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什么?”柯明業忿忿地站起身,拍打著辦工桌面。“你不是說交給你處理,會把以晴帶回來,怎么演變成要結婚?”他怒視著進辦公室跟他報告的汪麗姜,也不聽她解釋,馬上尋思著對策。
“我馬上派人把她捉回來!”他拿起桌上電話,按下內線打給特助,卻被她切斷通話。
“你!”柯明業抬頭瞪視她。
“明業,先聽我把話說完。”相較于他的怒火愁容,汪麗姜卻是一臉沉靜。
“動手打她是我的不對,但聯姻是早晚的事,你應該知道我不是為了一己之利才強逼她聯姻,我幫她選定的對象不是虛有其表,更是金玉其內,她只要照我的安排,一生安穩無憂,現在卻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平白糟蹋。”柯明業握著拳發抖,很想狠狠痛毆毀了女兒清白的左聿。
“以晴是心甘情愿跟左聿在一起,她走你鋪陳的路也許一帆風順,卻得不到快樂知足。
“富單尹不風流,品德在上流社會實屬難得,但他個性有潔癖,經過這個風波就算解釋善后得再完美,他也不可能真心接受以晴,即使沒發生任何意外事件,我也不認為以晴嫁給他能快樂幸福,那個男人其實很冷漠孤傲。”汪麗姜分析道。
“你說的我當然都知道,但他已經是以晴最適切的伴侶人選了,男人有錢要他專情太難了,沒錢的男人靠近以晴一定是為了她的家世背景。
“富單尹也許冷漠高傲些,但他不會對選定的妻子背叛,成為富亞集團二少奶奶會是以晴最好的歸宿。”他無法挑個十全十美的男人愛女兒,但至少能找一個可以保護她一輩子的依靠,更能讓兩大集團永續發展,他的苦心卻輕易被她抹滅掉。
“有錢又專情的男人我認識一個。”
“誰?”他抬眸望她一眼。
“你。”美唇微微一揚。
“你是在諷刺嗎?”柯明業黑眸微瞇。
“不,我很感動。”
“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不需要用這種方式提醒我。”坐了下來,他掏出一根雪茄點燃。
“明業,你曾說過許我一個愿望,那么現在請你兌現,給以晴兩年自由的時間。”
“為什么?”他吐了一口煙圈,訝異地望著她。
“我的青春沒有辦法重來,我希望以晴能實現我當年想叛逆的心,即使你現在強迫她回來,她也無法再像過去那樣溫順地聽從你的安排。
“看過外面的世界,她便不甘于這個華籠的守護,除非外面的世界讓她厭了、倦了、累了,否則硬要拆散他們讓她回來柯宅,她只會是行尸走肉的傀儡,只是對你、對我心存更多怨懟。”汪麗姜語重心長地道。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讓自己的寶貝女兒被那個浪蕩子給糟蹋?如果她沉迷在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想回來怎么辦?”柯明業擰眉,說什么也無法同意這種荒唐事。
“左聿真心喜歡以晴,我相信他不會讓她受委屈,如果她習慣那個世界,舍棄上流社會的生活,你應該成全。明業,我不希望在你身上看到我爸當年的影子。”她眼眸流露一抹淒然。
“我跟你爸不一樣。”柯明業急于否認。
“也許我該慶幸我們半百后還能在一起,但有許多東西是再也挽不回的,既然以晴找到愛情,何妨放寬心的祝福她。即使他們無法長久,但至少這是她自己的抉擇,將來她不會再有怨言悔恨,如果左聿可以愛她一生一世,那身為父親的你更該感到欣慰才是。”
“成全她拋下盛天金控千金的身份當個平民百姓,那盛天的繼承責任怎么辦?你不是不了解集團內部的明爭暗斗。
“我為她安排富亞集團除了保障她的一生,更能鞏固盛天金控的永續經營,遏止其他董事股東的權力斗爭,以晴的人生原本就不屬于她一個人,這種無奈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嗎?”柯明業緩了語氣,顯得無奈地道。
“明業,算我求你可以嗎?盛天金控除了以晴一定還有其他人可以繼任,何況你還沒退休,往后時間還很長,只是給她兩年的自由,也許她屆時會更心甘情愿回來你身邊。
“我喜歡以晴,很遺憾無法成為她真正的母親,但我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我希望她快樂,希望她年輕時能追逐屬于自己的東西,請你成全我的心愿好嗎?”她走近他身旁,雙手溫柔地覆在他的手臂上。她知道這個要求很難,但明業最終會妥協的。
“你為她做的事,以晴完全不知道更不會感謝你。”柯明業閉上眼,內心很掙扎。
“她就算永遠不能接納我也無所謂,我知道她并非真正討厭我。”汪麗姜微微一笑。
柯明業拿起電話,按下內線,汪麗姜微愣了下,以為他仍堅持要特助把柯以晴捉回來。
“取消記者會,并想辦法封鎖媒體報導,不要打擾以晴跟左聿的生活,她的事不用再跟我報告,除非有危害到她人身安危的事。”放下電話,他苦悶地捏了捏眉心。
他其實不愿妥協,但這几日他也清楚感受出女兒所表現不同以往的強烈性格,仿佛年輕時倔強固執的自己。
麗姜說的沒錯,就算強逼她回來,她也不會再變回那個溫溫順順的女兒了,也許退一步讓出一些時間,將會有不同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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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聿回到公寓,看到柯以晴在狹小的廚房制造噪音,他走近她身邊,直接從身后環抱住她。
“哇啊,”柯以晴嚇了一大跳,不慎松掉手中的鍋子,還打到放置一旁的碗筷。
鏗鏘匡啷,頃刻間一地碎片。
“干么突然嚇人?”她拍打環住她腰際的手臂,“害我打破碗了。”拉開他的手臂,她想清理地上碎片。
“沒想到你這么膽小。”
左聿哈哈大笑,沒松開手臂,反而一把將她抱起,柯以晴驚呼一聲,然后被他放置在廚房門口。
“我收拾就好,你在廚房做什么?”他彎身蹲在地上清理碎碗。
“我想煮面吃。”她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加上運動過度,飢腸轆轆,原本想找吐司、牛奶簡單果腹,可是他的冰箱只有面條跟一些生食材。
“你不是不會烹飪?”左聿這才想起兩人今天似乎還沒用餐,早上醒來他們又大戰了几回便倦得睡著了,直到下午接到汪麗姜的電話,他才匆匆出門。
“抱歉,我忘了你還沒吃飯。”他不免心生愧疚,竟然忘了顧及她的胃。“你丸去客廳等著,我馬上煮東西給你吃。”急忙收拾好地上殘局,他站起身從冰箱拿出材料,迅速動手。
不到十分鐘,他端出一大碗熱騰騰的海鮮什錦面到客廳,擺在她面前。
柯以晴看著香味四溢的食物,唇角揚起一抹笑意。
“看起來很好吃。”她拿起筷子,食指大動。
“我可能沒辦法提供你山珍海味,但我保証下次絕不會再讓你有餓肚子的機會。”他坐在她對面望著她。他才說過要好好照顧她,竟然差點讓她餓壞了。對于一時的疏忽,他仍感覺慚愧。
“這就是山珍海味呀!”柯以晴甜甜一笑。面里有蝦子、蛤蜊、魚板、肉絲及蔬菜,沒想到他真的會烹飪,而方才他急忙將她抱離廚房,是擔心她被碎碗割傷,他體貼的行為讓她心里暖洋洋的。
“嗯,好好吃。”夾了一口面條,吹拂熱氣,送進嘴里品嘗,她滿意地贊美。“你不吃嗎?還是你剛才跟朋友吃過了?”她繼續輕輕地吹著面條。
“沒關系,等你吃飽。”她吹著面條微噘的唇瓣看起來好可口,比食物更誘人。
“該死!”忍不住輕啐一聲。他怎么仿佛變成禽獸,一見到她就有欲念,以前雖然經常跟女人上床,卻不是這么輕易就會產生感覺。
“你在罵誰?”柯以晴抬眸望著他,眨了眨一雙美眸有些納悶。
“沒……沒事,只是無意義的口頭禪。”移開視線,急忙否認也趕忙摒除雜念。雖然他們已經發生關系,但他不希望對她無節制的索求無度。
“那要不要一起吃,這么大碗我也吃不完。”她把大碗公推到中間。
“兩人吃一碗面比較有味道,就像第一次跟你分食一條蕃薯。”左聿微微一笑,接過她手中的筷子,唏哩呼嚕吞掉一大口面條。
“呃?你記得。”柯以晴有點意外。他們第一次去焢窯時,他無意間分食半條烤蕃薯給她,她當時便覺得滋味好甜美。
“我又沒有老年痴呆,該記得的不會忘記。”他跟許多女人來來往往,沒有任何惦念,獨獨記得與她相處的種種。
她一開始對他而言就是特別的。
“我好高興。”她低頭有些腼觍。雖然他跟她告白過,但他清楚記得他們曾有過的經歷讓她很感動,以為當年的他不可能去記憶兩人僅有的一點交集。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分食一碗面,左聿再度接過筷子,卻在筷子上動了點手腳,准備把筷子交給她。
柯以晴看著筷子上突然串著一枚戒指,非常訝異。
“以晴,嫁給我。”
薄唇揚起,將平行的筷子向下垂直,串在上面的戒指迅速滑落,眼見便要落入碗里,柯以晴急忙伸出雙手接住,然后她望著一雙柔荑中捧住的戒指呆愣。
“聿,我……”她抬眸望著他,粉唇輕抿。雖然爽快答應他的求婚,可事后卻愈來愈憂慮忐忑,她不認為父親會放任她跟他在一起。
也許今晚,也許明天她便會被隨扈捉回去,她能反抗卻對抗不了父親的力量,甚至父親輕易便可傷害左聿,拆散他們。
她一時天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卻完全沒想過后果,無論如何,她不愿見他受到傷害,她還是必須回家面對父親再做打算。
“對不起。”她輕聲道,面對他的笑容,她更是不忍傷他。
“對不起?”濃眉微擰了下,“你后悔想嫁給我的決定?還是這顆鑽戒太小了?”揚起的薄唇下垂拉成一直線,他不免非常失望沮喪。
“聿,我想跟你在一起,跟金錢物質無關,可是我爸不會同意的,我可以抵死不回去,卻不能害你成為他對付的目標。”她眉頭擰成一團,不愿跟他分開,卻又害怕父親的勢力。
“如果,你爸不干涉呢?”
“那我當然愿意跟你結婚。”
“以晴,我剛才不是去見朋友,而是汪麗姜找我出去的。”
“欸?汪姨!”柯以晴瞠眸驚愕,“她……她對你提出什么警告嗎?是不是我爸要對你不利?”她驀地焦急不已。
“汪麗姜不是壞女人。”
“我沒說過她是壞女人。”
“事實上,她很關心你,是出于真心真意的。”原本透過以晴的形容,他對汪麗姜沒什么好感,但見了面談過話后,他有很大的改觀。
“我知道她對我很友善,可她畢竟介入我的家庭,雖然是在我媽過世后才入主,但她跟我爸早有曖昧,無論她怎么示好,我還是無法誠心接納她。”柯以晴輕垂長睫,其實早該對那件事看淡了。
“她說會跟你爸溝通,替你爭取兩年的自由,我承諾會好好照顧你。”左聿站起身,繞過茶几走到她身邊坐下。“以晴,你認為她能說服你爸嗎?”他將她抱坐在腿上。
“雖然有難度,但爸會聽汪姨的,如果她真的有心游說。”柯以晴低頭望著手中的戒指,不知該高興或難過。如果汪姨能說服父親,她便能安心跟左聿在一起,但那也表示在父親心里,汪姨的地位比她這個親生女兒還重要。
左聿拿起她掌心的戒指,拉起她的柔荑,將戒指套入左手無名指。
“以晴,我們明天就去公証,可是可能無法拍婚紗舉行婚禮。”他答應汪麗姜的條件,雖然以他的個性不會對人妥協,但衡量得失后他選擇退讓一步,因為這是對以晴最好的方式,他們才剛被八卦報導一場風波,更應低調行事。
“我不在意那些。”柯以晴甜甜一笑,伸手環抱住他的腰際。
他低頭抬起她的螓首,吻住她的唇瓣,溫柔深情地纏吻。
對他而言,遇見愛情很難,一旦遇見他便急于圈住對方,以為兩情相悅便可單純守住愛情。
“嗯……”柯以晴逸出呢喃,被他吻得醺醺然。“聿……”她雙頰嫣紅,清楚感覺他蓄勢待發的欲望。
左聿卻是急踩煞車,將頭埋在她頸間,急促喘息著。
“聿?”柯以晴納悶地喚地。
“沒事,忍一下就退了。”他有些痛苦地道。
“為什么要忍?”她伸手揉揉他的頭發。
“我不希望自己太過需索無度,造成你的負擔。”
“你以前一天要發泄几次?”意外他的性欲這么強,不免對過去與他交歡的女人吃味。
“我不是每天都有需求,一、兩個禮拜沒碰女人也無所謂,可是看到你就好想占有你。”他顯得泄氣又懊惱。
“所以我對你很有吸引力。”柯以晴忍俊不禁。他此刻掙扎的模樣像吃了糖想再討糖吃卻怕挨罵的小孩。
“你害我變成一天到晚想發情的公狗。”他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欲求不滿。
“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但我不想當母狗。”柯以晴帶著腼眺開玩笑地道。
“真的?”左聿輕易對欲望投降。既然她同意他何苦再壓抑,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快步走往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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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兩人前往法院公証,沒有婚禮喜宴,卻被左聿的一大票朋友拉去KTV狂歡。
“恭賀大哥、大嫂永浴愛河,百年好合。”阿文拿起啤酒,一瓶遞給柯以晴准備干杯。
坐在她身邊的左聿卻是拿下她手中的啤酒,換鳥龍茶給她。
“大嫂成年了,還喝什么烏龍茶。”阿文訕笑,沒想到左聿對她這么保護。
“沒關系,我想喝酒。”柯以晴拿過他手中的啤酒,她想跟大家一起同樂。
“不要逞強。”看著她起身豪邁地跟大家干杯仰頭大灌一口啤酒,左聿不禁有些擔心。
“跟你在一起我不需逞強。”轉頭看他,露出一抹輕松的笑靨。
左聿伸手揉揉她的頭,將她再度攬回臂彎下。她現在的表情很快樂,完全不再像過去會壓抑情緒,讓他非常欣慰。
“大哥、大嫂喝交杯酒!”一群人拍掌起哄。
“交杯酒?”柯以晴略顯困惑地眨眨美眸。
左聿選擇順應民情,交叉勾住她的美臂,側首飲下她手中拿的啤酒,在眾人的吆喝下,柯以晴也只好如法炮制,飲了一口他手中的啤酒。
“大哥、大嫂的歌來了。”阿宏將兩支麥克風拋給他們。
“欸?”看著大螢幕秀出的曲目“家后”,她想遞還麥克風。“我不會唱流行歌。”字幕出現了,她卻看得有些茫然,感覺不像國語。
“以晴不會台語。”眾人搖鈴拍掌鼓噪著,左聿拿過她的麥克風想為她解圍。
“沒關系,我們有伴唱小姐。”阿宏馬上推出兩個辣妹擠到柯以晴身邊助唱。
柯以晴握著麥克風卻仍開不了口,但她專注盯著螢幕上的歌詞,原本完全看不明白,卻逐漸看懂一些意思。
吃好吃丑無計較,怨天怨地嘛袂曉。
你的手,我會甲你牽條條。
因為我是你的家后。
……
她發現左聿一手拿著麥克風,另一手卻緊緊握住她的柔荑,驀地心里被一股熱流盈滿。
她希望能跟他牽手一輩子。
在KTV一待五個小時,大家肆無忌憚地歡樂叫嚷,吃吃喝喝全都歪倒成一團。
曲終人未散,一群人醉倒在沙發,左聿卻抱起她搭計程車返回公寓。
“喝那么多,明天會宿醉。”將她放到床上,他不禁蹙起眉頭。因為她被大家灌酒,他只能保持清醒淺嘗即止,以往的他一定跟大家醉臥在KTV,但現在他有需要保護照顧的人,不能再凡事隨興而為。
“可是……我好開心。”她神智迷蒙,卻一路上不停地笑著。
“開心就好,沒想到你的酒量不差。”寵溺地揉揉她的頭,他低頭望著她酡紅的臉蛋,薄唇揚起溫和的笑。
“聿,好熱……”房間沒有冷氣,她全身發熱開始冒汗,不自覺想脫衣服。
“要不要先洗個澡?”忽又覺得不妥,她很可能洗到一半睡著。“我幫你換套衣服,把客廳的電風扇全搬過來。”
他替她換下睡衣,用濕毛巾為她擦拭汗漬,然后搬來兩台電風扇為她降溫,她醉意迷蒙的模樣格外甜美誘人,但今晚他卻硬是壓下自己的欲望,只安靜地待在一旁看著她很快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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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婚姻生活簡單的開始,老舊的公寓狹小的居住空間,兩顆心卻能靠得很近,知足喜樂。
因為她不習慣睡硬床,左聿便加添了柔軟的床墊,她喜歡看書,他出門總會繞到以前從不會踏進的書店,隨意幫她買几本書。
他有几個打工性質的工作,但工作時間很彈性,總能幫她准備好三餐才出門,她知道他會組電腦,改裝汽車音響,會去釣蝦場、修車廠幫忙,卻不知道他其實還另有才能。
“你在找什么?”左聿回家,看到她坐在電腦前瀏覽人力銀行的求職資料。
“呃?”柯以晴轉頭看見他又替她買了好几本英文精裝書。
他對英文很陌生,但知道她對英文很在行,閱讀的范圍很廣泛,所以盡管他搞不清內容看不懂簡介,他還是喜歡幫她買書回來。
“聿,我想你不要再買書了,這些書并不便宜。”
雖然一開始她很喜歡他送書的行為,即使他沒有選書的能力,但他愿意踏進他認定枯燥的書局,購買對他而言像外星語的原文書,他的作為總讓她很開心。
只是他三天兩頭便買書,算一算其實是筆大開銷,對兩人的經濟必定是一項負擔,何況很多書只會看一遍,未免太過奢侈。
“為什么?你不喜歡看書了?”他知道閱讀是她最大的嗜好,怕她一個人待在家里會太無聊。
“不,其實你買的書我都仔細看完了,只是我覺得該節省開銷,想看書,我可以去圖書館借閱,我想我應該也要找份工作。”
過去的二十個年頭她從未想過節儉的問題,不曾憂慮過金錢來源,盡管她天生富貴命,卻也不代表她不了解民間疾苦。
選擇跟他生活,她便有了許多覺悟,雖然他想盡力照料她,但她卻不能安逸地在家當米虫,畢竟他們已經共組家庭,她必須學習持家的功課。
“為什么想找工作?”左聿顯得困惑,他并不需要她出力賺錢。
“我將事情挑明說,你不能生氣介意哦。”她抬眸望他一眼,不希望被他誤以為她看不起他。
“洗耳恭聽。”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伸手掏掏耳朵,裝出正經八百的模樣。
“聿,你沒有正職我并不在意,因為你的個性完全不適合朝九晚五,可是,我們現在是兩個人生活,經濟上會有困難,我希望能分擔家計。”
“你想買車子?”他望著她提出疑問。
“沒有。”她搖搖頭。以前坐慣高級轎車她卻一點也不眷戀,反而更喜歡搭坐他的重型機車,可以和他貼靠在一起的親密感。
“你想買名牌?”左聿繼續提問。
“沒有。”跟他在一起,她甚至不介意和他共穿一件T恤,高跟鞋、洋裝已全被她舍棄了。
“還是你有什么花大錢的愿望,老實告訴我。”
她略顯納悶地眨眨眼。為什么他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只見她認真的搖搖頭,“沒有呀!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真的。”他親自料理的簡單食物,比過去餐餐五星級大廚烹調的精致料理,還能引起她的胃口。
她確實喜歡有他在的簡單生活。
“如果沒有什么欲望,我不認為我們的經濟有問題。”
“聿,你有算過一個月收入多少?支出多少嗎?”也許他一個人時可以持平,但多她一個人的費用,她并不樂觀。
“老實說沒有。”左聿爬爬有型的短發。他從不會記帳,只是知道一直有余。
“聿,你的存款只有五位數。”他怕她臨時有需用,所以把存款簿交給她,看清里面的進出明細,她只確定他一個人自給自足沒問題。
他好歹也出社會打工好几年了,他的存款卻僅有几萬塊,比她過去一個月的零用錢還少。
“喔,因為都借人了。”他做人很慷慨,只要朋友開口他有閑錢就出借,甚至經常跟大票兄弟吃喝玩樂全是他大方買單,他從不曾計較身外之物,但現在經以晴提醒后,他真的必須要有所改變了。
他不再是一個人溫飽便可,他有責任讓她對生活有安全感。
馬上掏出手機,一一撥電話催債。
“阿文,上次借你給你馬子買名牌包的兩萬塊,記得籌錢還我,我要幫老婆買書。”
“阿宏,你是不是欠我五萬塊?喔,是六萬嗎?算你老實,對,要養老婆,小孩?哪可能那么快?反正記得我要開始討債了。”
“小麗,跟你槌子說欠我的錢要盡快還。”
“卓仔,你應該有跟我借錢吧?多少?憑良心還啦!”
他一口氣打了十多通電話,讓柯以晴愈聽眼睛瞪得愈大。
“先這樣,剩的改天再催討,存款很快會變六位數,甚至七位數。”他轉頭對她笑道。其實他到底借了多少錢給朋友,他也數算不清。
“還有,這些錢先給你。”他從牛仔褲口袋掏出一疊千元鈔票,直接放在她的雙手里。
“你怎么有錢?朋友還的?”這一疊應該有兩、三萬吧!
“分紅的。”他揚唇一笑。
“分紅?你賭博?”柳眉輕蹙,美眸帶著責備瞠視他。
“沒有,雖然偶爾會摸兩把,但我不嗜賭,別擔心。”大掌揉揉她的發絲。
“我幫几個朋友看盤挑股,有進帳會義氣的分點甜頭。”
“你會玩股票?”柯以晴倒是有些意外,沒想過他進出交易所的情景。
“我寧愿把錢借給有需要的人,不會把大鈔套在那上面,不過看那些數據還滿有意思的,偶爾會出點意見,也有几個玩房地產的朋友喜歡詢問我的看法。”左聿輕松說道。
“也許你很有投機運,但似乎不擅長理財。”聽到他所收受的分紅利潤,他其實存款早該七位數以上了。
“以后你幫我理財管帳,不用找什么工作了,我不拿女人的錢。”他伸手探向電腦前,關掉求職網頁。
“那我要做什么?總不能一直無所事事待在家吧?”她此刻才明白,為何當初汪姨能說服父親,讓無正職看似吊兒郎當的左聿娶她,雖然他給不起她過去的奢華生活,卻也不必讓她為生活勞碌。
只要他能善于管理收支,他所有打工加上義務性提供投資訊息所得到的報酬,要維持兩人的生活開銷應該無慮。
“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者你想再念書,我雖供應不了游學費用,但如果是國內大學應該沒問題。”大掌輕撫她的臉龐。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應該早就回到美國繼續求學了。
“我不在意文憑,喜歡念書我可以透過網路進修,我不喜歡在校園里成為被討論的對象。”輕搖螓首,粉唇微揚。放棄最高學府的文憑她并不遺憾,他待她好讓她覺得一切都值得。
第七章
從她離家后父親便不曾干涉過他們的事,只有汪姨主動跟她電話問候過一、兩次,身邊完全沒有狗仔隊打擾他們的寧靜。
她在家自修閱讀,偶爾畫畫油畫,嘗試種植盆栽,把小小的公寓做了一番布置美化。
她要求左聿教會她簡單的烹飪,她滿意于家庭主婦的職位,假日兩人便乘坐機車出游或與他形形色色的朋友同歡,他們的相處其實跟戀愛無異。
柯以晴以為這樣簡單甜蜜的生活可以維持很久,直到一年后左聿遭遇一件大意外。
他非常信任熟稔的朋友阿宏,竟然欠了龐大債務而失去蹤影,左聿為好友擔保,自然成了被追討的債務人。
她開始發現他回家苦悶的深鎖眉頭,以前他從不在她面前抽煙,甚至几乎為她戒煙了,現在卻是經常躺在沙發上抽煙、喝酒。
“聿,吃飯了,咳咳!”柯以晴走近沙發叫喚他,一邊用手揮著滿室煙霧。她其實對煙味過敏,卻不敢禁止他抽煙。
“不餓。”他淡道,捻熄煙頭,卻又再掏出一根點燃。
“煙抽太多不好,咳咳!”她忍不住以手遮掩口鼻。
事發至今三個多月了,剛開始左聿感覺被好友背叛非常受創,但卻慢慢接受事實了,只是最近半個月他的狀況突然更低迷消沉,雖然他白天拚命打工四處籌錢,但也經常晚歸,而且回來便是抽煙酗酒一夜,讓她非常擔憂。
“不想吸煙去房間。”左聿吐出一口煙霧,側身拿起茶几上的啤酒罐。
空了,他直接往地上一扔,再拿一瓶開啟。
柯以晴卻是一把搶下他手中的啤酒,不准他再酗酒。
“聿,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面對難關,你為什么會變得這么消極?我說過不會離開你,無論環境再苦都要跟你共度。”她緊擰眉頭,看著他陰郁的眼眸,內心難受。
左聿抬眸望她一眼后,卻是閉上雙眼神情痛苦。
當初聽到她的肺腑之言,讓他感動勇氣百倍,可是現在他卻寧愿她說出要離開的話語。
如果他一個人還可以面對逆境,但他卻不能讓她深陷危險。
他沒想到阿宏留下的債務并不單純,不是按部就班慢慢清償即可,她已經成為地下錢庄的目標。
當初以為娶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的保護她,卻沒想到左太太的身份反而替她招來災厄,他的力量不夠,沒自信可以保全她。
除非,將她送回柯家。
那卻是他百般不愿選擇的一條路。
“聿,我這里有兩萬五,你先拿去還債。”
柯以晴將一只信封交給他,其實從事發后她便偷偷找工作,雖然她英文能力很好,卻少了社會認可的文憑,只有高中學歷大學肄業的她,只能接到一些翻譯Keyin工作,以及在幼兒美語兼任几堂課。
左聿瞪著放在他身上的信封,俊顏上卻是露出更難看的表情。
“我說過不拿女人的錢,不准再去打工。”他半坐起身,將信封塞回她手中。
“聿,這種時候你還堅持什么沙豬主義?”她抿唇瞪視他,“既然我是你的妻子,替你分擔債務有那么丟臉嗎?”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想辦法。”他看出她這几個月消瘦了不少,她經常外出,在家也都坐在電腦前敲鍵盤,他便猜出她一定瞞著他打工兼差。
“為什么不讓我幫你?在你心中還認定我是養尊處優的嬌嬌女嗎?”他不肯對她敞開心門,只想將她隔絕的態度,讓她很失望。她可以不在意他背負多少債務,卻不能接受他將她視若外人。
“以晴,你要不要回家?”他薄唇輕吐出几個沉重的字。
“什么?”她詫異地瞠眸。
“回去對你比較好。”他不得不做出決定,再拖下去,萬一等到她被傷害就來不及了。
“你說什么?你要趕我回家?!”她不敢置信地瞅著他。開口要她回去,那便是代表想結束兩人的關系。
“我不要,除非你休了我!”她用力搖搖頭,轉身跑往房間,甩上房門。
左聿拿起啤酒罐,緊緊握住,扭曲瓶身,啤酒溢出灑了一桌一地。
他何嘗愿意放開她?多想繼續緊握住她,只是他曾天真的以為憑一己的血氣方剛便可守護她,一旦遇到阻力,他才發覺過度把自己膨脹了,像啤酒一樣。
今天他只身面對數人打架贏了,但是如果她在身邊,他便注定要不戰而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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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左聿不肯接受她的金錢,柯以晴仍盡最大的努力去打工賺錢,除了美語,對鋼琴和繪畫有才能的她,也因此找到相關的兼差,她每天早出晚歸,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卻加速產生裂痕。
左聿心情更陰郁,開始會對她大小聲,甚至她隱約感覺他跟別的女人暗渡陳倉。
她隱忍著滿腹委屈不愿揭露,因為她總說服自己體諒他遇到人生中最大的挫敗,他重視朋友講義氣,卻被利用陷害,她知道他受的傷害一定不是她所能理解,她只能選擇包容他低潮一時的放縱。
只是她感覺最近不只心理壓力,連身體都顯得虛弱,接二連三的異常讓她不得不到醫院看診。
當她心情沉重的踏進家門時,看見左聿坐在沙發上抽煙,她想著該如何開口說出檢查結果。
“我們離婚吧!”左聿抬眸看見她,低沉的嗓音凝重地說出無情的話。
“你……說什么?”她驀地內心一震,一雙美目愣望他。
“我已經受夠這種生活了。”他站起身,語氣中充滿怨言。
“你受夠了?”她走近他,因為他的話而駭住,更教他身上混雜在煙味中的陌生香水味心狠揪了下。
她清楚看見他頸間的吻痕,那卻不是她所賜給他的杰作。
“我還不曾對你抱怨,你卻先心生不滿?”她不敢置信他的惡劣態度。他最近總是帶著不同女人的氣味回家,她強忍著視若無睹,只希望他能內疚自省。
一直都是她在委曲求全,犧牲奉獻,為了成就這份感情她放棄了所有,他們的婚姻才走了一年多,他竟然就開口要離婚了。
“我知道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害你放棄一切,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應該回去你的世界,我們再繼續下去也只是彼此受苦。”左聿試圖以平靜的口吻說出。
這几日他故意對她發脾氣,甚至故意讓其他女人在他身上烙印,就是想刺激她主動離開,沒想到她竟選擇一再包容。
繼續僵執下去只會更傷她的心,讓她陷入危機,他知道那些人遲早會查出她盛天金控千金的身份,很快便會對她下手,他必須盡快讓她回到柯家,才能確保她的安全。
“這是你的真心話?”柯以晴美眸瞅著他,眼眶酸澀。他怎么可以在這個時候對她落井下石,冷漠殘酷?
她還希冀能從他身上得到一些安撫和依靠。
“對不起,我傷害了你,幸好我們都還年輕,就當是一場年少輕狂的錯誤,放開彼此,讓我們各自新的人生。”他昧著真心冷然說道。
“錯誤?”擰起柳眉,緊抿唇瓣,她含怒地瞠視他絲毫無波的黑眸。“我知道了,如果這是你的決定,就如你所愿吧!”她雙手緊握,轉身快步走向房間。
她應該大哭大鬧挽留他嗎?或者該歇斯底里的將東西摔個粉碎?
她卻只是壓抑一切的情緒波濤,走進浴室沖澡,然后裹著睡袍躺在床上,困倦的闔上雙眼。
她覺得好累好累,無論身體或心靈……
醫生告訴她子宮外孕,必須立刻動手朮,否則會有危險,在她彷徨不安時,他竟然想斬斷關系,休離了她。
自始至終,在婚姻關系里,她沒有犯錯,他遭遇挫折背負巨債,她半點怨尤也沒有,只想陪他攜手共度難關,但他卻選擇消極逃避,藉著煙、酒、女人,麻痺自己。
也許她錯在對他的過度包容,錯在對他的不忍指責,更錯在輕易相信愛情的堅定恆久。
她強牽起唇角,笑得好澀、好苦,眼淚流不出來,情緒也被迫壓抑。
她該恨或該怨,卻連分辨真正情緒的力氣都沒有,只希望睡眠讓她暫時抽離現實的殘忍……
第二天她醒來時已近中午了,麻木的起床,卻在打開房門看到沙發上的人時,驚愕不已。
“汪姨!”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以晴,左聿通知我來帶你回去。”汪麗姜站起身,走近她,她此刻憔悴的面容讓汪麗姜不禁為之心疼,沒想到當初的決定反倒害了她。
她曾試圖爭取想成全兩個年輕人的愛情,只是終究敵不過現實的考驗。
是她識人不清,或者左聿另有隱情苦衷,他沒有對她詳細解釋,只是簡單告知已無法繼續照顧以晴,違反約定,便代表從此與她不再有任何糾葛。
“我……”柯以晴抿著唇瓣,內心因為左聿明確的決定而刺痛。現在的她有什么顏面回去面對父親?
“以晴,當初你爸愿意妥協不干涉,也是因為左聿的保証,既然他無法再遵守約定,你就只能回家沒有第二條路。”汪麗姜語氣略微強硬,知道依她的個性一定不會乖乖回家,如果她沒來帶她,她一定會逃開。
“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她已經沒有力氣逃,因為到哪里都一樣,失去左聿的愛,被他狠狠拋開,她再不會對生命做掙扎叛逆了。
回到闊別一年多的柯家豪宅,她卻感覺仿佛曾遠離好久好久。
踏入玄關走進客廳,看見曾經熟悉卻也陌生的父親,她只能跟他無言對望。
“回來就好。”柯明業臉上沒有怒火責難,只是淡淡一句話。
柯以晴默默地轉往旋轉梯准備上樓,只是才踏上一個階梯,她卻感覺天旋地轉,全身失力,她直接癱軟在樓梯地毯上。
“以晴!”柯明業和汪麗姜同時驚叫出聲。
“以晴!”柯明業跨步上前,將女兒抱進懷里,大喊道:“來人,快叫司機備車!”
“這就是你要我成全她的后果!”他轉頭斥責汪麗姜,抱著女兒焦急地奔出大門。
緊急送醫,得知病症讓柯明業和汪麗姜都非常震驚。
直到柯以晴清醒,柯明業告訴她他的決定,要立即送她去美國開刀。
柯以晴輕輕地點頭。以后父親的任何安排她都無異議,再也不想爭辯抗議了。
坐在飛機的頭等艙,她始終側望著飛機小小的窗子,曾經以為可以輕松自由飛翔,結果卻狠狠折斷了羽翼,她再一次被困回華籠,心卻不再向往藍天了。
她知道這一趟遠行,她的心與靈魂早就遺落,她生命的愛情已經焚燒殆盡。
曾經她為了追求愛情,不顧一切,天真的以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以為堅固的愛卻輕易被現實摧毀,以為忠貞的心頃刻就變質。
以為找到一雙可以攜伴她翱翔藍空的翅膀,結果只是瞬間將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碎裂的身體可以縫補愈合,至于碎裂的心就埋葬丟棄吧!
她不需要一顆感覺靈魂的心,這一次她舍下曾經一心追求的,而去汲回曾經拋開的一切,重新回到那個她曾反抗的世界,因為,那里才是她真正能生存的地方……
柯以晴到了美國,一待便是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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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返回台灣的她,立刻接下盛天金控集團的副總一職,并兼任董事。
三十歲的她外型明艷動人,擁有美國知名學府博士學位,在美國接觸盛天金控海外分公司四年的時間,她學會犀利的商業談判及圓融的交際手腕,她是盛天金控名副其實的掌上明珠,更是商界耀眼的女強人。
沒人記得她年少曾經的離家叛逃,更沒人知道她曾經有過短暫不堪回首的婚姻。
她在美國不乏追求者,個個條件優異幽默風趣,卻沒有任何人能得到芳心,甚至得不到她發自內心的一個微笑。
冰山美人成了她的代名詞,雖然在上流社會活躍,但她仍是獨來獨往,沒有可以交心的朋友,沒有想真正建立關系的人。
五星級飯店的交誼廳,聚集了國內外舉足輕重的商界精英。
八年前曾是台灣金融龍頭的盛天金控,在歷經政府金融改革及全球股災受創,雖然已經不再是當年獨霸一方的金控龍頭,在金融界,還是擁有名列前十強的實力。
身為盛天金控的獨生女,柯以晴成為餐會的焦點,大家熱絡的對象。
回國后的几場餐會,皆是柯明業特地為她所安排,將她正式介紹給商界人士認識的機會。
柯以晴沒有任何拒絕反抗,心甘情愿地出席,積極的與每個人交流攀談,她應對得宜、聰明美麗,自然成為不少黃金單身漢的目標,只是一旦談到私事,她總會技巧性地回避。
柯以晴明白父親的意旨是讓她正式接觸台灣商場,再几年后,便會將盛天金控的權力擔子移交給她。
盡管她已經達到適婚年齡,但經歷年少失敗的戀情后,父親就不再過問她的感情世界。
如果現在父親要她跟誰締結商業聯姻,她會遵從,沒有第二句話,因為她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只剩一顆無痕無波,恍若止水的心。
愛情對她而言只是樁笑話,所以她不介意把婚姻建構在商業利益的價值上。
柯以晴一手端著色澤鮮麗的雞尾酒,視線卻望向玻璃窗外的閃爍夜色。
她眼色因為點點燈火有些迷離,思緒忽地飄遠。
如果……那一年,在宴會上沒有逃離,就不會巧遇他而重逢。
他們將不可能有機會接觸,繼而愛恨糾葛不清……
美眸微瞇,揮散回憶的思緒,她舉杯啜飲一口酒,柳眉輕蹙。冰退了,酒也澀了。
她轉身准備召喚服務生,換杯雞尾酒。
“柯副總,英國Victor集團旗下的新加坡Victor期貨公司總經理想跟你認識一下。”祕書走至她身邊告知。
“沒問題。”柯以晴聽到一長串頭銜后,馬上挂上交際的商業笑容,抬眸面對來人。
驀地,她心一顫,眼前的男人身材高挑,西裝筆挺,抹了發油往后梳理整齊的短發,露出飽滿的額頭,五官俊朗架式十足。
那張成熟極具魅力的臉龐,卻與她埋藏在記憶中的臉相彷。
美眸圓瞠,她驚駭地松落手中的酒杯。
一瞬間,男人伸手向前順勢接住,然后將杯子交給身后的男祕書,溫厚的嗓音道:“幫柯小姐換杯雞尾酒。”
男祕書接過水晶杯,點點頭轉身離開。
“好久不見。”左聿薄唇微勾,深幽的黑眸仔細地打量她。
一身黑色削肩絲質晚禮服,她的身材比年輕時更丰盈纖美,波浪般的性感長鬈發,襯著明艷絕麗的五官,是第一眼就能輕易擄獲男人目光的尤物,但一靠近,卻感受到她身上拒人于千里的冰冷氣質。
柯以晴握著微顫的粉拳,強裝鎮定,她以為早已波瀾不興的心竟然一瞬間就天搖地動。
“幸會,左總經理。”美唇輕勾,笑容卻是冷得結霜。
“以晴,我……”以為她會盤問他出現的理由,或怨怒地責罵他一番,就是沒想過會是這樣冷凜的笑容,讓左聿一時心扯了下。
“請問左總經理是否要讓Victor期貨在台挂牌,成為台灣的上柜期貨公司?”柯以晴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英國Victor集團有意進入台灣市場,她早有耳聞,卻萬萬沒料到會是這個男人主導。
“先不談公事,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聊聊?”他終于有身份地位能再度出現在她面前,這八年來他所有的努力全是為了珍藏在心中的她。
“很抱歉,我不談私事,先失陪了。”柯以晴微微頷首,面對他沒有任何迂回,轉身走入另一邊的人群,立即又有几個男人圍著她攀談。
她與几人交談几句,然后禮貌性地退場,一見她離開,左聿立刻追了出去。
搭了電梯下樓,奔出飯店大廳,來不及叫住她,便見她坐上在門口等候的專屬房車,迅速離開他的視線。
左聿掏出手機,打給祕書。
“幫我安排會見盛天金控董事長的行程。”
第八章
坐在高級房車里,柯以晴手心冒著冷汗,離開會場時,她便看見左聿追了出來,她逃難似地按下電梯,快步奔離飯店,頭也不回地便鑽進車里。
她不明白為何要害怕與他面對面,因為他的出現太出乎她的意料,她完全沒有心理准備。
為什么他可以攀爬到金融界的上層,成為聞名全球的英國Victor集團的重要高層?
不,不管他的身份如何,那都不關她的事,這么多年后她不該還會被他所影響。柯以晴抿著唇瓣,搖搖螓首。
這一晚她卻失眠了,強埋在記憶深處,八年前與左聿相處的點點滴滴,像幻燈片一幕幕跳上腦海,混亂播放著。
她懊惱地在床上翻來覆去,跟他的甜蜜情感全在最后他頹廢無情的傷害下,蕩然無存,剩下的,僅是痛楚悔恨的負面情緒。
兩天后,她竟然在另一場商業派對上又撞見他。
左聿仍積極地想接近她,與她攀談,但她只當他是個商場重要的人物,不刻意回避,禮貌回應,卻拒談任何財經外的話題。
她美麗的容顏挂著淺淺的笑意,但那抹笑卻讓左聿感覺好澀、好虛偽。
“以晴,你恨我吧?你可以罵我。”攏著眉心,他黑眸幽幽地望著她。
她始終戴著一張面具應付他,令他內心非常難受,他寧愿她對他表達真實的情緒,即使是憤怒、怨懟,都比這種几近陌生的應酬好。
“左總經理說笑了,我怎么可能恨你,巴結示好都來不及了,在場的金融大老誰不希望被你欽點為與英國Victor集團合作的對象。”柯以晴一手端著酒杯,美唇噙著一抹笑意,聲音輕柔委婉卻不帶半分情感。
今晚再度相遇,她已經沒有兩天前與他初重逢時的震撼驚惶,她可以更冷靜冷然地面對他。
“包括你?”黑眸半瞇,視線落在她美麗性感的唇瓣。他記得她唇瓣的柔軟與蜜澤,但此刻的她嘗起來是否冰涼、冷硬?
“不是我,而是盛天金控。”感受到他視線的熱度,她卻裝作漠然。
她內心確實是恨他的,只是她不愿表露任何感情波動,無論正面或負面,她只當他是商場利益的對象。
“是嗎?盛天金控確實是Victor集團考慮合作的對象之一,不過富亞集團也有很大的勝算。”左聿故意順她的話道。
“八年前的盛天能跟富亞并駕齊驅,如今確實敵不上跨國集團的富亞,不過我認為Victor集團考慮的不單是資金流量,否則應該會找日本或香港財團。”柯以晴也理性冷靜地分析。
“不管八年前或八年后,盛天在我心中仍是屹立不搖、無可取代的地位。”左聿暗喻道。
聽出他的暗喻,她的表情只是更加冷漠,對他的話語深惡痛絕。在狠狠傷過她,消失八年之后,竟然還能大言不慚的說出對她的心未曾改變。
“既然如此,左總經理是否選定盛天為合作對象?”她仍選擇在商言商的冷靜態度。
“我仍在積極評估,是否可以私下跟你談談盛天的營運方向?”他提出邀請。
“左總經理提出時間,只要在盛天金控的會議室,我竭誠歡迎。”她點明絕不可能跟他獨處。
“如果,我提議商業飯局,想無拘束的談公事?”左聿強調。
“除了公開場合的商界交流,我從不參加應酬,只能跟左總經理說聲抱歉了。”她微微一笑禮貌拒絕,卻教左聿逐漸失了耐性,很想不顧旁人直接拽起她的手將她拉離,跟她好好談談解釋一番。
好不容易等侯了八年,他終于可以跟她站立在同一世界,他知道自己曾虧欠辜負她許多,所以他會用未來的人生愛她、補償她。
只是這兩天他完全無法與她單獨聯絡,他有她的聯絡電話卻不是由她本人接聽,即使打手機給她,也全被祕書先行過濾,他知道是她刻意的回避。
他只能在大型的宴會上見到她,卻連談兩句私人話語都被拒絕,她冷凜的面具,毫無情感的笑容,讓他完全不知如何打破那道她深筑已久的冰牆。
“以晴,至少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解釋几句話好嗎?”他帶著懇求的語氣低聲道。
“Lisa。”柯以晴叫喚在不遠處的祕書,后者向她走近几步。
“左總經理如有約訪,麻煩安排第一時間,不可怠慢。”她以公事的口吻交代。
“是。”Lisa頷首。
左聿再度黯下眸色。
“美麗的柯副總,關于百榮的放款,盛天考慮得如何?”一位挺著啤酒肚,微醺的中年男人手持酒杯走向她。
“陳董,貴公司已經超貸了,我也解釋過,除非您能提供七成的擔保品,而且把往來銀行集中在盛天,我們可以給您多一成的融資貸款。”她笑意盈盈地回道。
“美麗性感的柯副總,要我把往來銀行全搬到盛天,會得罪許多老友,打個商量,五成擔保品,一半可以嗎?”
“那只能說盛天與百榮無緣了。”她微笑拒絕。
“王董,關于那塊土地開發案,盛天評估過了,下周二會給您回覆。”柯以晴對走近身邊的另一位客戶表示。
她跟許多商界人士輪流寒暄,刻意將左聿撇在一旁。
而左聿則被另一群想跟Victor集團交流的人士所包圍。
晚上十點半,宴會接近尾聲,柯以晴先行離場。
“柯副總。”見她離開,有個男人追了出來,是今晚頻頻對她示好的某大企業第二代。
“交給你處理。”她對身后的祕書交代,直接步往電梯。
面對商場以外的事她一概冷淡拒絕,偏偏這個男人沒約到她似乎心有不甘,鍥而不舍直追問她的空檔時間。
電梯門開啟,柯以晴踏入瞬間闔上的密閉空間,突然有道人影籠罩在她眼前。
她抬眸一愣,左聿雙眸炙熱地瞅著她,向前傾身與她僅有几公分距離。
她清楚嗅聞到他身上男性的成熟氣味,甚至可以感受他呼出的氣息落在她的頸間。
內心一顫,即使再次見面的兩次機會里,他們也不曾靠得這么近。
她想后退拉開距離,背部卻已經貼著電梯牆面。
左聿雙手抵著牆面再往前傾身几寸,他高挺的鼻尖几乎要與她的秀鼻相觸。
柯以晴美眸圓瞠直視著他深幽的眸,她想閃避或者推開他無禮的靠近,卻又強逼自己冷靜地面對他。
“以晴……”他輕柔地喚她,柯以晴卻只是一瞬不瞬地怒瞪著他。
“你現在的表情真實多了。”凝視她怨怒的眼眸,他卻輕揚唇角。
“左總經理請自重。”柯以晴收斂怒眸,冷然的注視他。
“以晴,我好想你,時時刻刻都想著你。”低沉的嗓音溫柔輕語,他隱忍著覆上她櫻唇的沖動。
他的話卻教柯以晴更心生惱意,伸手探向背后的電梯按鈕,奇怪電梯似乎毫無下樓的跡象。
“現在的空間是完全靜止的。”看出她的疑惑,他勾唇一笑解釋。
“你在電梯里動手腳?”她蹙起眉心,非常意外他的舉動。
“因為你不肯給我任何時間。”他不僅將兩人困在電梯里,更將她困在他的雙臂之下。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此刻的行徑未免太強硬。
“我想吻你,想抱你,想再度擁有你。”他開門見山地道。
忿忿地使力推開他,她甚至想狠狠甩他一記耳光。
“現在馬上讓我離開,否則我會對你提出告訴。”她口氣冷冷的警告。
“以晴,當初推開你是不得已的決定,那時的我保護不了你,只能讓你回柯家。”他試圖告知當年分離的原由,但柯以晴完全聽不進耳。
“我不是商品,不是你想要就拿,膩了就退貨。”她咬牙切齒。
她曾經不顧一切愛上的男人,卻也是徹底傷害她的人。
“你不是商品,是我的女人。”他果斷宣示。
“左總經理如果不想當盛天的貴客,只會是我的仇人。”她清楚明示,如果雙方沒有合作機會,對她而言,他只是個不愿面對的仇人。
她從晚宴包掏出手機想撥打給祕書,意料中收不到訊號,她抬眸再度瞪視他。
“Victor集團跟盛天是有合作的機會,但我關心的不是那些商場利益,我努力進入商界攀爬到高層,只有一個理由──正大光明的接近你。”他跨步上前,再度與她靠得很近很近。
“如果要討論合作細節我奉陪,其他事情一概沒興趣。”她依然冷著一張臉。
“真的沒興趣?”左聿傾身,貼近她的頰畔,聲音溫溫雅雅。
他了解她的真實性格,內心愛恨分明,外表卻是不易起波瀾。
既然恨他,就表示她心里還有他,這個認知比她只當他是個生意場上的合作對象還好。
“人生不會有兩次機會。”柯以晴側過臉避開他的靠近,盡管她外表冷靜自持,但不可否認他過度的靠近讓她不自在,內心有些慌亂。
“會的,不管你承不承認,既然我能再次出現在你面前,我就不會再放手。”左聿一副誓在必得的自信口吻。
他伸手輕捏她的下頷,將她的臉蛋轉向他,熱情的深眸與她的相對。
“難道你想強迫我?”她再度瞠眸瞪視他,神情憎惡,內心卻急遽地顫抖,她并非害怕他想強求于她,而是害怕自己對他產生波動的情緒。
她對他只有恨意,只能有恨意,不該有任何其他的情感。
她以為七情六欲早被她封印了,但為什么才跟他單獨相處數分鐘,她卻發覺心底深處有東西蠢蠢欲動。
“我不會強迫你,這一次我會更珍惜你。”左聿拇指輕揩她緊抿的唇瓣。他很想溫柔地吻她,卻不是現在,他必須耐心等候她的原諒、她的再度接納。
他拇指輕柔的撫觸,讓柯以晴心顫了下,他深黝的黑眸專注地凝著她,那樣充滿寵溺的神情宛如過去。明明分離八年之久,為什么此刻重疊的回憶仿佛昨日?
她再度揮開他的手,然后轉身靠著門邊,慌忙地按著電梯緊急鈕。
她不想再跟他獨處,即使一分一秒都不要,她絕不承認對他還有一絲一毫的情感。
很快地,電梯門開啟了,門外卻是她的祕書Lisa和一名飯店服務員。
“副總,沒事吧?我看你進電梯好一會兒卻沒動靜,所以叫了服務員來查看電梯。”Lisa顯得有些焦急。為上司擋下追求者后,她搭另一部電梯下樓,卻在一樓等候五分多鐘仍不見她下樓,才急忙找人來查看上司搭乘的電梯,幸好看見她平安無事。
“讓兩位受到驚嚇真是非常抱歉,我們會再重新檢查做好維修。”飯店服務員對著兩名貴客彎身致歉。
“沒什么。”柯以晴走出電梯,沒有多費唇舌揭穿是左聿動的手腳,她只想盡快離開他的視線。
“我們走吧!”她對祕書說道,走往另一部電梯下樓。
左聿也隨后下樓,走出飯店大廳,目送柯以晴搭上高級房車離去,他才坐上自己的專車。
“副總……”車上,Lisa敏感地發覺上司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剛才是不是受到驚嚇,我們可以對飯店提出理賠要求……”
“真的沒事,只是左總經理如果要排約,你直接安排董事長和他洽談,我不想跟他接觸。”柯以晴淡道,即使是公事,她也不想再跟他見面了。
“呃,是。”Lisa輕應道,雖然疑惑,卻不敢多問,只能猜想,可能是左總經理對上司表示好感才會被她列入拒絕往來戶。
“今晚是否有其他宴會?”柯以晴突然問道。她不想現在回家,不想再因見到左聿而心神不寧的整夜失眠。
“只有寶來的王夫人辦的私人舞會。”Lisa查看行事歷。
“我要去參加,幫我聯絡王夫人。”柯以晴立刻做出決定,今晚想迷醉自己。
“欸?可是那是場化裝舞會,而且是……”Lisa一陣錯愕,因為上司從不曾參加那種類型的私人宴會。
“我知道,難道你反對?或者想對董事長透露?”柯以晴側望她一眼。雖然跟貼身祕書并沒有深交,但Lisa是個可以信賴的下屬。
“當然不會,副總有絕對的自由。”Lisa微微一笑,絕不會干涉上司的任何私事。
四十分鐘后,車子開往陽明山一棟私人高級別墅,停在富麗堂皇的英式建筑物前方。
“你可以先回去了,我要離開時再聯絡司機。”柯以晴交代完,下車走往正前方維多利亞式的雕花大門,門口有兩名穿著白色西裝戴面具的服務生,遞送一副面具給她。
柯以晴戴上金色面具,踩著精致的花磚,走進裝潢華麗的挑高大廳,璀璨的水晶燈高挂,室內卻呈現暈黃蒙蒙的光影。
女人個個打扮艷麗,其中不乏一身珠光寶氣的中年貴婦,人人戴著面具半遮半掩,卻都是上流社會有來頭的名媛、貴夫人。
男人皆身著白色西裝,個個年輕高挑,戴著半張面具的臉龐,隱約可看出俊美的五官。
這場私人的化裝舞會,受邀者只有女性,是專為寂寞的貴夫人所舉辦的,主辦人兼會場的女主人王夫人,因為丈夫過世后繼承了大筆的遺產,她經常會舉辦一些私人宴會,是公開卻也是隱密性質。
在場的男人全是高級牛郎,個個舞藝精湛,學識淵博,能言善道。
在這個絢麗的場所可以盡情跳舞、飲酒,以及跟欣賞的男人交談尋求安慰,參加的女性從不會去探問其他女人的身份,大家也許相識,但在這里全拋開原有身份,只享受無拘束放縱的夜晚。
柯以晴回國后不經意得知這個宴會的訊息,也曾在公開場合與王夫人接觸過,但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親身蒞臨這個場合。
今晚的她決定拋開一切束縛,讓酒精麻醉自己,不讓自己有任何機會回憶左聿的一切。
她跟几個男人跳了几支舞后,癱坐在維多利亞式的金色沙發,神情慵懶地飲酒,對面一名男人跟她閑聊著。
除了商場交際,她從不跟異性閑談,但此刻卻不排斥,這里的男人舉止優雅,應對得宜,談吐風趣幽默,不過度阿諛諂媚,卻能討女人的歡心。
柯以晴手中的酒一杯接著一杯,逐漸感覺微醺,四周男男女女來來去去,跟她交談的男人也換了兩、三個,她卻分辨不出差異,每個男人打扮相同,戴著同款的面具,感覺都長得很相似,甚至讓她聯想到左聿的身影。
她搖搖頭,甩掉他的影像,站起身,卻感覺腳步飄浮,她晃了下身子險些絆倒。
突地,一只有力的大掌扶住她的腰際,她抬眸看著高姚的男人,美眸半瞇。這個男人也像左聿。
她唇瓣揚起一抹笑,內心卻惱著。不是想擺脫他才來熱鬧買醉嗎?竟然開始把他的影像跟他人混亂重疊。
“醉了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男人的聲音極富磁性。
“不,我還不想走,扶我上樓。”柯以晴發覺意識已經茫然,她自然地靠著陌生男人的肩膀,喜歡他身上的氣味。
男人摟著她纖細的腰肢,帶著她走往螺旋式大理石樓梯,緩緩步上樓。
別墅二樓有數十間華麗客房,可供人自由休息,可挑選中意的牛郎提供特別服務。
第九章
早晨,柯以晴醒來,感覺宿醉的頭疼,她有些困難的自床上坐起身,卻感覺身體也酸痛不已。
她一手撫著額頭看著華麗卻陌生的房間,一時錯愕,然后便發現歐式床鋪上有另一個人躺臥。
她驀地瞪大眼,看著側躺男人光裸的背脊,這才驚覺自己竟身無寸縷。
她急忙拉起被單遮掩,倒帶回憶起昨晚的種種。
她竟然……跟陌生人搞一夜情,而且對方還是個高級牛郎。
回想起昨晚喝醉酒后的她頓覺心里好空虛、好寂寞,這些年故作剛強冰冷的心,被酒精輕易卸下消融,她甚至在陌生男人面前軟弱的落淚,跟不認識的男人交歡,潛意識里卻是把他當成左聿。
愈清晰回憶起昨夜的畫面,她內心更感覺痛苦,她明明恨著那個傷她太深的男人,但身心卻因為想像跟他做愛而得到滿足。
擰起眉心,緊咬唇瓣,她感覺無比羞愧與懊惱。
跨下床,她撿起一地的衣物穿上,很想盡快逃離。
看見她攜帶的鑲鑽晚宴包置在床頭柜上,她拿起便想轉身離開,忽地又想起什么,她打開包包掏出一張支票隨意填下一串數字,擺放在歐式立燈旁。
她竟然會有花錢買牛郎的一天?她不禁想起年少時跟左聿開的玩笑。
再度甩甩頭。如果不是再遇到那個男人,她也不會想放縱自己,造成意外出軌的機會。
她不由得惱怒著,他竟然輕易影響她的行為模式,此刻的她對他只有更多的不可原諒。
片刻,床上的男人醒來,側過身手臂橫向床鋪,卻發現旁邊無人。
他有些驚訝地坐起身,看看裝潢華麗的房間只剩他一人。
雖然落地窗挂著厚重的帷帳式窗帘,室內有些昏幽,但他知道外面已是艷陽高照的白日了。
扯掉還覆在臉上的半張面具,他爬了爬凌亂的墨發,微蹙濃眉,她竟然早一步溜走了。
他跨下床,想進浴室沖個澡,卻瞥見床頭柜的歐式立燈下壓著一張紙。
抽起紙張,他瞪著一張支票黑眸撐大,支票下還有一張小便條──
忘了昨晚的一切
凌亂的字跡几乎分辨不出是誰的筆跡。
男人將支票揉成一團,走進浴室丟進馬桶沖掉。
該死的,她竟然把他當牛郎!
左聿瞪著金色雕花鏡子,一雙黑眸燃著火焰。
他以為昨晚她已經認出他的身份,才會主動對他投懷送抱。
難道,她自始至終只把他當成牛郎,輕易地就跟陌生男人上床。
不!他搖搖頭。她不是那種女人。他為了一瞬間對她的侮辱而心生愧疚。
昨晚他送她上樓,原本只打算安靜的陪在她身邊讓她好好休息,卻沒料到才進房間,她就偎進他懷里嚶嚶啜泣起來。
看見她的淚顏,他心里一陣不舍,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抱在懷里。
他已有多久不曾看見她哭泣?即使分離前的那段日子他不斷對她惡言相向,她也不曾在他面前流過一滴淚。
他知道她總習慣裝剛強,她比一般女人還勇敢堅強,擁有不服輸的性格,但內心其實敏感而纖細。
這些年她費了多大的心力偽裝自己,努力把心里深處的軟弱面層層包裹住,只當自己是個無心的女人,然而他的出現卻輕易拆毀她的心牆。
懷里的女人突然情緒失控的哭泣,他的胸膛讓她有種熟悉感,不禁把累積多年的寂寞瞬間傾泄出來。
他輕聲哄著,捧起她的臉蛋,親吻她的淚顏,酒醉茫然的她完全分辨不出他是誰,哪怕他只是個擅長哄女人的高級牛郎,她也不想去想。
她踮起腳尖回應他的吻,然后和他倒向床鋪,拋開僅剩的一絲理智,跟他繾綣厮磨。
兩人在激情的高潮中,他聽見她輕喃地喚著他的名字。
左聿再度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管昨晚以晴是否認出他來,可以肯定的是,她心中依然深愛著他,只是固執的她以恨意做包裝,想杜絕他的再次靠近。
雙手掬起一把冷水往臉上潑灑,他性感的唇瓣揚起一抹笑。
她愛他呵!他依舊是她心中唯一愛過的男人。
迅速沖完澡,著裝后,他立刻離開這棟高級陌生的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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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聿驅車前往盛天金控的辦公大樓,只是見不到柯以晴的人影,他直接被安排與柯明業會面。
“抱歉,我今天來是想見以晴。”在會客室等候的左聿看見柯明業進入會客室,他站起身禮貌地一頷首。
兩天前,他才單獨跟柯明業碰過面,雖然有簡單談到可能合作的公事,但最主要是為了私事而拜會他。
還記得柯明業聽到祕書介紹他名字的剎那,臉上的神情是憎憤的,然而大概是想起他的另一個身份,才勉強緩下慍色。
他當然沒有忽略柯明業臉色的變化,但他并不以為意,畢竟他曾經深深傷害過以晴,被身為父親的人所憎憤也是正常的。
如果柯明業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完全不在意過去,熱絡地討好巴結他,那么以晴就真的只是被父親當成商業利益的工具。
他內心不禁感到欣慰,以晴其實被父親所愛著、重視著。
“對不起,我曾傷了您寶貝的女兒。”左聿見到柯明業的第一個舉動,是站起身深深彎身致歉。
他的一句話卻讓柯明業驚詫不已,與他相望一分鐘之久,兩人才開始正式談話。
“我知道你要對我說的話兩天前就談完了,只是以晴今天不在公司,基于商場禮儀,我只好來見你。”柯明業神色平緩地道。
雖然累積多年的憤恨在與左聿的一席談話后逐漸釋然了,他能對他當年的苦衷表達一點諒解,然而女兒受傷害是事實,至少他不能隨便放任他接近以晴。
事實上,當年如果不是麗姜阻止,他早就找人私下教訓這個臭小子,后來是顧及女兒的感受,便當這人死了,不再查問他的狀況,所以當他頂著英國Victor集團旗下子公司總經理的頭銜出現,他是真的很意外,但也只能盡量公私分明,以客套不失禮的態度應對。
“柯董事長不需要見外,在您面前我只是個晚輩,今天完全為了私事而來,打擾您的時間非常抱歉。”左聿態度謙卑恭敬,不管是過去放蕩的他,或現在在商場行事果斷的他,都不曾出現如此謙遜的姿態。
“既然你現在是新加坡Victor期貨公司總經理,就不需要對我有多余的禮儀,在地位上,我們平起平坐。”柯明業以合作伙伴的口吻道。
“不管我現在的身份如何,我實際上只是個晚輩,而您是我該尊敬的長輩。”
以前對柯明業不了解,因為他曾逼迫以晴商業聯姻,他對他因此有許多負面想法,但經過這些年的成長歷練,他不再主觀判定一個人的行為是非,跟柯明業正式談話后,他更因為曾經對他的誤解而心生慚愧。
只要是真心對待以晴的人,都是他尊敬友善的對象。
“你這次對以晴是認真的?”左聿跟他提過想跟女兒復合的決心,他只是默默聆聽,并沒有任何表態。
“我對以晴的情感從未虛假,一直都是認真的。”左聿炯炯的黑眸正視著頭發斑白的柯明業,語氣無比堅定。
“她現在應該在家。”柯明業簡單告知女兒的行蹤。
目送他離開后,柯明業想起八年前左聿曾托汪麗姜轉告他的几句話──
我不是不愛她才讓她回柯家,現在的我沒有能力保護她,但總有一天,我會再度把她帶離柯家。
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我會成為可以跟她站在同一個世界的男人,有能力守護她一生。
當時聽完,他只覺得左聿是個口出狂言的渾帳,卻沒料到八年后,他真的說到做到的站在以晴的身邊,踏進上流社會的圈子。
也許他無法立刻原諒他曾對以晴造成的傷害,但看見他的執著深情,他不能不動容。
柯明業不會再反對他接近以晴,因為這個他曾經以為的渾小子經過時間的淬煉,已經成為一個可靠沉穩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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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聿驅車前往位于士林郊區的柯宅花園別墅,只是他卻依然見不到柯以晴的面。
“左總經理,很抱歉,小姐身體不適不便見客,她說有事情請到公司找董事長。”女佣對臨時上門拜訪的貴客表示。
“身體不適?看過醫生了嗎?”左聿頓時憂心不已。
“好像只是宿醉,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宿醉而已嗎?”左聿這才放下心,離開了柯宅。
兩個小時后,他驅車返回,把一袋東西交給女佣后再度離開。
不想打擾她,他決定先讓她休息一天,明天再試圖跟她聯絡見面。
女佣回到屋里,上樓敲了柯以晴臥房的門。
“進來。”
“小姐,之前離開的左總經理又來了,請我把這些東西拿給你。”她對著側躺在床的柯以晴輕聲說道。
“放下吧。”柯以晴不動聲色的吩咐。
“是。”女佣將東西放妥便轉身退出房間。
柯以晴有些意外左聿二度來訪,她半坐起身,看著那置在床頭柜的一袋物品。
她拿起塑膠袋檢視內容物,兩瓶解酒液、一瓶礦泉水、一瓶牛奶,不禁納悶他為何特地買這些東西給她,家里輕易便可拿到了。
她看到一團報紙包裹的東西,拿起來感覺有些溫熱。
她攤開報紙,還有一層鋁箔紙包覆住,再攤開鋁箔紙,雖然她已經可以猜到是什么,但看到的剎那仍讓她心震了下。
她想起年少時跟他結婚的情景,沒有公開儀式,沒有宴客,卻是一大群人窩在KTV徹夜狂歡。
她第一次肆無忌憚的牛飲,醉到不省人事。
隔天宿醉的她完全沒有食欲,左聿卻不停地詢問她想吃什么,她開玩笑的隨意說出烤蕃薯,沒想到他竟然在廚房的瓦斯爐烤起蕃薯。
當他把熱騰騰的蕃薯擺放在她面前時,她其實仍沒有半點胃口,心卻溫熱得一塌糊涂。
他替她剝皮,喂她吃食,那一刻她真的覺得能愛上他,能被他所愛,此生足矣。
柯以晴低頭凝視著捧在手中的蕃薯。那么久以前的記憶為何輕易就躍上腦海,清清楚楚倒帶播映?
驀地,心口泛起一股酸楚,兩顆晶淚直接落入溫熱的食物中。
為什么他細心的記得這種小事,卻又狠心的推離她?
現下竟再度攪得她心緒紊亂,矛盾痛苦。
想起昨晚荒唐的行為,她感覺好羞愧,雖然她跟他早已無婚姻關系,但內心卻受到貞節的譴責。
她不敢面對他,不想再面對他,昨晚雖然意識茫然,她卻記得在陌生人的懷抱中,她是喊著他的名字的。
無論她如何否認隱藏,她內心深處確實保留對他的許許多多情感,她以為可以用恨意去消弭那些她早想舍棄的愛情,結果,只是自欺欺人。
昨晚的事件讓她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心情,發覺了塵封多年并無褪色的情感。
只是經過昨晚的出軌行為,她更無法理性的面對他,即使仍然愛著他,她不認為兩人還有重來的機會。
將捧在手心的溫熱食物用報紙隨意包裹,然后連同一袋左聿買來的東西全部丟進垃圾桶。
她倒臥在床鋪上,將棉被拉高把自己緊緊包裹住。
心仍陣陣揪扯著,淚不停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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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左聿早上便前往柯宅,柯以晴卻不在家,他直接轉往盛天金控的辦公大樓,柯明業出面告知女兒仍然請假,而且不清楚她的行蹤。
聯絡不到人,左聿只能耐心的再等候一天。
隔天他卻依然扑空,柯以晴去了公司上班,但拒絕跟他見面,左聿再度跟柯明業面對面喝茶。
“對不起,我不是不愿意陪您喝茶,只是我急著想見以晴。”左聿毫不掩藏遲遲見不到柯以晴的焦慮心情。
“以晴不想見你,我總不能以董事長的身份押著她招呼你吧?或者你想直闖她的辦公室?”柯明業抬眸望他一眼,氣定神閑地喝口茶。
“不介意我去宅邸等她嗎?”左聿征求進入柯宅大門的資格。
柯明業再度看他一眼,淡道:“你是不是操之過急了?”他現在的性格不該如此毛毛躁躁,缺少耐性。
“不可諱言,我心里很急,因為我已經等待太久了。”他隱忍了八年只能將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心底,現下終于有資格重新愛她,他如何不心急?
八年的歲月很磨人,為了躋身金融界的高層,他挑戰了自己的極限,比別人多付出數十倍的努力。
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如何疲累受挫他都可以無懼,內心唯一的惶恐只有一點,他害怕等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以晴已經為別的男人所有。
當兩人再度相遇,知道她依然單身感情空乏了八年,甚至拒絕異性的接近,他既欣喜也自責。
當他發覺她心里其實還愛著他,他更是驚喜又雀躍不已。
只是那一個早晨她卻逃離了他,一開始的憤怒沮喪過后,他便急著跟她澄清,摟抱她一夜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她深愛著也一直愛著她的男人。
晚上六點半,黑色賓士房車駛進柯宅別墅,沿著小徑穿過一座綠草如茵的花園,停在主屋前方。
司機下車打開后車門,柯以晴緩緩跨出車子,美麗的容顏卻顯得疲憊。
她閉上眼輕捏眉心。左聿今天再度來公司找她,他的目的很明顯,但她卻只能逃避。
這三天她時時刻刻都感覺心煩,傷心過后,她只能不停的后悔,不該發生那個放縱的夜晚。
“還頭痛嗎?”忽然傳來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抬眸看到眼前的人,她更是駭然。
“你……你怎么……”她震驚不已。他怎么進來柯宅的?何時進來的?
“以晴,我終于能進入你家大門了,而不再是目送你遠遠地離去。”左聿唇角揚起一抹笑,想起年少時他載她回家,只能望著巍巍大門而卻步。
她也清楚記得每次與他分離時,獨自走進華麗牢籠里的無奈。
她懊惱的緊抿唇瓣,阻止再度回憶過往。
“以晴,我有話告訴你。”左聿隱忍著將她一把拽進懷里的沖動,語氣平緩地道。
“我沒話對你說。”她避開他炙熱的眸光,轉身便要進屋。
“以晴。”左聿忙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的逃避。“看著我!”口氣顯得焦慮。
“放手!”柯以晴擰眉,“這里是我家,你沒資格擅入。”她想甩脫他的桎梏,他卻不肯松手。
“以晴,你還愛我吧?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恨我。”他一只手輕抬她的下頷,低頭與她視線相對。
仰望著他深幽的黑眸,她竟不敢直視,慌忙地移開視線,無法像之前表現冷靜的瞠視他。
“以晴,上次商場宴會結束離開飯店后,那個晚上你……”他想解釋那一晚兩人共處的真相,柯以晴卻是突地身體一震。
她用力甩開他的束縛,轉身倉皇地奔進屋里,現在的她無法面對他。
“以晴!”左聿追進屋里,只見她奔入玄關,穿過客廳,頭也不回的直奔上樓。
他追到樓梯口,卻不知該不該上樓,他發現客廳里數名佣人一臉納悶地看著他。
因為老板來電交代過,佣人對他進入宅邸并不感意外,但卻因為他此刻顯得唐突的舉動而不解。
左聿聽見樓上傳來門板闔上的聲響,他蹙起眉頭。
“左總經理,請用茶。”雖然有滿腹疑問,但佣人不敢多問,立刻端茶招待。
左聿猶豫了下,這才坐在沙發,喝口茶緩和急躁的心。
“請問左總經理是否留下來用餐?老板待會兒就回來。”佣人恭敬地詢問。
“嗯。”左聿視線看向樓梯方向,他等待跟她一起用餐。
只是等到八點柯明業回來,柯以晴仍沒有下樓。
“老板,小姐說沒胃口不想用餐。”上樓叫喚以晴的女佣下樓到餐廳回報。
“拿一份餐食去房間給她。”柯明業看左聿一眼,對女佣交代。
“不用了,我先走,她就會下來。”左聿站起身,默默地離開餐廳走出柯宅,他沒想到強勢的來見她,她會更加避之唯恐不及。
他神情落寞地步出大門,轉頭看向別墅二樓,他不知道她的房間是哪一扇窗,只能望著有燈源的几扇窗子。
聽到佣人告知左聿已經離開,請她下樓用餐,柯以晴從床上起身走近窗口,向下望著昏幽的前院。
她突地一愣,發現左聿站立在花園的石板小徑上,抬頭望著上方。
這樣的距離,完全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她卻感覺他的模樣很落寞。
身后的庭園燈照映出他的影子,拉出一抹頎長孤獨的黑影。
她的心不禁揪扯了下,她想叫住他,張開手環抱住他,真真實實的偎進那堵闊別已久的胸膛。
一瞬間的沖動想法立刻被她強硬的抹除掉。
如果……沒有發生那一晚的事件,她也許會選擇與他相視而坐,聽他解釋申辯當年拋離她如今卻想挽回的原由。
然而她只要一想起他,就會清楚地記起那晚與陌生男人激情歡愉的畫面。
她把那個男人當成是他,她飢渴地在對方身上索求,而對方也熱烈的滿足她的渴望。
原是酒醉茫然意識下的放蕩,她醒來后,再度回想起,卻愈來愈鮮明,感覺更加深刻,更發覺自己的荒唐。
她雙手環抱身體,頹喪地坐在窗邊的沙發上。
在她還對別的男人擁抱的感覺這么深刻之際,見到他就讓她覺得自己的污穢,根本無法注視他的眼眸片刻。
她不想把自己困在這種環境,隨時隨地可能跟他碰面接觸,她需要時間沉澱忘卻。
柯以晴在心中做下決定。
第十章
左聿神情陰郁地坐在盛天金控的會客室。
將煙蒂捻熄塞進溢出的煙灰缸里,他再往西裝內袋掏煙,才發覺已經空了。
“要不要改抽雪茄?”剛進門的柯明業掏出雪茄遞給他,然后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祕書應該有告訴你我上午都在開會。”聽祕書說他已經在這里等待半天了。
“我知道。”左聿輕應一聲,拿起打火機先替柯明業點燃他手中的雪茄,再點燃夾在自己手中的雪茄。
“我不知道你煙癮這么大。”柯明業吸一口雪茄,看一眼茶几上塞滿煙蒂的煙灰缸。
“戒很久了。”他的煙癮最近才犯。
“哦?”
左聿沒心思跟他在這種話題打轉,直接切入重點。“什么時候才肯告訴我以晴的下落?”連續半個月他天天來盛天報到,除了該談的公事,更因為以晴的事而心煩。
其實他一開始就決定盛天金控為合作的對象,將評估結果遞送給集團總裁,得到首肯后,他便跟柯明業正式談合作細節,簽定合約。
因為每天見面,兩人不再過度有禮的生疏,反而愈來愈自然的相處。
“我不是早說了她去美國。”柯明業對女兒突然跑去美國也非常意外,只是體諒她也許需要時間獨處,便允許她暫時休假几天并沒有要她立刻返國。
“您不是說她很快就回來。”原以為她出國散心几天就回來,沒想到一去半個月讓他再也沒耐心等待,很想立刻飛去美國找她。
只是新加坡公司來電,他近日必須先回新加坡一趟,報告關于台灣的商界動向。
“以晴昨晚有打電話回來,預計三天后回台。”柯明業坦白相告。半個月的相處,讓他對左聿更有好感,暗暗期望他能跟女兒早日復合。
“三天后……”左聿蹙了下眉頭。他后天要去新加坡四天,他又必須身心煎熬數日。“拜托,她回來后可不可以把她看住,否則我很難達成您的期望。”他略顯哀怨地望柯明業一眼,心知肚明他愿意把女兒交給他了。
“我曾以為你會提議商業聯姻。”柯明業恢復正色。
“在外人看來也許是商業聯姻,但以晴絕不是籌碼,跟雙方合作利益無關。”左聿語氣堅定。
“你在責備我嗎?”柯明業微瞇黑眸。
“不敢,以前不懂事確實曾對您誤解,但我明白您只是選擇最好的方式想保護她。”過去柯明業逼迫以晴聯姻也許態度強硬顯得無情,但現在的他知道他并不單單為了利益想犧牲以晴的一生,而是用他的方式在保護她人生平遂。
“過去我也對你有許多苛責憤恨,不過現在的你確實令我另眼相看。”柯明業寬慰道。
“那么可不可以幫我說几句好話?”左聿爭取支持者。
“你知道以晴的個性,不管過去或現在,對我這個父親她保持一定距離。
“雖然這些年關系改善許多,但她因為情傷緣故封閉了自己的心,現在她愿意吐露的對象只有麗姜,我會托她為你美言几句。”以晴后來愿意真心接納麗姜,讓他欣慰不已。
聽到柯以晴認同汪麗姜也讓左聿感到欣慰。很早以前他就發覺迗麗姜是真心關愛以晴。
他清楚記得第一次跟汪麗姜見面的情景,還有最后不得已請她把以晴接回柯家的痛苦決定。
他很想跟汪麗姜再見個面,感激她對以晴的關懷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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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桃園國際機場。
柯以晴拖著行李箱步出海關,看見等候接機的人有些意外。
“汪姨!”她輕喊一聲,以為只有司機會來。
“以晴,身體沒事吧?”汪麗姜步上前,原本有些擔憂的心在看見她面色紅潤精神無異后,稍微放寬了心。
“嗯。”柯以晴輕應一聲,“你沒跟我爸說吧?”她探問道。
“還沒,我想先跟你好好聊聊,回家談或者去喝個下午茶?”汪麗姜伸手想接過她的行李箱,卻被她拒絕。
“去遠企喝下午茶好了,你上次說過三十八樓的View不錯。”柯以晴微微一笑。
曾經她對汪姨心存芥蒂,認為她是介入父母婚姻的第三者,所以即使汪姨對她極好,她始終不曾敞開心房接納她,直到她去美國的第五年,在一場名人慈善晚宴上,她意外聽到有人談論到汪姨的過去,才好奇追查汪姨的年輕過往。
她跟父親在美國念大學時相識,交往了几年便論及婚嫁。
偏偏當時發生柯氏家族創辦的盛明銀行因放款不當爆發財務危機,為了挽救數十家分行的生存,父親不得不放下兒女私情,順應家族安排,與天興集團聯姻,后來的盛天金控。
那時汪姨的父親不顧她的反對,將她嫁給美國某知名企業大老續弦,她的丈夫足足大她三十歲。
直到丈夫過世,她才再度返回台灣,經過二十年的歲月,兩人卻對年少的情感仍無法忘懷,她母親過世后,他們兩人才得以再續前緣。
她曾以為父親無情,才驚覺他的感情早給了一個女人,未曾改變過。
她曾對汪姨的不諒解,也在知道她經歷的人生后完全釋懷,更明白她是真心視她為親生女兒。
她開始接納汪姨,并真心祝福她跟父親攜手相伴。
“以晴,你在電話里說的是真的?你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盡管她外表看似平靜,汪麗姜仍不能不擔心。
“嗯,才兩周而已。”柯以晴端起骨瓷杯輕啜一口花茶。“汪姨,你是不是想罵我太過荒唐了?”她看一眼憂心忡忡的汪麗姜,有些無奈的笑笑。
“是很荒唐,可是我不忍責備你,也沒必要責備你,你已經是成熟的人了,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汪姨都會站在你這邊。”汪麗姜拍拍她擱在桌面上的另一只手。
“我想生下來。”柯以晴目光篤定。
她懷孕了。
當她知道時腦袋一片空白,她去美國是為了遠離左聿,沉澱被挑起的心弦,忘卻出軌那夜的荒唐。
想安安靜靜地思索埋在心底揮之不去的情感歸屬,她仍愛著他,卻不敢讓自己再跌入愛情的沼澤,害怕再度被情所傷,那種撕心痛楚她無力再承受一回。
她避著他,反而像掐著自己的心,窒悶痛苦不已。
如果逃避、漠視他依然讓自己難受,她也許該選擇再給彼此一次機會。
當她才下定決心回國面對他,卻因為腹痛就醫,沒想到得到駭人的消息。
她懷孕了,她竟然因為那一晚跟陌生男人上床而懷孕!
對方不是專業的高級牛郎嗎?怎么會沒有做好避孕措施?
她既驚駭又惱怒,惱自己的行為,也怨對方的失職。
只是她不可能去查出對方的身份,做出要那個男人負責的可笑行為。
在乎復情緒,冷靜思考后,她毅然決然打算生下這父不詳的孩子。
因為如果失去這一次,她也許沒機會當母親了。
當年因為子宮外孕動過手朮,醫生曾告知她將來不易受孕,那時的她對任何事都感到絕望,根本不在意這個后遺症,只是現在的她卻產生不同的想法。
她對當母親也許沒有那么大的渴望,但她卻不愿犧牲一條無辜的性命,甚至有種補償心理,她可以把對左聿的愛投注在這個新生命的身上。
“以晴,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會跟你爸好好溝通,你什么事都不用擔心,只管顧好自己的身體。”汪麗姜柔聲道。
她其實私心希望以晴留下孩子,她曾經懷過明業的孩子,以為兩人會順理成章的結婚,沒料到世事多變,明業為了大局拋下她,得知她懷有身孕的父親竟逼迫她墮胎,然后倉卒地將她嫁到美國,她不僅失去未出世的孩子,也從此當不了母親。
以晴當年被醫生告知手朮后遺症的事,讓她傷心了好几夜,不愿見到她坎坷的命運重蹈在她視為女兒的以晴身上。
“汪姨,如果我不想留下孩子,你又會為我傷心吧?”她知道汪姨無法生育的痛苦遺憾,所以可以輕易猜出她的想法。
“我會傷心,但你的決定不該顧慮到我。
“你跟左聿怎么辦?是不是該好好談談?你不在時,他每天都到公司報到,雖然一方面為了雙方的合作事宜,但更多時候是為你的避而不見焦慮不安。
“你們兩人分開八年也夠久了,不要再等個二十年,發鬢都白了才來捉住愛情的尾巴。很多東西、許多情感,說不變,其實早因為人事物跟著生變了。”汪麗姜不禁感慨道。她現在心中最大的盼望,就是以晴能跟左聿復合牽手到老。
“我會跟他談的,只是我不認為現在的我還能讓他接納。”決定留下陌生男人的孩子,便決定了她跟他之間不可能重來。
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她已經不想再秤量了,即使將來會更痛苦,她也想守住這個上帝賜予的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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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聿再度與柯以晴碰面,感覺仿佛跟她分隔一世紀之久。
“以晴。”他想上前抱她,卻又怕她再度轉身就跑。
柯以晴坐在高級餐廳的VIP包廂,聲音輕緩道:“我今天不會逃,你想說什么都行。”
再度見到他時,她內心是顫抖的,然而她只能極力維持冷靜。
“以晴,不要再躲我了好嗎?我知道你還不肯原諒我,只是不要讓我找不到人好嗎?”左聿蹙攏眉心,神情陰郁的懇求,這十几天的等待比八年的歲月還折磨人。
“我不會逃了,只是你也沒必要再跟我糾纏。”她低頭從容的吃一口前菜,看似平心靜氣,內心其實無法灑脫。
“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拒絕,我都不會放手。”左聿凜容,黑眸透露著無比的決心。
“我懷孕了。”柯以晴抬眸云淡風輕地道。
“什么?”左聿一愣,瞠眸注視她。
“我腹中有別的男人的孩子。”看見他黑眸瞬間充滿驚愕,讓她的心微微抽痛了下。沒有一個男人能包容這種事。
“對方是誰?”他壓抑翻騰的情緒,試圖冷靜地詢問。
以晴并沒有交往的對象,怎么會懷孕?但她此刻的神情絕不像故意說謊騙他。
“不清楚,我也沒打算知道,只是我決定生下來。”她低頭繼續吃食,極力轉移情緒。
不知道對方是誰,難道……
左聿的心被狠狠撞了下,他以為她遭遇意外,受到重大的傷害。
他驀地站起身,以為他是無法容忍想離開了,她的心再度抽痛了下,不敢抬眸看他。
下一刻,她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圈抱住。
柯以晴坐在沙發椅上驚顫不已,左聿彎身圈住她的雙臂,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神情非常痛苦。
“以晴,我要你跟孩子,不管你受過什么傷害全忘了,我絕不會再放開你。”
“呃?”柯以晴一愣。他的話似有什么誤解。
“以晴,我愛你,在我心中你永遠是完美的。”左聿試圖安慰,他心疼她的遭遇,胸口更隱忍著一股憤怒,很想將傷她的男人繩之以法。
他想問她是何時受到傷害,卻不愿挑起她的惡夢,她善于偽裝剛強,內心一定隱忍了很多苦楚。
他自責懊悔無法待在她身邊保護她。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你以為我被性侵才懷孕?”柯以晴對他的猜想感到意外,只是他包容安慰的舉止讓她頓覺一股暖意。
左聿松開手臂,低頭凝望她。
“你不是被迫的?”他大掌輕貼覆她的粉頰,神情充滿心疼與愛憐。
“不是。”她輕搖螓首,沒有避開他的碰觸,望著他幽黑的眸,她決定對他吐實。
“你……愛那個男人嗎?”左聿怯怯地探問,竟害怕她也許在他再度出現前曾為某人心動過。
“我都說不認識了,哪來的愛?”柯以晴有些無奈地道。
左聿卻被她的話搞迷糊了。她既然不是被迫發生關系,為何會連對方是誰都不清楚?
“我……我跟牛郎上床。”柯以晴鼓足了勇氣才對他承認真相。
“什么?!”左聿駭然,比方才聽到她懷孕的消息還更加震愕。
“你……是不是那一晚?在陽明山的別墅……”他大掌握住她纖細的肩頭,情緒激動不已。
他竟忘了,那一晚她從頭至尾都誤會了他的真實身份。
柯以晴被他突然的激動神情嚇了一跳,然后才抿抿唇瓣,輕聲開口,“是。”
她不知道他為何知道她那晚的行蹤,此刻因為他過度的反應,讓她的心開始顫抖,宛如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惡,害怕他的懲處。
“該死,你怎么不早說!”左聿擰眉咒罵,激動的搖晃她的身子,情緒暴躁不已。
“放手,你捏痛我了。”她輕蹙眉頭,垂眸低聲道。
不想再見他盛怒的模樣,不相信他還能大聲說出包容的話語。
“對不起。”左聿松開雙手,為自己的粗暴歉然,他再度張臂將她圈在懷里。
以為他會怒罵她的荒淫,忿忿地轉身離去,誰知他再度溫柔的環抱住她。
驀地,她心頭一熱,視線模糊。
“我只是一時喝醉……”她試圖想辯解,竟奢望他能原諒她的行為。
“孩子是我的,那晚跟你上床的人是我。”左聿摟著她,低頭吻她的發絲,自責沒早一刻對她澄清,她內心一定備受痛苦折磨。
他的話讓柯以晴身體一顫,一時腦袋空白。
片刻,她才抬起頭,一臉不敢置信地瞅著他。
“你去參加化裝舞會?去當牛郎?”她美眸圓瞠,無法理解。
“那晚從商宴分開,看你離去我依依不舍,于是跟隨你的座車想目送你回家,卻發現你前往陽明山參加派對。
“那個私人舞會只有應邀女性能參加,我查出舞會的內幕真相時,心里很不舒服,卻又擔心你不慎吃虧,所以我運用關系,假扮被雇請的牛郎混入會場。”
柯以晴已經怔愕到說不出話。
“原以為你認出我才跟我上床,沒想到早上竟看到你留下的支票。”想到她真將他當成牛郎,用完便逃之夭夭,他黑眸半瞇,略顯不悅地瞠視她。“我是不是該感到高興,一個晚上的軟玉溫香還可以賺取一千萬?”她還真是大方。
“我……我不知道牛郎的行情。”柯以晴輕抿唇瓣,其實她當時只想遺忘已經發生的事,就算付一億也無所謂。
“如果當牛郎才能接近你,那我愿意考慮當你專屬的牛郎。”左聿半開玩笑地道。
年少時她曾經大膽的開口說要買他一晚,沒想到陰錯陽差下真的兌現了。
“我……”柯以晴輕蹙眉,突然眼眶泛出淚珠,兩串晶淚滑落臉龐。
“我開玩笑的,我沒有責備輕視你的意思。”她突然的淚顏讓左聿心慌,伸手抹去她的淚珠。
她一雙美目卻只是滲出更多的淚珠,他焦急地將她摟進懷里安撫。
“別哭了,以晴。”他輕撫她的背像撫摸小貓一般,意外她瞬間的軟弱。
“你為什么不早說?害我痛苦好久……”她雙肩輕顫,委屈泣訴,怪他總害她經歷痛苦。
“對不起,我隔天早上想對你澄清,可是你避不見面,即使我去你家好不容易見到你,才提了一句話你轉身就逃,甚至直接逃到美國,我以為你是想懲罰我過去的薄情。”他低頭親吻她的發旋,聲音低喃溫柔。
柯以晴有些困難的推開他的懷抱,“既然過去無情,為何這么多年后才想再來攪亂我的心?”她美眸帶著怨懟。
“以晴,我不是無情,只是害怕你被牽累,只能用消極的手段逼你離開。”他曲膝蹲在她面前,仰頭看著她。“當初阿宏轉嫁到我身上的龐大負債并不單純,那個地下錢庄的背后有人蛇集團掌控,他們不僅販賣女人,也販賣男人當男妓牛郎,只是跟對方交手几次后,他們知道我不容易對付,便把目標放在我所交往的女人身上。
“我好怕一旦被他們查出你是我的妻子,絕對會替你招來危險,所以那一陣子我故意跟很多女人往來,一方面想模糊焦點,一方面是想逼你離開,因為我知道憑一己之力無法保全你,我希望你待在家里避人耳目,偏偏你以為我為債務煩心,每天積極的外出打工。
“每天早上看你出門我有多憂心,看到你晚上平安進門那一刻有多寬慰,這樣心驚膽戰的日子讓我快瘋了。內心非常掙扎應該送你回柯家,但私心卻又不肯放手,因為一旦放手便承認了我的無能為力,便得實現我跟汪姨的約定,從此不能再干擾你的世界。
“因為愛你,不想放手,因為愛你,更不能害你身陷危險,所以,我只能選擇用最壞的方式推開你,讓你回柯家受到有力的保護,只是我告訴汪姨,我不答應與你從此再無瓜葛,總有一天,等我有能力保護你,可以正大光明站在你面前那刻,無論花多大的努力,我一定要再牽你的手。”左聿神情凝重地娓娓道出當年分手的無可奈何。
他黑眸幽幽地望著她盈上水霧的美眸,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大掌溫柔地包覆這雙他渴望再度牽起的纖手。
柯以晴再度潸然落淚,她沒想到那些日子的痛苦折磨,原來他比她更難受心傷。
“為什么……什么都不告訴我?”他竟然獨自承受那些壓力,為了她惶惶不安。
“說出真相,以你的個性不會心甘情愿回柯家,一定把自身安危拋一旁,無怨無悔的跟我共度難關。”左聿深眸充滿不舍,知道她為了他可以不顧一切,否則,當年他也不必那樣傷她的心逼她離開。
“以晴,冷落你讓你孤單這么多年我很抱歉,可是現在的我真的更有資格愛你,我絕對能保護你跟我們的孩子。嫁給我好嗎?讓我可以在全世界的人面前親手為你戴上戒指。”他捧起她的柔荑,低頭親吻她左手的無名指。
曾經,他私下給過她一顆小鑽戒,只是那時兩人的婚姻完全不能公開張揚。
柯以晴微微頷首,張開雙臂摟住他的頸項,眼淚紛飛如斷線的珍珠,唇角卻牽起一抹寬慰的,溫柔的笑。
尾聲
五星級飯店交誼廳衣香鬢影,參與盛會的全是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
台灣、新加坡及英國媒體都受邀到場做實況報導。
這是一場盛大的世紀婚禮,男主角是聞名全球的英國Victor集團旗下新加坡期貨公司的總經理,女主角則是台灣金融界舉足輕重的盛天金控副總,盛天金控董事長千金柯以晴。
盛天金控搶得先機,幸運的成為Victor集團合作的對象,如今又促成雙方一樁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婚姻,莫不更為人津津樂道。
燈光燦爛的舞台上,亮麗的新人一起高舉香檳,將金黃色的閃耀液體緩緩倒入香檳塔中,現場響起一陣祝賀的掌聲。
“左夫人,關于外界猜疑這樁婚事是場商業聯姻,你是否愿意表達意見?”一名記者搶先發問。
左聿在台灣商界露臉沒多久便發布結婚的訊息,他跟盛天金控接觸的時間并不長,難免會令人猜想商業利益聯姻的可能性。
“我跟以晴絕非利益結合,是真心彼此相愛。”一旁西裝筆挺、器宇軒昂的左聿代替回覆記者。“我們其實很多年前就認識了。”他攬著新婚妻子的纖肩,俊顏上洋溢幸福神色。
一襲低胸白紗,艷麗絕倫的柯以晴抬眸望他,有些懷疑他是否想揭露兩人年少的風風雨雨。
“我准備了一份禮物要送給摯愛的妻子。”他朝舞台邊的服務生點點頭,立刻按下大型液晶電視牆。
畫畫里出現一幀油畫,絢麗繽紛的線條描繪構織出一幅華麗抽象畫。
柯以晴一愣,這幅畫瞬間勾超她遙遠的記憶。
“這幅名為‘破繭’原作是我美麗的妻子以晴十七歲時得獎的作品,當年因為這幅畫讓我關注到她。”左聿一邊解說,一邊看向螢幕里不斷更迭的影像。
原本線條復雜的圖畫藉著影像動畫處理,將許多線條、色彩抽絲剝繭,精簡潤飾再組合繪制。
瞬間,呈現出另一幅全新的畫像,現場不禁一陣驚呼。
這是一幅人物畫像,畫中的主角是今天的新人,與婚宴會場大門擺放的大幀婚紗照相彷。
唯一相異處,是油畫里除了穿著婚紗禮服的新娘、新郎,兩人之間還多了一個嬰兒,白嫩的小臉上是恬靜幸福的睡顏。
柯以晴看著液晶螢幕里模擬出的全家福,眼眶驀地灼熱。
“這幅命名‘新生’的畫送給我一生的牽手。”左聿說完,下一刻,舞台上的大型布帘被拉開,一幀大型油畫呈現,幸福甜蜜的全家福嵌鑲在白色雕花的畫框里。
柯以晴美眸淌出品淚,沒想到他不僅費心的把她年少的畫作拿來作文章,甚至迫不及待繪制出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我們兩人的靈魂很早很早以前就被迫糾纏在一起了。”左聿對著在場的所有人笑道。
他傾身捧起妻子的臉蛋,低頭吻住她的唇瓣。
台下再度響起熱烈歡樂的掌聲,伴著無數的鎂光燈閃爍不停。
經歷這些年,他們各自孤獨走過風風雨雨,許多事物改變了,唯獨年少時那份炙熱的感情,沒有淡卻消逝,只是被塵封在彼此心靈深處,隨著歲月不斷升華堅固。
因為執著,所以痛苦。
因為執著,所以終將幸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