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民生
我叫中國民生銀行，簡稱民生。
話說當年，四大國有銀行形成壟斷之勢，民營企業因為得不到貸款而苦不堪言。這時候，一位智者降臨。他說：讓我們成立一家由民營企業入股的銀行吧！只有自己才能幫助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幫助自己”，這句話成了我的信念，我的支持。
有人說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激進膽大，用打通關系來吸引貸款，用欺騙來招收優秀的畢業生......還有人說曾看見我和財政部一起喝酒跳舞......。
那又怎麼樣？我在夾縫中生存和長大，我不想枯萎老去。我一定要讓那些國有銀行看看，我是怎麼一步一步，在他們的土地上建起我的城堡的。
很多外資銀行，甘於現狀，我從心底裏看不起他們。只滿足於一點點利潤，他們怎麼可能過得那麼悠閒？
國有銀行，我討厭他們。他們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一筆又一筆的貸款申請，農民貸款去農行，專案建設去建行，商業貸款去工行。他們不知道創業的艱辛，卻看不起我們。
沒錯，雖然早就知道，可是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再一次確定：我討厭他們。
但是......光大除外。
光大雖然是國家控股，可是卻遠沒有那麼威風。它經常向別人提及自己只是領養，不是親生的。
光大那麼溫柔，我替他感到難受。我很少會覺得難受。
每當有人問他，你一國有銀行，網點可真夠少...的時候，我總是想狠狠地揍那個人一頓。看著光大仍然在笑，我心裏想知道，這個人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嗎？要是我的話，一定會狠狠地回擊。
我和光大的總部在同一個樓裏。很多人路過西單的時候都會問，民生和光大幹嘛要擠在一個樓裏？
我覺得自己還是幸福的。
可是光大，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用擔憂的眼神來看我？
秘密
早上去總部上班，在樓裏看見光大，他告訴我，中國銀行成了奧運會合作夥伴。
當然。
我從窗戶看向對面。
繁華的西單。氣派的大樓。
中行大樓上面，錢幣的幣孔正對天壇。北京的中軸線。
他是不一樣的。
沒有人知道，連光大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將總部選在這裏。
——因為可以看見中行。
我向所有人說我討厭四大國有銀行。但是，其實，這四大國有銀行中間的一個，在我心裏挖空了很大一塊。
但我沒有過任何奢望。我知道，那只是一個夢罷了。
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太遠了。
不管怎樣，即使早就知道中行一定會拿下這個合作夥伴。我還是為他感到高興。
我回頭看看光大。他對我那麼好，又可以觸摸得到。
雖然我們誰都沒有表示過什麼，但是我覺得兩人之間已經有了一種默契。
沒理由再去想別人的。況且，我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光大的。
至於中行，還是繼續作為一個夢吧。
“你可以給中行打一個電話的。祝賀他。這是很普通的談話”。光大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我嚇了一大跳。回頭看看光大，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還是在笑著。
我忽然感到，也許光大什麼都知道。只是他沒有說，我也以為他不知。
他總是說我不坦率。我從來沒有當回事，現在想來，說不定是意有所指。
下午，我只猶豫了一小下，就撥通了中行的電話。
沒什麼好緊張的。就像光大說的，這是很正常的談話，只是祝賀而已。
“你好，中國銀行”。
聲音還是那麼好聽的低沉。在銀行業的內部會議裏面，我總是癡迷於這個聲音。但是中行，尤其是前些年，是非常不愛說話的。
“我是民生，恭喜你成為了奧運會的合作夥伴”。
“嗯”。
“嗯”？我有點不知道接下去應該說什麼了。他只回答了一個字，是不愛跟我說話嗎？那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說拜拜？這樣也太傻了。
說什麼呢......我覺得自己還在苦苦思索，可是嘴裏卻說出一句嚇了我一大跳的話。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晰地說：“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們離得這麼近，還沒有一起吃過飯呢。”
天呀我到底在說什麼？！真希望能把那些蠢話收回來！我錘了一下自己的頭，想什麼呢？
“今天晚上不行”。
果然！
這真是太丟臉了。我最怕的事情就是丟臉。比最怕還怕的事情是在中行面前丟臉。
“明天中午吧”。
......嘎？
西單好像也不是那麼吵鬧了。
第二天中午，我和中行一起出去吃了飯，就在西單附近。
走之前我跟光大說，我跟別人一起吃飯，不去食堂了。
光大沒說什麼，點點頭。
我經常和客戶一起吃飯的。
但是，總覺得光大知道我是和中行在一起。
管不了那麼多了。
這頓飯一定要去，這更像是一種多年積成的執念。
中行還是那樣，舉手投足都給人一種老大的感覺。
本以為會是一個美好的回憶。誰知道剛一落座，就看見了討厭的人。
中國工商銀行，也在那家飯店裏。
他一看見我們，立刻就起身走了過來。他好像專做討人厭的事。
按說這工行的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就跟個暴發戶似的？看不起人，以自吹、貶人和損人不利己為樂。
“呦，民生！竟然在這看到你。最近在哪發財呢？和中信華夏浦發興業他們搞了一個什麼？互相存取款不收手續費是吧？搞這麼個東西，客戶有增多嗎？你們六個加起來，營業網點有沒有人家一個多？嗯？”
看看！看看！
這是什麼人呀！變態！
這時桌子的對面突然傳來“哈”的一聲。雖然聲音很小，但我還是聽到，中行的笑聲！
我比最討厭還要討厭的事情就是在中行面前丟臉！
我怒視著工行，說；“至少我的信用卡業務比你要好！”
工行大笑的樣子讓我懷疑他已經喘不過來氣了。
再看看中行，他眼角唇邊的笑意更甚。
“真應該讓招商銀行過來聽聽”，工行繼續他譏諷的語調，“只不過是信用卡而已。我和中行都懶得花力氣。再說了，這句話怎麼也要等你贏了招行之後再說。哈哈。”說完，又邁著暴發戶樣的步伐走掉了。
中行還在看著我笑。
不明所以的笑容。
我趕緊扒了幾口飯。對中行說：我飽了，先回去了。
跟中行獨處的時間不超過一分鐘。
我恨死工商銀行了。
奇怪的工資
我一路摔摔打打，火氣沖天，回了民生總部。
光大看我這樣，也沒多問什麼。
下午下班之前，扣了遲到實習生的工資，心情略好了一些。
去找光大吧，中午太生氣了，都沒怎麼理他。
從光大那裏又聽到了一個不知算不算得上笑話的笑話：中行給員工發工資不發到儲蓄卡裏，發到信用卡裏。
“中行員工的數量很多”，光大說，“可能是想提高信用卡的開卡率吧。員工刷卡的時候，中行還能從商戶那裏收到不小的一筆”。
停了一下，光大繼續說，“銀行啊，真是太會算計了。”
心裏有一點不舒服。覺得光大好像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就是愛算計。不算計的話，怎麼能比得過別人？
“中行的年輕員工每個月都要從網上轉賬，轉到另一張中行的卡裏。聽說只有這樣才能免掉取現的手續費。”
“年輕員工”，.......這真是一個有意思的詞。
讓我想起了第一次進中行大樓的情景。
那時我才剛出生不久。參加一次在中行大樓舉行的內部會議。中午的時候，大家一起在食堂裏吃飯。
飯菜的價格嚇了我一跳。民生的員工吃飯都是免費的，這裏居然這麼貴。我感到中行的員工也未必像外表上看起來的那麼光鮮，說不定，實際上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我小聲地問光大，中行員工的工資那麼低，為什麼食堂的飯菜會這麼昂貴？
光大還沒開始說話，另一邊工商銀行的聲音涼颼颼的傳來：“對底層員工來說呢，確實貴了點。但是對於中層以上的員工來說呢......哈哈！你還是不知道的好。這個世界很殘酷的。”
我第一次察覺到，中國工商銀行原來是這麼的討厭。
雖然我年輕，但我不喜歡被人看不起。
“民生？”光大叫了我的名字，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現在的情形跟那時一樣。只有年輕員工才會想方設法的把工資弄出來。其他員工的話......大概是不需要取工資的吧。
“很多其他的公司也把工資發到中行的信用卡裏”，我說，“中行還真是喜歡強人所難呢。”
這些當做工資卡的信用卡，額度大多是零。中行只賺不賠。儲蓄卡的話還要給利息，信用卡的話......連利息都省了。
“是啊”光大說，“但是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員工也這樣狠。”
中行的那份強勢時與生俱來的。他不需要去遷就別人。想要做什麼的話，是不需要照顧別人的想法的。
如果有一天，中行落魄了，那份強勢會隨之消失嗎？
如果中行變得不像中行了，我還會喜歡他嗎？
我趕緊搖了搖頭。這真是一個荒唐的想法。
中行怎麼會落魄？
但是，一旦想到了什麼可乘之機，思維就會無法停止的亂轉。哪怕，明知，那根本不可能發生。
如果.....如果中行不再那麼高高在上，我是不是就有了接近的機會？
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平等的相處？
那時，他會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嗎？
如果那個時候，我已經功成名就，我一定會傾盡所有的幫助他，拯救他，讓他東山又起，不再傷心。
這是我的義務。
一想到這裏，我渾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
我為這沸騰的血感到悲哀。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給個分分嘛。。。
擺攤
身為一家銀行，擺攤是重要的工作之一。
擺上桌椅，鋪上桌布，支起陽傘，豎起廣告。
把裝滿宣傳冊申請表還有贈品的大麻袋放在一邊。
看看左右兩邊。
左邊是招商銀行，右邊是中國農業銀行。
招行的攤子前，年輕的帥哥美女絡繹不絕。這廝的名聲真是好。
道貌岸然的典型。
扮豬吃老虎。
招行的贈品是一副傻氣沖天的招行撲克牌，或一聽孤苦伶仃的百事可樂。
真是寒酸。
相比之下，我的瓶瓶罐罐真是好看。
扭過腦袋，再看看中國農業銀行。
贈品堪稱豪華。
天堂傘！米奇大抱枕！
所以他的攤子前人也不少。
我探過腦袋過去一看，農行正在向一群人講解：我們銀行的信用卡，最低額度是500......
我瞅瞅自己的，最低5000。再瞅瞅招行的，最低3000。
那群人搶過抱枕，呼啦一下！又擠到招行的攤子前。
“農行的卡咱們可以不開！開這個招行的！農行不開卡也沒有年費哦！”
我看看農行，他一臉傻兮兮的樣子。
“喂，農行”，我問，“你辦出去一張卡大概賠多少？”
農行露出一副乾癟的樣子，拿出計算器來算：“贈品...制卡...客戶經理的提成..人工審核...郵寄...嗯...大概...一百多吧！”
真的是很可憐。
“喂，我說”，我繼續說，“你就不能膽子稍微大一點嗎？500的額度，誰開你的卡呀。”
農行一副羡慕的表情說：“我不行的。我擔心得睡不著覺。如果這個人不還錢的話，怎麼辦呢？”
我很受不了：“風險才能產生回報，這你都不懂？”
農行說：“啊...懂的。可是懂和做是兩回事，呵呵。”
我懶得理他了。
這就是有錢人家的傻小孩。
成天傻兮兮。
幸好父母給找到了好工作。
八月，學生開學。
學長愛慕學妹學妹暗戀學長學長甩了學姐學弟牽手學妹的季節。
我靠在椅子上曬太陽。
光大問我：“你不去校園裏面巡迴擺攤嗎？”
我靠在椅背上優哉遊哉地說：“不去！學生兜裏能有幾個錢？”
光大皺皺眉，欲言又止。
終於，光大還是對我說：“民生，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麼嫌貧愛富？”
我騰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嫌貧愛富？你以為你自己有多乾淨？！大家都在這個圈子裏，誰比誰強多少？不都是劫貧濟富？光大，你少教訓我。我告訴你，我忍了你好幾年了！不要總擺出一副想要感化我的臉孔！”
光大愕然地站在那裏。看著我，不說話。
我又重新坐下。也抬起頭，看著他。
在沉默的時間裏，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之後光大轉過身，離開了。
留下我一個人坐在溫暖的陽光裏。
我是故意的。
我故意那樣說。
我知道光大跟我不一樣。
可我就是想把他變得跟我一樣。
不這樣的話，我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我想上市
接下來的幾個月，倒楣不斷。
為喵我總是這麼倒楣。
香港聯交所終於通過了我的上市聆訊。
現在回想起那個時候的興奮勁兒，只覺得心裏發酸。
還以為可以去香港了。
我甚至已經想好了如何在輪船上，向國有銀行得意地揮手。
結果，只差臨門一腳。
萬事具備，東風卻沒有來。
只有一個原因。
中國工商銀行，宣佈明年在香港上市。
又被大家嘲笑了。
工行還故意打電話來。說了一些類似于“對於投資者來說，買我的股票還是買你的股票，真是好為難呢”之類的話。
有什麼好為難的？
他明知不會有任何為難。
明年是什麼情況，想想也知道。
工行得意的來，得意的走，重重的一揮手，帶走好大一片雲彩。
我不能上市了。
雖然認輸很一件很痛苦的事，那也比以小石頭擊大石頭要強。
我一連幾天都難過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一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有時半夜醒來，很想把工行叫出來問他：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賽場失意，情場也不得意。
蘇格蘭皇家銀行，好像在勾引中行。
這個傢伙，長得很妖媚，身段也好，最喜歡穿格子的衣服。
他會彈奏那些我一點都不懂的樂器。跳那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舞蹈。
大家說他有皇族的高貴氣質。
我可看不出來。
自以為了不起罷了。
我還聽說，他們兩個已經是戀人。
真希望是假的。
不然我會受不了。
中行喜歡的人怎麼可能是那個樣子的？
中行值得最好的。
我一直在遠處默默地看，就是因為這樣。
如果最後，是這樣一個傢伙，豈不是一個大笑話？
我抓起電話，撥通了中行的號碼。
“你好，中國銀行。”
“我是民生”，我著急地說，“你還是不要賣那麼多股份給蘇格蘭皇家銀行吧！這幾年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引進外資失大於得。如果他們出了問題，立刻就會減持。如果他們覺得你出了問題，也會立刻把資金抽空。那時你的股價就會大跌，很危險的。”
在我說話的時候，那邊一直沒有聲音。
中行只在最後的時候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有我自己的主意。”
我感覺眼前的東西好像黑了一下。
這句話翻譯過來，等於是在對我說：“民生，你是我的什麼人？”
我的建議中行一點都不會聽。
因為我這個人在他心裏面一點都不重要。
我掛下電話，傷心的感覺再次湧上來。
兩天以後，209億中行股票歸蘇格蘭皇家銀行持有。
占總股份的8.48%。
這麼多的數量。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我想，也許中行真的很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每章結尾都虐一下民生。哦呵呵呵呵我真是惡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