上,空白的黃紙上,瞬間浮出深紅色的符紋。
『哇!』風嫣然簡直五體投地,既崇拜又敬佩。
『這是擋煞符。』薩樞誄專業的解釋,『可以使凶靈不得侵入。不過…』
『不過什麼?』
『只能治標,不能治本。』他乘勢開口,『如要徹底改善府上的風水,淨化苑裡的邪氣,需要一些資料。』
『什麼資料?』
『比方說府上每個人的生辰。』經過層層包裝鋪陳,終於引入他真正想得到的資訊。
『這沒問題。等會兒就可以給你。』她記得總管那兒有全苑人的個人資料,裡頭應該會有生日。
『那真是太好了。』計劃順利進行,薩樞誄由衷的露出笑容。
有了生辰,他就可以找出命帶陰火的斷滅者…
希望不是風煥日。
心底深處的角落,悄悄的說著。
僕人適時的送上清茶,他為自己倒了半杯,悠然的品啜,賞玩著亭外風光,享受這短暫的閒暇。
長清苑對住慣公寓的他而言寬廣的不像話,加上豔陽照晒,逛了十幾分鐘,他已經有點疲倦,若不是有個目標支撐著他的耐心,他早就瞎掰個理由,要求風嫣然讓他晚上再來。
不曉得風煥日的房間在那裡…
涼亭的位於長清苑叫偏僻的落,依傍著山,山風徐徐,送來絲絲沁涼。
薩樞誄悠閒的看著亭外之景,忽的,一棟半拆除的樓閣吸引了他的注意。
『風小姐…』
『呃嗯!?』風嫣然以為薩樞誄發現自己在偷偷拍攝他,敢緊將手機收回。
方才的景象甚好,她正打算錄下來,兜售給苑裡的嬸婆姨娘們。
薩樞誄的目光仍停留在那修葺中的樓閣上。『那一間拆了一半的樓閣是?』
『喔,那是燭龍樓,是風煥日的住所。』風嫣然見薩樞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再次偷偷的拿出手機,不動聲色的錄下,『但是前幾天他突然說要整修,所以目前樓裡是空的。』
薩樞誄反射性的開口,『那麼他現在住哪裡?』話才說出,立即為自己的直言感到不妥。
風嫣然挑眉,放下手機,興味盎然的盯著薩樞誄,『你似乎對煥日哥很有興趣…』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嘖!為什麼風嫣然的眼神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不可否認,他真的對風煥日極感興趣。
不只是出於對方的外貌,癸朔的長相也是他喜歡的類型,但他卻從來未曾對癸朔產生這種感覺。他被風煥日吸引,但是這種感覺又和對殷睿洹的戀慕不同…
他可以很明確的知道自己喜歡殷睿洹,很明確的認知到自己對殷睿洹的占有欲。
但是對風煥日…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喜歡還是純粹欣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想永久擁有風煥日這個人…
風煥日的身上散發出某種誘因,某種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誘因,誘使他有如果蠅主動飛入豬籠草的吊瓶裡。
慢著,這是什麼爛比喻…他幹嘛說自己是蒼蠅!?嘖,八成是被桑格那個笨蛋影響,講話也開始語無倫次。
『沒關係沒關係,』風嫣然以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寬宏的拍了拍薩樞誄,『有興趣是好事。』
薩樞誄對風煥日有興趣,她則是對他的興趣感到有興趣。
『嗯呃?』
『要不要我帶你去他現在住的地方?』
『喔,但是….』他很想一口答應,但是卻對風嫣然的態度和語焉不詳的句子感到狐疑。
『走吧,不用客氣。』她熱心的站起身,『風煥日他目前住在左輔那裡。』
『左輔?』薩樞誄跟著起身,帶著愉悅的心情,走在風嫣然後方,但他掩飾的很好,讓人一點都看不出來他的雀躍。
『是的,左輔右弼,清風的王爺輔佐。』她邊走邊開口,『認識他們的話,你會徹底了解以貌取人是多麼愚蠢的事。』
『怎麼說?』
『左輔被稱作菩薩,右弼被稱作鬼神。』她冷笑,『那是不知內幕的人光憑外貌幫他們起的綽號,其實啊…』
風嫣然說到一半,突然頓住,臉色難看的望著前方。
『其實怎樣?』薩樞誄順著風嫣然的目光望去,發現有位濃眉大眼的男子,笑吟吟的站在前方。
『其實怎樣,嫣然?』男子柔聲詢問,風嫣然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
『沒怎樣,陸思睿。』
為什麼她每次在背後說某人閒話,對方就會出現在自己面前?若是這麼靈驗的話,那她以後一定要常在警察局附近說通緝犯的壞話,然後領光所有的懸賞金….
薩樞誄打量著來者,對方有雙大而圓亮的眼,濃而直的黑色彎眉,嘴角天生的向上微揚,雖然理了個清爽的短髮,但卻無法遮掉那張娃娃臉給人的稚氣。
『哼哼…沒有就好…』陸思睿抽了抽嘴角,那張天生的笑臉,瞬間變得邪氣。他轉頭望向薩樞誄,以不太客氣的眼光掃視了對方一圈,『你是薩先生吧?』
『他是。』風嫣然搶先一步開口。
『我有問妳嗎?』
『沒有。但薩先生是我請來的。你要找他得先排隊。』宣示主權。
陸思睿冷哼,『如果妳的那些收藏品被當事者看到…』他猙獰一笑,『不曉得會怎麼樣喔?』
風嫣然臉色驟變,彷彿吃到石灰,『再怎樣都比被你看到好…』可惡,當初被陸思睿發現她在偷拍他的入浴照時,就應該斷尾求生的把相機砸爛,湮滅證據,不讓這小賊有機會看到相機裡的其他檔案…
『哼哼!明白就好!』陸思睿得意的笑著,將注意力轉回薩樞誄,『那麼薩先生,有位主子想見見你…』
『誰?』
『煥日爺。』
原本站在一旁消沉的風嫣然,在聽見風煥日的名字時,俏臉瞬間蹦出興奮的神色。
煥日哥主動要見薩樞誄!?真是令人振奮的消息啊!
薩樞誄差點一口答應,但是,『風小姐,可以嗎?』
『可以!』風嫣然以搶答的語氣開口,『去風煥日那裡吧!』
『風小姐?』呃?這是什麼反應?!
陸思睿彷彿是知道風嫣然在想什麼,無奈的撇了撇嘴。
『那麼就請你走一趟了,薩先生。』陸思睿比了個請的動作,接著轉過身,緩慢前踱。
『喔…嗯。』薩樞誄略微遲疑的看了看風嫣然,對方帶著興奮而贊許的目光對他揮手道別。
怪人…一屋子怪人。
薩樞誄跟上陸思睿的腳步,前往風煥日的所在地。
一路上,遇見的傭人全對陸思睿投以和善的笑容,而陸思睿也回以溫吞的微笑,和方才那個威脅風嫣然的惡劣態度完全不同。
薩樞誄司空見貫般的淺笑。
這傢伙和洹有點像,都會用外表騙人。
只不過…
『薩先生。』陸思睿忽然開口。
『嗯,什麼事?』
『聽說你是在賣異國香料…』他以帶著質問的語氣回首,『並且兼具芳療師,驅魔師的身份?』
薩樞誄含蓄的開口,『還沒到稱師的地步,只是稍有鑽研。』
驅魔師?呵…他役使侍奉的鬼神,有一半以上是邪魔呢…
『是嗎。』陸思睿冷哼。
『是。』嘖嘖…雖然個性有點像洹,但是在偽善的等次上可差得多了。『請問陸先生是?』
『清風的左輔。』
『喔,是那位被稱為菩薩的左輔大人呀…』他笑了笑,喃喃低吟『以貌取人的確是件愚蠢的事。』
陸思睿轉過頭,冷睇了薩樞誄一眼。
『嫣然她原本對薰香這種東西很反感,』陸思睿陰惻開口,『但是前幾天開始突然像著了魔一樣,突然對燃香極感興趣。』
『喔,是嗎。』薩樞誄悠哉應對。
不是著了魔,是中了咒。
『當她迷上薰香的那幾天,苑裡也發生些怪異的現象。』他頓了一下,『有人說苑裡鬧鬼。』
『老房子總是問題比較多…』他一派輕鬆的開口,好像把屋裡鬧鬼和屋頂漏水看成差不多的事。
陸思睿的眉頭皺起,透露出他的不悅。
『然後過了幾天,你就出現了。』陸思睿冷語,『芳療、薰香、驅邪,你都會。未免太巧了一點。』
『的確。』
薩樞誄從容的態度,引起陸思睿的怒火。
『我根本就不信任你。』他不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你潛入苑裡究竟有何意圖?』
『做生意。賺錢。』
『鬼扯!』陸思睿低吼,『我才不信你這招搖撞騙的江湖郎中有什麼本事!』
薩樞誄停下了腳步,望著陸思睿,悠然低語,『您覺得我是在招搖撞騙?左輔大人?』
『是。』他冷厲的盯著薩樞誄,『…你的身上散發著黑暗的氣息…』
『這話可真傷人呀…』薩樞誄苦笑,『那你自己呢?左輔大人…』深棕色的眼眸,露出凜冽的寒光,『你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暗不比我少吶…』
『你說什麼!』
薩樞誄搖了搖頭,將臉靠向陸思睿,微笑著寒吟,『不管殺得是什麼人,都會累積業障的啊…』
他悄悄揚起手,將沾付在袖上的香粉輕輕撢落,『這麼凶厲狠毒,是會落入修羅道的…』
陸思睿吸入了細微的粉末,過去慘死在自己手下的敵人浮現在自己面前,一閃即逝。
他詫然的瞪大了眼,臉色猙獰,『妖孽!!』弓成爪狀的手,凌厲的掃向薩樞誄。
『住手。』平穩而淡然的聲調,悠悠傳來,『對客人要有禮貌,左輔。』
修長的深藍色身影,斜倚在不遠處的廂房外,雙手環胸,不曉得待在那兒觀戰多久。
『煥日爺!』陸思睿收回手,恭敬的低下頭。
薩樞誄看著風煥日走近,既沒開口寒暄,也沒任何反應。
就只是滯留在原地,深沉的凝望。
無法言喻的異樣感,再次在心中漫延。
風煥日帶著那未層從臉上卸去的淡漠笑容,對著陸思睿吩咐,『退下吧。』
『是。』
陸思睿抬起頭,瞪了薩樞誄一眼,悻悻然的離去。
『又見面了。』
『嗯…』薩樞誄應了聲,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你可真厲害,竟然能激怒左輔。』風煥日淺淺一笑,『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他氣成這樣呢。』
『喔,沒什麼…』他搔了搔下巴,『我連天使都能激怒的說…』
逆五星裡的偽天使,早就被他這只淫魔氣到不顧形像好幾次。不同的是,他激怒殷睿洹是為了引起對方注意。對於陸思睿,則是單純的出於反擊。
『風先生…』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風煥日勾了勾下巴,意示對方跟上自己的腳步。
『風…煥日。』好怪異的感覺…為什麼被那張臉盯著,他會有種想逃離又想佇足的矛盾感?
走入屋舍,步上樓梯,轉角彎進一間擺設典雅的房間裡。
『請問您找我來是?』
『嘖嘖…你忘了那天在店裡談的話了?』被薄布袖給覆蓋住的長臂伸向薩樞誄,輕揪住對方的前衽,『即使是身體方面的問題,你也願意幫我處理。是吧?』
『是的。』薩樞誄漾起深深的笑容,『您希望我怎麼服務您呢?』
風煥日勾起嘴角,手拂上領口的拉鍊,唰地往下拉,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薩樞誄屏住氣,當他正擔心自己會把持不住一躍而上時,那有如紅蛟一般,攀附在精壯軀體上的傷疤,拉住了他的目光。
風煥日將衣服隨意的扔向一旁,毫不羞澀遮掩,率然而從容的微笑。
『幫我讓它停止疼痛。』
他轉過身,在窗外映入的日光照耀下,薩樞誄才看清楚,在風煥日的全身上下,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舊疤痕。
薩樞誄咽了口口水,靜靜的望著那鍛鍊過的精碩身軀。
他看得出那些痕跡,是經年累月所留下來的。
傳聞中風家的大少爺是個一意孤行,執著己念的偏執狂,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即使是會觸犯重規,受重罰,也無法阻礙他進行。
看來那些傷…多半是因此而造成。
『我知道了。』他平淡開口,『請您趴在床上,我會幫你處理…』
風煥日略微詫異的揚了揚眉,玩味一笑,接著平臥在自己的床舖上。
薩樞誄站在床沿,將自己的工具盒放置在一旁,他盯著風煥日的背好一會兒,皺起眉,咬著下唇。接著,隨手將放在一旁的木盒打開,掃視了盒中的精油香藥一眼,嘴角不悅的向下垂。
嘖…他原本以為今日只是來幫老爺子捏背,所以隨便帶了些普通的芳療工具。
早知道就把上好的薩律爾獨傳秘藥帶來,幫風煥日──
『怎麼了?』趴著的人淺笑,『怎麼發呆著不動?難不成我已經無藥可救了?大師?』
『呃,不是…』薩樞誄抿了抿唇,『我只是在思考該用什麼配方…』
不曉得為何,他的內心有一種陌生的欲望,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動力。
他想把風煥日治好,用最好的藥來治療,他想讓風煥日免於疼痛,不只是疼痛,他想把自己所有最好的東西全都送給眼前的這個人。
這種心態該叫慷慨還是獃?
『想好了嗎?大師…』風煥日再次低吟。
薩樞誄回過神,『嗯。』不管是什麼,先把該做的事做好。
他遲疑了片刻,眼睛轉了轉。從箱中拿出一個瓶子,將精油倒了些在風煥日的背上,接著將手覆上了那片布滿傷痕的肌膚。
指頭在背脊上游移,和著油,滑膩的脂感掩蓋不掉疤痕的粗糙,大大小小的凹凸不平,刺激著指腹。最後來到了一道長且紅的傷疤上。闇粉紅的色澤透露出這疤新癒合沒多久。
八成是為了清風之前的內賊事件所留下來的…
瘋狂的傢伙。t
『大師呀…』溫和而邪魅的低語再次響起。
『嗯?怎麼了?痛嗎?』
風煥日輕笑,『你是在治療我,還是在挑逗我呢?大師…』
薩樞誄愣了愣,嚇然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不自覺的以曖昧的觸感撫弄著那道疤痕。他趕緊停止。
『呃,我只是在觀察傷勢。』
不知道何時,風煥日彷彿喜歡上用“大師”這帶有戲謔感的名號來稱呼他了。
『你是在觀察傷勢,還是在觀察我呢?』
薩樞誄沉默了瞬間,接著笑了笑,『都有吧…』
或許,他是在觀察他自己…
他低語,將手掌覆在那傷疤上,閉上眼,在心裡默唸了幾聲咒語。接著,掌底下透出淡淡的紫光。
這是薩律爾祕傳的治癒之術。任何病痛傷口都可治癒的秘咒。
以施咒者的元氣當成藥材的治療法。等於是一種交換,將自己的健康去換取對方的病痛。
『嗯…』風煥日發出一聲沉吟,『你真的很厲害呢,大師。』背部的疼痛幾乎剪少了一半一上。
『是嗎…』薩樞誄苦笑。
幸好風煥日背對著他,要不然一定會發現他的額角正滲著冷汗。
因背部傳來的抽痛而流下的冷汗。
治癒之術雖然不會將對方的傷口轉移到自己身上,但是會轉移對方的痛苦,幾天後才會消散。
這是他第二次使用這個咒術。第一次使用是在十二年前他的父母因意外而逝世時。
他想施咒將父母治癒,但是咒術發動到一半就被肅嵐發現並阻止。
因為傷痛可以轉移淡忘,但是死亡卻永遠無法改變。
鮮艷的疤痕變淡了些,薩樞誄停下手,擦拭掉額角的汗珠。
今天先這樣吧…畢竟他還有任務在身,不能一口氣消耗掉太多元神。
當然,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理由──
他想再次觸碰這個軀體,再次和風煥日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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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薩樞誄以手背隨意的揩去額上的汗珠,深深的吸了口氣,背部的疼痛消減了不少。或許並不是消減,而是適應。或許並不是適應,而是注意力被其他更有誘惑力的事物給吸引。
風煥日不知何時以手支撐著頭,斜過臉對著他淺笑。
『在想什麼?』
想你。『沒什麼。』薩樞誄將頭撇開,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停留在那因仰起而若隱若現的胸膛上。
『大師真是個神秘的人呀…』他放下手肘,繼續趴回床榻。
『保持點神秘感會比較容易吸引顧客。』薩樞誄將手再次放上對方的背,以舒適的力道壓按。
『噢,神秘感。』趴在枕上的頭顱輕晃了兩下,似乎是在笑,『很好,看來我們有相同的興趣…』
不錯,他喜歡神秘的東西。
『是嗎…』薩樞誄呵呵淺笑,貼在那片背肌上的手,開始不太安份的揉捏起腰際,『你是說,你也對這…』
『薩樞誄。』風煥日突然低喊。
薩樞誄趕緊將手移回背脊。『是!』怎麼了,怎麼突然用這麼嚴肅的口氣叫他的全名?
『你是芳療師?』
『呃…是。』這是什麼問題。
『只是芳療師?』
『這個問題您好像問過了呢…』
他突然發現,風煥日很喜歡問他問題。一語雙關的問句,帶有質問感的反詰,讓人搞不懂對方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就像希臘神話裡的怪獸斯芬克斯,無止盡的對來往的人提出疑問。
『那麼,你有給我答案嗎?』
薩樞誄挑了挑眉,『你似乎對敝人很感興趣?』一直問,一直追問,不是死纏濫打,卻讓人更無法忽視。
真神奇,面對這樣的詢問,他卻不反感。
『似乎是。』風煥日仰起頭,睨了後方一眼,『尚在觀察是否有這價值。』是否值得他花心思去探索。
值不值得他狩獵。
『都是你在問我…』薩樞誄捏了捏對方的頸子,『請問我有發問權嗎?』呃,這句話好像有點矛盾…
低笑聲從枕頭上傳起,『當然。』
薩樞誄一邊推拿著背,一邊思索,『那個叫陸思睿的是左輔?』
『是。』
『左輔是做什麼的?』
『左輔和右弼同為清風的王爺輔佐。左輔是武官,右弼是文官。』
『他是武官?』薩樞誄很沒禮貌的發出笑聲。
那個唇紅齒白的娃娃臉是武官?噢,的確,那種狠厲的氣質和纏繞在身上的殺戮業障,是武將的特色沒錯。
『別笑…』風煥日悠悠開口,『以貌取人是非常愚蠢的。』
『我知道。』武官是這樣,不知文官右弼會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是左輔的房間?』
不曉得為何,淡淡的不悅感油然而生。
『是他的客房。』淺笑聲再次傳來,『我的廂房正在改建中…』
『怎麼突然想改建?』他剛經過,看那樓閣的原型似乎好好的,沒什麼損毀,沒有修建的必要。
風煥日回過頭,露出高深的笑容,『因為要裝貴重的東西。』要放置他新得到的玩具。
薩樞誄的臉閃過一絲精敏的神色。
難不成是要安置秘寶盒?
『有些東西雖然自己不想要,但是卻不得不幫人保管。』風煥日喃喃低語,使薩樞誄更確定祕寶盒是在風煥日手上。
『是嗎…』他不動聲色的繼續按揉,腦子裡卻思索著有關寶鏡的事。
雖然目前秘寶盒的位置不明,但等到燭龍院整建好,一定會收藏於其中。
他得多加打探,確認寶盒的所在地,以竊取盒中的寶鏡…
『還想知道什麼呢?』慵懶的音調響起,有部分的原因是從背部傳來的舒適感所造成。
薩樞誄偏頭想了想,『沒了。』
『真的沒了?』風煥日將手伸到背後,揪住那在後方游移的手腕,緩緩的轉過身,咧出蠱惑人心的笑容。
『是…』啊…多誘人的軀體…正面雖有些傷疤,卻沒背後來的密,漫入窗櫺的金色日輝,將那精碩的身形漆染上一層神聖感。
真想將那身體用力擁入懷中。不過,他不確定自己有辦法讓那厚實的胸膛窩在自己懷裡。
風煥日的體格和自己不相上下。
『你難道不好奇我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風煥日輕鬆的開口,但是語氣卻給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薩樞誄盯著風煥日,片刻,『不好奇。』
『為什麼?』他微詫,但隱藏得相當好。他緊盯著對方的眼眸,試圖從中找到一絲動搖。
『其實在來之前就聽過一些傳聞,大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風煥日的事跡,在道上相當有名,稍加打探一下就能知道。
難怪啊...原來他惡名召張到這種地步。風煥日苦笑,『很愚蠢是吧?』
『嗯?什麼?』
『我的行徑愚蠢又瘋狂,是吧?』這是世人對他的評價。老實說,就某方面而言還挺中肯的,只是他不喜歡。
薩樞誄不在意的聳聳肩,不置可否,『不會。』
『大師連講話都這麼婉轉。盡說好話。』
『不,我真的覺得不會…』他突然想到了癸朔,風煥日的確和癸朔有點像…都是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目標,不惜一切,即便毀滅也要達到的狂人。『我倒是覺得挺羨慕的呢…』
『羨慕?』呵,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感想。
『是…』薩樞誄輕嘆了一聲,『比起漫無目標的醉生夢死,幾近瘋狂的執著己念的確讓人羨慕。』至少能明白的認知到自己存在的目標。
風煥日微微一震,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但倏忽即逝。
『大師啊,大師…』他笑得樂呵呵,眼睛瞇成兩條線,笑得只見眉毛不見眼。
薩樞誄望著對方,風煥日的笑令他莫名其妙,不曉得該做何反應。
『您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他禮貌性的開口,其實是想得到更多觸碰風煥日的機會。
『沒有。』風煥日止住笑,但一雙眼睛仍就笑意甚濃。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他露出招牌的迷人笑容,『如果還有需要的話,請…呃!!』
一股強勁的力道將薩樞誄拉向床舖,放在床沿的木盒被翻落床下,裡頭的瓶瓶罐罐滾了一地。
又怎麼了!?
薩樞誄還沒搞清楚狀況,抬起頭,只見那俊魅至極的臉,正以極近的距離湊在他面前。而他,則半伏半跪在那絲絨的床被上。
風煥日望著他的眼,彷彿要將對方給瞪穿一樣,深深的凝視那深褐色的瞳眸。
『有需要。』他低吟,溫熱的氣息向火燄一樣噴向薩樞誄,將之一併引燃,『明天再來幫我治療吧,大師。』
薩樞誄愣了愣,回過神,咧起嘴角,『我會的。』他再次漾起勾引人專用的微笑,大掌不安份的滑向風煥日的大腿,『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給您更深入的...』
『薩樞誄。』
『是!』他直覺的繃起了身子。
風煥日舉起手,在面前搖了兩下。此時,薩樞誄才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何時被對方給默默抓住,『等會兒,幫個忙…』
『什麼忙?』
『幫我那不成材的堂妹包紮一下。』
『什、什麼?』
薩樞誄還沒反應過來,風煥日另一隻手迅速的勾住他的頸,將他壓向自己的臉。總是發出魅人低語的雙唇,就這樣襲上了他的嘴。
一股難以言喻的暗香刺激著他的嗅覺,那是身為調香師的他從沒聞過的氣味。像是香味,卻又有種狂烈的野性。
他還來不及確認那股味道的來源,風煥日已放開他的頭,退到床邊。
『噢!天啊!』
一陣興奮的女性驚呼聲從旁邊的窗台傳來,接著是一陣手忙腳亂的騷動,接著是一聲女子的慘叫,接著是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一連串的聲響,在一瞬間接連傳來。
『呃?!』薩樞誄望向窗外,『這、發生什麼事了?!』
風煥日踱下床,率性的抄起椅背上的外衣,利落披上。
『沒什麼…只是有個笨蛋因為太興奮而墜樓。』他從容的步出房間,『明天見,別忘了。大師。』
頎長的身形倏地消失在長廊上。
薩樞誄呆滯在原地,回憶著剛才幾秒內發生的事。
他還沒時間回味細究那個吻,就被風嫣然的哀號聲,陸思睿的大笑聲給打斷了思緒。
接著,他想起風煥日的交待,匆匆忙忙的跑下樓,幫風嫣然包紮摔傷的小腿。
告別長清苑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當他離開時,風煥日並沒出現為他送行。
帶著稍微失落的心情,抱著從風嫣然那兒借來的名冊回到家中。
『唷!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化做人型的桑格,坐在沙發上,邊啃著魚乾,邊看著電視購物頻道。
『你別老是看這些有的沒的東西。』薩樞誄皺著眉,將電視轉台。
『喂!不要亂轉啦!』桑格不悅的開口,『他們賣的東西都很有趣耶!而且講話都很有說服力,讓人覺得頭頭是道。』
看!像是現在這個花草瘦身茶,竟然還有美國的科學家出來現身說法,引用一堆看不懂的符,看起來就很專業!
『你少學購物頻道那些人天花亂綴…』薩樞誄沒好氣的將外衣脫下,『calebassier遲早會被投訴宣傳不實廣告。』
『那我看新聞頻道,學人姦淫幼女,這樣有比較好嗎?』
『桑格…』薩樞誄皮笑肉不笑,『你真是越來越會舉一反三了呢。』
『呃!』糟糕,苗頭不對!『那個…店裡好像還有些東西沒收,我去看一下。』語畢,一溜煙的逃離現場。
『算你適相。』薩樞誄輕哼幾聲,坐入位中,攤開名冊,開始調查長清苑成員的生辰命盤。
第一個就先翻到風煥日。
…十一月十三日,二十九歲。
原來他是十一月生的呀…秋末冬初誕生的狂人。由秋涼轉為風霜的季節。太陽進入斜射之前的時節。
帶著忐忑的心情,緊抿著嘴,不安的推算著風煥日的命盤。
不是陰火。
t
重重的喘了口氣,心情輕鬆了不少。
真是太好了。這樣他就可以放心的接近風煥日。
那個吻,令他回味。肌膚的觸感,難以忘懷…
望著名冊,神遊著。幾分鐘後,才回過神,繼續推算起其他人的命盤。
長清苑是個大庭園,裡頭除了風家的人,還包括清風的不少成員。扣除不常待在苑裡的,還有幾十人。
嘖!還真有點棘手。
薩樞誄搔了搔頭,煩躁的翻覽著名冊。
先從高層人員下手吧。
他翻向最後幾頁,從老爺子風蒼梧的命盤開始看起。接著是風煥宇、風嫣然…
大約過了半小時左右,桑格鬼鬼祟祟的從店外走入屋中。站在角落偷偷觀察薩樞誄的臉色。
不曉得那傢伙氣消了沒…呃嗯?
桑格發現,薩樞誄臉上原本的倦容和煩躁,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邪惡又奸佞的笑容。
『薩、薩樞誄?』怎麼笑得和剛才購物頻道裡瘦身成功的小姐一樣?
『找到了。』
『什麼?』
『陰火。』他冷笑。眼中閃著殘酷而惡質的光芒。
擱置在腿上的名側,像垂死的蝶一般攤開,頁面的上頭,以標楷體印了三個字──
陸思睿。
鈴星在命。五行陰火。
翌日,薩樞誄再次造訪長清苑。
他的心情相當愉悅,甚至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了一小時。
當然,使他心情愉悅的原因,絕對不會是因為任務順利進行。
領路的侍女和昨日是不同的人,但臉上卻都掛了相同的笑容。既得意,又帶了點少女懷春的羞怯。不過,薩樞誄發現她的粉臉上有幾道爪痕,顯然是事先和姐妹淘們經過一場激烈撕殺,才得到這份眾人欽羡的職務。
呵…他真是個罪人…
來到了風嫣然的會客廳,這回主人已在聽內等候。侍女低著頭,對薩樞誄欠了個身,接著以內八字的步伐,輕盈如粉蝶的退離現場。
『午安,風小姐。』薩樞誄開朗的笑著,假裝自己完全忘了昨天發生的事,並盡力忽略風嫣然包著繃帶的腳。
『午安,薩先生。』風嫣然的臉色很糟,並不是因為腿傷,而是她的多功能數位手機在昨日的意外給摔壞了。『您早到了。』
『抱歉,因為碰巧下午有空檔,便順道過來。』
事實上,他從早上就坐立難安,坐在店裡沒多久就煩躁的窩回房間,把店鋪丟給桑格處理。然後無所是事的趴床上,看著時鐘,休養。
休養為風煥日治療所消耗掉的元氣,感受著背部傳來的疼痛,彷彿透過那道傷痛,將自己和風煥日連繫在一起。
還有回憶那個意味不明的吻。
到底風煥日是為了整他堂妹才吻他,還是有別的原因?該不會風煥日其實已經迷戀上他,拜倒在他迷人的丰采之下了吧?
呵...呵呵…
當然不可能。就算是用桑格的腦子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外頭向客人吹噓乳香木神奇功效的桑格,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中午吃完午餐,未到約定時間,他就迫不及待的駕車前往長清苑了。
『煥日哥在廂房和左輔談話。』風嫣然看了看掛鐘,『現在應該談完了,我帶你過去吧。』她扶著椅背站起身,帶著略瘸的腳步,一拐一拐的走向房門。
薩樞誄淺笑,但是額角的青筋卻顫動了一下,『有勞妳了。』
左輔…左輔…又是那個娃娃臉的傢伙!明明就是風煥宇的輔佐官,幹嘛老是和風煥日混在一起!?
薩樞誄跟在風嫣然身側,腦子裡胡思亂想。
『風煥日似乎和陸先生交情很好……』他盡量以輕鬆的口吻開口,盡量讓自己像是不經意的提起,盡量掩飾掉自己在意的心情。
風嫣然撇撇嘴,『只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唯一可取之處就只有姿色,可以拿來當妄想的題材,打發打發時間,和艾蘭蘭當交換資源的籌碼。
『這樣呀…』薩樞誄點點頭,『但是風煥日住在陸先生的廂房呢。兩個人應該感情不錯。』
『是不錯啦…但是不配…』風嫣然喃喃自語。
『抱歉,您剛才說什麼?』
『喔,沒有。』她抬起頭,呵呵嬌笑,『煥日哥他在苑裡只和左輔右弼比較熟,所以他才去找左輔。』
『那麼為什麼不去住右弼那兒?』
風嫣然突然發出一陣像是被嗆到的聲音,『叫他和邵公主住?』天啊,那麼妄想會變成夢魘…
『邵公主?』右弼是女的?鬼神右弼是個女的?
『喔,那是我自己亂叫的綽號…』她吐了吐舌,『右弼是邵恭肅。他──』
『怎樣?』
『呃,嗯...他有些興趣,煥日哥不太喜歡…』很普通的興趣,但是出現在不普通的人身上,就跟著變得突兀詭譎了起來。
『這樣呀…』被稱為鬼神,或許有些常人無法接受的特殊癖好。
不過話說回來,這苑裡有所謂的正常人?
薩樞誄斜望了瘸著腳的風嫣然,這個他曾經以為是再普通不過的千金小姐。
『到了。』
左輔院的樓房出現在面前,步上樓梯,就是風煥日所住的客房。
樓閣旁布景用的樹叢凹陷下一塊,枝葉斷落了一片。那是風二小姐昨天墜落時所造成的。
『謝謝。』薩樞誄看著風嫣然,等待她將自己領上樓,但是對方卻像被釘住一樣,動也不動。『風小姐?』
『可以你自己上去嗎?』她不好意思的開口,『我不想再被他取笑第二次了…』陸思睿那死沒心肝的傢伙,把昨天的墜樓事件,加油添醋的到處散播,害她足足被笑了一整天。
『呃,好的…』薩樞誄回想昨天的情景,尷尬的笑了幾聲,接著在風嫣然含怨的目光下,步上二樓。
長廊轉角第三間,是風煥日的所在地。看著那扇門,薩樞誄的心情不自覺的雀躍了起來。
敲了敲門板,裡頭有細微的談話聲。
風煥日在和陸思睿談話…和薩律爾的災厄談話。
不曉得是出於對族群的使命感,還是單純的出於嫉妒,一股惱怒憎惡油然而生。
他不等裡頭的人回應,直接推開門扉。
接著,他看見幾乎要令自己窒息的畫面──
他最討厭的陸思睿正在幫風煥日解下上衣的釦子。
幾乎是反射性動作,薩樞誄從腰間抽出撮成柱狀的符紙,想也不想的往陸思睿射去。
冷厲的殺氣從背後襲來,身為武將的陸思睿敏捷的翻了個身,躲過符針的攻擊。
『你做了什麼!?』陸思睿一個箭步向前,揪住薩樞誄的領子,『你想突襲煥日爺?』
薩樞誄冷冷的睨著陸思睿,輕蔑的笑著,『我什麼也沒做呀,陸先生…你是神經過敏,還是自我意識過盛?要不要我幫您看一看呢?』
『屁!你明明就對著我們丟暗器!』t
『你確定是我“們”?』風煥日淺笑。
呵呵…剛才那股殺氣,怎麼看都是衝著左輔而來。
『煥日爺,他剛才明明就投了暗器!』陸思睿朝著反方向望去,憑他多年的戰鬥經驗,他判斷薩樞誄投出的暗器此時應該會釘在牆上…
『呃!?』沒有?!
『嗯哼,陸先生大概是壓力太大,太疲累,所以精神有點錯亂。』薩樞誄涼涼的開口。
呵,針符在發動時除了施咒者,一般人是看不見的。
整死這個陰火!薩律爾的敵人!
薩樞誄在心裡陰陰冷笑。
他絕對沒有公報私仇。
『你!!』妖孽!這傢伙一定是妖孽!!
『好了,左輔…』風煥日雙手環在赤裸的胸前,悠哉的翹著腳,『人家薩先生可是客人吶。』
『但是他──』
『你先退下吧。』再讓兩人耗下去,到時連左輔院也得重建了。
陸思睿咬了咬下唇,看向剛才針符射去的方向,確定那裡什麼都沒有,接著惡狠狠的瞪了薩樞誄一眼,拂袖而去。
『嘖嘖…』低沉的笑聲從床沿傳來,『你把左輔惹怒了,等會兒又有人會被遷怒遭殃。』
那個倒楣鬼通常會是風嫣然。因為她最喜歡拍左輔生氣時的照片,據說是因為那個表情乍看之下會很…誘人遐想。
『你剛才在做什麼。』薩樞誄表情非常不好看,他覺得自己的頭頂好像被一塊綠雲給籠罩。
『和左輔談公事。』呵,綠色。嫉妒的顏色。
『談到他幫你解釦?裸著上半身談?』薩樞誄揚著笑容,想讓自己看起來語調從容,但是卻掩蓋不掉濃濃的酸味。
他很在意。
風煥日挑了挑眉,『大師呀,你的口氣越來越像大師了呢。』
薩樞誄嚇然發覺自己的口氣逾禮,『抱歉…』
『盤釦打結了,我請左輔幫我解。』風煥日悠然的解釋。
『那怎麼會解到整件衣服脫掉?』嘖!他又口不擇言了!
『因為我知道大師來了。』風煥日站起身,一手扶在腰上,另一手伸到對方的領口,整了整被陸思睿拉亂的衣領,『你來了,衣服也是得脫。不是嗎?』
風煥日要將手收回,但卻被薩樞誄一把抓住,『您可以請我幫您脫呀,風煥日…』他以帶有脅迫感的語氣,挑逗的低語,『我很樂意幫你把全身都──』
『薩樞誄。』
『是!』呃!該死,為什麼他一被風煥日叫全名,反應就會像隻狗一樣!
風煥日勾起嘴角,『我不喜歡當被動者。』除了他命令的之外。『幫我治療吧。』
『喔,好的。』
薩樞誄將木盒從工具袋中取出,放在桌上,隨意的抽出幾罐精油。
唉,為什麼一聽到風煥日的聲音,他就變得像條牛,鼻孔前被掛了個勾,讓人牽著走。
風煥日趴在床上,側著頭,看著薩樞誄的一舉一動,臉上掛著濃濃的笑意。
『薩樞誄。』
『是。』
『那家店是你的?』
『是。』
『住家和店面是一起的?』
『對。』他倒了點精油在玻璃瓶裡,『前面是店,後面是住家。』
『喔…』風煥日點了點頭,『你們兩個一起住不會太擠嗎?』
『喔,還好,反正桑格他平常──』呃!慢著!『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家住了兩個人呢?』他從容的淺笑。
為什麼風煥日知道他和桑格兩個人一起住?
『我沒有說是人。』風煥日笑瞇了眼,『你不是養了隻貓?』
『喔,對。是的。他叫桑格…』薩樞誄鬆了口氣。
『他平常怎樣?』
『他平常都…住在店面那邊。』其實是都保持貓樣,不會占空間。這當然不可能說出來,只好硬轉了個僵硬的藉口。
『喔,是嗎。』風煥日點點頭,『那隻貓看起來挺珍貴的。』
『是呀。』活了幾百年的麝香貓,當然珍貴。『台灣沒有引進,所以比較少見。』
『這樣呀。』他眼睛向窗外一望,『我之前在苑裡看到一隻貓,和牠挺像的。』
『呃!』薩樞誄的神經再次緊繃,『這樣啊…』桑格那個笨蛋!竟然這麼不小心!『大概是…我們家的貓在外面播了種,您看到的可能是他的子孫…』
嘖,為什麼他有種在說自己的感覺?
『原來如此。』風煥日再次點了點頭,彷彿受教的學生。
人家說寵物像主人,此話果然不假。
『是的是的…』他嘿嘿乾笑,將調好的精油倒了一點在風煥日的背上,開始摩娑。
風煥日閉上了眼,沉浸在舒緩心神的香氣裡,以及背後傳來陣陣柔和的壓按。
薩樞誄這次沒用治癒之術,昨日一口氣消耗太多元氣,短時間之內不能再使用第二次。
他摸著風煥日的背,看著那淡化不少的傷疤,一股柔柔的欣賞油然而生,但是卻又忍不住自責。
全天下有那種芳香療法效果這麼好?不用動手術,不用復建,一次就能把舊疤去除,把舊傷治好。他的大意有可能會使自己陷入險境。
但,看著風煥日平滑的背,就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
真奇怪,他從來不會這樣的…
這是他第一次為了獵物費這麼大的心思。
風煥日是他看上的極品,極難上手的珍物,或許是這個原因,所以他才願意花耐心去獵獲吧。
風煥日…
指腹像小舟一樣,咻的從背脊滑到頸椎。
若是到手的話,他會像以往一樣,一下子就倦膩,沒過多久就丟棄嗎?
他突然無法明確的做出判斷。
或許因為風煥日的確是個難得的極品,所以他到手之後捨不得太快放棄。
或許吧。
但是心裡深處的某個角落,卻響起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他,他想要擁有風煥日很久很久。一直都…
薩樞誄用力的閉上眼,將腦子裡的念頭硬生生的掃去。
嘖,他對洹還沒死心吶…他最愛的還是洹。除了洹以外,其他人都只是打發時間的玩物。
將注意力放回風煥日的身上,有節奏的推壓搥捏,從頸部到肩部,肩部到胛骨,胛骨到背,背到腰,腰…
眼睛盯在腰部,手停留在腰部。薩樞誄發現,風煥日今天穿的褲子比較寬鬆,腰際以下,髖骨到尾錐的部份若隱若現。若隱若現…
他的呼吸開始混濁紊亂,手漫不經心的揉按著腰,眼睛心猿意馬的望著那繡著饕餮紋的褲口。
『大師。』
『什麼事?』
『你頂到我了。』
薩樞誄低頭一望,發現自己靠在風煥日大腿旁側的下半身,竟發漲到令人咋舌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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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薩樞誄看著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下半身,昂揚的姿態彷彿正在校閱兵團的皇帝,他用斜眼的餘光偷瞄了風煥日一眼,對方似笑非笑,若有含意的表情,讓當下他感到一陣無地自容,恨不得自己被處過宮刑,只能清心寡欲的編史寫紀。
羞愧尷尬而又懊惱的感覺,同時浮現,就像是獵人被獵物發現自己的行蹤,作弊者被監考官揪出舞弊的一樣。
他不喜歡這種被人發現的感覺。
『怎麼了?』風煥日看薩樞誄沉悶著臉,緩緩的爬過身,用手背撐著下巴,對望著薩樞誄,『大師,怎麼面色如土?』
『沒事。』薩樞誄抿了抿嘴,挪動了一下身子,掩飾下半身的尷尬。
風煥日是被他主導的獵物,他不喜歡被自己的獵物抓到把柄。這是他的原則,他不在意別人說自己放蕩淫亂,不在意向人展露自己的性欲,但是,他不喜歡被“發現“,他討厭那種不是出於自己意願的被人發覺。
風煥日偏了偏頭,換了個角度盯著薩樞誄,『大師在不高興?』
『沒有。』他只是有點懊惱。
『喔。』風煥日點了點頭,若有所悟。
薩樞誄轉過身,面向桌檯,假裝要拿精油,暫時逃離這令他難堪的情境,『抱歉,精油沒了,請稍等…』
『大師。』風煥日的聲音再次從背後響起。
『嗯…』他這次不太想回應,不知道風煥日是否會追著剛才的窘態對他窮追猛打。
『你治療得很好。』
『喔。』
『但是你似乎不太會治療自己。』
『喔?』他又沒病,何需治療…風煥日八成是怕他尷尬,所以想轉移話題。
只是轉得不太高明,讓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刻意保護似的。
薩樞誄背對著風煥日,皺著眉,悶悶的倒著瓶中的精油。
『大師。』
『嗯。』
『聽說你對於有錢有勢又有姿色的病患,會提供她們一些特別的服務。』迷魅的低音,帶著笑意的開口,『真的嗎?大師。』
『喔…』嘖!怎麼會扯到這裡…風煥日到底想怎樣?!『是。那是她們希望的,如果你──』.
『薩樞誄。』
『是!』
『轉過來。』
薩樞誄停頓了一秒,乖乖的轉過身,手中的瓶子還來不及放下。
風煥日跪立在床上,和薩樞誄平視,笑盈盈的輕聲?道,『長清苑不夠大?』
『呃,夠…』
『清風的資產不夠富裕?』
『呃,沒有。』
怎麼又突然問起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他真的搞不懂風煥日,風煥日問的問題,總是平凡平淡,卻又令他膽戰心驚。
有種被引入陷阱預感。
『嗯哼?』風煥日點了點頭,『那麼是敝人長得太醜怪,讓大師你一看就想過中元節,恨不得放一堆水燈,打發我回陰曹地府去?』
他立即否認,『不是!』
開玩笑,風煥日的長相是他最喜歡的類型!看到他就想要到清明,巴不得和他一起銷魂夢斷杏花村。嘖!慢著慢著,他的比喻技巧真的越來越像桑格,爛到深處無怨尤。
『那麼,』風煥日勾起嘴角,『為什麼要忍耐呢?』
『我!』呃!什麼意思?
風煥日將目光移向薩樞誄手上的那瓶精油,『這瓶子裡裝的是什麼?』
『安息香調配的精油。』
『一瓶多少?』
『呃…兩千元左右。』風煥日的問題跳得太快,他跟不上,抓不到對方的思路,只能順著對方的問題走。
『嗯哼,』風煥日伸出手,薩樞誄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把瓶子遞給他,『記到帳上。』
『好的,』他才不在乎那瓶精油怎麼樣,他只想知道風煥日到底在想什麼。『請問您要這──』
『薩樞誄。』
『是。』
風煥日盯著薩樞誄的眼眸,深邃的黝黑讓那迷惑棕眼有如被釘住一般,無法轉移。
『我需要。』
『什麼?』現在是說什麼?需要什麼?雖然他總是沒機會把他的問題說完,但他卻感覺的到,風煥日在回答他的疑問。
『但是,』風煥日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裡頭如絲一般晶瑩稠密的液體隨之晃漾,『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什麼?』
風煥日笑咧了嘴,『大師,』他伸手扶上了薩樞誄的腰,『換我治療你吧。』
語畢,以長年在苑裡操練出來的臂力,將薩樞誄的褲口連同著皮袋,硬生生的扯開。
『呃!?』現在是怎樣!?
薩樞誄直覺的向後退,腰部立即撞到桌面,擱置著工具盒的檜木桌,擋在身後,一方面堵住他的退路,一方面讓他有了個倚靠。
風煥日瞥了那破裂的褲口,『記在帳上。』
『什麼?』
他來不及反應,滑膩的濕黏感由上方淋落到他的下半身,接著是挾伴著濕滑而來的摩娑,和著油細膩而綿密的撫弄。
在他反抗之前,風煥日早已悄悄的讓他忘記反抗了。
『大師。』風煥日套弄著薩樞誄的分身,手掌浸著油脂,黏膩的觸感,有如被包覆在動物的軀體裡一般。
薩樞誄盯著風煥日,極力使自己面無表情,他聲調淡默,好像對方握著的部位不屬於自己,『風先生,這樣的行為…似乎不太妥當。』
他不高興,不是因為風煥日這麼做,而是他討厭這種被人掌控的感覺。
風煥日總是能抓到他失神的瞬間,猶豫的片刻,然後無聲無息,宛如神偷一樣,做出令他措手不及的事。
『薩樞誄。』
『是。』看,就像這樣!風煥日總是抓得到他沉思的那一剎那,用淡然卻又帶著魔力的聲調,叫喚他的名字,強迫他回神。
『我說過,』他用力的收了一下手掌,薩樞誄的身子微微一震,『叫我的名字。』
『請你住手…』眉頭忍不住蹙起,冷靜的偽裝出現了裂痕。
『叫我的名字。』油膩的指尖,滑至頂端,搓按著敏感的細口。
『風…煥日!』夠了!薩樞誄抓住身下那隻不安份的手,『住手。』
他受夠了!他不喜歡這種被人耍著玩的感覺!
要玩的話,也應該是照他的方式玩!
照他的方式?t
風煥日緩緩的眨了眨眼,『你不喜歡嗎?大師。』
『不喜歡。』不對,重點不是喜不喜歡,而是不對。
『這樣呀…』風煥日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他越來越不相信風煥日口中的“知道“是真的知道。他覺得風煥日和他似乎有認知上的差異,每次對方所說的,都和他所想的差了一截。
不曉得為何,他隱約覺得,風煥日似乎是故意的…
『我知道大師不喜歡這樣。』風煥日漾著笑容,看起來純善卻又帶著深沉。
『嗯,是…』薩樞誄鬆開手,撫上了風煥日的臉,他喜歡這個臉,喜歡這個笑容,『如果你想要的話,』姆指摩了摩那誘人的唇,兩上不自覺的浮起了熟和的笑容,『我可以幫你把…』
『薩樞誄。』
『是。』
『那,這樣。』滑黏的手倏然緊握,疾而猛的上下抽動。
『啊!!』薩樞誄低吼,趕緊抓住身下那只令他瘋狂的手掌,『你做什麼!』
『喜歡嗎?』風煥日笑了笑,『不喜歡剛才那樣,那這樣喜歡嗎?』
『不喜歡!』
才怪。『喔?』風煥日撮了撮指頭,濕滑的手上,除了精油,還參了些別的液體,『那麼,我換個問法好了。』
他將手腕轉了圈,輕易的擰開薩樞誄的箝制,接著迅速地再次捉握住那紅漲的分身,有節奏的揉捏壓按。
『啊!』薩樞誄咬住下唇,他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風煥日!』
夠了!再繼續招惹他的話,他不管風煥日的身份,直接下迷香讓這難以捉摸的獵物閉上嘴,躺在床上任他予取予求!
風煥日停下手,『這樣…』他的手指在最敏感的表皮上輕劃著圈,『舒服嗎?』
薩樞誄倒抽一口氣,瞪著風煥日笑吟吟,若無其事的臉,一股惱怒從衷而發。
『風煥日…』他勾起嘴角,露出和對方一樣的笑容,『這是你自找的。』
語畢,將對方的手用力甩開,雙手搭上風煥日的肩,腳向前一蹬,兩人雙雙朝床鋪上倒下。
薩樞誄的手壓在風煥日的肩上,以防他抵抗,但是沒幾秒他就發現,自己的舉動只是徒然。
因為風煥日根本就不抵抗。
薩樞誄摩蹭著對方的下體,兩腿間的的昂揚,挑釁的在風煥日的大腿內側徘徊,上頭的黏液,報復似的將那綢緞褲子糊染了一片。
這是他第一次失控,第一次被客戶激怒。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很不智,要是風煥日發火,到時候他不僅近不了長清苑,偷不了寶鏡,還有可能被清風的人追殺。
他相信,陸思睿一定很樂意拿他的首級去向風煥日邀功。
但他就是無法克制。
沉濁的呼吸從嘴裡噴出。薩樞誄囓咬著風煥日白皙的頸,他聽見嘴下的喉頭發出了一陣輕笑,更加惱怒,便逐漸下移,越往下移,皮膚上的傷疤越來越多,嘴唇觸碰在突起的傷疤上,有種奇異的感觸。
憐憫惜愛之心悄悄升起,怒火消去了不少。
親吻變得輕柔,壓制在肩頭上的手也緩緩鬆開,向下移,愛撫揉搓著風煥日任何一個可能的敏感觸。
『薩樞誄…』具有磁性的低音,略微沙啞的響起。
薩樞誄抬起頭,有點做賊心虛的望著風煥日,想看看那總是掛著悠然笑容的臉,此時變得怎樣。是不是被他的愛撫弄得意亂情迷?是不是被他的無禮惹得怒不可遏?
但他失望了。
魅人的容顏,依舊掛著相同的笑靨。
薩樞誄感覺自己好像被潑了桶冷水。
『抱歉,』他冷冷的撇過頭,撐起身子,準備下床,『我失態了。』
『大師呀…』風煥日將手拂上對方的臉,『您果然是大師呢…』
『您過講了。』他只是個普通的淫魔。
『大師…』
『對不起。』薩樞誄拉了拉衣服,『今天就到此結束吧…』
『薩樞誄。』
『是。』
『過來。』
薩樞誄挑眉,『抱歉,我不是…』
『坐下。』
欺人太甚!『你不要太過──』他回過頭,正要怒吼,卻在風煥日的凝視下,什麼都忘了說。
『大師,』風煥日將身子挪到床沿,拉住薩樞誄的手,讓薩樞誄有種被挽留的錯覺,心情好了不少。『你想要什麼?』
『什麼?』怎麼又開始問了…
風煥日笑了笑,『你想要什麼?你在追尋什麼?』
瞬間,薩樞誄的內心深處,彷彿被木槌輕敲了一下,不響也不劇烈,但是卻引起他的注意,讓他注意到某個被自己刻意隱藏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風煥日重覆了一遍。
『我想要錢。』他胡謅了個答案,逃避心中那股被發現的不安。
風煥日偏了偏頭,『喔?』
『對,我要錢。』他也沒騙人,他的確是需要錢。需要錢生活,需要錢養活自己,還有家裡那隻老不死的祖傳寵物。
風煥日蹙了蹙眉,露出苦笑,『這樣呀…』嘖,不老實的傢伙…是在壓抑什麼呢?
『對。』
『呵呵...』風煥日樂呵呵的低笑,『你是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什麼?唔!』領口忽地被猛勁的力道抓住,向床裡拉去。
在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音時,溫嫩柔軟的唇襲上了他的嘴。
風煥日的含住薩樞誄的唇,又吸又舔,像是饑渴的野獸,沒過多久,薩樞誄的唇就被弄得又熱又腫。
這是怎樣…
薩樞誄雖然搞不懂風煥日的舉動,但是體內的自尊告訴他,他不能輸。
他不甘心。他也是天子。他也是王。
他向前一推,將風煥日推向床頭,將對方壓在牆上,舌頭開始反擊。
他撬開風煥日的牙關,舌頭像蛇一般,攪弄撩撥著風煥日,他本想挑逗對方,想惹起對方的情欲,但沒多久,卻發現,自己是在跟著風煥日起舞。
『大師…』風煥日移開他的唇,開心的笑著,『你真的很厲害。』
『是嗎。』呵,他一點都不覺得被稱讚,反而是被哄騙,就像特別笨的學生總是會得到一些睜眼說瞎話的讚美,以做為鼓勵。
『真的很厲害…』他淺笑,緩緩的坐起身,走下床,斜睨了那破裂的上衣,『記到帳上吧。』
薩樞誄愣了愣,『沒了?』
風煥日拎起掛在椅子上的外衣,利落的披掛上,『我和別人有約,有件公事需要處理…』
『喔…』薩樞誄不在意的應了聲,他無法忽視心中的失落感。
啊…他突然了解之前那些被他遺棄的女人心裡是什麼滋味了。
風煥日很快的換好了衣服,回過頭,對薩樞誄柔和一笑,『大師…』
『嗯…』
『明天再來吧…』
『再說…』他有點沒勁。
『薩樞誄。』
『是。』
『明天見。』強制的命令。
風煥日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房間。
薩樞誄坐在床邊,悵然若失了幾秒,甩了甩頭,回過神,收拾東西,離開左輔院。
走到半路,他遇到了風嫣然,正想打招呼,卻被對方過份詭譎的笑容給震懾住。
順著風嫣然興奮又曖昧的眼光,他發現,自己還穿著被風煥日撕裂的衣服。
風家的兄妹…他受夠了。
薩樞誄帶著怏然不快的心情,落寞回府。
店門早就關了,他從後方的側門進入。一踏進家門,就看見桑格開心的坐在沙發上數鈔票,眼睛笑得像薩律爾的新月,捧著錢,看起來不像神獸,反倒像招財貓。
桑格注意到薩樞誄,抬了抬眼皮,將目光從鈔票上勉強移向自己的主子,『怎麼今天比較早回來。』
『人都走了還留著做什麼….』留下來幫嬸婆姨太們捏腿治風濕?留下來被風嫣然視姦?算了吧。
『你的衣服怎麼了?!』桑格詫異的蹬大了眼,接著曖昧的呵呵怪笑,『唉唷唷,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溫柔婉約的風嫣然小姐,竟然如狼似虎到這種地步…』
他認定薩樞誄的目標是風嫣然,嘖嘖稱奇的繼續做錯誤的調侃,『連衣服都扯破了,你們玩得很激烈喔?』
薩樞誄沒好氣的瞥了桑格一眼,『風嫣然是如狼似虎沒錯,但是衣服不是她弄的…』想起那詭譎的笑容,他皺了皺眉。
『那是誰?』
『風煥日。』
『喔。』真沒創意的答案。『你還是去招惹他了。』
『我算過了,他不是陰火。』
『你怎麼算的?』
『排命盤,融合薩律爾占命和紫微斗數算出來的。』薩樞誄胸有成足的開口,『風煥日不是陰火,陰火是清風的左輔,陸思睿。』
桑格盯著薩樞誄,接著嘆了口氣,將目光移回鈔票上。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桑格的態度讓他感到不自在,好像被看穿什麼一樣。
『你確定讖書上的陰火是指這個?』
『命中帶陰火,除了命盤推算的結果之外,不可能有別的涵意。』
『那本語焉不詳的讖書,有這麼容易就猜透?』要是這樣的話,薩樞誄的父母也不會那麼早死。
讖書上告戒薩律爾二十七世的天子,要當心『殂滅之天刃。』他們以為是要小心持刃的刺客,便住入由守衛層層保護的高塔裡,沒想在夜裡被落雷擊中。
薩律爾的夏季從不落雷,誰也沒想到殂滅之天刃是指從天而降的閃電。
『這次不會有錯,連鎏宵的夢占也這樣說了。』他不耐煩的開口,『事實就是如此,我也只能相信。』
『你是選擇了你想相信的。』桑格悠悠的低語。t
哼哼。在人類社會活了幾百年,除了會說人話之外,也領悟了點人性。
比方說,人雖然號稱有理智,但是他們的理智只用在自己想用的地方。
薩樞誄惡狠狠的瞪了桑格一眼。
『看來除了電視購物頻道之外,我還得禁止你看政論性節目,省得你學來頂我嘴。』
『我哪有看政論節目!』他本來就是隻妖,何必向人類學習妖言惑眾。
『哼。』
是怎樣!大家都串通好約在今天和他唱反調嗎!
他不高興的悶哼了一聲,打算回自己的房裡休息,但桑格再度開口,將今日的霉運推到最高峰。
『對了,』桑格將手伸進口袋,胡亂的翻了一下,掏出一張皺不拉嘰的紙,吹了一口氣,丟到桌面上,皺爛的紙張緩緩的攤開,幻化成一隻毛絨絨的尖耳小妖。『癸朔找你。』
薩樞誄回首,一眼就認出那是癸朔發出的差遣妖,趕緊將之捧入手心。
『你對牠做了什麼!』手中的差遣妖奄奄一息,看起來精疲力盡。
『喔,沒有啊…』桑格聳了聳肩,『我看他在店裡打轉找你,覺得餘心不忍,就把牠收到口袋裡。』
『只是收到口袋裡?!』怎麼可能衰弱成這樣?
『對啊…喔!』他想起什麼似的擊掌,『剛才吃麵的時候不小心灑了點湯在褲子上,所以我就把褲子丟去洗衣機裡絞了一下….然後拿去烘衣機烘了一下….』
桑格的聲音越說越小聲,薩樞誄的眉頭越皺越深。
『差遣妖什麼時候來的?』薩樞誄耐著性子,冷靜的了解狀況。
『吃晚飯的時候…』
薩樞誄的臉色稍微緩和。
還好,不算太晚。晚餐時間距離現在只過了一兩個小時──
『昨天。』
桑格訥訥的把話說完,接著只見薩樞誄的表情瞬間變成豬肝色。
『你這隻愚蠢的畜牲!』他咆嘯,並且在桑格來不及為“愚蠢的畜牲“這無禮的蔑稱開口爭辯時,順手丟出了一道符紙。
符紙在空中加速動力,化成攻擊,直落在桑格的額間。
『啊…喵!』
額頭受到重擊,桑格頓時從人型變回一隻貓,被打得兩眼昏花的攤在沙發上嗚嗚叫。
『笨貓!』他低咒了一聲,捧著差遣妖,火速前往逆五星本部。
薩樞誄以最快的速度,在最短時間內趕至逆五星。為此,他得到了巨星般的殊榮,闖紅燈及超速的英姿,全被測速照相以及路口攝影機給忠實記錄。一路上閃光燈不斷,彷彿在走星光大道。
踏著紛亂急促的步伐來到癸朔的房門前,還沒敲門,深色的鋼板門自動向內拉開。
『晚安。』鎏宵對他笑了笑,『你來了。』
薩樞誄沒心情和鎏宵寒暄,急忙進入房中,恭敬而誠惶誠恐的趨至癸朔面前,『抱歉,我來遲了,出了點意外。』
『嗯哼,我到是不怎麼意外….』癸朔冷冷的底語,『我已習慣你的失誤了,薩樞誄。』
『真的非常抱歉。』
該死的,都是那隻笨貓…不過,他自己也有疏忽之處,不能一味的將錯誤推給桑格。況且,寵物犯錯,責任還是算到主人頭上…
『沒關係沒關係,』鎏宵走到薩樞誄身旁,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我昨天有夢見你晚到的事,所以事先和癸朔預告過了,放心。』他勉勵性的露出個爽朗的笑容。
薩樞誄苦笑,『你應該通知的人是我,讓我避免掉這個狀況…』
他偷偷的瞥了癸朔一眼,發現對方的臉上雖然佈滿寒霜,但似乎也同意薩樞誄的說法。
鎏宵揚起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而複雜的淺笑『預言是預告未發生的事實,只能引導人趨近已定的未來,不能改變。』干預命運進行,可是會遭天罰的呀…
薩樞誄怔了怔,鎏宵的話讓他覺得好像抓到什麼關鍵,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他正想追問時,癸朔開口了。
『鎏宵,你先退下吧。』
『好的。』鎏宵笑吟吟的轉過身,方才那老鍊而深沉的表情瞬間消散,又變回別人眼中少根筋的怪胎。
薩樞誄望著鎏宵的背影,咀嚼著方才那段話的含意。思索著這是否間接暗示了薩律爾的復興結局,或是透露這次任務的結果。
『薩樞誄。』癸朔低喚。
薩樞誄低著頭,仍沉浸於自我的思路當中。
又,是否隱喻了他和風煥日之間…
『薩•樞•誄。』尾音略為揚起,怒火從之顯現。
薩樞誄回過神,『呃!在。』
該死的,他竟然在癸朔面前恍神!
癸朔冷冽的望著薩樞誄,『任務進行的如何?』
『都照著計劃運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是嗎…』癸朔冷哼一陣一聲,『真令我意外呢…』
『是…』
他順利的潛入長清苑,取得了風嫣然的信任,迷倒了一票婆婆媽媽,還找到了薩律爾宿命的陰火。
所有的步驟全都順利又平穩。唯獨風煥日,至今仍難以掌握,難以捉摸。
雖然接近風煥日不在他的任務之內,卻令他最在意,最掛心…
心裡煩悶。
『鎏宵這幾天又做夢了,』癸朔淡然的開口,『新的夢占顯示,必須要在下一次月全蝕之前得到寶鏡。』
『那麼是?』
『三個月後的望月之日。』
『我知道了。』三個月,相當充裕。這算是今天第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退下吧…』癸朔撇過頭,表示不願多談。
『是。』薩樞誄恭敬的點個頭,準備轉身離去。
『對了。』
『還有事要吩咐?』
癸朔冷嗤了聲,『我那可憐的差遣妖呢?』
『呃!』薩樞誄赫然想起,桑格闖的禍還沒清算結束。『在這兒…』
他從胸前的口袋中抽出那薄薄的符紙,紙張像有生命一樣,自己跳向地面,變成毛茸茸的尖耳妖。或者是因為主人在場的關係,差遣的大小比在薩樞誄家時膨脹了不少,此時他才看出這隻差遣妖的原型是隻兔子。
兔子和老鼠都是囓齒類動物,難怪桑格那隻笨貓老愛作弄人家…
看著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的差遣妖,癸朔的臉色再次深沉了幾分。
『是桑格做的吧…』
『抱歉,是我一時疏忽──』
『這麼叛逆的寵物,要不要把牠封印到封祟匣裡呢?』
封祟匣是封印妖物木盒,逆五星把收伏的妖物禁閉在匣中,奪取其妖力。
『不行!』薩樞誄勃然開口,『桑格是祖傳的神獸,是薩律爾的守護者,不是一般的妖物!』
『嗯哼,很好。』癸朔冷笑,『那麼請你把那隻畜牲管教好,另外──』他眼神一凜,手指扣了一個印,朝薩樞誄射去。
無形的風在空中集成一道利刃,化成攻擊,刺向薩樞誄的手。
『唔!』薩樞誄忍著痛,發出一陣悶哼。他動也不動,血液聚成的暖流,從手背的傷口上汩汩流下,滴在面前在差遣妖上。
『弄壞別人的東西,有責任把它修好再還。』
差遣妖吸收了薩樞誄的血,逐漸回復生氣。
當差遣妖變復原之後,癸朔低吟了一聲咒語,將妖物收回。
『你可以走了。』他冷斥。
薩樞誄忍著痛,甩掉手上的血珠。『是…』該死的桑格,要命的害人精。
『傷口會痛的話,不妨去找洹幫你治療…』癸朔惡質的譏諷,『看看那偽天使會不會可憐你,施捨你一點同情心…』
薩樞誄耳充不聞,不發一語的轉身離去。
走在逆五星本部的長廊上,薩樞誄撫著手,用衣袖胡亂的將血液抹去。
運氣真背…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但是,不曉得為何,方才被癸朔這樣嘲諷,他卻不怎麼在意…
以往一扯到殷睿洹,他總是會激動不已。但是今天,卻出他意料的平靜。
轉了個角,彷彿是命中注定一般,殷睿洹恰巧朝他的方向走來。
『洹…』薩樞誄反射性的漾起笑容,開始逗弄那一見到他就擺臭臉的天使,『真巧,又遇到你了。』他淫浪一笑,『這麼晚了還在本部,是不是因為東官滿足不了你呀?』
殷睿洹不屑的瞪了薩樞誄一眼,『低級…』
『是嗎?我還有更低級的招術,你想要的話,可以來我房裡見識一下…』
『不需要。』殷睿洹正要撇過頭,發現薩樞誄手上的傷口,『那是怎回事?誰弄的?』
薩樞誄欣喜了一陣,『是癸朔…』
呵,洹在關心他?t
『喔,』殷睿洹冷笑了兩聲,『看來你又做了蠢事…』
『你在關心我嗎?洹…』他心裡有著一絲期盼,天真的問著。
『噢,薩樞誄…』殷睿洹勾起了笑容,那天使般的招牌笑容,笑得薩樞誄如沐春風。
『洹…』
『我只是很失望,為何傷口不是開在你的頭上。』語畢,轉過頭,無視於薩樞誄的存在,自顧自的朝走道末端離去。
薩樞誄挑了挑眉,自嘲的輕嘆一聲,重新邁開自己頹喪的腳步。
經過鎏宵的房間時,只見穿著鮮豔睡袍的鎏宵,正端了一堆宵夜回來。
『唷!薩樞誄。』鎏宵笑呵呵的開口,『晚安呀。』
『晚安。』他有氣無力的回應。
『任務進行的還順利吧?』
『或許。』任務順利,但是他的運氣到是挺背的。『鎏宵,你上次幫我做的占卜…』
『怎樣?』
『你確定沒弄錯?真的是大吉?』
鎏宵停頓了一下,眼睛轉了轉,思索了幾秒,接著咧開大大的笑容,『是的,大吉。心想事成,上上吉。』
薩樞誄擠出一抹苦笑,『真讓人難以相信呢…』
不過,看見鎏宵如此信誓旦旦的做保證,心情舒緩了不少。
逆五星占夢使說的話,一定不會有錯。
***
傍晚時分,帝唐集團二十樓,東邊辦公室。
金烏西沉,東面的窗外看不見落日,只看得見混著紫色雲霞的豔橘色光輝。
『找我有什麼事?』司徒暘谷一派輕鬆的望著來者,心情為了愛人今晚加班而悶然不快。
『關於你拜託我的事。』
『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嗎?』
『沒有,』他詭魅一笑,『一切都順利進行。』
『那麼你來是為了什麼?』
『為了報酬。』
『喔?』司徒暘谷冷笑,『是因為那隻淫魔太難纏,所以你想要把酬勞提高?』呵,意料中的事。
『不是。正好相反。』
『嗯哼?』司徒暘谷挑眉。
『我不要那些酬勞。但是──』他拉長了尾音,刻意吊人味口。
『但是?』
『我希望今後全由我一個人來處理。』
司徒暘谷挑眉,『喔?』
『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希望你不要為了你的天使所屬的組織出手干預。』
『為什麼?』很好的條件,他沒理由拒絕。但他很好奇對方做這決定的原因。
『沒為什麼。』他淺笑,『因為我想要。』
因為他想要。他想要的東西,他想做的事,不管是任何人都無法阻撓。
就算是和眾人為敵,他也要得到他。
司徒暘谷聳了聳肩,『你高興就好…』
日行至西,近黃昏。雖然不若朝陽一般璀璨絢爛,但是黑暗前的光亮,卻更讓人覺得耀眼而莊嚴。
晝與夜的交界帶,落日煥然,散發出詭譎而暗示著毀滅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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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午後下了點小雨,未能消解掉半分暑氣,反而添增了濕氣,燠熱濕悶籠罩了整個盆地,將繁華的都會化成巨大的蒸籠。

薩樞誄窩在屋子裡,心情煩悶,連店也不想去顧,全丟給桑格。待在臥房中吹冷氣,焚著薩律爾秘傳的香粉,讓他有種返回故鄉的錯覺。

閉著眼,從店舖隱隱傳來的喧鬧聲,他可以推測的到,八成是桑格又批進了一堆莫名其妙騙小孩的玩意兒,吸引了大票剛放學的小學生進門。

桑格總是對他說小孩子的錢最好騙,殊不知,自己也是個被中盤商給騙了的小孩子。

若是以往,他總是會非常有耐性的放幾個幻像符到店裡去,讓那群臭小鬼看見自己最怕的東西然後一哄而散。

通常那種東西叫做媽媽。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小鬼。

薩樞誄翻了個身,懶懶的將頭埋進枕頭裡。以往他總是斥責桑格懶散,但是他現在的模樣比桑格更像隻慵懶的貓。

照約定,此刻他應該在長清苑裡幫風煥日進行芳療,但是今天他什麼都不想做。中午時就打了通電話給風嫣然,請了個假。

天氣熱,手受傷,藥材不夠,腳趾甲沒剪,貓砂沒清…不對,他家沒有貓砂這種東西,他家的寵物都是用沖水馬桶,先進的很….總之,他有一堆理由讓自己理直氣壯的待在家裡頹廢。

昨天運氣太糟,今天不見外人,以免觸楣頭。

他抬起手掌,看了看手背上的傷。

癸朔出手真重。要不是他反應快,整個手掌都會被打穿。嘖嘖…要命的主子,他真懷疑自己有沒有跟錯人?加入逆五星真的對復興薩律爾有幫助嗎?

哼,算了…至少對他的眼睛有幫助。逆五星裡的人都長得挺不錯的,當然,包括他自己。剛加入的時候他一度以為癸朔選取成員的方式是以外貌作準則。

看看漂亮的人,養養眼,有益身心。

就像他的洹,他最喜歡的天使,一看到殷睿洹,心情就會不自覺的悸動…

他猶豫了一下,感覺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對。

嗯,悸動。沒錯,是悸動。

異樣的感覺雖然仍在,但是薩樞誄卻決定忽視。

昨天洹主動關心他呢…雖然口氣很差,但是卻主動問起他傷口的事。
呵,看來洹還是有點在意他的…他發現,他的洹態度比以往緩和了許多,不像以前一樣那麼冷酷。

是因為他的關係嗎?

薩樞誄自戀的漾起窩心的笑容,但是心裡的另一個聲音卻毫不留情的打散了他的妄想。

少自欺欺人了,殷睿洹的轉變不是因為你薩樞誄,而唐門那顆耀眼的朝陽。

是司徒暘谷改變了天使。

煩死了!

薩樞誄用力翻了個身,逃避現實。店舖的喧鬧聲忽地上揚,不曉得是那個笨蛋做了什麼驚人的舉動,引起眾小鬼們的驚呼。

王八蛋…

薩樞誄怒然坐起身,批上外衣,打算衝出去好好教訓一下那群臭小鬼。

哼…可惡,看來光是丟幻像符還不夠,似乎得再加點特製的毒香粉,讓他們滾回家上吐下瀉…當然,罪魁禍首的那隻笨貓也是!

薩樞誄推開通往店面的門扉,臉上帶著有如修羅般的猙獰笑容。

『回家的時間到了,你們這些….』等一下,人呢?

噪音的製造者們向隔夜的香霧一樣,全都不見人影。若不是地面上餘留著的紙屑,飲料杯,他真會以為自己撞到鬼。

『午安,大師。』熟悉的嗓音悠悠響起。

薩樞誄赫然發現,在櫃檯旁,正端坐著一位優雅的身影。

『風煥日?』他怎麼來了?

望著出現在店裡的不速之客,薩樞誄除了詫異之外,心裡頭還有一種陌生卻又熟悉的感覺。

風煥日以手支頤,側了側頭,『大師看起來狀況不錯…』他輕敲了著玻璃櫃檯,『不像是行將就木之人。』

薩樞誄皺了皺眉,『敝人的身體向來照顧得很好,距離行將就木還早…』

『喔?真的?』風煥日露出開心的笑容,『大師沒生重病?』

『他身子沒病,腦子卻病的不輕…』桑格在一旁悻悻然的冷低吟。

風煥日把他的財源嚇跑了,他一肚子怨氣,看到薩樞誄對風煥日的態度,心裡更加不爽。

桑格雙手環胸,用力一哼。大方展現他的不快。

『好愛撒嬌的貓啊…』風煥日笑吟吟的低語。

『我哪有──』薩樞誄瞪了桑格一眼,用眼神意示他閉嘴。

『呵呵,他的確像隻貓一樣愛撒嬌。』薩樞誄乾笑著打圓場,風煥日的敏銳,得令他膽戰心驚,『您剛才問什麼?喔,是的,我沒生病。』

『那麼,』風煥日轉了旋轉椅半圈,面向薩樞誄,『為什麼今天不來呢?』

『今天我有點累,不想出門。』薩樞誄不由自主的走向風煥日,凝視著對方的笑臉,自己的臉上,不自覺的跟著揚起了笑容。

『現在還會累嗎?大師…』風煥日低聲問,嗓音如魔咒,撩撥人。

『不會。』鬱悶的心情隨著那嗓音,被消磨成粉塵,隨著風吹散。『你怎麼會來?』

『嫣然說你生重病,我擔心大師,便前來探望。』他輕笑,『看來是嫣然把話說誇張了。』

『呵呵,是啊…』事實上風嫣然沒有誇大,薩樞誄打電話過去時刻意裝出瘖啞的嗓音,彷彿病危的患者抓著殘存的生命在交待遺囑。

不過比起這個,薩樞誄更在意另一件事──『你是專程為我而來?』

『是呀,大師…』風煥日似真似假的笑道,『我想見你。』

薩樞誄渾然一震,內心有如鹽岩被熱湯澆沃,硬生生的化開。

他知道方才那股陌生而熟悉的感覺是什麼了。

是悸動。

他第一眼就迷戀上殷睿洹,所以他熟悉這種感覺。但是同樣的感覺出現在另一個人身上,卻讓他感到陌生而狐疑。

他依然深愛著洹,為什麼會對風煥日有這種感覺?

『大師…』風煥日主動的拉起薩樞誄沒受傷的那隻手,『走吧。』

『什麼?』

『既然沒病,那就去長清苑吧。』

薩樞誄抿起唇,他不喜歡被風煥日主導的感覺。甩開了手,性格的回絕,『抱歉,我還得處理店裡的事,您就自己…』

『薩樞誄。』

『是。』

『不能陪我嗎?』他露出無辜的苦笑,『我礙著你了?』

『沒有。』

風煥日咧嘴,『那就走吧。』他拉住薩樞誄的手,不由分說的往店外移動。

『喂,等一下,我的店…呃!』這傢伙力氣怎麼這麼大!長清苑是猛男培訓班嗎?

『薩樞誄…』風煥日猛地將頭湊向薩樞誄,喚著對方的全名,但是聲調不像平常一樣肅然,而是充滿了淡淡的哀求。

薩樞誄頓了頓,瞬間,那股迴盪的怦然,再次浮現。

風煥日,真的很誘人。

他想看這樣的人在他懷裡呻吟,在他身下放浪的樣子。

幻想著風煥日撩人的姿態,薩樞誄嘿嘿淺笑。

『好吧…』越有挑戰性的獵物,越有狩獵的價值。『我去就是了。』

『謝謝大師。』他伸手向前一揮,『車在那兒,請上座。』

風煥日長腿一跨,步出店門,在關上門的前一秒,回過頭,對著店裡從頭到尾都氣悶悶窩在角落的桑格,淺笑低語。

『好好顧店,小貓咪。』

薩樞誄走向風家的房車,本以為風煥日是由司機載送,但駕駛座上沒半個人。

風煥日是自己開車來的。專程親自開車來接他的。

眼角向下彎,彎成兩道拱橋,將內心的喜悅和得意不斷的向外傳送。
呵哼。薩樞誄沾沾自喜,看著車窗的倒影,世故的撥了撥前額的頭髮,擺出老掉牙式的萬人迷姿勢。

他的魅力似乎未隨著霉運而衰退,風煥日雖然外表總是展現出捉摸不定的態度,但在內心裡顯示是被他薩樞誄所吸引。

這也難免,畢竟他可是薩律爾最有魅力的皇子。在薩律爾的歷史上最有潛力建造三千後宮的王儲。

『大師顧影自憐完了嗎?』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薩樞誄背後響起。車窗的倒影上,多了一個人。

怦通。『你的車挺不錯的。』他壓下心裡的異樣,輕鬆的顧左右而言他。『眼光不錯,品味挺高。』

『大師真愛誇讚人…』風煥日笑著轉開車鎖,悠悠的低語,『稱讚別人不忘拐著彎讚美自己呢…』

『抱歉,你說什麼?』他只是說風煥日有眼光罷了,哪來的拐著彎稱讚自己?

『沒什麼,大師請上車。』風煥日拉開門,比了個請的姿勢。薩樞誄不太自在的跨入車中。

開車門這個舉動一向是他為他的女伴做的,很少有人為他服務。

『你的背好點了嗎?』薩樞誄隨便找了個話題。

『好多了。』風煥日邊開車邊回應,『大師真是妙手回春,連陳年的舊傷疤都有辦法消掉。』

『喔,沒什麼。』薩樞誄含蓄淺笑,『只是用了些祖傳的秘方。那你腹部和肩上的傷口…』

『大師呀…』風煥日趁著紅燈,停下車,轉過頭望向薩樞誄,『別老是聊這些,你只對我的身體有興趣嗎?』

『當然不只。』他還對風煥日家裡的那只寶盒裡的寶鏡有興趣,『我對你整個人都有興趣。』

『噢,彼此彼此。』他也是。他對薩樞誄整個人都有興趣。

所以他不斷發問,想藉由問題挖掘趨近這神秘魔魅的男人,但對方總是給他表面而官樣的答案。

或許,有些答案連薩樞誄本身也不知。反倒是他這旁人看得清。

『你要開去哪兒?』薩樞誄發現車子行駛的方向不是往長清苑。

『去海邊。』

『你不回長清苑?』

『回。但不是現在。』風煥日輕笑,『我帶你去看樣東西。』

『看什麼?』綠燈了,車子再次行駛。

『太陽。』

薩樞誄連想到唐門的東官,直覺的排斥,『已經傍晚了,沒什麼好看的了。』

『不,有夕陽。』風煥日意味深長的斜睨了薩樞誄一眼,『你討厭旭日,沒必要連落日也一起憎恨。』

薩樞誄身子微微一震,但臉上仍帶著笑容,『你是在暗喻些什麼呢?風煥日…』

風煥日笑而不答,繼續開他的車,只丟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我希望你會喜歡它。』

『喜歡什麼?』

『夕陽。』嘴角再次勾起,透露著別種涵意。

不管那個涵意是什麼,至少目前的薩樞誄不會了解。

****

車輛行向東北角,在龍洞附近的岩岸落定。傍晚時分,偏僻的海域空蕩無人,戲水的遊客早已回府,夜釣的釣者尚未出門。

傍晚是晝與夜的過渡帶,渾沌而幽昧的時刻。

『下車吧,大師。』風煥日笑吟吟的對著假寐中的薩樞誄低喚。

『嗯。』薩樞誄悠悠張開眼,彷彿如夢初醒。

事實上他並沒睡著,只是坐在一旁,不知要和風煥日說些什麼。他也想和風煥日閒扯些無關緊要的話,想要了解些有關風煥日的瑣事。但是不管講什麼,話題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牽回自己的身上。

索性兩眼一閉,裝睡裝死。

這招除了對付熊,面對討厭的話題時也非常有效。

薩樞誄隨著風煥日下車,走向岸邊的某塊岩石。

海風帶著鹹味,將南方的暄暖帶上岸,太陽已落了一半,半沉半浮的漂在海面,皺皺的波紋染了金橘色的光,近岸的海水則依舊深藍,有如被包了層橘色玻璃紙的琉璃磚。

風煥日坐在岩石上,薩樞誄也跟著坐下。他捱著風煥日的肩,放肆的倚在對方的側身。

他以為風煥日會排斥,或是出言制止,但對方卻什麼都沒做,只是帶著愉悅而深邃的笑,用著有如要望穿天際的眼神盯著前方。

莫名其妙…

薩樞誄挑了挑眉,在心裡嘀咕。

風煥日帶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難到說是怕長清苑人多口雜,所以特地來這無人海岸,來和他一起享受魚水之歡?

他試探性的更靠近了風煥日一些,對方仍無動於衷。薩樞誄更高興了,喜滋滋的輕晃著肩,隔著衣服輕蹭著風煥日的手臂。

他斜眼觀察著風煥日,觀察著那早已深印在腦海裡的容顏,還有襯衫領口若隱若現的頸子鎖骨。風煥日今天穿的是西式的襯衫,和苑裡時的東方打扮截然不同,仔細一想,風煥日第一次到店裡時穿的也是歐風的襯衫。似乎唐裝是限定於長清苑裡的穿著。

他比較適合穿襯衫。

薩樞誄暗忖。

傳統的服飾太過拘謹,無法展露風煥日的體格和那與生俱來的傲氣,帶著魔魅而妖異的傲氣…

『薩樞誄。』

『是。』他心一驚,趕緊回應。

『專心。』

『什麼?』

『看風景。』

『我正在看…』

風煥日轉過頭,落日的光輝映在他的臉上,『看落日。』

『喔…』薩樞誄轉過頭,略帶點反抗的望著面前的景色。他不喜歡太陽,因為太陽帶走了他的天使。

但是眼前的景色,卻讓他意外的有種沉穩而安心的放鬆感。

他從沒看過這樣的太陽。從沒看過這樣的景像。

『怎樣?』風煥日低語。

『嗯…』薩樞誄淡然的應聲,望著海天一色,還有融混著藍紫和黃橙的雲霞,他突然想起了遙遠的薩律爾。

『台灣的天空是破碎的。』風煥日喃喃自語,『只有到海邊才看的到整片的天。』

『嗯…』風景很美,不過和薩律爾比起來,還差了一截。

不曉得肅嵐怎麼了。不曉得那老邁的星象使是不是還巍立於這片蒼穹之下,瞻仰著星光,推想著他的皇子的近況。

『你討厭落日嗎?』

『不會…』

風煥日露出了絲淡淡的笑容,『但你似乎不喜歡朝陽?』

『…朝陽會驅散黑暗。』自以為是的擅自將暗夜驅離,自傲又自大的將光明賞賜給期待它的愚人。

一想到司徒暘谷那自負的笑容,他忍不住冷哼。

『喔…』風煥日仰頭,看著身後的天空已被浸染成黑色,『你喜歡黑暗?』

薩樞誄輕笑了一聲,『算是吧…』他本身就屬於黑暗。

風煥日回過頭,看著只剩四分之一浮在海面的豔橘色半圓,『薩樞誄…』

『嗯?』

『你看天上的雲…』

薩樞誄照著風煥日的指示,望向天空。在稀薄的日光照射下,天空中浮了幾塊不規則的雲朵,看起來像畫家隨意的用畫筆沾抹上的…

『像不像是夢遺之後留在床單上的東西。』風煥日幽幽低吟。

薩樞誄差點翻倒,滾落海中,成為第一具慘死在風家大少爺幽默感下的亡魂。

『怎麼了?』風煥日明知故問。

薩樞誄回復冷靜,帶著曖昧的笑容,將頭湊向風煥日,以挑逗的嗓音開口,『你是在暗示些什麼嗎?』他的手緩緩扶上風煥日的臉,輕輕的摩挲,出乎意料的,風煥日並沒有叫喚他的名字,阻止他的行為。

『風煥日…』手指輕撫著那上揚的嘴角,『你很迷人。』

『大師…』他始終笑著,笑著讓薩樞誄觸碰他的身體。

『你是在暗示我,不應該把那片雲留在床上…』薩樞誄的手輕扯出襯衫的下擺,將手伸入那已被自己撫摸過數次的肌膚,以不同於芳療時的方式,愛撫著略微粗糙的背脊,『而是該留在你的體內嗎?』

風煥日呵呵的笑著,『大師你真幽默…』

薩樞誄伸出雙手,將風煥日環入懷中。

一股淡淡的暗香飄入了他的鼻內。觸動了他深處的神經。

這個味道,他曾經在長清苑裡聞過。只嗅了一次,便難以忘懷。

薩樞誄用力的吸了幾口氣,發現氣味是從風煥日身上傳來的。

那不是香水的味道,不是肥皂的香氣。那是一股任何精油香粉都調不出來的味道,不是勾人的魅香,卻將他的嗅覺給擄獲。

這個味道,是風煥日的味道,屬於風煥日個人的獨特氣味。

平坦的褲襠,逐漸隆起。

他終於領受到氣味對人的威力有多大,可以讓一個人迷戀到什麼程度。他突然可以理解葛奴乙突襲少女,將之做成香水的瘋狂行逕。

他也想將風煥日屬於自己,將風煥日成為自己最完美的收藏品。

『大師…』風煥日將頭擱在薩樞誄的肩上,望著薩樞誄背後的風景,『夕陽快落入海中了。』

『是嗎…』他沒心思管那個。

『你不覺得…』風煥日繼續開口,『黑色的天空,像是夕陽給焚燒後的餘燼…』他停頓了一下,『日火焚天。』

薩樞誄的身子重重一震,古老的預言自腦海中響起,先祖的籲喊如波潮般迴盪。

小心天火。焚天之陰火。

他猛然一驚,將風煥日推離自己。

『怎麼了?大師?』風煥日偏頭,彎著眼詢問。

『沒事….』薩樞誄望著風煥日,他笑著掩飾自己的異樣,『你剛才說什麼?什麼日火焚天?這句話是從哪裡聽來的?』

『只是一時福至心靈隨口說的。』風煥日偏了偏頭,『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看來是他多心了。

他已經查出陰火是誰了,沒必要這麼杯弓蛇影。

心頭仍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餘悸,他看著風煥日,另一股悸動由衷而生。他幾乎聽的見躲在皮膚下的血管正發出低調的脈動聲,他分不清楚這樣的悸動是出於驚慌還是出於興奮…

風煥日見薩樞誄不作聲,便主動的執起薩樞誄的手。

『大師,』大掌圈環住骨骼明顯的手腕,『你受傷了。』

『只是個小傷口。』薩樞誄淡然解釋,『工作時不小心弄傷的。』

風煥日舉起薩樞誄的手,貼向自己的臉,輕輕摩擦著傷口上貼著的紗布,像是在憐惜某個珍藏的寶貝一樣。

『薩樞誄…』將蹭在臉頰上的手,緩緩下移,移到唇下,挑逗而煽情的吻印著,有如中世紀的騎士,在心愛的仕女手背上留下宣示的吻。

這個舉動,使得薩樞誄稍微平靜的內心,再次掀起漣漪。

該死的…這傢伙是把他當女人看待嗎?雖然風煥日的舉止婉轉溫吞,但在某些行為和態度上,卻包藏著強勢與支配。

薩樞誄將手向下壓,拉離風煥日的面前,像是鬧脾氣一樣,悶哼一了聲。

『你這狡猾的傢伙…』他不悅的低吟,『和我家那隻笨貓一樣…』

『是嗎?』風煥日眼睛一亮,『大師你──唔!』

薩樞誄反握住風煥日的手,將之牢牢的釘在岩石上,將臉湊向風煥日,攫住那曾經偷襲過他的嘴。

他吸吮著風煥日的嘴唇,被海風吹得有點乾澀的唇瓣,片刻後轉變為溼溽。唾沫的潤澤濡染,舌尖的劃弄,薩樞誄狂野的激吻著風煥日,希望能挑起對方的欲火,希望能激起對方的反應,希望能藉由吻,挖掘出風煥日深層的靈魂。

風煥日平靜而漠然的任由薩樞誄吻他,過了一會兒,才像隻遲頓的巨獸一樣,對這樣的侵略有了回應。

他回應著薩樞誄,以更激烈的方式回應。他主動的攀住對方的頭,擅自的將舌頭鑽入這入侵者的口中,反客為主的占領了對方的巢穴。並用側邊的犬齒輕囓住薩樞誄的舌,讓他無法退回。

風煥日…唔!可惡,又來了…

薩樞誄伸手環住對方的腰,揉按著腰際,那處是風煥日的敏感帶,是他在芳療時發現的。

風煥日的進攻稍微變緩,薩樞誄趁機掙脫那令人窒息的深吻。

『你──』他惱羞成怒的瞪著風煥日,本想斥責對方幾句,但當他一見到風煥日那從容而不解的笑容時,所有抱怨的話全都忍下,往肚裡吞。

並不是心軟,而是他本能的感覺到,他說不過風煥日。乾脆閉嘴不講。

『怎麼了?大師?』風煥日笑瞇瞇的問著,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沒事…』又來了,又是這張笑臉…

他發現風煥日是個狡猾的狩獵者,總是露出破綻,讓人以為有機可乘,總是被動的引誘人攻擊,再乘其不備,對落入陷阱的狩獵者展開獵捕。

狩獵者的狩獵者。狩殺獵人的野獸。

『大師…』風煥日將頭靠在薩樞誄肩上,『不繼續嗎?』

『不了…』情況對他不利,下回養精蓄銳,撒個催情香再下手。

哼哼…他可是經驗豐富的獵人,這點小把戲他一眼就識破。

發現是陷阱還往裡頭跳的人是笨蛋。

『真的嗎?』風煥日眨了眨眼,彷彿不相信。

『對。』薩樞誄勾起得意的笑容,『上車吧。天黑了,該回去了…』
他率性的站起身,準備離去,卻被風煥日抓住了手。

『怎麼了嗎?』薩樞誄故作冷漠的開口。

『大師,天黑了…』

『嗯哼?』他挑了挑眉,『所以呢?』

『我喜歡夕陽,因為夕陽會帶來黑暗。』

『然後?』怎麼又扯到這邊去了。

『然後。』風煥日拉著薩樞誄的手,站起身,將身子貼靠向薩樞誄,『天黑了做什麼事都看不見。』

薩樞誄此時才發現,風煥日貼著自己的下半身,不知何時膨起了鼓脹的硬體,難以忽視的抵著自己的早已充血的分身。

『大師啊…』風煥日輕吐著氣,『可以幫我處理一下嗎?』

薩樞誄沉默不語,寧靜的海岸,傳來一陣拉開拉鏈的刮擦聲。

發現是陷阱還往裡頭跳的是笨蛋。

陷阱太誘人,他情願當笨蛋。

TOP

06

薩樞誄吻住風煥日,兩人坐回岩石上,他一手抱著風煥日,一手伸入對方的褲襠中,以指尖勾開裡褲褲頭的鬆緊帶,手掌滑入,撫摸那熾熱而腫脹的欲火。

『大師呀…』

『感覺怎樣?』薩樞誄自信的揚起嘴角,篤定風煥日會驚嘆他高超的技巧,拜倒在那挑逗而銷魂的觸弄下,氣喘噓噓的向他求饒。

但風煥日只是淺淺的笑著,『大師你真厲害。』

這話語氣說的太平淡,不像是由衷的感嘆,反而像是客套性的空泛稱讚。

薩樞誄皺起了眉,有種專業受到打擊的沮喪感,但他隨即化悲憤為力量,不甘示弱的加強了撫弄的節奏和力道。

『不舒服嗎?…』呵哼…這樣子應該沒辦法了吧!快開口求他吧,風煥日…求他幫自己解除悶躁的欲火,求他快點滿足那難消的狂潮。

『不,相當舒服。』風煥日和善的給與鼓勵,『大師真不虧是大師。』

薩樞誄惱了,『可以停止使用直述句嗎?…』他受夠了那簡潔有力事不關己的語調。

風煥日故作不解的笑著搖頭。

薩樞誄怒火被挑起,有種賭上了尊嚴,卯足全力的狠勁。

他瞪著風煥日,惡狠狠的一笑,『我看你還能神定氣閒到什麼時候。』

語畢,將風煥日的雙腿向兩旁掰開,手掌搭在對方的膝蓋上,阻止其閉合。他低下頭,一口將那雄狀的熾熱含入口中。

『大師…』

嘖嘖…激一下就上勾了…

風煥日低喚,兩手大剌剌的閒置在雙腿旁,悠閒的看著半伏在身下的人。

薩樞誄含著風煥日的分身,不斷舔噬吮吸,用牙尖輕囓著頂端,用舌根揉壓著柱緣。他深深的含吮,激烈的有如要將對方吞噬入腹。

他一邊專注的應付風煥日的慾火,一邊側耳聽,想聽見風煥日的呻吟,想聽見那總是漠然悠遠的傢伙狂亂的一面。

『薩樞誄…』風煥日笑著輕撫著薩樞誄的頭,像是寵溺著寵物的飼主,『薩樞誄,別….呃唔!!』

薩樞誄抓到了風煥日語調的轉變。

是這裡?

他試探性的用舌頭挑弄了一下方才點到的位置,風煥日悶不作聲,但是身子確明顯的輕顫了一陣。

是這裡。

薩樞誄得意不已,心裡自滿的哼哼狂笑,背景奏演著皇帝進行曲。

他繼續加強攻擊,對著那敏感的地帶套弄咬囓。

『啊…薩樞誄…』風煥日的呼吸開始紊亂,話語間夾帶了不少渾濁的呼氣聲。

呵呵…他真佩服自己…風煥日再冷淡,最終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舔啜了一陣,準備抽開頭,對風煥日嘲諷個幾句,然後再壞心的要對方主動哀求他繼續,接著他再像個國王一樣,臨幸這好不容易納入後宮的妃──唔咳!

抽離到一半的頭,忽地被硬生生的壓回。腫脹的硬物,如刀刃一樣重重突刺入薩樞誄的嘴中,撞得他一陣嗆咳。

『薩樞誄…』風煥日低喃,手壓在薩樞誄的後腦勺,讓對方無法撤離,『不要停,繼續…』

『唔嗯…嗯…』薩樞誄扭動著頭,喉嚨發出不快的吟吼,他想掙脫,但風煥日的手緊緊的扣著他的頭,強迫他由頂到末的含住整個欲火。

開什麼玩笑!那有人這樣搞的,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薩樞誄將手伸到身後的口袋,打算抽出符紙將風煥日擊昏。

『薩樞誄…』沉厚呢喃,傳入了薩樞誄的耳中,『薩樞誄…嗯…啊…』

擱在腦後的手,緩緩放鬆力道,輕柔而溫和的撫摸著薩樞誄的頭髮。
薩樞誄遲疑了。握著符紙的手定格在原地。

『大師…』風煥日再次低吟,『請你不要停,好嗎…』

好。

手一鬆,放開符紙,重新搭在風煥日的腿上。

衝著那聲呻吟,衝著那兩句銷魂的“薩樞誄“,他決定放棄攻擊,全心取悅面前的人。

反正,等風煥日滿足之後,接下來就輪到他了…這只是緩兵之計。只是為了避免風煥日抵抗才這麼做的。

他忍著咽喉的不適感,吸舔著嘴裡巨大的欲望,聽著風煥日沉重濃濁的喘息聲,心裡不斷的說服自己。

畢竟…風煥日是他達成任務的關鍵,要拿到寶鏡,必須和風煥日保持友好關係…

嘖,任務完成之後一定要癸朔放他個長假…這次犧牲的太大了…
還有,臨走前他會狠狠的惡整風煥日。讓這總是漠然冷淡的傢伙拋棄自尊的跪在他面前,向他哀吟求饒…

『啊…大師…』風煥日的呼吸更加急促,全身繃得死緊。薩樞誄知道,這是宣洩前的預兆,便加快了律動。

『薩樞誄….薩樞誄….』風煥日雙腿用力一夾,將薩樞誄的頭深埋入自己的腿間。

薩樞誄差點喘不過氣,正要掙扎時,聽見了一陣細微而含糊的低語。

『…不要離開我…』

『呃嗯?』

什麼?風煥日說了什麼?

薩樞誄還來不及確認方才聽到的耳語,頭部部忽地被向後拉開。

風煥日低吼了一聲,接著,一股溫燙的欲火迸射而出,部分噴灑在閃避不及的薩樞誄身上。

黏稠濕滑的液體潑濺臉頰和頸子上,薩樞誄不以為意的隨手用手背將之揩去。

『抱歉…』

『沒關係。』薩樞誄率性一笑。

呵哼哼…反正接下來就要輪到他逍遙,這點小事他不在乎。

『那麼…』

『那麼…』薩樞誄靠向風煥日,褲裡的欲火催促著他將對方壓制在地,一逞獸慾。

風煥日揚起嘴角,清爽一笑,『我們回家吧。』

『什麼?!』薩樞誄臉頰抽動了兩下。『要走了?』

『天黑了呢,大師。』風煥日一副諄諄教誨貌,『夜裡的戶外是很危險的。』

『但是,你不想繼續剛才的…』

『大師呀…』風煥日搖了搖頭,『海邊會有海蟑螂,不應該在戶外做這種事的。』

不應該做這種事?那他們是在幹什麼?CPR嗎?!『所以呢?』

『所以。』風煥日咧起嘴角,將頭湊向薩樞誄的耳邊,悄聲低喃,『明天到長清苑吧…』

『嗯哼?』

『我的燭龍樓重建好了,』他丟下了最誘人的餌食,『你是第一個進去參觀的呢…』

薩樞誄沉默,不發一語。

這是陷阱,風煥日總是用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方式轉移他的注意,總是聲東擊西的讓他照著對方的意願走。

哼,他早就看穿了風煥日的技倆,早就看穿對方丟出的誘餌。

『你不想去嗎?大師…』風煥日柔聲低喚,『我一直很希望你能來呢…』

薩樞誄輕嘆了一聲。

『薩樞誄?』

『我去。』

看穿技倆是一回事,會不會上勾是一回事。

擲餌者是風煥日,他也只能認了。

薩樞誄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這只是短暫的現況,等到他達到目的後,一切將會不同。

風煥日遲早會落入他的手掌心的!

風煥日將薩樞誄送返回府,自己才駕車回長清苑。臨走前風煥日搖下了車窗,叫薩樞誄靠近,接著印下一記齒頰留香的吻。

薩樞誄站在門口目送風煥日離開,呵呵笑的傻樣被出來倒垃圾的桑格瞧見,好不容易給這受了數十年窩囊氣的貓妖,逮到消遣主人的機會。

『哎唷,好浪漫喔。』桑格將垃圾丟入回收桶,雙手環胸,一副三姑六婆的嘴臉,『咱們薩律爾的皇子什麼時候變成了公主?』

當然,逞口舌之快的下場並不會很好。

在門外是兩個人,進門之後變成一人一貓。

『下次你再用那亂七八糟的符打我的額頭,我就詛咒你!』化成貓的桑格齜牙咧嘴的威脅。

『請便。』薩樞誄涼涼開口,『在我被你的遜腳法術給整倒之前,我會記得叫衛生所的人來把你帶走。小貓咪。』

『你說什麼!!』

『別吵,再囉嗦我就帶你去植入寵物晶片。』薩樞誄勾起嘴角哼哼哼,不可一世,『這幾天我會常往長清苑跑,店裡還是一樣交給你,不准給我亂訂東西,不要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

『你已經說過了,幹嘛重申一次。』

『不,這次不一樣。』薩樞誄得意的賣弄,『我可能會住進長清苑。』

『什麼?』桑格詫然,瞠目結舌。『你確定?』

『嗯哼。』薩樞誄點了點頭,等著桑格崇拜的讚嘆聲。

『你瘋了嗎?一個人單槍匹馬進入敵軍,你不怕這是個陷阱?』

薩樞誄被桑格劈頭一吼,臉上的笑容頓時垮下,『你非得要潑我冷水嗎?』

『你忘了讖書的預言?你怎麼能把自己置於險境之中?』

『我已經說過了,陰火是陸思睿,我會特別留意,不讓他有危害到我的機會。』

『你怎麼確定他是陰火?』依他待在長清苑的那兩天觀察,風煥日才是最可疑的。『你別因為自己被風煥日迷的神魂顛倒,連命都不要。』

『我說是就是,命盤結果已經擺在眼前,不信也沒辦法。』薩樞誄的怒火被挑起,並不是因為桑格說他發瘋,而是因為心裡的痛處被戳到。『還有,我並沒有被風煥日迷得神魂顛倒,我說過了,我愛的只有洹,風煥日只是打發時間的消遣。』

『是這樣嗎?桑格望著薩樞誄幾秒,長嘆了一聲,『你自己好自為之…』語畢,踏著輕巧的步伐,踱入自己的房間。

薩樞誄低咒了幾聲,悶悶不樂的轉身入房。

桑格就是愛窮緊張,老人家總是大驚小怪。

他說過了,他愛的只有洹,和他處境相似的洹…

他們都屬於黑暗,只有彼此能給予對方慰藉與依靠。

***
次日下午,薩樞誄獨自來到長清苑。昨晚和桑格吵了架,一早醒來那隻性格的貓兒不知去向,不曉得去哪兒晃蕩。

站在前苑,這回兒來接待的不是侍女,而是風煥日本人。

『大師真準時。』風煥日的笑容和午後的陽光融為一體,散發著不刺眼的光茫。薩樞誄一見,心中的陰霾掃去一半。

『怎麼這回是你親自出來迎接?』

『我想早點見到你呀,大師。』這話也不知是真是假,是由衷還是出於客套,總之是說得薩樞誄心底一陣柔貼。

『你太客氣了…』呵,可憐了那些引頸盼望他到來的侍女們,此時一定都坐在窗邊含怨咬手帕。

薩樞誄跟在風煥日身後,來到那原本是被布幔給遮擋住的角落。原本在施工中的建築,此時已變成約四層樓高的暗紅色樓閣。

樓閣雖是中式,但風格卻和苑裡其他的建築不太一樣,有種不和諧的異樣感。

進了樓,薩樞誄發現裡頭的擺設裝潢和外部截然不同,甚至和整個長清苑迥異。

外部雖然建成古典中式樓閣,但是內部卻是十足的西式現代風格,宛如紐約市中心的高級公寓。

『訝異嗎?大師?』

『還好。』

『雖然苑裡的人都偏好傳統的中國風,但我個人倒是比較喜歡西式的東西。前些年我還到北歐住過一陣子呢…』

風煥日領著薩樞誄走向二樓的待客廳,一路走來,並無遇見其他人,連佣人也沒有。

看來他真的是第一個進到這裡的人…

想到這,薩樞誄忍不住浮出淡淡的笑意。

『大師,你覺得這裡怎麼樣?』風煥日坐在流線型的皮質沙發上,悠閒的開口。

『很不錯。』或許是因為心情好,所以看什麼都覺得順眼。

『喔?』風煥日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會想住在這裡嗎?』

『嗯。』薩樞誄以為風煥日說的是裝潢,大方的讚許,『我很喜歡這種室內設計,可以的話我也想把自己家改裝成這樣。』

『那真是太好了。』

『怎麼會突然想要改建?』他記得之前問過風嫣然,對方給的答案不是很明確。

風煥日苦笑,『裡面都被人炸爛了,能不重建嗎?』幸好主要結構並無受到影響,屋子沒塌。

『炸爛?』薩樞誄挑眉,感覺到事有蹊蹺,『你是在開玩笑嗎?』

『我也希望是個玩笑。』風煥日無耐的向後一靠,『但很可惜,這是事實。燭龍閣被不明人士用不明方式給損壞。』

『不明人士?不明方式?』他警覺的開口,『苑裡有貴重物品失竊嗎?』該不會是來偷寶盒的吧。

風煥日挑了挑眉,『噢,大師…我覺得台灣的小偷似乎還沒囂張到這種地步…』

『不,呃…』嘖,不小心說溜了嘴,『我的意思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可不可以告訴我始末?』

風煥日盯著薩樞誄,彷彿在審視對方,評估對方的可信度。

『說的也是,或許由大師來處理這件事,會比苑裡的精銳成員更為適合…』他嘆了口氣,『差不多一個月前的某天傍晚,燭龍閣突然發出巨響。等到苑裡的人趕至時,裡頭已是一片慘狀,四個樓層全部受損,牆壁破裂,裝潢擺設傾倒成一片。』

『知道兇手是什麼來路?』

風煥日輕笑,『和長清苑結怨的人多不勝數,但是有能力做出這種事的人卻寥寥無幾。況且…』他悠悠的瞇起眼,望向天花板,『一味的把矛頭對向外人,說不定就是找不到兇手的原因….』

『什麼意思?』

風煥日仰回頭,『燭龍樓是專屬於風煥日的住所,只有風煥日一個人住在裡頭。這件事,只有長清苑裡的人知道呢…』

看著風煥日的笑容,薩樞誄心中忽然有一種苦澀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發覺了某件事,但是那股念頭卻又閃逝得太快,讓他來不及抓著。

『為什麼…』薩樞誄小聲的低語。

『大師是問為什麼有人想加害於我嗎?』風煥日笑著,無所謂的聳聳肩,『不知道,或許我天生就是個不討喜的人,所以一堆人視我為眼中釘…』

幸好那天他人不在苑裡,否則毀損物的清單上會多一條名叫“風煥日“的東西。

『不…』薩樞誄望著風煥日,『為什麼這麼大的樓閣只有你一個人住?』

風煥日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立即回復,『因為我喜歡清靜。一個人住在這裡沒人打擾恰好合我的意。』

『是你自己選擇住在離主苑最遠的角落?』薩樞誄繼續追問,『連“燭龍”這名字也是你自己命的?』

『大師果真是大師,連這點小事也這麼考據…』風煥日笑著搖搖頭,沒有正面回答。

『你知道燭龍的典故嗎?』

『知道。』風煥日坦然不誨的承認。

燭龍之子謀害了天神祖江,黃帝怒而誅之。其戾氣不散,化為人首蛇身的怪物…

他就是那條差點毀了清風的怪物。而他父親也好不到那去,只是倒楣了點,在毀了清風之前就先毀了自己。

薩樞誄沉默不語。

『大師想說什麼,直說無妨。』風煥日輕鬆的笑著。

『一個人…不覺得寂寞?』

風煥日的笑容再次僵硬,反差之大,完全無法掩飾。

他抽了抽嘴角,勉強撐起笑容,『大師呀…我看您的服務事項不只芳療和驅邪,還得加上心理諮商這一條呢…』

薩樞誄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問題太過私密,尷尬的笑了幾聲。

不知道為何,他對風煥日突然產生一股異樣的情愫。他想更加了解風煥日,想理解是什麼樣的背景,塑造出了這樣的人。

『抱歉,離題了。』薩樞誄調整了一下坐姿,回到正題,『那麼,後來有調查出什麼嗎?』

『沒有。不過…重建的時候到是找到了些有趣的東西…』風煥日站起身,走向後方的矮櫃,從中拿出一個布包,折返回位置。『我想,這樣東西應該是屬於大師的專業領域吧…』

他將白布攤開,露出裡頭包裹著的東西。

是兩片刻成人形的木片,上面貼了張寫著符紋的黃紙。

薩樞誄臉色一凜。他一眼就認出這是追縱和破壞用的符偶。

他知道兇手是誰…除了那個總是和逆五星作對的老對手,沒有別的人選…

路行雲。

『怎樣,大師。』風煥日輕喚,拉回薩樞誄的注意。

『這幾個月長清苑附近有沒有可疑人士出沒?』

『這個嘛…』他撫了撫下巴,『有。』

『長什麼樣子?』

『不知道。』風煥日若有似無的淺笑,悠然開口,『差不多一週前,正門守衛說有輛深藍色的轎車停在苑外,車窗都貼滿深色隔熱紙。裡頭的人也沒下車,停了好半晌才開走。』

薩樞誄乾笑兩聲。因為風煥日說的正是他。那天是他派桑格潛入長清苑的日子,他以為自己很低調,沒想到還是被守衛的注意到了。

『呃。除了這個之外呢?』

風煥日偏頭,沉默了半秒,『聽說在燭龍苑出事的前幾天,有人看到後山那裡有外人走動,但是追過去看卻又空無一人。』

薩樞誄心裡有了個底。他可以確定,長清苑的風波十之八九就是路行雲幹的。

『大師聽完之後有什麼想法?』

『這個嘛…』薩樞誄腦子突然靈光一閃。『由這些線索,我大概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手了。』他刻意用嚴肅而低沉的聲調開口,『其實這些事,包括風嫣然之前所說的鬧鬼事件,全都和一個人有關。』

『誰?』

『一個名叫路行雲的咒術師。』

『喔?』風煥日挑眉。『為什麼?』

『路行雲在業界的風評很糟,他常接受委託,利用咒術幫不肖份子盜取重要文件或是珍寶骨董。』他戲劇性的頓了頓,『不曉得長清苑裡是否有珍藏著什麼機密文件,或是絕世秘寶?』

『大師果真是大師!!』風煥日坐直了身子,臉上帶著驚奇的笑意,『太厲害了。真是…哈…你果然厲害!!』

薩樞誄見計謀得逞,得意洋洋,殊不知風煥日口中的厲害是指別的事,『我說的正好合乎苑裡的狀況,對吧。』

『對對對。』風煥日拍著手,讚嘆不矣,『恰好那樣秘寶正是由我保管,藏納在燭龍閣中。』

薩樞誄心一驚,『東西沒被偷走吧?!』

『當然沒有。』風煥日笑吟吟的盯著薩樞誄,『大師似乎很擔心祕寶被偷?』

『噢,我只是不希望你為了那惡徒受到責罰…』這話雖是在栽贓,但也不全是假的。他的確是不希望看到風煥日受罰,不希望風煥日這無辜的外人為了逆五星和路行雲的私怨而受傷。

當然,雖然他的目標也是寶盒,但他要的只是盒中的那面鏡子。將黃帝寶鏡取下之後,他會安裝上另一面相似的鏡子,讓人看不出異樣。

他突然慶幸鎏宵的占夢。要不是一個月前的那個占夢確定了癸朔所需要的不是驪龍刀和秘寶盒,而是刀上珠和盒中鏡,那麼今天,他不知道自己狠不狠得下心從風煥日這兒盜走整個秘寶盒。

當時他還對鎏宵做出的占夢感到怨恨,因為那個夢,化解了司徒暘谷的困境,讓他的天使隨著那顆太陽離開。

呵…沒想到…他今天反而感謝起鎏宵了。預測未來雖然是件難事,但是人心的轉變,卻更加難以捉摸…

『大師你心地真好。』風煥日若有所指的笑道,『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路行雲沒得到寶盒,不會善罷干休。我推測他日後還會繼續發動攻擊,對你或整個長清苑都不利…』

『所以呢?』

『苑裡住的都是一般人,不易對付這種邪術妖道的攻擊,所以…』

『所以大師要住到長清苑,保護我們的安全,直到逼退路行雲,是嗎?』

薩樞誄愣了一愣,他沒想到那麼多,他只想光明正大的進出長清苑,直到寶鏡到手為止。

『呃,這個….』住進長清苑?聽起來似乎不錯,但是…

讓人覺得像是個陷阱。

雖然他也曾想過這麼做,但桑格昨晚的叮嚀,讓他心存警惕。

『大師不願意?』風煥日苦惱的皺起眉,『對方是這方面的行家,長清苑沒有人知道該如何應付。』到時候,毀得不只是他的燭龍閣,整個長清苑都會變成歷史遺跡。

薩樞誄沉思了片刻。『我覺得,似乎不太妥當…』

雖然他知道風煥日沒有設陷阱陷害他的理由,但是長清苑畢竟是陰火陸思睿的所在地,或多或少會有些影響。

還是保守點好。

『薩樞誄。』

『是。』

風煥日站起身,走向薩樞誄,彎下腰,面對面,一字一字的低喃,『你不願意保護我嗎?薩樞誄…』

『不,不是,但這…』

『我很希望和你住在同一個房子裡呢…』

『什麼?』

『就像你剛才說的,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樓閣裡,確實會很寂寞…』他面帶微笑,但語氣中參著稀薄難辨的悽愴。『不能來陪我嗎?』

唉…薩樞誄無耐的閉上眼,緩緩張開,『我答應就是了。』

算了,他就是拿那個表情沒輒…雖然駐入長清苑風險不小,但對於取得寶鏡也有不小的幫助。

至少待在苑裡可以防止路行雲出手。當然,最重要的是,能和風煥日住同一間屋子,這點令他心花怒放。

往後的夜生活將會非常精彩。

『謝謝大師。』

薩樞誄和風煥日閒聊了幾句,便準備打道回府,收拾行李。

『需要我送你到門外嗎?』風煥日陪著薩樞誄下樓。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開玩笑,他今天開的就是那輛“行跡可疑“的深藍色轎車,怎麼能被風煥日看到…

風煥日笑了笑,『大師真客氣。』

『呵呵…好說好說…』

走出樓外,風煥日停下腳步,倚靠在那刻有“燭龍“二字的門柱旁。

『大師。』

『怎麼了?』

『除了我這燭龍閣。』風煥日將長指撫上那塗了金漆的字體,『你的calebassier似乎也有所含意呢…』

『喔,那只是個香料植物的名字。』他含糊的解釋。

『大師這樣講未免太不厚道了。』風煥日揚了揚眉,『calebassier,馬雅神話中的神樹,是知識之樹,生命之樹,同時….』他拉長了尾音,『也是死亡之樹。』

薩樞誄詫然,但也沒啥太大反應,『你知道的可真多呢…』

『我說過,我喜歡西方的東西。』風煥日笑了笑,『尤其是歐美大陸的古老神話。』

『這是變相的重洋媚外嗎?』薩樞誄故作幽默的調侃。

『不,我只是厭倦了包圍在我四周的東西。』

『喔。』薩樞誄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扯了扯嘴角,揮了揮手,『那麼,明天見。』

『明天見。』風煥日站在原處,向薩樞誄揮手到別,『下次說話的時候要謹慎一點吶,大師…』呵,他可不記得,自己曾對薩樞誄說過他所保管的東西是寶盒呀...

『嗯,你說什麼?』

『沒事。』他漾著笑容,『我很期待和大師同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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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薩樞誄回到家,時約正午,但calebassier的店門依舊深鎖。進了家門,正打算斥責桑格偷懶不上工,卻在餐桌上發現一張用薩律爾古文寫的紙條。

“我要請長假,時間到了自然會回來,不用找我。”

薩樞誄將紙扔回桌面,不以為意。認為桑格只是鬧鬧脾氣,到外頭蹓噠個幾天。但是當他進了廚房打算弄些東西吃時,才發現屋內所有的食物被搜括一空。此外,他衣櫃裡那只大行李箱,收銀台裡的現金,全都不翼而飛。

好傢伙,竟然給他捲款潛逃…看來這隻古城來的貓妖已經完全學會了都市的求生技巧。

薩樞誄低咒了幾聲,悻悻然的翻出另一只較小的旅行袋,收拾著行李。

他簡單的寫了張告示,貼在店門口,接著回到屋內,坐在沙發上悠哉的看著電視。

只是少了一隻聒噪的貓,屋裡竟變的這麼空蕩,這麼安靜…

他忽然想到了燭龍閣。那棟華麗的樓房比他的公寓大上好幾倍,但卻只有一個人住在裡頭。

風煥日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住在燭龍閣呢?

為什麼在那樣的生長環境下,風煥日的臉上卻能總是帶著笑容?難到他和殷睿洹一樣,掛著人畜無害的外表,欺瞞世人?

不對…洹的笑容是為了偽裝,為了塑造出天使的形象,掩飾自己的罪惡。但風煥日不是,風煥日並不會遮掩自己的叛逆,大剌剌的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大方的犯規,大方的接受處份,大方的任人冷落任人排擠。

那麼他是為了什麼而笑?

薩樞誄瞪著電視,腦子卻神遊到長清苑。穿過重重樓院,來到最偏僻的深紅色樓閣,然後看見風煥日一人站在窗台邊,臉上掛著笑容,看著烈日,等它落下。

一股淡然長遠的悲哀油然升起。他突然憐惜起了風煥日。他突然想現在就拎著行李,衝到長清苑,衝進燭龍閣,將風煥日拉離窗台,拖回屋內,和他瘋狂的歡愛,阻止風煥日一個人面對獨自憑欄的悽然。

嘖,他管那麼多幹嘛…風煥日只是他出任務時消磨時間的玩物,只是個比較難上手的獵物,他沒必要花這麼多心思在他身上…他的目的只是風煥日的身體,只是為了縱欲。

他真正愛的依然只有殷睿洹。

這次任務結束後,他會想辦法干擾司徒暘谷和殷睿洹的戀情,下個咒語,撒個迷香讓東官移情別戀似乎是不錯的選擇。

他不管,他就是要得到洹,就算手段惡劣他也不在乎…

這天他早早就上床睡了,在夢中,他回到了久違的薩律爾。他看見那籠罩在他頭上數十年的寶藍色蒼空,被落日的火紅給染成妖異的紫色。

***

薩樞誄住進了長清苑,搬入了燭龍閣,本以為外人的駐入上頭的長輩會不高興,所以他特地帶了豐厚的禮品準備送人。

但是近了苑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是多此一舉。清風的長老們全部都當風煥日是空氣,不管他帶了什麼人來,打算做些什麼,全都一概不管。

風煥日差遣著一名侍女幫薩樞誄搬行李回房,然後拉著薩樞誄在苑裡四處晃。

他們在途中遇到了某位表親,風煥日主動向對方問安,但那位叔伯卻置若罔聞,冷哼了一聲之後撇頭就走。

風煥日對薩樞誄笑了笑,彷彿習以為常。但薩樞誄卻滿肚子火。

『他怎麼能用那種態度對你?』

『喔,因為我一直都是不討喜的角色。』風煥日淺笑。

『你是風家的大少爺啊!若不是你父親早逝,現在當上王爺的人可能就是你!』

『呵呵...大師呀…』風煥日苦笑,『我會這麼不討喜,有一半的原因是我父親的緣故。』

薩樞誄默不作聲,他看見風煥日笑容中的無奈。

他們走向北側的池子,坐在涼亭裡,看著滿池紅豔的蓮花。

風煥日和薩樞誄並著肩,坐在靠水的那一側。享受吹過水面的涼風,和花所散發的淡淡清香。

薩樞誄低著頭,貌似在賞花,其實是在偷偷的品嗅著風煥日身上的味道。

啊…這個味道…他夢寐以求的味道…

每次一聞到這氣味,他就覺得自己的魂似乎被那無形的氣息給勾著走。

或許任務結束後,他會學葛奴乙,偷一點風煥日的汗水和分泌物,回去做成滿足他嗅覺的珍藏品。

『大師…』風煥日突然開口,『你不問嗎?』

『問什麼?』

『不好奇我父親的事?』

薩樞誄偏頭想了想,『你想說我就聽。』他對別人的私事不感興趣。對於挖人身世的行為更是嗤之以鼻。『你如果想要個聽眾的話,我很樂意擔任這個職位。』

風煥日笑呵呵,彷彿薩樞誄做了什麼取悅他的事。

『大師呀…』他眉開眼笑的說著,『我越來越希望你永遠都不要離開燭龍閣了呢。』

『喔,』薩樞誄曖昧一笑,用著輕柔而勾人的聲調,『我也不希望你離開我呢…』

後來風煥日還是沒對薩樞誄說出有關父親的事。兩個人就坐在池邊,靜靜的看了一下午的蓮花。

雖然什麼話也沒講,但薩樞誄卻不覺得尷尬,反而有種悠揚的清閒,以及未曾擁有過的滿足感。

靠近傍晚的時候,風煥日主動站起身,牽著薩樞誄的手,將他移到另一個位置。

正當薩樞誄打算開口詢問風煥日的舉動時,那張好看的臉忽地湊近,在他唇上留下一吻。

接著,他又聽見那熟悉的女子驚呼聲,這次是從池邊的小叢中傳出,接著是一陣清脆而響亮的落水聲。

『嘖嘖…』風煥日笑著搖頭,『興趣真是個害死人的東西。』

薩樞誄彷彿也習慣了,他望著在水裡掙扎好一會才從泥濘中爬起的風嫣然,兩人四目相接了片刻,接著風嫣然尷尬的嘿嘿兩聲,帶著被泥水沾污的望遠鏡,奔離現場。

『呵,幸好左輔出苑了,不然她又會被譏笑到無地自容。』

薩樞誄眼睛一亮,『你說陸…先生他不在苑裡?』

『是的,左輔前幾天出遠門,過一陣子才會回苑。』風煥日盯著薩樞誄,『大師似乎很高興?』

『喔,沒什麼…』薩樞誄在心裡鬆了口氣。『因為陸先生似乎不是很歡迎我。』

太好了,陰火不在苑裡,降低了不少風險。

風煥日笑了笑,領著薩樞誄回燭龍閣。

當侍女端著晚餐進門時,薩樞誄才發現,風煥日是一個人待在自己的樓閣裡用餐的。

『這是親戚們的好意。』風煥日笑著解釋,『他們知道我喜歡獨來獨往。所以這樣安排。』

薩樞誄皺著眉,悶悶不樂的吃著風煥日夾給他的菜。心裡除了憤怒之外,還參著更多的憐惜。

不過,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風煥日的遭遇如此在意。

夜晚時分,薩樞誄不懷好意的想潛入風煥日的寢室。但對方上了鎖,而且是精密的電子鎖,得刷磁卡才能進入。

他是可以召喚妖物把這扇破門給炸開,但這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因此,號稱淫魔的薩樞誄,在不得以的狀況下,悻悻然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破天荒的當個正人君子。

次日的狀況差不多,早上起床和風煥日在苑裡閒晃,裝模作樣的“偵查“屋裡是否有不尋常之處。接著回到燭龍閣,幫風煥日進行芳療。

雖然可以名正言順的觸碰風煥日的身體,但是薩樞誄卻不怎麼高興,因為精油的味道會蓋去風煥日身上原本的氣味。

下午便在蓮花池畔閒聊閒嗑牙。講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但是偶爾,風煥日會猛地插入幾個意味深長的問題,令薩樞誄不知所措。

『薩樞誄…』

『嗯?』

『calebassier是生命之樹,也是死亡之樹。』

『嗯...是…』

風煥日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想創造什麼?想毀滅什麼?』

『沒有…』薩樞誄心頭一驚,彷彿隱藏在內心深觸,某個連自己都不敢去挖掘的念頭,忽然被人掘了一下,又立即被蓋回。

『那麼…』他移動身子,大剌剌的直接坐在薩樞誄的腿上,『你想復興什麼?想斷滅什麼?』

『你…唔…』

話語,再次被深吻給封鎖。

到了晚上,吃完飯後,風煥日則是獨自走向四樓。

『我可以上去嗎?』薩樞誄禮貌的詢問。

長清苑幾乎被他踏遍,燭龍樓裡的所有房間幾乎也被他一一探查過,只有三樓和四樓交接處的樓梯,被一道厚重的鐵板門隔著,上頭的樓層他從未造訪過。

『抱歉。』風煥日淺笑,『這裡是機密要地,謝絕任何人參訪。』

『連我也不行嗎?』薩樞誄勾起嘴角,無辜的苦笑。

『抱歉。』風煥日刷下了另一張晶片卡,鐵門自動展開,『裡頭有貴重物品,不方便外人進入。』

語畢,轉身入門。

薩樞誄望著門板,心裡有了個底。

祕寶盒就安置在裡頭。他得想辦法得到那張磁片潛入裡頭。

***

接下來的幾天,生活並無什麼變化。除了薩樞誄忽然變得格外安份。為了取得風煥日的信任,以便從他身上偷走磁卡鑰匙。

他坐在亭子裡,習慣性的和風煥日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大師進入苑裡的這幾天,那些怪事似乎就不再發生了。』

『呵呵,是呀…』那是因為他不再指使小妖進苑搗蛋,置造靈異現象。

『大師。』

『怎麼了?』

『有時候,陷阱本身也是個陷阱。』

『嗯哼?』薩樞誄挑了挑眉,『你在說什麼?』

風煥日但笑不語。

日落西山,白晝又將過去,黑夜即將到來。

『要走了?』薩樞誄開口,他知道,風煥日接下來會靠向他,給他一個深吻。

『大師…』風煥日吻著薩樞誄的嘴細聲呢喃,『要看仔細呀…表象是會騙人的…』

薩樞誄沒去注意風煥日的耳語,專心的吻著風煥日,大掌不安份的在對方的身上游移。

『薩樞誄…』

『唔嗯…』他摸到風煥日口袋中的硬卡,悄悄的用長指將之夾出。
風煥日笑了笑,將頭移開,『不管怎樣,我還是比較希望你留在我身邊。』

薩樞誄漾起笑容,『我會的。』磁卡到手了,等到他取得寶鏡,他會把注意力放在風煥日身上。

的確是“身上“。

回到燭龍閣,風煥日步入自己房間更衣。薩樞誄立即從自己的行李中掏出迷香,躡手躡腳的走到風煥日房間外,在地板上灑了一堆小丘似的孔雀藍粉末。

他抽出一張符紙,低吟了幾聲咒語,接著丟向粉堆。鮮艷的粉末頓時向有意識般,化成道小小的炫風,掃入門縫。

幾秒後,他敲了敲門,輕喚幾聲裡頭毫無回應。

薩樞誄拿著磁卡,以及替換的鏡子上樓。走到厚重的門板前。他小心翼翼的刷下磁卡,門板發出兩個電子音,接著緩緩開啟。

踱入房中,身後的門應聲關上。

那是一個明亮的房間,四面嵌著雪白的鋼板,裡頭空蕩蕩的,只有正中心處,有個突起的檯面。

薩樞誄一步一步的走向中央,只見金屬的檯櫃上,放著一只以牆化玻璃架成的箱子。玻璃箱的中央,正端坐著一只古樸的木盒。

薩樞誄伸手就要去觸碰箱子,但他遲疑了一下。

搞不好有防盜裝置….

他謹慎的繞了檯櫃一圈,在背面的角落,發現一個隱密的刷卡匣。

望著手中的磁卡片刻,薩樞誄將卡片刷下那到匣口。

沒問題的,若是警報鈴想了,他可以操使役妖,讓外頭的人聽不到鈴聲,到時候再把罪名全推給路行雲…

玻璃箱發出細微的磨擦聲,接著向下收起。

呵!幸運!

薩樞誄得意的將手伸向寶盒,正打算取下的時候,頸後忽然傳來一記強烈的次痛。

怎麼回事!難道是陷阱?!

他忍著疼痛,打算抽出符紙召喚役妖,卻發現自己的力氣正一點一點的消失。

糟糕…失策!

『嘖嘖嘖…』熟悉的輕笑聲從後方響起,『大師呀…我已經說過了,不能進來這裡喔。』

『風煥日…』該死,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風煥日沒有昏睡?

薩樞誄想召喚妖精,但他同時發現,自己的巫力和體力一樣,像水蒸氣般蒸發不見。

這怎麼回事!

『我今天不是警告過你了嗎?』風煥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陷阱的本身也是陷阱呀…』

『你…』薩樞誄感覺到自己的腿不聽使喚的向下跪,接著身子也像斷線的人偶倒向地面。

『我才是真正的陷阱呢…』風煥日走到薩樞誄面前,拄著根長長的管子,得意一笑,『你是我看上的獵物。』

薩樞誄努力的撐開眼,但是眼皮卻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在閉上眼睛前,他看見了風煥日手上拿的是什麼,也知道攻擊自己的是什麼武器。

是吹箭…該死的,竟然真把他當獵物對待…

但是為什麼──

老的預言在次回響在腦中,除了肅嵐的低語,他彷彿聽見了那些看不見的先祖,正圍繞著他哀泣。

小心天火,焚天之陰火,來自冥府的斷滅之火。

但風煥日不是啊!他推算過了命盤──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腦中。

十一月十三日生。天蠍座。

受到冥王星守護的星座,被冥府之燄包圍的狩獵者。

秋末冬初的十一月,十三日傍晚時分誕生的風煥日,數個宮位同時落在天蠍,徹底的冥府之使。

薩律爾的蒼穹,被落日燃成深紅,接著化為漆黑的寂靜。

昏沉的黑暗包圍著薩樞誄,他以為自己被風煥日給殺了,但是在黑暗中,他感覺的到有個東西一直在碰他的臉,那個觸感像是人的手。

手掌細細的撫摸著他的臉頰,指間劃過他的五官,勾勒著他的長相。
溫暖的觸感,讓他的意識飄回了久遠之前的幼年時代,在夜晚,他的母親也會摸著他的臉和頭安撫他入睡。

但這個觸摸方式雖然同樣輕柔,但是卻多了占有和渴求的意味。

是誰…

薩樞誄的意識再度飄回深沉。

在二度昏睡之前,他暗暗的希望著這樣的觸摸不要停止。

過了不久,薩樞誄醒了。

他沒死?

動了動手腳,翻動了一陣身軀,確認身上各個器官部位都仍在原位之後,他努力的撐開沉重的眼皮,打算看清自己的處境。

周圍的光並不強烈,暗淡而矇矓。在著昏黃的光線下,睜開眼睛的瞬間,那張笑吟吟的笑臉不客氣的映入眼底。

『大師你醒啦?』風煥日坐在薩樞誄身旁,笑瞇瞇的撐著頭,『大師真的很厲害,一般人通常會昏睡一天,你才睡了幾小時就醒。』

『風煥日…』薩樞誄瞪著風煥日,想抽出符紙發動攻擊,手腕卻傳來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此時他才徹底看清自己的狀態。

他被關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裡,四圍的牆是雪白的鋼板,和放置寶盒的房間很像。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正中央擺了一張大床,而他,則赤裸裸的坐在床中央,手腕和右腳,都被枷上了附有長鍊的鎖銬。

『怎樣,大師?』風煥日邀功似的得意一笑,『感覺如何?』

『你是變態啊!!』

『嘖嘖…大師此言差矣。』風煥日搖了搖頭,『和我坦裸相見不是你夢寐以求的事?我只是幫你實踐而已。』

『你!』他直覺的向風煥日揮出一拳,但風煥日動作更快,用力的扯著鎖鍊,薩樞誄重心不穩,向前撲倒在風煥日的大腿邊。

『不要輕舉妄動呀,大師…』風煥日撫摸著薩樞誄的背脊,『你還不了解自己的處境嗎?』

薩樞誄憤然坐起身,甩開風煥日的手,『你才是不了解處境吧,我的同伴都知道我在長清苑,出了事的話他們會過來的!』他陰狠一笑,『那些角色不是清風能得罪的。』

風煥日不以為然的悠悠一笑,『同伴?你是說逆五星的其他四人,還是在說你家那隻離家出走的小貓咪?』

薩樞誄重重一震。『你從哪裡得知的!?』

『你在期待天使來救你嗎?薩樞誄…』風煥日笑的很燦爛,但是笑容裡參雜了嫉妒的色彩,不過身陷危境的薩樞誄卻沒完全沒注意到。『你對天使有所企圖,唐門的太陽為此很不滿呢…』

他赫然領悟,『所以當我進入長清苑後,他就和你串通好來陷害我!?』

『不,不是…』風煥日笑得更得意了,『不是你進了苑後,而是嫣然到店裡找你之前,我們就達成協議了。』

薩樞誄瞪大了眼。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踏入陷阱裡了?!

『這裡是哪裡…』司徒暘谷的地盤?該不會等會兒那視他為眼中釘的太陽就會進房來,用各種酷刑惡整他到死為止…

『燭龍閣的頂樓。』風煥日繼續開口,『呵,其實我早就想把燭龍樓裡那陳腐的裝潢給徹底翻修了,但是上頭那些長老們總是愛找麻煩,若是我直接開口請求的話,他們絕對不會撥半點經費給我。』他停頓了下,手伸向薩樞誄的臉摸了一把,『恰巧在一個月前,東官跑來找我商量你的事,這給了我個靈感。於是我把燭龍樓裡部炸個稀巴爛,假裝是有刺客偷襲,這樣長老就不得不撥款讓我重建,最後只要將所有的罪名推到你身上,把你交給清風的長老們處置,接著我就能過我自己的清閒生活了。』

不過,中途他轉變了心意,在房子的內部設計上做了些變更,雖然耗費了他一筆不小的金額,但他覺得值得。

『燭龍樓是你自己炸的?!』薩樞誄驚愕。

『是的。』原本只是為了改裝,但現在多了別的目的。

藏置他的獵物。薩樞誄。

『那兩個符人呢?那也是你做的?!』

『不是…』風煥日帶著惡質的笑容,公布答案,『是你最愛的天使提供的。目的是要混淆你的視聽。』

薩樞誄頓時有種墜入深淵的感覺,他覺得有點暈眩,並不是藥物的關係,而是出於內心的徹底絕望。

他輸了,從一開始就輸了…風煥日的心計和膽識比他深沉一萬倍,不是他所能比的…

這陰火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的編織捕他的網,建築囚他的籠。他進出了長清苑數次,眼睜睜的看著燭龍閣一點一點的完工,看著囚禁自己的監獄落成。

太可怕了…

『為什麼你沒昏迷?』

『因為房裡有特殊的感應器,偵測到異常的氣味就會啟動抽風系統。』

『為什麼我的咒力使不出來…』橫豎都要死,至少讓他知道原因。

『這裡是苑裡的正西方呀,』風煥日開心的揚起嘴角,『你的五行屬木,西方正好是你的剋角。只要加幾道禁咒,就可以完全封住你的巫力。』這算是意外的巧合。原本他選擇住在西邊的角落,只是為了欣賞夕日的光景。

薩樞誄頹然的垂下肩,無力的跪坐在床上。

毀了。他會毀在陰火的手裡。

『大師呀,怎麼垂頭喪氣的呢…』風煥日摸著薩樞誄的臉,這回薩樞誄沒有反抗。

『你想怎樣…殺了我嗎?』他瘖啞的低語,毫無生氣。

『怎麼可能啊…』風煥日失笑出聲,『那我建這棟樓豈不是沒意義了。』

『什麼?』薩樞誄抬起頭,手上的鎖鍊忽的向後拉引,讓他硬生生的躺回床面。

他還來不及坐起,風煥日長腿一跨,大剌剌的跨坐在他的腹上,壓得他無法動彈。

『大師呀…』風煥日將鎖鍊拉向床頭,讓薩樞誄的雙手固定在床頭的位置,『我不會殺了你,我只要你陪我。』

『呃嗯?』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風煥日的話語讓他感到不解,但更令他詫異的是,對方眼裡參和著開心和哀傷的詭異神色。

他可以理解風煥日為何高興,但,那絲無奈的哀傷是為何而來?

薩樞誄沒時間細想,也沒心情去細想,風煥日的臉已湊向他,近在咫尺的低喃,『永遠當我的玩物。』

語畢,用力的攫住薩樞誄的唇,用著比以往狂野數被的方式深吻著薩樞誄。

薩樞誄被吻的喘不過氣,風煥日的唇、舌、牙,像是饑餓的獸一樣,掠取爭奪著他的氣息。

他不甘勢弱的反吻,用粗暴的方式反咬了風煥日一口。

但風煥日仍不停止,任由唇上的血液流下,混著唾液,湧入薩樞誄的嘴中,帶著血腥味的瘋狂之吻。

『大師…』風煥日放開薩樞誄的唇,舔了舔嘴上的血,『雖然安份一點對你有好處,但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反抗。』

他的手滑向薩樞誄的胸膛,用力的擰著那淡褐色的突起。薩樞誄吃疼的皺起眉。

『薩樞誄…』

『哼…』

風煥日用力的揉捏著薩樞誄的乳首,好一會兒才放開。疼痛漸漸轉變成麻木,輕輕一碰就會產生被細針扎刺般的麻癢感。

『薩樞誄…』風煥日一邊用指尖搔括著突起的乳尖,一邊將手移到薩樞誄赤裸的兩腿之間,揉捏著對方的分身。『喜歡嗎?』

『哼…』他冷哼,不屑的撇過頭。

『回答我。』風煥日用指甲掐捏了一記,薩樞誄痛得皺起眉,發出一陣輕嘖,『你現在是我的階下囚,不是長清苑的賓客…』

『放開…』薩樞誄陰惻開口,『你囚禁不了我的,癸朔見我未返,不會就此做罷。』他陰冷的威嚇,『癸朔可不是容易打發掉的對手…激怒他的話長清苑裡每個人都難逃一死。』

『喔,聽起來挺刺激的。』風煥日邊說,手邊移到下方,捏揉著薩樞的兩腿之間。

『放我走!』

『不要。』

『你到底想怎樣!』

風煥日咧開了嘴,『大師自己說過了呀。』

『什麼?』

『燭龍閣好冷清,一個人住很寂寞。』他的笑意變得更大了,帶著瘋狂的渴望,『你得永遠陪在我身邊。』

最後一句話聽起來是倨傲的命令,但卻融著難以忽略的哀求。

薩樞誄愣了一愣,盯著風煥日,一時間竟忘了掙扎與反抗,忘了自己落入了對方的陷阱,忘了自己的處境。忘了應有的憎恨與憤怒,只存留下純悴的憐愛。

倏忽即逝。他勉強壓下這不該出現的情感。但壓下之後卻又接不上原本的憤恨,只能瞪著風煥日。

『薩樞誄…』風煥日低下頭,準備再次吻上。

『再過來我就咬斷你的舌頭…』

風煥日無視於威脅,逕自將嘴湊了上去,除了吻,他的手也沒一刻安份,一上一下的挑逗薩樞誄的敏感點。

薩樞誄躺在那,一動也不動,打算用這方式讓風煥日自討沒趣的離開。

但是他錯了。

風煥日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他自顧自的吻著薩樞誄的唇,一路下滑,滑過頸部,喉頭,鎖骨,接著是突立起的胸部,舌與牙不斷的搓舔囁啃,所經之處像是被螞蟻爬竄過一般,又癢又麻,令人汗毛豎起,全身的神精像拉緊的弓,繃到極限。

風煥日繼續向下移,來到了薩樞誄的雙腿間,他輕笑出聲,『大師呀…你真是老實得可愛…』他用手指輕彈了一下薩樞誄腿間的昂揚,薩樞誄懊惱的撇過頭,怨恨起自己抵抗不了挑逗的淫魔性格。

溫潤柔軟的東西突然包裹住分身,薩樞誄詫然,抬起頭,只見風煥日正在舔吮自己硬挺的欲望。

『你在做什麼?!』這是怎樣!『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個時候裝純潔會不會太晚了點?』風煥日嘲弄一笑,『我在做什麼,你會不知道嗎?大師…』接著他低下,繼續吸吮的動作。

『不是,我是說你為什麼…唔啊!』敏感的尖端部位被牙齒刮到,薩樞誄忍不住發出一陣呻吟。

風煥日繼續用舌頭舔弄,加快了揉搓和搔刮的頻率和幅度,他彷彿有魔力一般,完全掌握住薩樞誄的敏感點,在那最能引發快感的區塊,不停的逗留,不斷的觸弄。

薩樞誄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深沉,在這樣的撩撥下,他覺得自己快要到達高峰,但自尊心又不允許自己這麼作,於是他咬著牙,硬是將宣洩的欲望給壓下。

風煥日舔弄了一會兒,發現薩樞誄的意圖,玩味的笑了笑,將頭抽離。

『薩樞誄…』他柔柔低語,『你是我的。』

『你放──呃啊!』

身後的窄穴,赫然被細長的異物塞入,陌生的侵入感,使他全身一僵。

『薩樞誄…』風煥日低喃,探入穴中的長指淺淺的進出著,『你是我的。』

『放手!』

風煥日搖了搖頭,接著又塞了一隻手指進入那澀縮的窄穴。他抽插著指頭,讓長指在窄道內翻攪,搜尋著那蝕骨銷魂的地帶。

『唔…』薩樞誄皺起了眉,體內的入侵者,像是有生命的蠕蟲一般扭動,擠壓著穴內的嫩肉。

『不舒服嗎?』

『廢話…啊!』怒罵聲轉了個調,變成類似囈語的呻吟。

風煥日見狀,遲滯了片刻,試探性的壓了壓某個位置。

薩樞誄抿著唇,悶不作聲。但是身子卻無法掩飾的震了一下,表情像是在強忍著什麼東西。

風煥日笑了笑,接著,手部像是裝了彈簧一樣,快而強烈的點擊著那個區塊。

『啊!』薩樞誄到抽了一口氣,無法遏止的扭動起身軀,『放開!停止!!啊!!』

他的背用力拱起,雙腿夾緊,想掙脫風煥日的侵略,但完全無效。

風煥日高高在上的鎮壓著薩樞誄的身子,令他無法逃離,兩根長指像是上了栓一樣,緊緊的駐留在那窄道內。

『放…放開…』啊!

薩樞誄緊繃的身子忽地鬆開,無力的攤回床面。

溫暖而黏稠的乳白液體,從那輕微抽搐著的分身上湧出。

TOP

08

薩樞誄咬著牙,將頭撇到一邊去,不願看見對方的臉。

風煥日促狹淺笑,將手撫向薩樞誄積滿黏液的小腹,用手指將那濃稠的黏滑刮帶往被汗水濡得微濕的後穴,不斷向穴內推送。

『住手!』薩樞誄轉過頭怒斥。

風煥日莞爾,『你確定?』

『你!!』啊!該死!他感覺的到在風煥日的揉弄下,自己的後穴正一點一點的習慣了異物的存在!『放開!你這──』

『薩樞誄。』

『是。』薩樞誄語方出口立即後悔。他懊惱的低咒了聲。

混帳!他回應個屁!為什麼他總是對風煥日的叫喚有所反應,簡直就像訓練有素的狗!

風煥日滿意的淺笑,『薩樞誄….』他輕柔的用手指進出著薩樞誄的後穴,悠悠的開口,『你是誰?』

『你說什麼?』

『我問你,你是誰?』

薩樞誄皺起眉,露出嫌惡的表情。

『你是在開我玩笑,還是腦子有問題?我的身份你不是都知道了!』

『不,那只是部分。』風煥日揚起嘴角,『我要知道全部。』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不懂為什麼風煥日總是愛問他問題,而他給的答案卻總是很少讓對方滿意…

風煥日倒底想知道什麼?

『那我一個一個問。』風煥日停頓了一下,『逆五星是什麼意思?』

薩樞誄挑眉,『你想做什麼,逆五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啊!』

停駐在後穴的手猛的抽出,接著又迅速插入。

『你只有回答的權力,薩樞誄…』呵,難馴的獵物,『逆五星是什麼意思,為何叫逆五星?』

薩樞誄瞪著風煥日,抿著唇,冷冷的不發一語,擺明了不配合。

風煥日笑了笑,低下頭,直勾勾的看著薩樞誄,『我只是想了解你而已…不行嗎?』

望著那笑容,薩樞誄心頭一陣莫名的刺痛。

他沉默了幾秒,低嘆一聲,『…五星就是五行...逆五星就是悖逆五行運轉…』

與其說是悖逆,不如說是超越。逆五星裡的成員全都能操控彼此相斥的兩種能力。

洹是同時能將科學和咒術結合在一起;鎏宵的占夢除了預知還能回溯過去;韓煒是來自役火使的家族,但因為某些原因使他同時能控御屬水的咒語。至於他,則是同時具有破壞和治癒的能力。

逆五星的領導者癸朔,則是同時能操控生與死之術,超越生死定律的拘束。

他不知道那種能力從何而來,但桑格對他說過,那是不祥的能力,是死者之子才會擁有的。

風煥日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問,『那,你從哪裡來?』

薩樞誄噤聲。

他回想到預言,他不願讓陰火有靠近薩律爾的機會,雖然他想不到風煥日會用什麼方式讓薩律爾斷滅。

『不說嗎?』

風煥日挑眉,回應他的是一陣冷哼。

『呵呵呵…』風煥日不怒反笑,『你真的很有意思呢,薩樞誄…』他用力抽出手指,薩樞誄的身子輕輕一顫,『你的頑固和我的偏執有得比。』他笑著掰開薩樞誄的大腿,將之抬放到自己的腰際。

『你想做什麼!』他警覺的要抽回腳,卻被風煥日壓住。

風煥日撫摸著那光滑的大腿,漾起愉悅的笑容,『做你一直想對我做的事。』

語畢,雙手將薩樞誄的臀瓣向兩旁掰開,熾熱的硬物猛烈的長趨直入,一口氣抵到了甬道的最深處。

『啊啊!!!』

狂烈的灼熱感在後方燃開,像是被塞入火紅的烙鐵,巨大的異物將密閉的貫穿,緊緻的通道猝然被撐到極限。

薩樞誄扭動著身子,想掙脫這難捱的酷刑,但風煥日的雙臂卻比手腕上那兩道鎖鍊還堅固,緊緊的箝制住他的身軀。

『放開,你──啊!』停滯在體內的昂揚忽然重重的左右晃動了一記,那緊緊圈束在硬物上的窄道,彷彿要被震碎一般。

『薩樞誄…』風煥日沉沉低喃,『你是誰,你從何而來?』

『干你…屁事…啊!!』

『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風煥日露出不解而無辜的表情。

薩樞誄忍著痛,瞪著風煥日咆哮,『因為你會毀滅我的家園!』斷滅薩律爾的陰火!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風煥日笑著搖頭,以為薩樞誄是怕他報復自己的家人,不知道預言的事,『我只對你有興趣而已啊…』

『什麼?』薩樞誄愕然。

『我只要你而已。』風煥日笑著開口,但眼底卻充滿了肯定與執著。

“怦通!”

異樣的悸動再次浮現。

這是什麼?

薩樞誄詫然不解。呆愣愣的望著風煥日。

『薩樞誄…』風煥日笑著,『如果你現在不想回答的話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現在…』停留在後穴裡的硬物向外抽出了幾吋,『先做更重要的事吧!』

向外抽離到一半的欲火停頓了片刻,接著用力頂回。

『啊!!』異物磨擦著內壁,產生撕裂般的疼痛。

『薩樞誄…』風煥日的手緩緩移向上方,捧住了薩樞誄的臉,『會痛嗎…』

『哼…』薩樞誄忍著痛,桀驁不馴的冷哼。

『痛的話…』風煥日柔聲低語,『就抱緊我吧…』

『你放屁──啊!!』

『薩樞誄…』風煥日壓著薩樞誄的腿,腰部緩緩抽動,『薩樞誄…』

『放開…放開啊!!』

肉體的碰撞聲悶悶的在室內回響,沉濁的呼吸聲此起彼落的交錯著。

『薩樞誄…』

風煥日將腰向後拉,分身幾乎要抽離開身軀,但卻在快要抽離穴口的時候,重重刺入。薩樞誄全身的神精繃到極限,官能的敏銳度彷彿被放大數倍,任何一絲觸動都幾乎將他推向瘋狂的邊緣。

激烈的衝擊,在薩樞誄的眼框激起了氤氳。

他斜睨著風煥日的臉,發現對方的視線始終注視著自己,用著那同時參雜著喜悅和悲哀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不過,嘴角依舊是笑著的。

啊…為什麼…

為什麼又那樣的看著他,為什麼要那樣笑…

風煥日到底在想什麼?

抽送的速度越來越快,頻繁越來越密,幅度越來越大。狂放到將理智摧毀,將人拉向快感的巔峰。

隨著風煥日的抽弄,薩樞誄漸漸習慣那澀窒的疼痛,疼痛反而推波助瀾,和快感產生絕妙的交融。

『啊…啊嗯…』薩樞誄的喉間發出悶悶的呻吟,他想放聲大叫,但自尊卻不容許。

啊…快要不行了…

他感到疲憊,身體的快感侵蝕著神精,但精神卻帶著深沉的倦累感。
好累…好累啊…他倦了…

風煥日的律動忽然停頓,他彎下腰,緊抱住薩樞誄,這樣的舉動相當危險,因為薩樞誄隨時有可能掐住他的喉嚨,給他致命的攻擊。

但他不在乎。

當下,此刻,他就是想這麼做。任何的事都阻擋不了。

他就是想要抱住薩樞誄,在到達巔峰的時候抱住薩樞誄,和對方分享這股歡愉的喜悅。

即便下一秒就會死去。

『唔…』風煥日悶哼了聲。再薩樞誄的體內注入自己的欲火。

薩樞誄沒有抵抗也沒有任何反應。

風煥日狐疑的挑眉,抬起頭俯視身下的人,才發現對方已經昏睡了過去。

『薩樞誄…薩樞誄…』風煥日像是得到玩具的小孩,一邊笑,一邊抱著沉睡的薩樞誄,『燭龍閣裡現在有兩個人了呢…』

薩樞誄沉沉睡去,又朦朦清醒。

他醒來,但是不願張開眼睛。除了逃避現實,更逃避風煥日。

他閉著眼,側耳傾聽著屋裡的動靜,四周是一片死寂。

沒人?

他試探性的轉了轉頭,停頓了幾秒,緩緩睜開眼。

呃!風煥日?!

映入眼中的近距離特寫,讓他差點叫出聲。但是在看清狀況之後,訝然和不解反而取帶了驚慌。

這傢伙…竟然睡在他旁邊!?

寬敞的床舖上,躺了兩個人,風煥日緊靠在薩樞誄身邊的空位,毫無防備的沉睡著,隨著呼吸而起伏的身軀,透露出睡眠的深沉。

搞什麼鬼!風煥日是瞧不起人還是太有自信!竟然敢睡在敵人身邊?難道不怕就這樣一睡不醒嗎!

他緊盯著風煥日,想看出對方是否真的睡著,還是只是在裝睡。看著那張沉睡的容顏,他突然心猿意馬了起來。

嘖…就是這張臉,他被這張臉給害慘了…

雖然對風煥日抱有敵意,但心中卻仍對這張誘人的臉感到著迷。

與其說是被風煥日給陷害,不如說是被自己的色心給拖累。唉,說實話,即使被囚禁,被硬上,但他卻始終無法狠下心來憎恨風煥日。

真是有夠犯賤啊…薩樞誄…

他端詳著風煥日,發現那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被卸下了,取而代之的是苦悶而憤懣的表情。

風煥日雙眸緊閉,眉頭皺在一起,嘴角不再上揚,而是深深的下向緊抿。彷彿在夢裡遇見了令人悲恨的夢魘。

夢見了什麼啊…那種表情…是做惡夢了嗎?

薩樞誄側躺在風煥日的身邊,揣測著風煥日的夢境。

是夢到被鬼怪追?還是夢到從高處落下?哈,該不會是夢到自己不舉吧!

薩樞誄回想到之前做過的惡夢,當他夢見自己被醫生宣告再也無法行房的那一瞬間,發出了痛不欲生的哀號,驚醒了縮在角落睡覺的桑格。

呵…不曉得那隻笨貓怎樣了…

薩樞誄苦中作樂的發出兩聲輕笑。

『笑什麼?』風煥日緊閉的眼眸忽然睜開一半,笑瞇瞇的望著薩樞誄。

『呃!』薩樞誄笑容僵在空中,『你醒了?』

『被你的笑聲吵醒的。』笑容再次掛回臉上,他緩緩的坐起身。『你在笑什麼?大師?』

『我在笑你!』薩樞誄不高興的扯了扯嘴,冷漠的回應。

『笑我什麼?』

『笑你臉揪的像包子。』他得意洋洋的嘲諷,『怎麼?做惡夢了?該不會是夢到搗蛋被娘親打屁股吧?』

風煥日呵呵笑著,『大師猜錯了。家母在我還沒學會搗蛋的年齡就死了。』

薩樞誄愣了一愣,『喔。』

『家父也是。』

『喔。』

『他們兩個是一起死的。』

『喔。』

風煥日挑眉,『你是在同情我,還是在嘲笑我呢?』只會“喔“,連句評語也不給,讓人猜不透想法。

『都不是。』薩樞誄冷哼,『同情和嘲弄都是多餘的東西…』

他回想起父母死去不久的那段時期,身旁的人總是不管他的意願,自以為是的給予他不必要的同情和安慰,而仇視他的人,則是的對他冷嘲熱諷,自以為是的給予他打擊。

事實上兩者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影響。他的悲傷是不會受到一點點的鼓勵或是一點點的刺激而有所改變。他只是覺得煩,覺得討厭,覺得旁人的作為讓他對父母的哀傷染上了世俗的髒污,變成彷彿是譁眾取寵引人注意的工具。

風煥日的笑容微微斂起,『大師呀,你越說這些話,我越不想放你走了呢…』

『什麼?』薩樞誄感到惱怒,『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

風煥日不管薩樞誄的抱怨,繼續開口,『你的父母是怎麼樣的人?』

『和你父母一樣!』他發洩般的大吼,『都是死人!』

『喔…這樣呀…』風煥日點點頭,『薩樞誄…』

『哼…』

『為什麼到台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是從別的國度過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請東官調查,他說你的身分證和戶籍資料是偽造的。』風煥日得意的揚起嘴角,『你從何而來?』

『干你什麼事…』薩樞誄皺著眉,防衛的瞪著風煥日。

『我想了解你呀,薩樞誄…』

薩樞誄錯愕,『為什麼?』

『我就是想要。』風煥日溫和的笑著,『不行嗎?』

『你簡直是神經病!』一直問著相同的問題,一直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呵呵呵…是,我是神經病。』他伸出手,攫住了薩樞誄的下顎,『但是了解神經病的人,病得也不輕啊…』

『滾!』薩樞誄甩開風煥日的手。他想破口大罵,但是風煥日眼底的黑暗卻闃黑得讓他發不出聲。

『還有…』風煥日繼續笑著開口,『有個曾經想毀滅長清苑的父親,這樣的小孩在苑裡成長,你覺得他有辦法正常嗎?』

他的父親風日遠和他一樣,對苑裡的陳腐感到不滿。對這苟延殘喘,不願面對時代的古老組織感到嫌惡,對苑裡那些食古不化,依舊抱著前朝想法的迂腐元老感到厭惡。於是打算讓長清苑在自己的手中結束,讓這不符合歷史運行的組織就此解散。

可惜這秘密計劃尚未實行,風日遠夫婦卻死於敵對組織的狙擊。隱藏在暗處的計劃,在風日遠死後被苑裡的人給發現。

於是長清苑的元老們全都認為風日遠罪有應得,沒有人為他的死感到悲傷。由於風日遠的計劃並沒有落實,對長清苑並無造成損害,當家的風蒼梧決定既往不咎,依然讓風日遠的牌位進入清風的宗祠,這舉動使得那群見不得人好元老門大感不滿。

元老對風日遠感到憤怒,但卻無處發洩,於是,風煥日便成為父親的替代品。

『薩樞誄…』風煥日低喊,『你在想什麼?』

『沒有…』一瞬間,那股憐惜感像是石英碰撞出的火燄一樣,一閃即滅,但卻在黑暗中留下印象深刻的火光。

風煥日不以為意的淺笑,『上回在海邊,你說我和桑格一樣,是什麼意思?』

薩樞誄抽了抽嘴角,冷哼,不予置評。

『說呀,大師…』他對這個比喻感到相當新奇呢…

『沒什麼好說的。』薩樞誄回想起當時的想法,忍不住揚起嘴角,他故意不說,吊風煥日胃口。

風煥日和桑格一樣,總是愛引人注意,但是方式卻詭異的要命。

說穿了就是不甘寂寞。

只是風煥日的寂寞,比桑格更深沉晦暗。

『說呀…』風煥日爬向薩樞誄,長腿毫不客氣的橫上了薩樞誄的身上,『不說的話,就…』

『你和那隻蠢貓一樣,不甘寂寞要人陪啦!』可惡,卑鄙的傢伙!

臀後隱隱傳來的刺痛感,讓薩樞誄心有餘悸。

『大師真狡猾…』風煥日搖了搖頭,轉身走下床。

是誰比較狡猾啊!『你要去哪?』見風煥日要離去,不知怎麼著,失落和不捨像輕煙一樣,在心頭淡淡的籠上了一層。

風煥日回首,『去拿晚飯。』

房間裡沒有半扇窗,讓薩樞誄分不出晝夜。

『喔…』

『怕我丟下你呀?』風煥日痞痞的勾起嘴角,這個笑臉是向薩樞誄學來的,『你可以求我不要離開。』他語帶嘲諷的逗弄著薩樞誄,本以為對方會氣得哇哇大叫。

但薩樞誄卻異常冷靜,涼涼的哂笑,『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風煥日愣愕了一下,接著放聲大笑。『薩樞誄…你果然是大師。』

他邊笑邊搖頭,瀟灑的下床,離開房間。

是,他是在說他自己。

他雖然是在嘲弄薩樞誄,但所說的全是自己的渴望和恐懼。

他怕薩樞誄離開。

風煥日離開後,薩樞誄立即躍下床,在房間內到處摸索敲擊,想找出逃離的通道。四圍的牆是堅硬的金屬材質,通風口和天花板一體成形,無法推開,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門,看起來不難破壞的門。

雖然看得到出口,但細長的鎖鍊卻牢固的銬在手腳上,難以扯裂。

他嘆了口氣,無奈的坐回床鋪。

幸好風煥日沒變態到放把斧頭在房間,要他學奪魂鋸那一套,砍斷自己的腳逃脫。

『嘆什麼氣呀?大師…』風煥日端著餐盤,優雅的出現在門邊。『怎麼愁眉苦臉的?糟蹋了你那張迷倒眾生的臉。』

『像個囚犯一樣被監禁,不嘆息難道要笑?!』他輕嗤,冷睇了風煥日那總是微笑的容顏,『要是換你被我囚禁,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呀…風煥日…』

『當然。』風煥日把飯放在折疊式的矮桌上,拿起其中一個碗,遞給薩樞誄,『我很樂意和大師共處一室。』

『喔?』薩樞誄挑眉。

『但我並不想被監禁在你的手上。』他知道薩樞誄現在看中的只是他的身子,到手之後沒多久就會把他給扔棄,讓他重回絕望的孤寂之中。所以,他不願當被動者,他也沒當被動者的習慣。

簡單來說,薩樞誄就像隻剛捕獲的猛獸。

尚需調教。

『哼…』空口說白話。

薩樞誄接過風煥日手中的碗,不客氣的大啗了起來,加上昏睡的時間,他已經將近兩天沒吃東西了,饑餓感早就駕馭了他的理智。

風煥日玩味的笑看著薩樞誄,對方以光速進攻整盤的飯菜,彷彿旁邊無他人存在一般,『大師呀…』

『嗯哼…』他餓了,別吵他。

『你不怕我在菜裡下藥毒死你?』

『不怕。』薩樞誄從碗上抬起頭,挑釁一笑,『我死的話,就再也沒人陪你了。』

這話只是他隨口說來諷刺風煥日的。他猜想,風煥日和自己一樣,把對方當成是有挑戰性的獵物,到手之後玩個一陣子就會倦膩。

在風煥日對他倦膩之前,他篤定自己不會太快喪命。就算倦膩了,風煥日也不可能在長清苑裡對他不利,畢竟這裡還是屬於清風的地盤,苑裡成員的行動會受到注意。

只要他能踏出燭龍閣一步,那麼處境將會豬羊變色!

風煥日閉著嘴,微笑不語,靜靜的盯著薩樞誄的一舉一動。

『大師…』

『哼…』

『你以為寂寞的人只有我一個而已?』

薩樞誄挑眉,『不然呢?』這裡還有其他人?嗯哼,的確是有,路過的浮游靈先生正茫茫然的穿牆而過。但他相信,風煥日絕對看不見。

『還有你呀…薩樞誄…』

薩樞誄揚起鄙夷的笑容,高傲的冷哼,『呵,抱歉,我的人緣可比你好一萬倍呢,風煥日…』

光是店裡vip的客戶就有數十人,更別說那些迷倒在他西裝褲下的無數蒼生,除了他們,他還有肅嵐和桑格,在薩律爾陪著他長大的兩個長者。

雖然說桑格只長年歲不長智…

『喔?』風煥日笑了笑,收拾著薩樞誄吃光的碗盤,『你確定?』

薩樞誄得意的淺笑,『我閉著眼隨便都可以舉出一百個人…』迷戀他的,崇拜他的,對他又愛又恨的,對他寄予重望的…太多了,唾手可得。

這是目前他唯一可以向風煥日誇耀的,在這風煥日所主宰空間裡,這是他唯一可以用來證明自己高過風煥日一等的優勢。

『那只是數據呀…』風煥日搖搖頭,站起身,望著薩樞誄,『那群人中,有任何一個人了解你嗎?薩樞誄…』

『當──』

『薩樞誄。』

『是。』嘖!該死,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想要什麼?你追求什麼?』

薩樞誄皺眉,這個問題風煥日已經問了好幾次了。『我說──』

『你確定你所認知的答案是正確的嗎?』

『我──』我知道。他想這麼說,但是卻遲疑了。『當然確定...』這句話說得極沒說服力,聲音裡帶著作賊心虛。

了解他的人...好吧,或許那些鶯鶯燕燕不了解他...不,不對,那些人不是不了解,而是他根本沒給人家了解的機會。他的身份,他的使命,他家鄉的一切,他從未向任何人說過,連癸朔也只是工事上的告知而已。

不對,他有肅嵐,有桑格,那兩個人從小看著他成長,當然會了解他...

是嗎?

心裡的另一個聲音質疑著自己。

風煥日的問題,像是一盆水,潑向他內心深處的那片泥地上,一點一點的滲透進乾涸的泥地,讓那埋藏在深處,不敢去觸碰的想法受到滋潤,悄悄的等待萌芽。

***

深夜時分,風煥日悄悄的進入了房間,緩緩爬到薩樞誄的身上,對他又親又咬。薩樞誄警覺的以為風煥日又要拿他洩欲,心裡一陣憤怒,反射性的抓起了枷在手上的鎖鍊,勒圈住了風煥日的頸子,反壓在對方身上。

『哼…你太大意了,風少爺…』薩樞誄嘲諷的低語,緊抓著鎖鍊,威脅性的向兩邊拉扯,白鋼製的細鍊在風煥日的頸上壓陷出了一道痕跡。『後悔把我囚禁在這了吧…引狼入室的行為是相當危險的…』

他原本預期風煥日的臉上會出現驚慌而惱怒的神色,但是對方卻一如往常,若無其事般的躺在床上,笑吟吟的開口。

『我說過了…』

風煥日舉起手,薩樞誄警戒的拉緊了鎖鍊,卻無法讓風煥日的舉動造成片刻的猶豫,彷彿那條鍊子是空氣做成的一樣。

風煥日觸碰到薩樞誄的臉,大掌柔柔的撫摸,『叫我風煥日。』

薩樞誄錯愕了一秒,握著鍊子的手不自覺的放鬆,他像著了魔一樣,順從的開口,『風煥日…』

風煥日揚起滿足的笑容,捧著薩樞誄的臉,『我永遠不後悔。』接著,在薩樞誄的唇上留下深深一吻。

他不後悔,就算是引狼入室也不後悔。

孤獨了二十幾年,只有這隻狼看出他的寂寥,只有這隻狼了解他隱藏在瘋狂表象下的內心。

為此,就算死在對方手裡他也甘願。

況且,只是隻狼,對他這隻深邃的燭龍而言,根本不構成半點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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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傍晚時分,燭龍樓位在長清苑最西側,離後山只有一段距離,因此太陽下沉到一半,便被山頭給遮擋,只能瞻仰山稜邊緣透出的紅光。

『薩樞誄…』風煥日倚在高樓的窗台邊,望著遠方的落日。

『嗯…』薩樞誄手肘擱在欄杆上,撐著頭,看著那乏味的擁擠天空。
這是他被監禁的第十天,或許更多,關在那與世隔絕的小房間內,他分不出晝夜,只能從睡醒的次數來推測。

由於在獄期間表現良好,所以典獄長大人風煥日特許他,帶他出來放放風。

雖然只是到頂樓的陽台邊,賞賞那不怎麼樣的落日,但對禁閉在不見天日的薩樞誄而言,他格外珍惜這點好不容易得來的陽光。落日的光輝,突然讓他覺得珍貴。

他覺得景色不怎麼樣,但風煥日似乎不那麼認為。陽台上放置的長倚和小茶几,說明了樓閣的主人長在傍晚時分在此進行這種無聊又無奈的娛樂。

薩樞誄望著遠方,想像著自己的公寓是在這個方向,盯著山頭,彷彿眼睛可以穿透一切,看見裡的一切。

意想中的calebassier空蕩蕩的,由於主人太久不在,器物上都蒙上了層薄灰,店裡沒人,屋裡也沒人,客廳裡悄然無音,總是窩在沙發上看著沒營養節目的桑格,不知去向,尚未歸返。

意識在飄到更遠處,出現在眼前的場景轉換成高原高山,異國的國境內,住著屬於另一個異國的族群,村落零零星星,只剩老弱殘兵,總是守在皇室宮闕裡的諄諄盼候天子歸返的老者,已不復見,宮苑的一角,多了抔刺眼的土堆。

寂寥慘淡。

薩樞誄皺起了眉,重哼了一聲,在心裡暗斥自己沒事幹嘛在腦子裡編造些讓人心煩的幻想,想出來讓自己徒感悲涼。

或許,這暗暗透露著,他害怕返回後自己會是孤單一人,倒不如留在燭龍閣,還有個人陪他…

心中那塊隱密的地帶,萌了芽的意念悄悄的低語著。

『薩樞誄,為何一臉興趣缺缺?』風煥日笑道,『你不喜歡夕陽?』
『不…』薩樞誄撐著頭,雙眼無神的望著遠方,『這裡的視野太糟,沒啥景色好看。』他懶懶的開口,不再尖銳的反駁風煥日的話語。

過了七天,他開始習慣了燭龍閣裡的禁閉生活。

與其說是監禁,不如說是同居。就像他剛到苑裡居住的那幾天一樣。風煥日幾乎每一刻都和他留在那空蕩的房間裡,和他一起吃,一起睡,還有,做薩樞誄最討厭的事──問問題。

起初他會反抗,閉緊嘴,不肯透露半個字,他本以為會被嚴刑逼供,但風煥日也只是笑了笑,沒逼迫他,也沒再對他做過強迫的事。

好吧,或許他真的犯賤,但是他還挺期待風煥日找他交歡的說…他喜歡風煥日舔他的表情,還有抱著他,吻著他,勾引著他的態度。

不過他不太喜歡後方被人入侵,那非常的痛…呃,不過,倒也不是全然的只有痛而已…嘖!薩樞誄!有點節操吧!

『你比較喜歡海邊的景色?』風煥日露出喜悅之色,一來是因為薩樞誄主動和自己說出心中的想法,二來是因為找到同樣喜歡海岸風光的知己。

『那個差強人意,說不上喜歡。』薩樞誄頭也不抬,望著遠處喃喃低語,『視野雖好,但是太單調。』

『那你覺得哪裡的景色最好呢?』

『…哈薩克。』他想說薩律爾,但是又對預言仍抱有絲顧慮,因此只說出所在國家的名字。

『喔?』風煥日開心的笑著,『那是大師的故鄉嗎?』

『…是…』薩律爾本是中原邊疆的少數民族,在元代時分成二支,一支向西遷徙,定居在哈薩克邊境,另一支留在中土,後來被元朝的軍隊給滅絕了。

『薩樞誄…』風煥日笑著,將手伸到薩樞誄肩上,寵溺的撫摸著對方的肩頭和頸子。『你恨我嗎?』

『不會…』薩樞誄凜著臉,繼續盯著遠方,努力的忽視被風煥日觸碰的舒暢感。

『喔?』

『我潛入長清苑企圖偷走寶鏡,本身就動機不純,你有權力對我這個入侵者做任何處份…』哼…他可是很有格調的。

『薩樞誄呀…』風煥日呵呵笑著,雙手捧住了薩樞誄的臉,將對方的視線硬是轉向自己,『你動機不純對象只有那面鏡子而已嗎?』

『呃,我…』

『應該還有我吧…』長指拂上了薩樞誄的唇,『你一開始就在覬覦我的身體,是吧…』若不是這樣,他也無法把薩樞誄誘騙到手。

呵,這是他第一次感謝他父母,把他生成這張臉,足以當成籌碼和誘餌的臉。

風煥日邊說頭邊向下湊,近到幾忽要貼在薩樞誄臉上。

隨著風煥日的靠近,那股特殊的氣息跟著逼近,不動聲色的融入了薩樞誄的呼吸,觸動著他的嗅覺器官,延著鼻子進入體內。

啊…這股味道…風煥日的氣味…

薩樞誄沉醉的半瞇起眼。

他越來越迷戀這個味道,越來越無法抗拒這個氣息。

幾日的相處,他發現他似乎中了毒,中了一種名為風煥日的毒…

一想到風煥日過些日子可能會遺棄他,他的心就燃起了細微的失落感。

嘖,他在失落個什麼呢...他當初還不是打算風煥日這麼做…只是角色換了而已,他有什麼好怨尤。況且風煥日對待他的方式,比他原本預定對待人家的方式,仁慈了千萬倍啊…

住在燭龍閣裡彷彿是在渡假,有人侍候,每天窩在房裡什麼事也不用做,除了有點悶以外,基本上可以稱為帝王般的生活。

帝王啊…對,他是帝王,末代的帝王,背復著復興家邦這個使命的帝王。只是…

『薩樞誄…』

『嗯?』

風煥日的唇襲上了薩樞誄,舌頭在他嘴內翻攪纏綿,好一陣子才放開。

薩樞誄勾起調侃的笑容,『你把我帶到陽台上,不怕我高聲呼叫引人過來?』

『不會。』風煥日摩娑著薩樞誄的唇,『因為根本就不會有人想靠近燭龍閣…』除了左輔右弼和風煥宇,還有那對他又愛又畏的堂妹風嫣然。

『喔?』和他想的一樣。但風煥日不在意的表情,讓他感到慨然。

『況且…』風煥日低下頭,『在你發出叫聲之前,我會先堵住你的嘴。』

『是嗎…』呵,不用等到他大叫,風煥日就主動堵住他的嘴了…『你不怕嫣然經過,發現我被你囚禁在這?』他記得那位興趣怪異的小姐,似乎偶爾會跑來燭龍閣偷看一下堂哥的作息。

『啊,若是嫣然發現的話…』身為兄長的風煥日,無奈的搖頭苦笑,『她只會興奮的拿著相機拍個不停,絕對不會洩密的。』因為,她不會讓這麼好的題材白白離開。

『你們兄妹真是…』毫無自覺的給人製造困擾。

『薩樞誄。』

『是。』

『不要離開我。』

薩樞誄遲疑了幾秒,小聲低語,像是在說一個怕被人發現秘密,『…好…』

他分不清楚這是出於階下囚該有的順從,還是出於自己的意願和渴望…

幾天相處下來,他變得猶豫,變得矛盾,他對讖書所言開始產生質疑,但對自己也產生了困惑,他隱約感覺的到,他對風煥日的感覺,在深處有了極大的轉變。

可以這樣嗎?和陰火?

桑格、肅嵐,父親母親的面容模糊的出現在他的眼前。讓他心頭一陣緊繃。

這是個警告,也是個徵兆。

深夜,逆五星本部。

『已經快一個月了呢…』癸朔斜倚在長椅上,修長的食指心不在焉的逗弄著蜷伏在椅墊上的差遣妖,『差遣妖去了兩次,全都撲空。』店裡屋裡全找不到人,連那隻頑劣的貓妖也不知去向。

『搞不好是自知任務無法達成,帶著寵物畏罪潛逃…』韓煒冷笑著嘲諷。

『若是那樣還好辦事…』癸朔冷睨了殷睿洹一眼,『我倒是擔心那傢伙色迷心竅,中了別人的陷阱。』有損逆五星的名譽…

殷睿洹心虛的低著頭,躲避癸朔的視線。

『鎏宵,聽說你為薩樞誄此趟任務占過,結果如何?』

『大吉。』鎏宵勾起嘴角,總是天真的臉上,多了絲從未見過的凝練,『上上籤,再過不久他就會回來的。』

癸朔盯著鎏宵片刻,輕嘆一聲,『希望如此…』他斜覷了殷睿洹,冷冷的開口,『或許薩樞誄和某些人結怨,現在落入敵人手裡。我不管組內成員的私事,但要是影響到任務的進行的話…』他發出陰涼的笑聲,讓聽者打了個顫。

『退下吧。』

『是…』

殷睿洹步出癸朔的房間,倉皇的踱回自己的研究室。

嘖,癸朔剛才那番話分明是對他講的…

司徒暘谷似乎玩得太過火了,原本只是要給薩樞誄一點教訓,但是現在情況不太妙,清風的那位協助者,不曉得怎麼處理薩樞誄…

希望不會太糟。

他得叫風煥日停手,惹怒癸朔的話,大家全都沒好下場。

***

夜晚時分,暗紅色的燭龍閣浸泡在宛如黑墨般的夜色中,隱微的月光,讓那珊瑚色的琉璃瓦透著幽暗的殷紅。

住了一個月,薩樞誄已經習慣燭龍閣裡的生活。吃完飯後,悠哉的坐在陽台邊,吹著晚風,和風煥日閒聊閒扯。

夜晚對他而言,有著莫名的親切感,他喜歡被漆黑的夜幕給籠罩,感覺好像自己被包裹在巨大的棉被裡,令人覺得安全又平靜…

『薩樞誄…』風煥日摸了摸薩樞誄的臉,『你這雙棕眸是遺傳自父親還是母親…』

『都不是…』他得意的淺笑,『是從祖父。』他的雙親都是黑眸,這雙深琥珀的瞳眸是得自他爺爺的真傳。

『這樣呀…』風煥日繼續笑著。

薩樞誄盯著風煥日,遲疑的開口,『那個…』

『什麼?』

什麼時候要放我走,什麼時候會對我倦膩?

薩樞誄想直接這樣問,但是話到嘴邊卻自己轉了個彎,『你…』他不敢問,不敢面對答案,於是扯了個其他的問題,『為什麼你總是在笑?』

『嗯哼?』

『為什麼你連敘說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時,還笑得出來?』風煥日的笑容讓他想到了洹,洹的笑容是有目的的偽裝,離開需要偽裝的場合之後,那營業用的笑容就收得乾乾淨淨。面對他,殷睿洹連那虛偽的笑容也不願給,總是用嫌惡的表情迎接他的出現。

而風煥日則總是微笑,沒有目的的微笑,被苑裡的長老過份的對待也是微笑,對他也是,這樣的笑容,反而讓他覺得更加空虛。

風煥日愣了一愣,一如往常,笑著低語,『當哭盡了也改變不了現況,只好笑了。』

『喔…』不要再笑了…他越看越覺得…難受。

薩樞誄刻意冷淡低下頭,他知道,要是在看下去,他會掉入另一個陷阱…

掉下去之後,就再也爬不出來了。

『薩樞誄…』

『嗯?』

風煥日露出了個難以言喻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你一直留在這裡…』

『喔…』他應了聲,知道是不可能,但一看到風煥日的臉,嘴巴就不受控制,『如果你希望的話…』

風煥日漾起深深的笑容,但是薩樞誄已經看慣了對方的笑,感覺不出其中的差異。

『薩樞誄…』風煥日抱住薩樞誄,用力的抱著,『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

深夜,長清苑裡一片寂靜。月亮被烏雲給遮蔽,唯一的光源被厚重的雲層紮實的檔住。

風煥日枕在薩樞誄身邊,盯著那沉睡的“囚犯“。

呵…睡得真熟啊…一點也不像是被監禁,倒像是被豢養…

被他豢養的巨型寵物。

昨天他接到了司徒暘谷的通知,說逆五星的癸朔已經對薩樞誄的事起了疑心,要是不快點處理的話,他倆和殷睿洹都會有危險…

風煥日嘆了口氣。

也就是說,他必須將這好不容意得到的獵物給放回去了。

但是他非常非常不想。這一個月的相處,他看得出來薩樞誄對他的態度已經有了轉變,再過不久,就會完全屬於他了…

他知道癸朔要的是秘寶盒裡的寶鏡,他打算明天就帶著寶鏡,直接到逆五星的本部,拿它來交換薩樞誄。

風煥日將上半身趴靠在薩樞誄的身上,端詳著對方的睡臉,滿足的摸著那濃密的眉毛。

薩樞誄…他的獵物,他這生當中唯一想得到的獵物,唯一一個了解他的人。

不要離開他啊…薩樞誄…他好不容意才找到他所──

沉睡中的人翻動了一下身軀,微啟的嘴咕噥了聲。

『洹…』

風煥日的笑容僵硬在臉上,黑暗中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感覺的到,自己的嘴角不再是上揚的。

『薩樞誄?』風煥日低喊,希望這只是對方的惡作劇,希望聽清楚對方的夢囈。

『…洹…』

風煥日呆愣了許久,雙眼空洞的坐在床上。

『呵呵…真是的..大師啊...』

他輕嘆了聲,回復了笑容,嘴裡發出難聽而乾澀的哼笑聲,步下床舖,寞然的離開了房間。

薩樞誄做了個夢。

夢裡他回到了薩律爾,原本落魄衰殘的古老部族,此時遍布了新起的屋子,大批的族人往來作種,原本荒廢的土地,一遍欣欣向榮。

他走在薩律爾的街道上,族人們熱情的擁簇著這復興了薩律爾的偉大皇子。他看見肅嵐和桑格在人群裡,用欣慰而愉悅的目光迎接著他。

充實又安心的感覺占滿了薩樞誄的心,所有的牽掛和重擔終於可以放下了。

他繼續走,在人群的末端,站了一個全身雪白的人,用天使般的笑容望著他。

是殷睿洹。

薩樞誄既詫異又錯愕的站在原地,殷睿洹緩緩的走向他,溫柔的牽起他的手。

『洹?』薩樞誄狐疑的開口。

『薩樞誄…』殷睿洹帶著順從的笑容,親膩的靠在他身上,『我愛你。』

『洹?!』

『我要和你在一起…』殷睿洹抱住了薩樞誄。

薩樞誄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心幾乎要飄上雲端。

所有他想要的,他夢寐以求的事物,全都實現了,他覺得自己是最快樂的人,他已不虛此生。

歡樂和慶賀的氣氛包圍著薩樞誄,他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也跟著人群狂歡。

但是,在這一片歌舞昇平的歡愉中,他的內心,卻有著強烈而無法忽視的空虛感。

這是真的嗎?

真的是他所要的?

『薩樞誄…』低沉而委婉的音調,從不知明的角落響起,『不要離開我…』

薩樞誄內心重重一震,四處找尋著聲音的來源。

他的目光不自覺的望向天邊,蒼藍的天空被夕陽給燃成一片豔紅,彷彿火球般的落日快速的墜落地平線下,天幕有如焚燒過的餘燼,變成暗沉的深灰。

死寂而稠密的夜空,點墜著繁星點點。

『…小心陰火。』肅嵐瘖啞的嗓音,像鬼魅一般,在薩樞誄的耳邊響起。

薩樞誄嚇了一跳,倒抽了一口氣,硬生生的從夢裡驚醒。

他坐在床上,額角還冒著冷汗。

啊…是夢啊…

照理說是個美夢,但薩樞誄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知道是夢,他反而有點慶幸。

怎麼會夢到這種東西…

薩樞誄撥了撥凌亂的頭髮,嘆了口氣。此時,他才發現,那總是枕在他身邊的風煥日,今日反常的不在床舖上。

那傢伙跑去哪兒了?

像是在回應他內心的疑問,門扉緩緩開啟。

『你醒啦,大師。』風煥日笑看著坐在床舖上的人,若無其事的走入屋內。

『風煥日?』不曉得為何,他感覺得出來,風煥日和平常有所不同。『怎麼了?』

風煥日低垂著眼,沒露出半點情緒,他坐在床邊,背對著薩樞誄,悠然低語。

『大師呀…』

『嗯?』

『可以不要離開嗎?』

薩樞誄遲疑了一秒,『可以…』猶豫的時間比上回更短,語氣比上回更肯定些。

待在這裡其實也不壞,風煥日似乎對他沒什麼惡意,會囚禁他也只是出於司徒暘谷的委託,要是能和這樣的人物結識往來,對逆五星或他個人而言都有利…

況且…他真的不想離開之後就和風煥日斷絕往來。

之前是為了風煥日的肉體,現在,好像多了些其他的原因…

風煥日發出一陣輕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嘆息,『大師啊…你是在順從我,還是在應付我呢?』

『什麼?』什麼意思?

『大師,你恨我嗎?』

『不會,』薩樞誄停頓了一下,深吸了口氣,『事實上,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我覺得自己…似乎對你…有好感…』他略微結巴的低語,盡可能選擇中性的字眼。

風煥日笑得更大聲了,他邊笑,邊搖頭,『大師啊…』

『怎,怎樣?』為什麼要這樣笑?為什麼要笑得這麼瘋狂?笑得這麼…蒼涼?

風煥日猛的回頭,長腿一躍,將薩樞誄重壓向床舖。

『你是在愚弄我…』他的手抓住了薩樞誄手上的鎖鍊,迅速的將之纏上了床頭的欄杆,『還是在為了平安離開而鋪路呢?』

『你在說什麼?!』呃,這個情勢,這個情勢,難道風煥日又──

『大師呀…』風煥日低下頭,凝視著薩樞誄,『再陪我最後一次吧。』

語畢,嘴唇狂野的復上薩樞誄的唇,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一手將薩樞誄身上的衣服粗暴的扯裂。

風煥日突如其來的侵略,令薩樞誄不知所措,他詫然的瞪大了眼,思索著是哪裡出了問題,但始終想不出答案。

怎麼了?他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

風煥日的舌粗野的翻攪吮噬著薩樞誄,激烈的吻,和以往完全不同,像是極端的占有,又像是終極的毀滅。

薩樞誄錯愕的躺在床上,當風煥日的手探到他的身下,默默移向後穴時,他像觸電一樣的回過神,憤怒和不解占滿了他的思緒,他長腳一揮,重重的踢中風煥日的腹部。

呃,好像出手太重了?

薩樞誄不安的打量著風煥日,風煥日暫時停下了動作,哼也不哼,若無其事的笑著。

『薩樞誄…』風煥日輕撫了一下肚子,『會疼呢…』

『會疼的話就停止,』薩樞誄憤憤然的低吼,『不想讓肚子再挨一腳的話,就立刻把──』

『不,不對…』風煥日搖了搖頭,『疼的不是肚子啊…』他咧開了個深邃的笑容,黝黑的眸子少了以往的澄明,漆黑得像兩個不見底的深淵。

『你…』怎麼了?『你還好吧…』

風煥日依舊在笑,邊笑邊搖頭,彷彿聽不見薩樞誄的聲音一樣,向後退了幾吋,接著,趁薩樞誄不注意,猛的揪住對方的腳踝,向旁拉開,將那修長的腿,大剌剌的張開,私處一覽無遺的展現在他的面前。

『喂!你搞什麼鬼!!你給我住手!!』薩樞誄想掙脫,但一條腿被鎖鍊牽制,另一條腿則是被壓在風煥日的腳下,完全無法動彈。

這姿勢,令他覺得難堪而又尷尬。

『薩樞誄…』風煥日伸手撫摸著薩樞誄的兩腿之間,有規律的揉壓著那敏感欲望來源,休息了數日未經刺激的分身,在這挑逗的觸弄下,逐漸變硬發脹。

慾火輕易被撩起,薩樞誄感到相當羞憤,他怒視著風煥日,『你發什麼神經啊!』好端端的,怎麼突然…

『薩樞誄…』風煥日沒有給予答案,反而開口丟了個令薩樞誄不悅的問題,『你之前說你有愛戀的人…』他咧起了嘲諷的微笑,『是殷睿洹?』

薩樞誄緊蹙起眉,『干你屁事──啊!』慾望的尖端,最敏感的地帶,猛的被指頭給捏住,有如針扎般的感覺瞬間襲上,令他發出一陣呻吟。

『你真的很愛殷睿洹呀?薩樞誄…』

薩樞誄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風煥日,『是,那又怎樣!』他不高興的回吼,堵氣的成份居多。

『但很可惜,他並不愛你。在你試圖說服他,讓他以為世界上只有你能包容接納他之前,他遇到了唐門那顆足以照亮一切黑暗的旭日。』

『那只是意外!』薩樞誄完全忘了當下的情勢,咬著牙,對著風煥日怒吼反駁,『要是沒有司徒暘谷的話,洹一定會和我──』

風煥日的冷笑打斷了薩樞誄的辯駁,『你是哪來的自信,薩樞誄?你以為你和他都同屬黑暗,他就必須和你在一起?』他笑著搖頭,『天使始終是嚮往陽光的啊…』

『你給我閉嘴!』為什麼,為什麼風煥日要這樣嘲諷他,否定他,為什麼態度突然轉變得這麼大?

為什麼他聽了風煥日的嘲諷,卻無法反駁?

『薩樞誄…』風煥日眼神一斂,『你是誰?』

又來了!!他受夠了!『放開我,你這該死的….啊!!』

風煥日用力的掐捏著慾火,快感向狂浪一般,向他拍打過來。

『薩樞誄…你是誰?』長指摩挲著分身的頂端,頂口滲出的晶瑩液體,沾黏在指上,隨著移動,牽拉出銀色的絲線。『你追求什麼?你想要什麼?』

『哼…』薩樞誄咬著下唇,倔強的將頭偏向一邊,緊閉著嘴,打算不配合。

風煥日的長指掐捏了一陣,薩樞誄的喉間發出細小的悶哼,但嘴巴完全沒有開啟的跡象。

『薩樞誄…』他露出一抹無奈的輕笑,『你真是…』讓人捨不得放開啊…

風煥日放開圈在薩樞誄慾望上的手,指間上已布滿了濕滑的清澈液體。

薩樞誄鬆了口氣,當他以為風煥日已經放棄時,忽地,一個熾熱的硬物抵按在他的穴口。

薩樞誄赫然驚覺情況不對,僵起了身子,瞪視著風煥日,『你想幹嘛!!』

風煥日緊壓著薩樞誄的腿,讓對方無法動彈,他笑望著薩樞誄,邊將手中那稀薄的黏液擦抹在自己的分身上。

『薩樞誄…』風煥日揚起嘴角,『你不願回答我嗎?』

這是在幹什麼!這樣進去會死人的啊!『放開我!』

『你是誰?…』風煥日不顧薩樞誄的咆哮,喃喃低語,『你想要什麼?』

薩樞誄怒瞪著風煥日,眼睛裡除了錯愕、憤怒之外,還帶著濃濃的憐憫,和一絲明顯的恐懼,『你已經不正常了…風煥日…』

風煥日放聲大笑,『你不也一樣?薩樞誄….』他壓緊了薩樞誄的腿,『回答我的問題,薩樞誄。』

『我不──啊!!!』啊!停止!不可以!

乾澀的幽穴,硬生生的被碩大的慾火給入侵,狹窄的甬道,強制被撐到最開,難過的包容著這巨大的異物。

風煥日漾著無奈的笑容,看著繃緊了身子,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的薩樞誄,輕柔的低語,『薩樞誄…』

『放開。』他故做冷靜的低斥。

『你是誰?』

『放開我…』薩樞誄想保有最後一點自尊,想假裝風煥日的侵略對他而言不痛不癢,但是聲音卻出賣了他的偽裝,透露出他的不安與難受。

風煥日的分身一點一點的侵入了後穴,密閉的幽徑一點一點的被推擴開,被強硬貫穿的腫脹感,令薩樞誄渾身不適。他想掙脫,但堵在身子裡的硬物又令他不敢劇烈反抗,只能不斷的向後蹭,企圖脫離那慾火半分。

『沒用的,薩樞誄…』風煥日搖了搖頭,『可以回答我了嗎?』

『你休想──啊!!』

劇烈的疼痛從後方襲來,風煥日不顧窄穴是否適應,逕自將自己腫燙的慾火猛地刺向薩樞誄體內深處,整個分身,倏地沒入了後穴,四條腿貼合在一起,暗示著嵌合的深入與緊密。

薩樞誄瞪大了眼,嘴巴小心翼翼的喘著氣,彷彿被丟到地面上的魚,隨時都會窒息在空氣了。風煥日不給薩樞誄有歇息的時間,壓緊了對方的腿,將分身稍稍向後抽出一些,接著,用力挺回。

『啊!!!』撕裂般的疼痛猛地灌入體內,下半身有如浸在火海之中,燠熱不已,緊緻的甬道像是被塞入了根烙鐵一般,滾燙悶熱。

『放開,放開我…』他扭動著身軀,嘶啞的哀吟,但風煥日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

好痛,好難受…

被入侵的疼痛,加上敏感帶被突刺而產生的快感,兩種極端的感覺巧妙的交纏,化作強而有力的武器,攻擊著薩樞誄的意識與神經。

腿間的分身,不知不覺間隨著侵略性的律動而昂揚,慾火高張。
啊…不行了…他快要──

『薩樞誄…不行…』風煥日一把捉住薩樞誄即將爆發的慾望,堵塞住慾火宣瀉的出口,『你還沒回答問題…』

『啊!!』前後同時被挾持控制,薩樞誄身子狂烈的顫動,慾火找不到發洩之處,逆回身子,在體?打轉,那蝕骨般的快感,將他逼到崩潰邊緣,『放開啊!』

『你是誰?』

『…薩樞誄…』啊,好難受…他不管了,他沒辦法管了…

薩樞誄重重的喘著氣,思緒完全被風煥日牽著走。他無力而無奈的回應著風煥日的話,企圖對方能停止這施加在他身上的酷刑。

『你從何處來?』風煥日的聲音參入濃濁的呼吸聲,他的腰部沒停止律動,始終狂暴的進出著那窄小的秘穴。

『哈薩克…哈薩克的薩律爾…』啊…啊…好痛,但是卻又…

『你的身份是什麼?』

『逆五星的薩樞誄…啊!』那裡!

『還有呢…』

『啊嗯…薩律爾的…啊!…』啊,不行,不能這樣…別一直觸碰那…『啊!!』

『薩律爾的什麼?…』風煥日聽出薩樞誄音調的轉變,頓了一頓,改變突刺的角度,重重的擊著那最銷魂,最讓人無法承受的點。

『啊!!停止,放開,放開你的手…啊!』

『薩律爾的什麼?』

薩樞誄咬牙,抓住那殘存的理智,『天子,我是薩律爾的帝王!!』他忍著感官的刺激,威嚴而凜然的吐出這句宣言,展露出王者的尊嚴。

『薩律爾的王…』風煥日笑了笑,『你和我一樣都是天子啊…』只可惜,原本屬於他的王位與光榮,因為他父親的原故,讓他與榮耀擦身而過。

『放開我...』薩樞誄幾乎是哀求般的低吟,感官的刺激讓他幾乎崩潰。

『薩樞誄…』風煥日溫柔的低語,和身下狂野的進攻完全成反比,『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完成癸朔的任務…』

『不對。』風煥日的入侵加重了力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你在追尋什麼?』

『我…我要復興薩律爾,我要讓我的部族重回過去的盛況….啊!』

『不對。』

『我想要我的父母回來!!』他要他的雙親復活!

『不對…』風煥日搖了搖頭,『你要的不是這個。』接下來的低語,像是魔咒一般,將薩樞誄的靈魂狠狠的揪出來審問。『你在騙你自己…方才所說的都不是你想要的東西…』

薩樞誄猛的一震,時間在剎那間彷彿停止一般,他感覺不到身體的知覺,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薩樞誄…』風煥日的低吟幽幽傳入他深層的意識,『你確定那些都是你想要的?』

不!不是!

內心深處被壓抑許久的思慮,發出巨大的回響,嘶吼出他埋藏數年而不敢面對的意念──

他不要,他不想當薩律爾的王!他不想要背負復興邦國的使命!他不要!他不想聽肅嵐的指示,不想擔憂讖書上的預言,他不想被那曖昧不明的預言拖著走…他會希望父母親復活,有一半的私心是因為他不想接下天子的地位,他不想要背下這沉重的累贅!

他不要!

『薩…樞誄…』風煥日的呼吸開始紊亂,進出的頻率也開始不規律,他耐著性子,發出最後一個問句,『你想要什麼?』

『我…啊…』不…不行了…他的意識快要被沖飛了…但是,但是他一定要說,他一定要說出來,他要證明自己的存在──『我想要自由!我要走自己的路!!』

他要開拓自己的未來!

用力的吼出這有如宣示般的答案,薩樞誄的身子有如抽筋般的抖動著。

風煥日將手放開,濃漿般的慾望,狂烈的噴瀉而出。

風煥日伏在薩樞誄的身上,片刻,輕顫了一陣,在對方的身子裡,釋出最後的愛火。

『薩樞誄…』風煥日輕喚著懷中人的名字,對方在歷經這激烈的歡愛後,早已精疲力盡的昏了過去,『你想要的,如你所願…』

這是燭龍送給天子最後的禮物…

***

不知道過了多久,薩樞誄從昏睡中甦醒。一動身子,軀體的酸痛,以及後方傳來的刺痛感,瞬間襲上了神經,讓他徹底從迷濛中清醒。

好痛。『嘖…』風煥日那神經病,等會兒要是出現的話,非痛揍到他趴地求饒…

他伸手撫了撫酸痛的腰,突然察覺到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薩樞誄愣了一愣,抽起手,發現原本套在兩隻手腕上的鎖鍊,已被卸下。

怎麼回事?!

他拉開棉被,發現腳踝上的鎖鍊也消失無蹤。

若是一個月前,他一定會高興的在心裡唱起薩律爾民謠,但此刻,他卻感覺到失落和愕然。

『醒了嗎?』

風煥日的聲音拉起了他的注意,他回過頭,發現風煥日坐在窗邊,背對著薩樞誄,望著窗外的景色。

此時,薩樞誄才發現,自己處著的地方,不是那禁閉的房間,而是一開始搬入燭龍閣所住的房間。

『你…』怎麼了?怎麼回事?

『衣服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在你帶來的行李旁邊。』風煥日站起了身,對薩樞誄微微一笑。『換上吧。』

薩樞誄心中抱有千萬個疑問,但他不敢開口,他怕自己一問,事情就朝著他最不願發生的狀況發展。

他默默的走向矮櫃,將衣服一一穿上。當整裝完畢後,他發現,在櫃子上方,放了一個小小的布袋。

『這是什麼?』

『給你…』風煥日緩緩走向薩樞誄,但事實上,他是朝門扉的方向走去的。

薩樞誄打開布袋,發現裡面放了一個刻有古代符文的圓鏡。他愣愕了一陣,抬起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為了那個東西而來?』風煥日繼續自己的腳步,將薩樞誄丟在腦後,『那就給你,當做是陪我一個月的代價…』

『你…』薩樞誄心中五味雜陳,他強壓下心中的思緒,冷靜的開口,『給我這東西,你不擔心被苑裡的人給懲罰?』

『你有準備替代的圓鏡,我已經把它給安裝上了。不會被發現的…』

薩樞誄咬了咬牙,說出了自己不願說出的推想,『你要趕我走了?』

『你不是一直想走?』風煥日沒有回頭,用促狹的語氣笑道,『你本來就不屬於燭龍閣呀,大師…怎能說是趕呢...』

薩樞誄深吸一口氣,強烈的失落感和酸楚同時湧上心口,但他毫不留情的將之壓下,將那“不合理“的情緒給打回深處。

啊,終於…風煥日終於對他倦膩了…

呵,這樣也好,他終於獲得自由,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生活之中。

但這不快的感覺,這難過的感覺是從何而來?!薩樞誄!少犯賤了!別糟蹋皇室的尊嚴!

他凜著臉,收起布袋,拎起那放在一旁的行李,走向出口。在接近風煥日的時候,傲然的開口,『謝了。』

『嗯…』

薩樞誄默默的繞過對方,頭也不回的離去。

風煥日並沒對他說再見,他也沒開口。

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要再見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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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時節入秋,仲秋。夏季的暑氣退去了一半,冬季的寒氣偷渡了幾分過來。炎涼交錯,在夏季將生命的盎然展現到極至後,在秋季將運行的方向轉變,朝著衰老毀滅前進。

位於巷弄中的異國薰香店calebassier,被時節浸染,籠罩在無形的蕭瑟之中。

下午時分,放學後的學童經過店外,小心翼翼的從門上的玻璃向內打探,當他們發現那總是像個孩子王,向他們兜售新奇商品的桑格依舊沒出現時,全都悵然若失的嘆了口氣,然後默默離開。

營業時間,店裡冷清寂靜,薩樞誄撐著頭,心不在焉的處理著香料。當他把調製好的精油裝入罐中,將寫著日期的標籤貼上瓶蓋,看著那寫著十一的白籤,他赫然驚覺到時光的流逝。

二個月了。

離開燭龍閣將近二個月了。在這二個月中,逆五星裡發生了劇烈的變動,至今仍未回復…

他在期限內帶回了寶鏡,完成了癸朔的任務。本想在月蝕之日的儀式結束後向癸朔提出退出組織的要求,但卻在咒術進行中,出了意外。

路行雲突然插入,將返時儀式打亂,咒術被干擾,產生逆衝波…當混亂停止時,癸朔和站在法陣附近的韓煒,兩人消失無蹤。

路行雲也消失了,不過,那傢伙是見苗頭不對,自己畫開結界逃走的…

月蝕之日距今已過一週,依舊沒有那兩人的消息。

『唉…』造化弄人。

傍晚的陽光斜射入屋內,在瓶子的編緣繡上橘色的金光。

那火紅的光線,讓他想到了某個人。

自從離開燭龍閣後,他沒靠近長清苑半步,而風煥日也從未到店裡找過他。

雖然都處在同一個城鎮,卻有如相隔天涯。

只要有心,人類可以把站在面前的人完全抹煞,視而不見,彷彿不存在一樣。

這是桑格曾經說過的話,那隻笨貓,不曉得跑去哪裡遊晃,至今仍未返家。

原本預定在離開逆五星之後,他要返迴薩律爾一趟的,看來在那兩人的消息有著落之前,他還是得繼續留在逆五星裡。

他想回去薩律爾,去看看肅嵐是否還守著皇陵等他回來,若是那老邁的長者還健在的話,他有好多話要講…

第一件事,就是批評那完全不準確的讖書。

接下來,他得向肅嵐道歉,他不想再背負天子這個沉重的頭銜了…他會繼續留在薩律爾,伴著這位忠臣走完剩餘的人生。但,他仍得向肅嵐告別...

他要告別“天子”這個身份。

薩樞誄勾起了嘴角,無奈的淺笑。

他還真得感謝風煥日…要不是那傢伙老愛問他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作弄他,他也不會意外的從內心的束縛中解脫…不會認清自己想要走的路…

離開風煥日,重獲自由後的他,彷彿重生一般,但是心底,卻常縈繞著難以忽視的失落和哀愁…

這種綿延的惆悵感他從未有過。被殷睿洹惡言相向,被殷睿洹出賣時,心頭也只有在當下感到苦澀,並沒有持續這麼久,這麼飄忽,這麼難受…

風煥日…

清脆的風鈴聲劃破了店內的寂靜,薩樞誄霍然抬頭,望向店門,一瞬間,腦中直覺的浮現出那頎長高挑的身影,以及那總是帶著淺笑的容顏。

但很可惜,出現的並不是預想中的人,而是意外的訪客。

『鎏宵?』唷,真是稀客。

『午安…』鎏宵抬起手,像齒輪玩具一樣揮了揮手,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快晚上了,說午安似乎不太恰當。』他沉思了一秒,『晚安。』

薩樞誄輕笑了聲,『你要睡了嗎?鎏宵…』說什麼晚安啊…『怎麼突然來訪?』

剛回到逆五星的那幾天,他曾拜訪了鎏宵的房間幾次,想找對方談談有關占夢的事,但是都撲了個空。時間一久,加上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暫時忘了這件事。

『喔,』鎏宵緩緩的步向櫃檯邊,拉了張椅子坐下,『我和人約了一起吃晚餐,但今天公司提早下班,離約定的時間還早,現在去的話還沒到訂位時間,所以就順便過來你這邊一下…』

薩樞誄抽了抽嘴角,『喔,是嗎…』真是令人不快的拜訪原因啊,好歹也客套一下吧…算了,和鎏宵共事了幾年,他早已習慣這個同伴的無釐頭…『怎麼不去找洹,而是找我呢?』

『因為洹已經找到了他的歸屬。』鎏宵撐著頭,用最舒服的姿勢,面對薩樞誄,『逆五星的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追逐的目標,只有你,』他笑了笑,笑容裡帶著未曾有過的睿智,『距離終點只差一步,卻停止向前。』

『嗯哼?』薩樞誄挑眉,『你是鎏宵嗎?怎麼說話變得這麼…有條理?』他感覺得到,鎏宵和以往有所不同,感覺上,總是瘋瘋顛顛的個體中,似乎融入了其他的人格,一個更有智慧,更凝練的人格…

『要不要來段自我介紹?』天真的眼眸中,露出認真的神態。

『不,不用了。』薩樞誄淡笑回絕,『你親自來訪也好,我正好有些事想要問你這個占夢師…』

『關於陰火的事?』

薩樞誄臉色一凜,『你怎麼知道?』

鎏宵轉了轉眼珠,露出天真的笑容,『因為我是占夢師啊…』

薩樞誄盯著鎏宵,片刻,嘆了口氣,『既然你知道了,那就省的我敘述…』不曉得為何,他覺得鎏宵給的答案不是真正的理由,但,他也沒那心情去追問。『你有沒有做過錯誤的夢占呢?』

『沒有。』

『那麼,有那些因素可能會導致占卜或預言失誤?』

鎏宵盯著薩樞誄,偏了偏頭,『你懷疑祖傳的預言有誤?』

『不是懷疑,我肯定他有誤。』他嘆了口氣,『不曉得是哪一代的占官素質這麼差,竟然做出了這種完全不合現況的預言。』

鎏宵的額頭隱隱的露出青筋,但臉上仍帶著笑容,『為什麼你覺得讖書有誤呢?』

『因為他所預言的事,完全和現實不符。』

『你確定?』語氣中隱隱帶著點咬牙切齒的聲音,『預言是怎麼說的。』

『注意陰火。薩律爾將興於火,將滅於火。復興於逆行之火,滅於暗行之陰火。』

『然後呢?你不是遇到陰火了嗎?』

『是,但是…』薩樞誄嘆了口氣,『但是陰火並沒有危害到我,對薩律爾更構不上威脅,更別提斷滅…』他撇了撇嘴,『還有,那逆行之火,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那逆行之火要如何將一個荒頹的部族給復興起來。』連他這個天子都無法辦到的事,他不相信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有辦法將一個族群重現盛景,除非對方是神,但神是不能直接干涉人世運行的。

『呿…』鎏宵發出了一陣細小的嗤聲,薩樞誄微愕,懷疑自己出現幻聽,『你對復興和斷滅的定義太過狹隘了,末代的天子…』他沉沉的低語。

『什麼?』

『讖語的預言全都實現了。』鎏宵揚起笑容,彷彿剛才的話不是出自他口,『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鎏宵搖了搖頭,這次,薩樞誄明顯的從他的眼中看見嘲諷。

『並不是只有具體事物毀壞,具體人員傷亡才叫斷滅。並不是部族建立邦國,成員大幅生長才叫復興。』鎏宵的笑容忽然收斂,露出未曾有過的沉穩,『薩律爾確實是斷滅了,斷滅在你和陰火的手上。』

『你說什麼?』這人真的是鎏宵嗎?為何散發出這麼沉重的壓迫感?!

『陰火將薩律爾束縛在你身上的意念和願望給破除,讓你這個天子放棄了皇族的尊榮與權位,這不算斷滅?』無王,何以稱國?

薩樞誄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電流給通過一般,猛的清醒,毛骨悚然的詭譎感,緩緩爬上背脊。

是這樣嗎?他以為掙脫了命運,沒想到卻還是照著早已注定的軌道前進?

『…是這樣啊…』薩樞誄乾笑了兩聲,打破僵硬的氣氛。『那我不放棄王位不就沒事了…這個預言很容易就避免啊…』

『若是這麼簡單,就不會寫在讖書上了。』

『呃?』

『天子愛上男人,薩律爾的後世還能不滅嗎…』

薩樞誄重重一僵,但是腦子立即靈光一閃,他帶著得意的笑容,炫耀般的開口,『我雖然愛上洹,但是洹已經和東官在一起了,只要我不去接近他們,還是可以躲過預言的情況…』

『呿…』

這回,薩樞誄確確實實的聽到鎏宵不屑的冷哼。他不悅的皺起眉,冷冷低吟,『先不提那古老的讖書。鎏宵,你說你從未做出錯誤的夢占,這點本身就有誤!』

『有嗎?』

『有。』薩樞誄露出抓到把柄的奸險笑容,『在接下癸朔的任務之前,你曾為我的任務作過占卜,還記得占卜結果嗎?』

『記得。大吉,上上籤。』

『你錯了!』薩樞誄厲聲回駁,『我從一開始就落入風煥日的陷阱,被他囚禁,那面寶鏡是他施捨給我的!』什麼大吉!根本是暗黑大魔凶!

鎏宵眨了眨眼,澄澈的眸子裡,出現的是熟悉的天真,『…我以為兩情相悅的人住在一起是件可喜可賀的大吉之事…』

『誰跟他兩情相悅!』薩樞誄怒然咆哮,像是在洩恨般的握緊了拳頭,『風煥日那傢伙從頭到尾只把我當玩物,我們之間沒有愛這種成份!』

嘖,但不曉得為何,被拋棄的那天,他的心會痛的那麼難受…

『你怎麼知道他不愛你?』鎏宵好奇的望著薩樞誄,『他不給你飯吃?他不給你床睡?他趁你睡覺時在你嘴裡倒辣油?還是吊了根香焦在天花板上,不給你箱子輔助,要你自己用跳的取得食物?』

『不是!』薩樞誄看著鎏宵,覺得對方的思維又變回以往的怪異模式。『他雖然供我吃住,但我只是他的玩物,玩膩了就拋棄!』

『是嗎?』鎏宵眨了眨眼,『但是離別前他還送了你寶鏡當禮物,玩物本身並不需要玩具吧?』

『寶鏡又不是我要玩的!那是癸朔的玩具!』嘖,不對,寶鏡本身就不是玩具…嘖,還是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風煥日只是怕得罪逆五星,所以才把寶鏡交給我。長清苑對他而言是個牢籠,送我長清苑的東西對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癢!』

『喔,你知道那是牢籠,卻把他一個人留在籠裡?』

『我!』

風煥日的低語,浮現腦中,那帶著婉求般的眼神,揪了他心頭一下。

“不要離開我…”

『你怎麼知道他不愛你呢?』鎏宵半垂著眼,自言自語般的低吟,『風煥日在那種環境生長,人格變得偏執而扭曲,表達情感的方式當然異於常人…』

『他有什麼理由愛我?』薩樞誄反駁,雖然口裡是在反駁鎏宵,但是實際上卻是在反駁自己內心的聲音。

『在長清苑裡,風煥日的叛逆和執著向來只得到眾人的否定和批評…』鎏宵抬起頭,『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肯定他,了解他的人…』接著,話鋒一轉,『而你,你也一樣。從小就背負著眾人期望的你,深層的意識中渴望著不受羈絆的自由,你在風煥日那叛逆而堅持己念的執著傲骨上,看見了自己嚮往羨慕的灑脫和自由。』

各缺了一角的兩人,巧妙的互補在一起。

薩樞誄噤聲不語。

是這樣嗎…似乎是這樣…他的確是嚮往風煥日的個性,羨慕那能照著自己的目標前進的執著…

那股近乎偏執,近乎瘋狂的執念,深深的震撼、吸引了他…

薩樞誄嘆了口氣,『不,不對,風煥日不見得像你所說的一樣…』

『為什麼?』

『他從來沒開口說過愛我。』他重嘆了一聲,嘆息聲由大漸漸變小,給人飄渺無盡的感覺。

『呿…』

輕蔑的笑聲再次響起。薩樞誄惱怒的皺起了眉,『鎏宵,你…』

『薩樞誄,你為何這麼膚淺…』鎏宵細聲低語,『語言有其限制,無法傳達所有的意念。況且,有些時候,明說了反而像別有所圖,講清了反而讓人覺得虛假不真…』他頓了頓,『就像是泡麵的內容往往和包裝差了一大截…』

薩樞誄挑了挑眉,他真的覺得鎏宵變了,變得和以往不一樣。

就像是原本少掉的那根筋被補了回來,但是卻多補了一根一樣。

鎏宵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但是不說的話,我怎麼知道他的心意…』他不是夢占,沒辦法看出每一個事件背後含藏的道理,猜不出語言文字外所蘊藏的奧義。

『你確定他沒說?』鎏宵撐著頭,打了個呵欠,『他沒和你說過任何一個有關“喜歡“或是“愛“的字眼…』

『沒有。』薩樞誄有點懊悔的開口,『他只說過──』

說到一半的話語硬生停頓。

他想到了在海邊時,風煥日對他說過的話。

“我希望你喜歡夕陽…”

風煥日就是夕陽。

薩樞誄赫然領悟到那曖昧的舉動和隱晦的話語後面,包藏著的真正含意──

“…我希望你陪在我身邊,希望你愛我。“

鎏宵見薩樞誄沉默不語,心裡有個底,他繼續開口。

『讖書上說的,全都實現了…』他用種無奈而從容的眼神,瞥了薩樞誄一眼,『陰火斷滅了薩律爾,因為末代的天子會愛上這焚盡一切傳統的陰火。』

這是命運,千年前就預告的命運。

所謂的預言,就是必定會實現,即使提早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卻也無法擺脫注定的結果。

當人們自以為掙脫了命運的枷鎖而沾沾自喜時,卻不知道“不安於命“的抗爭之舉也是出於命定之道的安排。

薩樞誄瞪大了眼,一種茫然且無力的感覺油然而生,『我不懂…既然如此,那麼預言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知道與否的結果都一樣,那麼有何存在的意義?

『你不能改變命運的本質,但是可以利用他的周邊效益…』鎏宵淺笑,『比方說,我知道癸朔和韓煒會被時空震盪波及而消失,雖然我無法阻止這個結果發生,但是我可以提早安排在他們回來之前的這段空檔,要做些什麼消遣娛樂。』

預言只是個資訊,無法改變,但可以利用。

薩樞誄錯愕了一秒,驚呼,『你早就知道路行雲會來破壞儀式進行?!』

『這是命中注定的,就算我事先告知,還是會用不同的形式走向一樣的結局。』鎏宵不以為意的呵呵笑了幾聲,『況且,他們兩人一個正朝著自己追逐的真相走去,另一個…』他悠悠的望了薩樞誄一眼,『正在完成你無法完成的使命。…』

使命?!『你在說什麼?』

『讖書上記載的預言,並不是要後世對抗命運,』鎏宵的眼神忽地轉為深鬱,『而是把既定的結果列出,要後人不再企圖揣測天命、趨吉避凶…』

原本是想把所有必然的未來記錄下來,讓人順從著命運之道行走,不要因妄想悖逆操控命數。但這樣的本意卻受到了扭曲,讖書變成薩律爾的救世之書,皇族們全都戰戰兢兢的熟讀預言的內容,希冀能從中覷知奪權至富的方式,希望能躲避自己命中的劫數。

『薩律爾會在你這一世復興於逆行之火,滅於暗行之陰火。』鎏宵揚了揚嘴角,露出睿智的笑容,『斷滅和復興並不是互斥的兩件事…復興和斷滅一樣,有各種不同的形式。』

『所以?』他還是不懂逆行之火到底是什麼。

無奈又嘲諷的嗤聲再次響起,『你忘了自己的組織叫什麼名字?』

薩樞誄不悅的皺了皺眉,鎏宵的笑容和語氣讓他覺得自己像笨蛋,『逆五星啊,但這又…』瞬間,他領悟了某件事。

鎏宵彷彿看穿薩樞誄的思緒一般,笑著繼續開口,『逆行之火,除了逆使五行之外,也暗指著逆行時序之道。』受到時空震盪而歷經反轉之時序的逆旅。

薩樞誄瞪著鎏宵,好半晌才訥訥的吐出幾個字,『你真的是鎏宵嗎?…』

薩樞誄發現,鎏宵不僅像變了個人,同時也看穿了許多超越常道之上的祕密。

『我是鎏宵。』但他也不只是鎏宵…鎏宵呵呵的笑了,露出熟悉的憨厚笑容,看了看錶,『薩樞誄,人與人的相遇都是受到千界的因緣的牽絆啊…』而他們,除了逆五星、和逆五星有關連的所有人,更是受到錯縱複雜的因果律給羈繫,千年之前,甚至是更久遠之前所埋下的因果…『我該走了。』

薩樞誄猛的回過神,『喔,不送,再見…』

鎏宵望著薩樞誄,好奇的偏了偏頭,『薩樞誄,你還要繼續待在這裡嗎?』

『什麼?』這是他的店,他當然得守在這裡,就算沒有生意。

『你忘了我一開始說的?』鎏宵嗤笑了聲,『逆五星的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全都找到自己追逐的目標,只有你,距離目標只剩一步,卻不再前進。』他嘆了口氣,『枉費陰火還給了你全新的生命..』

『我有啊!』

他已經想好未來要做什麼,他會回到薩律爾,陪肅嵐走完人生,然後在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在有生之年踏遍這大千世界。

鎏宵搖了搖頭,『不,不是那些…』他眼神一凜,彷彿看穿了薩樞誄的靈魂一般,深沉而幽忽的低語,『薩樞誄,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自己的人生,走自己的路…』

『不,還有,你還有樣最想要的東西…』鎏宵熟和的望著薩樞誄,輕輕的低語,『夜深夢迴人靜時,閉上眼後,你看見了什麼?』

薩樞誄愣了愣,心思像是隨著鎏宵摧眠般的語調,沉入深層的潛意識之中。

『薩樞誄,你看見了什麼?你想要什麼?』鎏宵留下餘波盪漾的低語,悄悄的轉身離開calebassier。

薩樞誄低著頭,像是失了魂一樣。

他睜著眼,但卻覺得自己陷入了深層的黑暗中。

在這黑暗裡,有另一股更巨大,更深璲的幽闇包容了他,給了他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薩樞誄…”魅人的嗓音浮現腦中,“不要離開我…“

他聽見那蠱惑他的聲音,在那幽闃的黑暗中,帶著微笑的俊逸容顏浮現在眼前…

***

正午方過,下了場綿延的雨,將空氣洗刷得清新,讓氣溫又下降了些,一點一滴的踱向冬季。

長清苑裡來了名訪客,一個曾經在苑裡造成旋風的訪客。他的到來,讓沉浸在涼冷清秋中的古苑,再次捲起萬人空巷的熱潮。

『薩樞誄?』風嫣然手上的書翻到一半,被這侍女帶來的意外訪客給驚得花容失色,『你怎麼來了?呃!』意識到對方正用詭異的目光盯著手中書的封面,風嫣然立即把書放下,並且技巧性的讓背面朝上。

『午安,風小姐…?』薩樞誄禮貌開口問安,有點不確定的望著眼前的人。

風嫣然愣了愣,不了解情況,在看到侍女暗示的眼光之後,赫然驚覺自己正穿著在家休閒時的舊卡通T-shirt和短褲,腳上踩著毛茸茸的熊爪形拖鞋,臉上還戴著居家用的紫紅色膠框眼鏡。

『呃喔,我在家的裝扮都比較休閒隨便一點…』

說是在家也不對,應該說是她風小姐閨房這私人領域中的限定穿著,要是穿這樣走在苑裡,準會被那些元老罵死,還有,被左輔那個討厭鬼笑死…

『喔,是啊,嗯,當然,待在房間裡的確不需要穿得太正…式…』薩樞誄的聲音變得尷尬而結巴。

風嫣然不解的抓了抓頭,看了看侍女,侍女不斷的擠眉弄眼,暗示她後方的牆面。

她順著目光回頭,赫然發現自己書櫃旁的牆面上,貼了張曖昧的男男相擁卡通海報。她尷尬的轉回頭,對著同樣也一臉尷尬的薩樞誄,嘿嘿乾笑。

『這…這個是…朋友送的…』她可沒推脫,那張電玩紀念海報可是她的死黨兼好姐妹的艾蘭蘭小姐,費了一番心力弄來送她的呢!

『哈哈,風小姐的朋友真是個…』他故作開明的朗笑了兩聲,想說些客套話,搜盡枯腸之後硬是找出了個不太怎麼貼切的形容詞。『是個人才啊…』

他突然有點後悔剛才直接拜託侍女帶她來找風嫣然,他應該先打個電話來通知,或者是坐在會客廳等主人…

沒辦法,他太急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做他終於想到的目標,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為此,他從昨晚忙至早晨,幾乎一夜未眠,在這短短的數個小時內,打理好所有的程序…

『呵呵…是啊…』蘭蘭是個人才…『那麼…可以請您先到會客廳等我一會兒嗎…』風嫣然撐起僵硬的笑臉,此時的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當然可以。』求之不得…

半小時後,變回千金小姐端莊打扮的風嫣然,搖曳翩翩的來到會客廳。

差太多了吧…女人…真是善於變裝的生物…

薩樞誄在心裡咋舌,『抱歉,剛才未經同意便擅自拜訪您的閨房…』
『沒關係。』風嫣然抽了抽嘴角,露出好奇的目光,『你和苑裡的人有約?』

『沒有。』

『那你是怎麼進來的?』長清苑的戒備森嚴,沒有事先通知守衛,即使是熟客也無法入苑。

『我…』他用了迷香。不過,能夠大搖大擺的在苑裡遊晃,還有另一個原因…『我本來被守衛擋在外頭,這時恰巧有一….“群”夫人經過,便幫我關說,便讓我進來了…』

事實上那不是恰巧,而是有婢女去通報,薩樞誄前些日子的拜訪,風靡了長清苑裡老老小小的女眷,一聽見這久違了的薩大師又再來訪,卻被不適好歹的守衛給擋在門外,無不爭先恐後的趕來護駕。

『喔…』風嫣然點點頭,露出個可以理解的笑容,『那麼,怎麼突然來訪?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找人…』不是找風嫣然,但他知道,如果一開始直接報出風煥日的名字,要進門的機率可能更低。

『找煥日哥,是嗎?』風嫣然兩眼一亮,露出燦爛的光芒。

『呃,是…』

『上回怎麼突然不告而別,離開這麼久連個音訊也不來?』風嫣然興奮又好奇的開口,『而且煥日哥還不准我去找你呢…你們之前發生什麼事了呀?』

薩樞誄挑了挑眉,『風煥日不准妳來找我?那他有向妳提到我什麼事嗎?』

『沒有,』風嫣然轉了轉眼睛,『兩個月前的某天他突然這麼說的,從那天開始他就變得怪怪的,整日閉在房裡,到了下午就──』

『他在苑裡嗎?』薩樞誄沒等風嫣然說完,迫不及待的開口,『我可以去見他嗎?』

他知道風煥日舉止怪異的原因,他知道風煥日那天為何放他走,為何兩個月內不與他連絡,也不准苑裡的人和他連絡。

當一個執著到極點的人發現,自己再怎樣執著也無法得到某樣東西時,便會放棄,無奈而不得已的放棄,全然的斷決和執念之物的牽絆。

風嫣然勾起嘴角,對話語被打斷之事一點也不在意,『我還沒說完,他不在苑裡。兩個月前開始,他一到下午,就會出門,到晚上才回來。』她嘆了口氣,『我也想幫你,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他去哪裡了…』

『沒關係,風小姐…』薩樞誄揚起微笑,『我知道風煥日在什麼地方…』

『喔?』

薩樞誄站起身,『抱歉,打擾了,我有急事,必須現在就出發…』

『是去找煥日哥嗎?』

『是。』

『那麼…』風嫣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我可以跟去嗎?喔,我也很擔心兄長的安危呢…』

呵,她的高畫素DV前些日子才送來呢…當然要趁著機會好好測試一下機器的功能….

薩樞誄回過頭,咧開嘴角,露出溫和而魅惑人的笑容,緩緩的吐出兩個字,『休、想。』他可不想被外人干擾和風煥日在一起的時光。

之前是煥日偷天…

這次,輪到他去追逐這顆太陽了。

***

入秋後的海岸,景色沒太大改變,但是卻籠罩在一種無形的蕭瑟中。
海風很強,颳過海面,岩礁,發出高低錯綜的聲響,彷彿喪生於海的亡靈,齊聚在海面上哀吟。

薩樞誄憑著記憶,來到了曾經造訪過一次的海域。遠遠的,他就看見那自己曾搭乘過的黑色轎車,那烏黑得發亮的車體,像是個標示,標示著他所追逐的目標離他不遠。

他把車停靠在空地上,下車搜尋著那縈繞羈絆在他心上的人。驀然,在顆巨大的岩石上方,他看見了那孤傲的背影。

薩樞誄緩緩的走向石塊,盯著那背影,望著那被海風拂亂的髮絲,看著那彷彿失去了靈魂,只留下軀殼的身形。

『距離日落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呢…』薩樞誄低對著背影低語,『這麼早就坐在這兒等待黑暗嗎…』

風煥日沒有任何反應,依舊背對著薩樞誄,似乎沒有聽見一般。

當薩樞誄打算再次開口時,低沉的乾澀的嗓音像鬼魅般的傳來,『那麼你呢…你是想來毀滅曾經囚禁你的黑暗?…』

薩樞誄輕笑了聲,『是,我是來報復的…』

『喔。』風煥日背對著薩樞誄,發出若無其事的哂笑,『您還真是積極呢…這是你重獲自由後的第一個目標嗎?大師…』

『是。』薩樞誄勾起嘴角,『而且是唯一一個目標。』

『這樣呀,那麼你可能過沒多久又要重新找尋目標了…』風煥日發出細微的笑聲,『你打算怎麼報復呢?大師…』

『我要囚禁你,像你之前對我那樣…』

『喔?』以牙還牙,很公平,但沒什麼創意。『囚在逆五星的監獄裡?』嗯哼,很好,他早就想去參觀一下邪惡組織的基地是裝潢成什麼樣了…

『不是…』薩樞誄彎下腰,在風煥日的耳邊邪邪的低喃,『我要把你囚禁在薩律爾的蒼穹之下…』他咬了下那白皙的耳垂,『一輩子。』

風煥日的背影重重一震,他的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而紊亂,彷彿靈魂被人用力的抓住,然後狠狠的擁抱一般,被過多的溫暖和感動給填滿,讓那虛空了許久的心,難以適應得發出喘息。

『風煥日…』薩樞誄的手穿過風煥日的胸前,將他摟在懷中,『這次,換你陪我。陪我看一輩子的落日,陪我一輩子的夜晚。』

風煥日失笑出聲,『好霸道的要求啊…我才監禁你一個月,你卻要囚禁我一輩子…』他搖了搖頭,輕笑一陣,『你不怕我逃獄?』

『不怕。』薩樞誄堅定的開口,『如果你想逃的話,我就裝條鎖鍊在你手上。

『把我鎖上床上嗎?大師…』

『不對。』薩樞誄莞爾一笑,『是鎖在我身上。』他繼續在風煥日耳邊低吟,『你可要有心理準備…這個無期徒刑是沒有假釋的機會啊…』

『是嗎…』

『我喜歡夕陽。』他親吻著風煥日的耳垂,『非常非常喜歡,捨不得放開。』

風煥日的心猛得被揪了一陣,他想從容的輕笑,但卻發現聲音有點哽咽。

『大師啊…』他笑著回過頭,『你真的是大師呢…』

兩道溫熱的液體滑下臉,被強勢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瞬間獲得宣洩。
薩樞誄溫柔的幫風煥日拭去眼淚,緩緩的開口,『不用再壓抑了,我帶你離開那束縛了你幾十年的牢籠…』他柔聲低語,『你也自由了。』

風煥日邊笑邊流淚,他無奈的搖著頭,『真是…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啊…果然是天子…他這顆夕陽,找到了專屬於自己的浩瀚之天…

『我訂了機票,』薩樞誄繼續開口,『前往薩律爾的機票,就在明天…』他揚起得意的笑容,等著看風煥日驚訝的表情。

『喔,那真是太好了…』但風煥日依然是揚著笑臉,不同的是,現在的笑容,有種洗盡鉛華的純粹。

『要不要現在回長清苑準備一下行李?』他溫柔一笑,『這次一走,可要等好久之後才會回來呢…』

『不需要。』風煥日勾住薩樞誄的頸子,『我所有的行李,都在這裡了。』

太陽半掛在空中,蒼穹被染成紅色,豔麗的紅色,散發著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輝。

當最後一絲光線融入黑夜時,薩樞誄對著懷中人訥訥的開口,『天黑了,該回家了吧…』老實說,他的行李還沒收完啊…

風煥日咧起嘴角,『不行。』

『什麼──唔!!』溫軟的唇赫然襲上,封住了他說話的能力。

『我喜歡夜晚…』風煥日邪魅的揚起嘴角,『天黑了做什麼壞事都不會被看見。』

薩樞誄驚愕的挑眉,『喂!慢著,等一下…我還沒…啊嗯!!』啊,那裡…

深夜的海岸邊,傳來了陣陣悶然的呻吟。

陰火焚天,薩律爾的天子,注定被陰火吞噬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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