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繼大鑽戒之後,麥驥超滿心期待著當新郎,但這件事就像投到水裡的石頭,咚的一聲,沒了下文。
一個月過去,麥驥超迫不及待的又送上一棟大房子,再度強烈表達抱得美人歸的決心。
不過,熊曼萱卻忙得沒空理他。
因為辛止水出事了。
「為什麼?」帶著未來麥太太置看新房子的那一天,得知事情真相的麥驥超忍無可忍的大叫:「辛止水跟陌生男人發生一夜情,這到底干你什麼事啊?」
這種事情也值得雞婆瞎操心!
一夜情也可能是一段情的開始,男歡女愛的事,誰也說不定的。
「可是水水受了這種傷害,我怎麼還能不聞不問的跑去結婚……」
「沒人叫你不聞不問!」冷靜下來,試著講道理。「你當了麥太太以後,還是可以繼續關心辛止水,友情跟愛情,根本是不衝突的兩件事!」
「但是……」熊曼宣握著新房予的鑰匙,一方面感動得恨不得立劃找個沖父柬證婚,就地當個麥太太,一方面……「水水遇到這種不幸,我太幸福的話,怕會刺激到人家嘛。
「很好。」麥驥超習慣性爬梳了下頭髮,卻不習慣的愣了一下,原來熊爸爸看不慣男人留長髮,為了取悅岳父,他硬是剪掉了蓄留多年的青絲,理了個傻不拉嘰的大平頭。「很好。」那刺猾般的短髮扎進他的手,也刺進他的心,「你就繼續跟辛止水糾纏下去吧,我不奉陪了。」
說完,他抓起安全帽,就往新房子外面沖。
回到安家,小透已經睡著了,至於晚歸的父母,也因為他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業,加上不再認為養子會威脅到小透繼承麥家產業的雙重因素下,即使碰了面也能偶爾聊上幾句,畢竟麥驥超是麥家領養了二十幾年的養子。
照例跟養父母客套的聊了兩句,回到房間,麥驥超孤獨的躺在床上,內心卻對這種過於表面的感情感到有些厭煩。
多渴望有個真正的家,無奈婚事卻一波三折。
也許應該去找別的女人,繼續苦苦巴著熊曼螢的話,搞不好她會以為自己當真沒人要暱。
打定主意,明天就找個看得還順眼的女人約會好了。
結果他沒用,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每一天,在店裡兩人表現得就像主雇般的正常,打了烊,正想約她吃個「和解」消夜什麼的,熊曼黃卻二話不說的就往外衝。
算了!不吃拉倒!
偏偏回到家,他又在等待熊曼萱的電話裡度過時光。
結果一個月過去,什麼都沒有等列,熊曼籬就是不理他。
終於耐不住,他打烊後跑去按熊家按門鈴,熊家人看到他,卻一剮見了鬼的樣子。
「你怎麼到這來了?"熊父問。
「我來找萱萱,請問她在嗎?」
「她搬到新房子去啦!」熊父攤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說是為了早點學會獨立生活,住在家裡會養成惰性,我們攔也攔不住,只得讓她去了。」頓了……下,「怎麼?你們小兩口在店裡天天見面,這種事情她都沒跟你說?」
「大概……」麥驥超沒砸予的摸了摸鼻子,「是我忙得忘了。」
「難怪葭黃最近心情不好,存電話叭起來無精打~,原來是……」熊父知趣的打住,不在下說,「俗話說,相愛容易相處難,何況我們萱萱本來就是個被寵壞的孩子,還清你譬多擔待她一點。」
「沒有,萱萱很好,都是我的錯。」
話雖如此,一轉身,麥驥超瘋了以的跨上二重型機車,風馳電掣的朝兩人末來的新居飆去。
那是一棟位在台北市郊,造鍛優雅的獨棟別墅,可惜買下它的人,此刻心情不但一點都不幽雅,而且還相當暴戾。
砰砰砰的,連門鈴都懶得撥,他存銅造的門板上猛拍一陣。
熊曼萱沒好氣的打開門,「你來幹嘛?」
「你一個人又在這裡幹嘛?」
「要你管!」
他偏要管!
拂開擋在門口的小身影,大步往裡面衝。
猛地一看,眼珠子凸了出來。
原本空蕩蕩的客廳裡,沙發茶几窗簾電視音響一應俱全,矮几上甚至插了一盆新鮮的花朵,一個家該有的樣子,這裡顯然都具備了。
「這些是……」
「爸爸媽媽給我的嫁妝。」不只這些,還有廚房裡的廚具,房間裡的寢具,都是爸爸媽媽費心挑選,找人運來,就怕寶貝女兒一個人在這裡過得不舒服。
「嫁妝?」這兩個字像火一樣燙傷了他;「你還知道自己應該嫁人了?」
「但不一定是要嫁給你!」
「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通了,與其勉強結婚,你也不可能跟水水和平相處,可是你們一個是我愛的男人,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與其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倒不如……」她心一橫,「我們現在就分個清楚好了。」
「搞了半天,原來你想的是這種事情?」
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成天想著該怎麼搏小美人一燦,小美人想的卻是如何把他甩了?
不覺一陣氣血攻心,麥驥超掉頭就走。
隔了幾天,他又後悔了。
下班以後,再次造訪,不再用力敲門,乖乖的按了門鈴。
兩人心平氣和的談了一晚。
話題還是盡繞著辛止水打轉。
沒辦法,誰教熊曼萱的好朋友水水又遇到大麻煩了呢!
從一夜情到大麻煩,人家的生活可真是大躍進啊,而他卻還在原地踏步。
「什麼麻煩?」譏諷歸譏諷,他對辛止水也算有點情分,又關切的問道。
「跟她一夜情的男人找到了她,然後又對她糾纏不清,那個男人是個律師,不但聰明,還帥得像個魔鬼……」
「等一下,你講的該不會是那個叫封夜城的傢伙吧?」麥驥超突然想起來,那大律師約了他們小兩口好幾次,但是麥驥超都剛好忙得走不開,只好派熊曼萱一個人當代表,反正只要有得吃,她一個人可以當兩個人用。
只不過熊曼萱跟人家吃過幾次飯後,開始成天封夜城長封夜城短,說人家有多體貼、多善解人意,好像他這個未婚夫是個什麼部不懂的畜牲,激得麥驥超難免興起跟對方一較長短的念頭。
然而皇天不負苦心人,那個較量的機會終於來了。
那次熊曼萱跟辛止水去逛街,麥驥超在後面當提東西的苦力,結果兩個大小姐逛完了街,熊曼萱見天色晚了,命命麥驥超騎車送辛止水回家,還說什麼:「如果沒有把水水平安送到家的話,你也不用回來了。」
簡直不像話,這女人還沒當成麥太太,就把他踩得扁扁的,而且他連存折印章提款卡什麼都交出去了,每個月熊曼萱發出兩千元零用錢的時候,還故意對他耳提面命--「省著點用喔!錢很難賺的。」
要不是他不煙不酒又不賭,兩千元連塞牙縫都不夠。
可是一旦抗議,那小女人又會把「勤儉持家」那一套搬出來說個沒完沒了。
算了,兩千元就兩千元,送回家就送回家,都聽她的,行了吧!反正改天逮到機會,總有辦法回整她。
結果那一送,他意外的見到了熊曼萱成天讚不絕口的男人。
那男的帥是帥,不過看起來像個凶神惡煞,看到辛止水被摩托車載回來,氣得像是想吃人。
更好笑的是,麥驥超隨便挑釁個兩句,那個大律師就瘋了似的想揍人。
總之,男人吃醋的樣子還真難看。
回程的途中,麥驥超不禁想起自己吃起醋來,大概也很難看。
因此他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胡亂吃醋了。
可惜誓言維持不了多久,因為在擬妥婚期之後,爆發了一件更驚人的消息。
辛止水懷孕了!「怎麼會這樣?」麥驥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知道,結婚的事情又泡湯了。
雖然他們早就不避嫌的住在一起好一陣子,但那畢竟踉正式的婚姻不一樣,而且他還必須給熊爸爸、熊媽媽和兩個熊哥哥交代,如果他們以為他存心欺騙熊曼萱的話,那可怎麼辦?
不過他這廂急得要命,熊曼螢卻根本沒有把心思放在迫在眉睫的婚事上,還誇張的背著他偷偷取消了喜宴,連印製喜帖的工作都喊了暫停。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像太太一樣讓他抱在懷裡睡覺,白天替他管帳,下班回家操持家務,他拚命想把名分塞給她,她卻硬足往外推。
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我什麼也沒想。」熊曼萱憂心忡忡的說,「我只是替水水擔心。」
「所以呢?」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滴下來。
「如果可能的話,以後我會把水水接到這裡來……」
「她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生活,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只是想,以後如果她生了的話,要接她過來坐月子。」
「那是……」他掐指一算,「那至少也該是好幾個月後的事。」
「還育九個月。」熊曼營說,「水水才剛驗出來有懷孕跡象而已。」
「那封夜城呢?」
「水水說他是個混蛋。」小臉染上氣憤的紅暈。
「而她不願意嫁給一個混蛋?」麥驥超問。
「沒有女人願意做這種傻事。」好聽的嗓音說著斬釘截鐵的話。
「難怪。」摸了摸下巴。他忽然哼了一聲。
「難怪什麼?」她怪異的看他一眼。
「難怪你遲遲不肯嫁給我。」他捏緊拳頭,「原來你也當我是個混蛋。」
「我沒有。」
「你明明就說過好幾次。」
「那是我以前不瞭解你,才會說出那種話。」
「現在你就瞭解我了?」
「我……」熊曼萱低下頭,「我知道你一直在忍耐我。」
「我沒有忍耐你!」麥驥超發出沉重的歎息,「我一直在等你戴上大鑽戒,出去炫耀你是麥太太……」頓了一下,「但又怕根本就不會有那麼一天。」
接下來好幾個禮拜,他們沉默的分躺在床的兩側,同床共枕卻沒有做愛向來不是他們的風格,即使在黑暗中,彼此都強烈的察覺到對方的存在和需要。
終於,有一天晚上,耳邊傳來一陣極端壓抑的哭聲。
遲疑了片刻,麥驥超終於忍不住挪過去,將她擁入懷裡。
這是數星期以來,久違而強壯的手臂再一次圈住她。
熊曼萱突然驚覺自己是多麼的需要他,他的觸碰和關心對她而官又是多麼的重要,而這些被冷落的目子她又是多麼的孤獨。
「怎麼了?」黑暗中,溫柔的大手拂開她額前的劉海,並拭去頰上的熱淚。
但她哭得太厲害了,無法同答,只足拚命的吸氣。
而他不敢抱她太緊,既怕傷了她,更怕自己猛烈湧上的慾望會壓垮了她。
「我覺得好累。」她緩緩的止住眼淚,把頭擱在那思念已久的肩膀上,歎息著。
「這些日子像是地獄!」黑暗中,黝黑的眼眸攫住她們,輕輕撫那細緻的面頰,麥驥超響吶的說:「我再也不想假裝堅強了。」
「我也是……」她幾乎忘了自己有多愛這個男人,辛止水未婚先孕的事情,把她弄得暈頭轉吲,以至於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人而不自知,幸好及時悔悟。「我是你的,阿超,不管有沒有那張證書……」她低語,「所以請你不要再跟我賭氣,永遠不要……」
他溫柔的捧起那張在黑暗中散發潔白光芒的臉,腦中忽然閃過她為了救一隻垂死的小黑貓斯不惜威脅的跳車,以及明知道可能遇到騙子,還是把身上的餞都掏給陌生人的畫麗……怎麼會忘了那些事情啊?
明明知道她是個多麼甜蜜心軟又善良的女孩,又怎麼忍心看自己最好的朋友受苦而不鼎力相助呢?
就是因為這些,他才愛她,怎麼會反過求生氣惱怒呢?
該死,真是該死喇!
就算要等到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只要一息尚存。還能手牽手走進禮堂,他又何必要急在哪一月哪一年呢?
「不會了……」大掌懺悔的捧起濕濕的小臉,嘴唇輕輕吻著久違了的柔嫩唇瓣,「從這一刻開始,我再也不會跟任何人吃醋了……」
「我不得不說,麥驥超……」
他等著那兩片嘴唇吐出最甜蜜動人的情話,沒想到可愛的大眼睛猛然一瞪。
「我真想捶你!」
而她也真的這麼做了。
麥驥超任由她捶個夠。
「我有一個比捶我更好的發洩方式。」大掌輕輕包裹住那小小的手,「你想不想試試看?」
「我不相信你現在還有力氣……」小手的主人臉紅了。
「我不會放過每一個向你證明自己的機會。」
強壯的手臂滿是歡愉的擁住她,心裡不斷的催眠自己,她已經是他的妻子,是他寒冬過盡的春天、黑夜過盡的光明。
但願辛止水和封夜城,以及他們未出生的孩子,也能找到屬於他們的春天。
親愛的主啊!求禰別再讓他們來煩我可愛的妻子了。
阿門!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