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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利劍(上+下+番外) BY 空夢 (現代 忠犬)

利劍(上+下+番外) BY 空夢 (現代 忠犬)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dream_catcher 您是第29056個瀏覽者
很多年後的一天裡,陳東問我:張健,如果那次我放手,我們真的余生都會至死不相往來?
  我沒有回答他,我忙著替我的狗洗澡,沒空搭理他。
  利劍1

  我小時候脾氣暴躁,對什麼都不耐煩,誰多說兩句我就甩頭走人,我媽煩我這個倔脾氣,送我去書畫老師那裡學書法,由衷地希望我能陶冶一下情操。

  花了大價錢請了城中挺有名聲的一個老師,招了我,每次進門那老師都叫師母盯著我別把他的寶貝花瓶砸了。

  因為第一次見面,我就一不小心把他漂亮的青花瓷制的煙灰缸給弄碎了。

  師母是溫良嫻淑的那種女子,老師的話她奉若金言,果真每次打我一進門開始,漂亮的杏眼就直盯著我打轉。

  那時實在年小,要不,我非得誤會她對我……有點意思。

  陳東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他叫我老師叫師兄,他父親就是城中最有名的書畫大師,名下弟子不多,但個個都是數得出來的角,晚年得了這麼個兒子,自從學會在地上爬之後就成了他們那旮旯最淘氣的孩子。

  我趴在書桌上練鬼畫符的一個月後,陳東出現,帶領著他一大票尾巴蟲浩浩蕩蕩推開了老師院子的門,腳還沒進就說:「師兄,我來這邊玩,給我口水喝。」他衣服上盡是泥巴,臉也黑黑的,我瞥著眼瞧了眼一群髒孩子,不耐煩了,把剛寫的一頁張扔了,繼續下一張。

  師母倒是顯得很高興,趕緊著回房子裡頭拿水去了。

  原本在看古書的老師也一別於平時嚴肅的臉笑著說:「陳東,玩到這邊來了。」

  「嗯。」野小子滿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把臉:「剛忙完了打仗,渴了,跟師兄來要口水喝。」

  院子裡一剎那擠進了七八個搗蛋鬼,鬧騰得跟裝了滿院子的蚱蜢一樣,簡直沒法安靜下來了。

  我不耐煩,甩了手,准備下課回去。

  老師被圍在那群孩子中央,我也懶得過去打招呼,推開院子的門就要出去。

  「喂,那個人,穿白衣服的,你干嘛去啊?」大大咧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回過頭,眯了眼,看著那花臉,心裡頭有點著怒,沒人敢用這種肆無忌憚的語調跟我說話。

  「師兄,你徒弟啊?」大花臉轉過頭,問著我老師。

  老師剛點了頭,他就迫不及待地轉過頭說:「喲,那我就是你師叔了,小子,過來,叫師叔,來磕頭。」

  當下,火從心底冒出,我憤怒至極,但捺於這個老師平時還不錯,我按下脾氣,沒沖過去揮那小子一拳頭。

  回過頭回了家,告訴我媽我不再去那個老師那裡。

  我媽憤怒,我更憤怒,無奈之下雙方妥協,再請另外的老師繼續陶冶情操。

  而陳東,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我跟他,水火不容。

  利劍2

  事實上,沒過幾天我就重新回到了前面那個老師那裡上課。

  原因是在拜另一個師父前的那一刻,我把他們家向我撲過來的京巴狗一腳給踢了個半死。

  再多的錢,再多的禮,那老師死活都不收我,大門一關,不許我家人進。

  很多人憤怒,包括我一向不容易動怒的父親,一巴掌揮了過來,我一閃,躲過,他更憤怒:「我抽死你這個逆子。」隨即過來,兩手都用上,一手揪住我,一手就往我臉上狠狠地摑。

  我委屈,也憤怒,但不敢回手,怎麼說他也是我老子。

  我媽在旁邊吼:「張國華,你手輕一點,打壞了腦袋他就真成傻子了……」我媽一把過來抱住我頭,哭:「本來就挺傻的,再傻成什麼樣了,將來討媳婦都會討不著了。」

  我怒得根本沒法言語了,只好讓她沒完沒了的哭訴著我傻,也沒輒,誰叫她是我媽,說我傻我就傻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爸還是挺生氣,但無奈我媽護子心太切,轉身就憤然離去,當晚就不許我跟他們坐一個桌子吃飯,明擺告訴我我不是他兒子。

  我奶奶把飯端到面壁室裡,摸了摸我的頭,把雞腿撕成條塞進我的口裡,笑得很慈祥,說:「別跟你爸計較,你這脾氣其實是隨了他的,奶奶回頭教訓他去,咱們健健不生氣。」

  我原本沒食欲,聽奶奶這話一說,大嚼著雞腿,打算原諒我爸得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說他也是我親爸不是,他不認我我認他。

  「你說你爸多狠啊,下手那麼重,要是打傻了,可教奶奶怎麼辦啊……」我奶撕著撕著雞腿,眼淚汪汪了。

  這下,我是真傻了,原來,在我奶奶心裡,其實我也是一傻子。

  我咀嚼著雞腿,回過神隨便地抗議了一句:「我不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是我奶奶,說我傻我就傻吧。

  但顯然,在我爸眼裡我不是一個傻子,而且聰明得讓他頭疼,在我打開他的第三個保險櫃把爺爺留給他的玉器掏出來時,他就恨不得把我的手給廢了。

  他先是嫌我腦子,這下,連我手他都看不上眼了。

  在不能憤怒得滅了我的前提下,我爸只好認為我可能在中國博大精深的書畫深淵裡能繼續修身養性陶怡情操一些,重新找上了我前面的老師,哈著腰笑:「林老師,我這逆子,還得您教,拜托您了。」

  我爸怎麼說也是城裡一有身份的人,林老師盡管面容抽搐,無奈涵養太好推拒不過,只好又將我這禍害留了下來。

  那天陳東也在,在旁可著歡地磕著瓜子聽著我爸跟老師說話,拿著眼要笑不笑地斜瞥著我。

  我爸一走,他在背後喊:「叔叔慢走。」

  然後回過頭看著我,伸著食指勾:「小子,過來,給師叔磕頭。」

  我當下毫不含糊,把桌上的茶杯一抓欲向他砸去……

  「使不得。」驚惶失措的聲音,來自師父跟師母的口裡。

  我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又是景德鎮的青花瓷,罷了,松了手,放到了桌子上,不過,我拳頭握了起來,想著握了也不能白握,遂往那個笑得兩排牙都露出來了的猖狂小子走過去。

  利劍3

  事實上我拳頭還沒揍到他身上,那小子就用腿掃了過來,害我一踉蹌,吃了個狗爬屎。

  我怒得在地上一跳而起打算復仇時,門外面就竄進來幾條狗,紛紛狂吠:「老大,這小子就交給我們來伺候……」一頓拳腳相踢,驚得在旁的師父師母又在叫著:「使不得……」

  我邊打邊翻白眼,身上早中了好幾招,疼得很,趕回頭得跟我媽說說,這年頭,早就不流行文什麼雅了,拳頭說話比較實在,符合生存觀念。

  師父在旁叫:「陳東,快叫他們住手,唉呀,我的玉瓶……」

  一片驚亂中就聽見陳東大叫了一句:「兄弟們,收手……」

  手是收了,我也給趴地上了,我盡量把眼睛睜開,看著那居高臨下看著我的身影想,這個人,老子要折磨他到死。

  事實上,我做到了,在很多年後。

  陳東想什麼我不知道,反正之那架之後我師父那院子裡就常見他身影,在我身邊打了幾個轉轉,什麼也不說就走了。

  人走是走了,但會留下的有精制的什麼小木槍之類的,有時還有奇異果那時候挺稀罕的吃的東西之類的,師母笑著說是陳東在給我請罪,討好我來著。

  我是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過,這個人,我現在不想再跟他打一架什麼的,自那架之後,我骨頭錯位,是給醫院的車給拉走的。

  我爸又火了,平時笑面虎的老頭怒得要叫人去踏平那書畫大院的門,還好,我媽給攔住了,說:「你今天踏平了他家的門,改明兒他來踏咱們家的,兒子到時候連個養傷的地方都沒得了。」接著就是大哭。

  然後,我奶也接著哭,埋怨那小子家怎麼是跟我們家旗鼓相當的家勢,要是差一點點就可以報仇過去了。

  於是,基於是小孩子鬧事,而陳東的家長也拖著他來陪了罪,這事只好了了。

  而陳東在那之後,就在我身邊鬼鬼祟祟,對上我的眼就是笑得露出白牙齒,就像一頭凶狠的卻又要向人討好的狼,看得我一陣生寒跟厭惡。

  我討厭陳東,無庸置疑。

  陳東討不討厭我,關我屁事。

  他來我們家陪禮陪了好幾次,陪得跟我奶熟了,就央求老人家說:「張健不理我,我怎麼討好都不管用,您幫我說說情去。」

  他搗鼓地敲著我奶的腿,我擔心他那賤手一個沒落實了敲疼了我奶,冷冷地把那爪子打開,跪我奶面前,輕柔地用手抓捏著。

  陳東僵了臉,揉揉手,也跟著跪下,又朝我奶諂媚地笑……

  「小孩子不記隔夜仇啊。」我奶還是特慈祥,老人家記性不好,不記得前段時間暗地裡拿著她的小剪刀扎著布人要幫我報仇的事了。

  陳東來了幾次,我特別煩,對我媽說:「他再來,轟了出去,不轟,我自己滾。」

  我奶記得我是她親孫子這事,老臉一板:「不能讓他來,哼,欺負我家乖孫。」

  於是,陳東在我家絕跡,這讓我覺得高興,尤其當我發現我的骨頭愈合得可以跟人干架時,看見陳東稍微心情好了一點。

  那時候,我連做夢都是腳踩在陳東臉上的。

  利劍4

  我還是去找了陳東干了一架,以報前仇。

  我躲一小巷子轉彎處等陳東剛過來就踹了他一腳,玩了個陰,而陳東一跳起來,揮拳就來,看清我,收了手,但我拳頭已經打在他臉上了。

  於是,陳東也怒了,看我的眼睛火騰騰地還帶點委屈,我權當看花了眼,一腳掃了過去,陳東沒有示弱,狠命地一腳踹我肚子上,疼我一哆嗦差點倒地。

  丫的,是個男的,就該這樣,前段時間這白眼狼那假惺惺的模樣差點沒把我惡心死。

  那架終於成功被我挑起,兩人都有非常強烈的戰斗氣息。

  那架打得天昏地暗,我又在醫院裡躺了半個月,陳東躺我隔壁房,不過只有二天就出去了。

  這次我爸提了我去陪禮,陳老先生眯了眼,笑容可掬地說:「小孩子打架,沒事。」估計看我比他兒子慘,也就不計較了。

  我爸恨鐵不成泥,如果不是我奶跟我媽護著,我也就被他逐出家門了。

  陳東自這之後就不出現在老師家,這樣過了一年,我爸看我那脾氣還是又臭又硬,倦了,跟我媽說:「你生的這孩子……」爾後是長長的一聲嘆息,像是「無藥可救」之類的意味。

  我媽瞪著眼睛:「他也是你兒子。」

  不過,她也沒輒,我依舊是上了課回頭他們多說兩句我就玩兒消失,這課我也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的,到了最後,干脆不去了,我爸拍的板,說,省錢。

  再次見到陳東是高中,分班好死不死我跟這王八蛋一個班,湊巧他還坐我後面,當時我們一打招面,我覺得我連眼睛都可以發射出冷箭,而陳東,要笑不笑地扯著嘴角,很難看。

  我進的那學校是市第一重點,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爬進來,我成績不上不下,我爸也是費了一翻功夫把我折騰進來,而班上第一名是陳東,於是老師說了:「你當班長。」

  很好,他是班長,我已經在想回去跟我爸說我要轉校會不會被他拍巴掌?還是據實以告以前我打輸了兩次的王八蛋跟我同學校還同一個班他還是班長鐵定以後會有事沒事就盡找我麻煩?而我一麻煩來了肯定不是躲而是抬頭迎上然後再次進行第三次惡博事件然後以我進醫院再去陪禮而告終?

  我沈穩地判斷出後果,也不覺得打不過陳東有什麼丟臉,丫的,這小子足足高老子一個頭。但是我還是沒有跟我爸去進行一次「親切的」墾談,因為我這人比較傲,德性非常差,這次被我奶跟我媽的眼淚逼著進了這所高中後,我就跟我爸放話:「我是個男人了,我的事自己處理,以後你少來管我的事。」

  所以,盡管我後悔我放話的時間早了那麼一天,但這事我還是開不了口跟他說的,我的最後結論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小子再欺負老子,捅他一刀大不了去坐班房,我還未滿十八歲,應該可以還減刑什麼來著。

  我做好打算,心安理得,第一節課就睡了下,早上我奶一大早就進我房間跟我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之類的話用以表達她對她愛孫進入高中的祝福之情,偏我還得裝全神貫注以示我對她的聽話,累得我一大早就沒精神,乖孫不是那麼好當的。

  因為是第一天上課,每個老師都是走過場,我迷迷糊糊地睡著,等著那幫子噴口水的為人師表的人類走掉好回家繼續睡……我正想忽略前頭那個大嗓門說他是物理老師的人的聲音進入第二階段的中程序睡眠,後面有人挫我後脊梁骨,我只迷糊一秒,一想起後面那人是誰,反射性全身神經都緊繃起來了,惡狠狠地回過頭大吼:「你他媽的挫老子的背心,找死……」

  全班鴉雀無聲,回過頭,前頭的禿頂老師鐵青著臉滿眼怒火盯著老子我。

  梁子,再次義無反顧地結下,陳東,老子跟你耗上了。

  那免崽子,亮晃晃的白牙閃得我眼紅,我沒再次回頭,但我知道陳東這輩子如果不死我手裡我他媽的是絕對死不瞑目的。

  利劍5

  我在教室門外站到下了課,實在是困得不行站著睡了會下課鈴就響了,走到教室的位置,陳東伸過手,拿出一個筆記本。

  「給。」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坐下。

  「這節課的筆記,剛才老師列出的第一節的重點。」

  「陳東。」我回過頭對他笑:「你他媽的別煩我,我跟你說一句話都嫌惡心,真的,你別惡心我好不好?」

  陳東的臉綠了綠,他低下頭隨即抬起,很認真的說:「你就這麼討厭我?就為我打了你一次?我那麼賠禮你都不饒?」

  「你讓我惡心。」我冷笑了聲,作了陳案結詞,如果有天生看一個人不順眼,那麼在我眼裡陳東必是那個人。

  後面那人不說話了,下了課,我歸心似箭,找我奶奶談心,跟她說:「奶,學校不好,同學也不好,我得轉學。」

  我奶耳朵有點重聽,把小皺巴臉伸到我面前,「啊,什麼?乖孫,你要跟奶說什麼?」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她一見我就會這樣笑得樂呵呵。

  我動了動嘴,想跟她提起陳東那王八蛋,不知怎麼地,我老是不想跟他呆同一個地,呆久了就更心煩氣躁,不是想抽他就是想弄死他。

  「乖孫,餓不?」我奶摸著我的頭,小老臉都快讓她笑成一團了。

  我站起身,沖著她的耳朵喊:「餓了,你陪我去吃飯。」

  我奶趕緊站了起來,拉著我的手,喊:「孩他媽,趕快上飯,我乖孫要吃飯了。」

  我無語,只好讓她拖著走,那話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的,盡管她會依著我,但是……我還是不讓她煩心吧,免得那小老腦袋裡總是想些有的沒的,把自己給駭著了。

  那天早上上課,陳東攔住我,趁我不備拖我到一小黑巷弄,說:「我沒想過要打你的,第一次是這樣,第二次我是下手重了,我跟你道歉,你要真恨我,你打我一頓,我不還手。」他把手中的鐵棍遞我手裡。

  我看著那棍子,想著可行性有多少?還是這廝要陷害我?我看了看旁邊……

  「就我一個人。」陳東說:「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哼。」我冷哼聲,想著還是不能打,我奶最近身體不好,出了事得讓她煩,收拾這家伙我自個兒有的是辦法,用不著他自動送上門,我很虛偽地說:「老子不恨你,真的,陳東,你他媽的只要別纏著我,老子就謝天謝地了。」

  我轉過身就走,陳東在後頭吼:「張健,都一年了,你他媽怎麼就這麼小心眼。」

  一年?陳東,老子告訴你,老子討厭你,十年老子都一樣惡心你。

  我冷冷想著,頭也不回往學校走去。

  利劍6

  沒過幾天,我摸准了陳東的路子,趁他剛跟一伙人打完架跟他那幫哥們散了伙回去時在半路攔上他,一棍子猛打,他剛打完受了傷又沒力氣自然敵不過我,我一棍揮過去在他肩上,眼不眨心不跳,冷笑著用腳踹著他趴在地上的背:「龜孫子,還敢不敢惹老子?」

  我知道我的行為卑鄙無恥,但我從不拿君子小人這種世俗的標准來衡量自己,我只知道,誰欺我一分我必還十丈。

  陳東抬起頭,紅了眼,不知是疼的還是怒的,他吐了口唾沫出來,我一閃,他吐的卻是另一方向,唾沫裡沾著血絲,我踩在他背上,「再惹老子,要你的命。」

  我冷哼了聲,撿起棍子往回走。

  「張健。」有人在背後吼。

  我沒回頭,他還是在吼,聲音有些殘破卻偏偏喊得有幾許狠厲味道:「你他媽的就真這麼討厭我?」

  我沒有回頭,腳步也沒有絲毫遲緩徑直往前走,他還在前後叫:「這樣我不算欠了你?」後面有腳步聲跟來,我回過頭,一棍子全盡全力掃過去,打中了他的腰,他飛倒在地,我眯著眼高高看著他:「別逼我弄死你。」

  「你比我狠。」陳東冷了臉,抹過嘴角的血,還有力氣說話:「我怎麼會覺得我喜歡你。」

  「呵……」我聞言冷笑了起來,這種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真是可笑,「那是你瞎了眼。」

  「我是瞎了眼。」陳東倒在角落還有力氣笑,笑得嘴角眉梢都是笑意:「師兄說叫我不要撩你,我偏不信,呵呵……」

  我沒空陪他笑,我得趕著回去陪我奶奶吃飯,於是我蹲下身子很誠懇地跟他說:「陳東,你以後見著老子有多遠閃多遠,我這人陰險又小氣,你也該明白了,沒什麼我做不出的。」我看看他腰間被血滲透的衣服,扯了下嘴角,轉身離去。

  背後的人傷得又有多重我懶得管,他會不會再找我麻煩我也懶得理,會不會報案我也沒放在心上,事情是我的做的,有什麼後果我承擔得了。

  轉過轉彎,街頭的柳樹垂下了幾枝,我扯了片葉子下來,放在嘴裡嘗了嘗,稍帶點苦味,想起陳東剛剛臉上的笑容,再想想自己,果真覺得自己有點不饒人,但這又如何,他不該惹我,惹了我就該承擔惹我的後果。

  陳東一開學沒多久就休學二個月,一來就是期中考,他還坐在我身後。

  那天早上他一來就跳到講台上對著熱烈歡迎他的同學揮手示意作元首狀,扯著大大的笑容,露出白牙,迎著慘烈的陽光折射進來的光線說:「啊,同學們辛苦了,我就知道我這一走大家都想念得我很啊……」

  底下哄堂大笑伴著口哨聲,班主任笑得跟花兒似的,人人都愛他,就像坐在最後面的他那個哥們叫羅八所說的。

  接著迎著他的是期中考全年級的第一名,他輝煌得讓全校矚目,我坐在他的前面在心底冷笑,還好他識趣,見著我都當視而不見。

  「老大,誰傷的人?你跟我們說,我們絕對讓那王八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東哥,說吧,哪條道上的?你別瞞著,是死是殘你一句話,我弄死他的手法多著呢……」

  「陳老大啊,不是我說你,咱們別逞什麼狗屁英雄,你當我是兄弟你就開句口,我保證讓那家伙從你腿下爬過去求爺爺告奶奶……」

  「……」

  更多的,後面的那伙人都在討論怎麼處理屍體的事情,好像「那人」儼然已經死掉,只余這個問題供他們思考。

  陳東沒有開口,有時聽到據說是比十大酷刑還殘忍的方法時哈哈大笑,我坐在他前面也無所謂地任那些話飄進我的耳朵。

  「張健……」羅八拍我的肩,我一閃,冷看了他一眼。

  「靠……」羅八要發火,他二五八粗一壯漢不知道吃什麼長的,拳頭有一般人的三個大。

  「八子。」陳東開了口,笑著說:「你什麼時候見過咱們的冰山少爺開過口,你別招他。」

  「切……」羅八住了手,回過頭對趙德行說:「他媽的真是個怪胎,你有沒有見過他說過話?」

  我把書塞桌子裡,一抬腳就往教室外門走,一路暢通無阻,同學見了我都會讓條路出來,下了樓梯,一抱書的女孩上樓梯見著我猛停了腳,躲到角落等我過去。

  我們班的那個張健,看著挺帥,跟閻王殿出來的陰鬼一樣陰惻惻的,你有多遠躲多遠,那人不好相處,所有老師都不敢叫他回答問題。

  前面下樓梯的一同學拍著一同學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廁所的門到了,我閃過他們走了進去,走出門時那兩人還在門口沒動,我眼掃過去他們的眼就盯著了地上。

  利劍7

  其實這輩子,陳東最倒霉的事不是幫他哥們擋了一刀,也不是高考那段時間高燒得眼睛睜不開,更不是在以後的某個年頭裡把我打得半死然後把自己嚇個半死。

  而是他被我這種人喜歡上。

  他吸引我,但我卻並不待見他,誰說誰喜歡一個人就他媽的就看那個人順眼的?

  我只知道,看著陳東我就煩,打一眼開始見就煩,後來成天煩來煩去眼裡只有他,我也很順其自然承認自己喜歡他,但是,我只是跟自己死磕上了,我永遠都不可能告訴任何一個人我對他感興趣,就算只是生理上的。

  媽的,可笑的那個看著他體育課後赤裸上半身回去半夜想著他手淫的夏天。

  這讓我可笑地承認自己喜歡著他,卻又無比的討厭他。

  但他最倒霉的也不是被我喜歡上,他最最倒霉的是被我喜歡上還不知危險地硬是不知明的纏上我。

  陳東講義氣,他對我先是新鮮好玩,他沒見過像我這種暴脾氣還不理人的人,他要忤著我玩,玩得狠了傷了我那天生的俠義心腸又軟了,然後作牛作馬想挽回,被他這麼拉攏,這要是換一般人,早被他收買,俯首甘為其小弟。

  可我是誰?怪胎!打生下來除了我奶奶跟我媽媽,我誰都看不耐煩待見,連我爹有事沒事都要挨我冷眼。

  我喜歡他,但這並不妨礙我討厭他,我無比討厭他,想著那兩次架的失敗,看著他心裡就糾得慌,糾成一團一團讓我難受得喘不過氣,所以就算在同一個班,我能不看他就絕不看他,絕對的同性排斥。

  他媽的該死的,這王八陳東還讓我知道我自己是個同性戀,教我怎麼不恨他?

  而像我這種陰陽怪氣的家伙,陳東又怎能不會不恨我?

  這一開始,其實就是一個死結,而從一開始,我們都並不知道。

  我們只好在一段一段的歲月裡,任自己糾傷在其中。

  那帶血的紅得赤眼的青春,現在回想起來都被一片紅激得睜不開眼。

  利劍8

  「張健……張健……」背後有人在追著叫。

  眼看校門就在前,我不耐煩地回過頭。

  女孩頓住……還退後了兩步。

  「張健,你值日……」那女的說。

  媽的,我在心裡罵了口,回過頭,就往教室走。

  「這小子拽得二五八萬的,哼……」一躲在角落裡抽煙的小子在我走過時說。

  我連冷眼都懶得甩,別人看不慣我,成,有本事來跟老子打……怕死的你就躲角落裡犯嘴賤吧,老子不在乎,沒那份閒心多看你一眼。

  我漠不在乎走進教室,有人在搬著桌子,有人還拿了掃把,掃了一眼,我把書包甩桌子,拿了掃把大半個教室掃完,掃把一扔,問:「還有事沒?」

  剩下那倆人齊齊搖頭,沒我事了,拿過書包,隨便往身上一套,去趕公車。

  到了站牌,眼前站了一人,視而不見,左腳換右腳,再一次覺得自己來這學校真是被逼上梁山……

  陳東看了我幾眼,我知道,他家離學校不遠,平時騎車,今天沒騎遇見他是我倒霉,但我告訴過他,有多遠就滾我多遠,他不會賤到我面前再找抽。

  上了公車,這個時間正好趕上下班高峰,沒座位,還有一些人站著,還好不太擠,我順著人流往車內擠,余光瞥見他跟了我上來,我冷哼了聲,我家在終點站,他頂多就兩站,最好井水不范河水……

  果然,他跟他的跟班上了車就站下車的門口沒再移動了,離他四五個人位置的我站在車末放心地把眼睛投向窗外,壓根不理解自己剛才在擔心什麼……還怕這廝站我旁邊來不成?我暗暗為自己的下意識感到好笑,但下一刻,我就僵住了。

  「張健……」又是有人在叫我,正是那欠抽的。

  媽的,媽的,媽的……聽見那聲音我在心裡狂罵,逼著自己不回頭,這小子在招你呢,張健,別理他。

  「張健……」那人的聲音更大了,像在耳邊。

  該死的,你他媽的沒看見老子態度嗎?叫死人啊……我恨恨地回過頭,冷冷地盯著他。

  「這邊有椅子……」他勉強一笑,朝他前面的一座位點頭。

  看著他那張盡力和悅卻隱著點淡淡委屈的臉,我心裡想,他怎麼能就這麼犯賤呢……他怎麼就非要招我呢……

  利劍9

  他們說,張健,你真賤。

  我一看那張臉,突然氣不打一處來,正好這時一個站台停車,我走向了門,陳東用手把著那臨門的位置,臉色突地一喜,我跟著人群沖了下去,瞥了那張愣然的臉,冷哼了一聲,向後頭看去,等另外一班車。

  於是,陳東的兩個跟班沖了下來,對著我就是一巴掌一個拳頭,我躲開了巴掌但拳頭沒躲掉,抱著腰往下蹲。

  這時,我聽他們說,「張健,你真賤。」

  我忍著牙,想冷笑,但無奈肚子太疼,旁邊的人見到此況也只是紛紛躲避……

  緩了下神,我站起來想反擊,一抬頭卻看到陳東那張臉,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聲,「您滿意了?」

  「老大,別攔著我,這小子給臉不要臉,他媽的欠揍。」

  「打他個半死,看他還作不……」那兩人火氣沖天,儼然我不死不足以平他們的憤怒。

  警察這時遠遠地過來了,陳東咬了下牙,「走……」拉著兩人就往旁邊竄走了。

  警察走過來,問:「出什麼事了?」

  我把手放兩旁,平靜地說:「沒什麼。」

  車來了,我走了上去,剩下一群對我指指點點的人。

  是的,陳東,我賤,但你放心,這輩子,我永不會在他面前犯賤的,我特別平靜地想。

  到了家裡,肚子已經青了,晚飯沒有胃口,我奶睜著她的老花眼,左瞧瞧我右瞧瞧我,然後說:「乖孫,多吃些,長身體呢,要吃得多才能長得高……」

  「張健,聽奶奶話,還不多吃點……」皇後娘娘凶狠地道,嚴格執行老太後的旨意。

  我爸在旁吹胡子瞪眼睛,習慣性地對我榮受家裡兩個女人的溺愛表現不屑。

  吃著吃著我就想吐,但為了不讓家裡出現倆女人發現情況的驚天動地,忍著把她們堆我碗裡的東西吃了,一回房間,全部貢獻給垃圾桶。

  晚上太難受,仰著睡不碰肚子都睡不著,只好下床等所有人都睡了去偷醫藥箱,從裡面摸出紅花油,一個勁地搓,搓著搓著眼前就呈現出陳東那張臉,肚子上火辣辣地疼,心裡,關於怒氣的熊熊火焰在燃燒。

  陽光很明媚,刺得人難受。

  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我找了個樹底,躺著,盡量不去想肚子上那些隱隱作疼。

  剛眯上眼半會,就感覺上空有人,睜開眼,陳東那張欠抽的臉就又在視線裡。

  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閉上眼。

  身邊有人坐下,那廝說:「你……昨天的事對不起……」

  他坐到我旁邊真讓我難受,沒人會不厭惡一個頻頻讓你受傷的人的,我站起來,好,他不識趣,我自己滾蛋。

  把鋪在地上的外套一扯,邊套邊往操場走……那人還跟在身後,「張健,你能不仇視我嗎,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對你怎麼樣的……我不是都讓你打了嗎,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你能不能不計較了。」

  我停住腳步,回頭,一字一句地說:「陳,東,滾,我,遠,點。」

  回過頭,大步向前走,那是個禍害,張健,有多遠你就要離他有多遠。

  利劍 10

  其實不用別人說,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個東西。

  就沖我愛陳東,這輩子卻一個愛字也沒對他說過,完全可以說明我是個怎樣的混蛋。

  BY──很久以後的張健。

  「張健……」體委在喊:「足球隊還少一個人,你來不來?」

  我搖頭,連眼都不想探過去看他,趴著桌子要睡。

  體委不死心,沖著他體型的巨大對表示我英勇無畏,拍著我的桌子,「醒醒,這都下課了,你該醒了,班上就你還高點,來吧,就要參加運動會了,你有點榮譽感行不?」

  我抬起頭,對他說:「我沒榮譽感,你能不能不打擾我睡覺?」

  可能是體委沒見過向我這樣適當能表達自己意思的人,瞠目結舌了半會,轉過頭,對著一大群看戲的人聳聳肩。

  我繼續睡覺,這個學校,老師同學不太喜歡搭理我,一是我這人不討喜,二是因為我叔父剛好榮升為這個城市的市委副書記,前途無量,官威不可挑畔,我作為其親屬,雞犬升天中的一員,當然沒人來自討沒趣。

  士可忍孰不可忍,可惜他們再難忍也得忍下去,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一看我,就知道我是瑕疵必報的小人。

  「班長……」有人在喊。

  有人在冷笑,有人在低聲咒罵,爾後聽到背後的那人說:「行了,小田,你頂上……」

  「不行啊,」有個人委屈地在說:「我才1米6,這不丟人嘛……」

  又是一片熙攘聲,「行了,就這樣。」陳東一聲不耐煩的下令,全部人閉了嘴,我遂也安心地睡覺了。

  放學鈴聲一響,我按照我的步緩拉起書包往外走,無視一片熱鬧的打鬧聲和哥倆好的熱呼勁,自己一個人攛著褲兜往公車站牌走。

  運動會上,據說那足球隊已經贏了一球,我趁著難得的沒人看管的時候從一大群人中脫身回了家睡覺,懶得為那些無聊的事情浪費時間。

  我起床下樓喝水時,我聽見我叔在我奶面前說話,「媽,你得教教健健好好跟同學相處,聽說他孤僻得很,這對孩子的成長很不好……」

  我叔跟家裡原來走得不勤,他老早就在外求學,學成出來了也是在外地當官,這下子調回家鄉了,家裡走得密些了,倒管起我的事來了……

  我奶聽半天不知聽明白他的意思了沒有,滿是皺紋的手摸他的臉,「小兒啊,你什麼時候給我添個乖孫啊……」

  此話一出,我叔就閉了嘴,悻悻然地回過頭,看著我,笑開了眼,「健健啊,睡飽了……」

  我奶招手,「乖孫,喝牛奶……」危顫顫地起身,就要去廚房幫我弄牛奶。

  我叔站起身,「您站著,我去。」

  我打了個哈欠,拉著我奶的小手玩著,我叔拿來了牛奶,我接過,說了句,「謝謝,小叔。」

  一口飲盡,把杯子給他,對著他動了動嘴,「我奶就我一個孫子,你別讓她傷心……」我繼續玩著我奶奶的手指,用她重聽的耳朵聽不到的聲音說,「老人家眼裡,是不太喜歡說她在意的人的不好的話的,您別跟她多說什麼,有什麼就直接跟我說就好。」

  我叔本來是笑眯眯的,這下臉僵了僵,拿著杯子走出去了,我繼續拉我奶奶的手跟她玩對對指。

  我奶有點累,玩著玩著就在躺椅上睡著了,我叔在旁輕輕說:「你啊,都給自己家人給寵壞了……」

  「張健……」他嚴肅地說:「陳東是個好孩子,也不是池中之物,你不能跟他當朋友,也別跟他當敵人。」

  我抬起眼,看他,「為什麼?」

  我叔瞪著眼看我半晌,最後嘆氣說:「他們家不是咱們家能比的,他父親桃李滿天下,關系網繁雜得很,得罪他沒好處……」

  他還要接著往下說,我媽剛好下班,看著我小叔跟我在說話,笑顏如花:「阿申,回來了啊,快跟健健回屋坐著聊,我就去做飯……」

  我叔忙說,「不用了,嫂子,我還有事忙……」

  看著我媽在換鞋,我叔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健健,你不笨,該知道怎麼辦,你奶奶,你父親,你母親,還有我,不是誰都能護你一輩子的。」

  他走出了門,我媽看著我愣在原地,給了我後腦勺一巴掌,「小東西,又惹你叔惹生氣了?」

  我沒好氣地撇撇嘴,扯開她的手,往樓上走。

  「你這孩子……」我媽不依地在後頭說:「要吃什麼?紅燒排骨還是酸辣魚?」

  我走前頭,有點頭昏,回答說道,「隨便。」

  我回頭到了房間,打電話給我叔,「您什麼意思?」

  我叔在那邊沉默了兩下,說道:「市委書記是陳東父親的弟子,也是他干哥,聽說他跟你關系不好,問了我兩句。」

  這下換我沉默了,過了會才回答他:「我知道了,叔叔。」

  叔叔的仕途,這我是不能添堵的,我明白。

  所以,再厭惡那人,我也必須是一個「友好」的張健。

  張健,你真賤,這句話,看起來有時候倒是對的。

  世事,總是不如人。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我夢見我掐死了陳東,下一刻,他卻笑嘻嘻地站起來看著我……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個讓我感覺到恐怖的夢魘。

  利劍 11

  拉著書包埋著頭走,今天運氣不太好,有人走在了我的前頭。

  出了教學樓,他往左走,我往右走,舒了口氣,一出校門,幾道雷閃下,傾盆大雨相約而至,澆了大地個措手不及,我被淋了個落湯雞,相當的不耐煩。

  公車站都懶得走,攔出租車,剛鑽過去,一道聲音就閃過來,「等等……」

  有人飛速鑽進來,速度堪比原子彈。

  不過來人在下一刻就僵住了,看著我,身子往外縮了縮,腳一動就要往外移。

  我不耐煩地撇過頭看著窗外,「坐著吧。」

  司機看了看我們同樣的校服,開了車。

  陳東坐在那,「哥們……」二字在到車裡看到我時剛吞下,嘟喃半晌,才說,「對不起。」

  「沒關系。」看著窗外半晌,不情願地回了這麼句。

  「啊……」不用看,我也知道這蠢貨肯定張開了嘴。

  「張健……」他在叫著,聲音有點試探。

  我回過頭,不耐煩地說:「你還想怎麼樣,坐著都坐著了,不想坐就滾下去。」

  陳東閉嘴,他家不遠,沒十分鐘就到,臨下車,他給了錢,站在雨裡,對著車屁股揮了揮手。

  「你同學啊,挺帥氣的一小伙啊,怎麼的?吵架了,跟人都不說話?」司機一見人下車,立馬嚕嗦起來了。

  敢情他以為我跟人在吵架啊?我閉上眼,看著窗外,不答話,司機看了我一眼,估計覺得我是不好相處的家伙,也不再搭理我了。

  自出租車後,陳東也並不見得對我有多熱絡,事實上,他其實也不怎麼的把我當回事,以前也只不過覺得他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出我這麼一不把當種的異類,他自然要收服,不過見識過我的刻薄尖酸後他也有了另外的見解,不再一股腦的拉攏我了,不過見面的時候他倒會給我他陽光帥氣的笑容,以示對我的善意。

  不過,我不會對此感激涕零,想必他也不會如此期望,他只不過是表個態,這學校裡,連最難纏的張健那個眼高於頂的家伙都要給他面子,可比張健拿著自己家底出來「擺譜」的人可有面子多了。

  陳東在學校保持他出身的低調,成績好,人帥,有人緣,有手腕,已經不需要另外的綿上添花。

  他像個平民傑出者,在學校裡風雲湧動。

  可惜,我視他為洪水猛獸,誠服的不是他本身具備的優秀,而是……我那倒霉的攤上我這麼個侄子的叔父的仕途。

  我其心叵測,他也不是好東西。

  「張健……」又是一天放學下雨,他拿著女同學硬塞給他的雨傘,遞給我。

  「謝謝。」我皮笑肉不笑地笑笑,敬謝不敏。

  「要不,一起走……」他可能誤會了。

  「不用了。」我抬頭看雨,有點小了,再等會,就可以走人了。

  「一起吧。」他大笑,拍拍我的肩,「打車回去,我也騎不了車了,剛好可以坐一輛。」

  我忍耐,任他攬住我的肩往外走,他打著傘的手架在我肩上,一路跟他打招呼的人回應,嘴角帶著笑,陽光燦爛,引人回目。

  很快攔到車,他收著雨傘進來,「今天雨有點大……」

  我把「我跟你沒那麼熟」的話硬生生地咽下,坐到車另一頭,閉著嘴,希望他長眼睛識趣。

  我心裡暗地決定,以後,無論天晴日朗還是刮風下雨,包裡一定要塞一把傘。

  他手機響起,他的狗腿打電話來,問候半天,他收了手機在手裡把玩,垂下的眼,很長的睫毛,還有挺鼻薄唇,年紀不大卻已呈現出堅毅的側臉,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為這樣的姿態,這樣的臉蛋,讓他媽的我明明厭惡他卻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他。

  如果我天生是個愛同性的同性戀,那麼該死的我受到一個具有濃厚雄性味道的男性的吸引完全無可厚非。

  就這麼個不是人的東西,我竟然看上了,果然食色性也,想到這,我嫌惡地閉上眼,「在劫難逃」這四個字在腦海閃過。

  PS:

  KM:張健,幫老子去跟路過的人要票……

  ZJ:滾,老子懶得鳥你。

  KM:老子下次玩死你……

  ZJ:哼……

  利劍 12

  我發現我再也不能惡心自己。

  我去找我母親,跟她商量轉校的事,我媽一巴掌揮過來:「蠢得啊你,多少人哭爹喊娘要進去,你倒要離開……」

  我躲過,皺眉,「給我轉,我當龍頭……如果不轉,我永遠都只是個爛尾巴,你看著辦吧。」

  一屁股坐下拿著蘋果啃,這兩天太煩躁,陳東那張欠抽的臉在我夢裡呈現過無數次,也讓我每晚夢遺,我得離開這種生活,就算是用逃的。

  我的母親大人就著揮巴掌的姿勢,瞪著我,像不明白我說啥,最後不敢置信,然後眉開眼笑,諂媚探過身來,「兒子,你說真的?」

  我郁悶,但點了頭。

  「你自己的說的,龍頭,不是那雞尾巴?」她再三確定。

  我再點頭,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張健,離他遠遠的,就不會得罪他,也不會讓自己受罪。

  「啪……」我娘一巴掌,啪她自個兒腿上,興高採烈,「好,就這麼定了,咱們轉校。」

  她無比需要一個當龍頭的兒子,用來作為她的炫耀資本,得知我的承諾,甩也不甩我,擒起她的小包包,趕緊著就去學校幫我辦手續了,都懶得再多問我幾句了。

  我奶這時柱著拐柱過來,我趕緊過去扶,老人家眼睛笑得彎彎起,「你媽在高興啥,連蹦帶跳的像個小女娃……」

  「她說她新上來的火龍果很新鮮,要給你去買……」我在她耳邊大吼。

  她聽到了,笑得牙都露出來了,一臉幸福模樣。

  扶她坐躺椅裡,她摸著我的手,喊了幾聲「乖孫」,又睡了過去。

  老人家快近九十,身體不再像我小時候那樣硬朗,但還是每天要走走,要看看我爸去上班,要找找我媽在忙什麼,更多的,要多叫叫我幾聲「乖孫」,總嫌時間不夠,迷糊的時間太長……

  「奶奶……」我倚著她肩膀,把頭伸到她花白頭發的腦旁抵著她,我能不能告訴你,我摯愛的奶奶,你最疼愛的孫子喜歡的是同性?

  不能啊……所以,我只好逃離了。

  我只不過是個懦弱自私的混蛋,有些東西我永遠都不要失去,就為了那些膚淺的所謂愛情。

  我媽回來時,已經幫我聯絡到城裡最好的私立高中,盡管比我現在上的這所許多人擠破頭都要鑽進去的學校差一點,但已比一般中學好太多,當個龍頭,足夠讓她拉風。

  她剝著新鮮的火龍果喂我笑眯眯的奶奶吃,順便遞給我一塊,心情太高興了,連帶的語氣都比平時漲三個調,「兒子啊,你早說你要當龍頭,咱早就上這學校了,你當初怎麼就不說啊……」

  我懶懶地翻著雜志,嚼著甜而不膩的果實,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我媽笑眯眯地再喂進半塊火龍果進我奶的嘴裡,笑得白牙盡露,「媽啊,咱們健健啊,以後可是第一嘍……」

  我翻翻白眼,得,瞧把這女人得瑟的。

  轉過眼,看著客廳中央的鐘擺,一下一下轉著,快五點了,要下課了吧?不能再見了是吧?這樣也好,有些東西要把它永遠埋在最黑暗的角落,要讓它不見光,這樣,我就能保護好屬於我的東西。

  瞥過眼前兩張對著相視傻笑的笑臉,我把視線……移回到了雜志上。

  有時事,是不需要思量的,它的結局就擺在那,你所能做的,就是按它最好的劇本走到結尾。

  利劍 13

  在你成長的時候,你總是要做一些愚蠢至極的決定的,你會要一只狗,但只能得到一個玩具狗,在父母的糊弄下你覺得擁有了這個比什麼都沒有要該死的高興一百倍;當你要一個長得像洋娃娃一樣漂亮純潔的女生談戀愛時,你在得到時卻發現她其實也就是那麼一回事,誰都可以牽她的小手,她的小嘴也是可以任何一個長得帥又有點做作的小男生可以碰的,當然,前提是他得是個異性戀,如果是女的,也一樣。

  是的,我只是想說明成熟的過程中,你要的東西並不是你真的想要的。

  那是一些無聊又幼稚卻真實得可憐的夢想。

  當然,我不會,因為我是張健,我知道會得到什麼,另外得不到什麼。

  陳東是我不該觸碰的一個惡心東西,家人是應該要永遠愛護我也是我必須要守護的寶貝。

  是的,多好,簡單又干脆。

  我很欣賞自己的決定,忽略心底藏在深處的那一點黯然,這又有什麼了不起,誰沒有個想要卻不得到的東西?

  再說,陳東也不是個好東西,要了並不見得好。

  於是,我心安理得轉校,酷酷地進入私立中學,忽視一群帶著星星眼看著我的小女生,看不起那些對著我好奇又想扁我一頓的爭強好勝的小男生,見情書就扔,見架就打,遇到考試答完每一個題,盡量做到成績全校第一欠扁也是全校第一。

  多麼無知又熱鬧的年青年少,我必須得說,如果我不那麼悶騷,我會說我愛死它了。

  「張健,校後見,陳麗麗。」嗯,當這麼個紙頭來的時候,我就知道又一場無聊的戲碼又要開幕了。

  毫無疑問,我放學就去了校後門口,一大幫小男生見著我就撕心裂肺,估計是一個一個前來單挑讓我打得夠嗆這下全腦殘了,拿著木棍跺著腳,「跪下,要不打你個殘廢……」

  我把書包一扔,趕著回家吃飯,不能浪費時間,沖了過去,一腳一個一踢,然後趴地下撿了根那措手不及踢翻的一個小子的木棍,抓緊就不要命地沖著一個人一棍子地打。

  很快戰況結束完畢,毫無意外我取勝,當然我也有點站不穩,沒誰打完架不受傷,不過我要感謝我的武術老師,聽說他今天晚上要來我家吃飯,我得讓我奶把留給我的雞腿讓給他一個,做完這個決定,我把棍子一扔,問他們:「還打不?」

  一個一個在地上趴著看著我,就像看不要命的怪物一樣,我揉了揉被人打得出了血的嘴邊,聳了聳肩:「不說話,那成,我走了。」

  把書包掛身上,一步一步往前走,媽的,把老子的腿給打了,估計腫得不像話了。

  不過,還不錯,一人敵七,老子沒趴下沒殘廢,可喜可賀不是?

  我是個混蛋,毫無疑問;當然,當你什麼都不怕的時候,誰都不是你對手,這更確鑿無疑。

  我一回家,爬後窗回房間,收拾整齊了才去客廳吃飯,一進去,我媽看我是看呆了,我奶戴著她那小老花眼鏡仔細瞅我的嘴,碰了碰,問:「這是什麼?」

  我忍住疼,義正言辭地說:「被蜜蜂蟄了。」

  聞言我爸臉部抽搐,我媽絕望,我那來做客的武術老師低著頭悶笑,在桌下對著他自個兒的腿狂揍,我奶則是關心地仔細拿手摸著我嘴旁觀察著。

  「沒事,我用了消炎藥。」再次面無表情,瞪著我媽。

  我媽憤怒,但只好捧我的場,強顏歡笑,「沒事了,媽,你吃飯,男孩子這麼點小傷,沒關系。」

  「哦……」我奶拿著老花鏡再看了幾眼,男孩子受傷天經地義,只要不傷筋斷骨,她也就不計較了,用勺挽著我媽給她煮得易嚼的肉吃著了……

  我拿起筷子,再次忽視另外三人那強忍著發飆,憤怒,好笑的情緒。

  事後,我的武術老師盯著我一步一步踉蹌的腳感嘆,「張健,這輩子,最好誰都不要得罪你,你太狠毒也太能忍,換以前,絕對是萬骨枯一將成的主。」

  而我爸,又煽我了一大嘴巴,我媽掉了幾滴淚,威脅我再打架就不讓我習武。

  就讓他們這樣存在吧,真實得讓我煩燥卻必須要這樣存在的存在。

  利劍 14

  星期天我一般去武術館練半天,然後回家洗澡睡覺。

  這天一大早就接到老師電話,今天課不上了。

  半天的時間空出來有點閒,我媽要陪我奶去醫院檢查身體,我爸上班,書房鎖得緊緊的,我撬了門半天都沒給撬開,不知道我爸又找了什麼新式的鎖來防我。

  我其實也不想怎麼的,我爺留給他的玉器傳家寶,他到頭來不也是要給我的,他那態度……嘖,我真不喜歡,活像我偷了他寶貝要離家出走一去不返似的。

  我正專心致志解決這次新的難題時,電話響了,看看客廳「鈴鈴」響個不停的電話,再看看刺進門內的鋼絲,決定任它響著。

  電話還一直響個不停,我又煩燥,手上一動,那剛好有點感覺的鋼絲一偏,得,這事又干砸了。

  沉著臉去接了電話,「誰?」煩躁地吹著眼前的發,想著干脆出門剪了。

  「張健?」那邊在問。

  我一聽就知道是准,馬上接道:「不認識。」扔了電話,找了錢包,出門剪頭發去。

  他XX的,煩燥,開個鎖都不讓老子安生。

  找了個熟悉的地方去剪,一條繁榮的步行街的一個角落,我媽有會員卡,在這裡剪習慣了懶得挪別的地,可店裡來剪的人太多了,主發型師給我找了個位置就忙他的去了,洗頭發的肯定是新手,拉扯著我頭發,活像要揭我頭皮。

  莫明煩燥,揮開那只手,不耐煩的說:「叫你師父來。」

  後邊的小女孩快要哭出來,可惜我沒憐香惜玉的心情,老子愛的是男人,這招沒用,我站起來,粗魯地用涼水沖走泡沫,用毛巾隨便擦了一下,甩了錢陰著臉往門外沖,沖到大街,頭上的沒擦干的涼水順著臉流,一陣深秋的涼風吹來,水順著脖子流進了只穿著單薄T恤的身體內,我恍然抬頭,以為天空下雨。

  為什麼,我竟然愛一個男人?我問得自己都無語,倍感淒涼。

  我性格不好,這點連自己都改不了,可是,老天,你有必要拿這個跟我找碴嗎?想讓我認栽嗎?算了吧……我永遠都不會承認的。

  「張健……」聲音陰魂不散。

  我眨眨眼,聞著像在耳旁的聲音內心一片愴惶,表面鎮定,平靜地看向聲音的方向。

  再眨眨眼,把指甲掐進手心,確定不是做夢,我裝B裝平靜,「有什麼事?」

  「我買東西……」他指指對面一個運動品牌的專賣店,然後看著我,「看到你了就打聲招呼。」

  他穿著薄外套,俊挺的身姿,嘴角還帶著他悠然的微笑,微微偏著頭看著我,就像看著久而未見的老友,熟斂又自在。

  「我打了電話給你……」他說著,「不過……」他聳聳肩,「看來你轉學了,性格也還是沒變。」

  他微微笑著,像我剛才電話裡的態度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於是,我發現我更厭惡他了,就像看著一件完美無暇的藝術品,可它上的顏色卻是你偏偏最厭惡的,誰都承認他的價值,可你愛它本身的完美的同時還是厭惡它那讓你反胃的顏色。

  有些時候,愛恨交織比單純的愛與恨更讓人刻骨銘心。

  內心萬般糾纏,我只是轉過身,不言不語,不思不量,冷處理是最好對待你不能解決的事的方式。

  「張健,你去哪?」背後他在喊,「等等我,我去結完帳,我們一起逛……」

  我走得更急,急於擺脫一切。

  利劍 15

  「張健……」他拍了我後肩。

  我站原地二秒不動,轉過頭,說:「我要回去了,你忙你的。」

  陳東聳聳肩,摸摸鼻子不語。

  我徑直往前走,陽光道與獨木橋,實在不是一條路,沒必要走在一塊,要拒絕,就要拒絕到底,對自己殘忍,就一定要殘忍到底。

  「嗨……」他追上來,不知死活,我回過頭,特別隱忍地再次看他,「我只是來說聲對不起。」

  「你知道的,」他說著,「以前的那些,有些是我不對,我想道歉。」

  他很誠懇,是的,他說的都是真心話,所以,他這麼一個其實說起來很正道的人,我沒必要糾著纏著,他的光明大道在前面等著,我得饒過他。

  我得做回好人了……我在心裡暗嘲自己,說:「好,我接受,我是不是……」我用大麼指指指我前面的轉角,「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陳東撇嘴笑嘆:「張健,我沒見過比你更倔的人。」

  這次是他轉身而走,他背過身,手臂對我揮著,「你是我見過最自我的人,張健,我是真可惜你不喜歡我。」

  喜歡?我暗啐,往前面走去,是的,陳東,我不喜歡你,但我愛你。

  而這點,你有生之年都不會知道。

  半個學期過去,市運動會開幕。

  作為學校代表,我要參加一項5000米長跑,拿到名單時,我也不奇怪陳東在名單內,包括他的狐朋狗友趙雄奇和刑烈陽,其中有一個就是當年我第一個打我的狗腿子。

  同校時那個刑烈陽並不在,我還以為陳東換了一班混蛋,沒想到,現在又讓他們勝利會師了。

  刑烈陽見著我就呲牙裂嘴地笑,白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刺眼得很,「喲,這不是張公子嘛,琴棋書畫都懂,跟我們老大有得一拼……」

  陳東在旁似笑非笑,拿著水喝了一口,「閉上你的嘴,做准備活動。」

  對著我笑笑,「他沒別的意思,你別見怪。」

  我蹲著系鞋,當做沒聽見。

  5000米不是一般人能跑的,要體力,要耐力,也要智力,你不能一股腦地跑,要不跑到半路准得歇菜,所以我一直跑在中游,然後見到陳東跑我旁邊,干脆再跑慢點,吊車尾。

  跑到一半,有三十個人參加的長跑只剩下不到一半,陳東那伙人依然在第一集團領跑,我一個人跑後面,落後大半圈。

  到最後三圈時,全場只剩下三個人,陳東,還有另一個學校的不知名人士,我。

  我加快了點速度,超過第二名一點點,陳東回過頭稍看了下我,嘴角有點笑。

  最後半圈,我用盡最後力氣,用最快的速度往終點沖過去,在看見陳東影子在我面前一晃而過,我知道這次我贏了。

  跑到終點,運動服已經濕透,汗冒雨淋,只剩喘氣的份,累得比狗還狼狽,背後有人也在喘著氣說:「沒想到,你爆發力不錯。」

  我起身,接過旁邊的人的毛巾往階台上走去,透過廣播聲,我聽到他在喊:「張健,運動會完了咱們去喝一杯……大門口見,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我看是陰魂不散,不知死活的東西。

  PS:對不起,現在才更。

  呃,不過從今天開始,正常更,一更到兩更這樣子。

  謝謝同學們不嫌棄,歡迎砸票留言,萬分感謝。

  利劍 16

  在洗浴室迅速洗完澡,總覺得沒好事,立馬就拿起包往外走,一走路邊就攔車,我可不想跟人不見不散。

  一輛空車在我揮手時停下,一道人影在後面撲來,對著司機說,「先走。」回過頭看著我,「嗨,陳東說要你等他……」

  我眯了眯眼,派人跟著我?陳東這廝,這些流氓手段倒學得挺全……

  看了看周圍,公車場在邊上,走過去後面還要跟著一東西現眼,我不願意。

  陳東,可是你招我的,一而再再而三招我……我掐得手心都流血了,朝陰影下的椅子下走,說:「告訴他我在這等他。」

  我把手埋進褲袋裡,染了一袋的血,血滲進布料,沾濕了我的大腿肌膚。

  張健,他這樣招你,你生吃了他都不為過,我在心裡冷笑,烈日在旁邊射過一道亮光,可照不到陰影裡的我。

  我怔怔看著在火烈的陽光,然後在那陽光下,那少年慢慢走向我,帶著笑,帶著愜意,還帶著一點做錯事的羞澀慢慢走向我……他走近我,第一句話是:「對不起。」

  然後聳肩:「不這樣你非得跑千裡百裡的……」

  「我想跟你做朋友,張健。」他認真的說,「真的,你要相信我。」

  我死死盯著他,他回視著我,沒有移動視線,他有種,有種得不得了,我咬牙切齒,但也平靜,想著,何不一起下地獄,可是他招的你呢?

  我扯著嘴角,為自己的陰暗想法微笑,「我相信你。」

  他看著我,愣了愣,也笑開了,伸出手,拿了我起來,擁抱,「張健,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天我們是兄弟。」他大力在我背後拍了幾掌,很重。

  我感覺不到疼痛,因為我的心已經擰結得勝過疼痛萬倍,你所痛恨的,你所渴望的全在你面前,你已經感覺不到單純的痛與歡喜。

  「吃飯去。」他攬住我的肩,喜氣洋洋。

  心不顧我的意願撲通撲通地跳,我撇過眼看他,陽光照在他那邊,染黃了他的頭發,上面呈現出暈光,我站在陰影裡,什麼也照射不到我。

  飯桌上,他在對面喝著酒,我問他,「你就是這樣交朋友的?」

  他笑,搖頭,「張健,你要相信自己,沒有比你更難纏更讓人難以接近的人了。」

  他夾著菜往我碗裡扔,說:「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脾氣,沒辦法,一次比一次更喜歡,我對自己說過,無論如何,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不管什麼代價?」我面無表情地說。

  「不管什麼代價。」他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肯定地說。

  陳東,你喝多了,不知道自己說什麼了,我憐憫地看著他想,不過,無論如何,這可是你親自說的。

  不管什麼代價,是你自己說的。

  PS:

  空夢:張健是個小壞蛋。

  陳東:呃……

  空夢:他是個混帳東西。

  陳東:他是我兄弟。

  空夢(冷笑):……

  陳東(迷惑):……

  於是,陳東被賣了,因為空夢見不得好東西。

  接下來進入小高潮,不過我不得不說,張健真不是個好東西,我真納悶你們怎麼喜歡他?現在可以收回對他的喜歡了,他下面干的事可缺德了。

  利劍 17

  我獨來獨往,陳東一出現就是揮三帶四,一找我總是一派人跟著來,這是他一貫的作風,顯然他們那幫人心胸寬廣不似我小肚雞腸,見著我也跟他們哥們一樣,友好的招呼一聲,也不擠兌我了。

  有幾個以前跟我結過仇的在一次夜宵上還擠過來碰了杯,酒干完就是空杯泯恩仇,再見面也就嘻嘻哈哈當前事沒發生過。

  我一直依舊冷著臉,從頭至尾沒暖過,陳東從開頭只笑罵了一句,「這小子拽,你們當沒看見就成。」

  他話一出,其他的人就當聖旨,果真不看我的臉色,該咋就咋,只是不像跟其他人一樣熱絡。

  因為陳東容忍我,所以這幫人也跟著容忍了。

  寒假一放,陳東就打電話來,我媽在客廳吼,「張健,陳東電話……」

  這個學期因為一來二去的時間多了,全家都知道我跟陳東關系好了,我也終於有朋友了,我奶樂呵得總露著她那無牙的嘴,我媽也是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說著:「龍頭好,當龍頭好,這不,榮譽感一上來,連朋友都有了。」

  我叔對我的改變樂觀其成,總算覺得我他媽的識時務一些了,而我爸,盯著我好一陣子一段時日後,有次轉過頭,皺著眉輕聲說:「這小子懂事了?」那口氣活像見鬼似的。

  陳東在那頭問:「我們決定去長白山玩,你來一個?」

  我愛理不理地甩了一句:「成。」

  掛了電話,回過頭,我媽就擠著她那顆漂亮的腦袋過來,「要出去玩啊,去哪啊?要准備什麼不?」那眼亮得跟黑夜裡的賊似的。

  「長白山。」扔了話,我連吃點心的心情都沒有了,上樓去自己房間。

  陳東前陣子交了個女友,倆個人看著很般配,我看著他們如神雕俠侶一樣站一起,心裡特別平靜,如死灰般平靜。

  他招惹我,還要找一女的在我面前顯擺,陳東果然是好樣的……招你不算,還要往死裡招你。

  還好,去長白山的只有六個人,另外四個是陳東的換貼交,洪成鵬,林子歸,吳將,還有一個長得比女人還秀氣拳頭卻比一般男人還硬氣的鄧晨晨。

  沒有那女的。

  所以,有些事情,還來得及。

  五個人背了包算自助游,全程七天,剛上車時他們四個就打打鬧,車廂就見著他們在吵鬧,我拉下帽子閉著眼睛假寐,他們都知道我德性,也不打擾我,這種時候自動忽視我。

  去長白山坐汽車要一天半才到,當天晚上在下車的當地旅館睡覺,六個人很好開房間,二人一間,陳東與我同一間。

  陳東進去浴室洗澡時我已經洗完,看著電視面無表情好一陣子,直到陳東洗了出來。

  他擦著頭出來,上半身沒穿,只系了條運動短褲,露出瘦削的修長半身很自如地問我,「呆會還夜宵不?」

  夜宵是他們的習慣,白天無論吃多少,這群豬到了晚上還要吃一頓,可能因為吃得多,這群豬長得也高,營養沒白流失。

  陳東才高二,已經有178CM。

  我晚上厭惡吃東西,吃撐了睡覺那讓我難受,一般我只坐一旁喝點水看他們吃。

  「豬。」我說了一字。

  陳東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摸了摸肚子,剛吃飯他就已經塞了二海碗,他打開門,朝著對面喊,「今天晚上不宵夜了,餓了你們自己吃去。」

  「知道了……」

  「不去吃了,剛吃太多了……」

  「睡覺,吃個屁,這車坐得我那個昏……」

  一通聲音連續入耳,「砰」一聲,門被關了,外邊聲音也隔絕於耳。

  「睡覺,睡覺……」陳東打著哈欠,「我昨晚被我媽拉著整東西一晚都沒睡。」

  我冷哼了聲,一晚沒睡?還在車上鬧騰一天,胡天胡地海侃口水亂飛,外帶還跟那幾個在車裡狹窄的走廊裡動手動腳,可沒見這精力旺盛的豬消停過。

  陳東把毛巾扔了,躺他那床上,肌膚在燈光下顯出潤澤的光……青春特有的氣息。

  我把被子掀過,蓋住下半身,看著電視一動不動。

  陳東揉了揉鼻子,眼睛早就閉上,翻個身,真去睡了。

  我把燈關了,看著新聞台,冬天的晚上比較冷,尤其是這種小旅館,到了晚上暖氣總是不夠,所以當半夜我冷醒,就直接下了自己的床,把陳東的被子掀開,自己鑽了進去。

  「嗯……」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冷。」我用背抵著他的背,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

  「喔……」他翻過身,氣息打在了我的脖子上,讓我僵硬,「被子蓋緊點。」他的手搭在我腰上,還緊了緊我的腰部。

  他的呼吸又淺了起來,再度陷入沉睡,而我這時完全清醒,盯著自己的那張床,悲哀地覺察自己那慢慢硬起來的下半身,想著自作孽不可活這六個字。

  但是,張健,你不可退縮。

  利劍 18

  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我對自己這樣說。

  「張健……」背後的人在喊我,聲音帶著濃濃睡意。

  我死死盯著我的床那邊的燈,看見了什麼我不清楚,淡淡「嗯」了一聲。

  「幾點了?」他把枕頭挪上了點,頭往上升,手不在意地搭在了我的腰上。

  我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從我身上拿開,「自己看。」我把頭埋在枕頭裡,不想讓我的臉出賣我。

  指針滴滴答答跟了我一晚上,紅眼,還有深深疲倦,背後的溫暖身軀,還有那裝在裡面的我所厭惡的靈魂,這一切都是我所要逃避……並且將要面對的。

  「六點多……」他打了個哈欠,身子又蜷了下來,「那再睡會。」他的聲音跟著埋進了枕頭,低沉中帶著睡意,但在那一剎那間卻讓人覺得性感得該死。

  我翻過身,抵住他埋進了枕頭裡的半邊臉,「陳東……」我在他臉邊輕輕喊他。

  「嗯?」他依舊睡意連連,不覺危險。

  我想說,我想吻你,可我不能這麼說,我只是把頭埋進他的枕頭裡,鼻間抵著他的鼻間,呼進他呼出的氣息,把自己給徹底埋了……

  埋了,我聞著他的氣息,我真把自己給埋了,他給了我理由,然後讓我坦然地卑鄙……我的唇漠不在乎觸過他的嘴,一片輕柔過後,我屏住了呼吸。

  「張健……」他睜開了眼,聲音帶著困意,他的眼睛卻慢慢,慢慢地眨著,然後裡面一片清澄。

  「啊……」我打了個哈欠,把頭枕他肩膀上,「怎麼?」

  他頓了頓,搖頭,「沒。」

  他偏過頭,看著窗簾半會,然後他轉頭,輕聲地說:「還冷不?」

  清晨的空氣帶著冷意,我的手臂攤在被子外頭,那是我想讓寒冷讓自己不要理智全失,他把我的手拉回來,抱住,說:「冷,再睡吧。」

  他抱住我,頭偏過要睡,要把剛才當做沒發生過。

  在他轉頭時我對住他的眼,深深看進他的眼底,他眨了眨眼睛,我們的距離近得我能看清他的每根睫毛,他眼睛裡的干淨,他沒有移開視線,對視半會,他說:「張健……」

  我微微抬起頭,然後我們之間的距離只有隔著眼睛處的一釐米。

  我聽到他說:「張健……我想吻你。」

  我抬起頭,吻抵住他的嘴,碰上那兩片微冷的輕柔,然後我聽到自己說:「是這樣嗎?陳東……」

  PS:無恥的張健,還有那永遠面對比他走得要前面一步張健的陳東,欲拒還迎,只不過是一個高竿的無恥的,卑鄙的勾引者的故事,輸了一切也不說任何疼痛。

  我愛張健。

  不過,陳東真無辜。

  利劍 19

  輕觸即開,陳東傻傻看著我。

  我翻過身,背對著他。

  「張健……」他的手伸出來,在我的腰上一用力,一轉身嘴被堵上了。

  那是從未體會過的激情,當我們喘著氣分開時,陳東說:「這不對。」他的臉是紅的,可他的眼睛卻是冷靜的。

  於是,天堂地獄不過頃刻間而已,我冷笑一聲,再次背過身,把他的手拉開,「睡吧。」

  再過了幾秒,只聽了輕輕的一嘆,他也背對著我,彼此背對背,聽見他說:「張健,我們是兄弟。」

  是兄弟?騙鬼去吧,我把牙給咬得崩得快碎了,把變得猙獰的臉埋在枕頭裡,如果可以,我真想生吃了他。

  「張健……」他又翻過身,抱住我,在我耳邊說:「我們是兄弟對不對……」他的聲音裡有著哀求,還有不解。

  我真想憐憫他,他跟我不一樣,我是變態,他不是,他頂多也是一個處在性萌動期間的熱血少年,誰都可以挑逗他,可我不會憐憫他,他一而再再而三招我這變態,他要付出代價。

  「是兄弟。」我平靜地說,把手伸向他的底褲,握住那處溫熱的跳動,舔了舔他的耳垂,抬眼看他,「既然是兄弟,互幫互助應該不為過吧?」

  他抖地一僵,然後反應過來就是把我壓在他身下,「張健,我忍不住了……」

  我們之間除了底褲,別無他物,肉體的欲望本就在蔓延,再經挑逗,又有幾人能逃得過?

  指尖在他的背下劃下痕跡,陳東,一開始你就不能來招我,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口水順著嘴角落到了枕頭間,陳東像飢渴的獸壓得我不能動彈,舌頭纏繞著我,除了酥麻還有些微的疼痛。

  「真滑……」他的兩手都在滑動,他在罵嚷:「張健,你他媽的太招人了。」

  他在我身上磨蹭,聲音全是撩人的渴望,我喘著氣回應著他,他話一完就又往我口裡鑽,口水泛濫,我輕微一咽,咽下的卻是他舌頭上的唾沫。

  那種口水交融的親密讓我渾身發抖直冒雞皮疙瘩,無知的陳東舌頭還在我的口裡,他緊抱住我,「張健,我想要。」

  我狠狠揪住他的頭發,他不是同性戀,對,很顯然,他對這方面無知可我不,我踹開他,伸出身子,他早就被欲望折騰得沒有理智,以為我要逃,在身後抱住我的腰,我沒力氣再踹他,只好盡力伸出手,把對床上自己的背包勾過來,拿出護手霜,才一拿到手,陳東就又把我翻過壓在了我的身上。

  他還伸著舌頭向我的嘴鑽,媽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懷疑這廝吃了十噸春藥,比發情的猛獸更獸類。

  把護手霜擠在他的堅挺上,揪住他的頭發讓他的頭遠離我,我的喉嚨早就嘶啞,問著最後一遍:「你想要?」

  他的臉因為疼痛有一點扭曲,但卻毫不影響他的英俊,是的,他是個英俊少年,我他媽的愛他,就算勾引,我也讓他落我手中。

  「要……」他的眼神有不知所措的委屈。

  我放開他的頭,被扯掉的黑發無知無覺地落在了白色的床單上,我翻過身,翹起屁股,頭埋在枕頭裡。

  「來吧。」我聽見自己說。

  利劍20

  「張健。」那沒出息的聲音都在發抖。

  媽的,連呼吸都在說想要老子,你還給老子裝,我怒從心起,老子都擺出這樣屈辱的姿勢了你還跟老子拿喬,回過頭惡狠狠地盯住他:「你他媽的作不作,不作給我……滾。」滾字用盡了我的全身力氣,動靜之大連桌子上的杯子都滾了下去。

  陳東撲上來,抱住我的腰,濕漉漉的那裡往我的屁股處磨蹭,我聽見他帶著哭音喊:「我不知道怎麼做……」

  我的娘,剎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回過頭揣住他脖子,面目猙獰:「他你媽的再給我作試試……」

  陳東紅的眼,紅的臉,紅的嘴,他把力量都掐在我的腰上,讓我動彈不得,「教我,教我……」他早就被欲望薰得沒理智了。

  我怒極反笑,這廝這情況還記得叫我「教他」,可真了不起……成,我成全他,不就教他嗎,咬著牙,把他推倒到床上,一把握住他的那裡,他立馬呻吟出聲。

  我從沒想過用「那處」解決過什麼事情,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容不得我再想什麼,把他的堅挺慢慢地探進裡面。

  「唔……」他難受地發出聲音,眼睛看著我還是帶著一點不知所措。

  他委屈我還更委屈了,我鼻子剎那酸酸的,想著自己這才十幾年,就陷入了這種怪圈,得之又不想得之,不想得之卻又非得之,這陳東,完全把我想過得隨心所欲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他卻還不自知。

  當下心上恨意叢起,往下憤力一坐,致命的疼痛讓我叫出了聲,那難受至極的地方流出了溫熱的液體,我知道我出血了,我痛苦得要命,陳東卻舒服得長吟了一聲,坐了起來,把我再撲倒,抬起我的腳奮力地沖刺了起來。

  他完全靠著本能在動作,在愉悅時毫不掩飾地抬起脖子暢快地呼吸……然後低下頭看著我,我早已淚離滿面……那是給疼的,他愣了下,停下了動作,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張健……」

  我只不過是在流淚,並不是在哭,湊過去吻他,他在我嘴上舔了舔,「咸的……」

  疼到至點無非也是麻木,我調動全身神經讓自己適應這種疼痛,他卻低下了頭,看見鮮血淋漓的床單,慌了,「張健,血……」

  血什麼血,我不知道是血嗎?我在心裡冷笑,扭過他的頭,把自己完全交付給他的身體,在他耳邊說:「別看……」收緊腹部一吸,他再次不知所措。

  「不要了?」我看他,冷冷地笑。

  他卻在此刻瘋狂起來,托住我的腰,讓我陷入狂風暴雨。

  多年後,說起此事,陳東蹲在我前面剝著橘子,把一瓣一瓣的橘紅撕干了莖放在果盤裡,到最後才說:「張健,你太狠了,狠得讓人沒法拒絕,也……」他咽了咽口水,喉嚨動了動,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利劍 21

  那些年,我不知道怎麼評價自己,我只知道我太疼也太傷,我把刀插進自己的身體都忘不了他。於是,我只想離開他,遠遠離開他,我希望我的世界沒有他的存在。而他知道嗎,我鮮血淋漓的青春,因為他的存在,我遠離一切快樂,只有沈淪陪伴我。我悔恨一切,但我知道這只是我必須經歷的,就像牽手的木偶,明知是假,我也假裝那只手是願意牽著我的。我不在乎一切,但我太愛他,也太恨他,所以,再假,我也無法否認我愛他。我那個時候,無非只是殺了自己再殺了他。但太愛,我放了他,最後,只好傷了自己。──張健。

  當醒過來時,我只是睜開眼,迷茫面對眼前的人。

  他紅著眼,叫著我的名字:「張健……」

  真可笑,他還是顯得那麼不可所措,從始至終,他都那麼不知所措。

  我想周轉我的身體,但我動彈不得,疼痛和傷處已經把知覺麻弊了,我只是張開眼睛看著他。

  他顯得不知所措及了,真的,他不知所措極了,像個誤傷他人的小孩,無辜又無賴,「張健,對不起……」

  我真想笑,笑得把心肺都給笑出來,最好死掉算了,但我沒力氣,我只是說:「沒事,你去藥店買藥。」

  我鎮定地告訴他該買什麼,然後告訴他:「你把他們打發了,說我感冒,不想見人。」我性格乖僻,不想見人確實是我干得出來的事。

  他悔恨了,他的神情確實在自責,他認為上了我是錯誤的事,既然他認為錯誤,那麼讓它錯誤的又怎麼了?錯了就錯了吧,我是張健,賤一點沒所謂。

  他顯得那麼的那麼的無辜,紅的眼,悔恨的表情,還有內疚的眼神,一切一切……都那麼的可笑,但我的心卻在動,他像罌粟,至毒但我離不開他。

  我容忍他裝傻,我容忍他傷害我,我容忍他藏在他的安全世界裡。

  他買了藥來,眼紅得要掉淚,我在旁冷冷地喝道:「滾出去。」

  他穿著潔白T恤,藍色的牛仔褲,一切看起來那麼亮眼極了,他是英俊少年,他有好的家世,他有那麼可觀的誘惑力,他那麼的陽光純潔,他站在那裡,悔恨地表現著他的歉意悔恨,他說:「張健,對不起你,別……」

  那「對不起」三個字,敲打著我的所有神經,我差點崩潰,所有一切換來「對不起」三字,我知道自己失敗了,這個人不是我所想要的,他只會在事後說「對不起」,那麼,我無法牽起他的手面對未來所有種種可能,他不會陪我一輩子的……我剎那傷感得不行,不知道那一瞬間我為什麼會那麼脆弱,因為我想哭了,我知道我上一刻所付出的所計較的最終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哭,但不想讓他看到……我輸得一敗涂地,我不想讓那個讓我輸的人看到。

  我假裝平靜,我假裝冷淡,我也假裝無情,我用全身的力氣用冰冷的神情冰冷至底的語氣:「現在,滾出去。」

  「陳東,滾出去。」我知道,如果我有力氣,如果有手上有凶器,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張健,對不起……」他像弱智的白痴,喃喃地說著那三個字,邊說邊退。

  我用至冷的眼神逼退他,逼得他奪門而出,逼得「砰砰」然的關門聲在我耳邊如世界崩潰般在我耳邊響起。

  然後,

  我哭了。

  我哭了……我哭了,眼淚像水龍頭,或許像所有天上的雨流入人間那般,我哭得撕心裂肺,我哭得窒息,然後我聽見自己清楚地聽見自己對自己說:張健,他不愛你。

  張健,他不愛你,你要相信,真的,他不愛你。

  你要相信,別再欺騙自己了,好嗎?

  於是,我傷心欲絕,我哭得……哭得,哭得我找不到自己。

  那是怎麼樣的悲傷,以至於在後來的所有時光裡,我永不言愛。

  我哭得一塌糊涂。==空夢。

  作者最可悲的,無非是把她的主人公當現實中的人來看待。

  利劍22

  眼淚收拾得及時,替自己上了藥之後就止住了,不到十秒,冷水撲在臉上我又恢復了平時的蒼白冷漠,或許這個時候,還多有一點陰郁。

  床單,被子,還有床墊上都是血,整張床算是毀了,打開門時,陳東蹲在門口,正抬起眼睛看著我。

  那雙眼亮得像在發光的眼睛從他的手臂處看向我,他像條做錯了事的狗,想用無辜來換取原諒。

  你情我願的,沒什麼不好原諒的,這不是他的錯,只是你自己的錯,我說服完自己,對他說:「你去找老板過來。」

  陳東猛地站起往內看了一下,滿是鮮血的床單跟被子被我扔到了地上,還有那染色的床……他倒吸了一口氣。

  他想來碰我,我閃了一下,他說:「你進去休息……我去找老板。」

  「你知道怎麼說嗎?」我冷冷地說。

  「知道。」他咬咬牙,走了,那不像以後靈活跳躍的背影,我無言地笑了,心裡滿是嘲諷,他真的不錯,只是,他這樣的不錯不是我所想要的。

  不知陳東撒了什麼樣的謊,我們並沒有去趕今天去長白山的車,下午的時候他們出去玩了,我躺著的時候知道自己高燒,吃了藥沒用,爬起來找了個小診所去打消炎的點滴,等到半夜時七瓶藥水才把高燒壓下去。

  半夜回去的時候,腳步還很踉蹌,後面的疼痛牽引著肢體的動作,步步艱難,走到旅館的時候我已出了一大身汗,冷風一吹,冷得我把衣服情不自禁裹緊了點。

  剛到門口,就見鄧晨晨急速向我跑過來,離我十步遠站定,回頭大吼:「陳東,在這……」

  一道黑影從暗處飛過來,接著一下刻,我被人打飛了在地,我聽到一個暴怒的聲音在吼:「你他媽的到哪裡去了。」

  我趴在地上,鼻子裡的血不小心在飄起來濺入了我的眼中,我只看到赤紅赤紅的一片,然後我看見自己的心,心如死灰。

  北風吹來,沒有先前那樣冷了,我甚至感到它有暖意,因為我的心比任何寒風都寒冷。

  利劍23

  「張健。」他又在鬼吼鬼叫,撕心裂肺,過來拉我。

  我感到可笑,事實上我也笑出來了,「叭」我用盡我最後全身的力氣抽了他一耳光,冷喝:「滾。」

  他摸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跟隨來的五個人看都看著我,像盯著平地上來的外星人,驚訝得眼珠子都快崩了出來。

  我冷冷地笑,從地上爬起來,把血擦掉,一步一踉蹌地回到房間。

  在洗手間裡吐了個天翻地覆,外邊拍門的聲音驚天動地,我當沒聽見。

  吐完鎮定了點,拍門的聲音不見了,門被打開了。

  陳東的聲音在跟老板說了什麼,然後那個大漢不悅地說了句:「注意點。」

  然後腳步聲輕聲地在我背後出現,我趴在床上,懶得回頭,身心俱疲,連掀眼皮都覺得無力。

  「對不起。」又是那弱智的三個字。

  「張健……」他蹲在床前,牙牙學語般叫著我的名字,伸出手要摸我的臉。

  「別碰我。」我疲憊地說,太累了,從未覺得這麼累過,真累,累得我想一切都沒發生過,這些愚蠢的,悲哀的破事全都沒發生過。

  「我……」他狠狠的抽了下自己的臉,「我混蛋。」

  這人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用這麼次的招?肥皂劇男主角的招竟然也用上了,真真可笑極了……我爬起來,面對他,我總是要透支我意志,堅難地往外走。

  「你去哪?」他真的慌了,伸出手擋在了我的面前,英俊的臉上慌亂一片。

  我冷冷地看著他,冷冷地笑,「你不滾,我滾。」

  揮開他的手往外走。

  「我滾……我滾還不成嗎?」他在背後說,極低的聲音,「張健,我滾,真的,我滾。」他踏出了門,關上門時回頭說:「你好好休息。」

  我只是看著他,用最後的溫度目送他,真的,陳東,我們間,不管可悲不可悲,我們這次是最後的交集了。

  從此後,你是你,我是我,各不相關。

  他像是知道什麼,關上門又打開,他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好漂亮,但是現在看在我眼裡卻是好悲哀,他不是我的,原來我討厭他,我也喜愛他,可是,對他的喜愛就要抹殺了,只剩厭惡,人生第一次愛情,就這樣荒唐得沒有一點美感,一絲回憶的殘念都不留。

  「你病了,」他在門邊顫抖地說,「你在發高燒……」

  我譏誚地看著他,那又怎樣?話沒說出口,我只是冷笑。

  「我是個混蛋是不是?」他深吸了口氣,「我什麼都不清楚,只懂傷害你,從開始到現在都這樣是不是?所以你不喜歡我。」

  我伸出手,指著門,我懶得再對他說一個字。

  他轉過身,發白的指尖在門上劃過,輕微地一響,門被關上。

  再也睡不著,我從沾了血的外套裡拿出止痛藥,用水送下,我的手在發抖,收拾東西的時候衣服好幾次從手裡掉了下去,彎下腰撿,後背的神經抽痛得一直到達頭部,這就是我的代價,張健,任何事都是需要代價,現在的下場,你活該。

  放在一起不到一天的牙刷收進去了,放在藍色毛巾旁邊的黑色毛巾收進去,還有,那放在一起的一次拖鞋扔進垃圾筒,整個房間裡,屬於我的東西全部消失干淨,沒有留下一點屬於過我的痕跡。

  這一天間,就這麼過去了,在把一切毀了之後。

  拎起包,我打開門,越過在門邊抱膝坐著的他,往大門走去。

  「張健,你去哪?」他在背後喊。

  我只是往前走,往前走,走出這段自找的錯誤。

  「張健,你他媽的去哪?」那聲音帶著哭音。

  可是我卻不想回頭。

  利劍 24

  搭了車回去,下了車時全身衣服已經濕透,我知道已經撐不了太久。

  坐了出租車直奔醫院,打了電話叫我叔來交錢,最後放心昏倒。

  在醫院躺了三天,出院時我叔在車裡扇了我一耳光,什麼都沒問,只是說:「你是你奶奶的心肝,你作賤自己就是作賤她。」

  任何話都比不上這句,我已經知道,我必須放下個人的所謂愛恨與厭惡。

  所以,陳東,我連恨你的力量也是缺乏的。

  回到家,我奶戴著她的小老花鏡,小皺臉滿臉心疼,「乖孫,瘦了……」

  我媽在旁邊嚷嚷,「你跟陳東怎麼了?又得罪人了,我說你怎麼的還是這麼古怪,人家多好一小孩找你找瘋了,你瘋跑什麼。」

  然後拎著我耳朵:「小兔崽子,跑哪去了……」

  我奶在旁邊搖著小手,「輕點,輕點……哎喲,疼得很吶……」

  我媽對我奶笑笑,「媽,別管,這小畜牲得教,無法無天了……」

  一陣打打罵罵,最後我奶怒得跺著她的小腳抗議,我媽才饒了我。

  「乖孫,不疼哦……」我跪在我奶面前,她抱我的頭放到她的膝上。

  我心緒其實很平靜,只是靠著她老人家,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流下了,怕被她看見,只好埋在她的膝蓋內。

  「乖孫,奶奶疼你,不怕不怕,誰都不能欺負你……」我奶只是摸著我的頭,一下一下溫柔至極,用盡她所有的疼愛。

  「奶奶。」我叫著她。

  「乖孫……」我奶也回叫著我。

  「奶奶。」我一聲一聲地叫著她,她回應我的是一聲一聲的乖孫,從小大到,她給了我所有的疼愛,如果她有生之年我讓她有一絲難過,那麼我就是真連畜牲都不如了。

  「奶奶,我聽你話。」我對她這麼說,我這輩子,其實也就對她一人說過這話。

  「真乖……」她笑著露出無齒的牙,小皺臉高興得很漂亮。

  不能傷她啊……不能傷她們啊……這些女人,奶奶與母親,都為了你一個人在轉悠著生活,你可以對不起任何人,也可以對不起自己,但不能對不起她們。

  「起來,起來……」我媽在旁邊不耐煩地叫,「這麼大孩子了還愛撒嬌,你說你怎麼這麼怪啊,好不容易有個朋友了,到頭來還是這臭德性……」

  我抱著我奶的腰不撒手,我奶笑眯眯的,「孩子媽媽,讓我乖孫呆會,你別罵他了,多不好……」

  「媽,你別慣他,去,去,趕緊去,陳東電話,我說你這孩子人家怎麼得罪你了,怎麼就自己跑了。」

  我被拉了起來,被我媽推了出去,我奶還在背後叫,「孩子媽媽,娃不想接你別叫她接……」她聲音有點焦急了。

  我定定了神,回過頭,走回去,在老人家頭上親親,「沒事,那王八蛋欺負了我,瞧我報復回去……」

  我奶眨眨小眼,摸著我的臉,慈祥地說:「乖孫,不哭。」

  我笑了,這世上也就她能不看見我也知道我在哭,小老太太一手把你帶大,你沉沉嘴角她都知道你不高興,她這麼心疼你,張健,你那些破事要是不處理好,你不是人。

  我要是讓她一點不開心,我會把自己千刀萬剮。

  我爸恰時下了班,進屋跟我奶問好,在門口跟我錯身而過,擦肩而過時他習慣性地說了句,「回來了……」

  我心剎那一片平靜。

  「陳東……」我對著電話叫著他。

  「張……張健。」那邊有人在緊張地呼吸。

  「忘了吧,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我非常平靜地說著,「我們還是朋友。」

  「還是朋友?」

  「是的,還是朋友。」

  利劍 25

  過兩天就是春節,陳東上門時家裡只剩我跟正在休息的小老太太。

  沒必要避而不見,我把陳東領我房間,關上門,免得談話時有個什麼「意外」嚇醒了那路都不太走得穩的小老太太。

  我讓他坐,他笑笑,站窗口,閉著嘴一個字都不吭。

  我挑眉,喲,趕上門來玩沉默是金?

  「張健……」他看著我,一愣一愣。

  我聳聳肩,坐下,翹著腿,把房間裡音響打開,一派「我等著聽你說,我不急。」

  他可能想過我暴跳如雷,想過我會一刀一刀把他給剝了曬人干吃了,可能沒想過我首先會如此輕松,嚇得不輕,一時半會的又說不出話來了。

  我在心裡冷笑,陳東這種人,再混十年也不是老子對手,他知道怎麼折磨人麼?不,他什麼都不懂,他熱血少年哪有我這麼陰險無恥?

  「我來道歉,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他站我面前,凝重地說。

  「如果我要你死,怎麼樣?」我無所謂地說著,像開玩笑。

  他頓了頓,看向我在探試真假,他穿著黑色的外套,眉頭皺著,站在那裡有點沉郁,不再像平時的陽光。

  我冷下了臉,把水果刀抽出,在手裡比劃了兩下,說:「要不,殺了我自己,免得你總是沒完沒了的纏著我,死都不放過我。」

  他咬了牙,眯著眼睛看我,也許是憤怒,也許是倔強,他咬著牙看著我像在苛責我,下一刻,「張健,你要我死可以,把刀給我。」他一步一步走近,像在害怕我真會那樣干。

  他那見鬼的神情讓我把刀一扔,情不自禁笑了出來,這可能是我第一次這麼大笑出口,嚇得陳東後退了兩步,眼睛寸刻沒離我臉龐。

  我笑得捧著肚子在沙發上打滾,笑夠了,把眼邊笑出來的眼淚給擦了,看著他:「陳東,我跟你說過的,我們還是朋友。」

  陳東蠕動著嘴,又發愣,他這純粹是來發愣的,他有那時間我可沒,我是真惡心他了,所以,跟他呆一空間呼吸同一空氣我受不住。

  我問他:「還有事嗎?」我冷冰冰地看著他,像看著一條毒蛇,厭惡,憎恨。

  可能太過於嚇著了這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他哆嗦著嘴,想靠近我,卻走不過,最後他打開門,然後我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下樓聲,腳步漸行漸遠,他走了,愴惶而逃。

  我想再笑,可惜嘴邊再也牽扯不出那個弧度。

  冬落的腐爛葉子從葉下掉了下來,一片頹敗景象。

  陳東,你怕了我這個瘋子沒有,還想來糾纏我嗎?

  或者,陳東,此刻你是否心如刀割?

  我站在窗口冷笑,盯著危顫顫被關上的大門,那道人影穿過大院,那條滿是冬落的葉子鋪陳的小徑,我看著他跑著跑著慢了下來,跪到了地上,那麼長的距離我聽到了他的嘶吼聲,他捧著頭跪在那裡,無助極了……

  那道人影越來越低,他的腰完全彎了下去,像自舔傷口的野獸那樣蜷縮?你受傷了?哦,不,多可憐,你就像個孩子,傷害別人可以,別人傷害你一點就覺得疼得不行。

  我怎可愛上這樣的你?我都同情我自己。

  你讓我厭惡你,也厭惡自己。

  可是,不管怎樣,我們都是朋友。

  我見著你會微笑,見著你會哥們般搭肩,我甚至會跟你開「無傷大雅」的玩笑,我不拒絕你每次見面每次邀約,我們會表面和平得跟那純白的鴿子一樣美好純潔,但是,內心如何那又怎樣?這一切都是我該受的。

  你想玩,我陪你玩,按你所想要的方式,但願你能玩過我。

  知道真正的殘酷嗎?不是對別人殘忍,而是對自己殘忍。

  「張健,如果離開會讓你好過,我會不出現在你面前。」──陳東。

  三十大夜那晚,我收到了這封信,我微笑了起來,他選擇了離開,我不知道這好不好,他把所有罪孽留下讓我來背,也給了我一開始要的自由,我不知在現在是否該感激他,給了我一段那麼難堪的過往。

  在他招引了我傷了我然後又再度離去名其名曰讓我好過後,我拿著信紙邊燒邊笑,可能笑容太過難看,嚇跑了一只跑上陽台的野貓。

  它那詭異的黑色妖瞳裡,印照的我的臉,竟如此猙獰。

  「喵嗚……」那只野貓見鬼似的跑了下去,路途絆倒了幾盆盆栽,引得一陣偌大的聲響,我母親在底下喊:「哪來的野貓?」

  我叔則在樓底喊,「張健,快下來,到點了。」

  我穿著厚厚的外套,在鏡子裡微笑起來,這時顯得俊美多了,我甚至弄了弄頭發,家裡的車子都准備好了,我媽又在底下喊了:「快點……」

  我們很快就又要見面了,陳東,這可由不得你。

  你竟可這樣傷害我……

  利劍26

  這是一個市政府的守歲晚宴。

  父親母親跟叔叔早就上前跟一大堆人打交道去了,我跟了半小時,找了個借口退了下。

  宴花繁花綿束,暗香溢流,從某個吧台順手牽來包煙,打起火我站在花園的暗角裡盯著熟悉的身影。

  他在跟人交談,嘴角時不時揚起明亮的笑,眼睛閃閃發光卻看不出情緒。

  我打量著他,站在暗處,他永遠都不知道我會怎麼辦,他就像在悠哉游哉的老虎,以為自己是王佔據所有力量,卻不知道暗中的獵人給他致命一擊他就永世不得超生。

  他在轉身,笑容暗了下來,垂著眸想著什麼,別人一拍肩,他回過頭就是明亮的笑容,興高採烈地跟人交談,跟人拍肩握手交拳。

  花藤太過茂密,他看不到我,不過就他那點智商,就算我站在他面前,他豈又能看明白我?

  真是兩個完全南轅北轍的人吶,怎會有交集?我以前太過天真。

  「陳東。」我面無表情跟他打了聲招呼,錯過他,去找尋我父母。

  他愣了下,隨後追在我的身後。

  「媽媽,我有點累……先回去了,奶奶還在家,我怕她醒來找不著我。」找著跟人在寒暄的父母,我說道。

  「啊,陳東……」母親看著身後的人,露出美麗的笑容,「過年好啊,有時間來阿姨家玩啊。」

  「好的,謝謝阿姨,我明天就來跟你拜年。」後面的人說。

  「媽,我先走了。」我道完別,轉過身,在大人們的面前,我還對陳東笑了笑才走。

  等到屋外,叔叔的司機接到通知去停車場開車過來,我站在市政府大廳外冒著寒風等車開過來。

  「張健。」他在背後叫了聲就閉了嘴,不走也不說話。

  我回過頭,淡淡告訴他:「陳東,那紙頭我收到了,如果你不想見就別見,這並不代表我想躲著你,或者怪你,我說過,我們是朋友,如果你不願意我無所謂。」說罷回過頭,天太冷了,我把煙拿出來,躲在暗角抽上。

  「你抽煙?」他又一愣。

  「嗯。」我聳了下肩,把煙盒給他:「抽嗎?」

  他沉默地拿過煙,伸手往身上拍了拍,沒找著火,我笑,伸向他,他遲疑,彎下頭,就著煙頭點起。

  煙霧慢慢地飄出,我聞著那有一點嗆人的煙草的味道,苦澀在嘴邊泛濫卻離奇地讓人心裡塌實,我對他說:「陳東,就當那是次錯誤,我們原諒了它,它就沒什麼關系了。」

  「呵呵。」半分鐘後,他苦笑了起來,「我以為依你的脾氣,不捅我幾刀讓我見血不會解恨。」他自我解嘲地說,想起了什麼,又低著頭用腳磨蹭著地板。

  「我想過。」我相當的平靜,淡然,「但是,我們不再是小孩了,武力解決不了問題,這不,先前我都說過要殺了你,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我可不願意為這個去坐牢。」

  「我不是瘋子。」冷冷的風吹來,我把頭縮了縮,向天吐了口氣,「所以,你沒必要非躲著我。」

  「我沒……」他大聲地吼道,下一刻可能知道自己的失控,抿緊了嘴,煩燥地扯了扯頭發,「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他媽的我不是人……」他蹲下了地。

  車子慢慢開了過來,司機打著燈在找我,不再理他,走出暗角向明亮的光線走去,微微地笑了起來。

  陳東,你的命運裡,暫時擺脫不了我。

  「張健……」他在背後叫我。

  「我明天去你家,可以嗎?」他在說。

  我命令自己回頭,看著他,「可以。」

  關車門的時候聲音大了點,還好,煙花突然的爆發掩蓋了一切,天空一片絢爛,印照出了不遠處黑暗角落裡的他,那少年如火焰般耀眼的臉上有著違和的淡愁。

  「陳東,陳東老大……」不遠處,有大叫輕快的聲音叫著他,那是他的明途,只見他回過頭,笑容露出來,再復耀眼。

  煙花沉了下來,一切終於又再度歸於黑夜,絢爛與黑夜,就算有交集,那也只是短暫的妄想,無須遺憾。

  獵物上鉤了,獵人,你要好好的,安靜地握著你手裡的劍,這樣就可以在恰當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了。

  利劍27

  鞭炮劈裡啪啦響著,一大清早鄰居帶著孩子來拜年,奶奶跟母親都給了他紅包,回過頭來那挺清秀的孩子吸著被凍得出來的鼻涕,指著牆上我寫的那幾筆字扯著他媽的衣角:「王羲之寫的,媽媽值好多錢,張大伯家真有錢……」

  五歲的小孩屁都不懂能懂看字?可他這話一出,我媽立馬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在我奶奶沒聽見的耳朵旁大聲重復了一句,於是,這倆女人都露著有齒的沒齒的牙齒笑,我媽狂抱著人家小孩親,又愣是多給了幾個紅包。

  我在心裡嘆氣,坐不遠處老神在在看雜志的父親都裝作不經意往牆上瞥,可能看得多了人也糊涂了覺得人家小孩說的話也有道理,竟然皺著眉微笑點頭,一看我看他,立馬斂了笑容,咳了一聲。

  你就裝吧,老爺子……我剝著橘子,完了遞他面前,「爸……」

  父親哼哼兩聲,大過年也就不跟我計較了,接了我的東西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我一轉過身,他連手中雜志都放了,一瓣一瓣地倍兒認真地撕開吃。

  我在心底笑自己,張健,你這陰陽怪氣的人,能碰上這麼好的家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叔從樓下走下來,「哥,拜年去……」

  我父親站起來了身,走了兩步,回過頭就走我面前,從口袋裡拿出一盒子,說:「今年初一,討個吉祥。」咳了兩聲,才走了。

  打開盒子,竟是我覷瑜已久的藍田玉玉雕,這是祖傳之寶,兒子傳兒子,世世代代傳下來的,拿著盒子的手抖了一下,咬了牙裝進衣服裡,不遠處,我奶跟我媽趁人走了連忙把字拿下來細細打量,可能覺得那掛上面都二年了的字是她們以前沒看出門道來,如今經「人」一點醒,如獲至寶……我不忍提醒那人其實才五歲,連個顏色都分不清,只懂亂寫看不懂的字那就是大書法家搞的。

  下午時陳東來了,跪我奶奶面前拜了年,老人家只懂慈詳地捏著人手摸著人頭猛誇:「乖,真乖……」

  陳東起身了要去落坐時她不放人手,還說:「乖孩子,不欺負我家乖孫,我家健健很乖的,你要幫他,不欺負他喔……」

  陳東臉一陣青一陣白,看向我,我對著他笑笑,坐椅子裡好整以瑕地看著他。

  完了他拎著我媽打發他的東西,送他出門。

  我家是獨立門宅,很大的院子,然後有很長的路徑,走過那曾經有人在鬼吼鬼叫過的地點時,陳東停了下,然後大步往前走,我慢悠悠地跟在身後。

  路快分岔了,然後就是公路,我送也就送到這。

  「這給你。」陳東在掏東西。

  一塊在陽光下閃著白燦燦光芒的玉在我面前搖晃著……我看著他,不發一語。

  「我聽說你喜歡玉。」他笑了一笑,「我昨天得了一塊,覺得適合你。」他把東西給我手裡塞。

  今天什麼日子?都要給我玉?可惜……不是誰給的我都能受,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笑,「謝謝,我就送到這了。」

  回過頭走,陽光拖住身影老長老長,手插進褲兜裡,我慢悠悠地往回頭走,人生路啊,有些人是所愛的所厭惡的也是你所報復的,可是,這些都可以,再深的交集就沒必要了。

  轉過彎,我站在院子的榕葉下,一片腐朽的葉子落下,我想我就跟這枯葉一樣,腐爛得不行,卻想等待著來年的重生,為的是不想辜負那養育我的大樹。

  我摸向自己的臉,沒有眼淚,我想我連悲哀的感覺都麻木了……芬芳青春,我覺得我已度過人生太長時光了。

  如果還有愛?那是關於誰的,關上窗戶,遠處的人影還在站著,我卻無力再想,他是怎麼想的。

  他斷了我那可憐的下意識的關於他的妄想。

  毀了一切,他無知無覺。

  利劍28

  「張健……」同桌蘇小明在叫我。

  數學課上的老師頭上只有幾根毛了,摸著腦袋在黑板上計算著公式,精力全注意在這兩方面倒也不再看台下了。

  膽子挺大不怎麼懼怕我的同桌是跟我坐得最長一段時間的人了,沖著這份勇氣,我看了他一眼。

  「嘿嘿……」他詭笑著,「你從一中來的,聽說你認識陳東?」

  我「嗯」了一聲,翻過課本一頁,計算下一題。

  「你都學到這了……」他探過頭喃喃自語,然後又說:「他跟你一樣都是天才……」說完他就傻笑了起來,看著我的手,就算那是金子鑄的,就差沒留口水。

  「張健,你跟陳東感情肯定好吧,我聽我一中的哥們說了,你在一中的時候跟陳東一個班,聽說你跟誰都不好就跟他好來著。」

  他哪只耳朵聽到的?我懶得辯駁,不想廢話。

  「陳東這次是全省的書畫大賽特等獎你知道吧?聽說他都不用高考,就可以直接保送了……」蘇小明一臉豔羨。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跟我說出個什麼鳥來,計算著公式,上課不浪費時間就是你想學什麼趕緊學,聽不懂就聽老師廢話,聽得懂就自己學下去,全校第一,你得走人家前面,要不還真以為別人的腦袋是拿來吃素的就你天才。

  「陳東……」蘇小明依舊賊兮兮的不放棄嘀咕。

  我放下筆,結束了這節課我給自己安排的任務,離下課還有五分鐘,看他:「你想說什麼?」

  「嘿嘿……」他干笑,「聽說陳東他們那些人,就那些高材生,每周都有聚會的,你去過沒有?」

  「去過。」我回答,確實去過,去年參加過幾次,所謂高材生確實是高材生,人人都聰明,吃的玩的瘋的比一般人是高一竿,可那又怎樣?不過是提前透支人生需要感受的。

  「啊……」他激動得臉都紅了,音貝都提前一個階,恰好鈴聲響了,他更激動,無視拿著書本還沒離開的老師,搖著我胳膊:「那你這次去不?能不能帶我去?」

  我冷眼看他,甩開了他,他沒嚇倒,更加熱情似火,「張健,我們是好同學,是不是?這樣的場合你就帶我去見識見識吧……求求你了。」

  過去,我確實去過,可惜我現在不去了,陳東自開學開始打電話給我五次,我每次都用非常禮貌周到的理由拒絕了。

  好同學,哪門子的好同學來著?蘇小明不怕我,這倒是真的,他像另一個小太陽,追逐所有新鮮,更向往靠近本市學生暗底下傳得邪乎的那個所謂高材生聚會,這些都讓他像蟑螂一樣向我揮舞著哀求的旗幟。

  老師走了,這是最後一堂課,我收拾著東西,對他說:「我好久沒去過了。」背著書包走出了門,蘇小明跟在屁股後面,還不斷的追問跟嘰嘰喳喳,無視我冷得比僵屍還冰冷的臉。

  「啊,聽說陳東身手不錯,能文能武,人也很義氣,長得又帥,一中女生都視他為那騎著白馬的王子,是不是真的……嘎……?」蘇小明跟著我終於在校門口轉角處人不多的地方頓住了聲音閉緊了嘴,

  「我送你回去。」陳東騎著單車在我面前,笑得帥氣得很器張。

  「陳……陳東老大……」蘇小明在磕磕碰碰。

  「是,你是?」陳大微笑,伸出了手。

  「蘇……我姓蘇,蘇小明。」蘇小明趕緊回握。

  「張健朋友?」他問。

  「不,同學。」蘇小明連連搖頭,還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呵呵……」他哥們式的拍了拍蘇小明肩膀,「我來接張健,先回去了,改明兒再聊……」他那種純熟的打招呼的方式讓蘇小明笑傻了臉,連連點頭,「好,好,改明兒聊,回見。」

  他就是能讓一個第一次跟他見面的人對他挖心掏肺,陳東站在明處像亮眼的光,所有小余光都向他奔去,難怪他……不能理解陰晦的世界。

  「坐穩了。」陳東說。

  我坐在後駕,揪著他的白襯衫。

  「這兩個月我爸逼著我參加個書畫比賽,都沒時間來找你。」他踏著單車,半回過頭對我說,「呃,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我問他。

  「我沒時間來找你。」他飛快地踩著單車,我們都在迎著風,他說話很輕快,「我是想來找你的,可是要練習,休假也只有半天,也只限於家裡,我爸拿著鐵棍子不許我亂跑,我剛跑出門半米,就被師兄們抓回來,我脫了衣服他抓著我在院子裡拿著鐵棍子就打,差點把我骨頭都打碎。」他回過頭,皺皺眉說道。

  我伸出手,在他後背摸,「這裡也打了?」

  「打了,腫了一個星期……」他在前頭不在乎地說道,「可惜沒一次逃出來,這不,拿了獎,老頭才放我自由。」

  他在跟我說著話,那像交待的話如果換以前來聽,我會問:「你把我當什麼?」

  可是現在,我只是笑笑,我們是朋友,還用得著問了嗎?

  我伸出手探向他的襯衫內,陳東傻了,單車停了下來。

  他慢慢地回頭,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我淡淡回視過去,沒有絲毫回避,「疼嗎?」

  他搖搖頭,呼吸有點重。

  他深吸了口氣,回過頭就要再要騎車,我盯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是朋友也可以上床的,你不知道嗎?」

  據說,男人是對性可以食髓知味的,我冷眼看著慢慢回過頭去裝作面無表情的陳東,等著下一步,我的路會走到何方。

  利劍29

  他騎著單車一路猛沖,在紅燈時停了下來,綠燈時他放慢了速度騎著,我把頭抵著他的背,伸出舌頭在上面舔了一下。

  「嚓……」一陣急剎車的聲音,他回過頭來,滿頭大汗,倔強的嘴咬了一半,又是顯出幾許不知所措。

  我面無表情回視他,拍拍他,「騎。」身邊的車流已經發出了刺耳的叫喚聲了。

  「你……」他想說話,但說不出,悶著臉回過頭繼續騎著。

  騎到一半,他停了下,回過頭說:「要不要去喝點什麼?」

  我沒回答,他見我沒拒絕,問:「去哪家?」

  常去的就是他大師兄的兒子開的休閒吧,還有他三師兄的酒店的餐廳,還有一個他舅舅家的酒樓……我看向他,「你決定就好。」

  騎過主道,單車轉向了樓盤中的小道,去的不是常去的那幾個地方,在一家比較幽暗的打著沈暗色招牌的咖啡休閒吧停下,他鎖了車,咬了下牙,說:「我新發現的,這裡的咖啡奶茶挺好喝的。」

  「嗯。」我站一旁,看了看周圍,「我去打個電話,跟家裡說一聲。」

  「我這有。」他連忙拿出手機出來。

  跟家裡說著話,跟在了他的身後,他跟侍者要了最角落的一個隱秘的位置,後面是牆壁,右邊臨窗,周圍被花卉跟樹藤包圍了住,如果沒人走過來,基本上這個角落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

  我掛了電話,看到那個絕「佳」的位置,在心裡冷笑了一下。

  「你看看。」他把譜子遞給我。

  「咖啡奶茶。」我把書包扔座位裡,一屁股坐下去,眼也沒抬說道。

  「一樣,再加……」他看我。

  我拿出煙,對上他的眼,揚眉。

  「喝酒嗎?」

  「喝。」我找著了火,打上。

  「一瓶干紅。」他說道。

  「抽嗎?」我把煙盒往他那邊推了點,他搖頭,我望著窗外,不再懶他。

  東西很快就送了上,我回過頭時他正在看我,倆人眼睛對上,他不躲不閃,堅定地回視著。

  兩個人斗雞眼半晌,我率先收回眼神,座位空間對兩個人來說不大不小,我伸長了腰,探過去對著他的眼睛,「你覺得不對?」我故意把氣息吐在他的嘴裡。

  如果他逃走,那麼我會冷笑,如果他拒絕,我會覺得他有種,但如果他附和?呵呵,那可有趣了……

  他下意識地退了下,然後恢復姿態,眨眨眼,有點困惑地說:「張健,你喜歡我嗎?」

  我想過各種可能,但沒想過從他口裡說出這話……我看著他,笑了起來,回到自己的座位,撐著頭悶笑不已,天吶,陳東啊陳東,這個時候,你敏銳個什麼盡?該清楚時不清楚,該糊涂時不糊涂,你這輩子啊,沒救了。

  「你笑什麼?」他是真困惑。

  「沒。」我抬起臉,已經恢復了冷淡,隨意地把煙頭掐了,「把酒開了吧。」

  他把紅酒開了,倒上,我潤著口裡的酒,看著窗外,路上行人匆匆啊……天暗了,要下雨了。

  他在旁邊看著我,像要打量陌生人,像想看明白我在想什麼。

  你喜歡我嗎?

  真是如雷貫耳啊。

  「張健。」他叫我。

  我回過頭看著他,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我聽到他說:「我想吻你。」

  我看著他半晌,俯過身,把口裡的酒渡過去放到他嘴裡,吻著讓他吞下,在他嘴上輕柔地轉,然後在他唇間,我輕聲地問:「像這樣嗎?」

  「嘎……」他吞著口水,喉嚨在抖動,亮眼的眸藏著看不清的水霧,顯得迷蒙。

  「那這樣……」我細細地吻著他,含著他的舌尖慢慢地吸吮。

  他輕聲地喘著氣,抓住了我的脖子。

  他想更進一步,濕潤的唇急切地想要更多……卻不得章法,眼睜睜地看著我動作。

  我扯開他時,他反應不及向我的方向倒了一下,有點意猶未盡地看著我。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像才剛的反應過來,匆匆地撇過頭,看著窗外。

  「請問需要點晚餐嗎?這是我們今天主廚的推薦,請倆位看一下……」服務生輕聲客氣地詢問。

  雨滴越來越大了,那個人的脖子全紅了,我把餐譜打開,點了今天的……主廚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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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劍30

  安靜地吃完飯,外面現在還在下著雨,不能騎車,不遠處有酒店的招牌光在閃著閃著……陳東看著流著雨水的街道,抬頭吸了口氣,「雨挺大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停。」

  他的手機響了,他對著電話那頭說:「媽,嗯,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飯呢……嗯,知道,知道,好……對了,媽,我今晚……今晚不回去了,知道……知道,我不會惹事,你跟爸說一下,好……好……」他掛了手機,看向了我。

  我沒看他的臉,伸手拿過手機,背對著他打電話給我家裡,我媽接著電話,我說:「今晚不回去了。」

  「在陳東家睡?」我媽問。

  「……」我沒發聲,只是說:「奶奶睡著了沒?」

  「沒,等你回來呢,硬撐著。」我媽在說。

  「……」我沉默,突然想回去,把一切了斷,可是,那晚的血,那晚的巴掌……在雨夜裡讓我的內心一片鮮血淋漓看不清前路,我不想回去,暫時不想,我要得到我必須要得到的。

  我硬下心,我會回到他們身邊的,只是不是現在。

  「幫我跟她說,先讓她睡,我明早會早點回來的。」我躲進巷子裡,離陳東遠一些,讓他聽不到我所說的。

  「好,」我媽對於我的外宿,因為對象是陳東,顯得沒有絲毫擔心,「你早點回來,陪她吃早點。」

  「好。」我掛了手機,轉過彎,看著陳東亮著眼睛在看著我。

  開了房間,都有淋雨,倆人都濕了。

  我無視陳東,把衣服都脫在了地上,走進了浴室,洗了出來,發現陳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濕衣服還穿在身上。

  我懶得看他,自己先上了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喝水不?」陳東在浴室門口問,手停在襯衫扣子那裡。

  我搖搖頭,沒開口。

  他上床的時候速度有點慢,腰間的欲巾圍得很結實,很工整……他躺在我身邊,不看我。

  我也沒理他,躺在一邊的位置,仰著頭看著天花板。

  「張健。」他叫我。

  我沒應聲。

  「對不起。」他說道。

  我沒有說話,讓一切沉默。

  他也不再說什麼,耳邊靜了下來,靜得只能聽見彼此輕輕的呼吸聲。

  「對不起有什麼用,事情都過去了。」我打破沈靜,冷冷地說。

  「我打了你……」他說,他坐了起來,從書包裡拿出一把帶了鞘的刀子,坐到我面前,遞給我:「你可以插我一刀。」

  「然後一刀兩斷?」我嘲笑地問他:「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不,我打了你……」他只是重復著。

  「你不信我能原諒你?」但願我嘴邊的笑容不會顯得很諷刺。

  「不信。」他也淡淡地說著。

  我冷哼了一聲,把刀從他手裡抽了出來,扔到地上,「我有更好的報復方式。」

  我吻上他的頸,注意到他的顫抖,「怕嗎?陳東……」

  他的喉嚨在動,他問:「張健,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這次我聽到自己清楚地對他這麼說,「但是我想跟你上床。」

  他看著我,亮眼的眼睛探入深底,想看明白我,我淡淡地回視著他……他欺近我,說:「張健,你知道的,我拒絕不了你。」我仿佛聽到了一聲嘆息聲,但卻只看到他慢慢地壓了我下來。

  我不喜歡這種姿態,想翻過身覆過他。

  「張健,這次我不會讓你痛……」他的話說我停下了動作,不再動彈,我冷笑著,等著他怎麼讓我不再痛。

  他吻著我的嘴,學著我先前對待他那樣……慢慢吻了下去,頸項,瑣骨,胸膛……他按著中間的凹陷吻下去,到了胯部……他停了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我咬著嘴看他,他伸出手把浴布撕開,一把扔到了地上,頭埋進了兩腿間。

  「呃……」我控制著自己,咬著嘴不想有太大動靜。

  濕潤的嘴包裹住那裡,毫不猶豫地挺立了起來……我啞笑,不再讓我痛就是這樣?陳東倒是真做足了功課。

  「嗚……」他含得深了,有點忍不住,我終於叫出了聲。

  那條舌頭在舔著,如果可以,我真想問,陳東,這樣做你惡不惡心,還是在贖罪?我一把推開了他……坐到他身上,吻上他的嘴。

  他輕微地撇了下頭躲閃,我只是堅定地扭過他的頭,直直地吻了下去,糾纏著他的舌頭……他先是有點抵抗,後來同流合污,凶猛絕不遜於我。

  在他沉醉時我離開了他的唇,從他的上面吻到下面,也把他的那根含進了嘴裡,他糾住了我的頭發。

  我邊含著他的抽抽出出,然後看著他……他只看了眼我,紅了臉閉了眼。

  「想要嗎?」在他硬得不能再硬時我俯上身對他說。

  他咬著嘴,睜開了眼,迅速地壓下了我,把我翻過去,背對著他。

  他在背上吻著,狂烈似火,那熱度燙得讓我有點難以忍受,他的舌頭伸進了後面時,我突然僵倒,回過頭死命地盯他。

  「不……」他舔著那裡。

  「住手……」我向前爬了一步,被他定住了身體。

  我手軟腳軟現在不是他對手,他的舌頭伸了進去,引起一陣騷動。

  「陳東……」冷汗滴落了枕頭裡。

  他還在堅持著他的動作,我趴著看著床頭,那日光燈的光線剎那在我面前變得模糊一片……「啊……」我把聲音埋進了枕頭裡。

  他慢慢地挺進了去,嘴在我耳邊噴著熱氣,「張健,疼嗎?」

  他停了下,然後用手在那裡摸著,「沒出血。」

  我咬住了牙,不想跟他廢話。

  他全根埋進時,倒在我背上呼吸,吻著我的背,只停了不到十秒,然後他像上次一樣……再次沖刺了起來,他把我的腰抱起點,把枕頭放在下面,邊沖著邊胡亂地吻著,我忍著忍著到最後不再顧忌,發出了喘息聲,爾後他抱得更緊。

  「張健,張健,我拒絕不了你。」朦朧間,我聽到他帶著哭音對我說。

  外面的雨還在下,人們都隔著玻璃,你看不清我,我看不清你,我們的心藏在誰也看不清的角落。

  利劍31

  「我們學校開運動會,你來好不好?」他在我耳邊說著話,手還摸著我的腰。

  我笑了一下,睜開眼,對上他的眼,看著他,問他:「陳東……我是誰?」

  他笑了,有點傻,「你,張健。」

  「哼哼……」我笑了兩聲。

  「怎麼?」他說:「你認為我會認錯人?」

  我伸直腰,忽略掉疼著的腰跟屁股,站了起來,穿著褲子,「我不是女的。」

  把褲子鈕扣扣上,轉過身對著他:「知道嗎?」

  「我知道。」他的臉暗了暗,卻又笑了,他說:「張健,我知道我跟你在上床,這點你可以不用懷疑。」

  我沒再說話,把外套拿起,穿上。

  他躺在床上問:「你要走?」他看了看表,「六點,還早。」

  「我要回去陪我奶奶吃飯。」我說著。

  「運動會?」他再問。

  我不想問他,他把我當什麼?我點了點頭。

  我要拉門時,他說:「張健,我們是朋友?」

  「是。」我回頭看他。

  「我……我有女朋友。」他說。

  我笑了,說:「我知道。」

  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最殘忍的對話往往是在最平常的話裡出現的,所以我對陳東的陳述沒有絲毫疑義。

  「張健,我錯了嗎?」他還在問。

  「沒錯,我們都沒錯。」我竟然還在笑,我還問他:「你認為我錯了嗎?」

  他搖頭,說:「你沒錯,你總是懂很多。」

  他像個誤入不是他的世界的聰明男孩,他說:「你懂太多,我跟不上你……」他繼續說著,用最不關己事的態度說著最關己事的話:「我信任你。」

  我低頭笑著,我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我的臉,我卻知道自己笑了,然後還點了點頭。

  「我們還是朋友。」他不知道自己的殘忍,他只是無知。

  那是一個還沒開放的年代,他的反應並不奇怪,他像一個聰明的孩子,接受一切,卻不知道他接受一切的涵義,他索取他所要的,一剎那間我覺得自己究竟值不值得,費煞一切能不能得到其實壓抑過後的那一丁點所想得到的?

  哦,不,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能得到,至少目前不能,我打開門,對著他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陳東,你知道嗎?你是我的朋友,並且,我想跟你上床,我們都不需要多想。」

  「嗯。」他看著我,多英俊的臉,多好看的眼睛,他說「嗯」,然後再次確定,「張健,運動會?」

  「給我電話,我一定到。」

  「手機……」他伸到旁邊,把手機給我,「這給你……新出來的,我挺喜歡,給你,家裡有師兄另送我的一個。」

  他多慨慷,要知道那時候的手機還是稀罕物,並不便宜,我笑,卻搖搖頭,「你打電話給我……」我關了門,「砰」的一聲,我心裡弦本就快要搖搖欲墜,這次,算是徹底斷干淨了。

  你知道嗎?這世界上的傷心,沒有很傷心,只有最傷心。

  我在清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抱著自己蹲在地上,笑了……我笑得哭了,掉念自己以前可悲的妄想。

  奶奶吃飯時,摸著我的手,說:「乖孫,你怎麼了?」

  我搖頭,還笑了一笑。

  「乖孫,想哭,你就哭,奶奶在這。」她抱著我的頭,我哭了,最後一次,為他所哭。

  那天邊的雲,悄悄地飄過來,多麼平靜。

  PS:這其實是一個虐文。

  有人說現實生活比小說更殘忍。

  而我所想做的,就是想讓小說跟現實一樣殘忍。

  當然,我們活著時盡量忽視苦痛。

  只是,夜深人靜時,千萬別醒來,因為,那是個我們最脆弱最痛的時候,醉過去都不要醒來。

  利劍32

  運動會那天,陳東是籃球隊前鋒,到了時已經開賽,他在底下對著看台上的我揮手,我坐著看著籃框,想著最好能進幾個球,別無聊到讓我提早離場。

  「張健……」挺甜美的聲音在叫我。

  轉過頭,一頭長發,盡管年齡小但舉手投足皆得宜的小美女微微笑地亭亭玉立在面前。

  「嗯。」我只是冷冷淡淡打了聲招呼,陳東的小女朋友,全市最美的小美人,品行好,才能突出,性格也挺不錯,十全十美。

  她習慣了我的冷淡,抿嘴一笑,坐了在我面前,「陳東說你要來,我半天找不著你,沒想到你坐後排了。」

  我「嗯」了一聲,看著球場不再說話。

  一場球下來,身邊的小美女只是為著她的男友喝彩,我這陰陽怪氣的人不答理她,她也不在意,旁邊的小女伴弄來什麼吃的,給我一份,我沒要她也沒有不悅,很順手地給了別人。

  她是個不錯的女孩,跟陳東相配在外人看來簡單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陳東一方以88:51大勝對方告捷,小美女笑得矜持,但笑得很美,站起來鼓掌,眼神脈脈地看著在場中揮舞著球衣向觀眾義氣風發示意的陳東……我突然在想,陳東看到她跟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的這個場面,是不是覺得很突兀?一個跟他上床的他以為的好友,一個他心愛的女友?

  真有趣,我替他樂,對著小美女章薇薇笑了一笑,說:「他很不錯。」

  章薇薇順了順長發,拔到耳後,萬足風情,「謝謝。」

  我站起了身,向場外走去,後面她的聲音說:「有慶功宴,你等會……」

  「替我向他說聲祝賀。」我點了下頭,對她說。

  「謝謝。」她說,然後遲疑,「不過……」

  她說:「不過陳東希望你來……」

  她如果知道我跟陳東的齷齪事?會不會再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知道不會,她只是認為我怪胎並且還是陳東的朋友,什麼也不會多想,所以我平靜地搖頭,說:「我還有事,先走,抱歉。」

  我離開一中的時候,豔陽高照,我搭了公車回家,我奶奶還在陽光下曬著太陽,我蹲她旁邊還在睡,我摸了摸她的小手,她朦朧間說:「乖孫,你回來了……」

  我笑了,在她的銀發上纏了纏,溫柔地說:「回來了,您再睡會,醒來我陪你玩。」

  她安心地再度睡下,我回到客廳,電話「叮叮」作響沒人接,等它響到四十八下,我放下手中的電視搖控器,接了電話。

  「張健……」是陳東的聲音,「你怎麼就走了?」

  「我就不陪你去吃喝了,我看了比賽,你打得挺好。」

  「謝謝。」他在對面說。

  我沒有作聲。

  他在說:「那你現在出來,我定了幾桌菜,都是哥們一起,你來充個數。」他一如既往地邀請我。

  我說著:「陳東,恭喜。」

  他默不作聲,等著我的下句話。

  我停了幾秒見他沒說話才說:「我不去了。」

  「為什麼?」他聲音有點沙啞了。

  「不為什麼……陳東,我跟你是朋友,並不代表我跟你的朋友是朋友。」我這樣跟他說著,冷漠並且鎮定。

  我對他一向很有說服力,在他一票接觸的人裡,我像那個掌握真理的人,我說的話他信服,並且對此對我刮目相看。

  這就是可悲的年少裡過早成熟的好處?讓同齡的人覺得你優秀得讓他想靠近?

  所以他接受了我對他的解說,到最後說:「張健,我很希望你在我身邊的。」他郁悶地說,我竟然能想像他撫著頭,邊說話邊踢著牆角的情形。

  可是,又能如何?他現在不屬於我,或許以後我再努力他也不會對我有我曾對他那樣的傾心,我惡劣地對自己笑了一下,然後對他說:「陳東,我掛電話了,恭喜。」

  「叭」一聲,電話掛了,他在想什麼?我無所謂,只要知道他在意就可以了。

  利劍33

  家裡院子旁邊的樹林全發芽了,綠意蔥蔥,我叔開著車回來時沉著眉看不出絲毫喜悅。

  對於張家,這是一個有點風起雲湧的年頭,開春的市裡發生一連串事件,我叔被人推出了台面當了替罪羊,一不小心處理不當,政治生涯毀了不僅,還需面對幾十年的牢獄之災或者是死刑。

  有些事情家裡的女人是不需要她們操心的,我媽現在最大的責任是照顧好我奶奶,不讓她知道一輩子都謹言慎行的二兒子這次落了馬,被人陷害了去。

  我也參加了張家男人們的會議……整個張家,也就我爸,我叔,我三個男人,天大的事出現了,張家的男人需要頂上去。

  我爺爺以前是國民黨軍官,為了不願意離開祖國的奶奶,拋棄身份隱身埋名了下來,也成功躲過了最受迫害的那十年,聽說這個睿智的長者用韜光養晦保存了父親兄弟二人,留下家業撒手人寰時是微笑著離開的。

  奶奶是不希望叔叔參加政治的,但他喜歡,她跟父親只好放了手,叔叔從外地調回來,原本是想依靠張家在本市的勢力更加仕途坦蕩,可沒想到這次……在無旋回的時候已被人陷害了去。

  「家裡還有些東西,我去京裡一趟。」父親還是顯得沉著。

  「可是……」我叔撫著額,他是麼子,奶奶中年得的,寶貝得很,繼承了爺爺對政治的天賦,才三十出頭,就已比別人多走遠了很長路。

  父親抽著煙斗,眯著眼睛說:「這次怕是中央的人也插了手,我們也只能到中央去,我記得有個父親的老校友,文革後還跟父親聯系過,有點交情,這事找他說說有用。」他把煙斗在桌上敲著灰,看著我,「這次那件二十四套要帶上京。」

  二十四套玉器是爺爺留下的最得意的收藏,從碗到勺,還有小椅子,小四方桌,全是玉雕成的,雕刻精美得栩栩如生,一共二十四件,堪稱舉世的無價之寶。

  那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套玉器,我從小就在等著父親把他傳給我……我曾為了它動過我父親不少暗室保險箱,為了它也不知被父親用棍子追著打過多少次。

  父親既然要用上了它,必是他深思過後的考量,我點了點頭,「好。」

  我叔朝我笑了笑,有點澀然。

  我面無表情,張家的事張家必須解決,這個時候小家子氣是來不得的,再不舍得也要舍得。

  「我上京這段時間,下面的時我已經叫人穩妥地打理著,你叔不好出面,有事了老管事會跟你聯系……」父親慢條斯理地吸著煙斗。

  我沉著地說:「我十六歲了,爸爸。」

  「嗯。」父親笑了笑,「你爺爺十五歲就上了馬背,從了戎。」

  「知道。」我端坐著,知道我已必須管事。

  「你跟陳東……也少接觸。」父親慢悠悠地說,每當他這種不動如山的神情時,那已是事態已經危重到生死一刻了,「這次事裡,怕是他們家也認識的。」

  陷害的人也跟陳家的老爺子也有交情?他的哪個弟子?還是哪個……?

  「別多想,張健,你要做的就是低調,避免到陳家去,也別跟陳東說這個事,他問什麼你也別說,只是小事,但也要做到十全十美。」父親說:「烏雲沒散開時,全都給我收緊了尾巴,懂嗎?」

  面對父親突然沉下的威嚴的面孔,我叔跟我齊齊答應了一聲。

  出了書房時,客廳裡母親拿著電話說:「是陳東……」臉色淡淡,不像平時陳東打電話來時那麼高興,怕是已經知道了什麼吧。

  我拿過電話,她退了開去,拿著雞毛憚子繼續抖落著家俱,走了開去。

  「什麼事?」

  「今天上了新電影,你趕快出來,我等你。」他那邊嘻嘻哈哈傳來一票笑聲,他的聲音顯得很雀躍,聽得出來很開心。

  利劍34

  「不出來了,你們玩吧。」

  「干嘛?阿姨不准你出來啊,你把電話給她,我幫你求情去。」如陽光一樣耀眼的少年啊,只知前路的明亮,卻不懂背過身後那如影隨行的陰暗。

  想到這,我冷笑,但嘴裡還是平靜地說,「不去了,這就樣。」

  掛了電話,坐在旁邊的椅子裡,仰著頭看著天花板,張家在這裡到我是三代了,叔叔還沒結婚,不知道咱們家還會不會還有其它孩子?

  電話鈴聲又刺耳地響起了,我接過,等著那邊說話。

  「張健……」是吳將,陳東那邊像軍師一樣的人物,敏銳冷靜相當聰明的一人,「陳江生日,你要不要出來?」

  「不了。」好,自己不行,換兄弟出馬,這陳東可算是出息了。

  「是我私自打給你的,陳東不知道,他挺在意你的,這不,還在那頭發著脾氣……」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吳將調笑般說。

  我厭煩聰明人用這種親密得讓你拒絕不了的口氣說話,暴脾氣湧上心頭,冷冷地說:「干我屁事。」 甩了電話。

  他發脾氣干我什麼事,他發脾氣不得了,老子得配合他,老子的脾氣呢?他媽的全世界都得圍著他打轉。

  電話又在響,我媽在不遠處擦著家俱看著我,我只好接起……丫的有完沒完了。

  「他媽的張健你別給臉不要臉……」那文弱得像小白兔脾氣沖得像獅子的鄧晨晨開口就罵,「陳東生日叫你來是看得起你,你少給臉不要臉,上次的事還沒完……」

  我冷笑了起來,「他媽的他生日干老子鳥事。」我把電話筒甩了出去,踹翻了桌子,桌子上的花瓶輕脆在摔在地上碎了。

  我媽悶不吭聲地走了過來,把桌子扶了起來,收拾著碎片,不向平時那樣揪著我耳邊大罵不放。

  她只是淡淡地說:「有人生日就去吧。」

  把手裡的碎片放到桌子上,走到我跟前替我整理地著衣服,慢慢地說:「如今家裡不平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得低調點,路不好走,咱們一家幾口的,少了誰都不是個事。」

  「對不起。」我道歉。

  「沒什麼。」我媽依舊低著頭替我整理著衣襟,「你是咱們家最小的,孩子本來是父母寵著的,可現在情況不一樣,委屈你了,在外邊就忍著點。」

  「我知道。」我深深地吸了口氣。

  「嗯。」我媽默默地點了下頭,「去抽屜裡拿些錢,既然邀請了你,就去,不生事就好。」

  我點了點頭,壓抑著那如雷鳴電閃洶湧的怒氣。

  電話在半小時後叮鈴嚇鈴地響了起來,「張健,你出來好不好?求你了,今天我生日,我想要你來。」陳東在那邊低聲下氣地說。

  「好,我來。」我平靜地說。

  「真的?」陳東在那邊驚呼。

  「好。」他在那邊大叫,「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出去搭公車就到,晚點就到,你現在在電影院?」

  「是……你那邊有公車到這塊的,是7路車。」陳東在說著我們都知道的常識。

  我掛了電話,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到院子門口時,踹了最大的那棵樹一腳,那剛出來的嫩葉抖了幾抖,飄落下來去年殘留下的幾片殘葉。

  如果可以,我真想殺了你。

  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張健,冷靜點。

  刺痛讓我平靜了點,回過頭去冰箱拿了冰塊,拿著布裹了點冰塊,一手放在臉上走了出來,媽媽在整理院子,走我面前,摸了下臉笑著說:「今天一看,突然覺得你怎麼就長大了。」

  她擦了擦我的臉說:「長大了挺好,就是別對自己太狠了。」

  「嗯。」我答應著她,抱了抱她,「媽媽,我不會生事。」

  「傻孩子。」從小跟奶奶一起縱容著我的媽媽哭了,這次,她的孩子不能再隨心所欲地生活了,成長中總是有挫折磨掉他的棱角的。

  利劍35兼陳東番外

  公車駛過一排一排的梧桐樹,它們在春的季節瘋狂地長著新的生命,拼命遺忘過去的枯萎,何談人們的遺忘,連本是無情的樹木也逃不過。

  臉上拿著消腫的冰塊,公車裡的人們看著我,眼睛裡有著厭惡,我像個剛斗凶完畢上車的不良少年。

  車站到了,我把快融了的冰塊扔進垃圾桶,臉上手上一片冰涼。

  「張健,這邊。」陽光下他的臉在閃爍著,那跳動的身軀,那明亮的笑容,即使明知得不到,心也靜如死水,卻還是動了,該死的動了。

  那是逃不過的孽情,我剎那悲哀得邁不動腳步。

  「張健。」他的笑容緩了下來,往我這邊旁跑,我們相隔不過五米,此時卻有紅燈亮起,一只小手牽住了他,大叫著:「陳東,紅燈,慢點。」

  時間過去了,綠色人兒燈光中在走著,我走向他們,漫不經心地說:「對不起,來晚了。」

  於是,時光恢復了正常,一切也就都忍了下來了。

  那尤如魔障的情惑也消失了。

  在年輕的時候,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你想得到他,卻得不到,然後你就殘忍地告訴自己,得不到,你死了這條死,你要逼自己死心,但是然後鮮血直流也忘不了,然後你就告訴自己,時間會替你遺忘,你只有在以後的時間裡等著自己痊愈這惡毒的愛的傷,當然,如果在跟他沒一刀兩斷之前,你總是希翼做那麼兩件事讓他一輩子都記得你,就算他不愛你。

  我對陳東先前是這麼想的,得不到他,我要惡毒地在他心中留一輩子,讓他死了都忘不了我。

  只是世事變化無常,愛情像根針,刺得你活得不舒坦,但它不是全部;憎恨像柄劍,傷中你的心,疼的也只有你自己,但它也不是全部。

  「沒事吧?」陳東在問,有點擔心,隨後把手裡的零食遞給了我。

  「陳東,只晚了十分鐘,票不退了,我們進吧。」旁邊的人在叫著。

  「走……」他搭上了我的肩膀,「趕緊進去。」

  走著時他在我耳邊悄語:「看見飄飄身邊的那女孩沒有?聽說也是才貌兼備的女孩。」

  我維持著面無表情,淡淡說:「要找後備女友?」

  「靠……」他笑罵,「我是叫你留心。」

  「嗯。」我看了那女孩兩眼。

  陳東眼色變了變,笑容卻沉了下來,不再說話。

  電影看到一半,他不再跟他的小女友竊竊私語,湊過我面前:「你喜歡那女孩?」

  「沒感覺。」我盯著大屏幕,隨口說。

  「哦……」他隨便應了聲,我依稀聽見他松了口氣,也許是幻覺。

  「這給你。」我把褲子裡掏出來的綿盒丟給了他。

  他看了一眼,然後塞進了口袋,趁著電影此時的黑色底幕,他伸過手來輕輕捏了我的手。

  燈光一閃,恢復了亮度,他的手拿開了。

  我清楚地聽到我的心在此刻冷笑了。

  從第一次上床後,我就在忍耐,這次,也是一樣的忍耐,盡管我想……我真的想殺了他,我平靜地想,我想殺了他,但我不能。

  熱血沸騰的年紀的情緒是當不了真的,我努力說服自己,別讓自己後悔,我調勻著呼吸,此時他在我耳邊說:「我很喜歡你的禮物。」

  「張健……」陳東繼續跟小女友談話後,坐在我一旁沉默了許多的吳將稍稍偏過頭說:「你知道嗎?我們這幫人裡,陳東最偏袒的人是你。」

  他繼續冷靜地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張健,他真的把你當朋友,有這麼個人對你肝膽相照,我想每個人都喜歡有這麼個朋友,你說是嗎?」

  如果可以,我想對著整個電影院狂笑,朋友?哪門子的朋友?上床的朋友?那根東西插過我身體裡排解欲望的朋友?但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所以我只是點頭,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晨晨剛才口氣太沖了,對不起,你知道他那性子,你多擔待點。」吳將不著痕跡地打著圓場。

  「嗯,沒事。」我冷著臉,說。

  他們習慣我這樣的態度,正常情況下的態度,吳將點了點頭,轉過頭繼續盯著那我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的電影。

  如果父親說,陳東家的人認識陷害叔叔的人?那麼是誰?看情況陳東並不知道我們家出事了,不過也許以後他會知道點什麼?他把我當朋友,這很好,不管是不是所謂字面上的真正的朋友。

  我傾過身,趁著他的小女友在跟旁邊另一女孩說話的瞬間時,在他耳邊道:「今晚,要不要一起?」

  陳東轉過頭,然後回過頭,還喝了一口小女友遞在嘴邊的口樂,點了點頭。

  我再次假裝認真地看著電影,余光中,他回過頭,看著我,笑了一笑。

  低調我懂,我會低調的,沒什麼我不能忍的。

  陳東,他家也只有一個孩子,太寶貝了,沖著那些人對他的寶貝程度,也知道陳家這唯一的兒子又多受人重視?那麼,這樣的一個大寶貝,利用不好是個絆,利用好了也許……是個助力。

  我本來是個混蛋……對他,我本就不想留情,現在,有利用價值,何不,從他身上得到一些我所想得到的,而不是那虛妄得連自己都鄙夷的感情?

  我頓時覺得自己可悲,我不想要那種負面的情緒,我想像平時那個沒心沒肺的張健一樣忽略一切,但是,那刻我無法否認,我真他媽的悲哀。

  太他媽的悲哀了。

  這是提前的一個番外版,以後可能間或會寫關於陳東視角的番外,這次贅言,以後不再補充,不浪費喜歡這個文的同學的每一分錢。

  陳東番外一

  《不敢戴他送的玉佩》

  說得再多也是種虧欠。

  我不知道我到底欠張健多少。

  盡管他總是面無表情地說,他跟我,就像天跟地,天是天,地是地,看著連成一塊,其實沒什麼牽系,誰也沒欠誰。

  怎麼說?年少時候很傻,不懂所謂情愛;年輕時候,懂愛卻不懂人,還是注定要傷他;再後來,再次相遇,他真的已經死心,再大的糾纏也只是讓他越離我越遠,那時候,我已經不再甘心他離開我。

  說到底,我欠他的太多,說得再美也無法彌補所過往的傷害。

  年輕時候他傷害我,等我們老一點,他不原諒我,我無法避免他傷害我的感覺,等再反省……想起那些疼,有時候,我覺得就算沒有愛,我都只能守著這一個人過一輩子。

  年輕時候我說的那句老死不相往來,他嘴角的冷笑,都讓每一次回想時心髒絞痛,我能說什麼?不懂愛……所以能毫無顧忌在得到他的時候肆無忌憚地傷害他?

  我再回想……回想……我痛得眼淚流在地上,我在針刺般的地上,回想起他第一次送我的禮物……

  那是一個陰暗的電影院,我們年少,真年輕,不到18歲的年紀,那時候他多美,真的美,冷峻的臉,俊挺的鼻,薄薄的唇,還有那總是像含著冰含著水讓人沉溺在其中舍不得移開眼的眼睛,他的手碰上我,我就感覺心髒在瘋狂地跳動……我沒見過比他更有吸引力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他暴躁,他冰冷,他矛盾,但他是個吸引體,讓我不斷的地想跟接近,一看見他就想跟他再接近一點,後來在莫明其妙的情境裡我得到了他,他在床上像妖精,讓我明知不對卻逃離不了,他在我耳邊輕輕一語,「這給你……」他送的禮物,像他的人一樣,清冷,卻有莫明的吸引的光,只一眼,我就知道愛死了這個禮物……一塊雕著一片雲的翠綠的玉。

  那一年,我的師兄下了獄……我知道我幫了他……害了一個我父親最疼愛的弟子……那一晚,我打了他,再一次,我腳狠命在凌空一踢踢在了他的身上,他往空中飛,倒在了地上,倒下的那刻我似乎還看著他對我冷笑,他的嘴角還有血,冷笑著……多年後我不知道那是對誰,對我,還是對他自己?

  我把脖子上他送的玉扯下,死命地掐著他的脖子,瘋狂地問:「為什麼?為什麼利用我?」

  他笑,冷笑:「怎麼,想殺了我?」

  他的聲音破得像爛掉了的鑼鼓,難聽極了。

  「為什麼?」我想我在泣血。

  「為什麼利用我?」我想我在哭泣,那是我有記憶裡的第一次哭泣。

  「呵呵……」他笑,笑得連空氣都悲哀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笑聲,或許也許是我聽錯了,不過是我傷心到了極致,幻覺出來的,所以我忽略掉了他的傷悲。

  「陳東,我恨你。」他說著,笑得猖狂,像個瘋子。

  我一剎那冷靜,我狠狠地傷他:「張健,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我流著眼淚扯著他的脖子,我想撕碎了他。

  他咳嗽著笑,摸著我的臉,像看著一個可憐的孩子的樣子看我,「陳東,我早瘋了,你不知道嗎?」

  我想掐死他,我的手卻松了,我看著他淚眼模糊,我看不到他,也看不到自己,我聽見自己說:「張健,你瘋了……你傷了我的心,我好疼好疼,你為什麼要傷我的心。」

  然後,他消失了,消失在我的眼前,無根無跡,全部消失,我再也找不到,像我的生命裡,他從沒出現過。

  我在瘋狂地找他二個月後,我再次哭泣,有生以來記得的第二次哭泣。

  我想我失去他了,徹底的失去。

  我可憐我自己。

  我不敢再戴他送我的玉佩,我怕我會想起他。

  我還記得他流在我身上的血跡,像他的身體一樣,像他的語言一樣,像他的手一樣,冷冷的,冰冰的,我洗了很多年我都洗不掉那種感覺。

  我不敢再戴他送我的玉佩,每一次,我痛得不像認識過自己。

  PS:咬牙切齒,也極端的發言,老子他媽恨陳東,真的,我恨他……恨得不得了。

  利劍36

  看完電影出來,一起吃飯。

  陳東帶領著一票人去了酒店,和陳東父母帶領著的一干人會合。

  一個普通的生日宴,來了很多人,陳東父親幾十年來的弟子無數,只是本城少數來的就佔了二三十號人,再加上拖家帶口的,吃飯的就佔了十桌。

  這種年齡就有如此場面,如果硬說陳東不是池中之物,誰都不會信……他龐大的背景已經注定了他往後的道路。

  陳家的獨子可以跟男人鬼混,但……那也頂多只是玩玩而已,站他身邊的,應該是如美似玉的美人……章微微羞紅了臉,在陳東母親的注視下。

  陳東拉了把我,說:「你跟吳將他們坐一塊去。」

  陳東父親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我,朝我微笑了一下,這是個花頭白發卻精神矍矍的老者,隱世度日,對任何事都緘默其口,誰也不能真正從這個人口裡得到他想知道的。

  多深不可測的人,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別人的心思。

  我面無表情,恭敬地朝他們彎了彎腰,跟吳將他們走了。

  吃到一半,我們這桌都在笑鬧著,林子歸抱著吳將的頭打了一下,口裡說著:「你瞧,咱們嫂子笑得多羞澀。」

  全桌一陣大笑,朝著正在輪流敬酒的陳東那邊敬了敬杯子。

  等著一陣笑鬧過事,我朝吳將他們說:「我家裡還有事,先回去了。」

  「嘎……」洪成鵬被口裡的雞腿咽著,連忙吐了出來,「等會,陳東說晚上還有節目,你先吃完了再說。」

  我已經站起,「不了。」把餐紙扔桌上,起身。

  「喂,張健,你別又犯沖,還有沒完沒完了……」姓鄧的小子又在叫囂。

  「我答應我奶奶早點回去。」我回過頭,平靜地說。

  如果換平時,我腳步都不會停一秒,徑直走出去,但現在不是平時,不是嗎?

  「你……」鄧晨晨想說什麼,硬忍了回去,悻悻然的坐了回去:「沒見過這麼大還粘奶奶的人。」

  那邊遠處,還有人在拿著陳東和他小女朋友在調笑,我能忍,這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但覺得無味,避開也好。

  剛走到酒店大堂,就被人拉住,是陳東脹紅的臉:「你去哪?」

  「回家。」我淡淡地說。

  「你……你不是說今晚我們一起過?」他把我拉到一旁角落不受注目的地方,壓抑著說。

  「你確定有時間?」我不耐煩地把腳跟換了個姿勢。

  陳東深吸了口氣,「我確定有。」

  「你回去,別鬧。」他把我再往一人多高的盆載後面塞進去一點,在我嘴上親了一口,「張健,我今天生日,你依著我點,好不好?」

  我只是看著他。

  「再說,是你說今晚我們一起過的。」陳東臉紅紅,眼也有點紅,俊美的臉有點委屈。

  我低下了頭,不想看他的眼。

  「我想今晚和你過,張健,好不好?」他軟了下聲音,我想無人抗拒得了,就算我真沒打算跟他過,我想那刻我也抗拒不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一哀求,你就不像你自己,不管其中有多少愛恨陰謀交織。

  「好。」我抬頭看他。

  「你先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我說著。

  「先進去。」他說。

  「我先出來了,再進去不太好,我去天元開房,你來得就來,不來也沒關系。」我淡淡地說,也在他臉邊輕吻了一下,「生日快樂。」

  我從他的身邊走過,他怔怔地站著,眼睛隨著我而動。

  我沒回頭往門邊走,站到路邊攔車,眼睛余光瞥見陳東沖到我身邊,我看向他,他沖口就說:「我先看著你上車。」

  我聞言不由得笑了一笑。

  他閃了閃眼神,不再看我,伸出手攔車。

  有車停下,他從口袋裡把錢包掏出塞我褲子裡,「你先過去,我等會就來。」

  車子的後視鏡裡還有他的身影在站著,我對自己笑了一笑,瞧,張健,就算明知你是男的,就算他不愛你,他也拒絕不了你。

  利劍37

  關掉了電視機的音量,我裹著浴巾躺在床頭,跟母親說話:「今晚就不回來了。」

  「嗯。」媽媽在那邊頓了一頓,沒再多問:「明早早點回來。」

  「爸爸呢?」

  「他現在在書房裡。」媽媽依舊平靜地說,沒有了往日的生氣勃勃。

  「媽,會沒事的。」我聽見陳東塞地我口袋的手機響了,真是個聰明的人,連帶錢包一起塞進來,多貼心。

  「知道。」媽媽在那邊說:「你們好好的就行。」

  「你爸爸明天要上京,我替他熬點補神的湯去,你早點回來,送他上飛機。」母親說著,「夜裡涼,睡覺別踢被子。」

  「知道了。」我把電話掛了,接起一直響個沒停的手機。

  「我要跟吳將他們再去喝一攤,你要是……你要不要過來。」

  「不了。」我轉著搖控器,嘻嘻哈哈的娛樂節目裡人們笑得前仰後翻。

  「那你等等,我盡快過來。」他說著,在一片嘈雜的背景聲中,他的聲音顯得很低。

  「陳東,給誰打電話呢,快點,嫂子等著你送回去了,可別違了她的門禁,今晚可是為你違反家規呆這麼晚了……」有人在用破鑼般的噪子在吼。

  「302。」說了房間號碼,我把手機扔到桌子上。

  零點時陳東出現在了房門口,滿身的酒氣,電視裡雪花閃閃,我換了個有影象的頻道。

  「張健。」他噴著滿嘴的酒氣向我襲來。

  我一腳踹開他,「滾,洗干淨點。」

  他倒在了地上,傻笑,「張健。」眼睛都沒睜開。

  我把桌上的水澆在了他臉上,他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眼睛睜了開來。

  他的眼睛慢慢明亮了起來,直到他眨也不眨地盯著我時,他的嘴角泛起了亮得極為刺眼的笑容,下一刻,他卻撇了撇嘴,委屈地說:「冷。」

  他提了提身子,把被水沾濕了的圓領衫脫掉,擦了擦臉,拿衣服的手一攤,又直直地看著我……

  我冷笑了一聲,陳東,你在等什麼,等我哄你?

  走向前,用赤腳在他心髒上重重地揉了下,「滾去洗澡。」

  「唉呀,疼……」他喊著,抱著我的腳。

  我要抽出腳收回來,他死抱著不放手。

  「你好無情。」他看著我,指控地說。

  「陳東,去醒醒酒,少給老子發酒瘋,你他媽的不清醒點,就給我躺在這裡,」我蹲下,臉對著他的臉,慢慢地說:「甭想上老子的床。」

  毫不留情地踢掉他的手,順便打上他的下巴,剎那腳尖有點疼,同時他又哀叫了一聲。

  「張健,下巴沒了。」他又在鬼吼,爬起來,揉了揉臉,亮著眼睛問我:「浴室在哪?」

  我哼了一下,指了指方向,他慢慢地走了過去,沿途磕磕碰碰,摔倒了就再又爬走,往著浴室走。

  這廝,醉得越深眼睛越亮,媽的不知喝了多少。

  「冷……冷死我了,沒熱水。」浴室裡在鬼吼鬼叫。

  這白痴,我懶得再理,把聲音再開大點,蓋過他那噪音。

  過了半天,這白痴終於滾了出來,甩著滿是水的頭,半閉著眼睛走著過來,一倒到床上,抱著我的腰,抱怨:「張健,我頭好疼。」

  「怎麼不喝死。」我淡淡地說,依舊無聊地轉著電視台。

  「張健,張健……」他在叫魂。

  我沒睬他,拿著搖控打發時間。

  「張健,關掉那該死的電視,我頭疼死了……」他吼完就一把搶過搖控器,甩在了地上。

  我慢慢對上他的眼,一字一句地說:「你……想……干……什……麼?」

  「你不理我。」他把臉皺了起來,又露出那種委屈的神情,「是你叫我來的,為了能來,我被那群家伙不知道灌了多少酒。」

  我揚眉,「我的錯?」

  他蠕蠕嘴,不說話了,頭埋進我的肚子,冷得我打了一個寒顫。

  「把頭發擦干。」我推他。

  他死巴著我腰不放,「你幫我擦。」

  我繼續推他。

  「你幫我擦。」他喝醉了,所以像個孩子賴皮,抱著人不撒手。

  「我去拿毛巾。」我啞著嗓子,他在我的肚子上蹭,我下方那裡已經有點抬頭的趨向了。

  「拿這個擦。」他果然醉得一塌胡涂,把我腰間的浴布一扯,放到了我手上,還抬頭對我極為燦爛地一笑。

  我把浴布放到他頭上,他才把那張臉低下,又在蹭著我的肚子。

  「這裡起來了……」他的頭又低下了幾釐米,正對著我的胯。

  我死命揉了下他的頭,他只甩了甩頭,沒在意,用手點了點龜頭前面,沾了沾放進口裡,抬頭皺眉說:「咸的。」

  我真想把他踹下去……我冷笑著,把他拖上來一點。

  喝酒的人不講理,他不上來,手得寸進尺捧住我屁股,「我再嘗嘗……」一口咬上那前面。

  激疼如閃電般讓我一腳踹上他胸,「你他媽的要咬死老子啊……」

  這下好了,它徹底蔫了,老子差點沒斷子絕孫。

  「啊……」陳東倒在床上,爬了起來,又向我爬過來。

  我再踹他,他抱住我的腿,抱怨:「我看看嘛,干嘛這麼小氣。」

  媽的,老子跟個醉鬼上什麼床,這床不用上了,直接把他打昏,告訴他做了得了。

  「看看……」醉鬼力氣比平時更大,腿被他掐得動彈不得,腰背被抵上了床頭,腳被舉得伸向了空中,就著腳朝天的姿勢,讓他媽的這混蛋對著我的小弟弟……他看了看,再含了進去,他含著吸吮了兩下,吐出來,無辜地看著我:「不好喝……」

  我當下氣得想踹死這王八蛋,不好喝,他媽的以為還在喝酒?

  他再次低下頭,把那裡含進,謝天謝地,媽的這混蛋沒用牙齒了,我咬牙切齒地想。

  長長的呻吟了一聲,陳東亮著眼睛看著我,嘴角有著著不可察的笑容,他抽了出來,舔了舔,伸起身體對著我,惡意地說:「張健,你在抖……」他就著我那顫抖的腰,笑得得意極了。

  利劍 38

  我壓抑住所有的怒氣,告訴自己不能跟一醉鬼計較。

  盡管那笑容刺眼得我想扒下他的臉,「張健……」他拖著長音叫我。

  媽的,他還有臉撒嬌了……他點著我的性器,眨眨亮晶晶的眼,「翹起來了……」

  操……老子不翹起來他媽的還跟他躺一床。

  我揪住他的臉,用力扯著他的臉皮三百六十度轉彎:「媽的,你做不做?」

  「疼……疼……」這廝還知道疼,倆手齊上來拉我的手。

  「嗚嗚……張健,疼……」他抱住我的腰,也不嘲笑我腰抖了,蹭著我的脖子。

  喝那麼多干什麼,怎麼不喝死了別過來了,我無法面對這樣的陳東,撒驕的陳東,討好你的陳東。

  「你不做老子做。」我冷哼了一聲。

  「啊……」他聽不懂我的話,只是抬起頭來,尋著我的嘴,「吻,張健,吻……」嘴巴湊了上來,含著我的嘴唇。

  「軟軟的,涼涼的,好吃……」他邊含著喉裡還咕噥。

  吃他媽的鬼,我狠命地拉開他,他契而不舍地又湊過來,「吻……吻……」急不可耐的樣子。

  「你不做,我做了。」我認真地跟他說著,我的腰還在抖,我不想再伺候這醉鬼。

  「吻……」他委屈地撇著嘴,就著我的手吻著我的指節。

  「你躺下,我給你吻。」我啞著噪子。

  他遲疑了一下,發亮的眼睛盯著我像在肯定我話裡的意思,最後還傻傻地對著我一笑,躺下了。

  我吻上他的唇,他跟三月沒見肉的狗一樣立馬吸吮住不放,時不時的用舌頭舔一下,還用牙齒輕微地咬咬。

  我燥熱得慌,用手摸向他的下方,用手指微微探進他的後方,他跟彈簧一下跳了起來,瞪眼看我。

  我回瞪他。

  他再眨眨眼,腦袋在我臉邊蹭蹭,「張健,張健……」他又在叫魂了。

  「媽的……」他還不停地蹭,我都快著火了,他還蹭。

  「疼,張健,疼,腦袋疼,屁屁疼……」他還有臉摸了摸他的屁眼,媽的老子只是用食指在口子裡輕微地碰了一碰,一點都沒進去。

  反正媽的他疼就是了,所以他理直氣壯地說:「我要睡覺。」

  我剎那崩潰,不敢置信地盯著這混蛋。

  可他一個翻身抱住我腰,用腿夾住我的腿,死抱著,頭埋在我脖子裡,雙眼一閉,睡過去了。

  「陳東……」我慌了,我全身上下跟著火似的,這王八蛋卻要睡,還讓不讓老子活了?老子是要他來跟我上床的不是來睡覺的。

  「陳東……」我叫著他,用力掙扎。

  醉鬼死抱著,眼睛沒睜開,還嘀咕,「疼,睡覺。」

  我用盡全身的忍耐深吸了口氣,絕望地看向自己的下方,在陳東的死抱裡,盡力伸出一手,圈住了自己的那根。

  等它洩出來,陳東已經睡死了過去,腿還搭在我的肚子上,白色點滴噴在他的腿上,他在我頸項動了動,發出了幾句外星人也聽不懂的囈語,遂又死睡。

  我盯著前方的櫃子,電視還在響著,遙控器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發洩過後的疲憊讓我不願再多想,在圈抱中稍微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半夜,朦朧間,我聽到陳東在囈語,他叫著:「張健。」

  那兩個字,清晰可聞。

  利劍39

  天空只有點點亮,透過拉開一點的窗簾看著,還帶點黑,不清楚具體的時間。

  眨了眨眼,房間依稀看到椅子的位置,電視在閃著雪花,沒有圖像。

  牆上的表鐘模糊看得清指針的位置,早上五點十分。

  脖子間是一片被呼吸後的潮濕,我動了動,換來背後的人的兩聲咕嚕聲,他的唇碰著我的肩膀,微微回頭,能看見那張沉睡的臉,無辜,俊朗,剎那再次不可抑制地抨然心動。

  用了點力想把他的手拉開,拉不開,毫不猶豫用手掐,用盡全力,終於把狗爪子給耙開了。

  掀開被子跳到床下穿褲子,陳東迷糊著眼摸著他的手,傻傻地:「你去哪?」

  「回家。」把褲子穿上,把T恤套上,再加上外套,我回答完打算就走。

  「天還沒亮。」陳東從床上也跳下來,天氣太冷,他什麼都沒穿,一哆嗦,腿間那狗東西還抖了兩抖,我不屑地瞥了它兩眼。

  陳東低頭一看,立馬用手擋,結巴:「它……它……太冷了。」

  我冷笑兩聲,擋什麼擋,老子還沒見過不成?對著它再次不屑地拋去兩眼神,轉身就要走。

  「你什麼意思?」他大聲地叫。

  「沒什麼意思。」我懶懶地應付了他一句,走到落地鏡時停了下,對著鏡子隨意地整了整衣服和頭發。

  「你懷疑……懷疑我的能力。」他抱住他的小弟弟,瞪著眼睛看著我很受侮辱地說。

  「那又怎樣?」我再撇撇嘴,向門走去。

  「我沒問題。」他皺著眉,很不高興。

  我揚了揚眉頭,問他:「你確定?」

  「確定。」我聽到了他的咬牙切齒聲。

  我嘲諷地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那是誰他媽的昨晚什麼事都沒干?」

  徑直向門走去,讓他自個兒郁悶去。

  「你……」他跑過來抓住我拿住門把的手,「我那是喝醉了。」他脹紅著臉說。

  「是,你喝酒了,」我敷衍地對他說:「好了,我不會嘲笑你性無能的。」隨意地拍拍他的臉,拉門把。

  他脹紅著臉,氣唬唬地看著我,就要開口爭辯。

  我立馬接口:「你放不放?我奶奶早上要等著我吃飯,你要讓她大清早的在這麼冷的天站門口等我?」

  陳東蔫了,抓住我的手往他那裡碰,「我行的,你摸摸它就會起來的……」

  「好了,我要走了。」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粗魯地拉開門,再「砰」的一聲關上,把目瞪口呆的他留在房內。

  電梯時,想起陳東那張飽受了打擊呈現出不可思議神情的臉,我把臉抵在電梯間隙裡,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天,太逗了,陳東要是今天心情不郁悶死我把腦袋摘下來讓他當球踢。

  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摸過「它」的手,無法停止嘴角的笑意。

  回到家時,七點鐘,父親已經醒來,跟我叔在書房。

  我敲門進去,我爸點頭,「回來了,」他站起身,「那就來吧。」

  我跟叔跟在了他的身後,走了一段路,打開一道一道門,在最後的暗室門前停住了腳步,父親把最後一道暗室的門打開,拿出一柄黃金鑰匙,對准了孔,把保險箱打開,拿出一個檀木箱子。

  「這裡面裝著的就是了。」父親說著,對我說:「你要再看一眼嗎?」

  我搖頭,「不了。」

  「臨成?」

  「不了。」我叔也說道。

  「好。」

  暗室門一關,箱子跟了出來,這個檀木箱已經有三十年沒離開過那個暗室,而今天我們就要送走這套無價之物。

  「我把東西收拾收拾就上飛機,臨成你住家裡,什麼事都不要出頭,盡量低調,你……」父親面向我,「盡管你從小性子就乖僻,暴躁沒耐性,但我知道你也能忍,什麼事做之前,多想想你奶奶和你媽就好。」

  「知道。」我應道。

  「去吧,你奶奶該起來了。」

  我退出了書房,走到奶奶的房間,奶奶此時已坐到梳妝台前,媽媽正在給她梳頭發,我拿過媽媽手中的梳子,示意她去做她的事,看著她走出了門,彎腰親了親奶奶的額頭,說:「早上好,奶奶。」

  「好……好……」我奶笑眯了眼,坐在太師椅上伸上手摸著我的手,「乖孫睡得好不?」

  「挺好的。」

  梳整齊了頭發,攙著她起來,「今早要吃什麼?」

  「都好,什麼都好。」扶著她出門,她一路照常叮囑:「不要跟你爸爸嘔氣,要多順著他點,他不懂事你不能也跟著不懂事。」

  餐桌上父親不再對我冷眉冷眼,我把小菜夾到他碗裡,他「嗯」了一聲,我奶奶在旁邊看著眉開眼笑,危顫顫地夾著一塊肉放我碗裡,笑得又露出她無齒的牙:「乖孫。」

  媽媽笑著把調勻了的肉羹用勺放到奶奶的手裡,讓她吃著。

  電話響了,我起身去接。

  是陳東,他在那頭說,聲音明顯壓抑:「我不是性無能,我告訴你我喝多了。」

  「我知道。」

  「我不是。」他的聲音急躁了起來:「我真的是他媽的喝多了……」

  似乎能看見他急得團團轉的樣子,我扯了下嘴皮,再次重復,「我知道。」

  「那你剛才為什麼那麼說我?」他壓抑地問。

  「沒什麼。」

  「你……你覺得我不行?」他委屈地在那邊說。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沒。」一個字答復了他。

  「你有。」他像在指控我。

  是的,我是故意的,我是在報復,那又怎樣?他表現得那樣差勁,還不許我置疑一下。

  所以我很平淡,看了看隔著段距離的餐桌,淡淡地說:「陳東,我只聽過酒後亂性,沒聽過酒後會歇菜的。」

  「他媽的……」我聽到了不怎麼說粗話的陳東的咒罵聲。

  我深吸了口氣,把嘴裡的笑意給壓了下去。

  然後我聽到他說,「你出來,你今晚給我出來,同一個房間,我證明給你看我是不是性無能。」那邊的人可能快要瘋了。

  「沒空。」我冷靜地說。

  「張健,你別玩我。」我似乎又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了,「你他媽的給我出來,你不來我來你家裡逮人。」

  我叭地掛斷電話,扯斷電話線,走向餐桌,讓他他媽的煩去。

  利劍40

  送了父親的機,回到家,陳東蹲我家門口,看著車子駛進小道就站起來圍著車子打轉,看見我媽下車就低頭哈腰:「阿姨好。」

  看見我叔,又舉起手搖搖,「叔叔好。」

  我媽笑著說:「啊,陳東來了啊,找我們家張健玩啊。」

  「是的,阿姨。」陳東笑了一笑,乖小孩樣子。

  「好,好,你們上樓玩去,阿姨給你們做點心去。」媽媽推開了院子的門,對著我們直笑。

  我叔在陳東看不見的余光看了我眼,我對他們說道:「媽,你跟陳東先進去,我和叔把車停進去。」

  我走向大院的門另一邊,那是車庫,跟正門的方向是反方向。

  「好。」我媽笑著看著陳東,陳東看了我好幾眼,礙於長輩在場,跟她進了去。

  「他不知道。」我把車庫的門打開,看著我叔下車,對他說。

  「嗯,他是小孩子,大人的事不懂太多。」我叔遲疑地說:「看起來他跟你感情很好。」

  我哼笑了兩聲,沒有否認。

  「健兒……」我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是叔對不起張家,朋友該怎麼交就怎麼交,不用理會顧忌太多。」

  「呵呵,」我沒有笑意地笑了兩聲,「奶奶要是知道她乖孫對他叔不好,非得傷心死。」

  叔叔沉默,若有若無地嘆了聲。

  我問他:「叔,事情真的非常復雜嗎?」

  我叔再度沉默了一下,嘆氣,「生死之間啊,健兒,小叔這步沒走穩妥,就把整個張家都拖下水了。」他把手沉重地放在我的肩上,想拍,可能太過於沉重,不能再拍,低著頭走向正院。

  那道背影,背彎得很扭曲,不像那個我狡猾聰明的叔,很多次我在回想關於我的家庭時想過,我叔那個時候怕不只只僅在生死之間,他承受的遠比我想象的多,以至於後我父親死去,他痛哭失聲跪在屍體面前,抓住我父親的手,說著對不起,哥,那手,誰也拉不開。

  我走進客廳時,陳東馬上站了起來,眼睛盯著我,嘴裡對我媽說,「阿姨,你做的綠豆糕真好吃……」

  我媽掩著嘴笑,揮揮手,看了看時間,說:「奶奶就要醒來了,你進屋把她攙到客廳來。」

  「我跟你去。」陳東很快接道,看了看我媽,說:「好久沒看見奶奶了。」

  「去吧,你們都去。」

  在轉彎的走廊裡,誰也看不到的角落,陳東壓住我,說:「我沒病,我不是性無能,」他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往底下探,憤慨地說,「你摸摸……」

  我摸不到三秒,他就半挺了起來。

  他呻吟了一聲,眼睛看向我,那裡寫著兩字「看吧!」

  我冷靜地說:「你確定要在這裡耍流氓嗎?」我看了看眼不到三米處奶奶的房間。

  「張健,我沒病。」陳東不管,伸著嘴咬我。

  「你要在我奶奶房間前操我?」我淡淡地問他。

  他全停了動作,不敢置信地看我,可能是不敢相信我用平靜地口氣說著最無恥的話吧。

  但又怎樣?他要習慣的可不少,這只是其中的一項。

  他放了手,我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被他掐了的手,他走在我後面一步,說:「張健,你真奇怪。」

  我停下腳步,說:「是嗎?」

  他停下,「是。」

  他低著頭,呈現出迷人的臉的弧度,就是這樣的陳東,有張好看的臉,所以,我容忍了他百般錯誤,乃至於錯誤的愛上了他,在沒有他的那幾年裡,我剖析年少的自己,這樣告訴自己,但很遺憾的是,就是這樣淺薄的認知,卻讓我從沒忘得了他,只不過是像打了封蠟的信把他扔到了不知名的角落假裝忘了罷了。

  「你可以回頭,」我指指後頭,對他說:「陳東,回家去。」

  他轉身,離開,我可以再次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啥都不是的玩藝,忘記發生過的一切,再放他一片晴空。

  他卻馬上搖頭,「我跟你進去看奶奶。」他先行一步,把門推了開,不知我說的話的意義。

  那道背影,盡管顯得青澀,我慢慢地想,這條路,拉誰下不下水,我想,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了主的。

  奶奶醒來,陳東跪著問安,歡喜得老人家摸著自己的抽屜,硬是給了一個紅包才讓我扶下躺椅。

  送了奶奶到客廳,院子裡的丁香花全開了,媽媽把推窗門全都打開,把我奶奶放到庭院中,對著我們說:「你們上樓玩吧。」

  奶奶笑眯眯的,揮揮手,叫我們上樓。

  「奶奶真好。」邊上樓梯陳東邊說。

  我沒有說話。

  「怎麼了,一直都不說話?」陳東問,把他的衣袖擼了起來,手上一片青腫,「你看看,這全是你早上掐的,現在高興點了吧?」

  我打了自己的門,把自己扔到床上,一動不動。

  「怎麼了?」他在我旁邊問,挺小心翼翼的。

  「沒事。」我不耐煩地撥開他要碰我臉的手。

  「你看起來不高興。」他說,「是為了昨晚嗎?」

  「不是。」我瞪了他一眼,「我能為那種事不高興嗎?」

  「那是為什麼?」他追問。

  「你別管。」我煩燥,連帶聲音也是厭煩的口調。

  「出什麼事了?」陳東問:「我在你家門前蹲一上午了,都沒看見有人應聲。」

  我瞪眼,還好,奶奶的房間是隔音的,要是讓這廝吵醒,非抽死他不可。

  「我送我爸上飛機。」我淡淡地說,把他要伸過的頭用手推到一邊,拒絕他的靠近。

  他一個壓身,我「啊」了一聲粗喘了口氣,他再翻到我身邊不再壓著我,對著我的臉,「說吧,說吧,你爸去哪了?讓你這麼心煩。」

  「去北京。」我轉過頭,不看他,或許是不忍心吧。

  「去北京干嘛?」他繼續問。

  「沒什麼。」我背對著他,頭埋進枕頭裡。

  「張健,你說吧,你爸去干嘛,你怎麼這麼心煩?」

  「你看見那天我不煩了?」我踹了他一腳,「閉嘴,別惹我煩。」

  我把頭全埋進枕頭裡,他在旁說道,「好吧,我不惹你煩。」

  過了一會,他說:「張健,你想睡了嗎?」

  過了好久,我「嗯」了一聲。

  「你睡吧。」他好像在我耳邊親了一下。

  良久,空氣裡一片沈靜。

  「張健,你家是不是出事了?阿姨笑得都怪怪的。」他以為我睡著,在我旁邊輕聲地嘀咕,「難怪你這麼不高興。」

  他的手指在我的眼上動,他說:「你的眼睛真漂亮,我沒見過這麼漂亮的。」

  我翻過了身,他可能嚇得了收回了手指。

  「連睡著了都這麼倔。」這次他的手,摸了我的眉頭。

  心底一片糾痛似的平靜,誘餌埋下,幸或不幸?誰知道。

  誰又在乎?

  利劍41

  後來的後來,我對陳東說,我心疼過你。陳東問,什麼時候?你不知死活的時候,我說。

  那是什麼時候,他執拗地問著。我想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來,我想我不應該告訴他,那就是他最愚蠢的時候。他想了半天,終沒有再問,只是拿了被子睡到了地上,問我,張健,你是不是這一輩子都不放過我們了?我聽見我清楚地回答他,是。你真殘忍,他說。

  你真殘忍,他說。

  第二天的電話裡,陳東期期艾艾地問:「你叔叔是不是出事了?」

  我說:「是。」

  然後一片沉默之後,他掛了電話。

  屋外陽光一片,蜜蜂嗡嗡飛著到處採蜜,花兒都開了。

  院子外面長長的小道,兩旁是綠意盎然的大樹,枯葉早被風吹走了,我早晨一個人走過去,傍晚時再走回來,青春似乎可以變得單調,假如沒有那些人那些事的出現。

  陳東偶爾會在路中等我,靜靜陪著我走過去走回來,我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那是在以後回想中難得的關於我們平靜的時光,他低著頭在我身後半個步子後跟著我,有時踩著我的影子,嘴角會微微一笑,眼裡有著明顯的欣喜。

  那個時候我已經把我和他的可能已經全部斷掉,反倒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陪伴,都不多想,誰知道不久後我們會不會從此不再相見?

  叔叔的事並不好辦,父親已經在北京呆了半個月了,我們家已經做好用全部身家保叔叔性命的准備。

  母親半夜會睡不著,有次書房燈亮起,她就坐在父親坐的位置上,看著我們的全家福,愣愣的。

  叔叔在半月中體重直降十公斤,我曾聽到他有次背地裡打電話給父親,他哭著說:「哥,去坐牢也好,死刑也好,你回來,這事咱們不弄了。」

  叔叔跟父親一樣,被爺爺教育成流血不流淚的漢子,那次他崩潰到沒有發現我的存在,我已經知道我們家命垂一線了。

  叔叔倒了,自然跟他息息相系的張家在這個城市也算是完了。

  這天放學,路中陳東照常出現。

  他伸過來要拉我的手,我拒絕了他。

  夕陽應照著他的身影,被拉得好長好長。

  路邊的野花淡淡香味,在我快到家時,他說:「張健,你們家會沒事的。」

  我只是冷漠的看著他,無動於衷。

  「是真的。」他吐了口氣,「相信我,你們家會沒事的。」他轉過頭不看我,踢著路邊的小草。

  「我怎麼相信?」我冷冷地說,指著我家的大院子,「看看,我叔的罪名足夠他上刑場被槍子蹦掉,而我們家……這幢房子,也會跟著他的死去被淹埋,我父親為了張家在北京回不來,陳東,你翅膀都沒硬,告訴我我們家沒事,你說我要不要信你?」

  「……」他沒有說話,他也拒絕說話,只是踢著前面的小草,踐踏出了一片殘綠。

  「我不需要安慰。」我甩開他,往家門走去。

  背後的他,一聲不吭。

  利劍42

  陳東好幾天都沒出現。

  我在第一天時,走進那條漫長的樹蔭遮蓋的小道時,回頭望去,他不在那裡,我調轉了頭,從那天開始,沒再回過頭。

  我背著書包進教室,把自己埋進書裡,平時挺大膽的蘇小明都不再跟我說話,眼睛瞅見我,嗖兩下,轉別處去了。

  滿城的風言風語,我叔叔的事終於藏不住,成了人們的茶後飯余,連帶的身邊所有人見我的眼神裡都有著好奇,也有著不知所明的鄙視。

  「貪官,看見了沒有,那是貪官家的。」

  「聽說他叔叔的官就是他們家用錢買的。」

  「你沒聽說,他們家以前就是地主,專干壞事的……」

  我揉揉眼角,這年頭的高中生怎麼白痴成這樣,該說這年頭的教育成功得讓他們保持了腦袋的純潔無暇嗎?

  媽媽把電話線給扯了,一些莫明其妙的電話總是打過來漫罵叔叔,驚得連奶奶都問誰打過來的,出什麼事了?

  有天放學,叔叔問我:「學校怎麼樣?」

  「還好。」

  「如果有事,就先休學。」叔叔瘦得連眼晴都陷出了一個窟隆,怎麼吃都吃不下東西,每天會有幾小時外出讓人審問他之外,他不太在奶奶面前出現,怕讓她看見了疑惑,只是每天早上晚上趁著天黑點陪奶奶說會話,坐在旁邊讓奶奶看不見他。

  「我知道分寸。」

  這天回來,匆匆忙忙走到奶奶身邊,跟她說了幾句話,回到房間,把底下抽屜深層的跌打藥油拿出來,在出學校的時候被學校的幾個小混混堵住了,就那幾個仗著人多一點打混戰的小混混很容易打敗,不過難免受傷,為了保護臉皮,我就讓身體代替了不可避免的傷害。

  咬著牙對著鏡子把背部的青腫給涂上藥,媽的,那一棍子像把人骨頭都打斷,丫剛才沒把那欠揍的給踹死算便宜他了。

  剛擦到大腿,叔叔在外邊敲門:「快吃飯了,你去陪奶奶說會話。」

  「好,就來,我做完這個題。」我掐住大腿,平靜地說。

  紫紅的腫起,還有血絲溢出,大腿傷得有點重,那一棍子打下來的時候我似乎還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走回來的時候盡力控制著步伐的走動才沒有出現瘸拐的現象,不過現在看來比我想象中的要好點,骨頭只是有點疼痛,不過我把藥油全部倒在上面時,疼得必須把牙給咬死了才能不喊出聲。

  身上也就兩處傷重,一對四,這結果不錯了。

  把臉上的汗擦掉,身上藥油味太重,一下樓就肯定被家人知道,還好是春天,捂得緊一點,味也不太重。

  但靠得近的話不可能不被他們知道,我只好在下樓的時候,趁著媽媽在廚房時走到大門,回頭喊:「我有點事,出去一會。」

  「去哪?」媽媽拿著勺出來連忙問。

  「沒事,有幾套試題,我做不出,我想出去看有沒有參考書買。」我說著。

  我叔戴著眼鏡正在跟奶奶在別廳讀書給她聽,也從門邊探出頭,「要吃飯了,明天再去。」

  「我先去找找,試題晚上得做出來。」

  「別去了,我教你做。」我叔站了起來。

  「不用了,我找找去……」我把大門打開,鎮定地說:「晚上可能晚點回來,我想去看場電影……」

  不等他們說話,我關上了門快步走了出去。

  走了十幾步,門被打開了,媽媽在半黑的夜幕裡說:「天都黑了。」

  「媽,我就出去走走……」衣服裡的藥油味還在飄散著我周邊,這種時候,讓他們知道了又何必,不過是讓他們心裡更難受,承受的更多?

  「走什麼走,都快吃飯了?」媽媽有點焦急地喊,就要過來拉我。

  「我先走了,我約了人……」我飛快地跑掉。

  「張健,健兒……健兒,你跟誰約了……喂,別跑,你帶夠錢了沒有?早點回來……知道不知道……」

  媽媽的聲音越來越遠,我在一棵大樹下停下了腳步,撐住樹干,扶著大腿,這時黑幕終於把大地蓋住了,走過這條屬於張家的小道,再向前,會有點點燈光吧?

  我一蹌踉一蹌踉地扶著腳走,剛才的跑動已經拉傷了傷口了,骨頭連著肉隱隱作疼,我向前走著,不想被黑夜掩埋。

  那轉彎處,有一道人影,靜靜地站在那。

  我抬起眼他就在那裡,我看著他,他看著我,然後聽見他壓抑著什麼的聲音說:「你怎麼了?」

  他不知道,他的臉在抽搐,一種受到驚駭的抽搐。

  「張健。」他想過來碰我。

  我打開他的手,冷冷地看他一眼,繞過他往前走。

  「你怎麼了?腿怎麼了?誰打你了?」他轉過身彎下身子就要摸我的的腿。

  「滾開。」我不耐煩地推開他。

  「你站住。」他一瞪眼,把我扯住,就要拉開褲子打量。

  「陳東,是不是天黑了你就想耍流氓了?」我拉住他的手,問他。

  「隨便你怎麼說。」陳東也不耐煩,「反正怎麼樣我也說不過你,隨便你。」

  他拉扯著褲子下來,我掙了兩下懶得掙,隨便他。

  光線很暗,諒他也看不出什麼來。

  他聞到了藥油的味道,湊到大腿處聞時,倒抽了口氣。

  他拿出打火機,打起光在那處瞄了一眼,就一眼,他像爆竹一樣炸起了身,就著那點點火光,我看見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凌厲:「誰打的你?」

  我說:「你想冷死我?」春的夜色裡,風不像白天般輕柔,卻像冬風一樣冽骨侵心。

  他寒著臉把褲子拉起來,靈巧地系上,把我的衣服的拉鏈拉到最高處遮住我的脖子。

  「誰?」

  「我餓了。」我揮手他的手,不想答,提起腳步就要走。

  「你……」他狠狠地咬了下嘴,走到我面前蹲下,「我背你。」

  「我不是殘廢。」對著他那已經有了男人堅毅背影雛形的背影,我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不是……」他轉過頭,煩燥地說:「上不上來?快點,別逼我發脾氣。」那眉宇間緊皺著,顯示著他的不高興。

  「張健,你這個時候別跟我倔好不好?別逼我求你。」黑夜裡他眼睛有點發光,有點嚇人,我把身子倒在了他背上。

  下一刻,他幫我背起,說:「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擦了藥。」我淡淡地說。

  我的頭倚在他的脖子處能清晰看見他抿緊了嘴,他生氣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這樣抿著,真孩子氣啊……看著那已經黑透的夜,他只是個孩子,不像你,是個早熟的怪物。

  怪物,怪物,小孩好可憐,什麼都不懂,你不要吃他。

  怪物說,我餓了。

  利劍43

  「陳東,我討厭你。」夜黑了,趁著誰也看不見誰,怪物口吐真言。

  「我知道。」陳東悶悶地回答,「那你有點喜歡我沒有?」

  我用牙咬著他的後頸,直到口裡嘗出了腥味,松開了嘴,舔著他的傷口,說:「沒有。」

  他依舊背著我走,聽到回答頭低下了,認真仔細地看著路。

  來到公路旁邊,公車這個時間已經不來這個地方了,出租車也沒出現,他背著我往前走,沒有松開手。

  「我可以自己走。」

  他悶不吭聲,低著頭往前走。

  黑夜裡冷風襲來,他的背上很暖和,我的嘴可以吻到他的肌膚,他肌膚下面的血液還在我嘴邊誘惑我。

  「張健,你喜歡我好不好?」

  我沒有回答他,在他背上,他的氣息全部充斥在我鼻間,依著他,突然覺得困了,想睡覺……

  「我不喜歡你討厭我。」他低著頭悶悶地走著,路邊的空車過了也沒看見。

  「出租車。」我大叫。

  出租車停下,黑夜裡我看不太清他的臉,我只是扯了下他的頭,「放我下去。」

  「那你告訴我誰打的你。」他不肯放我下來。

  「放不放?」我掐住他脖子。

  「不放。」他粗聲叫道。

  出租車司機在不耐煩地催叫。

  「你想走到城裡去?」這是城郊,走城裡是兩小時。

  「走就走。」

  「你想走就走,我要坐車。」重力推著他的背,他不動,我惱了,「他媽的陳東放老子下去,我餓了。」

  中午沒吃,下午打完架,又跑出來,媽的餓到胃抽筋,這廝還跟我倔。

  「張健……」他像是無可奈何地叫了我一聲,把我放到車裡,我一坐進去就關上門,對司機說:「開車。」

  陳東在車門外拍著車門,「我還沒進。」

  司機還在遲疑,「開車。」我再說了一次。

  「張健,開門,開門……」

  「開車,你還走不走了?」我司機說。

  司機看了看我,估計給冷臉嚇著,踩下了油門,只見車前一個人影擋在了前頭,陳東拍著司機的門,「給我開門。」他厲聲的喝掉。

  司機又看我,我冷哼了下,不再說話。

  陳東鑽了進來,在車內昏黃的燈裡,他生氣,但又覺得委屈,整張臉上都是煩燥,瞪了我一眼撇過頭就不看我。

  車子很快地在空道上奔馳,司機可能急於擺脫我們,半個小時的車程愣是給開成了十五分鐘,我們一下車,車子嗖一下就不見了,可見司機不待見我們這趟乘客。

  自己往餐館裡走,剛坐下位置,陳東就在對面坐了下來。

  我點完東西,他大模大樣地拿過我的餐譜自己點。

  「我跟你很熟?」服務生走了,我問他。

  「熟。」他說,面不改色,「床都上過了,你說熟不熟?」

  我哼笑了一聲,隨後他面色也好看了些,「你別跟我倔好不好?告訴我那人是誰?」

  倔?這到底是誰倔了?

  「有煙沒?」我摸了自己身上,煙放書包裡頭了,沒帶。

  「沒。」他皺皺眉。

  「出去買。」我對他說。

  「吃完飯再說。」他回著道。

  我站起身打算自己去,他也跟著起身,忍氣吞聲地說:「吃完飯再去買成不成,你看,菜都上來了。」此時,服務生端著小菜上來了。

  我又坐了下來,陳東的手機響了,他接起,說:「是呢,媽,在跟朋友在外面吃飯,就小明,嗯,晚上就不回來了,成了,我都在家乖乖呆一個星期了,你還想我怎麼樣?我這麼活潑一人,你不能把我當閨女養啊……知道了,知道了……好……你跟爸說聲,就這樣……」他掛完電話,又按了號碼。

  「晨晨?」

  「我跟你說,我告訴我媽我現在跟你一起,晚上也不回去了……你問那麼多干什麼?……我媽等會肯定會打電話到你家去,你別接,你不是說你們家今晚就你一人在嗎?得了,我今晚有點事……對,重要事……你別跟我嚕嗦,不是有來電顯示嗎?我家的,陌生的電話一律不接……」陳東掛完電話,把他點的雞肉飯裡的雞肉扔給我。

  我扔了回去,「我不吃這個。」

  「你就吃吧,瘦得跟竹竿似的。」

  我懶得問他剛才干嘛跟他媽撒謊。

  陳東吃了兩口,喝了口水,說:「我這陣子被關屋裡頭了,上學放學老爺子都派了人來接送,搞得跟舊社會公子哥似的,差點沒把我憋瘋。」

  我刨著魚骨頭,拎出來扔桌上,繼續塞一大口咀嚼,沒看他。

  吃完這一口,全都吞肚子裡了,張口:「如果你們家不讓你跟我往來,依著他們就是。」

  陳東沒說話,拿筷子撮了兩下米飯,轉移話題,「你腳現在怎麼樣?吃完飯我們去趟醫院吧?」

  「你煩不煩啊,我不告訴你沒事了嗎?」我暴躁地把筷子扔掉,媽的,好好的一頓飯就聽他一個在嚷嚷,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我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哪?」他抓住我的手。

  我瞪他,不想說話,掙掉手……他掐得太緊,又是一翻牽牽扯扯。

  「你不是說餓嗎?」

  「我氣飽了。」回過頭我怒吼。

  「你氣什麼氣?」他睜大眼問。

  「我……」剎那語塞,媽的,我氣什麼?靠……我一屁股重新坐下,把他的手狠狠打掉,拿起筷子繼續吃。

  把嘴塞得滿滿的,我不想跟他說話。

  「你氣什麼?氣我家不許我見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人會喋喋不休跟八百年沒說過話似的。

  我讓我的嘴忙著吃飯,不想跟這人嚕嗦。

  「跟你叔叔作對的那人……」陳東頓了一下,才說,「是我爸的第八個弟子,我八師兄,這個你也應該知道了吧,他跟我們家關系挺好的,所以我媽就想這段時間我們還是不要多接觸的好。」他咬了咬嘴,說:「可我想見你。」

  他頭都低桌子上了,我把飯全吞下,敲敲他的碗,說:「吃飯。」

  他抬頭看我,我喝著水,呼了口氣,看著他的臉,揉著疼痛的頭說:「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我們的事是我們的事,不相關。」

  陳東眼睛剎那亮起,那光刺得我不想看他,看著滿是燈光的街道,怪物張開了他的嘴,而小孩卻一無所知。

  我的頭,痛極了,心卻冰冷一片。

  利劍44

  還是去了醫院,陳東排隊掛號,找科室,我跟在他身後,途中他手機響了好幾次,都掐了。

  我想他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會對我這麼關注?他認為獲得我的喜歡很重要,卻沒想過這背後的涵義。

  看完病,走在遍布燈光的街道中,我說:「我先回去了。」

  伸手攔車,他也沒說話,看著我坐近車裡。

  在醫院消完炎,又涂了藥,一身藥味,叫車子在一家旅館面前停下,我走到公用電話面前打了叔叔的手機。

  「叔,我晚上不回來了?」

  「什麼?」那邊暴喝,「大晚上的你亂跑,還不回來,你想干什麼,你爸不在,你就胡作非為了。」

  「沒有,我下午打了架,在醫院上了藥,滿身藥味,回來媽媽跟奶奶得擔心。」我誠實地說。

  「什麼,打架?」我叔在那邊緊張,「有人欺負你?」

  「不是,」我輕描淡寫,「校外的小混混勒索我,並不知道我是誰,這是意外。」

  「你……」我叔在那邊深吸了口氣,「你馬上給我回來。」

  「我傷得不重,」我靜靜地說,「叔,你想讓老人家跟我媽擔心?」

  我叔沉默,我聽見一陣腳步聲。

  「叔,你把電話給我媽,我跟她說句話。」家裡電話早扯了線,要不我也不想打到我叔手機上。

  「陳東,你不能騙我。」我叔沉重地說:「張家就你一根獨苗,出了事叔負不起責任。」

  「叔,你要相信我,我也是張家的男人。」我對他說,「把電話給我媽吧。」

  耳邊響起我媽的聲音,那邊疑惑地說:「健兒……」

  「媽,是我,我今晚就不回來了。」我說著。

  「看電影看那麼晚?沒事,我叫你叔開車來接你。」我媽說。

  「沒有,碰上一個同學,在跟人打架,要送醫院,我可能要陪一晚上。」我扯著謊,語氣跟平常聽起來沒什麼區別,我想我天生就是個能蒙人的怪物,連自己家人都騙。

  「傷得重不重啊?」我媽馬上擔心起別人來了,她盡管潑辣但很善良,所以我知道扯什麼的謊來讓她信服。

  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對家人說謊的,以前偷父親的玉器,不管有沒有抓到,他問我:「你想偷?」

  我就會回答說:「是。」

  我從來不對家人說謊,這陣子卻說得比較多,並且說起來倒也不覺得心虛或者別的什麼心酸之類的,我突然覺得,如果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撒點謊又如何?就算欺騙一輩子也是無所謂的,只要不真正傷害他們就好。

  「有一點,我聯系到他們的家人,可能要晚一點過來,所以我打算稱陪著。」我這樣說著,如果說找不到家長,媽媽就會馬上過來。

  「那好,他家家長過來了,你打家裡電話,我把電話線等會就拉上,我叫你叔叔來接,要不打你叔叔電話也好。」

  「知道了,媽媽,但我想明天早上回來也不遲,我晚上就在醫院找張床睡了,你看行嗎?」我問著她的意見。

  「那……那也成,你小心點。」我媽說叮囑了一翻,才掛上電話。

  我交完錢,回過頭,看到陳東那張臉,他寒著臉:「哪個小混混搶你的錢?」

  我皺眉,咬著牙說:「你他媽跟蹤我。」

  陳東狠狠地問:「誰他媽敢?」

  公用電話面前的老大媽看著我們,站起了身,拿起了雞毛憚子作防衛狀。

  「你想在這裡耍狠?」我問他。

  不等他回答,我走近旅館,開房間。

  他拉住我,我回頭,暴躁:「你到底想干什麼?」

  「找家好點的。」他拉著我往外走。

  「滾,老子就要這家。」身上沒帶夠錢,身上的數目只夠住這個價位的。

  他位住我的手不放,抿著嘴。

  我深吸了口氣,「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他斬釘截鐵。

  「陳東,你給我滾。」我指著大門。

  開房的小姐看了看我們,溜走了。

  「走。」陳東只是拉住我的手,並不拉我的人,我不動他站著不動。

  「我他媽的不是公子哥,只住好的,我有張床就能睡。」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聲,「滾。」我大吼出聲。

  他就站在那裡,來開房的兩對情侶聽到聲音倒是從大門走開了,開房的小姐又溜了回來,弱弱地說:「你們有事,可不可以外頭談?」

  我一眼瞪過去,她馬上跑到電話機旁邊,「你們不走,我就叫警察了。」

  我頭疼極了,看著執拗拉著我不放的陳東,閉了閉眼,率先往門外走去。

  陳東又過來拉我,我瞪他,「你還嫌不夠丟臉。」

  他轉過眼,裝作不看我,我一走,他又跟上。

  我停下,他跟著停下。

  我走,他跟著走。

  我停,他停。

  走,他走。

  玩了五分鐘,我膩了,「陳東,你能不能滾開我的視線?」

  他又裝作不認識我,眼看向別去。

  我剎那覺得好笑,也笑了起來,他回過頭,傻傻地看著我笑……然後我聽到他說:「張健,你真美。」

  PS:這段真的寫得很美,你們有沒有具體想過張健這個人,冰冷的神情,卻有一種極具誘惑性的臉,很挺直的鼻,很薄的唇,有點向上的不濃也不淡的眉毛,還有那如刀刻般堅硬的下巴,他冷酷,也有漂亮的眼,像冰像水,他一笑……那是怎樣的風華?陳東為他迷倒,真的不奇怪。「美」我以前認為那是一個極具女性的詞,但後來年紀大了,體會過各國的極具男人魅力的風情後,我的所知詞匯裡,真的只有「美」字能形容一風華絕代的男子。

  利劍45

  我們總是要為我們所做的付出代價的。

  「美?」我想嘲笑他,但看到他嘴邊的線條,我咽下嘴裡的話。

  我其實,真的,不想揭露他美好的感覺,他那一瞬間是迷戀我的,是為我所傾倒的,但這代表什麼?

  是的,什麼也不能代表。

  他迷戀我,卻不是會發生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環。

  我看向他:「去哪?」

  「那邊有個賓館。」他指了指,小心翼翼地握過我的手,「我們去那好不好?」他不是在哀求,但已經盡量舒緩了語調。

  我沒應聲,由著他牽著我走。

  在賓館的前面,並不是很明亮的光線裡,他放開了我的手,還問我:「我們進去好不好?」

  我當下就笑了,把頭掩到直立的外套領子裡笑,「好。」我清晰地回答。

  他開了房,交完壓金,在電梯裡,他拿著房卡說:「張健,你能不能喜歡我?」

  他又老調重彈,我實在厭煩,冷冷兩字:「不能。」

  他沒答聲,只是腿腳重得踢了電梯牆壁好幾腳。

  進了房,我掩住自己,把被子全蓋住全身,可能是累了,讓我不想再跟他勾心斗嘴,我的心只是疲憊而不是傷。

  傷?我在想到傷時想我有沒有傷?好吧,他傷我還傷得不夠徹底,我還有一點點關於淺薄的關於他的傷……他躺在我的身邊,我竟然迷戀他的身體的溫度?

  「我想睡在你的身邊。」我蓋著自己的被子,滿身藥味,我對他平靜地說。

  他沒有反應,甚至想都沒有想,「好。」

  我鑽進他的被子,好疲倦,但困意並不是那麼濃,我對他說:「你能抱緊我嗎?」

  「好。」他回答說。

  「謝謝。」我客氣而有禮貌。

  然後在一段很長又烏黑的溫暖的時間後,我聽到他說,「張健,你是同性戀嗎?」

  我沒有回答。

  他說:「我是不是同性戀?」

  我還是沒有回應,像我是具屍體,或是具僵屍?是什麼?隨便吧反正我沒知覺是正確的……

  他迷惑地說:「我不是同性戀,張健,我喜歡薇薇,想讓她成為我的妻子,張健,我沒法想像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他以為我睡著,輕柔地撫著我的臉:「張健,你知不知道,我們都是一輩子的兄弟,不離不棄,我們最好的結局就是這樣了。」

  好漫長的時間無盡頭,最後,我聽到他說:「張健。是誰打了你?」

  我只是閉上了眼,再也沒有力氣回答他的話。

  他是個孩子,但他真的愚蠢。

  清晨亮起,我在洗浴間把一身藥味都沖掉,他問:「要回去?」

  他睡得很好,我一夜未睡,他卻說著說著得不到我反應睡過去了,今早精神很好,在背後替我擦著背。

  「傷好點了沒?」他蹲了下了身,問我。

  「嗯。」我淡聲回答。

  「你現在就要回去?」他靠近我,晨間的勃起又翹起。

  我回過頭,說:「是的。」

  我扯出浴布,擦掉濕水,「如果你性沖動,你這開的房間……」我打量了一下他開的豪華房間,笑了笑,「不難找到你要洩欲的女人。」

  「你說什麼?」陳東眯眼。

  「如你所聞。」赤裸著身體,准備穿衣服。

  「張健,我有女朋友的。」不一分鐘,陳東站到我面前說,我忙著找我的衣服,忘了回答他。

  利劍46

  早晨的風有點冷,打了車回去,媽媽已經准備好了早餐。

  被我叔拉到書房,問:「好點了沒。」

  我點頭。

  臨走出書房裡,叔叔說:「張健,你臉色不對,出什麼事了?」

  我平靜轉回頭,問:「什麼不對?」

  我回來,關門,跟奶問好,回答媽的問題,自問跟平常無差,我不是個會大經小怪的人,盡管天生脾氣暴躁性子不耐煩,但還是能藏得住事的。

  我叔看不出什麼,細細盯了我一會:「真沒有?」

  「沒有。」我一腳踏了出去,「叔,我不會這種時候替自己找麻煩的。」

  拿書包的時候我奶還抓了我的手,笑眯眯地說:「乖孫,在學校要玩得開心點。」

  我笑,親了她老人家一下。

  在小道上走了一段路,看不到自己的家時,突然犯了惡心,我走到樹叢中扶著樹干把早上吃的全部吐了出來。

  在恨不得把腸子也給拉出來吐了之後,深吸了口氣,「可能昨天打中了胃,起反應了。」我這樣告訴自己,然後決定今天吃東西細嚼慢咽一點。

  上課時一直打不起精神,可能是昨晚沒睡,拿著筆在白紙上算著題目,第三節課下課,蘇小明站起來小聲地說:「張健,下課了。」

  我算著題目,現在只算到半路,「嗯。」

  「你這樣算三節課了,要不要去走廊透透氣?」蘇小明小心翼翼地問。

  「不了。」三節課?我還以為過了三天呢,我支著臉頰,一手繼續算著題,「謝謝。」

  「那……那我走了。」蘇小明說完這句話在我桌邊磨蹭了一下終於走掉。

  太陽穴裡一鼓一鼓地跳動著,腦袋像有幾把鋸子在來回拉動,草稿紙這張寫滿了,另外抽出一張,繼續算那些只要正確就會給你真正答案的的題目。

  第四節是體育課,點名點半天沒點到我蘇小明就跑教室裡找我來了,歸隊時跟體育老師說了聲對不起。

  體育老師沒為難我,只是說:「學習很重要,但是,身體是在第一位的,知道嗎?」

  我點頭,看了蘇小明一眼。

  集合解散後是自由活動,我找了棵樹躺下,看著藍天白雲,今天天氣還不錯,挺風和日麗的。

  「張健?」蘇小明在我身邊坐下。

  「謝謝。」我沒轉頭看他,只是為剛才他為我解釋的事道聲謝。

  「這個……沒什麼,」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一沒看見你,我就知道你肯定算題目忘了體育課了,老師就叫我過來找你。」

  我「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張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沉默了很久後,蘇小明開了口。

  我回頭看他,問:「什麼什麼心事?」我一直都很平靜,就算我腦袋已經快要爆炸。

  「你剛才看著天空時,很悲傷。」蘇小明喃喃地說,「你是不是為你們家的事煩?」

  我笑了一笑,回答他,「是啊,有一點心煩。」

  他在旁邊又緊張地說:「沒事的……你們家都會沒事的。」

  「蘇小明,過來打球……」操場上有人在叫他。

  他站起來,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轉頭跑遠了。

  藍天白雲忽然變得刺眼極了,我掩住自己的眼睛,怎麼搞的,這麼容易出賣自己,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都可以輕易看出?

  利劍47

  我家做的是茶業跟玉器生意,祖父不喜出風頭,張家一向行事低調,但生意做得很大免不了被市井傳論,叔叔的事這次鬧得滿城風雨,生意更是免不了受到沉重打擊。

  這些父親都已經料到,幫家裡主事的幾個幫手也是爺爺一路帶下來的,惡運之時倒也對我們家盡心盡力幫襯著,只是生意壞了,有時候資金周轉不靈,要調資金的時候要過問叔叔,而叔叔在每筆帳的調用時會向和我商討一下。

  這天一下課,叔叔的車就停要在了校門外。

  我坐了進去,看著叔叔憔悴的臉。

  「什麼事?」我知道按叔叔的為人,如果不是要緊事,他決不會在這種時候到學校來找我。

  「這次從雲南運過來的茶……」叔叔小心地轉過彎,說:「剛被質檢局說摻有色素,還沒進倉庫就全部被提走。」

  我嚇了一大跳,嗓眼差點跳出來,「什麼?」

  「剛過來的茶……」叔叔咽了咽口水,「沒了,李老板也被帶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頭都大了,這次茶運的是春茶,包括一些作工精良的普洱的紅茶跟綠茶,一共十二車運進倉庫,其中有六車是外銷,下個月就要調貨的,而現在已經是月底,離下月只有幾天了。

  「剛剛。」叔叔的手都在抖,不關是錢的事,如果外銷的貨不能及時提供,張家要面臨信譽打擊。

  「知道是誰動的手腳?」

  叔叔搖頭,「不知道,打聽不出,裡面沒有誰給我們消息了。」叔叔面色蒼白得跟鬼有得一拼,「我不敢跟你爸說這個事。」

  「我們現在能怎麼辦?」我悶著聲說,窗外一排一排的景象過去,可全都跟我無關,跟我有關的現在全是死局,例如叔叔,例如張家的事業。

  「是不是那個人?」我問我叔。

  「八九不離十……就算不是,也是有人趁著這次想扳倒我們。」叔叔把車開得很穩,穩得非常的慢,「我找了以前關系好的同事,透出來的的口風不多,但我想這事也是無非有人想落井下石。」

  「能找得人解決這件事嗎?」

  「張健,就算有人想幫我們,他們這次也不會出面的。」我叔苦笑著說道。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嗎?

  我咬著牙,「真找不到人了嗎?」

  「樹倒胡猻散。」我叔很冷漠地說。

  看來,在接我之前,我叔已經用盡了他的全部辦法。

  「現在,要把李老板弄出來,不能讓下面的人對張家失去信心。」我叔說,「我先送些錢過去,不能讓他在裡面吃苦。」

  「不行,」我猛偏頭對著我叔一字一句地說:「送錢,查出來就真完了。」誰都等著我們家出紕漏,送錢無疑是找死。

  我叔閉緊了嘴。

  「我們需要走關系……只有找關系找一條……」我揉著快有瘋掉的腦袋,「想想,有什麼現在能幫我們家的人?」

  「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幫我們的,大家都明哲保身。」車子已經駛向了我們家小道。

  下車時,「張健,這事只有我們知道?」我叔說。

  「嗯。」我點頭,母親跟奶奶是沒必要知道這些事。

  「我等會打電話給你爸。」我叔下了車,打開了車庫的門。

  「先別,我想想辦法。」我把書包橫挎在自己身上,向大門走去。

  「你想什麼辦法?」我叔愣住。

  「你找我商量,不就是代表我有能力去解決這事嗎?」我回過身,伸出食指讓他噤聲,「我們家還有女人,父親還在為你在北京奔波,現在,別問我會用什麼辦法,好不好?」

  我叔搖頭,「不行。」他冷喝掉,「你必須得告訴我。」

  「叔叔,我已經長大。」我朝他攤開手,「看看我,我已經長大……」

  媽媽此時打開門,向我們招呼,「回來了啊,外面冷,快進屋。」

  我沒再看我叔,進屋,跟奶奶問安,再回答了媽媽幾句在校的情況,回到房間做作業。

  拿起電話的時候手還是抖了一下的,號碼我按了足足十分鐘,拿起放下,再拿起到再放下,我遲疑得像個懦夫,但號碼全部按下去的時候,我的一部份自尊和驕傲也跟著垮掉了。

  「陳東。」

  「張健。」那邊很訝異。

  「晚上能出來嗎?」我問他。

  「能,」他馬上就回答,可能覺得自己過快,又問:「有事嗎?」

  「有。」我淡淡地說:「你出來嗎?」我看著玻璃裡自己的臉,慘白沒有血色,就像夜間的怪物在對自己呲牙裂嘴一樣難看。

  「等會……現在六點,我剛到家,我要吃完飯再找借口才能出來,你能等會我不?九點,頂多十點,可以嗎?」陳東在那邊有點急切地說。

  「好,老地方,老房間。」說完果斷地掛完電話。

  吃完飯我對我媽說,「期中考快要到了,我先回房做試題,你陪奶奶,我就不下樓了。」

  回到房間,洗完澡,看著時間過去,等到八點半的時候,我下樓自己溫了牛奶,奶奶先睡著了,我在她門邊說了聲晚安,再敲了敲我媽的門,舉了舉杯子,「媽,牛奶我溫了,你不用再幫我送上來了,你早點睡。」

  「好。」我媽在發呆,見了我下意識就笑,「需要什麼叫媽。」

  「知道了。」我捧著溫熱的杯子,點了下頭,又說,「你打個電話給爸爸,說你挺想他的,我也想讓他早點回來。」

  「你這倔孩子,說聲想你爸又怎麼了?」我媽笑罵著。

  我聳聳肩無所謂的樣子,「我先上樓了。」

  回了房間,把門關緊倒鎖,穿好衣服從樓上順著窗戶爬下,瘋狂地跑過那片陪著我成長的漫長的綠蔭小道,加足了勁跑,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會以同樣的速度跑回去。

  啊……怪物終於伸出了他的嘴,要去討一些它要的東西了,快跑……快跑……別讓它退回去……那真的會什麼也得不到的。

  沒攔到出租車,我一直都在路上奔跑,往市裡跑,我不想回頭。

  不知跑了多久,也許跑了一半路程,也許是腳軟摔倒在了地上五體投地時,才發現自己渾身大汗,我原本想干干淨淨去酒店的,這樣上床之前就不用浪費時間洗澡了,可以用來干點別的。

  可是,不行……我得跑,我不能停留在那個我一回頭就可以看到自己家的地方。

  出租車終於來了,我到天元的時候,時間已經超過十點。

  我敲開了門,陳東那張臉在背光的陰影裡顯得好看極了,他的嘴角微微抿著,眼睛裡有著亮的光,能把一個人溺斃在裡面。

  我推開他,走過去脫衣服,衣服全濕掉了,陳東跟在我身後,「怎麼了?」他過來拉我。

  我掙開他,「沒攔到車。」把褲子干脆地脫下甩到地上,往浴室走去。

  陳東跟著走進來,「你跑過來的。」他瞪大了眼。

  我沒應聲,打開花灑讓水花洗去渾身汗漬。

  我閉著眼睛仰頭讓水打在臉上,後背,一道溫熱的肌膚貼上我的身體,陳東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輕響起,「你這麼急著見我嗎?」

  他磨蹭著我的身體,嘴在我肩上滑著,下一刻,他扳過我的身體,用手按住我的後腦勺,熾熱的唇印上我的嘴。

  他的舌頭探了進來,狂烈地勾住我的吞咽,抵住我到了牆上,兩手緊緊掐住我的腰。

  兩唇放開時,我聽到他的心髒猛烈地在我胸前跳動,他的嘴角還有因為分開時連帶的口水,他煽情地舔了舔,笑著嘆息:「張健,張健……」他死死地抱住我,「我真高興你打電話給我,真他媽的高興。」

  他吻著我,笑臉俊美極了,那在燈光下真正神採飛揚的臉此時能讓一切光彩在他面前失色,「你知不知道,剛才我真怕你不來。」

  「可你來了,來得那麼急切,天,張健,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他抱住我,止不住的欣喜。

  我抱住他,讓臉迎接那從上而下的水花,哦,陳東,不要那麼高興,你不知道嗎?我們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這個。

  那玻璃裡的兩個人,相擁的那麼緊,兩顆心靠得那麼近,彼此都能清晰聽到對方的心跳,他們赤裸的擁抱著,身為同性的他們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身體貼著身體,那樣的親密,可真是可惜了,他們什麼都不是。

  陳東,我們什麼都不是,如果你不懂,也不想懂,那麼,何不讓我親手慢慢把我們的聯系斬斷?當然,在斬斷之前,我要從你身上得到我想要的。

  多麼悲傷,我愛的男孩,如此深愛如此痛恨,我厭惡你,也厭惡自己,這條沒有回頭的路,我們已經給了自己最好的答案了。

  我朝空中伸出了手,探過水花,水從手中流過,什麼也抓不住,「真好,你是個孩子。」我張著嘴,無聲地對著空氣說。

  他現在可以什麼都不懂,多好,看著微笑著的陳東,那挺直的鼻下那張微薄的唇,他的眼裡印著的我冰冷又迷離,我吻上他的嘴,輕柔地觸碰著,他更摟緊我的腰,在我嘴裡嘆息。

  他以後會恨我的,恨我誘惑他,恨我利用他,就跟我恨他一樣多的理由,多好。

  愛恨扯平,無虧無欠,放過了他,也放過自己。

  我的愛情,沒了。

  多好。

  連祭奠緬懷都不需要。

  利劍48

  「陳東,我不是來找你上床的。」我抱著他頭淡淡地說道。

  他推開了我,看著我眼睛一瞬不瞬。

  「我叔的事你知道,我爸去了北京,我們家現在有批貨被困住了,解決不好我們家就完了。」拿了浴巾裹上,走出了門。

  「我知道。」陳東跟在後面,「我找了我大師兄談了你家的事……他待我挺好的。」

  「所以?」我坐到床上,打開了電視機。

  「大師兄……他說沒什麼問題的,如果你爸……他在北京順利的話,你叔叔頂多丟了官。」陳東也坐了過來,沒有了前刻的親近,他偏頭看著我:「你找我來是說這事的?」

  「不是。」我搖頭,「我找你是為了我家茶業的事,被質檢局拿去了,你舅舅不是局長嗎?能幫我問問為什麼?」

  陳東剎那沉默。

  「說摻有色素,我們家請的人也被拿去公安局了,我們家做了這麼多年茶業生意,老字號商號不會搬自己石頭砸自己的腳。」我淡淡地說道。

  陳東不回答我,走下了床,從他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坐到了沙發上。

  「舅舅……」

  「嗯,是我……沒睡……沒,是,有點事,我想問一下,就是張家那個事……對,我知道,沒有,張家兒子是我朋友,我問一下……舅舅……」陳東站起來,一眼都沒看我,拿著手機打開了走了出去。

  回來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只裹了塊布出去的陳東進門,我看著他默然地走了進來,把被子打開。

  他鑽了進來,背對著我側躺著。

  我替他蓋好被子,趴上他冰冷的背,沒有言語。

  過了好一會,他說:「張健,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的。」他懶懶地說,像剛才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抱住他,吻住他的脖子,還是沒有言語。

  「我拒絕不了你,事情差不多了。」他沒有回頭,「我想睡了。」

  他沒有拿開我的手,只是不想看我。

  我在他背上吻了吻,松開了手,睡到了另一邊,看著窗外的月亮,覺得有點冷,拿著遙控把溫度提高了幾度。

  早上起來的時候陳東已經走了,這是他第一次先離開床離我而去。

  在不明亮的光線裡,安靜地穿上我的衣服,輕聲地關上門,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接下來好幾天都沒有看到陳東,茶業被交了一筆罰款提了出來,人也放了出來。

  洪成鵬,林子歸,吳將,鄧晨晨一伙人那天來學校堵我。

  「張健,你找陳東要他干了什麼?你他媽的混帳賤人……」鄧晨晨抓住我的衣領,那清秀的臉猙獰得厲害。

  其他三人都站在旁邊等著我說話。

  冷笑了一聲,打掉他的手,快速度把他撞到牆壁上掐住他的脖子,狠厲地警告他:「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把他用力地甩到地上。

  「你這王八蛋……」鄧晨晨一躍而起,掃了我一腳,「陳東竟然為你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被打得進了醫院。」

  他的拳頭要打過來,我擋住,問著站一旁冷著臉的吳將:「什麼醫院?」

  「陳東被他爸打了個半死,進了醫院。」吳將插著褲袋,平時笑逐顏開的臉顯得有點陰沈,「連我們都不許見,我們就是想來問問你,你到底干了什麼事讓陳東家連他的朋友都不許見了。」

  我冷眼看著他們,淡淡地說:「你們有什麼資格來問我為什麼?」

  「張健,你這個怪物你他媽的是不是利用他干了什麼?」林子歸擋住我的路,高大的身體氣勢洶洶。

  「張健,陳東這人講義氣,但也不是這樣被利用的,」洪成鵬的手拍上了我的肩,「這事沒完,等陳東好了再說,不過,我要是你,以後有多遠就會滾他有多遠,別拿你們家的破事利用他,你好自為之。」

  學校保安這時走了過來,一行人打著招呼走了,臨走時鄧晨晨凶狠地對我一笑,朝我吐了口血水。

  進屋時,我媽的臉沒有了笑意,連偽裝的輕松都沒有,「你叔叔被帶走了。」

  我愣住。

  「奶奶呢?」我吸了口氣,吐出,然後問。

  「你叔叔自己出的門,她沒知道,現在睡著了。」媽媽抹著眼淚說道,「你爸爸的電話打不通……」她的手裡還握著電話。

  看起來,似乎我弄巧成拙了,救了茶業,卻加速了叔叔的事?看起來我還真是沒到火候啊……陳家的獨苗,影響力是很大,可是,陳老爺子還在啊,他可不會喜歡有我這樣的「哥們」。

  查了好幾家醫院,都沒有查到陳東住哪家。

  找父親手下的人查了兩天,才查到是在一家比較幽僻的私人醫院裡。

  醫院不好進,門警森嚴,裡面管制也很嚴格,還好有爺爺以前的一個老友住在了裡面,才拿到了探訪證。

  陳東的病房一直有人,我在那裡等到半夜,才潛進了病房。

  病房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房間裡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走到病床邊,握住那人的一只手,吻上,探過身,碰到了那個人的頭發,摸了摸,竟情不自禁地在上面吻了吻,一股子藥味。

  握著那只手好一回兒,手輕微地動了動,回握了握我,黑暗裡響起嘶啞的聲音:「你來了。」

  「嗯。」

  「幾點了?」

  「三點。」

  「你怎麼進來的?」

  「偷進的。」

  「偷偷摸摸的,呵……」他笑了兩聲。

  「打得重嗎?」我問他。

  他移動了兩下,接著說:「你過來,和我躺一塊。」

  我依言躺到了他身邊,聞到了他滿身的藥味。

  在黑暗中摸上他的臉,還有身體,腫熱,還有繃帶……

  他輕笑了一聲,「老爺子打得挺重的,還好沒打死。」他輕聲咳了兩聲。

  我仰著頭,不知怎麼接話。

  「你家的茶出來了嗎?」他問。

  「嗯。」我輕聲地回答。

  「這就好。」他似乎很疲憊,聲音很小。

  「睡吧。」我說道。

  「張健……」

  「嗯?」

  「你這次是來看我的吧?」

  「嗯。」

  「那就好。」

  他的頭枕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聽著他薄弱的呼吸聲,聞著他滿身的藥味,茫然地看著黑暗一片,深夜像個無止境的黑洞,吞噬著一切。

  「張健,你喜不喜歡我?」他用快睡著了的語調問我。

  良久,我對著黑夜說:「這問題對你沒什麼重要的。」

  這時,他已經睡著了,偏過頭看著他,在黑的夜裡,我隔著空氣描繪著他的五官,陳東,我喜歡不喜歡你這沒什麼重要的,因為這改變不了什麼,你不會變,我也不會變,我們的路我們自己已經給自己選擇好了。

  安靜的病房,他的呼吸我清晰可聞,我能觸碰到他的身體,可是以後呢?……我們都是沒以後的,這是自一開始就知道的,可為什麼這麼讓人淒涼?臉邊一片冰涼,摸著那片濕意,假如要哭,就哭吧,放縱點自己沒錯的。

  利劍49

  夜裡沒有燈,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前路。

  把他的頭從我的肩膀處推開,他醒了,然後用帶著睡意的語調說:「你要走了?」

  他把頭繼續枕上我的肩,「再陪我會。」

  我親了親他的額頭。

  他在我的脖子裡像小獸一樣蹭了蹭,他說:「張健。」

  他叫著我的名字,像夢囈一樣輕柔,我曾若隱若無聽他那麼叫過我,他真像個孩子,那樣甜蜜純真,也像孩子一樣殘酷,因為你不能苛責他,他傷害了你,而他什麼也不懂。

  他那樣蹭了好久,然後我聽到了他的笑聲,他在我的耳朵邊悄悄地說:「張健,張健……」他一聲一聲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的心酸痛了起來,那顆我以為千瘡百孔的心在那刻又劇烈地揪痛,天,我愛上的到底是個怎樣純真的魔鬼?他折磨著我,卻還是讓我感到……無可救藥的沉醉,一次一次的,讓我在地獄裡徘徊,以為這是最後的沈淪,卻發現過往的傷害可以暫時忽略,又可以再次為那刻的心動而跳動以為死了的心髒。

  他笑著,低沉的噪音震著我的耳朵,「張健,我竟然覺得一切都值得了,怎麼辦,張健,我想無論什麼我都拒絕不了你?」

  那一剎間,我真想問他,「陳東,你愛我嗎?像我那樣一樣的愛我嗎?牽著我的手不顧一切往前走嗎?」

  可是沒有光亮,我看不到他,我沒有問,他說他有女朋友,他問我是不是同性戀的表情在腦袋劃過……我知道那是個愚蠢的問題,在這樣的夜裡,小孩吃到了甜美的糖果,可是,改天,他會為了更大更好的東西忘掉曾經的甜美的。

  我痛恨著自己的想法,拒絕為小孩那帶著毒藥的甜言蜜語沉醉。

  「我想看看你……」陳東摸上我的臉。

  「會引來人的。」我啞著噪子說。

  「拉開窗簾,外面有月亮。」他說著。

  我下了地,把窗簾拉開,陳東把他的被子拉開,看著我躺上床,蓋上被單,他說:「知道嗎?那天晚上你就是這樣幫我拉開被子的……」

  他的嘴在我的嘴邊吻著,輕輕柔柔,我從未體會過的溫柔,我聽到他說:「那天晚上我進來的時候其實好冷好冷,我想問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為什麼要我那樣?可看到你那樣,我什麼話也問不出口,張健,我舍不得怪你,為了你,我威脅我的舅舅,威脅他不幫你我就告訴舅媽他在外面養情婦,我不知道為了你我能這樣瘋狂。」

  我想笑,但是我哭了,但我不敢問,不敢問陳東,你這樣是愛我嗎?

  我閉上了嘴,因為我不敢問,我怕再聽到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會崩潰掉,張健這個人會瘋掉,會失去他所有的一切,我會瘋的,我會碎的,碎成一片片再也拼不回。

  「張健,你真是個魔鬼,為了讓你開心我不管怎麼不甘願,但我事後總是不後悔。」陳東摸著我的臉,在月光下,他一釐一釐地在我臉上挪動,「你看看你的臉,多美……連月亮都比不上,只要你出現,我的眼睛就不能看向別人……」

  我想我哭了,眼淚掉到了他摸在我眼睛邊的指頭上……他舔上去,說,「咸的。」

  那樣的夜裡,或許因為月亮的光線,一切都變得不再按常理起來,他的唇觸了過來,吻上我一瞬不瞬睜著的眼,「你的眼睛真美,張健,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在想,那是我看見過的最美的眼睛,我想讓你做我的朋友,我想讓你跟在我的身後,我會給你好吃的好玩的……我會好好保護你,當你的老大,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我眨了眨眼,把眼裡的水眨去,他吻干淨,抱怨,「可你老是不把我放在你眼裡,我討厭這樣,張健,太討厭了,我想讓你喜歡我。」

  我哭出了聲,我的神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個人出現?你完全吸引了他,他卻不知道他愛你?並且他將永不會承認他愛你……他會無辜地讓你喜歡他,卻不承認他愛你?他傷害你,卻從不覺得他傷害了你……

  「張健,你哭了?」他好困惑,問我:「為什麼?」

  聽聽,老天爺,你派了個什麼人來折磨我?他連我難過的理由也從不想,只會無辜地說:「為什麼?」

  「為什麼,張建?」

  「對不起,張建。」

  「對不起。」

  「張健,張健……」

  他只會說這些,一直都只會說這些。

  我哭著摸著他的臉,我想我太悲傷了,我看不到我們的前路,所以我只好選擇我們的末路,我欺騙他,我想這是我們最好的路,我對他說:「對不起。」

  他愣了,「對不起什麼?」他傻了一下,「沒什麼對不起,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不……」我哭著哽咽。

  「張健,你別哭……別這樣哭……」他狼狽了起來,抹著我的眼淚。

  「對不起,我想讓你再幫我。」那一刻,我想我的心徹底碎了,干干淨淨的,我還聽見了一聲「蹦嚓」,那心掉下來了碎落了地的聲音。

  「張健……」他呆了一下,抹著我的眼淚,看見擦不干,亂了,「好,好,你別哭,別這樣哭,你告訴我,你要我幫你什麼,我幫你。」

  「我叔叔,他被帶走了,進了看守所,要判刑了……」我咬住了我的嘴,鮮血直流,他在旁邊驚叫,「張健,你松開……」

  「叔叔要是沒了,奶奶會死的,陳東,奶奶……奶奶疼了我一輩子,她不能死……」我哭得看不見他的臉,緊緊抓住他的肩膀,「陳東,幫幫我,奶奶不能死……」為什麼而哭?為什麼……路全斷了,我看不見了。

  「我幫你,你別哭了,張健,我幫你,你別哭了,別咬了,血停不住了。」我聽到了陳東顫抖的聲音。

  利劍 50 上部完

  那是一段我至死都不願再想起的時光。──BY:張健。

  陳東出院那天,天空很藍,飄著白雲,非常美麗,他的頭發被微風吹著攔住了額頭,他嘻皮笑臉拉著旁邊的老婦人像在哀求什麼,我躲在角落裡看著他們走出我的視線,陳東的腰很直,腿很長,背影很挺拔。……那是我為數不多會想起的關於他的一點美好。

  那一年的夏天,暑假裡,我叔叔已經下獄三個月,案子還在秘密審判中沒有答案,父親還在北京呆著,家裡暗室裡的玉器一件一件被人帶去北京,奶奶見不到大兒子,也看不到二兒子,就算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也恐慌了起來,半夜睡不著叫著兩個兒子的名字,母親擔心她,日夜守在她的身邊一步都不敢走遠。

  而我……張家祖宅裡的唯一男性,也要迎來高考,只有一個學期即將高中畢業。

  窗外的白鴿飛過,陳東的頭躺在我的肚子上,他問:「你要考什麼大學?」

  我躺在床頭,用手梳著他的頭,搖了搖頭,看著窗外。

  「喂,有什麼好看的。」他把我的臉扳過來,抱怨,「我好不容易躲過他們來見你,你這樣對我。」

  「你到底想過沒有?」他有點不耐煩。

  「嗯?」我低頭看著他那飛揚著的眉此時微微皺著,他很不高興。

  「你要讀什麼大學?」他重申了一遍。

  「隨便,考上什麼就讀什麼。」我說道。

  「哪有這樣的,你怎麼這麼沒計劃,你說你……」看著我,他又頓了,咕噥了一聲,「我知道你心煩。」

  我把他的頭推開,拿過桌子上的煙點上,無聊地咬了咬嘴,等待著窗外另一只鴿子的飛過。

  「張健,你是不是不喜歡見我,每次你都這樣。」陳東走下床,把衣服穿上,「好了,不喜歡我我就走。」

  他拉著門就要出去,我喊住他,「我叔的事怎麼樣了?」這是這三個多月來,我第一次問他。

  他停住了腳步,扯了扯頭發,「我八師兄一聽你叔叔的事就跟我翻臉。」

  他把門關上又走過來,一屁股坐在床沿,抬著他的臉看著我。

  「那你怎麼幫我?」我冷靜地說,下一刻玻璃杯從桌子上撞到了牆壁上發出支離破碎的聲音,我狠狠地扯著他的衣領:「他媽的陳東,你說過要幫我的?」

  陳東眯了眯眼,不掙扎也不說話。

  我放下他的衣領,走下床撿起衣服穿好,心底陰霾一片,「以後別來找我了。」我往門邊走去。

  「張健,你威脅我?」他跑過來抓住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說。

  「那又怎樣?」利落地甩掉他的手,打開門。

  「砰」一聲,門被他大力的關上,他把我推到門板上,抓著我的肩膀,負氣地說:「這下好了,不理我,現在,威脅我了?張健,你還想要怎麼對我?你說,說……」

  「我叔的事。」我冷冷地說,看著我剛摔了杯子的手,伸展著,「陳東,我們家就我奶奶跟媽媽在家,你叫我除了跟你鬼混之外什麼都不用想?」

  陳東瞪了我半天,洩氣地倒在了我身上,「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那是我八師兄,我怎麼幫……怎麼幫都不對。」

  「那你滾。」我無動於衷,「我自己想辦法。」

  陳東死摟著我的腰,小孩子一樣倔強,「不。」

  我看著正對著我的窗,外面炎炎夏日,一片熾熱,我現在只是感覺到自己有點冷,「陳東,最後一次,你不幫,我走。」

  也許被我的口裡的狠絕震住,陳東慢慢從我的肩膀上抬起頭,說:「我幫,但你不能太過。」他明亮的眼睛看進我的眼裡,那是從末有過的認真,「你要答應我,不能太過,讓你叔沒事了你就收手。」

  「嗯?」我摸上他的臉,在他嘴邊吻了下,他追著過來索吻,我躲過:「你說。」

  他一臉失望,頓了頓說:「我這邊有份資料,可能跟你叔有點關系……」他朝我嘴上不甘願地咬了下才說,「我在我八師兄書房裡偷偷給復印的……可能有點用。」說完他就悶悶不樂了,再閃倒在了我身上,「張健,我可是為了你什麼都做了,你答應事情不要做得太過了,畢竟他是我八師兄,我爸最疼愛的弟子。」

  「我知道。」我吻上他的嘴,「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他纏住我的舌,「你知道就好。」他嘀咕著。

  拿到陳東給的資料,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說我事情不要做得太過,薄薄四頁紙上,上面有他八師兄所干的事情,而那些事情正是不巧不明不白栽在我叔身上的事。

  他的意思是只要我叔能脫罪,就不要捅他八師兄太多事?我笑了起來……笑得頭都疼了,多傻的孩子,他八師兄是他八師兄了,那我叔就不是我叔了?

  第二天,我把信封用專遞寄到了中紀委……把信放到郵筒時,手都沒有停一下。

  果不其實,在四天後,僅僅就四天……中央派了人下來,父親晚上來了電話,說他那邊已經取得進展,有人發了匿名舉報信,已經有人決定幫我們。

  這又是一次血風腥雨的清洗,那天早上,家裡重新插上線的電話劈天蓋地地響,我忽略我媽被我制止她去接時的詫異眼神,放下手中的牛奶,走過去接過了電話。

  「張健……你他媽混蛋……」陳東在那邊暴吼,那聲音可以穿透天庭,「你他媽的混蛋,我告訴過你的,我告訴過你的不要太過了,你怎麼答應我的?啊……你怎麼答應我的……你說啊……」

  我等著吼完,淡淡地說:「你說完了嗎?」

  那邊傳來急喘聲。

  「那是我叔。」我掛了電話,邊扯電話線邊回過頭對已經呆住的母親說:「爸來電話,直接打手機上吧,電話線不用插了。

  鈴聲又響了起來,我媽嚇了一跳,看著我掐著線的手,我頓了一下,重新接起,那邊陳東在說:「張健,張健,我告訴過你別太過的……」

  他還在發著脾氣,他暴怒,咬牙切齒。

  「那又怎樣?」我問他。

  「啊……」他痛苦地嚎叫,應該是吧?我想我的耳朵確實沒聽錯,他非常痛苦,以至於我毫不意外聽到他下面說著的這翻話,「張健,你是個混蛋,你利用我……你混蛋,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你他媽的利用我。」

  「你說完了?」我再次確定。

  沒得到回應,我果斷掛完電話,掐住電話線的手一松,斷了。

  接下來兩天裡,我以為我叔能在這兩天回家,但沒有等到,中紀委下來的人好像被拖住,花錢辦事的人回來告訴我,我叔在牢房裡只剩一口氣。

  那天我瞪著天空半天,那白花花的光線刺傷了我的眼,等夜黑了,我躺在床上打陳東的手機,我問他:「你不給我叔生路?」

  他在那邊冷笑,「張健,這是你選擇的。」

  我輕聲地再問了一次,「陳東,你不給我生路?」

  我聽到那邊的人在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說:「張健,這是你選的。」

  「陳東……」我叫他,而他在那邊掛斷了電話,我對著黑色的夜,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父親打電話回來,說紀檢委那邊遇到了些麻煩,陳家的關系網太多,盡管檢舉的資料份量足夠,但還是撂不倒那個人。

  我問:「那叔叔呢?」

  「保命。」父親說,「竭盡張家一切,保命就好。」然後叫我把他要的東西派專人送上去,掛斷了電話。

  於是,張家在那天,傾家蕩產,保我叔一命。

  高考的那天,我叔被放了出來,奄奄一息,全家沖進醫院守在他身邊。

  我走進考場時,依稀記得有人好像問過我要考什麼樣的大學。

  我不太記得了,應該是有人這樣問過我嗎?

  三天考完,出了考場那天,陳東在等我。

  「我們談談。」他說。

  我點了下頭,依舊是老酒店老房間,但人不再是當初的那兩個人。

  陳東很瘦削,瘦得很離譜,他的眼睛裡一片赤紅,像病入膏肓。

  他一直沉默地站在窗邊抽煙,我坐在床上抽,直到天黑,倆個人都沒有說話。

  「那是我八師兄,他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他突然開口,把燈打開,看起來很疲倦。

  我冷笑。

  他突然憤怒,走到我面前,揪住我的衣領,「你憑什麼這麼笑?我告訴過你,只要你叔出來了就好,為什麼要搞死我師兄?」

  我推開他,冷冷地看著他,抽了他一耳光。

  他被激怒,我立馬被他回扇了一個耳光,下一刻,他腳踹了過來,我飛落了地,傷痛徹骨。

  我摸著嘴邊的血,對他冷笑。

  「張健,你這混蛋。」陳東大吼。

  我摸著流血的手,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是你他媽的先招老子的。」

  「你以為我想跟你混一塊,你他媽的以為我想……啊……」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他媽的以為我想,我從一開始就想離你多遠就滾多遠……你以為我想……」我跪著抱著自己哭,天,怎麼回事?他還要怎麼傷害我才甘心?

  他把脖子上我送給他的玉扯下,那是惟一一件我送他的禮物,他天天戴著舍不得摘下,洗澡游泳做愛都不舍得,但這次他卻毫不猶豫地扯下丟到地上,死命地掐著我的脖子,瘋狂地問:「為什麼?為什麼利用我?」

  「怎麼,想殺了我?」我哭著冷笑。

  「為什麼?」他脹紅著眼,掐著我問。

  「為什麼利用我?」他也哭,哭得好難看。

  「呵呵……」我笑,「陳東,我恨你。」

  陳東突然笑了笑:「張健,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他流著眼淚扯著我的脖子,那力道像想要撕碎了我。

  我咳嗽著笑,摸著他的臉,多可憐的孩子,難道現在才知道我瘋了嗎?「陳東,我早瘋了,你不知道嗎?」

  他想掐死我,手在這時卻松了,他悲傷地哭著:「張健,你瘋了……你傷了我的心,我好疼好疼,你為什麼要傷我的心。」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伴著眼淚,他松開了手,把我甩到了地上,「我不會原諒你的。」陳東冷酷地對我說,那雙亮得讓人能溺斃的眼睛此時陰沉得刺骨。

  我冷笑,抬頭看他,「陳東,我們完了。」

  打開門走出去,這輩子我再不會回頭,死也不會。

  我不僅不會原諒你,陳東,我厭惡你這種惡心東西出現過在我的生命裡,糟蹋了我的一切還那麼的無知可笑。

  我對你的恨,只會比你對我的多。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永無止境。

  你不會知道的,我有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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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劍51

  「收拾好了?」

  「嗯。」

  「這個也帶上吧……」我媽幫我把大衣取下來,到處找紙箱裝,她低著頭一直都沒抬,不想讓我看見她眼睛的紅腫。

  就裝吧,能帶走的都帶走,只剩那麼點東西了,她舍不得是應該的。

  「奶奶呢?」我問她。

  「還在睡著呢,非要睡你叔旁邊,你叔在看著她,沒事。」我媽絆著了東西,身體往前倒。

  我拉住她,「你小心點。」

  「嗯嗯……」她眼睛看著別處,拍了拍我的手。

  「媽……」我拉住她,扳過她的身體,「別傷心,這些我以後都給你要回來,別哭?嗯?」我把她的眼淚用手擦掉。

  我媽笑著流淚,「不傷心,只是有點舍不得,咱們家在這裡過了一輩子了……」她看著我房間窗外的大樹,忍著淚,說不下去了。

  「我們只是暫時離開,會回來的。」我抱住她,她舍不得啊,戀家的女人因為變故要離開故土,這對她有多殘酷。

  「嗯。」我媽低著頭抱著我的大衣,點了點頭,找紙箱子裝衣服去了。

  我下了樓,轉腳去了書房,父親在裝書,暗室已經被封瑣,裡面其實也沒剩多少東西了,帶走了剩下的那幾件偌大的地下室倉庫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就幾個暗色的架子在那空蕩蕩的擺著。

  父親也病了,隔不了幾分鐘就咳嗽,醫生說要靜養著不能再操心,他的眉頭自回來後就沒見舒展過,額頭滿是皺紋,頭發已有銀絲,在一夜之間,我眼裡的他是個老人了。

  家業全部變賣,為避風頭舉家離開,張家只剩這幾個人了。

  他看見了我,問:「收拾好了?」

  我點了下頭,走了進去,動手幫他裝書。

  「你奶奶呢?」

  「在睡,叔在旁邊看著。」

  「嗯,別在這裡忙,你看看你還有什麼事要去處理就去,晚上的車。」父親扶著樓梯把高處的書拿出來,我站在下面接著放進箱子裡。

  「沒什麼事。」我淡淡地說道。

  把上層的書全收下,父親爬下樓梯,在中間時搖了一下,我把樓梯抓穩,看著他一步一步下來……他拍了拍我的手,「下來了,松開吧。」

  他看了我一眼,摸了下我的頭,「長大了。」他淡淡地陳述著。

  我笑了笑。

  我長大了,他卻老了。

  人世間無可避免的悲哀。

  晚上來了兩輛大卡車,父親的老手下都過來幫著搬東西,不到兩小時卡車就裝滿了,大門的鑰匙交給了人保管,母親在小車裡躲著哭,不敢下來再多看一眼。

  趁著夜黑,我們離開這座爺爺給張家打拼下江山的城市,五個人……都沒有一句話。

  父親一直沉默地開著車,他沈穩地操控著一切局勢,現在也不例外;奶奶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嘴張著想說什麼,但都強忍了下來;我抱著不敢哭出聲的母親,讓她的臉埋在我的胸膛裡;而我叔,剛過而立之年的男人,兩鬢之間已有華發,他蒼白得像座雕塑,一動不動坐著,死死地盯著車窗外某一個點。

  狼狽而逃,空氣讓人窒息,誰都不敢說話,怕一張口,誰都會崩潰。

  此夜,多年後都不能忘。

  往後只要一想起這晚,在我跟他之間無論發生過什麼都不重要,受傷也好心疼也好愛他也無所謂,惟獨想起這晚,對他不再有任何妄想。

  什麼都不可挽回。

  新安家的地方是一個小城市,是一個尚待開發中的小城市,這裡面臨大海,幾百裡外就有一個有名的旅游城市,地理環境非常優越,父親瞧准了這裡的商機,把家裡僅存的資金全部投到了這裡。

  家裡安頓好下來,我上了補習班,高考成績父親問過也沒告訴過我,我也不想知道我考了多少,原檔案全部消毀,家裡幫我在這裡新建了檔案,新戶藉地址新身份證,一切都從頭來過。

  走之前,我在家裡收拾東西那天下午,吳將來找過我,說陳東高燒中叫著我的名字……他接著又要說什麼,我沒聽,直接關上了大門,叫來家裡幫忙收拾東西的幾個大叔哄走了他。

  那天,我要正式去補習班的那天,家裡客廳的電視機在放著原來住的城市的電視台,新聞訪談在採訪一個人,錄取清華大學的學生,問他:「聽說你高考前救了朋友一命,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星期,還有高考那三天都在高燒,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那人一笑,「也就那樣,把知道要寫的都寫了下來。」

  母親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向我招手,我走了過去,她跟奶奶在曬著太陽,端了杯茶給我,我跪下,給她磕了頭,「奶奶,我上學去了。」

  「好,乖孫。」我奶奶摸著我的頭,從袋裡拿出一個紅包,放到我手中,「大吉大利。」

  請完安,叔叔在外面的車上按著喇叭催我。

  「去吧,去吧,好好讀書。」我媽用安然的眼神看著我,女人是最堅強的,為了家庭她總會在逆境中比誰都要快的爬起來站安穩。

  「嗯,那我去了,奶奶,媽。」我彎了下腰,再伸起身體拿起書包。

  路過客廳時,有人在問:「你想對你消失不見了的同學說些什麼?」

  「你在哪?」我聽到那個人用低沉的聲音說,「跟我聯系,我想對你說對不起。」

  我推開門,把刺眼的陽光擋住,過去發生了什麼?我不想記得。

  利劍52

  是誰說的,人生沒有最殘酷,只有更殘酷?

  我拿著父親那張肝癌末期的診斷書,差點在醫生那悲憐的眼神下大笑……事實上我也笑了出來,撐著臉悶笑,笑得對面的醫生沉默不語。

  醫生說,父親因為沒有及時檢查,另外……可能因為近段時間飲酒過多,肝已經壞死,癌細胞跟千萬大軍一樣殺也殺不死,現下已回天無術。

  北京周折的近一年時間,父親求人時喝了多少酒?不得而知,他從來不習慣向人說他的難處,他要撐著他的整個家,這次如果他不是疼得昏倒到了地上,誰知道他還要撐多久?

  「謝謝。」揉了揉臉,笑完站起身來微微朝醫生彎了下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叔叔在手機裡問:「出來了嗎?」他在工地上視察,我們家在安海這個地方投資的第一幢二十層的商業大廈即將開工。

  「出來了。」我說:「你現在在哪?」

  「工地上。」他愣了下,然後像知道什麼,「我現在到車上去,你跟我說。」

  我握著手機聽到了車門被關上的聲音,才說:「我要去學校拿些資料,你等會來學校接我,爸爸是癌症末期,我們一起回去告訴他。」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後,我似乎聽到一聲嚎哭,然後電話斷了。

  我看著手機,滴滴答答的……天空下雨了,屏幕濕了。

  父親死去的那一天,天氣不太好,陰陰的要下雨。

  等到下午,雷聲陣陣,老天下起了大雨,當天晚上,奶奶也跟著去了,手裡握著我爸的照片,小皺臉緊緊的皺著皺成了一團,媽媽沒有辦法,兩只手摸著老人家的臉,但怎麼也撫不開她老臉上的悲傷,只能哭,哭著哭沒有眼淚只能干嚎,最後承受不住昏死了過去。

  我叔跟我跪著,我們的天,塌了。

  塌得沒有一點希望。

  叔叔把頭磕得都要碎了,對著兩具靈樞嚎哭,「媽,哥……」

  誰說一夜白發是奇觀?他趴在地上,伴著滿頭白發……抓著靈樞的邊角手流了滿地的血。

  棋差一著,張家徹底輸了。

  奶奶,父親,不到兩年,全沒了。

  怎麼樣的言語,形容那時候的悲傷,都顯得淺薄。

  我穿著孝袍進的考場,父親原本想再多等我兩天讓我考完才去的,但人的命要去了哪是你想等就等得了的,他為我多撐了半個多月,多受了半個多月的罪,如今就算沒等到我考完我也是需要考的……

  家裡辦著喪事……在考場裡,一陣風吹進教室,尤如陰風,我置身在了地獄裡。

  一個多月後,收到QH大學通知書……收拾行李去學校的時候,我無波無緒。

  叔叔說:「張健,你爸在天上看著,你不能出事。」

  我笑:「我能出什麼事?」

  我叔張了張嘴,看著我呆了半晌,轉身走了。

  我上了去北京的飛機,那天晴空無裡,一陣陰風吹來,冰冷無比。

  利劍53

  報了名領了東西,四個人的宿舍,裡面有一張床是屬於你的。

  一個月的軍訓,摸爬滾打,也有身體累到極致的時候,往往這時腦袋一片空白,裡面什麼都沒,這個時候就靜了,人也就覺得好受得多,沒什麼想法就是最好的。

  迎新晚會那天晚上,看到了他,遠遠走過來,走得越近眼睛瞪得越大,我目不斜視要走過他……轉瞬間,他抓住了我的手。

  「張健。」他叫著我,手很用力,我的骨頭已經在隱隱作疼。

  冷眼看了他一眼,皺了下眉,用盡力氣掙了兩下。

  他沒放,我只好用腳踹了過去,一勾一踢間,下一刻他用手護住了他的下襠。

  走在他身邊的人都在大呼小叫,有些人被一個人擋住,有人沒拉住,罵著過來:「哪來的東西……」

  「住手。」他的聲音在牙裡擠出來,半蹌著走到我前面,「沒事……」

  沒再多看他一眼,我轉身離去。

  「張健……」他在後面叫著我。

  我懶得回頭。

  在人擠人的空間呆了半會,離開了會場,站在黑暗處抽了三根煙,回到了宿舍。

  沒有意外看到吳將,剛才那個攔人的人站在宿舍前。

  「陳東瘋了似的找你。」他說道。

  我拿出鑰匙開了門,走了進去,點上煙抽上,倒在床上。

  手機聲響起,「是,嗯,他回來了,你過來吧。」

  接著吳將說:「陳東馬上過來,你們好好談談。」

  閉著眼睛抽煙,不想說話。

  「張健,別對陳東太苛刻,他……」後面那句話不知道有沒有說完,我也沒仔細聽,接下來門被輕輕合上。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幾句交談聲,然後門開了,開著燈的宿舍牆壁上多了一道陰影。

  他在我對面坐下,交織著手……又是好長的一會,他說:「張健,沒想到我們能在這裡相見。」他輕笑了一下,說:「你恨我,是嗎?」

  往床邊彈了彈煙灰,從煙盒裡抽出一根,接著抽。

  「沒關系,只要你樂意,想恨就恨吧。」他走近,坐到我床上,「對不起。」他看著我。

  我看向他,但看不清他的臉,隨即撇過頭,隨意地看著空間裡的某個點,宿舍裡靜悄悄的……什麼也讓人聽不到。

  「你不想跟我說話。」他點頭,他拿著我的煙,他點火,抽上。

  然後他離開。

  關門時他說:「明早我來找你。」

  宿舍的人回來我已經睡了過去,對面床的人問:「張健,怎麼沒見你人啊?」

  「早回了。」我說了句,對著牆壁睡了。

  下鋪的人說:「聽說他今晚可勇猛了,踢了一個師兄,人家來頭不少,可不知道怎麼的被壓了下去,沒人來找他麻煩。」

  他說得極為小聲,不幸聽見,只好當沒聽見。

  刷完牙洗了個澡出了衛生間,同宿舍吃完飯回來的人喊,「張健,你同學來了。」

  他站在那裡,對著我笑笑。

  「張健,你可不夠意思,可從沒說過陳師兄以前跟你是同學。」下鋪笑著來拍我的肩,不著痕跡躲過,從抽屜裡拿出錢包,往外走。

  「想吃什麼?」他在後頭問。

  我走著,從褲袋裡掏出煙出來,抽出,點上。

  「七食堂的小米粥不錯。」他說,「要不去那裡。」

  等走到食堂入口時,他先走了一步,回頭,「這邊。」

  我沒看他,從他身邊走過。

  到了食堂,「你先坐著,我去買……要不要再來幾個小菜,清淡點的?」

  我把煙盒打火機放在桌上,抽了一口煙,吐出,懶懶地看著地上那不知誰扔的餐巾紙……半邊潔白半邊骯髒。

  熱騰騰的粥放在了面前,流溢著香味,我站了起來……

  「還要什麼?」他站在我面前,擋住半邊路。

  我看向他,終於看清他的臉,冷俊,飛揚,還有銳利……才一年,變化很大,似乎變得更有魄力了?

  伸手推了一下,從他和椅子旁插過,現在已經沒有了多少人,剩下的東西也沒什麼好買的,就買了點白粥和兩個包子,端到一旁喝了兩口,他正走過來,無視於他拿著兩包子往外走。

  「張健。」那是他忍耐的聲音,以前我常聽,可惜是在床上,沒想到,換到地上,他如今也對我用這種口氣了。

  食堂的人來回穿梭不息,邊吃著邊往教室走,他跟在身後,到教室面前時,我回過頭,把最後一口包子咽下,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眼晴頓時發亮,嘴角要揚起。

  回過頭,走到教室,往最後一個位置坐下。

  他跟著過來,無視教室裡所有的注目,「下完課,我來找你。」在我身邊說完這句,他匆忙走出了教室。

  上課鈴聲響了,我扯了下嘴,打開嶄新的書,可不是,任何事都會有新開始,痛苦也是,折磨也是。

  利劍54

  下完課,同宿舍的人走我身邊,好奇地問:「你是復讀才考上清華的吧?」

  我斜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走了。

  剩下他跟別的人說:「有錢公子哥的德性,眼睛長額頭上了,切,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有人在笑:「那當然,你都沒看見,他對那個二年級的陳師兄都愛理不理,那可不是一般人物,他都敢,你說呢……」

  下了樓梯,懶得理身後那些明顯說給我聽的聲調,那語氣陰陽怪氣的也隨便他們,換以前我還會伸伸拳頭,要不也會瞪視兩眼嚇嚇他們,現在懶,不想費那麼大動作,有些人是不需要放在眼裡的,他們要是喜歡成天放屁,就算你是他們口裡的「主角」你也得由得他們去,你總不能成天跟愛吠的狗計較。

  出了校門,隨便找了個小攤,點了份炒面,拿出手機打了電話給我媽,問完好之後是我叔,問工程現在怎麼樣了,也是一切尚好。

  家裡無論什麼形情只能說尚好,更好也只能這樣再糟糕也不過如此,只是母親現在沉默不語,去一家孤兒院當了義工,叔叔忙著商廈的事,那個沒熱鬧多久的家冷冷清清得像我們一家人從來沒住進去過一樣。

  掛完電話,吃完了面,打算到處逛逛……下午的課還早,而有些人的心,拖得越久越急躁。

  買了些東西回去,提了幾個袋子,剛進宿舍,下鋪的那人就叫道:「張健,去哪了,陳師兄找你……誒,王義民,打電話給師兄,就說他回來了。」

  他看了看我手裡的袋子,笑,「買東西去了,剛我跟師兄你有手機,但一直都忘了問你號碼,張健,你號碼多少?以後有事找不著你也好叫你……」

  我把東西扔到上鋪,人也跟著上去,拿出煙出來抽,「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會自己處理好,謝謝。」

  點上火,對那三個看著我的人點了下頭,躺下抽著煙。

  地下的人又開始動靜,那三個人盡管相處了不少時日也沒記著名字,好像有自我介紹過,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記不記得的沒所謂,原本就沒打算想與人多熟斂,住同一個空間,客氣有禮就是最好。

  有人進來,宿舍的那幾個師兄陳東的叫著。

  床下有人站立,問:「吃飯了沒?」

  我沒回答,伸手向床外彈煙灰,煙被人從手中拿走,他說:「你少抽點。」

  「你下午的課排得晚,下來我們去走走。」他站著床面前說著。

  我依舊沒回答,收回手把薄被一掀,蓋上了身,准備睡覺。

  「陳東,張健剛出去逛了回來,可能累了。」宿舍裡一個年齡挺大的看著也挺老實的人開了腔。

  「嗯,這樣啊……」只聽陳東笑著說,「那我先跟他聊聊,你們忙你們的,真不好意思,打擾了……」

  「沒事,沒事……」那班人說著,然後陸續出了門。

  在最後一個人找借口要去圖書館時,宿舍裡只剩下他跟我。

  他爬上了上鋪,坐我腳邊,問:「還習慣不?」

  我看了他一眼,開口:「你煩不煩?」

  他笑了起來,微笑著搖頭,「不煩。」

  他俯過來,對著我說:「你終於開口了。」他在我臉上方笑著,窗外的陽光掃進來,在一片光影中,俊逸迷人。

  我閉上了眼,下一刻,他的唇印上了我的嘴,「我想你。」他在我嘴間喃喃說著。

  睜開了眼,看著他不發一語,他對視了我一眼,然後順著我的眼,看下去,鼻子,嘴唇,下巴……

  然後他細細在我臉上吻著,爾後又停在了我的嘴上,眼睛探試的看著我。

  我依舊冷冷地看著他……他的手慢慢從下方摸上,T恤也被捋上,他的嘴含住了我的乳頭重重地一吸,然後我抱住了他的頭。

  他抬起頭,笑了,笑得眼睛都在發亮,很顯然我的回應讓他非常高興,他探上身,把我的衣服脫了,他的襯衫也跟著丟在了床頭,倆個人赤裸的胸膛重疊在了一起。

  他吻著我的頸項,吻著吻著喘著氣,「張健,我做夢都在想著……想著你躺在我身邊的樣子……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找了你好久,別再到我找不到你的地方去了,我會發瘋的。」

  瞧瞧,張健,那個罵過你瘋子的人此刻卻對你說他會為你發瘋,盡管他對你如此殘忍,但他逃不開你的手,你如此吸引他,他放不開的。

  所以,讓他痛苦吧,你有籌碼。

  利劍55

  他在我背後穿插著,那一滴一滴的汗水從他身上滴到我臉上,我看著地上,身體隨著動蕩,也許間或有欲望,但沒情動。

  他趴在我身後吐氣時,推開他讓他的性器從我身體裡抽出,拿過T恤把流出來的東西給擦了,從床尾拿出煙點上,「走吧。」打著火含糊地跟他說。

  「你……」他呆愣地支起上身。

  「你不是得到你要的了,還不滾……」我嘲諷地笑笑,彈了彈煙灰,困倦地倒在床尾,「陳東,你想找我上床,可以,但是,別蒼蠅一樣的出現在我面前,那太娘們了……」

  陳東因激情而紅的臉此時變白,他眯了眯眼晴,說:「張健,你什麼意思?」

  「我喜歡男人,沒錯……」我抽著煙吐出煙霧,無所謂地說:「我是同性戀,我不排斥跟你上床……但是,你是有女朋友的吧?」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成天這樣跟我鬼混,還想跟以前一樣裝傻裝天真?」

  陳東蒼白,見鬼一樣地看我。

  我笑:「陳東,都出來上大學了,別跟我們還像以前孩子似的一樣……你圖新鮮別圖得扭扭捏捏的,上床就上床,別弄得我跟你談戀愛似的,」敲了敲旁邊的扶梯,「現在,下去,找你的女朋友卿卿我我一天不見如隔三秋去,我這裡可以跟你上床,什麼時候都可以,反正我現在也沒找到適合的對象,但是……別跟個娘們一樣膩膩歪歪的見不著我就跟失了魂似的,我陪你玩新鮮不陪你談戀愛。」

  他臉上血色盡失,過了一會,他躺在床頭,背靠著我的枕頭,他說:「張健,我喜歡你,從小都是。」

  他很坦白,像他覺得這事很正常也很普通,也像跟我上床很正常普通似的,因為他喜歡我。

  我點頭,隨便地,「是,喜歡……」笑了笑,「那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再次不耐煩地敲了敲扶梯。

  「我喜歡你,我不是同性戀。」他再次重復。

  我笑出聲,被咽嗆倒,邊咳邊說:「知道,我知道,好了,走吧……」我揮揮手。

  他過來要拉我的手,臉色蒼白,「喜歡你就得是同性戀嗎?」

  我揮開他,拿了個枕頭枕著,舒服地嘆了口氣,抽了口煙,「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薇薇……我跟薇薇上過床,我喜歡她,」陳東說,「我也可以跟別的女人……但我只跟你上過,別的我根本沒那個想法……我不覺得我……」他頓了頓,沒往後面說了。

  不過我也明白他那意思,他跟章薇薇能上床,能跟很多投懷送抱的女人上床,卻只跟我一個男的上過床,所以,他不是同性戀。

  這孩子,從小到大都這樣,接受得了的事情能接受,接受不了的事情他有得是辦法讓自己接受不了……多好,這樣的人很有趣。

  「我知道你喜歡女人,我也沒說你不是……」我笑,「我只是看著你煩,你跟我以前的那些破事我不是不計較,但人活著就得往前看,我們大家現在都好好的,能過就過,現在一個學校的,成天跟你拗著也不是回事,你喜歡跟我上床,這你不能否認……」我勾了勾眼睛,看向他:「所以,我們可以上床,除了上床,別的時間還是別見的好,我需要安靜。」我看了看宿舍,「看,才跟你遇上二天不到,我快成風雲人物了。」

  我坐直一點,拍拍他的臉,「別來打擾我,行嗎?當然,除了上床……」我把被子給掀了,把他的襯衫扔給他,「現在,走吧。」我從他褲子裡把他的手機拿出來存號碼,「這是我的號,要上床就打,如果不是,我不希望在這裡面聽到有關於你的任何一句廢話,你懂了嗎?」我揚揚手機看著地一直都僵硬坐著的他。

  他看了我一眼,把襯衫穿下,從床下跳下,勾起褲子穿上,往外走時說:「張健,你一點也沒變,不給人留任何一點余地。」

  我回他一個懶懶的冷笑。

  大學的日子除了上課吃飯睡覺,別的時間都可以任由支配,隨意打發。

  買了台筆記本跟叔叔聯系處理事情,有次在網上偶爾看到一個GAY吧的廣告,是會員制的,黑色的底板寫著一條一條苛刻的要求,一個GAY吧搞得跟高級俱樂部似的,我覺得有點意思辦了會員就混了進去。

  果然花了錢的地方不會讓人失望,裡面很不錯,對得起那個錢,所以我基本每個星期有一兩個晚上在這裡面,宿舍的人依舊跟我冷冷淡淡的,也從不過問我的行蹤,這樣正好少了不少麻煩。

  這天在吧裡混的時候,陳東來了電話,這是自那天他走後半個多月後來的電話,我摸了摸跪在我腿間替我口交的男孩的頭發,問他:「什麼事?」

  「你在哪?」他在那邊淡淡地問我。

  「外面。」我隨意地聽,底下的男孩調皮地一笑,湊上來要索吻,我偏過頭,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你現在不住宿舍?」那邊的人問。

  「住啊……」我咬了咬牙,拍了拍男孩的臉,叫他別調皮,剛才差點一咬讓我洩了出來。

  「你宿舍的人說你一個星期有三天不住裡面。」陳東說著,突然轉了話題:「你現在在哪裡?」

  我舒服得咬住了牙,頭往後仰……天,該死的,這個男孩的舌頭跟妖精似的。

  「外面……」我說著,一手捧著男孩的後腦勺,把自己深深地埋了進去,那緊窒濕潤的包裹刺激得讓我抽了口氣,等了好幾秒才把氣舒了出來。

  「張健……張健……」陳東在那邊吼,「你他媽的在干什麼?」

  我「嗯」了一聲,給了男孩一個淡淡的鼓勵笑容,口裡漫不經心地說:「什麼干什麼……」

  「你他媽的在哪裡?我來找你……」陳東沒有了剛才的從容,急躁得很,「別告訴我你他媽的在外面鬼混。」

  我哂笑,看著男孩吐出我的精液,粉紅色的舌頭還伸出來吐了吐……

  「沒,宿舍不方便,我開了房在外頭手淫,馬上就回來,你找我上床?」我站起了身,讓男孩幫我擦干淨穿褲子。

  「你……」陳東在那邊無語了。

  「還是有事?」我掏出錢包給男孩,示意他自己拿小費。

  「一起吃飯,薇薇從師大過來了,聽說我們一個學校,今晚要你過來吃個飯。」陳東在那邊說道。

  「好。」沒有遲疑,我一口答應了。

  反倒是陳東,在那邊好久都沒說話,我沒等到他掛電話,看了看正在通話中的手機,聳了聳肩,把通話切斷。

  利劍56

  抵達陳東說的地方時,見到了章薇薇,還有她同行的另外一女的,吳將也在,另外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的。

  我點了下頭就坐下,熟悉的人知道我的冷淡,不熟悉的人我也懶得打招呼。

  陳東見了我笑了一下,那眼睛卻陰沉得很像要把我給看穿,把坐著的人介紹了一下,誰是誰我沒記,就是點了下頭算是招呼。

  章薇薇笑著說:「沒想到你也來北京了,你走的時候消息都沒留一個,我們大家都快找你找瘋了……」

  我們大家?呵,怕是只有一個人吧?

  「是嗎?」我抬了下眼,瞥了她一下,倒著茶喝。

  章薇薇對我的冷漠毫不在意,她一向是個大度也識大體的女的。

  等菜上桌,他們互相交談著的,也不太在意我這陰陽怪氣的家伙。

  推開椅子准備去洗手間時,陳東問:「哪去?」

  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一下,無視其它人全看著我的眼光,「洗手間。」

  打開門走了出去,什麼東西,怕所有人不知道我們有一腿?吳將怕是知道吧……看著我的眼睛從來不單純,我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上完廁所洗手的時候陳東走了進來,站我身後,低下鼻子在我脖子間嗅了一嗅,我懶懶地在鏡子裡看著他動作,他抬頭在鏡子裡對上我的視線,「你很累。」他陳述著說。

  我扯了下嘴皮。

  「你身上有味道。」他說道,低下頭蹲下,朝我的褲間聞了一下,站起身來看著我的眼睛像是要殺人。

  我推開他,抽出紙巾擦水,沒答理他。

  「你去哪了?」他的眼睛跟著我的,高大的身體擋在我身後。

  「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我推開他,往洗手間外走。

  他擋住門,把單人洗手間的門鎖上,一把捋起我的T恤,盯著上面的痕跡咬著牙低吼著問:「這是什麼,啊,他媽的是什麼?」

  我低下頭看了看,笑笑:「你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放開我,陳東,如果你不想跟我打架的話。」

  「你媽的混蛋。」他吼著,掐住我脖子,「你他媽的去干嘛了……」

  我不耐煩地扯他的手,扯不掉只好吸了口氣冷靜地:「放開。」

  「你……你他媽的混蛋……」他像是被激怒了的獸,一巴掌甩到我臉上,「你他媽的鬼混,你不是人……」

  我回扇了一個巴掌過去,退開他身邊,冷笑:「關你什麼事,老子的事是老子的事,老子鬼混老子跟誰上床都沒你什麼事,滾開……」

  他上前拉他我的手,不許我拉門,他抽著氣眼睛赤紅:「你說過跟我上床的,如果你要可以……」

  「可以?可以什麼?可以找你上床?」我不耐煩打斷他,「你他媽的煩不煩,我是說了你要上床可以找我,但我沒說我要上床非得找你。」

  他揪住我的手臂像是要生扯了它,我忍著,回頭問他:「陳東,你他媽的矯情給誰看?你女朋友還在外面。」

  「啊……」陳東赤紅著眼盯了我一會,突然大吼一聲,蹌踉地退後幾步抱住頭蹲下,「你他媽的混蛋,你騙我,你跟別人上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那樣子不知所措極了,我憐憫地看了看他,想要我走上前安慰你嗎?作夢去吧……推開門,走了出去。

  走回去時吃了點東西,過了一會陳東還沒回來,吳將疑惑地看了看我,再看了看門口……

  章薇薇也不斷地向門口看,吳將站了起來,說:「我去下洗手間……」

  他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我一眼。

  我靜靜地把最後一杯酒灌下,對章薇薇點了下頭說:「陳東回來告訴他我先走了。」

  「這就走了?」章薇薇站起了身。

  我沒跟她嚕嗦,略微一點頭就走了。

  「他好冷漠……」背後一個聲音說著。

  剛走出門,背後就被一個飛奔過來的人踹了一腳,我向前撲去,倒在了地上。

  「你他媽的還要走,我踢死你這王八蛋……你他媽的混蛋……你還敢走……」陳東在咆哮。

  「陳東,陳東,冷靜點……冷靜點……」吳將把他拽住,拽不住了對跟來的幾個人焦急地吼:「快來幫我一把。」

  我爬了起來,揉了揉被磕著了的下巴,冷冷地看了眼被三個人拽住還不斷掙扎的陳東,不屑地撇了下嘴,轉身出了門打車離開。

  「張健,你他媽的不是人……」那些宛如野獸的咆哮,他愛吼就讓他吼去吧,關老子屁事。

  利劍57

  回去時,臉已經腫了,陳東打得太用力,還好沒把牙齒給打落,不過也夠疼的。

  剛洗完澡,爬上床,點了根煙跟我叔在電腦上溝通一些事情,底下新來的一個人跟原來的那個下鋪換了宿舍,這時他在下面笑著說:「有錢少爺,你好,我新來的,握個手吧……」

  我揚揚眉,這人看著粗眉大眼笑得心無城府樣,那豪爽的笑容不會讓人覺得有厭感。

  我伸過手握了一下,「張健。」

  「久仰大名,我是林峰,咱們都是單字名。」

  我點了點頭,他看看我聳了聳肩說:「有時間出去喝一杯。」

  「好。」這人不讓我覺得乏味無聊,也就淡淡地應了句。

  剛拿起手機跟我叔談一些工程的招標決定找什麼人去辦的時候,陳東推了門走了進來,臉上四根紅腫的指頭,眼睛還紅著,他後頭帶跟著滿頭大汗的吳將。

  「我等會打給你。」我朝我叔說了一句,掛了電話。

  「你打給誰……」陳東站我面前冷冰冰地說。

  我譏俏地笑了笑,「怎麼,打電話也管起來了?」

  我這回話讓吳將變了變臉色,「陳東,你們有事出去說。」

  我看了眼吳將,「我要睡了,沒事你們滾出去,別打擾老子。」我煩燥地把筆記本丟一旁,扯開被子要睡。

  「陳東……走,走……」吳將在拉陳東。

  「你下來。」陳東深吸了口氣,拉開了我的被子,「今天我們談清楚。」

  我沒動,看他:「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下來。」他固執地拉著我的手臂,「要不我上來把你扔下來。」

  我扯了下嘴皮笑了笑,「真有能耐啊。」

  拿起外套,從床上跳了下來,「走吧,陳東,我倒想知道,你他媽的纏著我不放到底想談什麼。」

  率先往外走,陳東跟在身後,「吳將,你先回去。」

  「陳東……你要冷靜。」

  「我他媽的夠冷靜了,我沒瘋。」傳來了陳東暴躁的聲音。

  「陳東,你要想想……想想後果……」

  「去他媽的後果,你先回去,阿將,這是我跟他的事……」陳東壓低的聲音顯得火藥味濃重。

  走出校門的時候只有我跟陳東,我看了看周圍,伸手攔車。

  出租車內,陳東沒有說話,也沒問我去哪。

  我去開了房間,他一直都跟在身後,那神情冷酷,嘴角抿得緊緊的,那黑亮黑亮的眼睛裡看不出情緒。

  把鑰匙扔到桌子上,我坐到椅子上,「說吧,有話就說,有架我們就打,別他媽的跟老子是你女人偷了人似的。」

  「你是偷了。」他猛地回頭,聲音像刀子一樣冷。

  我哂笑,拍了拍臉,才覺得臉疼腫得厲害,嘆了口氣,打電話叫服務台送些冰塊上來。

  躺到了床上,調好空調,把外套脫了,打了個哈欠,把電視機打開。

  他看著我的一舉一動,那眼跟著我打轉。

  我脫了衣服時,他問:「你洗了澡?」

  我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然後他閉了嘴,直到服務生敲門,他把冰塊拿了進來。

  「去拿塊毛巾過來。」看著電視機,說道。

  過了幾秒,腳步聲回轉回去,沒多久,毛巾扔到了我床邊。

  我用毛巾包了些冰塊放在臉上,看向了他,他站在那裡冷漠又有著隱忍的憤怒,我在心裡對自己說,張健,陳東盡管是個混蛋,但他是個聰明人,他不蠢,他想明白的一定能清楚地知道。

  「你想干什麼?張健,你是故意帶著那香味過來的。」陳東坐到椅子上,問。

  我聳聳肩,沒說什麼。

  「你想得到什麼?啊?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讓我為你發狂,那你做對了,我現在想殺了那個跟你上床的賤人。」陳東冷淡地說。

  「你有什麼資格?」我揚眉問他,不耐煩把冰塊扔了,拿出煙點上,「你就是來問我這種傻逼問題?」

  「你……」陳東閉了閉眼,「你想逼我說我喜歡你……」他站起來,走到我身邊,臉色是恐怖的平靜,他伸出手掐住我脖子,那力道完全是往死裡掐,「我他媽的早告訴過你我喜歡你……你非要這樣逼我,逼死了我你就心甘了?你要讓我成為一個同性戀,可你他媽的知道我是陳家的獨子,世代單傳的獨子,你叫我成為一個同性戀,你他媽的高興了,你就是這樣報復我的……」

  我快昏了過去,懶得掙扎,隨他,只是太難受了,呼吸不了就是這種滋味嗎?爸爸死的時候也是這種感受嗎?奶奶呢?他們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難受?

  「咳咳……」我終於咳了出來,急切地吸著氣。

  「我真想掐死你,你這個禍害……」陳東悲哀地說,他的眼角有水滴掉下。

  我趴在床上摸著自己的喉嚨拼命地咳嗽著順氣,沒有力氣也不想理會他的傷感。

  「張健,你害了我,害得我想死……」他在身後抱住我,我的背上很快被溫熱的液體打濕,他說:「我快嫉妒死了……你跟別的人上床,你想讓我死……你想讓我死……我心裡好難受,它疼得叫不出聲,張健,你摸摸,它疼得厲害,我喘不過氣,我嫉妒得要死了……你怎麼這麼殘忍。」他痛哭失聲,抱著我像抱著一塊浮木。

  「張健……我嫉妒得瘋掉了……你不能跟別人上床,我受不了。」陳東喃喃地說,順勢趴在我身上,軟弱無力,「我受不了……」

  回應他的,是我急劇的吸氣聲,在那快斷氣的剎間,我似乎看了奶奶跟爸爸的臉,那兩雙眼睛在看著我,我想回視他們,卻只能低下頭……我不敢看他們。

  我只能無聲哽咽……看著眼淚流入床單。

  利劍58

  「怎麼辦?張健,你想要我怎麼辦?」

  我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掰開他,離他遠遠的仰天躺著,「算了吧,陳東。」

  他蜷縮在另一邊,問:「怎麼算?」

  「你別來找我了。」我淡淡地說著,撇過頭,拿過還未余盡的煙抽著。

  「張健,算不了,我們算不了。」他翻過身,也仰天躺著,說:「那個人是誰?」

  「沒有意義,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取樂方式,陳東,如果你不想算,必須遵守游戲規則。」我淡淡地說著。

  「什麼游戲規則,見面上床,然後你可以肆無忌憚地鬼混?」他啞笑著說。

  我偏過頭看他:「你也可以肆無忌憚地跟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女人鬼混。」

  他閉上了眼,「我就知道你計較這個。」

  「你一直都在計較這個是不是?」

  我沒回答他,疲倦,懶散佔據了我的全身上下。

  他趴過來,用指尖劃著我的臉,說:「張健,你這張臉要是沒了,我是不是還會這麼喜歡你?你這樣的人誰都不喜歡,沒有這張臉,我是不是還會對你無可救藥?」

  我懶得再動彈,隨他動作,動了動嘴皮,「你要覺得煩,拿刀劃花了,如果可以一了百了的話。」

  他笑,在我的耳邊笑得抖動起來,「看看,張健,誰都說你毒,對別人冷漠無情對自己也一樣殘忍……我怎麼的偏偏喜歡上這麼個怪物。」

  沒再反應他,閉著眼睛休息。

  「真累……」他的頭枕上了我的胸膛,「喜歡上你真累,明明不可以,還是逃不開……明知道你恨我,我還是逃不開,真傻是不是?」

  「你天生是個毒物,我沾上了,你叫我退……」他咬著我胸口的肉,「你拖了我下水,你叫我退?」

  胸口出了血,疼痛不堪。

  「想都別想。」他掐住我的下巴,他使力地掐著早些時候跌倒腫痛的傷處,逼得我睜開了眼,眼裡他的嘴邊有鮮紅的血液,他對著我殘忍地一笑:「張健,叫我退,必須我死了你拖著我的屍體退那才有可能,你明白?」

  我對上他的眼,冷笑:「犯賤。」

  他也跟著笑,冰冷的笑容毫不遜色於我,「張健,你身上的是男士香水,那種妖裡妖氣的娘娘腔身上涂的,要麼現在告訴我,要麼,我查出來,到時候干出什麼來我可不知道了……」他舔舔我的嘴角,「為了你我可是什麼都干得出的。」

  我笑笑,「真有本事!自己查去。」

  我都忘了,他是從一群豺狼虎豹中成長起來的……終究不是個可以容易操控的人。

  「張健,你真是個混蛋。」他翻到我身邊,抱住我:「你休想招了之後甩了我。」

  我任他平靜地說著殘酷的話,在他的懷裡挪了個舒服的位置,閉眼,「陳東,你世代單傳,我們張家也只有我一個。」

  「別再說話了,以後怎麼樣我們走著瞧,現在閉嘴,讓我睡覺。」

  他嗤笑,「你跟別的人上了床,然後在我懷裡叫我閉嘴讓你睡覺?」

  他在我上方喃喃地說著,「張健,你真有意思。」

  盡管這樣,他攬住我身體的手卻一動不動。

  陳東,有意思的不僅是我,還有你,你以為我們都逃得過?

  第二天起來,陳東冷著臉去前台結帳,我的錢包在他手裡,銀行卡,會員卡,身份證,學生證,錢,全都在他手裡。

  早被聲音吵醒的時候他正一張一張卡的在查,一個一個地問地址,問會員性質……如果不是同宿舍的林峰打電話來告訴我我早上有課必須得上,他怕是要跟我在酒店裡耗一天了。

  到了學校,他住上面樓層,到了我的樓面時,我問他要了一次錢包,他抽了幾張錢塞我口袋裡,轉身上樓走了。

  我進宿舍的時候,林峰正叼著包子拿書,看見我把包子拿下說:「回來了啊?還好,趕得上,快,這個教授可是殺手級人物,不去保證吃不了兜著走……聽說你都曠兩次了,上次教授說了,曠了三次,你就准備當吧……」

  我拿出衣服去浴室換上,進教室時沒遲到,跟林峰淡淡地道了聲謝,走到了角落位置坐下。

  吳將從後門溜了進來,扔給我一堆吃的東西,說:「陳東給的……」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吳將坐到我面前,低頭說:「你們的事,別鬧得太開,你們都是有面子也要面子的人,鬧開了對誰都不好。」

  他淡淡說完,走了,留下一堆好奇的眼光對准我。

  利劍59

  我等著陳東來找我。

  身上他塞的那兩百塊,恰好交了班費。

  直到晚上,他都沒來,一天未進食,出去吃或住都沒錢,陳東算准了那點錢只夠我呆宿舍。

  餓到半夜胃抽筋,在床上折騰了半夜,等到天亮。

  出門去上課時,陳東在門口等,他熟斂地跟路過的人打招呼,跟在了我身後。

  「吃什麼?」他問。

  「找著了?」我淡淡地說:「找著了就把東西給我。」

  他默不哼聲,在轉角處他把我拖到樹林後,困住我,「張健,那家伙是誰?」

  「找不著?」我嘲笑他,「陳東,別到我面前耍狠,你想想你從小到大哪次真耍贏過我?你他媽的就知道巴在我屁股後面……」

  陳東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掐住我,又慢慢地笑了起來,「你真毒,可是,張健,你一直都這樣,我習慣了。」

  我把手伸進他褲袋,他抓住我的手,我揚眉:「想餓死我?」

  「不,直到我查出來才能給你。」

  「你就這點本事?」我冷笑,一甩,從他褲袋裡掏出錢夾,卻不是我的那個。

  把錢夾塞進口袋,「滾開,老子要去吃飯了。」

  他把我的衣服捋開,在鎖骨咬了一口,見血傷骨,「真想生吃了你。」他平靜的面容下藏著殘虐。

  我冷哼了一聲,推開他,往食堂走。

  拿出他的餐卡付了帳,隨便喝了幾口粥,再轉眼,他已經不見。

  他錢夾裡也只有幾張卡跟零碎的錢,那點零錢不夠讓我花的,拿著他的卡去提款,套了兩次密碼,看見錢吐了出來,嘲笑了一下,就這點心思,陳東,我看你往哪裡逃。

  手機響了,「在哪?」他問。

  「陳東,你別像個女人,男人當煩了去變性,手術費我出。」說完,甩上了話蓋。

  正攔出租車,他鬼魅一樣出現在我身後,跟我一起進了出租車。

  車裡出租車司機第三次問:「去哪?」

  他答話,說了地址。

  車裡他接了電話,說了一句:「繼續查……」

  日降月升,華燈初上,昏暗的出租車裡,他沒跟我說話。

  到了地點,我拉開門走了進去,上了樓,拿著緊跟在後的服務生遞過來的餐譜,點了東西。

  他連續不斷地接電話,除了繼續查就是繼續查……吃到一半,繼續查終於查出了點眉目,他把手機砰地一聲掛了,把叉子扔了,咬著牙笑著說:「張健,真有本事,最好的同性戀俱樂部你都給找著了,年費四萬,你可真是有錢少爺。」

  「餓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家不缺那點錢。」我繼續吃著,懶懶地說著。

  落地窗的桌子面前,他揪住我的頭發,「剛來北京,學會玩男人了……」他松開,在我臉上拍了兩下,「好,不錯,不愧是你。」

  他額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我冷笑了聲,擦了下嘴,站起身,俯到他耳邊,「陳東,操蛋吧,許你玩女人不許我玩男人?他媽的我真比你賤?」

  走下樓,他站起跟在身後,後面傳來服務生的大叫,「先生,結帳。」

  走出了門,沒打算跑,站路邊等出租車過來,陳東陰著臉走了過來,把出租車的車門拉開,看著我進去,自己坐進來,甩了車門好大一聲,跟司機說了那家GAY吧的地址。

  「你去找個男妓爭風吃醋……」無視司機詫異的眼神,我笑出了聲,「陳東,你可真長進了……」

  他握住我的手,指甲掐進了我的肉裡,我偏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真去?陳家的獨子找男妓爭風吃醋,我可真有面子。」

  陳東回過頭,陰沈地笑,「張健,你真狠。」

  他叫司機停了車,拉著我下來,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裡,他一手掐著我脖子一手攬住我腰,「你想把我逼瘋?」他嘲諷地說,「沒那麼簡單……」

  他的手機又在狂響,那邊有人叫他回學校……教授找人。

  我笑,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拉開他掐在我脖子上的手,「除非你真殺了我,要不,你在我面前真沒一點說服力。」

  搖搖頭,轉身走。

  「去哪?」背後他的聲音冷漠。

  「陳東,你抓不著我的。」我沒回頭,往他的反方向走去。

  「張健,你要知道,你做一點對不起我的事,我饒不了你。」

  多貪心的人啊,要了女人還要男人,還說饒不了我,多天真啊。

  手又被人抓住,我回頭看他,扯了扯嘴皮:「你還真不嫌膩歪……」

  他笑,手一點也沒放松,「我沒松手,張健,我哪容得了你先走,還想讓我哄你?一股子勁跑到你背後討你喜歡?我他媽的厭倦追著你跑了……」他用一種非常厭惡的口氣說著。

  車門又被打開,被扔進了出租車裡,他朝驚魂未定的司機說出了學校的地址。

  利劍60

  路,太遠,誰也看不清誰。

  他拖著我去學校,路中途章薇薇來了電話……我看著他笑,看著他說話。

  他說:「沒時間,回頭我打給你。」

  他偏過頭看我,那模樣很英俊,只是眼睛太過凶狠。

  我聳聳肩,看著車窗外的燈光。

  有時候,你看著,心如果曾傷到極致,那些隱隱作疼,那些皮肉之苦,那便都是泛泛之事,可以忽略不計,摸著自己的心,哦,他傷害了你,算了吧,想想你曾受過的,這些算什麼?於是,這就沒什麼好承受不起的了。

  所以,陳東跟章薇薇糾纏,我疼不疼?疼啊……怎麼可能不疼,可是我高興,我高興我開心面對他時他那隱藏在背後的狼狽。

  多好,他在掙扎呢,他不要你,但他舍不得你……他終究是要你的,當然,你必須在他的傷口撒鹽,必要時候要斷他的骨,才能讓他不對你忽略,才能讓他明白你對他有多重要。

  「你笑什麼?」他問,手還要過來拉我。

  我閃過,把手心的血擦到牛仔褲上……我對他說:「還要我跟著你去?」我身上血跡斑斑,都是從我手心流出來的。

  他皺眉……他看著我,眼睛閃過不知所措,頭偏過,看向另一邊的窗。

  回到宿舍,宿舍沒人,拿了衣服去洗澡……陳東這才走開。

  換了衣服,拿了錢包,找了酒吧,喝到半醉,再拎了一瓶出門,找了個旅館喝完那瓶烈酒埋頭睡下……

  睡到第二天,外面有敲門聲,服務生在問要退房不?

  我看了看表,……下午三點,看來又曠課了。

  宿醉後腦袋昏沉,趕上了下午的一堂課,坐在角落撐著腦袋看書聽講,盡量讓前面老師的話鑽到腦裡。

  聽不到半節,旁邊坐了人,陰魂不散……

  他問:「去哪了?」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我竟然偏過頭看他,他沒笑,不像平時陽光少年……應該是陽光青年了,他的嘴冷冷的,眼冷冷的,但話語很平靜。

  「找了個地方睡。」我動了動嘴皮。

  「哪?」他像是要一個確切答案。

  翻了頁書,「你不是有本事嘛,自己查去……」我看著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查不到,再來問我,或許心情好了我會告訴你,或者告訴你我又跟誰上床了……」嘲諷地笑笑,「我想你應該很關心這個的。」

  撇撇嘴,我興味盎然地問他:「陳東,你這樣纏過章薇薇嗎?」

  陳東哼笑了一聲,譏俏地說,「你不是都知道?有什麼你算計不到的嗎?」

  我扯了下嘴角,算是給他捧場。

  下了課,陳東站我旁邊,同宿舍的那個多話的肖笑笑走了過來,說:「陳師兄,你也來聽課啊?」

  陳東恢復平常的爽朗,「是啊,這課的老師不錯,」他聳聳肩,「不過我是來找張健的,昨晚都沒找著他,只好來教室堵他了……」

  肖笑笑看了眼我,搔頭,「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他走了幾步,還回過頭看了我們幾眼,眼光當然放在陳東身上。

  走遠了點,我問他:「人弄死了沒?弄死了給我我的東西。」

  「張健,你別仗著我舍不得你……」陳東站我面前,冷著臉,「遲早哪天我扔了你,你別來求著我要你。」

  他不看我,看著前方說,神情冷淡,但很堅定,那話說出來像是他下一刻就能馬上做到。

  我笑,趁沒人的時候在臉上吻了一下,「求之不得。」我冷冷地在他耳邊說,往反方向走,離他遠遠的。

  越走越遠……他沒跟過來……我看著遠方的人群,不願意走過去,我的獨木橋裡,一直都只有我自己。

  但我要拉一個人走上我的獨木橋,然後要把他推下河……然後看著他生不如死。

  去食堂吃飯,陳東端著盤子坐到我對面,把他盤裡的肉挑我碗裡,然後低著頭不看我吃著……我嚼著他給的,不說話。

  「我會跟章薇薇談分手,如果這是你所想要的,你贏了。」陳東說著,把我盤裡的青菜夾到他的盤裡,「你要什麼我給什麼,別跟我犯倔。」

  他在示弱?我笑了笑,把他米飯上他咬過一口的肉夾到自己口裡,嚼了嚼咽下。

  利劍61

  那麼多的可能性,在最初我們都把它們都毀了……我們都為此付出代價,沒什麼願意與否,那是我們必須承受的,所以,陳東,永遠都別問我後不後悔,我不會後悔,也學不會後悔。

  他的手機一直在嗡嗡震著,一直都在震著……響得坐在旁邊的人都為之側目。

  「接吧。」我淡淡地說了句。

  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電話……陳東接過,說:「對不起,我這有事……星期天我來找你,到時候再說,我有事跟你談。」

  他把手機扔到桌子上,發出好大的聲響,又是一番側目。

  遠方有人在喊,「陳東,干什麼?你老同學又招你了……」

  陳東揚起手揮了下,笑著說:「沒事……吃你的吧,管那麼多……小心給噎著了……」

  「我錢包呢?」他問。

  我從兜裡掏出來扔給他……他打開抽卡,看到一疊現金,手停下,抬眼看我,「挺有本事啊……」

  我扯了扯嘴皮笑笑,「下次密碼設得有創意點……」

  他抽出了一張卡,放到了自己褲兜裡,把錢包扔回來,說:「回頭試試你的去……」

  我冷笑,試我的?陳東,就你這點本事,到死了都試不准。

  「晚上別出去了,去圖書館,你這陣子也沒上過幾天課,該補上的都補上吧。」他把湯喝了,「晚上我還要跟教授去辦點事,你到那等我,我晚點來。」

  「走吧。」他已經站起了身。

  我慢了幾步,跟在了身後。

  出了食堂,他走到隱蔽處的樹蔭下,抽出煙點上,「我這星期去找章薇薇,你別再出什麼妖蛾子了……張健,我都按你想要的去做,如果你還覺得不夠,直接拿刀捅了我,別折磨我。」他說完不等我說話轉身走了。

  晚上吳將直接找到宿舍來,「我想跟你談談。」

  宿舍裡這時殘留的人一片驚呼……「吳師兄,跟誰打架了?」

  「張健,我想跟你談點事。」吳將再次抬起頭說。

  把煙掐了,翻身下了地,拿了件外套隨意套上,對林峰說,「如果陳東找我……就說我有事出去了。」

  林峰點點頭,很驚異,但沒問什麼。

  去的是校外的一間小酒吧,找了個包間,吳將叫了酒,喝了一杯才打破沉默說:「陳東說要跟章薇薇分手……」

  我沒回應他,拿了顆干果放到口裡嚼著。

  「我是什麼人,張健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老爺子放我在他旁邊就是為了看著他的,他這麼干,你說我怎麼向他爸說?」吳將揉了下青黑的眼,「張健,你都快把陳東逼瘋了。」

  我笑出聲,沒說話。

  「如果他爸知道他是同性戀,還跟你搞上了,張健,陳東會如何?光是上次幫你老爺子就差點要了他的命,這次,你說陳東要怎麼面對?」吳將說著,點上了煙。

  「這些話,找陳東說一遍……」我笑笑,「找我有什麼用?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糾纏過他?我他媽的還巴不得他滾我遠點才好……他要巴著我,我是不是要把自己滅了才合你們的意?」

  吳將倒抽了口氣,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

  他把煙掐了,「陳東知道你這樣看待他嗎?」

  「你問他去。」我斜躺在椅子上,「吳將,是怎麼樣的就怎麼樣告訴他爸,我無所謂……還有不要再找我談這樣愚蠢的話題,我確實跟陳東有一腿……不過,不跟他有一腿,我也無所謂,我也不在乎。」

  「是嗎?」後背有人淡淡地說。

  我沒回頭,「來了就坐,跟鬼影子似的嚇唬誰?我?」我嘲笑出聲,挪了挪位置坐到窗邊,讓出一個位置。

  陳東坐了下來,「你找他想聽到什麼?讓他滾我遠點?」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吳將,「看到了吧?這沒心沒肺的不在意我,是我非纏著他,這下你可滿意了?」

  他偏過頭看我,「你也滿意了?嗯?」

  利劍62

  我扯了扯嘴皮,沒說話。

  「你走吧,事情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他說道。

  吳將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你是我兄弟,小將,真把我當兄弟,你看著辦吧。」

  然後他站了起來,坐到我對面,對上我的眼,「張健,你不滿意?」

  我嘲笑地扯扯嘴皮,「陳東,關我什麼事,是不是你做什麼事都要套上為我的牌子?全都不關你自己的事?」

  「真想殺了你。」陳東走到我旁邊,用手在我脖子上摸了摸,說完這句話他也轉身走了。

  我打算喝完一杯再走,手機響了,他說:「門外等你。」隨即掛了電話。

  我啞笑,走出了酒吧門,昏黃的燈光下,他的臉若隱若現,冷俊撩人。

  「你不是還有事?」我抽出煙要點上,他把煙盒一把拿過。

  「是不是管得有得多?」我笑了,率先往前走。

  「先去圖書館。」他說著。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到了圖書館,他確定好我位置,剛跟別人交談的笑臉又冷了下來,「等會我過來。」

  然後又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我總是不停地看著他的背影……他總也有無數背影留給我看,離開時他的背影都一樣,總是那麼干脆利落從不回頭。

  我扯了下嘴皮冷笑了一下,把視線收回盯著書,那是總曠的那幾節課的書,陳東在離開幾分鐘後扔桌上的。

  勾著嘴,他對你不用心?他想騙鬼就讓他騙鬼去吧。

  陳東來的時候我正跟坐在對面的跟我同一個年級的女孩在聊天。

  在開始時她說她要找的書正在我桌上,問我能不能借看一下,要用的時候再給我。

  然後她在對面坐了下來,沒等我說話。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這是個有技巧的女孩,並且長得不錯,她知道一般男的不會拒絕她……她坐在我對面的位置,那是陳東確定為他自己坐的。

  於是,我心情難得有點愉快地接受了女孩自動行為……偶爾她裝作很認真地查書時還抬頭問我幾句話,我都一一作答了。

  於是,當陳東站我面前的時候,女孩正在說哪個食堂的夜宵好吃,為了感謝我等會請我去吃時,我淡笑,看著她的話在見到陳東時停止。

  「陳……陳東。」女孩脹紅了臉,看了看我。

  「師妹……」陳東笑得很開朗,比圖書館的燈光不知亮眼多少去了,「你找張健有事?」

  「沒……沒,」女孩搖搖頭,「我正好找這書……」她捧了捧手中的書,「陳師兄認識張健?」

  「張健?」陳東看了看我,繼續笑,「當然,我還以全校都差不多知道他是我老同學了呢?看來我不如想象中的有名啊……」他自我調侃,把書合上,「師妹要書,拿去吧。」

  轉過頭,他說:「走吧,你不是要去吃飯?」他把他自己的放在我旁邊的包拿起來,等著我走。

  我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女孩在後面喊,「張健,那什麼,明天晚上有空不……」

  「噓……」一片噓聲,女孩沒意識到這是圖書館,被噓了下去。

  我搖著頭笑往門外走,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轉角樹林處,被人撞到樹上,那個人咬著我的嘴低吼,「你他媽的賤東西,男人你招,女人你也招……」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招她了?」我推開他,用手拭了拭嘴,還好,沒流血。

  「你……」他拉著我欲離開的手,眼睛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冷酷又含著一點委屈,「你對她笑了……」

  我失笑,捧著他的手,對著他說:「這樣笑?嗯?陳東,這樣你也吃醋?」

  他打開我的手,可能為剛才的行為惱怒,那急急走著的腳步讓人跟不上。

  「陳東……」我在他背後喊他。

  他沒停。

  「陳東……」我再叫,「你走錯路了。」

  他停下,轉回頭,我朝通往校外的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要到外面睡。」

  沒等他回答,我朝校外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沒有聲音的背後有了腳步聲,他跟了過來,在用手機拔號,說:「今晚不回來了,有事你們幫我盯著點,成,好……明天午飯我包,得,你們……哈哈,好了,想吃什麼就想好了……你們這群狼……」

  直到上了出租車他都一直在跟手機說話,沒一次把眼睛停在我身上超過三秒。

  我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腿上……他一僵,話斷了,他看向我,下一秒,他掛了手機,陪著我在出租車裡沉默。

  而他的眼睛只敢看我放在他腿上的手,而不敢拿開它,也不再看向我。

  窗外的夜晚,人群泛動,誰也不知道這個城市呆了多少人,熙熙攘攘的,誰都在隨波逐流,而我也不過只是隨著我的風浪往前飄著。

  「困了?」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利劍63

  我甩開他的手,搖頭。

  進了酒店,開了房間,他跟在身後,昏暗燈光,他亦步亦趨。

  我直接進了浴室洗澡,完了裹著浴巾出來,他躺在那,說著電話,他總有事情處理,打誑或者跟人商討,他的存在從來都不會在你消失時留太多空白。

  我躺他邊上,聽他說完話,他伸出手,我閉著眼睛說:「我不想做愛。」

  他的手伸回,然後腳步聲遠了,我聽他走向了浴室。

  他回過來躺我身邊,身上有潮濕味道,他沒過來,躺我身邊有一定距離。

  「張健……」他在旁邊叫我。

  我應了他,「嗯」了一聲。

  「我們怎麼會到這地步?」他問。

  我扯了扯嘴皮,想笑,但沒法笑出來。

  「談了分手又怎麼樣?」陳東在旁邊淡淡地說:「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除非我死了,要不,陳東永遠只是陳東。」

  我突然覺得有點冷,把被子蓋上了。

  他接著說:「我會為了你傷害章薇薇的,只要你高興,我什麼事沒為你做過,再為你做次又怎樣?」

  我冷得很,懶得搭理他,蓋著被子讓腦袋空白,不想想太多,很多事細想一下太瘋狂了,也太無聊,我不願意浪費那時間。

  「張健……」他還是叫我。

  我沒理他。

  「你喜不喜歡我?」他在我耳邊輕聲叫著,他就在旁邊那樣輕聲地說著,就像耳語,也像自言自語。

  「你怎麼可能不喜歡我?」

  「你躺在我身下,你那樣驕傲的人,不喜歡我怎麼可能做到?」

  「你好美……張健……也讓我心疼,你是我最心愛的人,我不想承認,但得承認……」他說著,又回過頭,氣息不再在我鼻間圍饒了。

  「你不愛我?怎麼可能……你這樣的人不愛我怎麼可能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我多想聽到你說你愛我,但我知道不可能。」他很平靜。

  我無動於衷繼續躺著,他繼續說:「可那又怎麼樣?你要了這,我們就會丟了那,你不願意附和,也不願意屈從,我們只會丟得更多。」

  「你愛我,怎麼可能容許自己這麼逼我?」他終於施了力,掐住我的臉,讓我睜開了眼,看到了他的冷笑,「你他媽的想把我們逼到死境,就為了你他媽的那點驕傲,張健,你好好想想,你還要不要我們有以後?」

  我冷眼看他,問他:「陳東,我們有什麼以後?」

  他笑,冰冷至極,我有點不明白他對我的笑為何比起旁人的怎那麼冷?不過,他確實冷得像極至的冰:「張健,告訴我,你從來沒想過我們的以後?」

  他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真沒想過,我從這門滾出去,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他媽的要回頭我就不是個人。」

  「陳東……」我不耐煩地睜開眼,「愛來愛去,你不嫌煩?」

  翻過身,准備睡覺。

  「非要這樣?張健?」他平淡地在我身邊說。

  我沒回答他。

  他從我身邊站起,說:「那麼,就這樣。」他把一個東西扔桌子上,然後走出了門。

  等門關上,我看到了我的錢包,靜靜地,孤伶伶地躺在桌子上。

  我看著它,笑了笑。

  毒藥還不夠猛,尚不能噬人心智,它應該更猛烈些,不是嗎?

  陳東,你值得的……你值得我更殘忍地對待你……揪著被單,我把桌上的刀刺中自己的手臂,淡然地看著血流下,流入白色床單,渲染出妖豔的花,要更堅強點啊,張健,未來路更遠,怎可這點就耐不住。

  利劍64

  又是一次陌路的開始。

  陳東並未來見我,有次吳將非常平靜地走我身邊,丟下一句:「章薇薇自殺,你滿意了?」

  所以後來我聽到陳東的女友再次出現在校園與他依偎共譜校園美麗傳說時我一點也沒驚訝,那條路,他決定不走下去,要我去乞求?那樣的事不可能再發生第二次。

  第一次已足夠讓我看清,張健二字,或許是他理智的對手,但尚不夠份量。

  一個學期過後,寒假來臨,我飛回安海。

  他沒再找過我,他說不回頭就不回頭,挺好,沒什麼不好的。

  母親在我讀書的半年間領養了三個小孩,兩個六歲,一個不到三歲,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其中一個有智力有問題,一個聽力有問題,還有一個只有半只眼睛。

  一回家,母親叫他們都叫我哥哥……知道我性子不太好,特地叮囑我要和顏悅色,不要嚇壞小孩。

  可小孩一見我就躲母親身後,扯著母親的衣服不敢松手,當我是惡狼。

  我無奈,天生冷臉,這時再裝和氣也來不及了,為了不嚇壞他們,再加上大廈建立的事情,只好搬到工地指揮所。

  叔叔看我狼狽逃出,調侃我:「你不再是嫂子手裡又愛又恨的兒子了……」

  我扯了下嘴皮,權當笑了一下。

  「你看看,張健,你這樣天生凌駕於人之上的性子,誰願意親近你。」我叔嘆息,把一疊帳本甩到我面前,「你看看。」

  我拿過東西翻開核算,資金全部投入,加上一些引資,還是缺錢,現在燃眉之急是拿到更多的資金投入……要不,大廈沒建成,所有資金都會被這個還活不起來的東西給全部困死。

  「還缺一些……我們需要再拉些大客戶過來……」我說著。

  「我知道……你在北京怎麼樣?」我叔說。

  「挺好。」我翻著帳本。

  「陳東跟你同一個學校?」

  「是。」我抬頭看他,「你想說什麼?」

  「張健,」我叔站在窗戶前,這是安海目前最高的樓,不遠處,我家的大廈正在建立,「那裡,我們的根基還在風雨中飄搖,什麼都沒站穩之前我們再也經受不住狂風暴雨……」

  我看著外面,不語。

  「要站起來,我們得站穩,張健,沒有人會白死。」滿頭白發的叔叔看著那幢還沒穩住的大樓,說:「什麼事都不能操之過急,韜光養晦,當初你爺爺怎麼做的,我們現在也該怎麼做。」

  收回視線,我把帳本翻過一頁,淡淡地說著:「我知道。」

  我叔不再說話,只是看著那幢大樓,陷入他的沉思。

  到了年底,叔叔結婚,跟安海市市委書記留學歸來的女兒大辦喜事,母親在先前見過那個人,對我說,「女孩不錯,比你叔小個幾歲,品行面貌都很好,更難得的是她很喜歡你叔,這不錯。」

  等我見她時她剛從美國帶著她的婚紗回來與我叔成婚,婚禮上看著我叔的眼裡有著憐愛,所以我想母親的說法是對的。

  對於這次商政聯姻,有感情因素無非是好上加好,我叔不會對所謂愛情有想法,但他會對利益跟婚姻忠誠,對於他的妻子來說,這會是場堅固的完美婚姻。

  等我要再上飛機上北京時,這次的母親情緒已得到穩定,她的全部心思都已放到她的養子養女身上。

  「健健,媽老了,家裡男人的事是男人的事,你爸爸那時就跟我說過,你是個大人了什麼事都會自己有主意,所以我也不管,但是……」她整理著我的衣服,把大衣的扣子一粒一粒扣上,「你得答應媽媽,不能為難自己。」

  我摸了下她的頭,點頭,「我知道。」

  「嗯。」扣子全部扣上,她心安地笑笑,「你長大了,兒子。」

  她已比我矮了不只一個頭,我看著她的頭頂,親了親她的頭發,一股腦地把買來的禮物塞到我那幾個弟弟妹妹懷裡,扯了笑容出來,也不管嚇沒嚇倒他們,拎起行李走向大門。

  「哥哥……」有個小屁孩輕脆地在我屁股後面叫了出來,我皺眉回頭,看著那個三歲的只有半只眼睛的小孩一拐一拐地走向我對著我傻呼呼地笑,雙手還向前伸出要我抱的樣子,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下頭,然後背過身當沒看見那雙小肉手。

  我叔在大門口看著我快步走去,笑出了聲,拍了下我頭,「嚇壞了是吧?」

  跟家人聚過之後,又是校園,那最開始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後,陳東與我,又是山窮水盡前無路,我倒坦然,我已不再是那個暴躁對什麼都不耐煩的張健,我有的是耐性。

  第二學期我搬出了學校,宿舍裡叫林峰幫我看著,我請他吃過幾頓飯,被他評價,「你冷歸冷,但不傲,可惜鋒芒太過畢露,你瞅瞅你那行事作風,少爺一樣,沒幾個人喜歡,搬出去也好,免得讓大家都不愉快。」

  「不過,兄弟我喜歡你,學校裡我會幫你看著的。」林峰很義氣地拍我的肩,被我閃過,他指著我臉笑,「你瞧瞧你那小樣……」

  他也豪爽,不計較我的那些毛病,學校有什麼非本人出場而我不知道的事也會手機通知我,這樣,我住在外面倒也平靜無波。

  我租是的一個套小公寓,一室一廳,大房間是臥室,我也用來當書房,有個小廚房,買了冰箱,懶得到外面吃就回家自己弄點吃了。

  陳東還給我的錢包裡,那張俱樂部的卡已經不在,我也懶得再辦,偶爾去酒吧,出來賣的男孩也不太願意碰,倒是有天碰見一個剛出來混的小子,清秀也很沉默,我問他願不願意被我包養,他看我的時候眼裡閃過羞怯,不好意思問我價錢……得知我出得起後,就答應了。

  我有欲望……我不是陳東,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個同性戀,我喜歡男性的軀體。

  養個moneyboy,好過不干不淨地跟人一夜情。

  身下的小男孩很聽話,身體也好柔軟,我給他住的地方也很好,至少比我那小地方不差只好……

  有天他要我過夜,我拒絕被他扯住的時候,我告訴他:「如果不喜歡你可以去找別人……」他那點初見倪端的小膩歪也就不見了。

  一個星期見一面上完床就走,過程不到兩小時,我並不覺得我給了他過多的幻想。

  所以很多年後,我被人罵是這個世上最冷酷的冷血者時,我倒真的是無動於衷。

  初春的北京很冷,雨也老下,一片黃沙漫布的城市,實在沒有一點美感。

  所以當早上美麗的章薇薇找到我時,我還笑了笑。

  我剛從出租車出來,還未進校門,我一向抄小路進去,但從沒想過哪天會有一個女孩在這個地方等我。

  並不是很多人知道我在這個地方下車的……

  「我向人打聽的……」章薇薇看了看我,咬了下嘴,笑得蒼白。

  「是不是很打擾你?」她笑著說,笑容太過牽強折損了她的美麗。

  我知道我冰冷的臉從不會給人過多的善意,想必章薇薇也清楚得很,往小路走去,邊說邊說,「什麼事?」

  「沒,就跟你聊聊。」她說著。

  我停下腳步,不耐煩地把左手的書放到右手上,「有什麼事就說,我沒太多時間。」

  她抬起頭,陰沈的天空下臉煞白得像鬼:「陳東跟我躺一張床上,叫著你的名字,連做愛也是。」

  「呵……」我冷笑,對她說:「這件事你得找陳東,而不是來找我。」轉過身,揚長而去。

  利劍65

  「張健。」她一路小跑,擋到我面前。

  我只好停下,耐住性子看她。

  「我能問問,前段時間陳東要跟我分手是為了你嗎?」她站著,腰挺得很直,盡管臉色蒼白,但適當地保持了她的驕傲。

  我看她,懶得與她糾纏,點了下頭。

  「你們……」她站得太直,臉變得冷了起來。

  我揚了揚眉,等著她說下去。

  「你們都是男的。」她好像挺困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是啊。」我漫不經心地點頭附應,看了看表。

  「你不在乎?」章薇薇看著我像在看著一個惡棍,或許是魔鬼。

  我偏頭看了下頭,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在乎?或許是我什麼時候表現過在乎讓她誤解了?我可一直真的真的不在乎啊……要是在乎我能勾引陳東上床?我可不想讓自己變得那麼無辜……我可不想讓自己扮演那種懦弱的角色。

  「他那麼痛苦你卻一點也不在乎?」章薇薇笑出了聲,但聲音太過於尖銳,聽在耳朵裡有些刺耳。

  我吸了一口氣,天,女人!我閃過她,往學校走去,再不進去,這課又要被當了,我可不想老是補考……

  「張健,不管你是不是男的,你都不配。」她在我後面冷冷的說著,那個印象中溫柔的女孩似乎也有尖銳的一面呢。

  可是,誰管那麼多……她不是我的麻煩,我沒辦法對她太過關注,她不是我的事。

  吳將又來找我,深更半夜按響了我租住的房間的門鈴。

  沒邀請他進屋,跟他下了樓,買了打酒,跟他去了不遠處的廣場。

  在台階上坐下,吳將這次出現顯得安靜,不像前次那樣禮貌中夾著刺,所以我覺得這次他想談一談也未嘗不可,而且我也不想大半夜的在自己的住處吵醒誰。

  廣場的路燈亮著,光線不明顯,半夜很冷,出來的時候我隨便套了件大衣,裡面只穿了件襯衫,我把大衣的扣子扣上,吳將在旁開了口。

  「你跟陳東就這樣完了?」他聲音挺低。

  「要不怎麼樣?」我打開啤酒,冰涼的微苦的液體滑入喉嚨,讓我深吸了口氣,真好,空氣不錯……

  「你見過陳東沒有?」他問。

  我聳聳肩。

  「是啊,你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主動。」吳將像在輕笑。

  我瞥了眼他,再看向遠處,底下的廣場裡也有一兩個人,躺在地上,遠遠的不知道在干什麼……深更半夜折騰自己的人不在少數。

  「陳東不太好……他這兩年來都不算好,」吳將說:「不知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他高考的那段時間我得罪了一個小混混,動刀子時陳東幫我擋了一刀,他救了我一命,胸前中了一刀,醒來就看著門口,我知道他是在等你來看他,但你從沒出現過。」

  「後來吧……」他抽上了煙,遞給我一根,我搖了下頭,「你也不見了,每次一說起你,他就按胸口的刀傷,縫了十五針,挺大的一個口子的,我們都猜應該疼得很……他跟我說過一次,他喝到不行醉得只叫你名字說他那裡的疼完全比不上你給的。」

  我向後仰,躺在台階上,北京的天空黑蒙蒙的,一個星子都找不到。

  「這次回去他那傷口發炎了,不知道怎麼搞的,都一兩年的傷口了完全愈合了莫名其妙的發炎,他發高燒,跟上次一樣進考場一樣的高燒,他還是死盯著門……」

  「張健,你並沒有出現,這次也一樣。」他轉過頭來說。

  我坐了起來,重新打開新的酒,灌著,「那又如何?」我漠然地說著。

  「張健,你們的事我不清楚,但有一點我知道,他的心被你傷透了,有多愛就有多傷……」吳將說:「這次來找你,真是抱歉,章薇薇要我告訴你,她不是可憐你,她是可憐陳東,所以她會退出,請你別折磨他了……」

  我笑,對他說:「你說完了?」

  吳將低著頭點了下頭。

  「那好……」我聳聳肩,「我先走了。」

  「張健,別對他這麼殘酷。」

  我跟隨著路燈回去,寒風吹來,我打了個冷顫,把大衣裹緊了。

  這是條不歸路,沒誰比誰殘酷。

  而最殘酷的事實,豈是幾個人的三言兩語,一個人不知名的自嗷喊疼可以抹去的?陳東,你知道我承受過什麼?但願你這輩子不會知道,無知可以讓你不那麼疼痛。

  回去的路越走越黑,在黑暗中我輕聲地踩著一步一步的樓梯回到住所的門前,我對自己說,張健,往前走,不要回頭。

  去找陳東時,他宿舍的人很驚愣地呆住看我。

  一說我找他,有人忙讓了位置給我,「坐……坐,我這就去找陳東。」

  有人拿了電話在打,一人指著一個上鋪,「那是陳東的床。」

  我瞄了一眼,基本整潔,床邊沒貼些有的沒的東西。

  那人掛了電話,「陳東馬上回來。」

  我道了聲謝,坐了下。

  陳東確實是馬上回來了,不到五分鐘,我看到他出現在了我面前,再次見面,不過就是他瘦得兩頰都沒肉陷了進去,眼睛顯得有些冷漠,嘴角有點冷冰冰的味道。

  但還是很英俊,甚至比以前更多了些內斂的味道。

  「一起吃飯,去不?」我站了起來,看著他問。

  他就那麼定定地看著我,死死的看了好幾秒,在我以為他就要這麼看下去時,他轉過身,對著別人笑著說:「我出去吃個飯,你們要不要我帶什麼回來?」

  那一剎間像我剛才看到的那個冷漠的人是我的錯覺,他還是那麼陽光奪目意氣風發。

  「好吃的,好吃的全部統統帶回來……紅燒肘子麻辣雞絲糖醋魚……」一個小個子蹦了起來大聲叫嚷,被另一人一掌拍了下去。

  「我說的是老實話嘛……」

  「閉嘴,小不點。」

  「好了,鬧什麼,回頭全給你們帶……」陳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拿了另外一件穿上,先走出了門。

  「喂,老同學啊你們,吃得好一點啊……」有人在背後叫道。

  陳東沒回頭,揮了揮手。

  一路他都不吭聲,吃飯也不說話。

  我沒理他,隨便他裝著。

  到了完了時他還是一臉的冷酷,我抽出煙點上攔車,坐了上去關了車門叫司機開車。

  他打開前座馬上坐了進去。

  司機看著我們……我只好對他說:「開吧。」

  他跟我回了我的住處,還是不說話。

  我開門,一進去就關門,然後他抵住門,我加緊力道要關……他的手被夾住,他推,我毫不示弱地關著。

  「我認輸,我他媽的認輸……你讓我進去。」安靜的樓道裡,響起了他氣急敗壞的吼聲。

  利劍66

  鄰居的門一響,我手一松,他給擠了進來。

  他喘著氣看著我,我冷哼了一下,砰的關上門,打開臥室的門,脫掉衣服往浴室走。

  他跟了進來,頓了好幾分鐘,也動了手要脫衣服,我回過頭,冷冷地說:「滾……」

  他一把把衣服扯了,手腳更快,很快連內褲都沒了。

  他在身後抱住我時,說:「你勾引我。」

  我轉過身,把他摸伸我後面的手給扯掉,一字一句的問:「你他媽的哪只眼睛看見老子勾引你了?」

  「兩只眼睛都看見了。」他學著我冷冰冰的口氣,就是眼睛出賣了他的欲望,顯得沒有任何說服力。

  我冷笑,「陳東,發情找女人去,老子不奉陪。」把水篷頭拿下,打到最冷處,對著他挺起來的東西沖,「滾。」

  陳東伸手打掉我手裡的東西,一把推著我到了牆壁咬著我的肩,「你他媽就是我勾我……」一下刻,他上下齊手,已把我困住。

  「媽的……」他的手已經伸到了我的要害,讓我不禁死揪住他的頭發,咒罵:「死外邊去,誰招你了。」

  「哼……」他哼著息子,伸出舌頭還糾纏我的。

  我嫌惡心,躲過,他倒好,不嫌棄,自己拿著我兩片嘴唇一個勁的吸,刺疼得我微張了下口,舌頭就不知斂恥地鑽了進來。

  真他媽的不知道誰勾引誰。

  「你脫衣服……我一進門就脫衣服,你不是招我你是招誰……」他喘著氣理直氣壯地說。

  我倒抽了口氣,他的一只手指鑽進了我的後面……刺痛得身體一僵。

  「張健,我要……我要你……」他急促地進去了另一根指頭,在裡面來回抽送。

  我咬著牙忍著刺痛,過了不到一分鐘,他把我翻過身,蹭了兩下就進了來。

  等到了床上時已過去半個多小時,他繼續在後面蠻干,他的汗水滴在我熾熱的背上讓我分不清天堂地獄,枕頭已濕掉,他把它抽掉,把我攬了起來,跪坐到了床上。

  後面他的力度毫不減弱,他邊罵著妖精邊操著自己的腰桿,我閉著眼睛,不想讓額上的汗水流入裡面刺痛它。

  電話響了……不遠處書桌上的電話響了,叮鈴鈴好半會,陳東不為所動,我也沒有力氣推開他。

  電話轉入答錄,那邊傳來那個包養的男孩的聲音,我被陳東干得已經思線混亂,這個時候也無法有什麼想法,任陳東還在後面蠻干。

  「健哥,是我,對不起,我發高燒了,你能不能過來接我一下,我在醫院,沒帶錢……」男孩斷斷續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後面的男人也停止了動作。

  下一刻,陳東紅著的眼睛在我面前呈現,「他是誰?」

  我看了聲已經掛斷了的電話,喘了口氣,就著他還插在我後的姿勢把旁邊的杯子拿了過來,喝干淨杯裡的水,才讓干燥的嘴得到救贖,「一個長輩的孩子……」我隨意地扯著謊。

  「嗯?」陳東攬住我的腰,在我臉邊很威脅性地嗯了一下。

  「不做就滾。」我伸直了腰,想把後方的壓力擠開。

  他向深處更一插,我伸出舌頭舔掉到嘴邊的水,被他的唇毫不猶豫堵上,然後聽到他惡狠狠地罵:「妖精……」

  我扯了下嘴皮笑了……

  爬起來時被陳東抓住,「去哪?」

  「洗澡。」

  「我跟你去。」

  我沒理他,把浴室的門給死鎖了,後面有點輕微出血,陳東並沒有留什麼情,那股子瘋狂勁像是他媽的他禁欲了一百年,章薇薇滿足不了他?還是只有在我身上能得到盡情發洩?

  自我嘲笑了一下,把衣服穿了,走出門時陳東追在後面問:「去哪?」

  「醫院接人。」

  「我跟你去。」他邊說邊撿衣服。

  我看了看他,脖子胸膛全是我留下的痕跡,那還半硬著碩大的性器上還沾著白液,渾身上下全是性欲味道的男人要求跟我出門?讓所有人知道我跟這發情的東西有一腿?我皮笑肉不笑笑了一下,「我等會就回。」

  「張健……」

  我打開門的時候他叫我,我不耐煩地回過頭看他。

  「你找我,是不是我們可以在一起,好好的?」他站在那裡,面色平靜,像在等待我給他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我們能好得起來嗎?」我笑了一下,「陳東,如果你覺得我是求你操我話,你盡管滾出這扇門,就當我沒找過你。」

  「你為什麼來找我?」他還在問。

  我慢慢看著他,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於是,我惡意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看看,一個跟別的女人作愛口裡喊著我名字的人活成什麼樣了……」

  他走過來,把門大力關上,扯著我剛穿上的衣服……我擋住他的手,看著他……他冷冷一笑,「不是想知道活成什麼樣了嗎?現在就讓你知道……」

  他把我翻過去,褲子一拉,又插了進去。

  「現在知道了……嗯?」他咬著牙邊劇烈地動著邊說,「誰告訴你老子跟女人作愛叫你的名字了?」

  觸到那點我後面緊了一下,他的手也弄上我前面的挺立,他邊操著邊狠罵:「我他媽的操死你,看你還折騰我……」

  被快感沖擊,我在心裡冷笑……陳東,哪次你不是自己送上門的,裝了一次又一次的無辜,沒想到,到了如今你還要裝……

  他洩掉之後,溫熱的東西又把我裡面給弄髒了,我推開他軟著腿想進浴室沖洗,走了一步跌倒……沒摔到地,被他抱了起來。

  他抱著我踉踉嗆嗆進了浴室,把我扔到浴缸裡,在旁邊看著我,過了好一會他蹲下身說:「張健,我認輸,我們好好過好不好?」

  我閉上眼,不想理他。

  「我們認識都這麼多年了……張健,你糟糕透了,但我放不了手,你也喜歡我的不是?我們別再吵別再鬧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好好過。」他進了來,抱住我,吻著我的臉,難得的柔和。

  我懶得睜開眼,不想告訴這個人,過去永遠過不去。

  利劍67

  我不習慣跟陳東同床共枕,他進來,我出去,除了作愛,我不想跟他親密地躺在一張床上相擁入眠。

  我們早就喪失了就這種資格,就算是偽裝,我也不願意。

  這樣幾次,他明白了,怒得要打我,手舉到半空但沒有揮下來,氣得甩門而出,過不了多久,自個兒就又回來。

  所以,妥協的結果是,我呆臥室,他愛走不走,不過,別跟我同一個床就好。

  為了不讓陳東發現我包養人發飆,我把那男孩用錢打發了,走時他哭得淒慘,聲聲指責我……說了很多廢話,我不太明白我怎麼就那麼對不起他了,作為一個包養者,我以為我已經夠慷慨也不變態,無非只是作愛一場,如果他要得太多,得不到再來苛責我,未免太沒職業道德。

  所以,他找了他幾個哥們來打劫我,那成了我來北京的第一打架,身上被刺中了一刀……進了醫院,陳東不知哪來的風聲,得知了結果,來了醫院又把我揍了個半死,如果不是跟過來的吳將跟其他幾個人,他怕是想把我踢死在醫院裡頭。

  他罵著我「你是賤人,你是賤人」好幾十遍,翻過來覆過去只會這一句,紅著眼看著我就像看著至仇的敵人。

  我爬起來用花瓶砸他的頭,他就定定站在那任我砸,旁邊的人拉了一把,擦過了的額角,鮮血直流……

  我看著他冷笑,他看著我就跟嗜血野獸一樣……我們彼此眼光仇視得像生生世世的敵人,那個剎間,我們對彼此除了恨就是恨。

  我甚至以為,那個時候,我們才是真實的自己……面對對方,我們不可能有更多的那些表面的溫存,除了恨,我們之間別的什麼都不可能存在,絕不可能。

  我高燒,以為要燒死,他潛進病房,跪在我面前哭,「你找了一個又一個,你把我當什麼了,張健,你混蛋……」

  我燒得手都抬不起,實在沒力氣理他,任他哭喪一樣吵我睡不著。

  他揪著我的手不放……罵著我混蛋也不撒手,我怒得睜開了眼,看著他額頭上裹著白布殘得像個廢物,安了些心,這才沒再跟他追究。

  「你別閉眼睛……」我這一睜眼不得了,他的臉凶狠立馬起來了,不再哭喪,吼著,「你他媽的給我說明白了,先是找男妓,現在好了,養到屋裡頭了,你還有什麼心思,你現在給我說清楚了……」

  外面一片聲響,闖進一批護士,把他給駕了出去,他被人扯著還在叫罵:「你招了我還招別人……我踢死你……我他媽的弄死你……看你還胡搞……」

  我在心裡冷嗤,就你那孬樣,送你手上你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吳將第二天來看我,頭一句說:「你弄他現在像個神經病,見個出來賣的就想弄死。」

  我燒退,有力氣睜眼,就看了他一眼。

  吳將坐旁邊削著水果,「他現在外頭瘋狂找人,要把你弄你的那人給弄死……」

  瘋狗出去咬人了,他的幫凶過來向我打小報告,我能如何?

  「張健,看著他這樣,你是不是挺願意的……」吳將慢條斯理地說,「或許這樣就是你樂觀其見的?」

  我冷笑,對他說:「這話跟陳東說去。」

  「說了。」吳將利落把刀插進果籃裡,輕脆地啃了大半個蘋果,嚼了幾下,說:「這就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你把他玩弄得心甘情願。」

  我沒再說話,沒有必要,我的圈套明擺在台上,他要進不進,由他自己選擇,而現在,是他自己選擇的。

  「張健,你真狠。」吳將扔了這句話,走了。

  進來幫我換藥的護士躲閃過他,打開紗布時小心翼翼地瞟了我好幾眼,不敢多搭話。

  我知道我的臉陰沉得非常非常難看。

  那男孩的事不在我預算中,他原本就是一個我打發時間的產物,一個發洩的途徑,他由愛生恨對我的動手是我的失策,我原來沒想過來他刺激陳東,我也不需要他來刺激陳東。

  但很顯然,他是刺激陳東的重要因素,我一出院,被陳東接到他在外面弄的地方,並且跟我說,下次,如果再有下次,他就什麼都不管,直接弄死了我。

  他很暴躁,這次他暴躁得不能看我,一看我他額邊的青筋直接蹦出來,不能跟我說話,他只會吼……吼著吼著就要摔東西然後自己暴走。

  半夜回來,灑了一路的咳嗽……他病得要死不活,我冷眼旁觀。

  有次他喝多了回來,踢開我的門,看著我在壁燈下看書,把我手中的手給甩到地上,踩著書,罵著:「踢死你踢死你,看你還跟我作,看你還跟我偷人,看你還折騰我,你這沒心沒肺的東西……」抬起凶狠的眼瞪著我,把床墊踢得偏離床心,砰的一聲大力關上門,一路咳著回他的房間。

  吳將他們在跟在身後,拿著藥也被他掃到地上,吳將看了看我,看我的樣子也知道我不可能管什麼,也就沒指望我。

  倒是章薇薇有次趁沒人在的時候進來指著我的鼻子罵娘,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平時表現得挺文弱的女孩第一次用滔滔不絕地口氣罵我冷血無情殘忍無恥……如果不是陳東回來臉色難看地把她請了出去,估計她不把我給罵死絕不干休。

  我去上課,他直接找了人跟著我,去吃個飯,那人也緊隨在其後,絲毫不怕我知道。

  我大病初愈,暫時容他胡作非為。

  有一天晚上沒看見他回,沒有咳嗽聲我暫時睡了個安穩覺,第二天到了學校到處聽見有女人議論紛紛,說二年級那帥得沒邊沒譜的成績好性格更好的陳東昨天下午昏倒在學生會……被抬到醫院去了。

  上課時也有一群人在大聲嚷嚷著這個消息,一票花痴們都為那個操勞事務的陳東喝採與憐惜,商量著買什麼花去探望……

  我打著哈欠,找了個有陽光的靠窗的位置,睡了一上午的課。

  利劍68

  圖片是一個看利劍的同學給的,那種草據說叫做護盆草。

  直到陳東出院,我都沒去看他。

  他出院回來,住到宿舍,偶爾有幾個星期來我住的地方睡一覺,做愛很少,一個月一次兩次,校園裡不幸遇見,當不認識,也間或兩個人一起吃飯,吃完就走人,很少說話,他一張口不是喝斥就是咒罵,估計他自己也厭煩這樣,更多時候閉緊了嘴一聲不吭。

  他很生氣,生氣得太過內斂,一時半會不會任由自己原諒我。

  他不原諒我對他表現的不在乎,他一個人在挖心掏肺,於是,我的沒心沒肺變得不可原諒。

  我人緣一如既往的不好,在學校獨來獨往,不過還好校園獨善其身的人很多,我混在裡面不顯得突兀,怪胎多了,你再怪也就那麼回事。

  他依舊陽光耀眼,有時遇過運動場上,奔跑的矯健身姿,場外的吶喊,他一直受著注目,只有在我面前,那麼陰霾。

  有次他說,你不跟我睡也好,我怕忍不住半夜掐死你,引得我一陣笑聲,他低頭吃著飯,已經不把的我瘋狂放在眼裡。

  那次去學校周邊的餐館吃飯,去廁所放水,他跟在我身後進了去,他已經完全不喜歡我被落單,而平時跟著我的那個人被他放了假。

  我蹲得久了一點,他可能在外頭等,然後我聽到以前跟我同宿舍的肖笑笑跟他在廁所深情表白,哆哆嗦嗦地說:陳……陳師兄……我喜歡你。

  我打開隔間的門,看著陳東一臉的青白交織,然後對著低著頭的文弱男孩很沈穩說:「對不起,我不喜歡男人。」

  高大的男人站在弱不禁風的瘦小男孩面前,尤其那個小的還在表白,那場面很有看頭。

  「我……我……」肖笑笑結巴,紅著臉還要說話。

  「行了沒有?走……」陳東不耐煩回頭叫我,先走了出去。

  我走到洗手台,打開水,洗著手,對著鏡子那羞愧看著我的肖笑笑扯了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可能笑得不好看,嚇得肖笑笑一臉蒼白。

  「你……你們……」肖笑笑繼續結巴。

  我沒等他結巴完就走了,他說什麼我都不感興趣。

  陳東比以前忙,據偶爾飄進耳朵的風言風語他找了一班人在外邊創業,跟在我後頭的人跟久了偶爾也跟我說幾句話,有次我要去酒吧他進行請示,電話時陳東不在學校,在外面干什麼……

  我順口問了句他在哪?

  跟班的說陳東正在干活……

  我沒問下去,他說得多,說陳東不敢用家裡的錢,要自力更生……然後看了看我,說所以,他出現的情況很少,很忙。

  很忙,也老病……每上一次床,兩具身體骨頭烙著骨頭,我懷疑他怎麼有性趣……還好做完他就走,要不也真倒胃口。

  有次陳東那伙人吃飯時章薇薇跟了來,陳東邊咳著邊跟身邊的人談話,有人給他遞藥他看都沒看一口吞下,我坐一旁無聊地挑撿著桌上的東西吃,她不顧人的攔阻硬走到我桌前當著陳東面問我:「他哪天在你面前吐血身亡,你是不是還是這張陰陽怪氣的臉,無動於衷?」

  對於她的描述我僅揚了揚眉,如果不是被人拉住,這女人真的想要過來活撕了我。

  不過,也算陳東厲害,跟過他的女人反倒幫著他來指責我。

  我懶得說些什麼,反正現在他情深義重,我沒心沒肺,別的人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反正不可能影響我跟陳東的關系,相互憎恨,但也輕易離不開。

  我也不會讓他輕易離開我。

  我吃完飯就走,這是陳東在北京的團伙的聚餐,陳東已不打算掩飾我們關系,指著我對著他那幫人冷漠的說:「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你們可以無視他。」

  首先他自己就選擇無視我,從不跟我說話,眼光從頭至尾不會落在我身上,偶爾我打量他,他像當沒發現。

  我走,他也不會留,但我要去任何一個地方,都被他看著。

  他憎恨我也放不了手,再痛也放不開,終於不再是我一個人呆在厭恨的漩渦裡,我對此很滿意,他得跟我作陪,我會讓他也明白,愛恨交織是什麼味道。

  怎可能讓他一個人無知的幸福,怎可能啊。

  利劍69

  吳將再次來找我,很是心不甘情不願。

  他說要我管管陳東……昨天真咳出了血,去了趟醫院又拿了藥出來就又去干活了。

  「醫生說發展下去會成為慢性支氣管炎,不容易好……」吳將猛抽著煙,那臉黑得跟營養不良似的。

  「陳東背著家裡管這些,天知道他要干什麼,靠他媽的……」吳將在房間裡踩來踩去,「他媽下個月就要來北京,看到他這樣,我怎麼交待?」

  「你們一筆一筆糊涂帳我看不清,也沒資格管,但張健……」吳將厲眼看著我,「他媽來了,要是被她覺察到了,你就什麼也得不到,不管是陳東,還是你想要的那些報復……」

  我挑眉,看他。

  吳將嘲笑般說:「你什麼心思,我猜不准,但是,張健,我來只是想跟你說,既然你招了陳東,那就看住了他,別讓他羽翼未豐就把他放出去抵抗世界,他贏不了你更贏不了。」

  他扔下這句話就走了,害得我一句話都沒說,連表明一下立場的機會都沒有。

  春天過了,夏天來了,天干物燥的,難怪人人跟吃了火藥似的。

  我懶懶地踱著步子進了陳東租賃的公司,他搞的是游戲軟件開發,領著的那群人要不坐著不動,站起來風風火火的眼睛裡基本除了路之外看不到旁人。

  我出了電梯,就有這麼幾個人匆匆穿過我身邊進了電梯,眼皮都沒抬。

  我進去時坐著的幾個人打量了我幾眼,不過也就那眼而已,低頭又埋進電腦裡去了。

  陳東的座位在最中央,進去時陳東跟旁邊的幾個人在說著什麼,說了幾句握著拳止咳嗽,看到我,只怔了一下,然後回過頭繼續說他的去了。

  我拉了椅子坐到他桌子旁邊,把腿翹到桌子上,隨手拿了本攤在桌子上的雜志,無聊地翻著……

  一堆人說著一堆專業術語,我學的是工商管理,聽不太懂他們說的那套,掏了掏耳朵,想拿出煙抽,那人又低沉地咳了幾下,只好沒好氣地把煙盒扔到桌子上,再扔掉手中的那本英文游戲雜志,翻著桌子想撿本能看懂的,半天都沒撿一本,然後有本雜志被重力扔到了手邊,隨手翻了一下,攝影雜志,拿過來躺椅子上翻著。

  等過了一個多小時,他站起身,走過我身邊,扔了句:「吃飯。」

  我拉住他,往他兜裡翻,「藥呢?」

  他沒理我,只是不耐煩地拉我的手。

  「藥?」我更不耐煩,皺著眉。

  「桌子裡。」他推了我一下。

  我懶得理他,去他桌子裡翻,拿出藥包,翻出藥方,邊看邊往外走。

  「媽的,這都什麼鬼畫符?」那單子上扯的那幾個字哪是人寫的,我站門口對著玻璃射進來的陽光照了照。

  「文盲……」他扯過單子,動了動嘴皮,往電梯走。

  到了餐館單間,服務生上了水,我點了菜,把他牛仔褲裡的那單子拿了出來,「一次3顆,媽的,到底是3還是9?」我拿著散裝的藥包看著看不懂的鬼畫符說。

  「3。」他喝著水,坐另一旁懶懶地說了一句。

  我從包裡扔了3顆到桌上,另外的瓶子上都有說明,都扔作一堆,全扔齊了推到他面前,把我的水杯放他面前,不耐煩地說了句:「吃。」

  他瞪我,我踹了一腳過去,踢中他身上的白襯衫,印出了一個灰色腳印,回瞪著他。

  他揉了揉被踹中的肚子,老實撿起藥粒,咽了下去,喝完水還連咳了幾下,我揉著額頭,咬著牙咒:「怎麼就不病死了一了百了。」

  他哼了一聲,撇過頭不看我。

  菜點的都是清淡的,他看了兩眼,要加菜,我抬頭叫服務生出了去。

  他嘲笑我:「不是不管我死活,怎麼了?張少爺心軟了?」

  我想笑,不就是怨老子不管他死活嗎?管了他也陰陽怪氣了?真是老子的口水吃多了人也變得蠢起來了……

  我可不想告訴他是她媽要來了老子不想現在就東窗事發……我等他有實力跟家裡對抗,那時候才精彩。

  不過,他也好不了多長時間,他媽來了,他明白了怕又是要怒得掐死我了。

  我把白菜扔自己口裡沾滿口水,塞進他口裡,「陳東,吃我的口水可以,別學我的陰陽怪氣,我怕我惡心……」

  陳東猛咳氣,吞下口裡的東西紅著眼憤怒地拍桌子,「就許你他媽的混帳,我……我……」

  「我?」我挑眉,等著他「我」下去。

  他咬著牙,端起杯子猛喝水。

  利劍70

  我跟著他去他那公司,他回頭看我,走,再看我,走,上電梯了,瞪我:「不上課了?」

  「上午的課,完了。」我走了進去,按了樓層。

  他想裝得一本正經不跟我說話,我隨他裝,不說就不說,爺我也沒那麼多力氣招呼他。

  「陳東,你過來看看這個……」剛進門,他就被人拉了過去。

  我瞅著藥袋子,仔細看著說明,看看他是不是病得離死不遠……很遺憾並沒有發現預兆。

  這藥是一天三次,中午的喂他吃了,叫他派來的跟班買來了潤喉的茶,到茶水間裝模作樣是自己泡的裝滿一大杯,放他面前,說:「晚上回來吃飯。」不理他的反應,說完直接走人。

  晚上他確實回來了,只是有點晚,他進門我把藥瓶砸他身上,「吃了。」

  說完去了臥室,掀了被子睡覺。

  過了一會他跟了過來,站旁邊:「你吃了沒?」

  「嗯。」我懶洋洋地應了句。

  「菜涼了。」過了半會,他不走,又蹦出了這麼一句。

  我站起身,真他媽的懶得看他,去廚房把桌上的菜拿過去熱……我邊抽著煙邊注意著火候,不怕死的東西嘗了點甜頭硬滾了過來,我對著他噴了滿嘴煙,他咳嗽,我踢了他一腳,「滾……」

  他瞪著我,瞪兩眼,退了下去。

  把湯和菜熱過放桌上,剛轉過身,又被他拉住,扯到椅子上坐下,他不說話,埋著頭吃……那衰樣就像個賭氣的乳臭未干的小孩。

  我心煩,拿出煙抽,想到他那要死不活的嗓子,忍著。

  他站起來,回頭拿了個碗過來,剩了湯放我面前,從頭到尾還是沒看我一眼。

  他那樣子就像在說,媽的,老子愛你,但他媽的我不會原諒你。

  裝吧,裝吧,我讓你裝……

  我玩著煙,有點躁得慌……喝了口湯,外邊買來的,不怎麼地道,我皺眉,然後聽到他冷哼的聲音。

  懶得理他,有得喝就不錯了,管老子是不是外邊買來糊弄他的……

  晚上他想得寸進尺,想上我的床,我揪住他掀被子的手,「做愛可以,上床,滾一邊去。」

  「你要我回來的。」他想得沒想直接說出口。

  「哼……」我冷哼聲,「那你睡。」

  我起床穿褲子,後面又大聲響了一下,桌子上的台燈被他摔到了地上,接著快步走出了房間。

  我走過去,把門大力關上,媽的,想跟老子睡同一張床,下輩子都甭想。

  第二天早上沒見他,我揉著頭半晌,才打了他手機。

  「在哪?」他那些個藥還在我手上。

  沒吭聲。

  「吃藥了。」我煩燥的要命。

  「不關你的事。」那邊掛完。

  我攤在沙發上,揉著頭角,想了大半天,打電話給吳將,「他媽什麼時候過來?」

  「下個月中旬,就十六號,十七號這兩天。」

  「醫生說他這毛病怎麼弄盡快好?」

  「按時吃藥,按時吃飯,按時休息。」

  「媽的,嬌慣的。」我摔了手機,落到地面成了兩塊。

  我跑到學校,叫他那跟班的弄清了教室,分好藥,拿著水,走進教室,無視於那老教授欲滴穿我腦袋的那雙眼睛,坐到他旁邊,「吃還是不吃?」我面無表情把藥瓶擺他面前。

  「你什麼意思?」他問,朝台上的教授陽光般笑了笑,還站起身彎了下腰道了個歉。

  我笑了笑,實在沒辦法說惡心的話,干脆坐旁邊不動了。

  過了半會,他低咒:「祖宗。」咳了半天,拿過藥瓶攥過我手中的水,喝了。

  「吃早飯了吧?」我希望我他媽的等會出去的時候不要把早上喝的那牛奶給吐了出來。

  他驚訝地看著我,像是看見了他媽的怪物。

  我皮笑肉不笑肯定極其難看地笑了一下,「下完課一起吃吧。」

  我低下頭,彎了腰,睡在課桌上,我想把我早上喝的那杯惡心的東西吐出來,瞧我這虛偽得……

  利劍71

  很久以後,我想起的那些年,無動於衷的時間更多些,我只知道要隱藏,不管生不如死,還是直接把自己淹埋消失,這些都是懦弱的,我只好藏著自己,失眠,一大段一段空白的時間在夜裡過去,必須依靠強行的自我催眠才能睡去,我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所以,後來,他問我是否快樂過?我想了很久,很多年,依舊無法告訴他答案。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快樂離我近過沒有。

  我甚至沒有哪刻感覺自己輕松過。

  就算,那些年月裡,我真的愛過他。

  可誰說,愛會帶來的快樂的?

  我只知道,我哭泣的時候,沒人理,後來,連我自己都不太願意搭理自己了。

  誰又知道?

  我只有我一個自己。

  利劍71

  還有一個月時間,不多不少三十天,能讓我把陳東弄得完整。

  我不想讓他在我的虛情假意的關懷裡得到太多希望,這樣只會讓他在崩潰的時候更恨我……恨到決裂,那是我所不需要的。

  帶他去了餐館吃飯,他吃著廚師調理出來的藥膳,然後放下調羹,認真地問我:「張健,你知道,吃這一頓,頂得跟你大部份同樣學生的人吃一個月?」

  我挑眉,喝著咖啡。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生活裡不只你恨我,你討厭我,或者你愛我這樣的事?」他更嚴肅。

  於是我問他:「你覺得我膚淺?」

  我欺近他:「試試,陳東,跟我一刀兩斷?」

  他頓住,看著我的臉,低下了頭吃他的東西。

  我打開窗邊的窗戶,對著外面抽煙,陳東的世界裡……並不只有我一人這麼單純,他向往更廣闊的天地,在我沒套死他之前,他在向往著往外飛。

  瞧瞧,張健,多不容易,你要套住他,可並不是那麼簡單,他那豐富多姿的世界裡,並不是一個你就能佔據全部的。

  我靠近他,倚在他頭上,說:「陳東,我很累,別讓我更累。」

  他僵住,好半會,抱住我,他說:「張健,你別逼我,你逼我和你越離越遠,我心太慌,我受不了你,我不行的,我只能做自己能做的,我猜不透你在想什麼。」

  他說了好多個「我」字,代表著他對我的不可捉摸……我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那一時刻,我竟然覺得,或許對他,我應該仁慈一點。

  可是,我對他仁慈了,我放飛了他,那麼,誰對我來仁慈,我那日日夜夜在我睡夢中哭泣的奶奶,還有我慘白的父親,他們的悲涼讓我去跟誰說?

  「陳東?」我叫著他。

  他「嗯」了一聲。

  我看著窗外的白雲,天空難得的很漂亮,藍得太純粹,我問他:「哪天我死了,你會不會悲傷?」

  他僵住,好半天的,他一直都那麼僵硬著,我沒動,任他摟著我沒有絲毫動作,然後他抱住我,說:「張健,你死了,叫我怎麼活?」

  我閉上眼,剎那無法言語,在無知的年月裡,我們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陳東番外之真他媽的煩

  說起他,我沒太多想法,糟糕的事情太多了,很長一段時間我老覺得他是我唯一的不幸,撇棄那些為他我差點把自己折騰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蠢事外,真的沒太多可供我覺得他好的事。

  他性格本來就不好,典型的少爺脾氣少爺作風,冷漠又暴躁,喜怒無常,我基本不能猜他心裡想什麼,反正他永遠都讓人猜不透,而我則每猜必錯。

  他這少爺我也不知道從哪學的粗話,不過這次我應該能估計准了,他無師自通的,因為從我第一次見他時,他就自稱老子,往後每每跟我說話,沒幾句不帶粗字,從沒見過他臉紅心跳過,像我問他為什麼不著家,換他口裡,就成了你他媽的給老子在外鬼混什麼,說實在的,我也熱血少年過,但從來沒想把這表達過在口裡,但很顯然,事實告訴我,潛移默化之下我也學了不少粗話,他從來沒給過我什麼好影響。

  當然,我不能跟他這麼說,我這麼跟他說,他非得打我。

  沒錯,他還是暴躁,從小到大都如此,現在一大把年紀了,他也不變一變。

  像小時候我就不敢打他,大了有幾次氣不過打過他兩三次,後來因為他病著太難看,我就算再氣再難受也不敢打他,但他打我,打我從來都不手軟腳軟,每次都很用力,我每次怒得紅著眼看著他他也無動於衷。

  說起這個也煩燥,事實上我真覺得除了他那張臉,他還有什麼好的?嘴巴毒,性格硬,還非常擅長冷暴力熱暴力。你不理他,他倒好,更不理你,反倒氣著了我自己;說話說不過幾句他惱了,腳一踢就踹過來,害我肚子都快成了鐵皮肚,我還不敢躲他,他沒踹中,心情更不好,有得了是你受的。

  他脾氣太糟糕了,這讓我頭疼,不是沒想過放棄他,可每次一想找別人,他那人就在我腦子裡打轉轉,怎麼轉都轉不出去,可能是喜歡得時間久了,在我眼裡就他瞅著好看,瞅著順眼,為了這個,我已經被那幫人諷刺過享美有障礙,不止一次兩次要幫我聯系心理醫生,靠他媽的。

  而且他也不是什麼純良之徒,奢侈又龜毛,非好的不用非好的不吃,養他必須得很大的心力,以前剛創業,窮,每次出去也不想讓他吃差了,月底一結帳基本沒錢,錢都伺候少爺他了,為了省著,除了跟他吃之外我都吃幾塊錢的盒飯吃了好幾年,可他倒好,我恨他的時候都不敢讓他受半點罪,可那段時間他整我整得我心神俱疲從來沒手軟過。

  現在想過那時我都能怒得眼紅,他他媽的太不是東西了。

  我對他挖心掏肺的好可他從來沒過我什麼好臉色,要他跟我說句好聽一點的話,簡直就比青蛙開口說人話還難,他老嫌棄我,孩子時嫌棄我太像孩子盡干蠢事,長大了不像個大人還愛哭嫌我不夠男人,可為了他我被我爸打斷腿時都沒忍著沒掉一滴淚,只不過因為被他逼得沒辦法了忍不住絕哭了那麼幾次,有次這沒良心的東西當場就拿這個笑話我,如果當時不是他抱住我還主動吻我,我非得掐死了他不可。

  我那麼愛他,可他老玩我,我能不委屈嗎?我也只在他面前委屈,我從來只在他面前示弱過,可他從不對我好一點……我那時做夢,都是在掐著他脖子問他你愛不愛我,真他媽的煩。

  他看我時總是冷著眼,一幅趾高氣揚的樣子,說兩句不對他背過頭就走,我生氣,可哪次生氣生贏過他。

  他嫌棄我的事太多了,像嫌我不像男人這事,他還惡毒地說過,我是一條他給半根骨頭就圍著他不放的狗,怎麼轟都轟不走,可事實不是這樣子,我要是這時為自己辯駁幾句,他就又給我臉色看,於是,這樣子我就又成了他的狗了。

  沒辦法,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反正你什麼時候都不能指責他,他永遠都是對的。

  我也不能讓他對我好一點,按他的說法,如果哪天我好過了那他那天絕對不好過,所以,如果我想讓他好過點,我他媽的就全受著吧。

  像現在,他工作忙,一在兩天不回來就算了,電話也不會有一個,我去他公司找他,他從來都是冷著臉,視而不見我,有些還惱火嫌我多事。

  吃飯他也只願意吃他自己要吃的,他現在養生都不吃肉,可我一大男人的對著滿桌的素菜哪能吃得飽?可他不管……有次放狠話說如果我老得不能看就叫我有多遠就滾他有多遠,還好我還能湊合了,沒丟他的臉。

  事實上除了他嫌棄我之外沒人嫌棄過我,我知道就面皮的事我比大多人都出色,多少人都在上趕著無所不用其極上我的床,可我這樣一說,他從來不害怕,像我哪天跟人真上床了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彈彈褲上丁點大灰塵的事。

  可我哪敢,光是一個章薇薇,那次他陰著臉拿刀砍我暴發了出來我才知道,他丫的不是不介意,他介意起來要我的命。

  是的,我怕他……比起狠,我永遠都狠不過他,別說跟別的人上床,我就算動了一點那心思,我就等著怎麼死的吧,或許對他來說,死還算我簡單的,他再心狠點就是叫我生不如死了。

  反正他媽的,就許他胡搞,老子就得清清白白地干干淨淨地任他糟蹋。

  煩,他媽的真煩。

  可我能怎麼樣?

  玩陰的,我永遠都玩不過這東西,反正這東西知道,我不可能對他心狠手辣得起來。

  還有,像上次做愛,我不過就動快了那麼一點點,我都一星期都沒碰他,我能不快嗎?可這暴躁的東西就非把我扯了出來站到床上踩我的臉,我鼻子都差點給他踩斷,可我又能如何,他生氣,你只好讓他發脾氣,你這時要是罵他幾句,他更生氣,那更不得了了。

  說到做愛,他不許我留指甲,可他自己的卻留得老長,每次要死要活後,我背上就鮮血淋漓的,時間長了背後細長的傷痕無數,每次下海沖浪,那幫人就盯我背後,娛樂了他們不少話題,他倒是從不臉紅,坐旁邊坦然地做著他的事,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

  我都想知道,他這輩子有沒有害過臊。

  他連給我口交被人看見都能若無其事冷著一張臉不可一世,完全不懂禮議廉恥,這樣的人你沒法跟他去講道理。

  他還是老嫌棄我,好不容易能跟他一張床睡了,這兩天又嫌我摟住他睡時掐疼了他的腰,一大清早的就扇了我一耳光,可我不抱他他就翻過來覆過去的老睡不著,我得抱緊了他他才安生睡著,我好歹是一老總,害我得青腫著五爪印去上班,他從沒想過給我留面子。

  唉,他老打我,這毛病什麼時候才改得了。

  煩,真他媽的煩。

  利劍72

  陳東他媽來了一個星期多一點,走了時陳東來見我,臉色有了點血色,估計是他媽給補的,他拎了一大包東西過來,我給扔了出去,氣得他把門給踹壞,死瞪了我大半會,又消失了大半個月。

  學校有一教授看不過去我,在幾節課我都不在場的情況下,當了我選修他的課,這教授很牛B,學校牛B國際上也有名氣,沒他的學分我估計畢不了業,這事讓陳東給知道了,又重新進門,又是惡狠狠地盯我,說了句:「你狠。」媽的又滾了。

  我那半個月補那教授教的專業,翻遍所有題材再加上當時國際趨勢的綜合報告,完了給他交了篇審時度勢的論文,加上道歉信,隔天他叫我去,神色緩和了不少,「聰明人要干聰明事,持才傲物成不了氣候的。」

  我還是說了句:「對不起。」

  適當低頭只對我有好氣,我並不是眼睛真長在額頭上。

  「好了,事情就到這裡,期末考我希望你能照樣優秀……」那教授甩了我的論文到桌上,「張健,別讓你的脾性阻礙了你的前途。」

  我扯著嘴皮笑了一下,當是聽到耳朵裡了。

  出了門,陳東在門外,看著我冷哼了一下,走在了前頭。

  我跟在他身後冷笑。

  想幫我求情,媽的也要老子給你機會。

  「混帳東西……」出了大樓,他踢了一顆大樹一腳,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頓一樣咒罵。

  我低頭往前走不看他,等我再抬頭,已不見他在視線裡。

  等到兩個人見面時,吃飯做愛不到三小時,然後他走他的我走我的,剩余時間誰也不想見誰。

  有次他半夜敲響門,給了我幅水墨畫,明朝書法家真跡,看著我有點欣喜地問:「喜歡嗎?」

  他那臉那刻英俊得很,發出光芒,能刺傷任何人的眼,我扯開嘴,把畫卷甩到地上,半夜被吵醒很不痛快,冷盯著他:「滾……」

  他的臉變得很難看,從床邊站了起來,絲毫不停走了出去。

  然後我到了一陣急促的開車聲,我走下床,拉開窗簾,看著車遠離的影子,拿出煙點上……

  那年暑假,我回到家裡,大廈快建成,我叔快有了他的第一個孩子。

  事情很多要忙,很多事情必須我叔跟我親手過手,我回來,為了事情做到完善,每日沒夜的都耗在工作上。

  工地,財務,還有一些暗帳,全都必須我在我叔的掌握下再做更一步的確定。

  有一天,開完會,審完所有財證報告要交給我叔簽字的時候意識不清感覺自己搖搖欲墜,最後意識是自己倒在了地上。

  等醒來的時候,我媽腫著眼睛看著我,強笑:「健健,醒來了……」

  「嗯。」我想點頭,但沒力氣動。

  醫生說我是營養不良睡眠過少,我扯了下嘴皮當是他那說法的應和,我媽仰著頭看著天花板,不讓眼淚流下來,我叔站在門邊低著頭腳揉動著地板,一切的一切讓我覺得像場無聲的可悲的笑話。

  安海數一數二有錢人家,少爺落了個營養不良睡眠過少的診斷,確實像個笑話。

  我媽好幾次話到嘴邊,想說話,到最後只流淚,拿著東西往我口裡塞,很粗暴,最後甩了我幾個耳光,「你不是作賤自己,你是作賤媽,你要我怎麼辦,張健,我已經沒有你爸爸了,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回來工作忙,吃得少,甚至忽略,我不太習慣關心自己。

  我也沒法告訴她,自奶奶跟父親死去後,我已無法安然入睡,我像只處於危險森林的野獸,無時無刻不在保持警惕,更多的時間裡,我清醒得像條漂在無邊無際大海裡的小船,永生永世都在飄著,找不到我的陸地……

  這是我個人的悲哀,無法說予不是我自己外的別的人聽,就算她是我母親,可那又如何,只是讓她更不快樂……

  所以我說:「對不起,媽,我太注重工作,我以後注意,嗯?」我抱住她,把她的臉埋在我懷裡。

  「健健,別逼媽,媽只有你了……」我媽在我懷裡顫抖,她終究只是在忍耐,為了我,為了叔叔,為了這個家,她忍著她的痛苦活著,少了那跟她相濡以沫的爸爸,她已經只剩這些牽掛撐著她的生命了。

  我已經連流淚的力氣都沒了,抱著母親,看著前方滿頭華發只過三十的叔叔,他看著我,勉強一笑……

  我回他一淡笑,母親還在哭,我已經說不上好與壞了,她還懂哭泣,真好,可是,又怎麼談得上好呢?她的心也在跟著哭。

  「媽,我餓了……」我面無表情地說著,制止悲傷。

  「嗯。」她低著頭,擦著眼淚,把湯送進我口裡。

  我叔走出門,關上了它,我盯著地上的水滴,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想法。

  「對不起。」我對母親說著,我們家的天早就塌了,剩下我們這些活著的,誰不是在苦苦的撐著……那永遠都愛護家人的奶奶,還有那護衛著家的父親,他們都沒了。

  我永遠都忘不了奶奶那死去時悲傷的臉,還有父親,他說他想看我高考完了才走……可一切的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一著棋差,滿盤皆輸,剩下幾個相扶相持卻還是覺得悲哀的人。

  利劍73

  暑假中,天氣很熱,沿海地區的太陽很毒,刺得人渾身發疼,眼睛發蒙睜不開。

  處理完工作,按時跟母親和弟弟妹妹們吃飯,北京的手機早就關機,打算這個號碼再也不用,讓它廢了。

  近二個月的暑假過完,天氣還是很熱,我叔在我上飛機時說,有人打電話到他手機上,他說那聲音挺像陳老爺子的兒子。

  我叔的手機號我填在學校聯系檔案中,如果真是陳東,他倒也顯得神通廣大……我對我叔說:「是他的話,別理就是。」

  我叔點了頭,說,「我一開口,他就掛了。」

  我笑了兩下,不屑地撇了下嘴,跟我叔搖了搖手,走進了安檢處。

  到了北京,並未去以前的住處,重新弄了房子,住了進去。

  報完到,安排好課表時間,也跟林峰吃了頓飯,接下來的日子倒也平淡安靜。

  陳東也並未來找我,大半個學期過去了也沒找,先前那學期的跟班也不見了,學校也沒見過,真沉得住氣。

  我依舊懶懶散散,吃吃喝喝度日,發洩的人也懶得去找,太耗精神。

  陳東如此跟我形同陌路一樣,我發現自己竟然連理由都懶得想知道,他不來找我,我甚至想,就這麼著了吧。

  沒誰天生欠你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先招他的他,別真覺得他媽的他活該欠你……我甚至能嘲諷地這樣告訴自己。

  我恨他,但當你恨一個人恨久了也會覺得就跟空氣一樣平時你也是可以忽略的,你置之身外,再想想,其實他沒那麼重要,看不見了也好。

  我想,那時候那瞬間,我是真想放過他。

  過不了一陣子,陳東很是風雲,據說公司紅火,跟國外大公司簽了約,據說……又有了新女朋友。

  我在學校裡躲不過那些消息,聽到新女友那幾個字,眼皮不如自主地跳了一下,回住處的時候在出租車裡笑了好一陣子,捧著自己的心,裡面上書著三個字:不甘心。

  這可不行……真不甘心啊,豈是想饒過就真能饒過的。

  我拔了他的號碼,通了,掛斷,寫了個短信,發了地址過去。

  被敲響門的時候我正無聊地翻著書,對著門說了句:「門沒關。」

  他推開門進來。

  我看著他,揚著眉:「新女友?」

  他走過來,在我面前坐下,翹著腿,定定在看著我,「你在乎?」

  我笑,搖頭,「不在乎。」

  拿過旁邊杯子往他頭上砸去,他偏過頭,玻璃杯砸到了地上,碎了。

  陳東說,「你就像那個杯子一樣,冰冷,沒有生命,但一碰就碎,張健,你該好好看看你的樣子。」他不再看我,關上門,第一次安靜地離去了。

  我拿過橘子剝著,一瓣一瓣地送進口中,那一地的碎片,破落的是什究竟麼東西?我也無從得知了……

  吃完兩瓣,用紙巾拭手,跑出門外,對著響著聲音的車吼:「陳東,你他媽的給老子滾進來。」

  他從車裡探也頭,眉目皆還是我熟悉的痕跡,只是太過於沈穩,那一刻我發覺他在我覺察不到的時間裡,終於長成了一個我不再可輕易估摸的男人。

  我冷笑,抬臉看他:「出息了?」

  他不動如山。

  剎那憤怒像潮水般向我襲來,我快步走過去,伸出手,抽著他的臉,「你他媽的敢跟老子找女人,老子廢了你……」

  被抽偏離的臉轉回來定定地看著我,只見他沈聲地說:「張健,要如何你才滿意?要不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那亮如星辰的眼睛就直直看進我的眼內,我笑,點頭,「好……我倒要看看。」揪著他的衣領,一手扯著他的頭發,「他媽的陳東,從來只有我玩你,你敢玩我……」

  他嗤笑了一下,氣息噴在了我的臉上,「張健,真的,你好好看看你的臉,像個妒婦。」

  我怔住,然後放開他,把他的頭發給順好了,把他的衣領給弄好,在他臉上親了下,笑著說:「出息了,挺好,去,找你的女人去。」

  回過頭,我一步一下逼著自己走進屋子。

  「你想干什麼?」後面傳來他的聲音,終於有一點急躁。

  我沒回頭,只差一步就進到門內了……關門時,又被一股大力推了開,他站在門邊,面色鐵青,吼著:「你他媽的又想打什麼主意?」

  我沒答理他,坐回原位,繼續拿著先前的橘子送進口裡。

  「你想胡搞?」他走到我身邊,一個字比一個字狠厲。

  我抬頭看他,笑笑,「既然明白,說什麼廢話。」

  他深吸了口氣,「媽的,沒什麼女人,都是他媽的亂傳,聽到了,沒什麼狗屁女人……這下你該放心了……啊?」他冷著眼,那眼神凌厲得要射穿了我。

  「哼……」我伸手拿過水果刀,削著梨子皮。

  「女人……媽的,」他坐到我對面,用著明顯控制著的聲音道,「從來都沒什麼女人,我不像你那麼喜歡胡搞……」

  「從來都沒什麼女人?」我削了塊梨放進口裡,譏笑,「那姓章的是什麼東西?你沒上過她,沒上過其它女的?」

  「你……」他咬著牙,喉嚨急劇地抖動。

  「得了吧,陳東,就許你他媽的搞女人,不許我搞男人了?」把梨給扔了,拿著刀比劃著,「我可不管你找不找女人,不過你既然要我不找男人,你敢亂搞……」我撲過去,把刀刺中他的左肩膀內,一字一句平靜地告訴他,「我他媽殺了你。」

  他冷冰冰地看著我,說:「要不要順便把我的心掏出來看看?」

  我抽出刀,看著血迅速染紅了他的白色襯衫,打電話叫救護車。

  「不管你信不信,自再見到你,我從來都只有你。」他按著肩膀,神色淡然。

  「是啊,只有我,」我冷笑,「上著章薇薇叫老子的名字,這就是從來都只有我。」

  他眯眼,「誰告訴你我上章薇薇叫你的名字了?」

  我去找醫藥箱,不想跟他繼續談這些該死的愚蠢弱智的話題。

  利劍74

  「你說。」他走來,血往下滴,我的視線跟著落到了地上,木地板灘上血漬,倒也漂亮。

  我知道我下刀的分寸,沒動到筋骨,但也夠他痛的……他竟然還能站起來硬拉著我,真是找死。

  「媽的。」我踹了他一腳,懶得再看他,找箱子。

  翻來翻去沒找著,他躺到地上,閉著眼睛一點生氣也沒有。

  救護車的聲音有點近了,我踩著他的肚子,「別裝死。」

  他睜開眼,冷冷的看著我,然後閉起眼,說:「張健,我累了。」

  我蹲著對他說:「算了吧,陳東,我沒喊累,你累什麼?」

  開門讓救護人員進來,指了指地上的人,那幾個人瘋奔了過去,中間還聽到有人問要報警不,我笑了一下,看著陳東那張血色全無削瘦的臉。

  他搖頭,說:「我自己弄的。」撇過頭,直至出門都沒再看我一眼。

  那一個醫生兩護士都看了我一眼,我拉著門,就等他們出去……

  他們跟踏出腳,我關上門,打了電話給吳將,累,他說他累?哼……放他媽的狗屁。

  過了二天,我敲開了陳東住的病房的門,走進去拉著椅子坐著,攤開手中帶來的書看。

  吳將看著我,再看看陳東的傷,傻了眼,可能沒見過我這麼無恥的人,難免有點詫異。

  陳東見著我眼都沒眨,左手不能動,左撇子正吃力地用右手在筆記本上敲字,我瞧著他那手,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

  陳東看我,斜著臉,冷酷的側臉有著明顯剛顏的線條……媽的,他說我如果沒有這張臉他會不會喜歡我?我想,如果他媽的他沒這張臉,我想我會對他更得心應手……而不是有時因這張臉帶來的魅惑引起我那些完全沒必要存在的心思糾結。

  把腳擺上床,拿過一個蘋果啃了兩口,翻了頁書,他還在看著我……我挑眉回看過去,搖了下蘋果,「要吃?」

  他把筆記本關了,「你們出去吧。」

  吳將,還有洪成鵬,好久沒見過的陳東哥們,眼睛齊涮涮地看向我,洪成鵬嘲諷地笑,「陳東,你不會就為了這麼個東西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吧?」

  陳東瞥了眼他,再說了一次,「出去。」

  洪成鵬聳聳肩,說:「真的,陳東,你找個男婊子都比他強。」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吳將皺眉,也看了我一眼,這才把門關上。

  病房就只剩我們倆人和臨床的一個小鬼……那小鬼拿著眼睛瞄我們,我冷眼掃了過去,他躲進了被子裡。

  我把書給扔了,「你就不能找個單間?」

  「謝謝。」他扯扯嘴皮,把扔在他身上的書拿起放到桌子上,冷淡地問:「你來干什麼?」

  我譏俏地笑,「看你死了沒有。」

  「沒死。」陳東冷然,「可以走了吧?」

  「NO。」我搖頭,笑,放下腳,坐到他床邊,摸著他的嘴唇,「還不夠。」

  我把唇印上他的嘴,吸吮了兩下,「不,陳東,遠遠不夠。」

  他閉著眼,忍耐,「你還想要如何?要我承認你確實有本事玩弄我於股掌?」

  「你知道不是這樣子的,」我笑,旁邊的小鬼又在偷偷摸摸打量我們,我眼一瞥,他就躲,我在心裡冷哼了一下,玩著陳東左肩裹著傷處的紗布,在他喉間輕吻了一下,「我只是來問你,我要不另外找個人暖床呢?還是,你毛遂自薦?」我嘲諷地笑著看著他的臉,用手順著他的皮膚來回輕撫,他真是個英俊陽光的男人了,我怎麼舍得放手……怎麼可能在一切都無法挽回之後不把他拖下水。

  「你……」他咬著牙,情緒波動得厲害,胸膛急劇起伏,過了幾秒,他恨恨地說:「我認栽,張健,你他媽的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滿意地笑了一笑,「這就好。」

  看了看那鬼祟的小鬼,坐正了身體,「沒事了出院,住進來……」

  站起身,看了看那小鬼,「如果今晚不出院,別讓那小鬼爬上你的床。」

  「什麼意思?」陳東皺眉。

  我笑了一下,「順便把我的書帶回來。」我往門邊走,看著那男孩裹著黑皮的同性戀史,靠的,這年頭,什麼地方都能看見個對男人感興趣的人。

  「媽的,等等……」陳東在後面叫喚,我回頭看他。

  「我這就出院。」陳東扯著喉嚨喊,外邊的人進了來,看見他扯針頭,都奔到了他身邊。

  洪成鵬盯禍害一樣盯著我,「張健,你真他媽的不是個玩藝。」

  扯了下嘴角,我回過去吻了下陳東:「我等你,來晚了別怨我不給你留門。」

  在幾道欲把我射出的眼光裡,我功成身退出了門。

  是的,我不是玩藝,但又如何,只要有一個陳東,我能得到我所有想要的。

  我的嫉妒成功取悅了陳東,對他來說,最可怕的不是我對他壞,也不是我找了別的人,而是我對他真的無動於衷。

  就算我真的是個瘋子,我想他也會認了……因為,在這之前,他已經無可救藥地覺得離不開我。

  那些陳詞濫調愛與恨之類的東西我不會掛在嘴邊常說,陳東……他對我容忍度已經超過我的想象,我也估計著把這他作離不開我的表現吧,我成功了?不是嗎?

  他當晚住了進來,說:「我要睡這。」他指著我的床。

  我點頭,「好。」

  他狐疑地看著我。

  我惡劣地一笑,「隔壁還有張床。」

  他就那麼看著我,冷靜,疲倦,不屑,說:「你還想要折騰到什麼時候?」

  他艱難地彎下腰,擼起褲子,「想知道為什麼我不來找你?」

  我看著他腿間猙獰的疤痕,揚了揚眉.

  「我被我爸差一點打斷了腿,因為他聽說我還跟你聯系,他說你不懷好意,不會放過錯待你家的人,尤其是我,他叫我答應不跟你接觸,然後就成了這樣……」 他放下褲子,遮住了那些累累痕跡,走到椅子旁,從兜裡掏出藥,撿了幾顆往口裡塞,「我整個暑假不能走路,到了學校也是在休養,我爸叫了洪成鵬過來一起跟吳將看著我……而我現在住了進來。」他揚著眉,像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他把藥干吞了下去,「所以,張健,你成功了,我一不小心我父親就不會認我……我成了一個該死的同性戀,我還跟你滾在了一起,一個跟我們家有怨沒有任何交情的敵人……」

  他吹了吹額前的頭發,懶洋洋地說:「你還有什麼不好滿意的?這不就是你要得到的,恭喜你了……」

  他笑,看著那張床,「我還真可悲,」他自言自語地說:「舍棄一切,連得到張床的機會都撈不著,我還真他媽的蠢到底了……」

  我扯著嘴皮,蹲到他前面,看著他,「覺得不值?」

  「值?」他嘲笑,「就為了你這麼東西?」

  他摸著我的臉,冷冰冰地說:「我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你不好過?」我靜靜地問著他。

  他笑出聲,摸著自己的左肩,搖著頭,「好過?天……張健,你不就是為了我不好過來的嗎?你要報復,我對不起你……你恨我,應該的,我賤,我離不開你,我認栽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就算萬劫不復?」我再問。

  「就算?」陳東搖著頭說:「張健,你太少看你自己了,我現在已經萬劫不復了。」

  我搖頭,「不,陳東,你還沒有。」我站了起來,吻了下他的臉,「你還沒,跟我在一起,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萬劫不復。」

  他哼笑了一聲,閉上眼睛,「我相信你。」

  不,陳東,你對於我的萬劫不復還是看錯了……真正的萬劫不復,只會讓你啞口無言,而不是有力氣來嘲笑它。

  「張健,吻吻我……」他睜開眼,看著我說。

  我吻了下他的嘴,看著他。

  他喃喃地說著,「好冷,張健,你的嘴好冷,就跟你的人一樣。」

  然後他深深嘆息,「可我著了魔,我放不開你。」

  「你覺得自己可憐?」我坐到他身邊,抱著他的頭,讓他倚在我的肩上。

  「呵呵……」他悶笑,說:「就算現在一樣,張健,你讓我恨你,也讓我愛你……你就像能治我病的毒藥一樣,我怎麼離都離不開。」

  「如果不是那麼難,真想殺了你。」他把頭埋在我的脖子裡,疲倦卻冷冷地說。

  我掐了掐他的傷口,讓他疼得出了冷汗,門在響著,一陣亂敲聲響,顯示著外邊的人的急不可耐。

  「搞不好,什麼都沒了。」陳東抬起頭,目光迷離,不過只一刻就又恢復了平靜,他站了起來,又撿了兩顆止痛藥扔進口裡,對我笑笑,「所以,我親愛的張健,容我先去找點生機,活著下去再讓你來折磨我。」

  他頓了頓臉色,顯得冷靜從容,步調平緩往門邊走去。

  「進來吧……」門邊他的聲音在說。

  「陳東,你知道的,事情夠糟了,你別沖動……」是洪成鵬的聲音。

  「老大,回去吧,別逼得自己無路可退……現在還來得及。」那是一個有點熟悉卻又不太熟悉的聲音。

  我踱著步子走了過去,對著那人扯了下嘴皮,「好久不見。」

  那人揚起下巴,眼睛惡毒,「好久不見,張健,你越來越不像個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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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劍75

  我笑出聲,點了下頭,「承蒙誇獎。」

  轉過身回了房間,沒理身後的動靜。

  等到我醒來,陳東躺在的我旁邊,對著筆記本抽著煙皺眉,一臉晦氣。

  「怎麼的,兄弟大團圓還不高興?」我嘲笑,拿過他手中的煙了兩口,起床找褲子穿。

  「你別生事。」陳東煩燥地把筆記本放到一邊,「老爺子叫他們過來看住我,媽的,現在捅穿了他非得把我揍死。」

  說著拿起電話,「吳將,你算算,這個月還缺多少?」

  我走到衣櫃旁找衣服穿,剛拿下襯衫,陳東走了過來,恨恨地我耳朵上咬了一下,「你怎麼這麼不討人喜歡。」

  說完他就走了,我瞪了他背影幾眼,回過身穿好衣服。

  走到客廳,把書收拾了一下打算去上課,陳東要死不活地地撐著腦袋躺在沙發上,襯衫半打開,就算他已是青年已獨擋一面,這個時候還是難掩一點青澀。

  我嘆了口氣,走了過去,用指尖摸了下他的臉,冷淡地問了句:「怎麼,你爸打算弄死你?」

  「你煩不煩……」他不客氣地推開我的手。

  「不煩,我挺高興的。」我低下頭,懶得理他怕抗拒,在他嘴上吻了幾下,才松開了他。

  拿著手往門外走,他背後喊著,「哪去?」

  「上課。」

  他追了過來,擋住了門,「說個事……」

  我揚眉。

  「我去宿舍住兩個月,你這裡的位置要給我留著。」深刻的臉絲不苟顯示著他的認真。

  我哂笑,「我要是不答應呢?」

  「跟老爺子死磕。」他面無表情,「身敗名裂,然後我一無所有,我無所謂這些,但我家老爺子不會放過我們。」

  「那你就去住。」我扯著嘴皮說。

  「你這樣笑得很難看。」陳東也低下臉,吻著我臉邊:「別對著我這樣笑,糝得慌。」

  我冷笑,不再搭理他。

  出了門,攔車時一輛黑色的車駛了過來停在了旁邊,鄧晨晨那張挑畔的臉出現,「送你一程?」

  我沒有猶豫拉開門就坐了進去。

  「見鬼。」他罵著。

  「說吧,要怎麼樣你才離開陳東?」鄧晨晨長得挺嬌小的,才1米7過一點,個矮,但脾氣很沖,不像吳將那樣在心裡兜兜轉轉幾百次才把話給說明白。

  「殺了我?」我建議地道,「或者殺了陳東?」

  他臉凶狠起來,清秀的臉變得扭曲,狠狠地盯著我。

  我抽出煙點上提神,揉了揉額頭,「或許你還有別的建議?」

  鄧晨晨抽出了他放在腳間處的藏刀,舔了下刀刃閃著冰冷的光的刀身,嗜血的眼神盯著我,像在說他沒什麼不敢的,他一刀就可以了結了我。

  我隨意地看了他,說:「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陳東,你想要他跟他說去,搞不好念及你是他兄弟他會要了你……」

  「你他媽的放屁……」狹小的空間裡鄧晨晨撲了過來,我腳踹了出去,把他踢著撞到了車窗上,頭撞上玻璃發出不怎麼好聽的聲音,我再用腳踢上去在重要部位補了兩腳,車子發出尖銳的剎車聲,我對著那回頭看過來的司機說:「或許老爺子對於他兒子的兄弟想爬上他的床沒什麼別的想法,只是不願意我跟陳東搞一塊?」

  洪成鵬面色鐵青,下了車把門打開,扯著流著血的鄧晨晨,「他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麼樣?我確實想爬上他的床……媽的,但老子沒膽。」鄧晨晨推開他,擦了下流著血的頭,笑得難看,「你管這麼多,別中了這東西的圈套。」

  洪成鵬震驚,罵了句媽的,回了駕駛室,我下了車,對著馬路揮出租車。

  鄧晨晨要跟出來,滿頭鮮血剛滴落了幾點到了地上,洪成鵬就在罵:「媽的,找死,我送你去醫院。」

  他伸出手,豎了中指,「操,張健,老子饒不了你。」車子雷厲風行地倒了車開走了。

  我笑出聲,跟我玩暴力?媽的,老子會玩這個的時候你們還在玩泥巴……

  陳東那破公司的順利得益於他的背景,陳老爺子的那些徒子徒孫遍布了各地,身居要職的人也不少,他利用了那些關系才得以在小公司成立才兩年就簽到了大單。

  而很顯然,陳老爺子以前是樂觀其成,不過,不乖的兒子不聽話了,嚴父自然會給些教訓,一聲令下,陳東又得吃不少苦頭。

  如果哪天和我的關系真被捅穿了,那麼大歲數的陳老爺子肯定會滅了我……首當其沖的是陳東自己。

  我很期待那天的到來,而很顯然,陳東並不想,他收攏了吳將,但他救過吳將一命,吳將自然會幫他。而現在,洪成鵬跟鄧晨晨是未知數……往日的兄弟這時並不會幫他誤入我的岐途,不僅我是男的,更因為我不是他們眼中所謂的什麼好東西……

  「你打破鄧晨晨的頭?」陳東在課堂下拉了我出來,扯到樹林處氣急敗壞地低吼,「你他媽的是不是不知道手腳輕重?」

  我扯回手,看他:「還有什麼要說的?」

  他喘著粗氣,額上發著虛汗,黑色眼眶,可一點也看不出他年輕得意的樣子。

  「你他媽的想把我逼死?」他低喊著,掐著我的脖子,黑色的墨瞳裡有著委屈。

  我揚眉,「難道洪成鵬沒告訴你,鄧晨晨對你有意思?」

  「啊……」陳東瞪眼。

  我笑,抱著他,「可憐的人……試試色誘,鄧晨晨會對你百依百順。」

  陳東還是瞪眼,一手不知覺地搭上了我的腰,放在我脖子上的手松了下來,他回過神,用眼神向我確認。

  「你自己想想有什麼不對勁的……」我摸著他的臉,真俊,難怪這麼多人看上他。

  想了半會,陳東粗魯地「靠」了一下,隨即說道,「不管那麼多,他是我兄弟,你至於下那麼死手嗎?」

  「你我都敢下死手,何況別的人。」我雲淡風輕地說了那麼兩句,吻上那兩片有點干燥的唇,用自己的唾液潤濕了他的唇,問他:「他有沒有這麼吻過你?」

  他傻眼,「媽的,你以為誰都是你。」他粗暴地吼出口,隨即拉我過一把全抱住,壓上了我的嘴。

  我不動,他急紅了眼,咬我,我躲過,他追過來,小聲又煩燥地說:「再吻吻我。」

  陳東又暴躁了起來,表現為間或的咳嗽,嘴角起泡,我一出現在他公司,他就瞪眼,不敢趕,又看著那一票兄弟跟我大眼瞪小眼很不好過。

  這段時間他不來找我,我為了看他的好戲,特意奉獻了自己出現在他面前,看著他急得怒火中燒卻不敢吭聲的樣子心裡就會覺得舒坦。

  惹急了他,把我扯進廁所,罵:「你折騰我,我叫你折騰我……」手揚起來要打我,舉到半空又洩氣地放了下來,來回踱著腳,「招我,你又招我。」

  我有時故意瞄著他的褲襠,他大半個月的沒解決加上火氣又大,不到一分鐘就會支出帳篷,公司裡他那麼多不喜歡我的哥們看著他不敢放肆,往往這個時候眼都能冒著煙,盯著我都像能活吃了我。

  這樣我出現過兩次後,我一出現在他公司門口,助理小妹就紅著臉攔著我,「陳……陳東不在……」

  我勾眼看她,輕笑一聲,她臉更紅,我走近她,在她耳邊說:「那他去哪了?」

  陳東的大吼聲出現,「張健,你他媽的滾進來。」

  那火暴的噪子震得天花板都在抖,我仰天閉著眼止住笑,對助理小妹輕聲說了句:「謝謝。」

  剛進他那大空間,就見他似風一樣沖到我面前,拉著我往廁所的方向走,「媽的,媽的……」他一路都在咒罵。

  廁所門「砰」的被大力關上,他低吼:「他媽的,男人你也招,女人你也敢招了,氣死我你就開心了……」

  我看他嘴邊的大泡,用手截了截,「痛不?」

  他被我打斷,更怒,一嘴咬了過來。

  我隨他咬,手放上他的褲襠,才搓揉了兩下手心就被頂住了。

  我面無表情地宣布自己的發現:「火氣確實挺大的。」

  他的舌頭火燎火燒地住我口裡鑽,蹭著嘴皮痛得厲害了也不松口,勾著舌頭要把我的舌頭也給吞下去,跟餓瘋了的狼崽子一樣。

  他啃著啃著往下面啃,我仰起脖子方便他吻我的喉結,順便想想他也有個把月沒做了,熱血青年的確實熬不住……再不洩洩怕要見著素的都想吃了……

  他擼起我的T恤啃著那一點,我干脆把衣服脫了,抱住他的頭,他含糊地「嗯」了一聲,吸吮得更用力,一只手扯下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褲襠處。

  我翻翻白眼,把手伸進他的褲子裡,摸上他那已經濕熱得壯挺的粗大。

  他抖了一下,抬起頭紅著眼,「我想要,張健。」

  「靠……」我推開他,他不依,我干脆用雙手解他的褲子,命令:「靠在門上。」

  他紅著眼看著我的舉動,我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這才轉了個身,自己靠在了門上讓我靠在他身上,手還是沒松開我的腰。

  我把他的襯衫解開,從胸膛吻了下去,他的手這才松開了一點,我順著軌跡吻到他的腹部,再吻到黑色森林,毫不猶豫吞下那已經挺立起來的前端……

  「啊……」他的手抓緊了我的頭發,讓我頭皮一陣發麻。

  我抬起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而口裡那東西這時……竟又大了一點,靠,而他也不知死活地呻吟出聲,把那根東西往我喉嚨裡塞……引得我差點窒息。

  「張健……」他的喉結一陣上下滾動,媽的,弄得我情緒也有點燥熱了起來。

  利劍76

  「張健,我要。」他的鼻息濃裂,半仰起的臉性感得不可思議。

  含入深喉,引來他暢快的呻吟,他的上半身跟下半身,我沒打算真放在誰的手裡,他的第一次性經驗是我,不管他有過別的什麼人,快感只有從我這裡得到。

  卑鄙吧,或許吧,我要吞噬的我不會松口。

  餓極的怪物,不會放開他的獵物。

  他終於從我口裡洩出,我扶著他的腰慢慢站了起來,當著他的面,慢慢把口裡濃腥的液體吞下,他喘著粗氣看我,下一刻,他的嘴咬了我的脖子,恨恨地說:「我咬死你。」

  赤裸的胸貼上他的,我不滿他的襯衫隔在我們之間,把他的衣服脫了,緊緊地抱著他……他的手臂比我更用力,死死地抱著,肌膚相觸才能不讓身體空無。

  「張健,張健,我的寶貝。」他的嘴在我耳邊散發著熱氣胡言亂語。

  我細細地吻著他的脖子和肩臂,對於我,我想他更容易接受我的纏綿,只要一點點就可以讓他方寸大失兵敗如山倒……

  他慢慢緩過氣來,額間的汗水流下,我推開他一點,淡淡地問:「好了點沒?」

  他閉閉眼,摸著我的臉,不說話,像在回味,那汗濕的頭發貼在額頭上,我鬼使神差竟把吻印了上去,還細細地輕吻了幾下……

  他睜開眼看我,眼裡一片汪洋,黑瞳深沉得像能把我溺斃。

  推開門出去時,他辦公室裡的每個人都在看我,我在鏡子打量過自己,紅腫的嘴,還有脖子處掩飾不住的呈紅色的淤血,我想他們非常明白我剛才干嘛去了。

  無視於各種眼神,我信步走了出去,走進電梯,望進去,陳東正笑著對他的團隊聳了聳肩,隨便坐下拿過東西坐下跟人說話,態度一氣呵成無半分尷尬。

  電梯門關上,他的臉消失,我竟然覺得有一點空虛。

  那天晚上,完全無睡意,半夜翻開冰箱及酒櫃,找不到半瓶酒,出去找酒吧。

  喝酒時旁邊上來一個人,是跟我了半年的張達信,人如其名,不多嘴只辦事挺讓人相信的一人。

  很容易明白陳東為什麼讓他來跟我。

  他坐來過來,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

  「喝一杯?」我看了眼他。

  他點頭。

  我示意服務生拿了個杯子過來,幫他倒了一杯。

  這個酒吧很安靜,昏暗燈光,竟然放的是舒緩的鋼琴曲,我有點疲倦,難得柔和地問:「怎麼又派你跟過來了?」

  張達信笑了一下,說:「陳哥不放心你。」

  我輕哼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

  「張健……」他叫了一聲,幫我的酒滿上,說:「可能又要跟你段時間,有打擾的地方說一聲。」

  他第一次跟我見面,也是這樣說來著,陳東眼光向來不錯,派來的這個人不討我的嫌,現在也一樣。

  他不再說話,安靜地在坐在一旁喝著酒。

  我開口問他:「陳東缺錢?」

  「呃?」張信達看了我一眼。

  我拿著酒杯喝了一口,放上桌子……

  他看了空空的酒杯一眼,說,「有點。」

  我舒了口氣,不再多問,只是說:「叫陳東來接我。」喝得有點多,頭有點昏。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拿出了手機。

  「陳哥,是我,對不起……嗯,是張健……」

  「沒有,他沒事……」

  「沒,沒,他就是喝多了……」

  「沒有,就是一普通的酒吧,沒,陳哥你聽我說,你別急,他就是喝得有點多,沒什麼事,叫你過來接他……」

  「是,是他說的。」

  「沒錯,是他說的,沒……沒,真沒,就是多喝了幾杯,酒有點烈……」

  等到他掛完電話,無奈地朝我笑了幾下,「陳哥說他馬上過來。」

  我點點頭,把最後的洋酒倒進了杯子裡,拿到手中喝……

  張信達動了動嘴皮子,話最終沒有說出口,不多事的人總是不太容易讓人討厭得起來的。

  利劍77

  陳東過來的時候我確實有點醉,站起來時還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

  我倒在了他身上,他破口大罵:「媽的,你從來就不給我安生一點。」手卻抱得緊緊的,對著旁邊的我看不清的人說:「麻煩出去幫我打輛車。」

  到了車上,他抱著我,低聲抱怨:「你怎麼就從來不給我省事點。」

  我呵呵笑了一下,看著窗外的燈光,醉得有點昏,但也不是非常不清醒,我知道他說的每個字,知道他每個字下面的不甘願以及無可奈何。

  「後……悔了?」我真的有點醉了,問的話我平時都沒怎麼想過。

  「後悔?」他掐住我,「還來得及嗎?」

  他掐得我生疼,我拍了下他的臉,他瞪眼,眼裡的凶狠此刻我竟看得分明,他罵著:「醉鬼。」

  他像在問前面的人,「喝了多少?」

  「二瓶伏特加。」有人在說著,「後來我擋不住,打電話給你後他又喝了一瓶。」

  「媽的,醉不死你……」他又在我耳邊吼了,我躲著聲音,往下滑,他把我兩手揣到懷裡,像揣破布一樣。

  「麻煩你了。」他嘆息了聲,然後說道。

  「沒有……」那個人,可能是張信達的聲音說著。

  「陳東……」我確實醉了,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叫著他的名。

  「在,在……」他敷衍地拍了拍我。

  「陳東……」我再叫著,不為別的,就想叫著那兩個字。

  叫了幾聲,他不耐煩了,咬了我臉一口,「在,在這裡,醉鬼……」

  「陳東……」我還是想叫,他惱怒,我高興。

  「你想逼瘋老子。」他罵,把我完全拽到腿上,「祖宗,你安生點。」

  我有些累了,腦袋太眩暈了,於是就安生了點,抱著他的腰,鬼使神差的不想撒手。

  在一波一波的燈光中,我閉著眼睛還是感覺到了光線,然後,他摸著我的臉,像在嘟囔,「也就喝醉了可愛點。」

  他把我抱得更緊了,我甚至能聞到他鼻間的氣息在我的鼻子處,我聽到他的嘴巴在動著,說:「如果你這輩子都這麼可愛,我一輩子都對你好……」

  我想笑,想問,如果我不可愛,你是不是不對我好了?可惜我醉得手都懶得動一下,何況是嘴。

  下了車,我不再感覺到光線,眼沒睜開,但眼底一片黑沉黑沈,他抱著我,身上的氣息暖洋洋的,我想這麼醉死過去算了,可能會好好睡一覺也說不定,可他媽的,我舍不得,連睜眼都舍不得睜開一點點,就算此時我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我怕一睜眼,此時的他沒了,那一點我想把握住的暖和也沒了。

  他走過一段很短的距離,我記得我租的地方有條小巷,路不長,但車子過不去,巷子裡有別人家的牽牛花爬出了牆外,有時候半夜會有花香,我記得有時候半夜睡不著,出來在街上游蕩,回頭看著那半萎靡著的牽牛花,扯上一朵丟到地上,再走回去,天就已經有點微微亮了……他就這麼抱著我,腳步很穩定,氣息太溫暖,我那刻在想,年少時候愛上他,除了臉皮,其他的因素也不少,憎恨,還有那無法掩飾的愛慕,天,那一刻,我想哭,想及以前他和自己,以及現在的他和自己,真像一場悲劇,一切都讓我搞砸了,我不是個善渣,連帶的也把他毀了,可我一點悔意都沒有。

  我是個混蛋,怪物,我再次確認自己,於是,眼裡酸澀,液體在眼裡泛濫,有幾滴擋不住,自己偷偷地流了出去。

  「你哭了……」他在我上面說著,我竟然聽得出他的迷惑不解。

  他沒再走路,像在一個房子的門前坐下,粗糙的手摸上我的臉……我在想,出身就被很多人期待妒羨的他,什麼時候竟有了這麼一只手?他本該有雙潤滑的雙手,極具男人味,但也不粗糙,但現在卻不是那樣子,我記得那天我去他辦公室找他,他在一個車上跟工人卸著飲料,回頭跟他的員工說,「我幫你們卸著喝的,要吃什麼的要干什麼的你們盡管吃去干去,粗活使喚我,我比你們有力氣,我以前可是校籃隊的,一人頂一打人用……」

  他很努力應該,剛創業那會,張達信說,他半夜去公司加班,到了早上就自己打掃辦公室,就為了省清潔費。那是有一次,我進了一個五星級酒店,只因為我想喝那裡的清粥,打了幾百塊的車到了那家酒店,然後在我喊他過來一塊吃之後,他喝了半口對我說。

  可他媽的……每次我去奢移場所,他從來沒眨過眼。

  「別哭。」他抱著我,喃喃地說:「今天晚上有星星,挺難得的……」

  「真好,你醉了。」

  「張健,我愛你。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我不讓你受苦了,你開心點好不好?」

  我的眼角的淚水掩去,臉動了一下,埋在了他的胸前。

  然後,可能覺得我沒動靜了,他又嘮叨,「醉了真可愛,真好……」

  他抱著我,嚕嗦:「平時你從不跟我好好說話,我說一句,你就堵一句,我半句沒出口就被你氣得要死……」

  「現在好了,」他竟笑了一聲,氣息鑽進了我的耳朵,「以後一定要灌你酒,免得你老不聽我說話……」

  「日子挺難的,真的,張健,你要什麼我都想給的,年輕的時候不太懂,後來我知道我離不開你,就知道自己必須堅強,要把什麼都扛起來,可這時間太短了,一切都讓我喘不過氣,別的事也算了,可你也不對我好了,我很傷心……」他吻著我的臉,「我很傷心的,你以前對我愛理不理,但什麼都隨我,可現在你動不動就不見我,連我抱你睡一個床你都不肯……我想著就想哭,我這麼愛你,你都不愛我了。」

  「我一想到你不愛我,就難受得不行,連老爺子的警告都不聽了,就怕你真離開我,你要是走了,我怎麼辦?你說你死了我會不會悲傷?還能怎麼辦,從小都喜歡你,現在也喜歡,你要是不在了,我到哪找你去?我悲傷個屁,跟著你去了得了……」

  「我很努力的,你別嫌我笨好不好,我會對你好的。張健……張健,你別總是拿著眼橫我,像我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他抱著我,我能聽到他的心跳,一鼓一鼓的。

  「太多的事了……」他嘆息,「抱著你真好,就算是你醉了……」

  他起了身,抱著我,有點踉蹌了,「管那麼多,明天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做什麼我都願意,我們死也要死一塊。」

  他進了往處,放了我到床上,我趴在床上,好半天,他拿了毛巾過來,我半睜開眼,但看不到人的影子,我說著:「頭疼……」

  「喝,喝,喝死你……」他又在罵了。

  「難受。」我抱著他的脖子。

  我看不清他,聽我還是能聽清他的話,他在罵,「妖精。」

  我朦朧地笑了一聲,他的妖精兩字帶著太濃重的情欲了。

  我想脫衣服,但手沒力,只好盡全力挪動著身體。

  「你想干什麼?」他抓住了我。

  「衣服……脫……」我盡量想簡潔地說。

  「脫什麼脫……」他還是在罵我,還在我臉上打了一下,「你以為我不敢抽你?混帳東西……」

  那力道就跟毛撓過身一樣的無足輕重,想來他也不敢打,把我打傻了他怎麼辦……想到這我笑了起來,明知只看得清他三頭九頭的臉,也把眼睜得老大,咬著舌頭喊:「脫……衣服……」

  他的眼睛,黑得發光的眼,黑得有時能把我吸進去讓我惶恐得不知所然的眼呆了一下,然後他又罵了,「媽的,要不是知道你喝醉了,肯定是你在耍我……」

  「熱……」我不耐煩,體內的酒精燒得我渾身火熱。

  「蹭什麼蹭,妖精……」他罵著,卻還是把我的上衣給脫了。

  他脫了褲子我蹭褲子……

  「別喝醉了給我裝傻……」他在我頭頂破口大罵,「再脫老子強奸你……」

  強奸就強奸唄……誰怕誰……我還是依舊蹭著想把身上裹著的那點東西給脫了。

  「張健……」他喊著我,聲音很壓仰,沉得我耳朵都在打鼓,「別脫了,我管不住了……」

  誰管他管不管得住……我依舊蹭著,想把褲襠那點束縛給掙脫掉。

  「祖宗,祖宗,成了,我幫你脫……別動了……」

  最後的束縛脫掉,沒力氣說話,全世界都在昏眩我也無所謂了,我攤著雙腿用最舒服的方式躺著,天,太難受了,喝得多了,下次,一定要喝醉死過去,不要這麼九分醉得自己連昏睡都要克制。

  「張健,我不行了……」我剛好受一點,他比我更滾燙的身體趴在了我身上。

  他把我翻過身,說:「我會輕點,你忍著點。」

  他的舌頭,從背,到腰,再到那處,一直在舔著,酒精的眩昏,還有那舌尖的煽情,我咬著牙忍著酒精在腦袋的翻滾難受地在枕頭裡皺著眉。

  等他插進去,冰冷的身體竟然溫暖了起來,

  他動著動著,炙勢得能把人焚燒的吻落在了我的身上,到了最後,他洩了出來,體內滾燙,卻有冰冷的液體打在了我的背上,他說:「張健,你能不能愛我一點?一點點好不好,我不要要多了,你多看我一眼,多抱我一會就好……」

  我沒力氣了……連意識都快沒有了,最後想,我愛你,可是,我怎麼可能愛你?

  我的奶奶,爸爸,他們都沒了。

  我要怎麼愛啊,怎麼愛都是蒼白的。

  饒過了你,我怎麼去饒恕我自己?就算饒恕了你,我墮入地獄,奶奶,父親還在悲傷怎麼辦?奶奶喪子的痛,父親臨死之前要看我步入前途的容忍,這一切讓我拿什麼跟他們交待?人死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們都已經來不及了。

  陳東,我所忍受的,你懂嗎?

  如果不懂就不懂吧,我用自己來懲罰你,報復我所能我報復的,這只是我僅剩的了。

  就算你哭了……你也悲傷了,可往事,怎可追得回。

  不是你的錯,卻是我們的錯,我誰都沒法原諒,你,以及我自己。

  我哭出了聲,他抱著我,細吻不斷,「難受了嗎?張健,我不想這麼急的,對不起,對不起……」

  他說著,我哭著……眼裡酸澀,真是一場孽障,張健,你真是個怪物,把一切搞砸了,沒有什麼辦法,卻只有讓它繼續糟下去……

  他抱著我,說著:「對不起……」

  我沒法睜開眼,只好讓眼淚流出眼眶,是悲傷是掙扎,誰知道,如果眼淚想流就讓它流吧,我太疲倦了……

  如果有一天,陳東,你厭了一切,厭了虛偽卑鄙的張健,看清了他的一切面目你是不是會義無反顧轉身就離開?就像你每次離開我的背影一樣……不是不可能啊……你顧忌的那些……只有把我摧入更深的漩渦,在你不明白的時候我已經明白了一切,你沒辦法什麼都顧全的,就算你想顧全的,最後的犧牲者,你是不是只選擇那個據說厭煩你恨你的張健?

  你走的每次背影,背影之前,深情懵懂,走過頭了,你是不是頭也不會回?

  你的殘忍,我領回過一次已不想再領回第二次。

  別再問我,能不能愛你一點。

  這個問題殘忍得不是我所能負荷。

  我是人不是神。

  別讓你的天真來抹殺我最後強撐著那抹靈魂,我已竭盡全力在抵擋你的魅惑了。

  別再誘惑我,別再誘惑我……別讓我受不住。

  「你別哭……我心都疼了……好不好,相信我,我不打你,不罵你……嗯,你不要罵我,你罵我我就生氣,然後那些話就出來了……我不是想罵你的……可你老惹我生氣,你做混帳事,從再見面後我對你多好都不對我好一點……張健,張健,這些我都不管了,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會讓你不高興了,你喜歡,我受再多的苦我也甘願了,我現在都很努力了,你別放棄好不好?」他吻著吻著我,抱起我,停了兩下才這站定,「你看,我沒力氣,可還是抱著你緊的摔不著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閉著眼,無力睜眼,怎麼去相信?太晚了……

  利劍78

  母親要帶收養的小妹上北京動手術……醫院跟專家已經定好,醫院院長是爺爺的老戰友的兒子,極力保證會用最好的方案來治療小妹的耳朵,我媽在電話裡很欣喜,流著淚跟我說完的事情。

  陳東那邊我停了去騷擾,母親的來京,我並不想讓她知道我還跟陳東有瓜葛,所以,他的不出現正好合了我的意。

  因為母親的來京,我把張信達拖到了陳東面前,甩下了話:「我不會再找別人,不過,再讓他跟著我,我一天一找,你看著辦。」

  第二天,張信達來告了個別,說了幾句話就走了。

  當晚陳東來到我住的地方,看著我在拿著專業課本在看,滿意而去。

  母親一行人浩浩蕩蕩來京,弟弟妹妹因為身體的缺陷並未就學,都是請了家庭老師跟保姆,母親這次上來,帶著三個孩子,還有兩個保姆,因為要呆的時間過長,會有一個來月,在酒店租了包月的套房用來當做住處。

  小妹妹聽不到人說話,見到我的時候吃力地張了張嘴,「格……剛……」她想叫哥哥,沒有成功。

  但我媽站旁邊握著嘴笑著哭,這幾個孩子現在是她的整個寄托,我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抱著她上了車去醫院。

  動手術的是老二,漂亮的小姑娘見到醫生羞澀地笑,頭上扎著漂亮的蝴蝶結,很討人喜歡……老大也是女孩,思想有點遲頓的她有點害怕人群牽著我媽的手不放,半只眼睛的老三會爬我腿上,「哥哥」叫個不停,很好動……

  老二躺床上檢查的時候,他們二個就全躲在我媽身邊,緊張地看著他們的妹妹和姐姐……

  小姑娘的檢查很順利,跟院長見了面,寒暄了幾句,說到了奶奶跟父親,他哀慟了幾句……說剛從北京回去不久,人就沒了,世事真無常。

  我一直都恭順聽著,出了他的辦公室,笑了一下,人都死了,落下的也不過是別人的幾聲感嘆慰問罷了。

  抽了幾根煙,接了母親跟小孩回去……母親帶的人夠,我也就不太擔心,告訴她們有事打我電話,每天我會來酒店一次。

  陳東偶爾幾個電話過來,我都敷衍了過去,不到一星期,他出現在我面前,問我:「你媽來北京了……」

  我正在坐在床頭抽煙看書,聽到「嗯」了一聲,沒抬頭。

  「那……我要不要去看看她?」陳東詢問般說。

  「最好不要。」我把手放到一邊,抬起頭淡淡地說。

  陳東看我,明顯沈穩了不少的臉有點疑惑。

  我沒再說話,只是拿過水杯喝了口水,困倦地閉上眼睛,拿過被單蓋上,打算睡一覺。

  「你媽難得來,我去看看好不好?」他坐到我身邊,問得小心翼翼。

  「我說了不要……」我再次坐起,在他的注視下點上煙,笑了笑。「想知道原因?」

  「因為你叔叔的那事……」他略微遲疑地說。

  我笑,笑得有點惡劣,摸了摸他的臉,「不……」

  我吻了吻他,再退開,「我奶奶跟我爸死了,在離開不到一年後。」我吐了口煙霧,笑著看他:「怎麼樣,滿意了嗎?」

  陳東剎那蒼白了臉,我欠過身,把頭搭到他肩膀上,「我媽見著了你,呵呵,陳東,那可不是什麼有趣的場面。」

  「奶奶跟你爸……」陳東的聲音粗啞得難聽死了,他在悲傷嗎?是不是遲了點?哦,太遲了,真太遲了……

  「是啊,死了呢……」我抱著他,透過他的肩膀看著手中的煙,身體懶洋洋的使不上力,連煙霧的飄浮也是一縷縷的不著道地散著飛,沒什麼事情往正確的路上走,最終不過落了個什麼都不對,陌路殘殺罷了。

  身前的人像被擊了垮,一直挺立的腰彎了下去,他倒在我的身上,由我支撐著他。

  我笑,真有趣,我在他耳邊輕輕說:「陳東,多不好,我媽盡管人不錯,可她也未必還喜歡你啊,她再不知情,也知道陷害我叔的人是你師兄,你都沒看見我叔那慘樣,三十來歲的人,就跟五十多歲的老頭一樣……」

  我扯著他的頭發,讓他的臉正對著我,我對著他笑,「如果再讓她知道,是你這麼個東西把我們家害得家破人亡,我讓你去見她,不是又活活逼死她嗎?你讓我這麼做?就因為我們上了幾次床?」

  我用臉皮磨蹭著他的臉,他的皮膚很細膩,不像青春期過後男孩的那種粗糙,想來對此我也功不可沒,當年他青春年少時的火可全是由我給洩的,

  他哆嗦著嘴,想說話,沒有說出口,到最後只流出了淚,就那麼睜大著眼哭著看著我,我看得無趣,摸了摸他的頭再重力推開,任他倒在床尾,打了個哈欠,把被單重新裹上,倦怠不已,「滾出去,讓我睡會。」

  陳東沒再出現,我樂得輕松,小妹的手術很成功,聽力恢復了一半,雖然還必須借助助聽器才能聽到聲音,不過比起以前已經是奇跡了。

  我媽很快樂,每天為著孩子東奔西跑的也不見得疲倦,我怕她體內的力焰沖得太高,高過了頂就塌了人也就沒了。

  我跟我叔說了這個事,我叔反問:「你爸爸跟奶奶都不在了,你還要她怎麼樣才算好?」他說這樣我們就應該滿意了,她已經在竭盡全力活著了,活像我們都受罪了就可以讓她不受傷了似的,她照顧自己得挺好,不用我們瞎擔心,她這也是做給我們看的,我們不領情難道還要她沒事人一樣地過著日子?

  小姑娘出了院,我送了她們上了飛機回安海,母親在飛機場拉著我的手說,「你看,等到你寒假回來,他們都可以一齊清楚地叫你哥哥了……」

  這次來京,另外兩個弟弟妹妹也受了檢查,得到不少的治愈建議,我媽很是興奮,我在旁邊含糊的陪著笑,直到進了安檢處,那一群老老少少對我猛揮著手,一個一個像衣綿快要歸鄉似的高興難捺,讓一干人等受到眾人測目。

  出了出口的玻璃門時,見到了陳東,他就站在那裡抽著煙,滿臉陰霾,西裝套在身上顯得成熟,身體修長歸修長,臉蛋英俊歸英俊,但那一股子氣息跟以前的人可有天壤之別,好比晴天與陰天,缺的不只是那一點點的光亮,就像他此時背後有一點微薄的陽光,也沖不淡他身上的黑暗。

  我伸手剛要打開停在旁邊出租車的門,他拉了下我的手,頭偏了一下,嘶啞地說:「那邊有車。」

  我坐進了他開來的車,他頹廢得不成樣子,我也懶得多問,打最後的電話給我媽道別,說了幾句掛斷,陳東繞過機場的高速彎道下到了下面公路的車流裡,眼一直都沒眨過。

  我漫不經心一回頭,只看到他冷硬的側臉,還有冰冷的嘴角,聳了下肩,拿出煙點上。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我的手,又重新把視線看向了前方。

  「買車了?」我懶懶地問道,這車看著挺新,性能也不錯,顏色也挺好,估計是新買的。

  「嗯。」他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我也沒什麼話好跟他說的,閉上眼睛打算睡會。

  「張健……」聽到了他在叫我。

  「嗯。」我淡淡地應了聲,懶得再睜眼。

  「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我?」他淡淡地問著。

  「原不原諒又如何?」我也淡淡地回應著他。

  「會不會?」他固執再問。

  「當然不會。」不想再跟他拐彎抹角,我說出正確答案,然後欺近他的身體,在他下巴落下輕吻:「更不會讓你離開我。」

  順著他的性感的下巴吻向他的頸項,嘆息著,「你得陪我一起沈淪……」

  「就算你不愛我?」他依舊平緩的開著車,問的語氣很平淡。

  我哼笑了一聲,躺回座椅,問他:「陳東,你叫我拿什麼來愛你?」

  車子飛快地往前駛去,公路前方或許曲折,或許平蕩,但前面都一直有路;可我與他之前,從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半月後,陳東胃出血,據說是忙的,再次光榮入院。

  得到消息的那晚,正好有個地方放煙花,我眯著眼睛看了半會,笑出了聲,這不,當是慶賀吧。

  我提著外賣的雞湯,懶洋洋地去探病,再次遭遇鄧晨晨跟洪成鵬的惡毒堵擊,我想著這正好是醫院就在病房門前跟他們打了一架,不過只打到半途就被聞訊而來的保安跟醫生勸了開。

  陳東就冷冰冰地站在門前看著我們打,勸開了就對鄧晨晨說:「你們想怎麼跟我父親說就怎麼說,別為難他……」他彎著腰,很蹣跚到回到了床上。

  鄧晨晨掙開了保安的手,跟進了門,「老大,我沒有那個意思。」

  現在表忠心?晚嘍,沒看見陳東那心如死灰的樣子?他現在就算被他父親給打死了也會覺得是解脫吧?

  洪成鵬也憤憤地掙開一個拉住他的醫生的手,跟著進去,走到半路看了看我,對著陳東說,「老大,他欠抽,你別管……」

  陳東撫著胃,冷著臉說道:「你他媽的都把我說的話當成放屁了……別叫我老大,我沒這個格。」

  洪成鵬要說話,對上陳東的視線,低頭罵了句「媽的」,走出了房間。

  鄧晨晨再欲說話,陳東揉著頭,「別說了,別說了,出去出去,讓我靜靜。」

  鄧晨晨退出了門,看到我,又是極度暴戾的眼神。

  我暗笑了下,動了動手臂,剛才被保安拉得太粗魯,手有點疼。

  拿起放在旁邊椅子上的食盒,走進了門,把盒子扔到了桌子上,拉過椅子坐著,剛要點煙,就被走近的護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無奈只好從嘴裡拿下。

  「喝點吧。」看著陳東那半死不活的臉,我淡淡地說了句。

  陳東沒動,躺在那時半著眼,過了會對著門邊被他先前看了一眼之後不敢進來的人扯著破噪子說:「洪成鵬,幫我把公司今天的進度報告拿過來……」說完就一幅費盡了全力的樣子,閉著眼睛像死屍一樣。

  我俯過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嘲笑,「我還沒死,你裝什麼死。」

  他睜開眼看著我,那墨色的眼眸裡看不出情緒,我回視著他,勾了勾嘴角。

  隨即他又轉開視線……這次的護士是個近四十來歲的老女人,看胸牌是護士長,職痊大脾氣也不少,看臉色極度不喜歡我,打下我放在床上的腳,硬繃繃地說:「這裡是醫院……」

  我半眯著眼看了她一眼,她臉一整:「看什麼看,這麼大的人了,不知道要守規矩啊……」她瞪著我手裡還拿著沒放的煙。

  我笑,趴到陳東胸口,守規矩,我從小到大都沒守過,守規矩對我來說可真是奇聞。

  我低頭吻了吻陳東那沾著惡心消毒水味道的胸口前的衣服,「喂,喂,聽清楚了沒,有人叫我守規矩……」

  「別壓住他的胃……」護士長尖叫,把我壓住他胃的手肘給拉開,「你還嫌他不夠難受?」

  我誠實點頭,「不夠。」

  護士長瞪我,問陳東:「他是你什麼人,你怎麼有這麼個朋友?」

  「肖阿姨,對不起,他是我同學,性子就這樣,你別理他……」陳東露出一笑,極致疲憊,但還是誠懇得顯得非常有說服力。

  我在旁聳了聳肩,說真的,我還是挺喜歡他這生不如死的樣子……挺慘敗,也很慘烈,很難得一見。

  「把煙給扔了……」那姓肖的護士長換好藥,臨走前還是凶惡地瞥了我一眼。

  我把煙扔到垃圾筒,目送她離開,走到門邊關門時,聽見她在門邊說著:「來,晨晨,你跟阿姨說說,剛才那器張得頭長有眼頂的人是誰啊?」

  我撇了下嘴,把門關緊了,還好,這次陳東住單人病房了,有長進。

  我坐到床頭,倚著他,拿出煙點上,抽了一口,把煙放他嘴邊,「抽不?」

  他撇過頭,離開了煙嘴。

  我不以為然,繼續抽著,左手搭著他的背摸了下他的頭,再低頭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皺了皺鼻,「挺惡心的,你還要呆多久?」最後那句話我是盯著他眼睛問的。

  「我爸這幾天要上京,他來了我就得出去了。」他淡淡地說。

  我倒抽了口氣,笑,「你爸上來?」

  「嗯。」他的臉瘦得皮得骨,好看是好看,就是顯得過於冷峻了,沒以前的陽光。

  「那麼,他知道我們的事了?」我不在意地問著。

  「差不多吧。」陳東的聲音就像哀莫大於心死那般,把我逗得差點笑出聲。

  我抽了口煙,門被敲響了,我把煙掐了,吻了吻他的額頭,「那麼,恭喜我們了。」

  「那麼,你是做好准備讓你爸打死你了?」我用嘴咬了咬他的唇,澀澀的,苦苦的,沒以前的柔軟有韌度。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他很平淡地說。

  「不,」我很誠實地搖頭,「我還沒死呢,我都沒死,當然要拉著你一起跟我生不如死,要不多可惜啊。」我深深地嘆息著。

  「我爸可能被我氣死……」陳東咳嗽了兩聲,胸膛劇烈地起伏,而此時,門外的敲門聲更大了,「這就是你所希望的?」

  「怎麼會……」我虛偽地一笑,「你爸那麼強大的人,怎麼可能會被氣死?當年沒他幫襯著,我爸怎麼可能會在北京耗了一年多都撬不開門……又怎麼可能這麼早就死了,要我說,你爸比我爸強不知多少倍去了……你這是太看不起他了……」我再用手拍了拍他的胸口,示意他別太謙虛了。

  陳東不說話,就閉著眼,任我說著。

  「再說,你可是獨子,你爸怎麼舍得真打死你……」我嘆了口氣,「我倒是怕我先被你們家老爺子弄死了……」

  陳東的眼皮動了動,我又吻了吻他的眼睛,嘆息,「怎麼辦?陳東,我不可能是你們家老爺子的對手,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就這樣被你父親弄玩完了先死在你前頭?」

  陳東終於睜開眼,那墨黑的眼瞳啊,此時還是顯得漂亮極了,他很平靜地說:「這一切,你都算計好了的,自你來北京,自你跟我同一個學校……」

  我笑,抱著他,咬著他的下巴,「嗯」了一聲。

  陳東灰了臉,難看極了,多麼聰明的人,早就明白了,現在,不過只是更明白罷了。

  門被打了開,拿著鑰匙的護士長大力喝斥:「這是怎麼回事?」

  我無辜地睜了睜眼,站起了身,再在陳東面前的嘴上親了一口,「我不怕死,真的,相信我,我過得不比你好,這樣一想,或許你會好過點。」我溫存地用手整了整他的頭發,再勾嘴一笑,看著他那蒼白帶著青色的臉,終於覺得有一點點難得的開心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陽光挺耀眼的,天氣真好,很適應興風作浪,也很適合波濤駭浪,我轉身走向門前,把護士長看到煙頭歇斯底裡的吼聲拋到腦後。

  利劍79

  陳老爺子進京。

  我被召見。

  進去時,陳東跪在地上,嘴角還含著血,真舍得打,臉上血色全無,一邊蒼白著一邊青腫得老高。

  陳老爺子在書桌上寫著字,手法行雲流水,他是書法界備受敬崇的老前輩,七十多歲的老年人身體健朗,含著煙斗一幅風骨盎然的學者氣質,見我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一個小時的時間過去,我站在門邊也沒動,半閉著眼。

  「坐。」終於,陳東爺子放下了毛筆。

  「謝謝。」我笑笑,房間裡兩把椅子,都在中間跪著的陳東旁邊。

  我選了左邊那邊,離陳東比較近,離書桌也近。

  「張先生,叫你來這趟,是因為我這個孽子,他說他要跟你過一輩子。」他敲了敲煙斗,說道。

  我揚了揚眉,看了眼陳東,他紋絲不動,直挺挺地跪在那,嘴唇發黑,估計跪了不少時間了,膝蓋的血都滲出了褲子沾到了地上。

  「聽說你父親也好抽這口……」陳老爺子看著我把視線轉移到了他手上,淡淡地說,「他現在可好?」

  「他死了。」我看著他,淡然說。

  他抽煙的動作停了一下,閉上了眼,雙手放上了椅子扶手,一敲一敲……手指敲著硬木椅子的聲響一響,陳東的腰挺得更直了。

  「就算我把陳東打死了,你也不會眨下眼吧?」陳老爺子睜開眼,面容一片平靜。

  越是不動聲色的人,越是這世上最可怕的人,這種人往往就是把人玩弄於股掌動彈不得的人,但是,我有什麼好怕的?我什麼都不怕失去。

  「這是您的家事。」

  陳東震了震身體,低下了頭。

  「你可比我們家陳東厲害,從小時候就是。」陳老爺子點了下頭說:「所以,就算他玩弄你你也心甘情願?」他看著陳東。

  陳東緊閉著嘴,一個屁都沒放。

  陳老爺子等了一會,「養兒育女本是父母本性,你這個樣子,被外面的人說我管教不嚴也就罷了,但明顯的被人利用,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陳東咬著嘴,「對不起,爸。」他終於開口。

  「你沒對不起我……」陳老爺子一揮手,「你媽四十多歲才把你生下來,你不拿自己當回事,你不欠我,你就好好想想是不是對得起你媽。」

  陳東嘴邊又流下一絡血,陳老爺子看了看我,說:「倒茶……」

  門口有人應了聲:「是。」

  隨即茶放到了我手邊。

  「請。」陳老爺子伸了伸手作了姿勢。

  「謝謝。」我微欠了下身。

  「你父親死了,節哀順變……」他喝了口茶,神色淡淡。

  節哀順變?是啊,順變,順變……我看著陳老爺子,「勞您費心了,現在家裡一切尚好。」

  陳老爺子點頭,「這就好。」他轉向陳東,「你是跟張先生一起走呢,還是好好呆在家裡?」

  陳東慘然地看著他的父親,「爸……」

  「嗯,出了這個門就別叫我爸了,我沒本事生出你這麼個兒子,自己做決定吧,張先生我也叫來了,跟不跟你走我也尊重你的意見。」

  殺手!出來了……我閉了閉眼,知道這步我穩輸。

  陳東看向我,這是我進來他第一次正視我,他對著我慘笑,就算我知道他的選擇不過在那刻……我還是全然地再次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站起,對著陳老爺子略一彎腰,蹲到陳東面前,用手摸著他那慘不忍睹的臉,笑,「這一次,你終於要舍棄我了,感覺怎麼樣?」

  眼淚從他的眼角如流水一樣往下流,我低首吻了吻他的額角:「我真高興看到你這樣子。」

  我站起,朝陳老爺子微笑,「那我先走了,打擾之處,還請諒解。」

  往門邊走去,我知道這次,看似輸了,但誰又能真正說我輸了呢?連陳老爺子也不能吧……

  後面傳來哀嚎聲……巨大悲愴的嚎叫聲讓前面幫我帶路的人頓住了腳步,我走過他,往大門走去。

  「啊……」那聲音直到我走出門,然後門被關上才隔絕於耳。

  可憐的陳東,他愛的人不要他,終身都要被關在他父母的大籠子裡。

  我淡淡地笑了……我給了陳老爺子一個殘破的同性戀兒子,這算是不是我對他一點點的報復?聊勝於無,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

  我抽出煙點上,對著太陽眯起了眼……六月的北京啊,陽光也很刺人啊。

  當晚吳將來跟我打了一架,「你不是個東西。」他狠狠地罵,「你明知道……明知道……」

  我把嘴角的血拭去:「明知道什麼?」

  我嘲笑,「明知道他愛我?哦……我可沒看清他有多愛我……」我坐起來靠著沙發,拿出煙點上,「他有本事自個兒跟我出來啊,難道還要我求他不成。」

  「你……」吳將氣得夠嗆,腿也被我打斷了,坐在那裡動彈不得。

  「這個結局不是你們一開始想要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笑笑,「時間久了點,娶妻生子,該干嘛就干嘛……」

  「你明知道陳東不會。」吳將死皺著眉。

  「哦,那真可惜了……」我遺憾地說道,「我也舍不得他忘了我。」

  「你真殘忍。」吳將的臉莫名變得蒼白。

  「也許。」我笑,掐熄了煙,拿起電話打了急救電話。

  學校放假了,我回去安海,病了一場,不敢讓我媽知道,讓我叔撒謊,說是出了公差。

  養了一個月,那段時間吃什麼吐什麼,醫生建議我看精神科,被我叔揍了一頓,那醫生看我叔侄倆像看瘋子,罵了聲就沒再提了。

  我叔給我煙,倆個人抽了半會,病房弄得像個戰區一樣煙霧繚繞,我叔說:「實在不行……就去看吧,找個心理醫生談談。」

  「談什麼?」我看著我叔,他沒比我好多少,一夜白頭的人,他要是比我精神情況好半點也算是老天開眼,那醫生說得沒錯,我們叔侄倆,都不正常。

  「最後的峻工怎麼樣了?」把話題轉到正事。

  「順利。」我叔掐熄了煙,「明年就可以把錢全收回來……付敏她爸要升省委了……」

  「升到上面還要多久?」我問著。

  「最快也要三年五載的。」我叔電話響了,說完接電話去了。

  接完回來,「吃不下也吃,把東西塞進去了就行,別吐……」他輕描淡寫地說,「久了習慣了就好……」

  「知道了。」

  「那我先走。」

  「成。」

  「你趕緊點好,你媽要你回去。」

  我點頭,應了聲好。

  安海的天空很藍,從醫院的玻璃看出去,很漂亮,藍得太耀眼,還好沒陽光,要不,我也不敢把眼睛抬起,怕刺傷眼。

  陳東暑假據說跟了隊去登山,從高山失足滾下,丟了大半條命……休學一年,到了我大四時,才聽說他回到學校。

  然後緊接著是聽說他要出國,據說他的論文跟實踐經驗讓無數學校爭取他過去,我那時正回學校寫著畢業論文,他來找我。

  打開門的那刻,我看著他有點陌生,他的臉更冷峻了,找不到以前一點陽光氣息。

  他坐在我對面,狠抽著煙,說:「我要你跟我出去,你去不去?」

  我懶懶地躺在沙發裡,看著他,揚著眉。

  「我忘不了你。」他的臉一片平靜,眼色寂寥,「他們說得對,我不是個男人。」

  我湊過去,吻他的嘴角,冰冷一片,我的也是,誰也暖不暖誰了如今……

  他坐著不動,也不回應我,只是說:「去不去?」

  「你爸呢?你媽呢?」我嘲諷地問。

  「你從不給我時間,從不給我機會……」他自言自語,「什麼都不給我,一點希望也不給的,我不該來找你的……我求你你也不會給的……我怎麼愛你都是錯的……」

  我看著他,心竟然狠狠地疼痛了起來……我吻上他說話嘴,探出舌頭,勾引著他。

  他狠狠地回應……脫掉衣服,全身脫了干淨,沒有潤滑他鑽進了我的身體,鮮血流出,他咬著我的下巴,順著喉嚨到肩頸處一口死命地咬了下去,「我是個沒用的人,我死都忘不了你,不許你先拋棄我……」

  我疼得眼淚流了出來,咬著牙想笑……最終只能閉上眼,抱著他的背沈淪。

  沾滿鮮血的床單被換下,上了藥,我無法動彈。

  他背對著我收拾著東西,背上傷痕累累……據說他滾下去時被樹擋住了……是不是該慶幸他命大沒死?

  「陳東。」我叫著他。

  他回過身。

  我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地對他說:「我沒死,你不許先死。」

  他點點頭,回過頭,盯著地板一聲不響。

  「你躺到我身邊來。」

  他頓了一下,躺了過來。

  我轉過頭,「你愛我?」

  他回看過來,把頭埋在我的脖子處,「我愛你。」

  「我不跟你去。」我說著,「你家老爺子會找我要人的,我可給不起他要的人……」

  「沒有辦法了?」他看著天花板,疲倦地閉上眼,「哪裡才有我的出路呢?」

  「呵呵……」我冷笑。

  「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他嘆惜著,「我明知道也放不了手啊。」

  「你呢?」他突然看向我,「你愛不愛我?」

  我冷著眼看著他。

  他的眼睛突然變得熾熱,「就算不是愛,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我突然意識到危險,這東西,給點陽光就會很燦爛,眯著眼睛搖頭。

  墨黑眼晴裡的光褪去了熱度,「那以前呢?就是我們小時候有沒有?」

  我搖頭。

  「你有的。」眼睛裡的光終於全部黯淡下去了,「你只是不肯承認,你不想讓我好過一點點的……你最喜歡看我痛苦了。」他一把抱住我,弄疼了我的腰,我死瞪了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從不會我讓我好過的,」他沮喪,「我不想被一切打敗,可你從不給我一點希望,一丁點點也不給……」他伸出手,用指甲捏出了一點點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方。

  我啞然……沒法理解這東西……剛才都心如死灰,現在又計較這來了……他到底想搞什麼鬼?

  「爸爸也好,媽媽也好,我都有把握讓他們接受的……」他咬著我的脖子,「但我知道你不會給我機會的,你恨我,也恨他們……也恨師兄……你會用盡一切辦法讓我們不好過的……你是個壞蛋,從小到大都是,邪惡得要命,偏偏我逃不開,咬死你,你就不禍害人了……」

  被他咬得我生痛,此時更是痛上加痛,我罵:「媽的,滾開你的狗嘴。」

  「小氣……」他舔了舔傷口,竟然用賴皮的口氣說:「走吧,走吧……跟我走,我會對你好的。」

  媽的,這東西怎麼變成這樣子?他媽的不是他恨我跟我恨他一樣嗎?我當時氣得一口氣過不來……沒法冷靜,「陳東,從老子床上滾下去。」

  「不滾。」他說,「你看看,你剛才後面都出血了也沒罵我,你是愛我的,每次做愛你都舍不得我離開你……」他恬不知恥地說著。

  我深吸了口氣,把氣給壓下,「陳東,別讓我找陳老爺子抓你回去。」

  他僵住,後來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我現在才明白,難受了一年多,差點就死掉……」

  「你怎麼不去死?」我咬著牙。

  「你說的,不許我死在你前頭。」他理直氣壯。

  我怒極反笑,「不用了,你現在可以去死了。」

  陳東怒瞪……然後又跟狗一樣的蹭我,「張健,張健,我們這是不是叫做打情罵俏?」

  我剎那無力,閉上眼睛,不想理這瘋狗。

  我不可能出國,也不想出國,更不可能跟他一起出國。

  他卻偷我的身份證……被我當場抓獲……他叼著煙,披了件襯衫,翻得屋子劈裡啪啦作響,我的錢包,挎包被扔到了地上,抽屜也全打了開,然後這廝看著我睜開了眼,摸了把頭發問:「你身份證呢?」

  我看他,他回看著我,然後聳了聳肩,回頭又在找。

  我拿起電話,他漫不經心地道:「打什麼打,我家電話早換了,就算你問也問不出……」

  我接號碼,他回過頭。「哦」了一聲,「我忘了告訴你,吳將他們……」他皺眉,「他們站我們這一邊。」

  他聳聳肩,無可奈何的樣子,回頭把我衣櫃都打了開,抽屜一個個被拉開查看……

  我深吸了口氣,從床上走了下去。

  「不疼了?」他偏過頭看我。

  我把手機砸到他腦上,被擋住,他抓著看了看,「最新款,挺貴的,果然是少爺。」

  我去了書房,沒出我的意外,書房像被拆了一樣,連書架子都被移了位置。

  「張健,你身份證到底放哪?怎麼這麼難找?」他又在我背後說。

  我竭力制止體內的怒氣,讓自己冷靜:「你想干什麼?」

  「找身份證……」他拿下煙摸了下耳朵,嘴角還笑了笑。

  我瞪他。

  「辦護照……快點給我,別讓我作假的。」他不耐煩地看我,然後他叫著:「喂,喂,那可是大家伙……古董啊,青花瓷,好幾千塊,別砸……」

  我把花瓶狠命地砸了過去,他到處逃竄……花瓶撞上了門,發出碎片聲。

  「錢啊……」陳東痛心疾首看著那堆破爛。

  額角滴下了汗,我知道我閃了腰,疼痛難當,假裝平靜,「滾,陳東,再不走我他媽的滅了你。」

  他頓了一下,看著我的腰部下方,皺了皺鼻子,笑:「怎麼滅?」他褲襠裡的那根微微抬了起來,抵住了薄薄的內褲。

  「別挑逗我。」他一本正經,很嚴肅:「真的,張健,這一年多來我沒做過愛,自慰都很少……」

  我想揉揉頭疼難擋的額角,但我知道……再讓這潑皮扯賴下去會沒完沒了。

  「陳東,這樣是不行的。」我對著他淡淡地說,「再怎麼樣我們也不可能,我們之間擺著好幾條人命,已經單純不起來了。」

  陳東頓住,把煙扔到地上,踩著,「那就別單純……」

  他自嘲地笑笑,「我也沒想過單純……我只是想陪著你,無論你恨我也好愛我也好,我想有我讓賤踏,你會好過點……」

  他背過身,走開了。

  可是,不……陳東,你的話語很甜蜜,感情也許也是真的……如果我不那個卑鄙無恥的張健,我或許會感動,可誰說你沒痴心妄想?你想讓我忘了一切,遠離是非中心……這樣既成全了你的愛也成全了以往的一切,我不追究了,也就原諒了。

  可是,我原諒了過往,誰來原諒我?

  事情發生了,想放開,哪有這麼容易?

  不管你有多愛我,一切都太遲了,再說了,你的愛哪有那麼簡單?

  我終於耐不住疼痛,滑下了地,躺在了冰涼的地板上,誰來原諒我?誰來原諒我的家人?如果真有地獄,我早在其中了,已經得不到救贖。

  我對你殘忍,可你什麼時候對我仁慈過?哪一次……不是你傷了我,然後我才傷你?你要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我所要的,沒人給,全是自己爭取……連你的愛也是是費盡心機得來的,我所付出的,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想?

  我喘了口氣,望著天花板,就算到現在,他的愛也是帶著目的來的……誰比誰更陰險,陳東,你不遜色於我,只不過,我比你更難纏。

  「張健……」他衣著整齊的跑了過來,「你怎麼了?」

  我閉上眼,不想再看他,累得慌。

  「你可好……」他悶著聲,「以前是斜眼看我,現在是看都不看了,我怎麼會對這麼個怪東西喜歡得不得了……你說你有什麼好,不就臉蛋好看點,偏偏我犯賤……犯賤還討不了好……」他抱起了我,還在抱怨,「瘦得跟人干一樣,被人看了還以為我奸屍……」

  「陳東。」我睜開眼。

  「嗯?」

  「能不能閉嘴讓我安靜。」我說著。

  「給我身份證,我就閉嘴。」他一笑,刺眼極了。

  那些年,是什麼光景?

  回憶以前,小時候……一片一片的陽光很美,課堂裡睜開昏睡的眼,透過窗子,一大片的樹林在昏黃的陽光的照耀下,那是美不勝收的圖畫……你收起了眼,卻在往後一輩子的時光裡,一旦想起美好,你只會想到這在當時完全來不及收不攏的景象裡?

  他……是我最痛恨的存在……但也是關於美好的念想,那麼多年的糾纏……我無法對自己說謊真的能沒有他。

  對於與他之間的一切,已不是無非愛恨四字可以闡述,不知是命運安排了我們,還是,我們玩弄了命運。

  利劍80

  陳東就像曇花一樣,現一現,不出現了。

  我交完論文時,學校謠傳他已奔赴美利堅。

  還來不及多想,他就出現在我門前,抵著門板死都要進來。

  「身份證。」他打著哈欠,倒在了我的床上,蜷縮著身體,手摸索著抱到我的枕頭,身體又舒展開來,踢掉鞋子,利落地鑽到被子裡,回過頭還喊了一聲:「給我身份證。」

  下一刻,他躺到了床上,頭枕著枕頭,像就已經入了睡。

  我坐到床頭,他在叫嚷著,「張健……」沒有醒來,只是頭已經埋到了我的腰部,他的手抱著我,我動了動,他也沒松開。

  要怎麼做?才能讓一切沒發生過……不曾相遇,不曾相識……我最後嘲諷自己,以前想要卻得不到的愛得到了,可現在呢?只能棄之不視了。

  我摸著他的頭發,粗硬,但又有股順滑……我想忘掉以前的傷害……我抱著他,那刻真的想忘掉以前,但發現還是不行。

  我吻著他的臉,抱著他睡,我沒哭的力氣,傷感的力氣也沒了,事到如今,除了承受,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他還是十幾歲的年齡時我們就這樣相偎過。那時候的愛恨與傷害是如此單純。而今卻面目全非。

  半夜他在吼:「張健……」

  我以為他要醒來,看過去,還是深沉的吸呼,他沒有醒來,只是再次抱住我的腰,死都不放。

  我已經不想再懷疑他的愛……如果這都不是愛,我這幾年算計來的時間真還是浪費了。

  他很累……顯而易見的事情,我抱著他睡,當最後的溫存。

  他醒來時,發著牢騷:「半個多月都沒睡,來的時候我都以為就這樣掉坑裡了……」

  那時我正在廚房煮著牛奶,他就抱著我的腰,說:「張健,張健……」跟叫魂一樣。

  「香香的……」他在我的頸項說。

  牛奶溫熱,加了點冰糖,廚房一片溢香……他哼著鼻子,還是不撒手,就跟前輩子是纏騰樹一樣。

  「真好。」他抱著我腰,我端著鍋子走,他拖著走,我沒回應,他得寸進尺,一直都這樣拖著跟著去了客廳。

  「張健,咱們去美國好不好……」他喝了口我的牛奶,還在我耳邊說著話,嘴唇濕潤,讓我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利劍81 完

  我只是一言不發,他呆的時間也不長,大半個小時後就離了開。

  論文全交了上去,我也可以離校,他來的那天恰好是我訂票回安海的那天。

  我把房子交給了人處理,當天晚上拎了行李回安海。

  公司的事這兩年我已是半插手,回去為了底層歷練,去了公司商場的一個百貨公司做管理,時間忙得我沒有多想其它。

  這次我並沒有消失干淨,手機號碼也沒變,那天晚上陳東打電話來我正試察進晚間商場的營業,買了杯咖啡站在靠近停車場的位置就著面包吃。

  「你又跑了?」陳東挺冷靜的。

  我哼了一聲,跑?有必要嗎?

  「你不願意走?」

  笑話,我什麼時候說過願意走了?我懶得理他,但也沒掛斷電話。

  城市的霓虹燈忽隱忽現,他在那邊沉默,我並不覺得難受,冷風吹來,一直以來我都只是在按照自己那條路往下走……途中路到陳東,不能幸免,愛恨交織,沒完沒了的恩怨情仇。但無論怎樣,他成不了我的全部。

  我對他,也無非如此。

  「張健,那是我最後的努力了。」陳東的聲音帶著哭音,「你別總撇下我,一次又一次,我受不了。」

  似乎能看到他狼狽蹲下,握著眼睛,竭盡力氣在說話。

  「……」那一刻,我無法回答他,只好掛斷電話,冷靜地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走近大廈,把垃圾塞進垃圾筒裡,去開管理會議。

  明白殘酷,男孩該長成男人了。

  陳東番外

  我一直都不太願意回憶過去,跟他一樣。

  很多事並不是承受不了,畢竟都走了過來,現在也活得好好的。

  只是回憶太痛,鮮血淋漓,剝皮削骨也不過如此,過去了就讓它過去了,我並不像他,總是不肯饒恕過去,把自己縛在牢繭裡不肯動彈。

  其實我知道,如果要跟他走下去,我只能勇往直前並且在他面前毫無底限的退步。

  好多次都想掙脫掉,他給的桎梏困住了他也困住了我,越掙扎就越困得自己無路可退,而走向他的路又是絕路,可又能如何?我還是走向了他。

  很多人不解,為何我選擇了他……他不動聲色地坐在那,人們都會在他半米處止步,他抬臉動眼那刻間,就會含著濃重的生人勿近的味道,而我,不論是誰,過不了幾分鐘就可以打成一片。

  南轅北轍的兩個人在一起,一直都免不了讓朋友非議。

  當然,他會不屑這些非議,他就是這樣目無中人的人,對他來說,自己做的事情不怕任何人來說,也不怕任何人的厭惡,就算其中包括了我。

  他也從不掩飾他的企圖,他要我愛他,他也會明白表現出,他會傷害我。

  我那百韌不變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神經應該歸功於他,和他這麼些年,我已經完全能把自己調於極強硬的狀態中,好時刻應對他那我往往預料不到突如其來的傷害。

  好了,他的飛機到點了,我要出去接他了,他出差半月,但願這次他有給我禮物,而不是冷冷給我兩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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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劍番外1

那天陳東被他的導師追得滿學校跑,滿臉胳腮胡的馬克思二世在他背後嗷嗷亂叫,「陳,陳,試驗……試驗。」
陳東笑嘻嘻拋了句:「sorry……」開著帥呆了的器張的火紅寶馬往機場沖。
「FUCK……」鬼佬怒極,重重地吐了口唾味,來不及反應就被清潔工抓住,又是一頓爭辯。
當張健坐上他的車就皺了眉,陳東說:「帥吧?前段比賽的獎品,嘿嘿,你男人我是不是出色得一塌糊涂?打敗各國選手,勇奪世界冠軍……」
張健一坐上車就閉著眼睛,直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任他瞎嚷嚷。
「累了?」陳東湊近。
「叭……」一巴掌揮過來,張健不耐煩地說:「閉嘴。」
雖然閃過了耳光,陳東還是忍不住嘀咕,「這都半年不見了,有你這樣的嗎?」
張健這時煩燥地吹了下頭發,頭對著窗子閉著眼睛,他趕緊閉上了嘴,只好腹誹,這脾氣一年比一年更糟糕,怎麼得了。
不像別的留學生那樣,陳東因為賣了幾個軟件,專利權每年賣得好也有好幾十萬,加上別的七七八八的外快錢也不少,干脆在美國置了業,免得他男人因為嫌酒店和學校宿舍不清靜,而租住的房子,得……陳東第一次租的房子的房東很喜歡他,有事沒事就愛送個甜點什麼的,而這祖宗當時臉色就很不好看,所以拼命寫程序,就為了買個像樣的房子,可他呢,住了新家,也沒見他臉色變好一點,那天等著他來美國倆個人第一次入住新房,他就鼻子哼了哼,陳東都不知道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根本沒法想他在想什麼。
「累了?」一到家裡,看見張健躺沙發上,陳東有點狗腿地湊過去捏著肩問。
「嗯。」張健就淡淡地應了句,眼都沒睜開。
捏著捏著陳東就很色情,手都鑽進了襯衫裡,捋拔著胸前的顆粒……
見張健沒反應,惡膽橫生,干脆輕巧地把襯衫揭開,嘴湊了過去。
張健沒有推開他,只是在陳東呼吸漸濃時他的臉給抬起,在他嘴上親了一下像哄小孩子,「我餓了。」
他的眼睛是大小適中的那種,裡面冷淡,冷淡得像清晨的湖面一樣冰冷也清澈,陳東根本沒法拒絕他,看了看自己褲襠處的隆起,苦笑了下,「想吃什麼?」
「隨便。」張健站了起來,開始脫身上的衣服,邊往樓上走去。
陳東知道他是去洗澡,無奈地聳了聳肩,去廚房准備吃的。

當冷水打到頭上時,張健細不可微地嘆了口氣,禁不住陳東的軟磨硬纏,還是來了美國看這廝,盡管踏進機倉那刻他都想把腿收回打道回府。
「張健,別沖冷水……」聲音從樓下傳到了樓上,這是一個適合兩個人居住的公寓,二層樓,為了配合他的喜好,陳東把二樓設置成臥室跟書房,極大的空間,樓梯開在中間,左邊是床,對著一個偌大的陽台,陽台上是草木花滕植物類,一片生機盎然;右邊是書房,兩面牆是書架,二台台式電腦跟兩個筆記本擺在了中間,還有一個吃茶點的小桌子,只坐得了兩個人的小桌子。
張健沒理陳東的叮囑,用冷水洗完澡腦子也清醒了不少,把浴布往腰間一裹,走到電腦桌前,看到有煙盒,拿出來抽了一根。
陳東叮咚叮咚跑了上來,高大的帥氣男人往他頭上一擼,皺眉,「又沖冷水了?」
張健抬手,擋開他的手,一屁股坐到床頭,支著一著腿看著窗外吐雲翻霧。
「別抽了,要吃飯了。」陳東走近,在他臉上親吻了一下。
張健偏過頭,冷冷淡淡地跟他的舌頭糾纏了一翻,當有了溫度就快要翻滾時他抽身,往樓下走去。
陳東看著他瘦削白皙的背,還有那欲墜未墜的浴布,原本無奈的情緒看到那性感的股間時變成了下腹的灼熱感,不由得又吞了吞口水,恨恨地在心裡罵了聲「妖精」。
他跑下樓,一路撿著張健脫下的衣服,放到了洗衣房,張健正打開落地窗,對著一片蒼綠和巨大的藍天白雲遙遙眺望……
去廚房把最後一道湯放上了餐桌,陳東過到窗邊,抱著張健細瘦的腰,「吃飯了。」說著吻落了張健耳邊和頸項。
張健任他抱著,抽完最後一口煙才回頭,坐到了餐桌旁。
他一坐下就翹著腿,整條腿都露了出來,陳東知道他沒穿內褲,張健沐浴和晨起後,就愛什麼都不穿,腰間裹塊布就了事,但知道跟看到不是同一回事,那條修長的腿從根部到腳尖都披露了出來,景象太綺麗,他差點流鼻血。
張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拿過碗自己添了碗湯喝了起來。
陳東燦燦地摸了摸鼻子,自己添了飯吃了起來,中間不由得又吞了吞口水,飯沒嚼幾下就全吞了下去。



PS:真的,沒完結。。汗。。這不。。才開始。。那裡打上完結是因為我想換個方式寫……第三人稱可供發揮的空間太大了,冒險一試。。。。同學們要相信啊。。我不會這麼就了結了他們的。。不過。。我這樣寫你們喜歡不?吱一聲吧





東剛在他身上喘息,張健就推他。
陳東不動,下面的張健明顯不耐煩了起來,掙扎著要起……陳東怕真壓壞了他,只好起身。
張健去浴室沖完澡,陳東一直尾隨,到了床上時,他站在旁邊,過了幾分鍾看著張健閉著眼睛要入睡的樣子,在旁邊坐下,「我睡你旁邊好不好?」
張健冷哼了聲,揮開被子坐了起來,陳東馬上跳起,「我睡沙發。」
他怕張健又是一百零一次的話都不說一句就往樓下走。
那樣的情況他看夠了,無論哪一次他都得認敗。
做完愛,他的情人不跟他睡一個床。
坐到了樓下的沙發上,想著這半年是怎麼求他來的,來了還是以前一樣,想好好抱抱他永遠都只是妄想,陳東有點心煩意躁,推開了門開了車出去。
車上的時候打了方向盤一掌,打得手發麻,最後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往學校的電子室開去。
早上回來時帶著早餐,張健喜歡的桂花粥,開了近一個小時的車去唐人街買的……不過他也知道,這也只會換來他淡淡漠然的兩眼。
陳東把溫著的粥放到碗裡,還有兩碟小菜,端上了樓,張健已經醒來,正坐在陽台的躺椅上喝著咖啡。
把食物放到桌上,陳東在他臉上一吻,「我去洗個澡,你先吃著。」
他也知道,張健決不會問他昨晚去哪了,他從不問他的行蹤,但他握有自己更大的籌碼,他的心在他身上,無論去哪都不會找不著人。
沖完澡出來,陳東把報紙打開,拿過張健的咖啡杯倒了滿杯,喝了一口,看起報紙來。
張健把粥喝完,吃了兩夾菜,懶洋洋地拿過陳東手旁的報紙,挑了幾個感興趣的題目看了幾眼,過了一會又甩到桌了,兩條腿搭到陳東身上,打起瞌睡來。
永遠都不要指望張健會對他有久別重逢的喜悅,陳東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只好按著他的步伐來。
「想去哪玩?」陳東摸了摸他的小腿,有點涼,捂了捂之後說。
「去超市。」張健沉默了一下,閉著眼睛說。
陳東愣了一下,「要買什麼嗎?」他記得在張健來的時候他已經補充了冰箱水果的貯存,因為他們兩個人都不太下廚,他不是沒想過自己做過,但除了白粥之外張健這個挑食的少爺基本不吃他煮的東西,寧肯餓著。所以大都時候他們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帶外賣,為了必要時候張健不餓著他存備了一些水果……總算這少爺不挑剔這個。
張健嫌他多問,踢了他一腳,不再言語。
陳東把另一碗粥給喝了,把剩下的菜也給解決了,張健這才睜開眼,去衣櫃拿衣服穿。
張健體溫偏冷,在家也不多穿,更多時候討厭空調的溫度,所幸身體底子好,不太容易感冒,但也足夠陳東煩惱,生活久了知道他這些劣習後,就怕哪天真會大病一場。
張健對他冷冷淡淡,他那些哥們從來都想不明白他怎麼會對他這麼死心塌地,但陳東只能無奈,像現在,要外出,張健穿好了也會幫他選外出的衣服,還會幫他穿上……有時候他興致來了,知道他要開會或者參加什麼活動的,更會幫他選西裝領帶然後再親手幫他穿上戴上……擁有這麼個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情人,除了無奈陳東想不出更多時候自己的情緒是什麼。


利劍番外3

張健抽著煙不耐煩在廚房裡搗鼓了一陣,又扯過菜譜看了半晌,扔到旁邊,操起刀鍋又是砰砰一陣亂響。
陳東回來時就看到了如此景象,滿臉不耐煩的俊美男子嘴邊叼著煙,眼半吊著看著鍋,隔老遠把菜給扔到鍋裡,看到油不亂濺這才走近拿著鏟子糊弄兩下。
他覺得這東西弄出來能吃嗎?後悔自己沒買胃藥回來。
看張健那冷漠生人勿近的氣息,陳東不敢這時候在老虎眼皮子底下捋須,老實地上了樓去把今天的試驗備份,盡管他想把張健當貓嬌寵。
等到樓下椅子被拖著發出了尖刻的聲音,他往樓下看,見張健把東西已經在餐桌上擺好,腳翹在餐桌上不耐煩地拿著碗拿著湯。
陳東把手頭的活放下,下樓小心翼翼地嘗試了一下,能吃,還挺美味,筷子不由得動得快了。
張健在旁邊冷哼了一聲。
陳東誇獎他:「挺好吃的。」就是賣相不太好看了點。
他幫著張健夾著菜,「你也多吃點。」
張健不理,只是喝完湯之後把紅酒打開,自斟自酌了起來。
陳東被張健的飯菜給撐得滿身滿心都飄飄然的,臉上的笑都沒怎麼停過,看得張健覺得刺眼,最後連哼都懶得哼了。
到最後陳東把最後的菜都給吃光,撐著肚子躺沙發上,感嘆人生在世如此美好不妄來世走一遭。
還沒感嘆完,張健踢了他一腳,冷冷地說:「洗碗。」
陳東爬起,摟住張健的腰,「等會嘛……」
張健對他的撒嬌惡寒,甩了下他的手。
飽暖思淫欲,陳東上下其手,張健本是穿的胸前大開的T恤,光是低頭就可以看得見赤紅的乳頭了……
輕巧的手把拉鏈拉了下,張健冷眼,陳東色膽上來根本管不了這麼多,用嘴咬著他的耳朵,含糊地說:「這半年我就光想著你自慰了幾次……」
張健本來有點微醉,這個時候倒也沒再掙扎,任陳東把他的褲子給褪去。
昨晚只做了一次,因為時差他本來就沒太多力氣,陳東也沒胡攪蠻纏,今個兒再不滿足他,這條狗又不知道會啃誰的骨頭去了。
昨晚被擴充的地方已經恢復了原來的緊窒,陳東一根手指頭都進不去,硬大卻已經急不可耐地抵住那處了……
不想再上樓拿潤滑劑,陳東急躁地把張健翻過身讓他跪在沙發裡,拿過還剩幾口的紅酒瓶含了一口到嘴裡,往後穴送去。
舔弄一陣也只夠兩個指頭進去,張健的腰有點抖,回過頭不耐煩地說,「有完沒完了。」
陳東喘了口氣,拿住自己的硬長慢慢地塞了進去,張健在他身前細不可微的抽了口氣,手緊緊地抓住沙發。
等到完全進去,陳東俯在他背上不斷親吻著他的頸項和背部讓他適合。
「快點。」過了一會,張健扭了扭腰,回頭冷冷地喝道。
陳東得令快速地抽動了起來,抱住張健的腰一穿到底,汗水滴到了張健的背上,張健不可抑制抽搐了起來,後面夾得更緊。
「放松點,張健,張健,寶貝,我快被夾斷了……」陳東抱起張健,讓他坐到自己身上,自己躺到沙發椅背上,扶著張健的腰一陣猛烈穿插,「啊……啊……」
張健咬著嘴,頭往上天花板台,情欲中他的豔得如最入骨的媚藥,紅唇更是刺眼地呈現在他面前,陳東根本不假思索把他扭轉過來面對著他。
「啊……」過大的弧度讓張健呻吟出聲,但下一刻全沒在了陳東貪焚的嘴裡,他吞咽著他口裡的口水,像是要把他身體裡的水份吸干。
穿插一陣後穴已經被打開,這下陳東更是猛烈了起來,把張健抱到餐桌上,全部抽出再一插到底,操弄了一陣又嫌不過癮把他放到地上換了個姿勢,抬起他的一條腿對著那吞吐著他的強硬的小穴更用力地穿插。
激情中的張健已經完全沒有平時的冷淡自若,眼邊又因激情而泛出的水滴,眼睛迷朦半睜開,看到陳東那張因為激情變得凶狠了一些的臉,伸出手要抱著陳東的頭。
陳東一順手把他拉起,這下他又坐到了身上,粗長抵到了最深處,他緊緊地收縮了一下,引來陳東又一陣完全粗魯的沖撞。
好久沒來的激烈歡愛讓張健對場所不滿意,地板太硬,硌得他生疼,如果想明天還能起床的話,最後換個地方。
「去床上。」張健緊揪著陳東的頭發,命令地問。
「是,遵命。」陳東咬了下他的嘴角,粗啞地說。
他抱起了張健,走到樓梯中間,又因為忍不住撞擊了十幾下才又重新邁開了腳步。
一到床上,陳東根本管不了其它了,化身猛獸,把張健的腿抬到肩上,一陣狂烈的穿插……張健的頭因劇烈的動作被撞到床頭生疼,不由得只好抱緊陳東的脖子,完全依附到他身上不被他撞得支離破碎。

張健醒來時腰根本不能動彈,拜昨晚陳東的不加節制所賜,他連後面都像現在被塞著根東西一樣,異物感揮之不去。
身上跟床上是清爽的,他偏了偏頭,窗簾半拉開著,看天色應該是白天……他試著起了身,腳踏到地上時還是扶了扶腰,酸澀的腰跟下部位簡直讓他沒法站穩。
他往樓下看了看,陳東不在,時間是下午三點多,房間裡靜悄悄的,陳東這個時候應該是去學校了。
他知道下面陳東准備了吃的放桌上,但他懶得下樓,走到電腦桌旁,強忍了一會又忍不住揉了揉腰,罵了句:「混賬東西。」把自己的筆記本跟手機拿到手裡,又緩緩往床上移動。
用柔軟的枕頭抵住了腰,他揉了揉頭振作了一下,把筆記本打開,處理起公事來。
中間跟他叔叔通了個電話,聊天幾句掛了,看了看時間,知道陳東這個時候也快回來了,把筆記本關了,打開抽屜拿出煙點上。
男人的心,性愛,胃,上半身,下半身,他都算計得非常全面……陳東離不開他,這不是注定的結果,這是他必須要得到的結果,這世上,哪裡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情愛?
他要的人,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他的手。
張健譏笑了一下,自己可真是個怪物,要的想的……哪有一項是正常。



利劍番外4

隔壁不知什麼時候住來了個金發帥哥,每次黃昏張健開車出去兜風就會對他猛吹口哨……這天干脆堵在車庫門口,笑得極為耀眼,「嗨,我是史蒂芬,喝杯咖啡怎麼樣?」
張健視而不見他倒車,帥哥趕緊閃開,瞠目結舌,最後看了看自己差點被壓壞的腳,送了張健車屁股一個中指,最後跳腳,對著空氣「嗨」了良久悻悻然垂下了頭。
張健去陳東學校接了他回來,到了家,竟看見那帥哥還蹲在自家門口,一見到車子來了,站直了身,翹首以盼。
車近了,倆人對視,黑發陽光帥哥看金發陽光帥哥,金發陽光帥哥轉眼看黑發冷漠帥哥。
最後,黑發陽光帥哥發話:「你堵住我家車庫了。」
金發帥哥看了看那冷俊得高不可攀的男子,勇敢追愛:「嗨,晚上出去吃頓飯好嗎?我請……」
陳東見有人打自己男人的主意,彎了彎嘴,從敞蓬車裡一躍而出,哥倆好的搭上帥哥的肩:「來,我們聊聊。」
張健冷冷地勾起了嘴角,把車倒進了車庫。
等他在陽台喝咖啡時,樓梯砰砰作響,然後是落地窗被拉開的聲音,陳東也走到了陽吧,對著椅子裡的張健狠狠一個吻,問:「你在國內也有這麼多蒼蠅圍著轉。」
張健不耐煩一腳踹開他,不答理他。
陳東剛跟人決斗獲勝歸來,要來心情還挺愉悅的,一想到張健那招人粘的臉,還有本身就是個放縱自己的主,一想臉都綠了,回來質問,又受到張健暴力相對,委屈不已。
他干脆不怕死的跟張健擠一椅子,張健又是打他臉又是踹他肚子都沒給打退,只好放任自流。
陳東取得了最後勝利,安心地躺椅子裡,懷裡還坐著張健,暗嘆甜美果實果然不容易取得。
房內電視響了,剛坐穩不到一分鍾的陳東打算忽視,啃著張健的背……此時張健身上的白色T恤已被他捋起,他舔吻著細膩緊致的皮膚,打算沿著優美的背脊吻下去,股溝,直達後穴他最愛的地方,在陽台上上演一片春光明媚。
電話響了十幾下就停了,他更安心地把腦袋移到前方,把張健的衣服給脫了扔到地上,扭轉了點他的身體,吻著前面的乳頭,順著小腹,把牛仔褲打開,吻住了被黑色內褲包裹的性器。
「有沒有在外面偷吃?」他滿臉醋意地抬起頭。
張健輕聲地呻吟著,漫不經心地摸著他的頭發,閉著眼睛享受,並沒回答他。
他輕輕地咬了一口,再抬頭看張健。
張健睜開眼,冷冷地笑,「沒有。」他推開了陳東,坐到了椅子上,把牛仔褲褪到腿中間,「快點……」
陳東皺了下眉,只好蹲跪在他面前,把內褲拉開,握住彈出來的半硬起,俯下了頭。
後方被陳東的指頭在潤滑,前方被陳東含住穿插,前後攻擊的舒爽讓張健毫不掩飾地呻吟出聲,眼晴半睜著,享受著性愛的美妙。
他的頭微偏著,竟看到隔了幾米的另一幢房子的主人……金發大帥哥拿著毛巾堵著臉一臉痴呆地看向這邊。
張健毫不在意地重新回過頭,手指在陳東的頭發裡穿梭,咬著嘴享受著性器抵達陳東喉嚨深處的致命快感。
等到張健洩了,陳東吞下他的精液,把自己的褲子也半褪開,掏出自己的碩大放到張健嘴邊,張健把它含到嘴裡,雙頰鼓起,等到完全濕潤,讓陳東坐下,拿著他粗大的脹物的東西放到自己穴處吞沒。
陳東的臉在激情處英俊得不可思議,張健勾著他的舌頭糾纏,腰扭動著,引得陳東扶著他的腰渾身大汗的撞擊。
「讓我騎你。」激情處,陳東提出要命的要求。
張健微微一笑,雙腳跨開跪到了地上,此時陳東褲袋裡的手機也響了……他早就紅了眼,扶著自己插進了裡面,哪管得了電話。
騎插,到最後兩人都跪著做,再到站起,換過好幾種姿勢,陳東做到了淋漓盡致洩出,滿足地抱著張健,朝著隔壁得意一笑。
張健撫摸著他躺在自己懷裡的臉,盡管還是冷漠,但那態度縱容極了。
陳東徹底的心滿意足,看著那被他打得豬臉的金發帥哥扔下毛巾狼狽而逃的背影嘿嘿一笑,他的男人是他的,無論哪個地方,就算是一根汗毛也是他的,誰都甭想打主意。
手機又在響了,陳東懶懶地勾起褲子掏了出來,一看號碼,從張健身上支起手,打開通話:「媽……」
「沒,沒……剛有點事去了。」陳東站起,往房間裡走去。
張健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的背影,冷冷地笑了起來。


洗了澡出來,陳東正坐在電腦桌旁,深沈地看著張健。
「你們回去了?」
「嗯?」張健笑了笑,「你說市政府改建的競標?」
陳東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我們家是商人,哪裡有錢掙就往哪鑽。」張健嘲笑般說:「還是說我們家被趕出了渤市,就回去不得了?」
陳東揉著頭說:「你還是不願放手。」
張健往樓梯下走,大聲說:「我餓了。」
「張健。」陳東站在樓上,高高地往下望。
張健抬頭,跟他對視。
「你別逼我……」陳東淡淡地說:「你知道光是現在這樣已經花費了我所有力氣。」
張健扯出了一抹笑,往廚房走去。
陳東下樓,在後面抱住張健,頭靠在他的肩上聞著懷裡男人淡淡地體味,致命的,惹人發狂的,又讓他沈迷不願放手的氣息……
「張健,跟我好好過,好不好?」
張健默而不語,只是煮著他的面條,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在水裡洗著蔬菜。
「張健。」陳東掐緊了他的腰。
下一刻,鍋被張健掀到了地上發出尖銳的聲音,爐火被水澆濕,一片狼藉。
張健從他的懷裡掙開,臉色冷漠,厭煩地看了眼他,拿起車鑰匙,往門外走去。
車開到海邊,海風吹來,冰涼致骨。
「叔,你那邊怎麼樣?」
「挺好的。」那邊沉默,「你現在在哪?」
「海邊。」
「沒事吧?」
「沒事。」
「嗯,你小心點。」
「我知道。」
張健掛了電話,在凌利的海風裡點燃了煙,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黑色夜空下,誰真正看得清誰?



利劍番外5

吹了一夜的海風,張健感冒,懶得回去,買了藥直接去酒店開了房間。
陳東本來暑假要回去,要張健先過來住半個月,等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再旅行半個月一起回國。
當天早上,張健訂了回國的飛機票,吃了藥睡下,懶得再管其它。
睡到晚上回去拿護照跟行李,果然陳東坐在沙發裡,面似鐵青。
張健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去樓上拿東西。
陳東跟了上來,抓住他收衣服的手,「你干什麼?」
張健甩手,沒甩掉,停下說:「回國。」
陳東想罵人,但最後只是啞著嗓子說:「不是說好了的嗎,事情都快忙完了……」
「有必要找不痛快?」張健冷冷揚眉。
陳東苦笑:「你什麼時候讓我痛快過?」
他把衣櫃關上,煩燥地從桌上拿起煙,腥紅的雙眼代表他未眠多時,可張健看著這一切都無動於衷。
抽了兩口煙,他妥協性地抱著張健的腰,「我們倆個人單獨的第一次旅行,答應我一起好不好?」
張健有點眼昏,想起他們的第一次……也是出游,過程談不上愉快,他引誘了他,可惜他也沒佔多大便宜,最終是他打了他一耳光而他狼狽逃回。
他們之間,真的是可供一點美好的回憶的事情都沒有。
傷害已經夠多,不需要再多來證明他們互相折磨的能力了,太浪費時間。
張健搖頭,「我要回國。」
「張健。」陳東掐緊了手。
「不……」張健回過身摸著他的臉,冷冷搖頭。
半個月時間是適合這個男人來跟他談情說愛,但他叔需要幫手,渤市的工程並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他算計他,他何嘗不是在算計他。
「張健,我有底限的。」陳東有點悲涼的笑了。
張健拉開他的手,冷笑:「你一直都有。」
他轉過身,繼續收拾東西。
「你在逼我放手。」陳東靠著床坐下,「我頂不住那麼多,我不可真正的除了你誰都不可能要,父母,長輩,兄弟,我已經對不起他們太多……」他捧著頭,單膝橫在地板上。
張健把衣服裝好,默而不語地走到電腦桌旁拿筆記本,放到行李箱裡。
把東西全部弄好,找著了自己落下的手機,打開除了陳東的電話後還有他叔來的一通電話。
他回了過去,那邊他叔說:「沒什麼事,問你要不要回來。」
「今晚的飛機,後天我飛你那裡。」張健交待完,收了手機提出行李往外走。
陳東沒再說話,眼睜睜地看著他下樓,再看到大門關上,看著他離開他的房子。
最後,他疲倦的閉上了他。
有時候,愛情是不能把一切掩蓋的。
有時候,愛情也是讓人傷至徹骨也無能為力的。

美國短暫的一星期多,並沒有讓張健對於這次競標的事情有所疏松,在飛機上把所有方案都再次確定了一次。
不過,對於市政府改建這次競標,作為一家剛成立不久的公司來說,他們的優勢並不明顯,但作為回渤市的第一步,尤其在市長還是陳東八師兄的那人時,張健對於這次競標還是繞有興趣的。
盡管結果是肯定不成功。
陳東處理完這個學期的試驗跟論文花了一個多星期,回了家,住不到幾天,就又跑出來找張健。
張健住在酒店,看著他沒趕他走……也沒有冷言冷語,兩個人對視,看了半晌就又滾到了床上。
陳東用力地在他身上發洩,怒火以及心痛。
再怎麼包容身下的人他也總不會滿足,他就像黑洞,怎麼填都填不滿,怎麼補都補不出他想要的樣子。
做完愛,陳東在接電話,張健躺在他身上閉著眼休息。
陳東接的是他母親的電話,內容涉及相親……並且確定好時間地點,讓他准時到達。
陳東推脫不掉,最後無奈答應。
張健在他身上冷哼一聲,奪過電話,一一查出電話薄跟通話人士,看到眼生的,就問:「誰?」
陳東老實回答。
到最後,一個不該存在的電話也沒有,證明陳東的清白無辜。
張健彎腿用膝蓋抵住陳東剛發洩的熾熱的物體,再用手抓住,陰厲地看了他一眼,威脅地說,「老子滅了你。」
他不會說他嫉妒,他只會說威脅,永遠都不可能對他甜言蜜語半句。
陳東無可奈何地抱住他,為了他在父親底下幾次喪命,才換來出國的機會,以後在一起打擊和困難會更多,而顯而易見,他不可能會配合他,更可能的是會火上加油亂上添亂。
無論什麼時候,他從不願好好跟他在一起。
「我也有底限的。」他抱著他很痛苦地說。
張健沒搭理他,看著他緊皺的眉好心情地吻了吻他的額頭,竟然倚著他的肩膀小睡了一會。
陳東死皺著眉看著天花板,但卻舍不得推開身上的這個人。

陳東正悄悄進了酒店,在大廳見著了他表哥,酒店老總見著他就嚷嚷,「躲什麼躲,見不得人了?」
陳東回過頭就爽朗的笑,「哪啊,這不,沒瞅見嗎?」
「去包房?」宋見誠搭著他背,「走這邊的電梯。」
進了專梯,陳東笑著道:「真奢侈。」
宋見誠斜眼看他,「這可是廳級干部的寶貝女兒,難得出來一見,你給我悠著點。」
陳東摸了下頭,笑,「我這不,消受不起。」
宋見誠哼了聲,到了樓層,押著他:「你給我換身衣服去,姑姑就知道你肯定不正經,有你這麼穿著破洞的牛仔褲褲來相親的嗎?」
陳東唉叫了兩聲,「哥,哥,你饒了我,我這才多大,我都有心上人了,不帶這樣逼我的。」
宋見誠怒極反笑,「你那叫什麼心上人?有本來你帶過來給哥哥弟弟們瞧瞧……」
陳東在心裡苦笑,那就一得罪人的主,怎麼敢帶?連忙哀求,「哥,你行行好,你也知道我困難,別幫我媽一起為難我好不好?」
「那是好人家的女兒。」宋見誠大聲喝斥。
「是好人家的女兒,那也別讓我糟蹋了。」陳東不進門,說:「哥,我這改不了了也變不了,你饒了我吧,別糟蹋人家好好的閨女了,一個章薇薇就夠我悔的了。」
宋見誠怒極,罵:「你這沒出息的,玩什麼不是玩,居然跟那種小子玩真感情。」看著陳東那張刀刻般英挺的臉,想到自家好好的比什麼人都玩得開的弟弟居然成了一痴情的主,更是火上心頭,「可惜人家還不待見你,你這不找賤嗎?」
陳東笑了兩下,沒說話。
宋見誠一瞪眼,「笑什麼笑,沒骨頭的家伙,趕緊的給我換衣服去見客。」
利劍番外6

陳東隨手從花瓶裡抽了花,閃過包廂,放他媽手裡,連親了幾口,「媽,我這不有事,先走……」剛跑到電梯口,他表哥帶著一伙人在堵著。
無奈之下只好摸摸鼻子老老實實回去陪老太太們跟人家小姐吃飯。
對方來的也是個溫婉如玉的老婦人,相親的也是極具風度涵養的女子,更巧的是,跟陳東同一所學校留學。
「久仰大名。」蔣晶潔有著大家閨秀的落落大方,伸出纖纖玉指來握手。
陳東一笑,回握了一下。
飯局進行到一半,陳東的手機響了,他接起聽了一會,說:「馬上過來。」
「那你送蔣小姐一程,她剛才說要去……」陳老太太回頭,含笑看著蔣晶潔。
「我要去東義路的百貨商場,不知道順不順路?」貌美如花的大家小姐笑意吟吟地看著陳東。
「順路,順路……」陳老太太握著陳東的手,「好好送晶潔過去。」
陳東似笑非笑,打開門,讓蔣晶潔先出門。
「麻煩你了。」儀態萬分的蔣晶潔低首,在金碧輝煌的走廊的壁燈下更襯得臉嬌豔如花。
陳東含笑,「客氣了。」
下了電梯到了大廳,他拿出手機,「把車開過來。」
到了外面,已經停了一輛奔馳,陳東把門打開,讓人進去,爾後說:「對不起,蔣小姐,我還有點事,我先叫人送你過去。」
蔣晶潔嬌顏一愣,不過片刻還是笑著說了聲:「謝謝。」
陳東微笑,把門關上,阻擋了那雙含水美目。

「八師兄。」陳東來到了相約的地方,坐在了中年男人的對面。
「來了。」中年男人把茶倒滿,放到他面前。
「嗯。」陳東微嘗了一口。
「聽說張家的人也來了……」棄官從商的中年男人依舊有著往日為官時的從容不迫,「跟我爭同個一工程。」
「嗯。」陳東對於這個師兄實則有些愧疚。
「你跟張家的那人還在一起?」肖平國看著這個自小受盡寵愛的小師弟問。
「是。」陳東把茶一口飲干,「你放心,八師兄,我不會讓你為難。」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肖平國露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
陳東澀然,嘴角還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張健跟手下的人開完會,又把酒店的房子退了,正把行李搬到剛裝修好的公寓,陳東的電話就已追來。
「你在哪?」男人的話從電話那頭傳來。
張健說了地址,陳東不久後抵達。
「新買的房子?」陳東左右觀看了一會,坐到張健旁邊,拿過他旁邊的酒杯喝了一口。
把手中的資料放下,張健側頭枕到枕頭上揉著眼睛,一言不發。
陳東看到他累極,把酒杯放下,「累了?」
張健抬眼看了他一下,這是自陳東進屋看他的第一眼,然後他伸出頭在陳東身上嗅了兩下,又轉而跌到枕頭上,勾著陳東來了一個熱吻。
一陣歡愛,張健去浴室沖澡,完了見陳東還在床上,自己去了另一間臥室。
剛躺下,陳東就推門而入,身上只系了條件仔褲,拉練也沒拉上,沒穿內褲隱約看見底下的黑色暗影,他神色淡然走過來,嘴裡還抽著煙。
張健挑眉,陳東一躍而上,撲到他身上,把嘴裡的煙放到他嘴裡,「我想跟你睡同一個床。」
張健搖頭,不置多詞。
「張健,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不給我退路一步一步地逼我,就算我不想,我也會給你逼走的。」陳東沒有生氣,只是閃到張健的身邊躺著,「你不肯原諒我,連睡一個床都做不到,這樣在一起有什麼意義?」陳東苦笑。
「對你愛的人這麼殘忍你覺得高興嗎?真覺得高興?」陳東面對著他,纏綿地摸著他的臉。
張健撇嘴冷笑了起來,抓住他的手,「陳東,別跟我來這一套。」
陳東剎那凶狠,反抓著他的手,眯眼,「你敢說你不愛我?」
本身就是不夠謙卑的人,平時再委屈求全也斷不了骨子裡的倨傲,張健想起陳東的性子就冷笑:「我不愛你,陳東,聽清楚了,我不愛你。」
陳東死死地看他,過了幾分鍾,他起身走了出去,門被「砰」的大聲關上。
張健攤開四肢,無力地看著天花板。

淺睡了幾小時,張健醒來,習慣性的嘴裡叼著煙,又去廚房把新買來的咖啡壺洗了一下新泡上咖啡。
幫著他盯著那邊的人打來電話,說陳東跟重要人物的女兒已約會,需不需要仔細跟蹤把詳細報告呈上來。
張健輕描淡寫,「別轉移注意力,派個人看著就行。」
他從來不覺得陳東會真正站在他這邊,利害沖突時,那個男人只會擋在他前面截殺他,並且以所謂情愛之名。
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了解陳東的冷酷及懦弱,那個用情聖面孔出現的男人,真到了見分曉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再推他一把,再美其名曰是為他好。
他受不了他對他的壞,也只會給他以為他對他好的好,從來沒想過,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是啊……是為他好,張健笑了起來,喝了口咖啡讓胃糾成一團,心裡空蕩蕩一片。
已跟人約會?
看來……長大的陳東,真的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晚上張健打電話給陳東,約他吃飯。
陳東在那頭拒絕,閉口之後又說:「改天,今天有事了。」
張健毫不猶豫掛斷電話。
晚上跟分公司的人工作會餐,進酒店時跟一票哥們相擁而入的陳東擦肩而過,張健眉眼未動,走向左邊的電梯,而那邊走向右邊的電梯。
「陳東,那不是張健……」有人在說。
一片喧鬧中,張健未回首,領著一群西裝革屢的人進了電梯。
「靠,還這麼拽,他們家不是完了嗎?」有個大噪門從人群裡嚷出。
電梯門關上,斷絕一切好奇之眼,張健的助手叫了聲,「健少……」
張健雙手插袋,看著他挑了下眉。
助手看著張健波瀾不興的臉,倒也沒再說出什麼來。
席間跟這次的主設計師們多喝了幾杯,張健叫助手開車,回程時陳東的電話來了,說:「我方不方便過來?」
張健冷冰冰的說:「不想過來就不用過來了。」
陳東來的時候張健把衣服脫了,身上只著了件襯衫,扶著頭昏的腦袋在沈思。
陳東先是在他面前站了片刻,然後才慢慢地走了過來坐到他身邊。
兩人無語,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意向。
最後還是陳東開的口:「我又輸了是不是?」他苦笑不已:「比在乎我總是比不過你的……」他倒在沙發上,頭仰著天花板,一片迷離不已。
張健疲倦,「你跟我比這個干什麼?」
陳東側頭,看著他。
「陳東,我已經很累了。」張健眨眼,俊美的男人臉上眼裡都是頹廢。
陳東禁不住俯過身,抱了他的腰,「張健。」他吻著他,眼裡有著心疼,「對不起。」
張健回抱著他,心裡冷笑,思及陳東對他那隱含的要求,更是疲倦不已,倦得連話都不想說了。
陳東吻著他後頸:「我們忘了從前好不好,我們好好過下去,張健,你這樣我心疼。」
不,你不心疼,張健淡淡地在心裡說著,你從來都沒有真正心疼過,所以,從不懂我傷得有多重,所以,你可以無所忌憚地要求我忘了過去,要求我忘了你以及我犯下的錯,如果真正心疼過我,你就知道,如果可以,我真想離開你。
張健任陳東吻上他的唇,抱著英俊男人溫暖的身體,閉上眼,任狂熱侵襲。
如果真能忘了過去,陳東,你也就沒必要存在了,撫著懷裡男人的頭發,張健想,這個人的天真一直都沒怎麼變過。
他偏過頭,任男人的吻落在耳邊,心卻越來越冷了。


利劍番外7

市政府改建的招標毫無意外落馬,原本張健留有一手,想趁這翻擺於台前的爭奪讓對方疏於國道的招標,那是處於兩省之間的新開國道延長有近千公裡,兩次招標同時進行,而國道的由他的叔叔張臨成負責,但最終以微少的一點數字落敗。
張健跟他叔電話溝通時完全陷入沉默,這次的出動無疑完敗,半年的努力證明其實還是撂不到對方的邊角。
「回去吧。」張臨成掛了電話。
張臨成從下面的市裡趕回來,叔侄帶著安海過來的設計師們趕了晚班的飛機回安海,跟其它落敗的競爭對手一樣,無聲無息在這片土地消失。
張健回到安海的三天後陳東來的電話,張健的口音跟平日無異,反倒是陳東在那邊遲疑,最後說:「我想來安海。」
張健翻著桌上的文件,淡淡地說:「隨意,別出現在我和我家人面前就行。」
陳東沒有說話。
「還有事沒有?」張健淡然。
「我們的關系你一直在瞞著?」
「你要如何?我還不想把我媽氣死。」張健笑了一下,「我在上班,有事下次說。」他把電話掛了,按了鍵,通知助理開會。
三個小時的會議中,張健挺直了腰板,跟商場的全部門的經理溝通後,剛出了辦公室,就見有人過來說:「張總,有人找你。」
他放眼過去,陳東背著背包,俊朗的臉上沒有笑意,雙手插著褲袋,就像出游的旅者一樣,休閒愜意。
「我打不通你的電話。」陳東揚了揚手中的手機,眉毛帥氣的一挑。
張健淡淡地點了一下頭,神色未有所變,側頭對助理說:「下午我就不來了,有事打電話給我。」
他領著陳東進了電梯,金屬的反光裡,一身合身黑色西裝的張健修長冷淡,旁邊的陳東帥氣飛揚。
一路上張健都沒有說話,到了車裡,張健把車開動了才說:「你住哪裡?」
「對不起。」陳東慢慢把安全帶系好,「我想見你。」
張健不想對他的魯莽發表什麼看法,事實上他也不想對陳東有過多的情緒,所以他只是說:「我不知道你來是想干什麼,是想看我還是別的什麼,我不想管也管不著,只有一點,如果讓我媽看到你,不管如何,我親手殺了你。」
張健俊美的臉上一片淡然,陳東看他,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
陳東只是坐在那裡,看著窗外,一言不發。
張健在酒店面前剎了車,「這裡是最好的酒店,你下車。」
陳東看著他,他沒有動。
張健看他沒有下去之勢,說:「你也別來找我,我很忙,我不是以前的張家少爺,現在必須每天工作十二小時才有錢夠我揮霍,沒空陪你玩對不起來對不起去的游戲。」
陳東看著他冷酷的臉一笑,一句話也說就下了車。
張健看他一下車,踩下油門,一秒都沒停迅速離開。


張健進了書房加班,他叔走了進來。
「陳東來了?」張臨成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
「嗯,你看看這裡……」張健就了聲,把手中的文件交給了他。
張臨成接過,看了幾眼,在上面簽了字,然後說:「你打算怎麼辦?」
「沒怎麼辦。」張健淡然,「他可能覺得對不起我,他可能知道你也去了,沒看到你出現懷疑我們也是必然。」當初在美國,他當著他的面跟他叔交談過,只是沒想到陳東聰明到知道他們的目標不在市政府的改建而是在國道的目標上。
這次,市政府及國道的招標是他八師兄跟舅舅拿了去,在商言商,贏者為王,敗者為寇,張健倒不是那麼不容易接受落敗。
「嗯,也是我們實力不如人。」張臨成也接受了他們這次落敗的結果,無論硬件還是軟件還是對方棋高一著。
張健手上的筆絲毫未停頓,洋洋灑灑在文件上簽著名,陳東的出現並沒有打亂他的情緒,那張面如沈水的臉上讓人覷瑜不出他更多的想法。
張臨成看著已有大將之風的侄兒,站了起來,「你辦事,我放心。」
「謝謝。」張健沒有過多贅言,把文件又攤開,「你到這裡簽個字。」
張臨成看也沒看,簽了字,下了樓,跟嫂子和幾個小孩打了聲招呼,去接晚班的妻子回家。

張健並不知道陳東在安海呆了幾天,只是在差不多一星期後接到陳東的電話,說今晚的飛機回去。
「出來吃個飯吧。」陳東的聲音也是淡淡的。
「好。」張健簡單地應了聲,掛了電話繼續會議。
跟陳東的見面是在酒店的餐廳裡,陳東坐在角落裡抽著煙,神情一片寂寥。
張健走過去在對面坐下,陳東回過眼,朝他笑了一下。
「聽說,你們來的時候並不容易。」陳東玩著桌上的煙盒,「建那幢樓的的時候,張家的大少爺累倒過幾次,有次還從工地上摔下來斷了腿……」
「是嗎?」張健自嘲般勾起嘴,「落魄少爺,沒錢沒人,不賣力不行……」
他把煙抽出來點上,「你來就是打聽這些的?」
「每次放完假只是覺得你更瘦了點,倒從來沒多想過。」陳東低著頭玩著煙盒,頭發蓋住了眼,看不出什麼神情。
張健淡淡地笑了笑,「陳東,說這個,是不是不太適合我們?」
陳東抬頭,「晚了?」
「如果你要這麼說,是,太晚了點。」張健竟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你不適合知道太多,要不我沒辦法繼續跟你在一起,你蠢一點好。」
「……」陳東笑得無力。
服務生送來東西,兩人沉默。
等到人走了,陳東看著瓷白的碗碟,迷茫地說:「我都不知道我們算怎麼回事了。」
張健嘴角含笑,「陳東,你想往後退了?」
他移開了自己的位置,坐到陳東身邊,頭抵著他的額,「別讓我這麼傷心,陳東,我都跟你勾結了這麼久,到這時候退步,會讓我像個笑話,你舍得這樣對我?」
他咬了下陳東的嘴角,「離開了我,你怎麼辦?有誰會像我這樣對你?」他順著陳東的襯衫摸了進去,修長的雙手輕挑開褲扣往下伸,「你到哪裡找我這樣的情人,嗯?」
他把舌頭探進去,輕柔含住他的舌頭:「有誰會比我更懂你?」他似笑非笑,如開得正好的毒花,豔麗又致命。











利劍番外8

「對不起。」陳東推開了他,然後抱緊了,在張健耳邊喃喃地說著,「真對不起。」
他站了起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帶過一陣風,隨著人影不見,消失在了張健的眼前。
「呵呵。」張健笑出了聲,看著滿桌的菜肴,支著臉笑得俊臉發光,卻慘不忍睹得讓人不堪入目。
「走吧,走吧,真走掉了也好……」他無所謂地說著,打火機響起了光,煙霧燎繞。


人的成長必須付出代價,或以傷痛,或以放棄,或以醒悟。
有人說放過一切等於放過自己,但張健想,自己這輩子是無法放過自己了,陳東他也不想放過,但如果他想逃,逃得遠遠的,不給自己機會得逞,那麼,就這樣吧,陳東欠他的,以掙扎以傷痛已償還了他一些,如果他能逃得遠遠的,不再出現在他面前,那麼就那樣了吧,從今以後是陌生人,誰與誰都不再相干。
半夜加班回去,他媽還坐椅子上,客廳裡亮著燈,張健走近,叫了一聲媽。
「回來了。」等候兒子回家的母親給了一個笑臉。
「嗯。」張健坐到她身邊,把她身上的毯子蓋緊了點。
「健健……」張母叫著他的小名。
「什麼事,媽?」張健看了看表,已經凌晨四點,快天亮了。
「我從來沒看到你胖過,小時候你奶奶為了讓你胖一點,一天到晚變著法給你弄吃的……現在,更瘦了。」張母摸了下他的手,「日子很艱難,嗯?」
張健扯了下嘴皮,沉默著,昏暗的台燈射出他半張冷峻的臉,面容死寂。
「別逼自己。」張母緊揪著身上的毯子,「恩怨錢財,都是過眼雲煙,媽只想讓你過好一點。」
「嗯,我知道。」張健起了身,拉起了他媽,「你去睡吧,明早還得陪小孩兒玩。」
「張健……」張母眼睛裡有淚。
「我知道,我都知道。」張健抱了抱她,「睡去吧。」
張母進了房,關門的那刻眼睛裡因水滴而泛現的光一閃而過,張健看著門半晌,邁步往樓上走去。
說要遺忘,談何容易,不過是偽裝平靜的自欺欺人。

這世上其實真沒誰真正懂得誰,因為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兩個人終究是兩個人成不了一個人。
一次一次的傷害……陳東不知,張健想,愛與不愛都一樣,他總歸不是你的,感同身受之類的東西那是妄想。
所以,陳東不幫他,很容易理解;陳東算計他,也很容易理解,他為親人,陳東不過也為的是親人。
但魚與熊掌向來不為人所兼得,陳東想兩全其美不可能,最終能保住的也無非是親人罷了。
自己向來是個狂燥,暴虐,偏執的綜合體……張健懂得自己的毛病,沒想過對陳東姑息,要不也不會同跟陳東一個學校……好幾年的折騰,沒讓陳東好過過。
小時候那時厭惡陳東,無非是想折磨他一輩子……這才不過幾年就覺得沒有力氣了,有時候恨到極致也是很容易疲憊的,跟愛一樣,都容易被困倦打敗,日復一復的,無論干什麼都得不到平靜。
這就像一個悲劇故事一樣,你總是能看到自己的結尾,張健想,自己這輩子無非這樣了,他逃得了就逃吧,逃不了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陳東一直都沒有消息,等到十一月,他回了美國兩個月後來了一個電話。
時間是美國時間凌晨三點,陳東說:「我剛跟人上了床。」
張健這邊正在開著一個小會議,底下的幾個經理正在一邊商討著,他把椅子滑到了窗子邊一點,示意他們繼續商討,嘴裡答道:「恭喜。」
「他不是你。」陳東像是很悵然若失。
「你該多試幾個,總會找到合胃口的。」張健淡淡地說,把助理剛拿過來的文件看仔細了再簽了個字。
「我是不是錯了?一錯再錯?」陳東在那邊很悲涼地問。
「我不知道。」張健淡然,「你不是在試嗎?繼續……」
「新戀情愉快。」張健用英語說了最後一句話,加進了會議討論。
陳東在那邊掛了電話,身邊的男人在地上爬了起來,睡意濃厚地說:「你還不睡嗎?」
陳東下了床,套上褲子,打開門的那剎間他回頭看了看那個蜷成了一團的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原來……遠離並不是去行動了就算數的,離得再遠心裡念著他還是存在著,就像摘不掉的毒瘤,長在了身體裡,就算經過無數次手術也不能徹底根除,或許只有死亡才能真正帶走他吧。
他無法逃避,連退縮都無能無力,他中毒已深,無法根除。

張健這天去了北京,跟新合作的公司簽了合同,又多呆了幾天,原因是結識了一個床伴。
新床伴是一真正的紈!子弟,玩得很瘋之余也同樣的沒心沒肺,在一俱樂部對張健一看上眼就死纏不放,放言說道:「不幫你搞上床,老子死都不盲目。」
鑑於他的臉蛋跟身材還有性格都是張健所能接受的,張健壓根沒掙扎就跟他一拍即合當夜就滾了床單。
新床伴譚少盡管被張健壓在了身下很是憤怒,半夜捧著差點肛裂的屁股就要打張健的主意,被張健踢下了床還呲牙裂嘴,「帥哥,不帶這樣的,我都給你上了……」
張健看他爬起來都很困難,下了床好心地在他臉上一吻:「找個醫生來,我要趕飛機,先走了。」
譚少在地上哭天喊地,「你丫的張健,下次來北京我他媽的干死你,操……」
不到半月,張健又去北京談公事,譚少再次被張健壓在身下狼嚎,「憑什麼,我黑帶九段……」
張健對於這個漂亮的床伴很是滿意,拍拍他的屁股當是獎賞……又一個全力的沖刺,底下的人爽得跟殺豬似的亂叫,眼淚鼻涕一起出:「張健,你丫的輕點,老子都快被干死了。」
張健跟他同樣是沒心沒肺的主,一下了床洗了澡就要走,譚少趴在床上嗯嗯啊啊叫個不停,跟人說著電話哭訴:「七哥,我跟你說,我這是打虎不成反被虎咬,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張健聞言揚眉,沒打擾他的電話訴衷情,關上門就走。
談了一個星期,合同最終定案要到明天才簽,張健心情稍微有點放松,答應了陪譚少出去喝酒。
去的是一個以酒吧為名獵豔為實的地方,譚少亮著眼睛到處掐油,壯男美男臉上直打轉,瞧見好的了就拉著張健一起欣賞。
張健坐角落就不會動,喝喝酒到了時間就走人,現在不缺床伴,他也不想廢心思再找備用。
「快看……」跟他貓在角落的譚少猛地跟嗑了藥似的興奮,眼珠子都快蹦了出來。
張健懶洋洋地看過去,確實是難得的貨色,臉是臉,身材是身材,放在一群本是美形美色的人群中也非常打眼,英俊性感至極的男人。
譚少激動不已,揪著張健的襯衫,「這就是我愛的男人,啊,多帥啊,跟天神似的,阿波羅算個鳥,見他也得滾一邊去,要不得活活自卑死。」
張健看他如此吹噓,又多看了一眼,還好,英俊是英俊,但讓人自卑死還是有一定難度的,不過情人眼裡出西施,他也不想破壞譚少的綺思。
「帥吧……」譚少得意的揚起下巴,「我哥……嘿嘿……」
張健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這個很快就跟他搞上的人就跟缺了根神經似的,他是真相信那人是他哥,譚少不是一般貨色,無論氣質還是外表,無一例外說明他出身好得很,有那麼個哥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譚少傻笑,「可惜啊,他不亂搞的,我勾引了無數次也沒上手,要是他像你這樣容易搞就好了。」
「不過去打聲招呼?」張健嫌他聒噪,打發他。
「嘿嘿……這可不成。」譚少鬼笑,「他不亂搞也不許我亂搞,要不把這個卡嚓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褲襠。
他繼而笑著:「我們這可是偷情……張健,我可是讓你很滿意吧?」杏眼笑得很漂亮,張健瞥了眼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在無數優秀男人的帝都裡,譚少為什麼獨獨看上了他這個偶爾出現不過幾次的外來者,偷情不容易被逮著。
看著譚少那雙亮亮的杏眼,躲在黑暗裡看著那個在眾人之間如魚得水的男人那滿足又無所謂的樣子,在那刻張健也終於放心,這譚少已經是個丟了心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搞都不會搞出別的來……確實是個好床伴。


跟陳東的再次見面不是張健所預料到的。
他在青島的酒店裡跟譚少廝混,他本來是來談公務的,而譚少是來鬼混打發時間的,於是在他們彼此都有閒暇的時間裡滾下床單打發下共同的時間。
當愛做到一半敲門聲響個不停,張健只好圍了塊布去開門……那一刻,陳東鐵青的臉出現在了他面前。
高大英俊的男人眉毛可以夾得死蚊子,他一言不發地推開張健,看到床上白花花的身體,忍耐地閉上了眼晴。
「三個月……張健,這才三個月。」他從牙齒裡擠出了話來。
「你誰啊?」譚少從床上爬起,毫不害臊地攤開身體靠著松軟的枕頭躺著,之後又恍然大悟:「啊……你是不是昨天打電話的那個?」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抱歉,張健,昨天我接了你電話忘告訴你了……」
門邊的張健把浴布系緊了點走了過來,坐到譚少身邊,「什麼事?」他把煙拿了出來,丟了陳東一根,陳東沒接,煙滾在了地上。
張健毫不在意點起了手中的煙,譚少在旁邊沒心沒肺地說:「我也要要。」
張健不耐煩地給了他一根。
「你他媽的給我滾下來……」陳東臉色凶狠,凌厲得像惡鬼,他大吼著,跑了過來扯著張健下了地,眼睛一掃看到了浴室的門口,把他像破娃娃一樣甩到了浴室裡,打開冰冷的水柱打在他身上,「你他媽的賤貨,洗干淨,一天不鬼混你他媽的會死人,你媽的混帳……」
聲音震耳欲聾,大得外邊床上的譚少瞪圓了杏眼,「哇,醋勁這麼大……乖乖……」想著那個男人能搞定身手不凡的張健本事肯定不少,為了自己這個奸夫不被醋夫搞死,趕緊地滾下了床穿上衣服逃之夭夭。

張健被重力沖突,背跟手臂早就紅腫了一片,他咬著牙,看著發神經的陳東,「滾,媽的發什麼瘋。」
陳東喘著粗氣,揉著頭,「你又氣我……又氣我……」
張健冷笑,「陳東,你多大了?丟人不?我跟人上個床你就跟捉奸似的?你他媽的以為你是我誰啊?」
「閉嘴,我叫你閉嘴。」陳東抱著頭蹲下地,「你他媽的閉嘴。」
張健嘴角挑起,笑容看起來很是殘忍,「就許你跟別人上床,就不許我上了?你他媽的少來招老子,老子不是你想搓就搓想揉就揉的。」
「啊……閉嘴。」陳東大吼。
「先生,什麼事,請問出什麼事了……」一個跑進來的服務生在門邊急著叫著。
「滾……」陳東回頭吼著,又看到張健腿間的浴布被水流快沖了下去,把門「砰」的關上,吼道:「他媽的滾,他是老子的。」
張健這下真正好笑了起來,他站在那裡,看著陳東,就像看著一個無聊的無理取鬧的孩子。
陳東在狹小的浴室裡尤如困獸一樣走來走去,他扔了洗發露,梳子,還有毛巾……把一切能扔的都扔了,然後他深吸了口氣,嘶啞著喉嚨說:「你在報復我,張健,我沒跟那個人上床,我只摸了幾下就不行,我發現我不行,我他媽的不行,我想忘了你,可還是不行……可現在……你在報復我,你把我逼到一個一個的絕境,你為難我,我這麼愛你,你這樣對我,你知道我有多愛你……你看著我不管……你混蛋。」
張健這時勾起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就是這個男人,在他這裡索求他要的感情,並以此一次一次的用著「我這麼愛你」這個荒誕不已的理由。
水從頭上自上而下,沖走了那塊布,張健看著他,「你要如何?」他問得冷靜沈穩也很冷淡,無疑他是自始自終的那個勾引者,可是,如果不是獵物主動上勾,這場劇碼也不會上演。
沒有誰是無辜的。
「我……」陳東看著他的身體搖了搖頭,閉了閉眼睛,身體閃了閃,想說話,最後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撲通一聲,他倒在了地上。
張健站在水柱下,看著那個倒下去緊閉著眼睛沒動的人……臉無血色的青著嘴唇的陳東就那樣倒了下去,前一刻暴吼的獅子頃刻間就悄無了聲息,像個死屍一樣倒在了他面前。
那一刻,他感覺他好久都未跳動過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起來,狂烈的跳動聲音大得像是要沖破他的耳膜和胸膛。
天地在那刻像是要塌了。

人是被趕到房間的酒店經理送到醫院的,張健隨意套了身衣服,也跟著去了。
檢查出來是疲勞過度,外帶患者失眠燥郁缺乏營養,另外吸煙喝酒過多,醫生表示這樣的人送來急救毫不意外,他對簽字的親屬張健說如果他還想多活幾年,就別這樣玩命兒玩,下次送來一具屍體想救醫生也沒法去閻王爺那裡去要人。
陳東一直都沒醒來,途中張健就很不耐煩要走人,被愛心泛濫的護士小姐抓住,說病人需要照顧。
張健長這麼大從來沒照顧個人,冷哼了聲,甩了把錢叫來了護工了事。
可回到酒店不到半天,醫院就打來電話,說:「張健先生?你是張健吧,病人在床上你的名字,請盡快趕到醫院。」
張健以為是陳東回光返照要留遺言,闖過無數紅燈來到醫生,卻是護工聽到陳東睡夢中叫著他的名字那兩個字,忙叫了護士長報告情況,結果一通電話之下不明不白的張健到了醫院,看到陳東那要死不活的樣子,腳卻再也挪不動,只好打電話推遲了公事談判的時間守在了醫院裡。
陳東終於醒來,一睜開眼就找人,看到坐在旁邊死沉著臉的張健,眼睛死死地盯著他身上……張健毫不示弱,那眼睛也陰沈得像是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死鬼。
兩個人心情都不好……張健跟他盯了半會,醫生的及時到來緩解了兩人那道不明說不清楚的詭異氣氛。
陳東想掐死他,眼睛裡還流露著狠厲……而張健覺得陳東真他媽的扯蛋,二十幾歲的大老爺們,磨磨嘰嘰的跟當年的小孩一樣,一點長進都沒有,把他當私有物,想如何就如何,從來沒想過他的所作所為必須付出代價。
陳東剛醒過來,醫生一走,他就扯著身體往張健那邊爬,張健冷冷地看著他,就像看一個廢物。
陳東咬著牙毫不氣餒,移動了半邊身體抓住了張健的衣服……然後是手,他把張健的手扯過來放到了自己的胸前抱著,然後看都不再看張健一眼,抱著手就閉上了眼。
護工看著這景象,硬著頭皮在旁邊挺小聲地說:「張……張先生,病人可以喝點粥。」
張健冷哼了聲,「喝什麼喝,餓死得了。」
「醫生說了……病人好幾天沒進食了,得吃點流質的食物。」盡心盡職的護工拿著碗不知所措,從沒見過這麼怪的家屬。
張健欲抽出手,但卻被明明虛弱卻力氣奇大的陳東掐住抽不出來。
「你他媽的,想找死滾別處去,少到老子面前丟人現眼。」張健譏俏地說著。
陳東拉著手,不放。
「陳東……」張健眯起了眼,「你他媽的不放,老子砍了你的手。」
陳東沒受威脅,就是閉著眼睛緊緊地掐著一步都不動搖。
「陳東,再不放,老子去找人。」
陳東迅速張開眼,嘎啞著喉嚨:「你……敢……我他媽的抽死你。」陳東聲音粗糙得難聽極了,他狠狠地瞪著張健,就像張健是世界是最混的混蛋一樣。






利劍番外9

譚少在門口瞄了兩眼,陳東在熟睡,張健費了好大功夫才把手給脫了出來。
「干什麼?」張健納悶。
「給我點錢。」譚少打著哈哈:「我卡給家裡掐了,這不,回去的機票錢都沒了。」
張健問了一句:「偷跑出來的?」
譚少不好意思的扒拉了下頭發,笑了幾下。
張健伸手到褲袋,發現錢包落酒店裡,對譚少說了句:「你等會。」
他走進病房,往陳東放在一旁的外套裡掏出他的錢包,抽出零錢跟卡,又走出門邊:「拿著,密碼是這幾個……」
譚少嘿笑了兩聲,把錢跟銀行卡接過,「謝了,我先滾了,你好好伺候你姘夫啊。」
張健要笑不笑地瞥著他。
譚少擠了下左眼,揮了下手走人。
走了幾步,他回頭,「張健,你確實是個招人的主,那人待你是真心的嗎?」
他的眼睛是張健從沒見過的認真,譚少是個玩得來也玩得順心的主,張健沒有太多顧忌,點了下頭。
「混蛋……」譚少笑罵:「就是你們這種王八蛋,把人心弄在手裡玩兒還不知足。」他聳聳肩,瀟灑離去。
回到病床邊,以為熟睡的陳東睜著兩只眼瞪著張健,表情像在吼,聲音卻是啞的:「那……那誰?」
他急得要爬起來抓張健,吊瓶在上邊兒晃晃悠悠眼看就要砸下來,張健卻不急不緩,把他的錢包拋桌上,慢騰騰地坐下,再把腳搭病床上,支著腦袋冷眼看著陳東。
陳東急得只能趴住他的腳,扯著褲腳問:「是那丫的混蛋?我廢了他。」
「耍什麼流氓。」張健不耐煩地蹬了下腳,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蹬掉。
陳東張大眼,眼淚跟海水似的往下奔騰,「你丫的欺負我……張健,你混蛋。」
張健愣了,腳來不及收回,愣是讓陳東給扒拉住了。
「你找別人……」陳東這個大老爺們干脆不要臉了,「我都被你嚇得不敢找人,你把我變成孬種你還招別的人,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你就把我往死裡作踐,一點都不心疼我。」
張健聽到這話不知怎麼的心裡在淌血,淌的還不明不白的,他真不明白自己年輕時候怎麼喜歡上這麼個白賴的東西,難道真是年少無知犯下了愚蠢的錯?
可是看著陳東那完全理直氣壯的控訴,他真做不到一走了之,只好僵硬地坐在那,任著陳東無恥地指責他,「你找別人……」那男人完全像個小孩,巴巴地扯著張健的腿,抬著他那臉,一臉委屈地看著他。
張健莫名的心軟得不行,他知道其實在他這裡,陳東真的只是個孩子,於是他欺過身,默不吭聲地躺了過去抱住了陳東的頭。
「你找別人。」陳東一見他上床,死掐住他的腰,「你媽的混蛋,你嚇得我性無能,你卻跟別的人鬼混,髒死了。」他嗅著張健身上的味道,再是拉開了他的衣服,在赤裸的肌膚上聞著味道,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他連張健褲襠處都聞著下去了。
張健只是抱著他的頭,無以名狀的傷感,這到底是場怎麼樣的人生?而他在開始到如今……又在扮演什麼?一切有著他的原因,他卻料不定結局,只好按著原則一步一步走下去,誰也無法斷定接下來等待的是什麼。
陳東……就是陳東這麼個人,給以厭恨,給以愛恨,再給以憎愛,想逃離的心永遠斗不過不想逃離的心,就算是扯在一起痛苦,也不想姑息他一人獨自快樂。
愛與恨之間,早就不明不白了。


陳東稍好一點就吵嚷著出院,吃藥吃飯從不抗拒,只要張健在身邊他就積極配合醫生康復,張健一提腿打算要走,他是拿著藥瓶跟在身後死板著臉,說:「我得看住你。」
張健根本懶得瞧他一眼,往院門外走,陳東穿著病服提著點滴跟在身後,醫生護士根本攔不住他的腳步,因為只要他沉著臉眼一眯,根本沒人願意真攔他。
陳東就那樣,有的時候根本沒人拒絕他,他就是有那氣勢,只要他想,真沒人壓得住他,但這招……從來對張健不管用,從小到大都如此。
在張健眼裡,他以前算是個屁,現在也一樣,屁都不是。
不過一行人浩浩蕩蕩跟在身後,張健在外邊還是挺在意影響的人,警告陳東:「滾回去。」
陳東就是站他身後,這個時候不聲不吭的,反正他知道彼此心裡都明白,這個時候張健不陪著他……天涯海角他都會掛著這身傷跟著去。
於是,張健往回走,他也往回走,一行人從哪來又回了哪,陳東躺在床上,看著張健那半張倔強倨傲的側臉,那微微上挑的嘴唇,那高高挺立的鼻子,那黑長黑長的睫毛籠罩下的是他從來都無法抗拒的眼睛,像片海,把他的所有感情都包容進了去,也能把他整個人都給溺斃,就是這麼雙眼睛的人,讓他逃避,讓他面對,再接著逃避……接著的又是面對。
一次又一次,無數次的掙扎折騰都是為了眼前這個人……愛恨糾纏,他們之間,有時候光是愛恨兩字都已不能形容這些年來的心路糾結,忽略那些無力跟傷害,到頭來真的是逃脫不了他。
陳東想,對於這個人,我真的要認命,我愛他,舍了那麼多次,哪次不是不剝皮斷骨的?可哪次真逃脫了?認了吧,我認命……以後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只要抓住他不放手就好了。

張健跟陳東在醫院裡死耗了三天,陳東得已出院,拎著行李跟張健回了酒店,硬要擠同一張床。
為了抗議,他不跟張健作愛,每晚逼張健洗澡,就在一旁看著洗,每次都恨不得把他泡消毒水裡消毒一次。
張健罵他,「神經病。」
陳東揚著他那張俊朗的臉冷硬地說:「跟你,我從來正常不起來。」
對於張健,他的怨對似乎在於他另找他人的厭惡感,他舍不得張健的人,但對張健還是施以他自認的懲罰,似乎只有那樣他才會好過點。
他在外人面前依舊陽光燦爛,爽朗大方,但一回到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他就以審訊的眼睛看著張健的每寸肌膚,回想著張健有沒有跟人有過多的接觸。
張健對於他這種在意表現出了他的憎厭,「你他媽的就一泡在醋缸裡的娘們。」
陳東已不是早年那年少輕狂的熱血青年那樣被他容易激怒,他只是看著他的私有財產,想著張健那一次一次的出軌,想著張健並不是從頭至屋都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心如刀割,恨不得就把張健當場宰了,所以他大白天離得張健遠遠的,怕真一時控制不住掐張健脖子……到了睡覺就抱著張健猛啃,落下自己的印跡,但死都不肯再作愛,憋死了也不願意。
張健嫌他煩,「他媽的不作滾。」
陳東很認真地說:「真的,張健,我答應你,我不碰別人,我能約束自己,你也要,我不管我們之間還有多少心結,就這點,以後你要是碰誰,我先殺了你再殺了我自己,經過這次,我知道我忍不了你出軌,你拿什麼懲罰我都成,別拿這個,這比要我的命還讓我難以忍受。」
張健冷笑,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好氣魄,是誰先有女友,是誰先說跟別人上的床?」
陳東啞口無言,狠狠地打擊著床墊,眼睜睜地看著張健去沙發睡。
無論怎樣,張健都不會跟他同床,不作愛也如此。
他們要像普通情侶那樣相擁相愛,似乎那路比通往天際的路還遠。

陳東被導師急著招回奴用,離別之時他尤如困獸,張健如此不靠譜,這短暫的復合他從來沒明確表態,是繼續開始還是真的還是像以前那樣?他沒有把握……美國在現在是回不得,盡管導師在那邊憤怒得威脅要取消他的博士生就讀資格。
張健的合同已談得差不多,眼看就要飛回安海,陳東說:「我跟你回去。」
張健冷笑:「怎麼的,真想氣死我媽?」
陳東咬牙:「我敢做,就敢當。」
張健依舊笑得冷得像十二月的冰:「真成男人了?」
陳東哼了兩聲,轉過臉,笑臉在陽光下發光,對著窗外路過的酒店經理一揮手,跟新交上的朋友打上了招呼。
張健透過窗子看著藍白的天,說:「陳東,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意思嗎?」
「有。」陳東笑著對著沙灘上剛認識的幾個哥們揮手致意,嘴裡卻冷冰冰地說:「我都你跟這樣耗十幾年了,舍不得,就讓我們耗到死吧。」
「我無所謂。」張健聳聳肩,「自己送上門的,我沒理由推脫。」
陳東回頭,盯著他。
「陳家的獨生子……」張健微笑,還彎了下腰在他臉親了一記,「媽的,陳東,你真賤,老子給根骨頭,你咬著就撒不了口,我還能如何?」
陳東黑臉,在他臉上重重地咬一口:「沒關系,張健,用你的一輩子來陪我。」
張健只是冷笑,沒對他的話表示感想。
陳東坐在那,臉上的笑容僵硬了,真是如此,或許對他們家來說,最大的悲哀不過他是個同性戀,最絕望的悲哀是他愛上了張健這個人……悲上加悲,陳東已經預見了……他的路已經荊棘叢生了。
「這輩子,你都甭想再見我媽。」張健淡淡地說。
陳東默然。
「你回去吧。」張健接著說,摸著他的頭,「陳東,我們的路還長。」
他緩緩地摸著陳東的頭,修長手指在頭發中穿梭,「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打第一見你,就恨你恨得不得了,我那時候告訴自己,你要折磨你一輩子。」
「瞧瞧,真准……」他吻了吻陳東的頭:「看看你,看看我……不就是如此嗎?」
陳東抬眼,揪緊了張健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張健,你真殘忍。」他最快的成長,都是拜眼前這個人所賜,教會他愛恨,教會他掙扎,也教會了承受與成長。
「所以?」張健嘲笑地勾起嘴角:「你還想逃?」
陳東冷哼了聲,「你是個怪物,張健。」
張健聞言大笑出聲,捧著陳東的頭壓在胸口,那是陳東從未聞過的大笑,張健從沒這麼笑過,笑得他的心髒都在劇烈地抖動……
「哈哈哈哈哈…………」張健跟他躺在躺椅上,熾熱的陽光下,冰冷的男子仰天長笑,可笑的嗓音裡又帶著股猖狂。
陳東看著張健的臉……俊帥,倔傲……小時候他看到他,就覺得張健不像活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他獨我,他有他的世界,他冷冷地看著他們就像他們跟他不是同一個世界,所以他對他傾慕,想要這個與眾不同的朋友……而到了現在,他還是為這張臉徹底沈迷,也知道……這張臉下的靈魂,他可能永遠無法真正覷知,但是,已經舍不下了。
「你笑什麼?」陳東怔怔地問他,這樣的張健……很少見。
「呵呵,怪物……」張健慢下了笑聲,抱著陳東,「你說的對,我是個怪物。」他閉上了眼,笑意還停在他嘴角,像剛才那句話真是句可笑得不得了的話。
陳東剎那竟覺得傷感,他看著張健,突然覺得心疼眼前這個人……他的眼角眉梢都有著淡淡的倦意,不細看發覺不了,但這麼近距離看著他,那股子沈郁已經從他的眉眼裡散發了出來,「張健,你說你很辛苦,對嗎?」
張健哼笑了兩句,松開了他,「你知道什麼?」他嘲弄地說了這句話,翻過了身,「你回美國吧。」
「那你呢?」陳東趴在了他的背上。
「回去,工作,掙錢,揮霍,等死。」張健睜著眼看著地上,眼睛不著邊際,聲音淡淡。
「還找別人不?」陳東啃著他的後項。
「看情況。」張健懶懶的。
「我還要二年才能拿到學位。」
「嗯。」
「我不找別人,你也別找好不好?」
「嗯。」
「你不信我?」
「呵呵。」張健微回過身,眉眼間皆是嘲諷,「你有什麼值得我信的?」
陳東沉默,微閉起了眼,身體轉身一邊,對著天空平躺。
海邊的風輕輕柔柔的吹來,深秋的風聞著竟覺得有幾絲淒涼,不知怎麼地,陳東想起張家那條總是樹葉繁盛的小道,長長的,以前去找張健的時候他總是哼著歌……騎著單車載著他出來再載著他回去……張健站在後架上支著他的肩,高高地仰望著他跟土地,他抬頭看著他的眼,張健依舊冷冷的,但眼角的笑意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的,風一吹,他們的眼睛錯開,他依舊騎著車,而背後的張健松他支在他身上的手,敞開著雙臂,就像一只欲展翅飛翔的鷹。
陳東想,如果後來沒有發生那些事,他跟張健是不是會不一樣?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
活像沒有明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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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劍番外10

吳將說,陳東,張健這個人,在世一日就會永抓著往事一天都不放。
陳東咬著牙,哼笑:「你看,我沒少折騰自己的吧?我也不是沒退過吧?可你看我現在這樣沒?我哪放得了他的手……」
他把酒杯跟吳將的杯子碰了一下,「兄弟,遇上他是我的劫,並且這劫怎麼躲怎麼化都沒用,只有迎面而上了。」
吳將是來美國當陳東的助手,陳東把財務部份的事交給了他,吳將是財會專業,擔任助手期間也在美國進行進修。
陳東跟張健視聊時輕描淡寫說了一下此事,張健在那頭要笑不笑地笑了一下。
陳東摸不准他的心思,回頭跟吳將說:「張健,越大越成精了。」
吳將冷眉一抬,「你不是早知道。」
陳東笑了一下,「不,我只是覺得,就算這樣我還是挺喜歡的。」
他看著遠方沈思了一下,「我想有我有點受虐狂。」
吳將問:「老爺子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陳東聳肩:「拖一天算一天,拖得斗不動了就消停了。」
「張健知道你這麼想不?」吳將皺緊了眉。
「知道。」陳東坦然,「我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不是說他成精了嗎?事實上從小到大,他一眼就可以看透我,而我從來都猜不透他。」
他喝了口酒,再次無奈聳肩:「所以他一直都看不起我。」
吳將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陳東的不幸似乎打消了一點他來之前在陳東老爺子面前的那些提心吊膽,暫時好受了一點。
「但願我幫你是值得的。」吳將喃喃地道。
「咱們是兄弟。」陳東沖著他硬朗地一笑,「凡事就拜托你幫我留個心眼了。」
吳將揉著眉頭,「後邊是老爺子,前面是張健,陳東,你這兄弟我真不好當。」
陳東嘴角含著笑,向他舉起酒杯。
「你就真不怕他知道你打他的主意?」吳將看著突然對張健如此膽大包天的陳東。
「什麼主意?我可不知道。」陳東睜眼說瞎話,「並且我永遠都不知道。」
吳將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張健要是弄死了我,我做鬼都饒不了你。」
陳東嗨了一聲,「哪能啊,他這人就是有點刀子嘴,其實……」
「他是真正心狠手辣。」吳將為自己的生死拼掙,「你他媽的不要把他當寶就以為他有良善之心。」
「他本來就挺好的。」陳東爭辯:「他很孝順……」
「他是孝順……」吳將怒極攻心,粗魯地打斷他的話:「所以你這輩子都甭想讓他原諒你。」
陳東撇了下嘴,無奈:「所以,我都這麼不幸了,你就好好幫我吧,我不會讓他對你怎麼樣的。」
吳將為自己悲哀:「我都上了賊船了,還能怎麼樣?」他無比痛恨自己為了貪圖陳東資產的百分之二十把自己給賣了,不知道到時候有命花沒。
「張健要是對我動手腳,你得救我,不能到時候睜只眼閉只眼。」吳將最後還是不忘了為自己爭取一下保障,事實上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親自去跟張健斗。
「好了,好了,怕什麼怕,他就一精怪,你是軍師沒比他差。」陳東安慰他。
「你就不怕了?你不怕還找我?」吳將沒好氣。
「呃……」陳東摸摸鼻子,抬著看向碧藍的天。

張健覺得很奇怪,原本一點跟他們都無關了的國道的工程居然在向他們公司要求設計師過去……這位設計師盡管是全國在業內都比較有名,也有一點影響力,但像他這樣的設計工程師並不是很難找,那邊什麼設計師不找偏偏找上了他們這家的?
張臨成帶來的消息是,這次負責的主設計師剛好得了一個比賽的金獎,消息在前天才發布,上面的人指示他前去相助,因為這次國道的修建又增添了在幾個縣路經過,而那幾個地方地形繁雜,這次他們的主設計師得獎的的論文理論恰好是針對那個地形的研討。
一切像水到渠成一樣,「安海公司」要求要派自己的主建造隊伍過去,談判了三天,盡管有點小波折,但那邊還是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結果,原本無望的工程到最後居然讓他們分了杯羹。
這臨空砸下來的好事並沒有讓張健有欣喜之感,至少,他表面跟平時一樣的鎮定自若,他跟張臨成商量時說:「這事,那邊市政府是什麼態度?」
「據說這是省裡批下來的,他們管不著,我也打人問了,這確實是上邊的意思。」張臨成說道。
「這次我過去負責。」張臨成看著侄子那點沈思的臉,接著說道。
「不。」張健搖頭,「我過去。」他拿著煙頭敲著桌子思索了一會,「反正我上次已經露過臉了,他們也都知道了我,沒什麼好藏著的。」
「那麼……」張臨成看向他。
張健笑了笑:「陳東是吧?沒事,他還在美國……鬧不起來。」吐出口長長的煙霧,「再說,他現在也不敢跟我鬧。」
「張健,如果有喜歡的女孩,找個人定下來吧,你年紀也不小了。」張臨成灰白的頭發上那張英武的臉有著無奈的關心。
「呵……」張健輕笑出聲,看向他的叔叔,「叔,抱歉。」
張臨成站起,點了下頭,轉身時無奈地嘆了口氣,「對不起,張健。」
張健看著他的背影發了下愣,最後自嘲地笑了笑,把煙給掐了熄。

時差讓陳東能肆無忌憚騷擾張健,一到晚上十二點,准時准點跟掐著表一樣手機聲就會響起……
「張健,你還在加班?」
「沒。」張健把文件翻過一頁,繼續看著報告。
「睡覺了?」
「嗯。」
「騙我?」
「老子懶得騙你。」許是深夜,張健的口氣懶洋洋的少了白日的冷漠,倒像是剛醒一樣。
陳東作戰多年,自是知道張健的功力,「那你是沒睡著。」他肯定地說。
「陳東。」張健呼了一口氣。
「什麼事?」陳東在那頭的聲音含著笑。
「你他媽的沒事就閉嘴。」張健掛了電話,嫌惡地看了手機一眼,這陳東不知哪學來的娘娘腔,半夜一個電話,早上一個電話,說的都是他媽的廢話,一天兩天的還好,時間久了他就厭煩得不行。
手機又響了……無奈這是工作號碼,關不得機,張健看著一直在桌上震動不已的手機,閉了閉眼,接了電話,「陳東,你他媽的不煩我煩,你別惡心我。」
「怎麼會?」陳東在那頭好無辜地說:「我只是每天打電話跟你問個好,我愛你,我當然要這麼做。」
張健深吸了口氣,說:「我不會再找人,你不用這樣提醒我。」
「嗡」一聲,按掉了電話,把手機甩到桌面,支著頭努力不讓自己心煩意躁。
那邊的陳東對著手機眨眨眼……對對面電腦上坐著的吳將說:「最後一句我還沒說完啊?」
吳將嘴角抽搐,把頭埋到報表裡,旁邊的一金發帥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照樣不再看陳東那揚著眉一臉欠揍的表情。
「怎麼可以這樣?我還沒問他昨晚有沒有夢見我,我可夢見他好幾次……一次正面,一次背面,不行,我得再打電話問問去。」陳東掛著痞痞的笑,再接再厲按著拔打鍵。

[]利劍番外11

陳東的無恥,張健不是感覺不到。
他從沒這麼糾纏過,或許這次因為他另找了他人,又勾起他的嫉妒之心,沒完沒了的胡攪蠻纏。
但那不是陳東,陳東不是那種沈不住氣,會跟他膩死膩活的男人,一天不打電話他無所謂,一個星期一個電話只是一時的興起,他愛他,但並不是會把他時時刻刻掛在嘴裡。
所以,要麼是陳東的神經掛錯了邊,要麼就是陳東在打什麼鬼主意。
這世上,最懂陳東的,可能不是陳東家人,也不是陳東本人,或許只是張健。
張健回到渤市,接管國道工程,陳東的電話隨之而來……陳東說:「你空不空?我想你了……你來美國一趟我就不煩你了。」
打的難道是這個主意?張健挑了挑眉,揉了揉工作超過二十小時的眼睛,說:「陳東,有必要嗎?」
陳東在那邊斬釘截鐵:「有。」
「你不煩?」
「不煩。」陳東突然笑出聲,「只要你來了,我就不煩了。」他只不過是以前一個星期一煩變成一天二煩三煩四煩,但是,他不煩,只要張健來了,再煩也不是煩事。
「我要工作。」張健敲著桌子,轉了個圈,把椅子對著玻璃外的藍天,陽光很刺眼,他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你在哪都可以工作。」陳東說,「再說你每天拼死拼活工作難道不給自己假期?」
「為什麼非得是我?」張健冷言。
「你要我過來?」陳東語音帶著笑意。
「哼。」張健淺淺地哼了一聲。
「張健……」那邊用著明顯寵溺的低沈地聲音說道:「你知道嗎?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
張健厭煩地……一手把黑色的玉筆筒砸到床上,發出的力量是巨大的,落到枕頭上是悄無聲息的,怎麼的了,還必須這樣談情說愛嗎?必須這樣嗎?
「隨便。」他控制下了呼吸,再次義無反顧地掛斷電話。
陳東在那邊像是偷了油的賊一樣的笑。
而張健……面如死灰,坐在那張椅子上,轉著圈圈,不停地轉著,真希望這樣轉著轉著自己就這樣沒了……前半生毀了,後半生也搭進去了。
真是……生不如死。
但又如何,還是要繼續活下去。

陳東那邊在忙著,吳將把消息透出回國,手下的暗箱操作算是已經到了開頭的三分之一……
准備回國的那天,吳將再次確定,「這樣好嗎?」
陳東的嘴角是成熟男人的那種篤定,自信並且帶著一股狠勁:「這樣就好?」
「陳東……」吳將還是擔心。
「別擔心。」陳東看向他。
「不,我只是……」吳將最終還是化成了苦笑,「我是擔心,張健那樣的人,陳東,他跟別的人不一樣,而你對他更不一樣,或許別的人的錯一分只是一分,但你的錯到了他那裡,半分也是十分。」
陳東沉默了一下,「我懂。」
轉而一笑,他說道:「但我不會讓他知道。」
吳將嗓子有點硬住,說不開話,「可是……他那樣聰明的人。」
「不……」陳東冷笑,「誰也不會讓他知道,誰敢我滅了誰。」他看向吳將,「兄弟,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看著陳東那尤如太陽般光亮又黑沈得神秘莫測的眼睛,吳將無言,只是抱緊了陳東:「鳥為食亡,人為財死,陳東,你從一開始就給我下套了。」
「誰叫你是我認識的最聰明的人。」陳東朗笑。
不,你比我更聰明。吳將在心裡感嘆,但已上賊船,只好把話埋在心底。

美國到北京的航班,時間不是太久。
陳東在飛機上收拾好了心情,飛機上的空姐很美麗,幫他送了幾回飲料,下飛機時還給了他燦爛的一笑……笑裡有隱含著的勾引。
陳東暗笑……如果沒遇上張健,或許他是千葉過盡沾千葉,最後還能抱得溫柔美人歸……一輩子暗音叢中過,享盡各色美色。
可是,還是遇上了他,打小就遇上了……逃不開的孽緣,掙不脫的網,張健一人,抵得千百美人的誘惑,他的最終下場還是沈淪,落到他的網裡,落了個心甘情願。
陳東沒人愛……不是,是太多人愛,從小到大……無數的矚目注目,就算跟章薇薇在一起,也有偶爾獻身的……他沒想過忠誠,為了張健,他試驗跟女的在一起的感覺……都一樣,女人都一樣的感覺,都無法跟張健在一起的感覺比擬。
男人……何嘗沒試過,到頭來,只有張健是張健,別的男人是別的男人,提不起更多的興趣。
他打電話給張健,「我到了北京。」
張健在那邊淡淡「嗯」一了聲,再沒說話。
「你沒來接我?」陳東有點委屈。
那邊沒有聲響。
陳東咬牙:「你來,我每次都是盡早到的。」
張健說:「陳東,你是女人嗎?」
陳東當場踢了下牆,引得保安往這邊探目……他呆在角落裡,「張健,你混蛋。」說話的口氣,就像邀寵的小孩。
不錯……就是寵愛……從小到大……有意無意,張健都在給他他能給的寵愛,那無意中的包容,那無意中的放肆,都是張健給的,只有張健能給,他想要……就因為這樣,除了張健,沒有別人。
「你想怎樣?」那邊的聲音煩燥了。
「張健……」陳東在人看不見的角落裡,只露出對張健一個人露出的神情,他的眼半閉下,嘴角微微往下倔成一團,他的口音含著落寂,含著委屈。
「媽的……靠……」那邊響起一連串的響聲。
陳東嘴角又止不住地往上翹,聽著那邊的暴怒。
「我來接你,媽的別動。」那邊的人深呼吸過,然後說出了這句。
陳東緊緊地抓住手機,傻傻地笑著……天,這樣的張健,怎麼叫他放手?就想折磨他,就算鞭笞他,就算讓他墮入阿鼻地獄十八層,叫他如何放手呢?
哪能舍得……就算一輩子痛苦不堪,為了這短暫一刻,那也是放不得手的。


張健深呼吸了一口,把暴躁壓了下了,打電話通知助理,「我要出去兩天,這兩天事交給副理。」
助理明顯地頓了一下,工作狂的上司把工作推給副理?不能想象。
但很快,她應了聲:「好的。」
張健又發洩,對著牆踢了好幾腳,白色牆壁凹了好幾個印子,他攏了攏西裝,衣質彬彬敲開了副理的門:「我有事出去幾天,這幾天的事你幫我決定一下,有重要事項通知我一下。」
年過四十的副理就算驚訝也是掩藏於心,不露聲色地點了下頭:「好的。」
張健開了車……從渤市出發,開到北京,大概十五個小時。
他就等著……開到北京,那丫的腦殘還在首都機場等著。
他開到機場,頭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他不想想,那些歲月,恨陳東的那些時間,到了最後,不管是為了什麼借口,他還是遷就了陳東,就算是為了目的,但遷就就是遷就,這些年……到了如今,遷就還是遷就,沒有改變。
他走進機場,短信上,陳東說……寶貝,我坐在角落不吃不喝等你撿我回去,於是,他走到那個角落,陳東在那個角落的位置睡著,手上拿著杯子,他的包放在腳邊,嘴角沒有笑容,他的眼睫毛有一點長,落下了陰影,他的臉很英俊,棱角分明,嘴邊的胡茬冒了出來,讓他頹廢,但他的神情……那樣的安祥……安祥得像是真的確定有人會撿他回家,所以,他安心地睡去了。
張健莫名的眼角濕潤,不知為的是哪樁,他蹲下身,看著陳東的臉……那張他自小到大看著他成長的臉,好有誘惑力的臉,挺直的鼻,他的左耳的下面的那邊臉頰有一顆小小的痣,他每次都看到分明,肌膚相襯時,忍不住都想舔一下,不想讓他覺察,每次都裝作不禁意舔過……還有他的眼睛,那鼻梁邊的眼睛有一小點的凹陷,他吻住的時候就會停一兩秒……從小到大……真的是是從小到大,愛與恨,都是這個人在自己身邊,那張臉,那樣的性情,一直都是這樣。



「張健。」陳東眨了下眼,看著眼前蹲著的人。
張健冷冷地看著他。
「來了,怎麼不叫醒我?」陳東帶著睡意地咕嚕了聲,「我可等你等得夠久的。」
張健站起,拎起了他的包。
「我來。」陳東就手,把手提箱放到了自己手中。
張健一直走在前頭……陳東趕了兩步,不滿地牽著他的手,「走那麼快干嘛?」
張健回眸,冷冰冰的一片。
可那絲毫阻擋不了陳東被他接到那澎湃的心情,他咬了下嘴笑了一笑,絲毫不理會張健的冷漠,他牽起張健的手,就像在國外時,張健牽起他手時那樣的理所當然。
張健甩了甩……甩不掉……他就那樣往前走,沒理陳東。
到了車上,張健要開車……陳東攬住他脖子,不准他動。
張健一直都在沉默,從頭至尾,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陳東說:「我一直等著你來……」迷迷糊糊的聲音,有著最心底的的依盼。
張健任他摟著,不發一言。
陳東接著說:「好想你。」他在張健的脖間細細地的柔綿……一下一下地蹭著皮膚,不親吻,就是那樣把自己肌膚間的裸路蹭著他的肌膚……那是比抵死纏綿時還甚過的纏綿……張健僵住,可陳東還是那樣地抱著,那樣地纏著……最後喟嘆一聲,不再發出言語。
陳東抱住張健那在剎那就柔軟了住的身軀,說:「無時無刻,你的名字都烙在了腦裡,來的那一刻,怎麼想都是想著你,你來看我時候是不是這樣?」
張健沉默,蒼白著臉。
陳東竟然心疼,吻著他的臉。「張健,張健,我的張健。」
張健依舊蒼白,眼神空蕩蕩的一片。
陳東柔腸百千:「我竟然覺得,我對你,竟說不出對不起……是不是,我欠你太多了?」
張健閉目,再也看不到他的眼睛。
陳東心酸,眼角濕潤,「我是不是,從沒給過你純粹的快樂?」
張健像是冰凍住,他的身體,他的靈魂,在那刻完全沒了有感知……陳東呵呵地笑著,笑著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真想你,張健,真的想……你信我好不好……我好想跟你過一輩子……我會好好學著對你的……」

張健在陳東吻著他臉頰的冰凍的那刻清醒,他扯了下陳東的頭,「要開車了。」
陳東的眼睛依依不舍,臉還在蹭著。
張健不知道這是現實還是夢幻……那是彼此都沒有面具下的呈現……但他不想把這當真……想明白了,這何其殘忍?過往的事情,都擔著了……換來他的心疼?這簡直就是笑話……明白的太晚了。
而他……總是在說著太晚了。
何其矯情?
「你累了嗎?」陳東看著他的眼問。
「我開了十三個小時的車。」張健讓自己面無表情。
陳東微愣,繼而露出他蠱惑人心的明朗笑容:「我來開。」
倆個人抽了位置,陳東親了親他的臉,「往哪開?」
「看定位。」張健半閉著眼,身上蓋著陳東的帶有體味的外套。
陳東定位了一下,看了看儀表,又看了看閉著眼睛眼旁有著淡淡黑眼圈的張健,開動了開。
開到半路,六個小時已經過去,停在了一個高速路邊的旅館,陳東親了親在沈睡的張健,慢慢等著他蘇醒。
過了半個多小時,張健在他的細細啄吻下清醒,問:「哪?」
「高速路旁邊。」陳東又吻了吻他的眼角。
張健抬目,看見了有點半熟悉的的霓虹燈招牌,有點懶洋洋地說:「夜了?」
「嗯,夜了。」陳東像是不知疲倦,只是想沈在張健的身邊。
「幾點了?」張健問。
「九點半。」陳東說。
好半晌,張健說:「休息一晚再走吧。」
陳東笑,「好的。」
接著他溺著鼻音,帶點哀求,「今晚我想你一個床睡,可以嗎?」
張健沉默,一直都在沉默,深山的夜裡,高速的路邊,沉默無聲的旅館,那一片一片死灰的寂寞,還有不太暖僵硬的疲憊的的身軀,過一晚?倆個人相擁抱著?該如何決擇……
「張健……」那個人……有點卑哀的哀求著,像是愛了他整個世紀,只求一刻的相擁。
張健無語。
而陳東……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欣喜若狂。

張健其實一直都不是太清醒的,他有排斥陳東的那個要求,睡一張床?然後看到父親那張死不瞑目的臉?奶奶那張哀淒得撕心裂肺的臉?天……那是比殘忍還殘忍無止境的殘忍……
於是在陳東在跟和善的民宿老板開了房之後,他不顧一切就打了陳東的耳光。
陳東下意識地揚起了手……要回打他……張健那刻想……那樣的男人,這輩子,怕是沒有誰真正打他的臉吧?
可陳東的手……一直揚起都沒落下來。
他看著陳東揚起手,然後看他放下手,鎮定地對旁邊的民宿老板說:「我這朋友還沒睡醒……呵呵……麻煩你幫我送點好的飯菜到房間……」
民宿老板說:「成,我一定往最好裡搞,等會就送你房裡。」
「謝謝了。」陳東微笑,伸出了手,「我這情人,嘴挑,你幫我盡點心,哥們真謝謝你了。」
同樣英俊帶點了然的民宿老板伸出了手握了握,「趕緊點,上房間休息吧……」
陳東呵呵笑了一聲,這個民宿老板不一般,建在高速路邊的旅館,老板都有種說不出的不凡之處……而他,樂於建交這種朋友……而他想當朋友的這種朋友,也對他有同樣好感,拍拍他的肩:「去吧,你朋友像是要把眼睛瞪出來了。」
陳東微微笑,哥倆好的回拍了下這一看就對眼的民宿老板的肩,摟著有點還沒從睡夢中醒過來的張健往房間裡去。
「你干嘛?」張健一路上小動作地催著他的身體,到了服務生領到的房間,干脆一蹬腳就把陳東踹開,睜著他那似藏著水藏著霧的眼睛看著陳東問。
「休息。」陳東不畏他的凶狠,一步一步靠近。
「你滾。」張健毫不含糊,就算不太清醒,他毫不弱示顯示他的冷利。
陳東不在意,一個晚上的相擁入眠,夠他回憶一輩子,哪會在意張健小小的一點銳利。
「你他媽滾。」張健像是在憤怒。
「我滾?」陳東揚眉,「張健,你有沒有搞錯?你好不容易答應跟我睡一個床,你叫我滾?這比你叫我下地獄還難……你就死心吧。」
他呵呵地笑著,不顧張健打到他臉上的拳頭,死死地抱住他:「你他媽的就算一混蛋,今晚,你答應我了,你得跟我睡,死了都要睡一塊。」
張健惱怒的臉像是最耀眼的開得繁盛的花,他在陳東的眼裡妙不可言,美得不可思議,可他眼裡心中最美的人說:「陳東,你媽的蠢貨。」
「無所謂,」陳東說:「無所謂,張健,只在你在身邊,什麼都無所謂的。」

張健迷迷糊糊的,天空黑黑的,高山崇嶺的高速路,人不恍惚,就會覺得這是人間仙鏡,本不是凡間路。
你不想象,那在叢山中那霧嶂四起的路間,沒有人煙,偶爾的一間的旅館,那偶爾的人聲,那似魔似幻的景象間……那不是凡間的路,沒有汽車聲,沒有人煙噪聲,沒有一切凡世俗塵的景象,而你……差不多一星期未睡,那的景象已經差不多是仙鏡了。
於是……他沈滄了……他差不到一星期的工作未眠,加上接陳東的那十幾個小時,再接到那個他糾纏十幾年的男人……他差不多已經不能清醒了……他躺在床角,抱著被角蜷成一團,再不好好睡一會……他怕他真的會死去。
陳東在旁邊說:「張健,吃點東西。」
張健卻醒不來,那耳間陳東的聲音……聽來卻如此心碎。
好多年啊……好多年……厭恨這個男人,愛這個男人這麼多年……卻還是逃不開糾纏的牢……
「無所謂,張健,只在你在身邊,什麼都無所謂的。」
那句像是那個人說的話,像不像真的?
張健想,我真的,累得真莫名其妙。
耳邊還有陳東的聲音:「呵呵,你看你睡得多乖……張健,不管你想怎麼樣,這一輩子,我陪你耗定了……你累,你辛苦,你受不住?這算什麼……我都沒完沒了……哪能讓你真的離開我?這一輩子,我跟你耗定了,你卑鄙?呵……那就我陪你一起……」
然後,糾成了一團的胃讓他不知忽然,他的腦子已經不清醒,朦朦朧朧間像聽不清醒,那個男人說:「就算死,沒有活路了,也要死一塊。」





[利劍番外12

回到渤市,把東西搬到暫時的住處,陳東在公寓裡看了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周圍環境顯示張健對於衣食往的挑剔一如既往。
張健送他過來就開了車走了,連多看他一眼也沒有,離開得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他打開衣櫃,看著一排整齊的西裝襯衫,再打開旁邊的櫃子,一系列單色的休閒服,他也把自己的衣櫃依類掛到櫃子裡,看著兩個人放在一起的衣服,滿意的點了點頭。
晚上張健回來換衣服時看到櫃子裡不屬於自己的衣物,問:「你要呆多久?」
陳東正在書桌的電腦旁,聞言頭也沒抬:「一個月。」
張健繼續看著他。
陳東抬頭解釋:「我沒太多課程,交報告就好,導師給了我一個月假不需要到他面前報到。」
張健回過頭扯下一套衣服,往浴室走去。
洗完時陳東已拿著車鑰匙在門邊等他……看著他走過來開口道:「要不要把頭發再擦一下?」
張健晃了晃頭,一言不發走出了打開的門。
「去哪吃?」陳東邊插車鑰匙邊問道。
「義聚園。」張健說了地址。
陳東頓了頓,苦笑,義聚園的隔壁就是他一個舅舅開的另一家菜館,這下可好,他一出現如果被眼尖的人看見,今晚他不被人揪出來那才叫怪事。
「要不,去德園?」陳東問了一下,要死就死個干脆,干脆就去他舅舅的菜館得了。
張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陳東嘆氣:「去義聚園。」
在車內燈光下,張健的頭發顯得濕濕得像是要掉下水滴,陳東伸出手,皺了下眉:「不擦干會容易感冒。」
張健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冷冷地道:「開你的車。」
陳東瞥著他,張健回瞪了他一眼,最後張健俯過身跟他交換了一個吻,幾分鍾過後陳東才開動了車子。
當他們在義聚園的包廂落坐不到十分鍾,門邊就有人在叫:「東哥……」
陳東不用回頭就知道不是服務生,朝對面的張健皺了皺鼻子,回頭看見自家表弟在門邊笑嘻嘻地看著他。
「丁子……」陳東笑著叫道。
「誒,我說了,怎麼會看錯,東哥,你可太不夠意思,回國也不說一聲,我都差點打電話問姑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問了?」陳東把旁邊的椅子推開,示意他坐下。
「沒……我這不,過來看看問你不更好,嘿嘿。」個頭比陳東稍矮一點的斯文男青年笑得露出了嘴邊的小酒窩,「我猜如果是你,肯定是溜回國的,要不怎麼沒動靜呢。」他的眼睛此時轉向了張健。
陳東微微一笑,說:「那,張健,這是我表弟,韓丁。」
「張哥好。」小青年露出容易討人喜歡的笑容,連忙站起來彎了彎腰。
張健淡淡地點了下頭。
「誰看見我的?」陳東把煙抽出來,給了他表弟一根,又抽出一根放在嘴裡點燃,把煙遞給了張健。
張健接過,抽了一口,懶懶地把夾著煙的手搭在椅背上,神情冷然地看著電視上的國際新聞,呈現出的半邊完美的側臉上有一種無法言語的誘惑力。
韓丁看著這樣的張健張著嘴半天不合攏,直到陳東拍了拍他的背,看到陳東對他似笑非笑,才趕緊回過神來,嘿嘿一笑說:「就我看到,我今天過來溜下場子,一下車就看到你背影了。」
「一起吃吧。」陳東看著服務生推開了門把菜端了進來說。
「成。」韓丁一口應了下來,轉了轉眼睛,往陳東身旁更靠近了點,小聲地說:「你回來干嘛的啊?」
「你不是看到了。」陳東轉了下桌子的轉盤,把稍左一點的煲湯剩了點出來,把碗放到桌上,轉到張健面前,「喝點暖暖胃。」
張健微一抬手,拿起碗喝了一口放下,眼睛沒離開電視。
韓丁看到他們自然的相處方式,苦笑,「哥,你可真不怕。」
「有什麼怕的?」陳東替自己也剩了點湯,喝了一口說:「都鬧這麼久了,還能如何?」
韓丁縮了縮頭:「我不出賣你,但你可不要說漏嘴,我跟你見過。」看著自家表哥的傳說中的情人,那個自打他進來就只淡淡掃了他一眼的那個帶點貴氣的渾然自成一派風度的冷漠男人,他不得不感嘆,自家表哥的眼光確實不是一般的高,難怪那麼多死命往他死上蹭的男男女女不要,非得為這個男人跟家裡鬧得風風雨雨。
「別看了,吃飯……」陳東對張健叫道。
張健轉首,皺了下眉,拿起了筷子。
「你什麼時候回去?」韓丁也夾起了菜,嘗了一口,皺了下眉:「沒比咱們家的廚師好。」
陳東一笑,「明天回去,今天剛回來,時差還沒倒好。」
「又要鬧了,你這是干嘛呢?」在電視機裡新聞台播報某國藏有殺傷性武器的熱烈背景下,韓丁小聲嘟嚷著:「姑父肯定又要把你的腿打斷了。」
陳東笑著拍了下他的背,回過頭,把蝦剝了皮扔到了張健碗裡,看得韓丁一陣目瞪口呆。
而那個自家表哥的情人……從始至終,都好似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一樣地坐在那裡,對自家表哥在他看來殷勤得過份的動作沒有絲毫表示,連眼神都沒投過來一個。


跟著陳東出了包廂,韓丁問:「你真回去?」
「都回來了,肯定得回家一下。」陳東往洗手間走著。
「東哥……」韓丁回頭看了一下,「那真是你……?」
陳東看他一眼,韓丁搭上他的肩:「我只是聽說他脾氣古怪的很,倒還真沒聽說他……他……」他摸了下頭,不知用什麼詞形容那人,嘿笑一聲才說,「不愧擔當了禍水這名。」
陳東停下腳步,盯著自家表弟,表情高深莫測。
「我喜歡女人的。」韓丁趕緊擺手搖頭,「我只是好奇,好奇……」
陳東這才重新提腳,無奈地撇了下嘴說:「少八卦,我這夠不容易的了,別給我添亂。」
那從小就領著一幫小屁孩耀武揚威到處作亂,長大又陽光灑脫的表哥臉上那含著莫名意味的無奈讓韓丁摸了摸鼻子,自家表哥的誤入岐途在陳家鬧了這麼多年,如果為的是剛才那個男人,倒也不是那麼不好思維。
那個男人……就算坐在陰暗的角落裡不言不語,但一舉手抬足就會讓人的眼光停在他的身上……確實是渾然天成的男顏禍水啊。
「東哥……」韓丁停了步,「晨哥也回來了,你知道嗎?」
「晨晨?」陳東也停了下來,皺了下眉。
「從日本回來了,在一家日資企業當了副總,前一個月的事。」知道他們一些內幕的韓丁看向陳東。
「回來就回來了吧。」陳東推開洗手間的門,與鄧晨晨的分裂盡管不是他所願,但是,朋友是朋友,愛人是愛人,朋友成不了愛人,愛人也成不了朋友,這是變不了的。
「聽說他還給姑父送了幾回禮物,姑父都收下了。」
陳東揚了下眉,笑了一下,「謝了。」
回到包廂,張健正在抽煙,陳東從他嘴裡拿下放到自己嘴裡,「少抽點。」
張健瞄了他一眼,拿出了PDA在手裡看。
「你先走吧。」陳東回過頭對韓丁說:「回頭請你吃飯。」
「那什麼……」韓丁站起直笑,「東哥,你不是有新開發的游戲嗎?給我個測試號子玩玩唄……」
「靠……」陳東笑罵:「滾,晚上我打包送到你郵箱。」
韓丁咧開了嘴笑,小酒窩深深的,「謝謝東哥。」打開門,飛也似的跑了。
「張健。」陳東站到張健背後,抱著他的頭在他頭發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聞著洗發水清爽的味道。
張健沒理他,只是查著自己要的資料,陳東在他頭上嘆息:「讓我為難就這麼讓你高興嗎?」

利劍番外13

陳東回去了兩三天,帶著滿臉巴掌印滿不在乎半夜回到公寓把張健給弄了醒來。
張健踹他下床,陳東抱著帶有他體溫的被子呼呼大睡,全然不管裸著站在地板上嫌惡地看著他的張健。
張建看了一分鍾,憤而離身,自己另找地方睡覺。
第二天,張健的辦公室迎來不討喜的客人,陳東最忠實的愛慕者鄧晨晨。
鄧晨晨已長成俊秀的男子,嘴角的笑容溫和有禮,舉手投足間讓人如沐春風,連帶的討了張健那個新招來的新助理的芳心,未行通報推開了門就把人給放在了可目視之間。
張健隨助理一個人在旁邊說話,尤自對鄧晨晨說:「有事?」
「打擾了。」鄧晨晨的笑容很曖昧,帶有一點陰惻。
「等會的會議推遲半小時。」張健轉向助理。
助理微笑退步,走之前還看了鄧晨晨一眼,很少見到這麼有禮貌的翩翩風度者,自家老板自是不俗,但太過冷漠,不可接近。
「坐。」張健指了下椅子,把手中的文件扔到了桌上。
「對不起,我是想來看看我的情敵現在情況如何?」鄧晨晨似乎一夕之間已改變,不再盲目沖動,連帶的口氣跟從前都有天壤之別,現下已變得冷靜溫和。
「要水還是咖啡?」張健按了電話鍵。
「水。」
「拿杯水進來。」張健吩咐,抬眼平靜地看著鄧晨晨,「還有什麼事?」
「我是對你以前的粗暴說起對不起,我那時候是個吃不到糖嫉妒得要命毛還沒長全的小子。」鄧晨晨秀氣地皺皺鼻子,像是自嘲自己以前的表現。
助理把水送了進來,鄧晨晨輕聲地道了聲謝謝。
等人走了出去,張健點了下頭,沒說什麼。
鄧晨晨失笑地道:「我知道現在來找你可真沒什麼立場,不過……」他嘴角帶著笑,眼睛亮湛,「張健,我是來宣戰的,我比你更早認識他……憑什麼你能得到他,我就不能?」
他站起身,整了整領帶,向張健稍彎了下腰,「以前多有得罪,你說的對,有事要找陳東,想讓陳東愛我,我自然得在他那裡想辦法,以前的事真對不起來了。」
「陳東會是我的。」鄧晨晨冷靜地笑著:「張健,十年,二十年,為了得到陳東,我陪上一輩子都無所謂,我跟你不一樣,我只會給他他所需要的一切,而不是只帶給也痛苦和為難。」
張健雙手交差,懶懶地倚在椅子上,半抬頭無所謂地看著鄧晨晨,不置可否。
鄧晨晨也無所謂他的態度,說完話再說了聲再見,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走出了門。
他走出門時,打起那個記在手機裡卻一直沒打過的電話,「陳哥,我回來了,今晚吃個飯怎麼樣?」

張健開會到半夜,設計師的方案被檔了回來重新修改,三四個設計師商量著從何處下手,張健在旁聽著決定了最終方案,等到全是設計師們的事時才得以脫身。
回去時陳東還沒睡,倚在床頭瞪著筆記本手指在快速動彈。
張健脫了衣服去洗澡,陳東在灌咖啡,兩個人自他進門時都未有交談。
張健在床尾站了一會,見他沒下床,打算去沙發臥一會。
陳東這時抬眼,「我今晚要干活,不打算睡,你上來睡吧。」他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
張健皺眉,陳東聳肩:「這又不是一起睡。」
張健抽出枕頭,不打算跟他辯駁。
「要不,我坐旁邊。」陳東下了床,把筆記本搬到了桌上,「這樣成了吧?」
張健沒看他,倒現身體,把被子纏到了腰間,頭埋在枕頭裡打算休息。
半睡半醒間陳東似乎接了個電話,接著又是一些輕微的鍵盤聲,張健聽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一覺到了早上,太陽起露出了大半張臉。
他下床時聞到了咖啡的味道,只見陳東端著咖啡杯依在陽台說著電話,他走進了浴室。
見他從浴室走了出來,陳東也沒停下電話,只是把杯中喝了半杯的咖啡給了他,張健就著喝了一口,坐到了椅子上,任陽光掃在赤裸的胸膛上。
陳東一直都在說著英文,大部分說的都是電腦術語,他是在進行工作的後半項陳述溝通,看他紅著的眼睛也知道是一夜未眠。
等他掛完電話,咖啡杯已空,陳東問:「還要一杯?來點面包?」
張健點了下頭。
陳東下樓時,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張健不經意的瞥了一眼,並沒有接。
等到陳東到上到陽台,手機都在響,「怎麼不幫我接?」陳東拿過手機說道。
「晨晨?」陳東露出不比耀眼的太陽遜色的笑容,「怎麼樣?醉酒這麼快就醒來了?」
張健端著咖啡杯的手微微一愣,隨即不在意地把輕喝了半口。
「成……哈哈,你們一起來吧,德園,好,我訂包廂,到時候一起見。」陳東又連著大笑了幾聲,說了幾個「成」,臉上全是一片陽光爽朗,金黃的太陽打在他的臉上,立體的五官上呈現出一片全然的快樂。
「晚上以前的朋友一起吃飯,你去不?」陳東掛完電話,尚帶著愉快的情緒。
張健回眸直視著他。
陳東回視,眼裡嘴角都是滿滿的笑意,看得張健覺得刺眼極了,掩下心頭的煩燥,撇過頭拿起面包撕扯。
「一起去吧,有些人都拖兒帶女了,有不少你以前也認識的,一起去。」陳東毫不在意他的冷眼,伸過手搭上他的肩。
「下班時你開車來接我。」張健淡淡地說,迎著陽光不禁眯了眯眼,有人要他跟搶人,他倒想看看,那人有沒有這本事。
回到這塊故事的開始的土地,張健從沒想過會平靜,事情總是會發生的,而他,只不過是迎接所有,將故事推向他所需要的結局,而他為了結局,不懼怕什麼挑戰,也不怕故事的走向途中會經受什麼,至少如今他還有什麼不可承受的呢?
陳東看著張健那平靜的,無波無緒的在陽光下俊美得像個雕塑的臉微笑,在他臉上輕柔地落下一吻。

晚上並不止見到了鄧晨晨,吳將,洪成鵬,林子歸,韓丁都在,還有一些不太熟的見著了張健也只是微微一愣,大伙都沒駁陳東的面子,見著陳東一個大大的擁抱,邊寒暄著也不忘了給張健一個友好的笑容。
張健只在陳東旁邊站了不到三分鍾,人都在跟陳東打著招呼一個個大男人拍肩打背不亦樂乎,就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這次的聚會至少有二十多個人,真有不少人帶著妻子女朋友來了,還有幾個帶了孩子來的,包廂是很大,容納這些個人不成問題,不過這麼多人呆在一個房間裡總是過於熱鬧。
這麼大場面……那些還只是初中高中認識的,不知道是怎麼弄到一塊的,張健轉了下眼,不小心對上了笑意吟吟的鄧晨晨,鄧晨晨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向他致意了一下。
「你搞什麼鬼?」這邊吳將從被人紛擁到中央的陳東身邊脫身,看到鄧晨晨的舉動,不禁微皺了下眉。
「我能搞什麼鬼?」鄧晨晨像是他們以前小時那樣調皮地皺了下鼻子:「軍師大人,我只不過是湊湊熱鬧而已。」
吳將看了看張健,手狀上哥倆好的搭上鄧晨晨的肩卻不容他掙脫地攬著他往門外走,「我們好好談談,我他媽的不是被你白從美國激回來的。」
鄧晨晨低眼微笑,順著他走了出去,半垂眼的眼波流轉時,對上張健那冷冷的眼,嘴角的笑意更深。
張健看著他冷笑,舉起手中杯,一飲而盡。
陳東在人群中心看向他,見張健用被紅酒浸得濕潤的嘴一張一合,無聲地對他說了四個字。
陳東微愣,終於,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





利劍番外14

熱鬧的景象就像雜技場,內容繁雜熱鬧令人能會心微笑,陳東的雜技場裡友人調笑,溫暖擁抱,流光打在頭上,臉部溢彩,人們的臉總是因為感情顯得生動美麗。
人生在世,並不只單單恩怨情仇,更多的是別的那些更好的感情讓人溫暖,親情,友情,片刻的心心相惺,萍水相逢間的會心一笑,人生好的事物總是多過於壞的。
張健看著陳東,就算他對他說起「你是我的」四字,他也明白,他也只能掌握陳東身上某部份感情,然後盡可能地為之所用,而更多的陳東,不是他的,他給陳東的,或許那些糟糕的東西多過於那些好的。
於是,他挑起眼睛,盡可能地給出一抹笑容,穿過人群,向門外走去,至少這刻,他不想破壞陳東的世界。
有些世界,格格不入,永遠都溶入不了。
或許,這就是鄧晨晨要讓他明白的。
一個人跟一個人,那是兩個世界,就算有交織,也只是一部份。
沒想到,往日那個沖動不知所然的莽撞少年竟然長成如此心思,可見,時光逝去帶給人的並不是年華的老去,更多的是智慧……而他這些年來,在陳東左右痴纏,走得就算更遠,也只不過來來回回在裡面走動,再遠,也遠不過他左右。
下一刻手機響起,陳東問:「去哪?」
「先回去了,你玩吧。」
「呵呵。」陳東帶著彼此心知的好心情地笑,一個盡地在那頭笑,笑聲明朗,帶著一種飛揚的基調。
張健坐在出租車裡……聽著笑聲,想起當年,初初察覺喜歡上他時那是怎樣的心情?無非也是愛憎相交,卻遠遠比現在來得單純。
他們……也過來了那麼多年啊。
也還是當年那樣……他朋友如雲,肆意縱情;而他,依舊喜怒無常孤身一人。
一切都變了,一切都也沒有變。
沒變的依舊是千瘡百孔,變了的,只是越來越壞了……
他支著頭看著窗外的流光溢彩,微微疲倦地閉上了眼。

張健跟張臨成交流了一下工程的進展,並且就目前的形勢交換了一下意見。
張家的事業因這幾年投入過大,掙的錢也只夠還完巨額貸款,遠沒有表面那樣東山再起的風光……他們也不能再踏錯一步,過大的損失只會讓他們更裹足難行,每一步他們必須直痢穩定妥。
張健叔叔對於張健的過於謹慎向來沒有任何意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蠅,張健的寸寸計算自有他的道理,可這次,他還是猶豫了一下:「真的不要嗎?」
「不用。」張健淡淡地說:「這次就算是天掉了個餡餅,我們也只能撿個芝麻嘗嘗。」
「那好,依你。」張臨成點頭,一筆幾百萬利潤的買賣也只能拿個幾十萬的人工費,但張健的算盤在那裡,就算賠本也得按著他的步調走。
「商廈收進來的錢,我想把它們把城東那邊的地全買下來。」張健說道,點起了煙,黑色的夜裡,電腦的光印得他的臉更顯蒼白,明明是俊美如刀削般深刻的臉在黑色背景裡多了幾許陰冷。
「全投進?」張臨成稍揪了下眉。
「全投。」張健點了下煙灰,「不夠再想辦法。」
「渤市真不需要?」張臨成最後再問一次。
「不需要……」張健冷笑,「這裡已經不是當年了,肉包子打狗還能追著狗打一頓,把錢投這裡,那狗回過頭還得倒咬你一口。」
張臨成深看了他一眼,侄子那冷漠多過於冷靜的臉在視頻那邊一動不動,終沒再多問。


鄧晨晨一開始就敬了三杯陳東的白酒,到最後一輪人群喝得七七八八,也走了不少時又端了兩杯酒,大著舌頭說:「來,陳東……再來一杯。」
陳東笑,接過,仰天喝下,招呼著洪成鵬:「鵬子,把這醉鬼給我送回去,路都走不穩了,還逞強。」
「叭」一聲,早被好幾種酒浸得骨子裡都透著股酒味的鄧晨晨倒在了陳東腳下。
陳東失笑,彎腰拎他起來,「我說兄弟,不帶你這樣的啊……」
下面的人就勢而起,抱緊了他的腰,陳東卻順勢要把他推開旁邊的人,哪知人卻死摟著他的腰不放,頭放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說著:「對不起,東哥,對不起……」
陳東推揉他……鄧晨晨不放,只是說著對不起,那力道確實是酒鬼鄧晨晨的力道,瘦小時已經力大無窮,何況是已長大成人已比一般人稍高的如今,更讓人推不開了,何況陳東喝得夠多就算沒醉已離醉不遠,身體總是無法自由控制一時之間推不開人。
「沒事。」陳東低下頭看著矮他半個頭的清秀的男人,就像以前那樣,鄧晨晨是他的哥們,一個說句話就會胡天海地到處游玩小他幾個月的兄弟那樣,「你還是我哥們,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那都什麼破事,咱哥倆計較那個干什麼。」
不過就是鄧晨晨在老爺子前首先揭破了他跟張健的那層紗,不過反正都是要揭破的,早揭晚揭都一樣,也怪不得他,老爺子也不是不知道那點風聲。
「對不起……」鄧晨晨卻在他胸前的哭了,「東哥,對不起……」
「沒事。」陳東哭笑不得,他這當事人都沒怎麼了,怎麼他比他還傷心?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沒……想……老爺子……打你……」鄧晨晨硬咽,死抱著陳東不放。
陳東無奈,眼前的人悲痛欲絕,他以前是他兄弟,就算出了那打小報告的事他也沒打算跟鄧晨晨劃清界限,所以不好在這種時候再推開他,他在心底苦笑,要是張健看到這情況,鐵定下一秒一定找人上床回報過來。
那睚眥相報的小人……想到他,陳東不禁磨了磨牙,酒意湧上心頭,想著那無所顧忌的人,心裡更是酸意泛濫。
「成了……」林子歸在旁邊不耐煩扯著鄧晨晨,「陳東的腿沒打斷,不還好好的嗎?你別像娘們一樣煩成不成?」他沒好氣地一把把鄧晨晨重力扯開甩到旁邊沙發上,「你就作吧,少給老子在這裡耍酒瘋。」
「我送他回去,陳東,你也別開車了,我叫人來送你回家。」他瞪了一眼在沙發上哭得不停的鄧晨晨,回過頭挺著他那張也喝得不少紅脹的臉:「你看成不?」
「好。」陳東揉了下頭,「你看著點。」他環顧四周,找自己的西裝外套。
「在這。」吳將把外套扔了過來。
陳東穿上,「那我走了,好了,我也不多說什麼,咱們都一塊兒長大的,什麼事不能過去,我們是兄弟。」他一笑,很是雲淡風輕。
吳將是跟陳東一起走的,路上他說:「晨晨的心思可能還沒變。」
陳東叼著煙,雙手插袋,仰頭看天,一派無所謂的樣子,那墨黑的頭發就往下掉,露出額頭……下面的那雙眼睛,帶著笑意。
「陳東。」吳將隱隱不快。
「對不起。」陳東回過頭,對著吳將說:「朋友跟愛人,對我來說一樣重要,張健我是不會放手,但晨晨要跟我做朋友我也不會拒絕。」
吳將冷哼,就是這樣的陳東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又讓人敬佩。
因為無論怎樣,陳東不會為色而撇顧一切,他寧肯打斷腿也要讓陳東老爺子認可這個兒子,認同他的感情;兄弟排斥不理解,他不多加辯解,只是說著決定做著事情讓他們認同。
他愛張健不假,但他愛得像個男人。
吳將幫他,更多的也是為的那股義氣。
只是……他愛的那個男人……想到張健,吳將不禁低下頭苦笑,那個人,就算是陳東這樣的人,也從未折過他的腰一下。
冷漠的驕傲至極的男人……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健。」陳東滿口的酒氣撲到了來開門的張健身上。
張健皺眉,他剛洗完澡,頭發脖間還帶著沐浴後的清爽,偏偏的一開門就遇個骯髒的混蛋。
「那……喝得有點多,我先走了。」吳將笑笑,趕緊著走了。
張健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把陳東甩到地板上,用力關上了門。
酒鬼倒在地上用手抓著那熟悉的腿,嫌不過癮干脆兩手一抱把兩只腳都給抱住了,咕嚕著說:「張健,頭疼。」
張健大力踢開他的手,那力道就像拳擊台上那不遺余力的拳手,狠辣無所顧忌,疼得陳東在地上滾了兩滾,睜開血紅的雙眼,「你又欺負我。」
張健冷笑,把臨時穿在身上此時又帶了酒意的衣服扯下,自個兒去房間睡覺去了。
剛躺下不久,磕磕碰碰的聲音響起,酒鬼歷盡千山萬山走進房間,扯著床單,大叫一聲:「張健……」身子一個來不及站定,倒在了床邊,頭打在床上,發出一聲悶響。
張健沒理,翻了個身眼不見為淨。
「張健……走不動了,要洗澡。」不久後,陳東拉扯著他身上那單薄的被子,委委屈屈地說。





利劍番外15

張健一翻身站起拖著陳東把他扔到篷頭底下,強大的冰冷水柱打了下來,陳東下意識地撇了下頭,睜開眼睛紅著指控地看著張健。
「你不愛我。」陳澆耍賴上癮。
張健冷淡地說:「我何時說過愛你。」
陳東干脆站那紅著眼睛一動不動。
冷水打在兩人身上,浸透衣服,涼意在夜裡泛濫,沒有人想先低頭。
最終是陳東轉過身,背著他抬起頭迎接著冰冷的水,白色雕花浴室裡,倆人背對無語。
陳東轉身時,張健眼睛眨了一下,也就眨了一下他也回過頭打開門,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那他看不見的背面,陳東的背……完全僵住。
那僵住的那一刻,或許打破了許久刻意維持的平靜,有人太累,而有人則無謂,又將他們的路駛向了另一個沙場,又至無形兵戈相踐。
陳東洗完澡,看著床上躺著的張健裹著被單閉著眼睛,削俊臉孔一片漠然,就算睡著也是那幅冷冰冰的樣子,讓人猜不透。
冷水讓醉意全無,他開了車出去,一排排的樹木往後面消失,現在後悔了嗎?過去,現在這些痛得像死去的夜晚,全都是他給予……而他站在外圍,冷冷地看著他掙扎,一句愛語也不給。
猛地踩下剎車,陳東摸著刺痛的眼睛,趴在方向盤上,沒有一點力氣直起身。
只有他……如此讓他掙扎,沒有退路,他們說得不對,自己不夠堅強,也不夠強大到無所顧忌,也不是能愛他到至深處無怨尤,他還是渴求著,張健給他更多。
而愛的路上傷害太重了,他怕的是他還算計好得到他們的幸福,他就收回了手走不下去了,他怕他堅持不下去。
張健,我也是會害怕的。
你給的……不夠我支撐的。

張健後半夜被電話驚醒,他拿著手機跟打來緊急電話的張臨成通話邊走了走房間,沒看到陳東……再去車庫,少了輛車。
「什麼?」張健站在車庫門口,昏黃燈光照著他煞白的臉,就跟七月的鬼一樣,冷剎逼人。
「他們明天就要鬧上法院,看是來是打定主意來要錢的,動作很快,他們請的律師是個強硬派,威脅不庭外和解就上訴。」
張健一腳把鐵門踢破,空氣中發出巨大的聲音,警報器嘩嘩地亂響,他深吸了口氣,脖頸在空中完全露出,喉結上下劇烈滑動,「這事不能壓下去?」他壓抑著說。
「上面要調到中央,這時候出不了岔子,不好出面。」張臨成的老岳父這時候最好是明哲保身他們都知道。
「怎麼出了這事?」張健咬牙說道,三年多前因為大廈建築時死的工人,早就拿了錢叫那個承包商滾了,現在又再次干戈,陳年往事再拿出來翻騰,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查不出來。」張臨成說:「但是他們說明白了,他們要錢……」
「多少?」張健覺得自己的鼻子口裡噴出來的全是火,他竭力冷靜著。
「五千萬。」
「媽的……」張健暴吼。
聞音趕到的保安在他這聲吼叫下拔出了警棍,臉色灰白抖著問:「怎麼了,張先生?」
張健凌利瞪了他一眼,「來搶劫的,嗯?」
張臨成的聲音聽著很疲倦:「不是,他們在威脅,那個承包商也出現了,如果不給他們就要曝料我們大廈的底基不牢,不夠安全系數。」
「這不是查過嗎?」張健低吼著,「這事找人解決就是,我們早就給人做了評估,全部達到了指標的,你怕什麼?」
「國土局那邊的消息說是他們已經接到了秘報,而且說這事就算是以前做過評估,他們上級也有人主張說要再查一查確定一下。」張臨成的聲音在冷得要命的夜裡讓張健瞪大了眼,他身上只有起床時那隨便套上的那件薄睡衣,真絲的絲帶沒有系緊隨著幾在鼓動著,渲染著這注定不是個平靜的夜晚。
「你確定?」張健緊抓著門把,打不開,進不去。
「是的。」張臨成的聲音比他的更嘶啞。
「不能壓?」
「有人不好出面,能出面的都是說不上話的。」
「有人在算計?」
「哪兒沒有貓膩。」張臨成說道:「他們完全沒有給我們時間回應,不到四天,他們完成了要很長時間才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上面沒人管,國土局摻和進來,不知道誰在搞鬼,那麼,大廈就會受影響,更大的損失在後面……每日幾十萬幾百萬的損失就會連綿不斷地下去形成惡果。
「叔,你必須把人給找出來。」張健打不開門,踢了幾腳,門砰砰地亂響著,物業的保安們都站在他身後,面面相覷。
「他們說白了,要錢。」張臨成啞得不成樣的聲音傳過來:「想過別的辦法,都不成功,我知道不該這個時候來告訴你。」
「不就是錢麼……」張健冷笑出聲,「給他們,希望他們有那個命花。」
「那就是給了?」
「給。」
「張健?」
「……」
「對不起。」
張健握著手機,回首,對著趕過來的保安說:「沒事,我動作大了點,麻煩你們了,對不起。」
再次伸手推門……門被打開,然後門被輕輕地關上,謝絕了受到驚嚇起來的鄰居們好奇的眼睛。
五千萬對他們來說雖然不是少數,但無非也就是讓他們在以前的舉債上再加上一筆,多些年來還就是……不過,希望別讓他抓到是誰在搞鬼,他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多得是,他不介意讓人怨恨他,絲毫都不介意。
沒有了月亮,清晨開始了,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光,張健站在樓梯口有點迷然,有點記不起自己出來到底是干什麼的。
他好像……要找什麼東西,但是他沒找到。
他只知道……他缺錢,他得趕緊掙錢……生活逼得他喘不過氣,商海荊棘無時無刻不充斥著危險,而現在這樣的時刻,他無法面對自己再偽裝平靜,空氣裡似乎被抽干了氧氣,每天的一舉一動都耗費著他巨大的精力……他不知道,他的身體能支撐他走到什麼時候。
他的腳下,鮮血流在了地上,在一點點光亮的晨光裡,就像帶著那旁邊花盆中沾著露水的紅色玫瑰,深紅中帶一點黑……冷風一吹,憑白的又再多了點寒意。
「陳東……」像終於想起了什麼,張健疑惑地回頭,看著門,他想,他沒找到人,陳東,不在。
這個時候,他有點可悲地想念陳東的體溫了……那是不夠暖透他全身的熱切,但能不讓他在黑色淵底裡無止境地往下墜……但他不在,一如既往地不在。
他想……難怪不能說愛呢,那多艱難啊,一個連安撫都得不到的靈魂,哪能再有力氣說愛呢……看著他那顆為自己不說愛的受傷的心,自己好歹也好過些啊。
愛的時候不能一起愛,那麼,痛的時候讓我們一起痛吧,就算自己不能感知,讓他難過也是好事,至少聊勝於無啊。
張健嘴角泛起笑……緩緩走近了房間,踢傷的腳,留下一路的血印,一個一個帶著冷冷鮮血足印……他想,這是條不歸路,我連怎麼疼都不太知道了。
前路……好遠,一個人走著,其實也很累啊。
只是,不能敗,再累也得走下去。
盆裡的玫瑰……不堪冷風吹殘的重負,掉下了它身上的花瓣,自由自在的飄走了……獨留下殘梗,任自頑固堅守,直到根莖爛掉化為泥土。文字


利劍番外16

張健洗了澡,叫了鍾點工過來,那位阿姨問要不要報警?他搖了搖頭,禮貌地說:「是我自己弄傷自己的,麻煩您了。」
年長的鍾點工欠欠身,拿著鮮紅的毛巾繼續擦著地板,間或嘆息,自語著作孽兩字。
張健路過那裝著的紅色血水的盆時甩了甩有點頭昏的腦袋,把車鑰匙塞進兜裡,不打算開車叫了出租車去公司。
他也不想找陳東……如果他想不見,那就不見,他從來不主動逼迫他出現在他面前。
下午時,張健的意識有點迷糊,知道自己撐不住了,自己先下了班去了醫院。
醫生幫他開了八瓶藥,輸完點滴肯定得明天去了,到了晚上才輸完兩瓶,餓極了托護士幫他買了兩條巧克力跟一份盒飯。
醫院的病床永遠都是不夠的,張健穿著整潔的西裝坐在角落裡引來了不少注目,最後他干脆把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全拔散,領帶一解,襯衫解開兩個扣子,整個人頓時顯得柔和了一點,盡管臉色還是淡淡,但那凌人的氣勢被頭發一擋好了不少,當他拿著盒子吃飯時,基本沒人多看他了。
他本來挑食,盒飯的菜他下不了口,只撿了白米飯吃,等到肚子不那麼難受了,就把盒子一蓋扔到了垃圾箱裡。
「你這還要掛一夜,要不要叫你女朋友來照顧下你?」護士姐姐幫他換藥時和善地提了一句。
張健搖頭,「不必要,謝謝。」
潔白的花再顧惜干淨落到塵埃裡也只能落個灰頭灰臉,從小在優越環境裡長大的張健聽著周圍那些咳嗽哀叫聲倒是泰然,在這個又背了身債的時間裡,他倒不想再特意花錢找個單獨的病房舒服地躺著過一夜,不是花不起了,只是懶……這時候他懶得思考,於是,自身標准降了不少也不是那麼不可接受。
半夜時肚子也難受,他的巧克力含在嘴裡化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吞了下去,頭上出了不少細汗,背上的襯衫也濕了,冷得很,他又背上外套,睜著眼開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又昏昏沉沉地倚著牆壁睡了。
直到早上才算完,也到了上班的時間,張健干脆去了公司在渤市的臨時辦事處,把放在桌子裡的放了干淨衣服的袋子扯出來,換了衣服,冷著臉又去開會。
開完會還是決定去公寓洗個澡再去醫院輸液,等進了家門時,見著陳東靠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酒杯,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搖控器。
見他走進,陳東揚了揚眉,問:「你手機打不通?」
張健把沒電的手機從褲兜裡掏出來扔到椅子上,「開會。」
他一路拖著衣服,上了樓進了臥房的浴室,快速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簡單的身體抄起鑰匙往大門走。
「去哪?」陳東站起身來問。
「有事。」張健簡單地說著,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砰……」更重的一聲開門聲,門被大力打在了牆壁上,他回頭,見陳東青著臉快步地下了大門前階梯,走到他身邊牽著他的手,「一起吃完飯再說。」
張健冰冷,「我有事。」
「什麼事比得上吃飯?你又不把自己的胃當回事了。」陳東的氣勢不比他的弱。
張健冷笑,伸出打了一夜點滴青腫的手,諷刺地說:「我的命比吃飯重要多了。」話一完回過頭就要走開。
「這是什麼?」陳東抓住了他的手腕。
張健不耐煩地揮手,「老子要去醫院打針,你他媽的滾,沒空陪你玩。」
陳東眉毛皺成一塊,搶過張健的車鑰匙,深呼吸了一口說道:「我送你去。」
開車時,他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盤,發出尖銳的喇叭聲,他咬著牙偏著頭看著窗外,張健瞥了他一眼,不想問他在想什麼。
聽到醫生說他的病情時,還有腳傷,另外還有好意地說今天騰出一張病床用時……陳東笑得臉都僵硬,只是眼裡沒有笑意,等他們到了單人病房時,護士一走出門,陳東就一腳蹋倒椅子,來回走動個不休,最後停下時死盯著張健:「你是不是想讓我心疼死?」
張健笑,他揚了揚嘴角,問:「陳東,你什麼時候做點不讓我不屑的事?」
「你看不起我?」陳東怒極反笑。
「哼。」張健冷哼,深遂的眼直看著他:「你什麼時候做過讓我看得起的事?除了吱歪些沒用的,你別的一點用也沒有。」
陳東氣得發抖,「你是病人,我不跟你計較,但他媽的告訴我,你這腳怎麼弄的?你是不是真的死了也不想跟老子示弱?」
不像他的情緒劇烈,張健淡然,「跟你說,有什麼用。」
「除了用我來報復我們家,我對你就真的一點用沒有?」陳東走近,「張健,你別一次又一次推開我,你知道我愛你。」
張健不為所動,累極地閉上眼,不想再聽那空乏得要命的東西。
陳東突然彎下腰咬著他的嘴……含在口裡拼命地吸吮了幾口,又狠狠地咬了口他的鼻尖直到現出微微的牙印,低吼:「你再跟我倔,再逼我我就把你給吃下去。」





利劍番外17
張健突然冷起臉,說:「陳東,真為我好,現在就滾,我不想看到你,你就讓我安靜會,別在我面前上竄下跳。」
陳東站起身,撇了下嘴,男人英俊的臉顯得有點孩子氣。
「滾。」張健冷眼。
這次陳東只看了張健一眼,走出了門,門被關上時是輕輕帶上的,張健看著那扇門關上時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
印象中,每次他的出現與離開,門都是第一被波及的,響聲震天,砰砰叭叭就跟他們的相處一樣,很少有平靜的時候。
而很少見的,陳東這次這麼安靜地去。
張健有點為自己的想法好笑……但他確實累了,工作,債務,以前的張家少爺是真的不見了,他背了太多東西在身上,摯愛的奶奶,英年早逝的父親,已經被世事打壓得完全沒有以前銳氣的小叔,還有……媽媽,那個以前會笑罵著拎著他耳朵的母親已經變得對他時都那麼的小心翼翼,惟恐再失去什麼。
這一切,都已經讓他無法好好的單純地活下去。
他能忍……忍受生命和歲月對他精神的侵襲,他能一次一次把一切挺過去,只是到了最後他也知道,這世上,他對陳東不依不撓不肯饒恕,或許哪天也會因為一些他不想承認也不會承認的原因而放過他。
他對陳東……已經是車到斷崖,再無退路,而前面的路也是危險不堪,絕崖還在不斷的自裂,等著他跌落下去渾身碎骨地把他徹底煙埋。

等到張健再次回家,陳東不再房間裡,手機上信息箱裡,沒有電話沒有訊息,陳東消失不見。
他沒有感到奇怪,也拒絕去想陳東離去的原因,他懶得再多想有關於他的臉他的眼神,他那些讓他心煩的舉止,滾了就滾了,他難得的聽話滾了也甭想叫他有多意外。
有些事情,他做下了,至於有什麼後果,他張健還是有那個本事承擔的,不管是陳東還是別的人,除非他自己願意,要不讓他低頭,從他的身體上踩過去那都是不可能。
而這次,他不願再去哄陳東,沒必要,而陳東,也不可能像以往那樣能束手就縛,他日益日衷於從他身邊一次一次地離開,他如果喜歡這麼做,那麼就如他所願,只是別再想要他配合,他煩了。
小鷹長成了羽翼成了老鷹,掌線的那個人再如何不動聲色也掌控不住他的力道了。
張臨成打開電話,錢已經借到,銀行主動開的口,沒有繁瑣的過程。
「那幾個人呢?」張健問。
「這個時候不能生事。」張臨成頓了頓說道。
張健陰冷一笑:「沒什麼,我就問問。」
虎落平陽被犬欺,更何況他家現在沒權沒勢,再次的韜光養晦,就算被欺上頭了,也的忍著。
張健知道,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暴躁的沖動小子,時間已經讓他就算被人捅中了最痛的那根肋骨,他也得裝著揣著,一點痕跡也不能露。
回到渤市……似乎真的為時過早,第一步探路,他已經半輸了。
而陳東……已經不在他掌控了。
就算他不太想承認……理智也告訴他,陳東已離他越來越遠,不再是當年那個愚蠢的孩子了。
愚蠢的孩子已經變成了愚蠢的貪婪的成年人,索求著他所要的,唯一不變的,是從不在乎他的願意,他得不到了,他就強求,強求不到就搶,搶不到了……或許就是丟棄了。
張健心想,就算他逃得了又怎樣……我是掌控不住他了,但我還是明白那顆裝著漿糊的腦袋想的是什麼玩意,哼。
一陣煙霧燎繞過後,無所謂的男人走近冰箱,拿出冰水,從頭淋到腳。


「陳東……」吳將無奈地叫了一聲,他在他面前已抽了近十個小時的煙一聲不吭,房間已烏煙瘴氣。
「我發現我無論做什麼他都會恨我,無論好的壞的,他總是不會對我好一點,只好一點點就跟要他的命似的馬上就要對我壞起來,一天到晚就知道滾啊滾的……我煩了他。」陳東抽光了煙,老實開口:「所以,我離家出走。」
接著他更老實了:「我想過了,前天我還在想,我挺累了,這次我要徹底離開他,但一見他,那些想法就像個不好笑的笑話,完全不用打招呼自己就從腦袋裡無影無蹤地消失不見了。」
「你說,我是不是很賤?」他亮著烏黑的眼睛看著吳將。
吳將無語,揉著腦袋,比當事人更頭痛,說:「陳東,如果不是當年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你不是拿錢誘惑我,你就是跪我面前求我我都不願意攙和你們間的破事,張健難應付,你他媽的更是讓我頭疼,你怎麼一見張健就跟剛懷春的少女一樣芳心失寸。」
「我是男人。」陳東到處找煙。
「你見了他,就亂七八糟得像你的智商呈零蛋一樣。」吳將冷嘲熱諷。
「那又怎樣……我愛他……」陳東無所謂地聳聳肩,從煙缸裡撈起半根沒抽完的煙接著點燃。
「幫我想想……」他的眼眶全黑了,但眼睛一亮一亮的賊亮就像剛干了一大票的賊一樣精光爍爍:「我要怎麼樣才能理直氣壯地回去?」
吳將不堪忍受閉目,一字一句地說:「你去死。」
「我也是要面子的。」陳東喃喃自語,「盡管我已經被他踐踏得面子裡子都沒了,那個冤家。」
吳將看著在他住的地方發了一夜瘋的陳東,忍無可忍地站起來,「隨便你,想怎麼回去就怎麼回去,別扯上我,我可告訴你,鄧晨晨現在可是為了勇於是追求他的真愛,已經在老爺子那先下了功夫,他甚至已經陪他練了半個月太極……」
陳東不在乎地揚揚手,「隨便他去……」他掏出手機開機,看著鋪天蓋地的訊息襲出來,卻沒有一條來自張健的信息,眼睛終於完全暗了下去,要死不活地說:「我就知道,他每次要我滾,都不是說著玩的。」





利劍番外18

「媽的。」吳將罵了聲,關了門,迫不及待離開。
陳東苦笑站了起來,走到浴室,看著滿臉胡茬臉色難看的自己……眯了眼,批評自己:「真難看。」
刮了胡子,他又看著自己的俊臉,自信一笑:「張健,我跟你斗,玩不過你我就不信了。」

張健日子不好過,以前陳東不在,眼不見為淨稍微好過一點,陳東在時,比好過卻稍微那麼難受一點,而這次陳東的離開,卻難得的讓他更不好過一些。
至少,原本陳東在的時候,不管他是耍賴還是亂七八糟的發著愚蠢的脾氣,但好歹是個人,是個沙包,他可以冷言冷語譏諷,也可以暴打,也可以知道他可能不是那個無辜的人對他更是下著狠心,踢下床,讓他舉高那下面那孽種到外邊吹著冷風冷靜。
他半夜因口渴醒來去廚房喝水時,看著沙發裡沒人,想了一秒,才想起陳東不在。
他就對著沙發冷笑,這次要我哄你,就算你是老子最好的那個沙包,老子也不願意。
頭也不回回床上去睡覺,躺下才發現,自己要去廚房喝水,而現在情況卻是一口水都沒喝到,口內依舊干渴。
他再次冷靜起身,喝了水解了渴,回路中忍不住看了沙發一眼,那刻他鄙視自己,把沙發踢倒,就像踢倒陳東一樣,冷哼了一聲,轉身去臥室。

陳東沒找到好理由回去,他有點拿不准張健。
以前張健一接到他的電話,好歹會嗯兩聲,這次,他拉下面子底子想試探兩句,但一開口,張健就把電話給摁掉。
生氣?有一點吧……不生氣?也有一點……張健總是喜歡表現得對他不在意來折磨他,屢試屢勝,這次,陳東做好了心理准備,但心裡還是微微有點受了傷,盡管受傷程度比以前情況好了點,但實在也沒好多少。
又接到吳將的消息,聽他講了張健公司的財務,愣了半會,又看了看文件,看了好幾遍才說:「他們家真沒錢了……」
吳將默語,不知如何接話,他接到報告時,也是愣了半天才接受現實。
「我聽說他們家暗裡的錢比台面上的錢多不知多少倍去了……」陳東苦笑,「這下可好,如果報告不差,張健知道我還在捅他的底,想都不用想就要打死我了。」
吳將干咳,笑了一下,也苦著臉,說:「陳東,你是不是料錯了?」
陳東跟他大眼瞪小眼:「我怎麼知道……」
又不敢相信地翻了翻重金請來的人打聽出的張家經濟報告,情不自禁地抖了下手,說:「要不要再電話問問,是不是有些東西沒查到?」
吳將憐憫地看著他,「陳東,那個人查出來的東西還有假嗎?翻翻最後那張紙,上面寫了,當年張臨成那一件事,張家舍棄千金,你看看那上面的對象,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他們家那時候就拿出來十幾件,差不多那時候已接近傾家蕩產。」
陳東坐那半晌,最後僵硬地扯了下嘴角:「難怪他無論如何都不肯原諒我。」
他這時才猛然想起……張健這些年已不再愛玉如痴。
除了吃喝那點講究……張健就真的不是當年的那個張健了,連帶的那股對他最愛的玉器的那股熱愛……再也沒有出現過。文字文字文字
[daxingaozh] 擺了個POSE道:你、你、你沒我酷..







利劍番外19

家裡的一個孩子最近一個要去國外動最後一次手術讓耳朵盡可能的痊愈,手術費跟其它費用加起來也是筆不少的數目,張臨成把錢給了張母,這是張健跟母親通電話時才知道的事情。
美國醫院的機會是錢弄進去的,張健問了張臨成:「多少?」
張臨成說了個數字,不大,但對他們現在的情況來說,也算不少。
家裡值錢的都賣了出去,房子也抵押了,但無論如何,這些情況都是不能讓張母知道的,張健說:「我媽那邊,您再多打點過去,缺口那塊我來填。」
張臨成說了聲「知道」,也不過問張健去哪弄錢……在多年前,他已經喪失了過問張健做什麼事的權利,張健擁有的,一大部份都是因為他而剝奪,對侄子的愧疚,讓他的關心都已無法過多表示,怕說多了,再讓人想起以前,那段太過痛苦的日子。
對於張健,除了讓他去做他要做的事,無論對的還是錯的,都只能讓他去做。
如果哪天張健為此付出昂貴代價,他也只能在旁邊看著,因為他知道,張健的世界,除了他本人自己,誰也插手不進,作為他長輩,他甚至連勸阻的力量沒有,所以,張臨成想這就是命運給張健的,也是命運給自己的,除了承受,別無他法。
張臨成猶豫著,最後掛電話時還是說了聲:「你注意點身體。」
張健「嗯」了一聲,把手機訊號掐斷。

那不在預料中的錢打亂了張健關於這兩年的財務計劃,渤海的工程他完全交給了下屬去做,他找來了公司網羅來的三個設計師,把這年的紅利說明了一下,得知可能即將劃到帳戶的獎金,三個設計師當即表示會圓滿完全他所交待的任務。
他訂了機票,當天飛往北京。
臨走時他沒給陳東留下信息,關了公寓的門,拖了行李直進了通道都沒想過陳東一秒。
譚少在機場接的張健,見了他撲過來就猛啾,那俊美青年就像猴子一樣掛在張健身上吊著他的脖子就差斷掉。
張健冷瞪著他……好幾秒,譚少無視於他的冷眼,笑嘻嘻地又潦草地親了幾下才下來,拉著張健的手往大門外走。
這次沒訂酒店,去的是譚少的房產,一幢高級公寓房裡,一進房間,譚少就躺在沙發裡不起來了,說:「你要多少?」
「一個億。」張健把外套脫了,躺在了他的對面,面色平靜。
「搶錢啊。」譚少咋舌。
張健把筒裡的圖紙抽了出來,扔到桌上,「這裡未來十年可以掙五十個億,為了這一億,我在這十年間就要損失二十五億。」
譚少拿起圖紙躺在沙發上看,看了兩眼咕嚕著說:「這年頭的錢就跟冥幣一樣,不值錢得很。」
「如何?」張健干脆地問。
「你真這麼缺錢啊?」譚少好奇地看著他。
「嗯。」張健點頭,這沒什麼好丟臉的,是誰都有缺錢的時候,他家沒傳世之寶賣了,只好把最後的老本拿出來給人估價。
「我幫你,有什麼好處?」譚少笑眯眯地問,「盡管我可以說服我爹地,但你也知道嘛,我見著他就犯惡心,為了幫你我可得花不少功夫討好他。」
「你要什麼,我全給。」張健開著條件。
「真的?」譚少笑得嘴都咧成太陽了。
「嗯。」
「那我要上你?」
張健看他,手往褲子上拉,內褲連著外褲全部脫下扔到了旁邊,修長的雙腿在明亮的光線裡性感無比。
譚少再次咋舌,摸了摸鼻子說:「好吧,我幫。」


劍番外20

張健簽了合同,拿到了錢……對面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滿意而笑,說:「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譚少在旁不耐煩,「行了,爹地,我跟他還有事忙去,你一邊去。」
中年男人還是微笑,先借一點錢就討了這麼大便宜讓他對這個兒子更是縱容:「好,你們去,爹地買單。」
譚少聳了聳肩,拉了張健出去。
張健一出門,打了電話給張臨成。
張臨成知道了他把他父親臨死之前交給他的安海海邊那大片面積土地給了一大半給別人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說:「好,不缺錢了也好辦事。」
張健「嗯」了一聲,掛了電話,看著興高採烈的譚少。
譚少說:「這下,你總歸是我的了吧?」
張健點了下頭,上了他的車。
「唉,我跟你說,真的,不就跟我拍個裸照,你和我這麼漂亮,拍出來那肯定是人見人愛……」譚少從小都不知斂恥,說話間的放肆可見一般。
「嗯。」張健隨意地應了聲,他無所謂這種事。
譚少接著說,依舊興奮難捺樣子:「我跟你說,以後我可對誰說你是我最愛的男人了,你可不能駁我面子。」
張健瞥了他一眼,隨他發瘋。
「嗨,這可真是好事,我可跟你說,免得他老說我小孩不懂愛,那我就好好地愛一個給他看,得了吧,我老早就長大了,虧他能昧著良心還說我純潔得跟三歲時見他一樣……你說,我能像三歲嗎?有三歲的人成天想著怎麼爬上他的床把他生吃活扒了嗎?靠……」說到最後,興奮沒了,成了憤怒了,車子一打轉,眼看就要跟別的車子撞上了。
張健迅速拉回,冷瞪了他一眼,「下車再發瘋。」
譚少回過神,嘿嘿一笑,親了張健一大口,說:「遵命,愛人。」
張健皺眉,別扭地忍耐了那聲稱呼。
愛人?真他媽的惡心……張健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這兩個字,無聊得很,不管是在誰口裡說出來。


張健在北京接到了陳東的電話,那邊小心翼翼地問:「你在哪?」
「北京。」張健沒有隱瞞。
「啊?去那干嘛……」陳東問。
「籌錢。」張健更簡單地說。
「什麼?」陳東說:「你……缺錢嗎?」
「嗯。」張健嘴邊泛起冷笑,但還是挺平靜地說。
「那……」
「籌到了。」張健淡然地說:「找我有事?」
「我回家,沒看到你。」那邊的陳東有點煩燥地說,「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還要在北京呆一段時間。」張健說,譚少這時洗了澡從浴室出來,蹦到他身邊,叫著:「誰啊?」
「誰?」那邊的陳東猛地說。
「哦,講電話啊,你講……」譚少太遲識清真相,抱著枕頭就要逃。
張健不理他的舉動,只是更加平靜地對電話很誠實地說:「我朋友,幫我籌錢的人,我賣他幾個月還人情。」
陳東的粗喘聲響起,「你在干什麼,張健……」最後那句是吼出來的。
「陳東……這是我的事,你有什麼好生氣的?」張健這時才皺眉,「還是,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陳東那邊沒有了聲響,張健懶得再多說,掛了電話,門邊譚少苦著臉說:「我家大哥哥打電話來了,你跟我走,你得表現得對我好點。」

張健跟譚少的大哥哥打了一架……譚少在旁邊紅著眼睛看著他們打,最後哭哭啼啼的被張健拖走了。
譚少在車上抹著眼淚還不忘為自己辨白:「我不想哭的……」
張健的臉被打腫,嘴也青脹得無法開口,他連多看譚少一眼都不想。
譚少說:「你多好啊……樣子,才氣,家世,都是一等一的,他有什麼不滿意的?」
張健咬牙,盡量不發火,要是按他以前脾氣,他絕對能在高速行駛時把譚少從車下踢下去,但他現在不行,他得忍。
「張健……」譚少見他不說話,眼淚越抹越歡:「你說說話啊,被打啞了啊?」
張健猛地回過頭,低叫:「你他媽的再多說一個字,我弄死你。」
滿身血氣面色猙獰的男人並未讓譚少退卻,他沒心沒肺的習慣了,要不,也不會喜滋滋地掏出他跟張健的豔照獻寶引來那男人對張健的拳打腳踢,「你要不要去醫院啊?」譚少覺得自己真是個好人,這個時候還為別人著想。
張健氣得頭上冒煙,最後還是忍了下來,重重地踩了下油門……車子像發射的火箭一樣在夜空中飛馳。
這家伙,揣著明白裝糊涂……但又如何,他要利用他,就算被打死他也一個屁都放不出,誰教他欠他的?張健把血水吞下肚,面目冰冷。
譚少拿著紙巾擦眼淚,最後還不要臉的打電話給他愛的那個大哥哥,邊哭邊哽咽:「哥,我以為你會喜歡他,你為什麼要打他……」
張健聽著被氣樂,嘴角微微一勾起,引來劇痛……

半夜時張健被電話吵醒,陳東低沈的嗓聲說著:「你在哪?」
張健拿著手機放耳邊,閉著眼睛睡覺。
「你在哪?」那邊還在沉著氣。
張健摸了摸眼睛,想讓自己睜開。
「你他媽在哪?」那邊聲音升高了至少三個調。
張健慢慢從床上爬起,他的頭上被白紗扎了個包,嘴腫得跟在水裡泡了三天的饅頭一樣,還有胸口,那個男人打的一拳很重,如果他同意那醫生都想給他打石膏……他爬起來,終於把睜不開的眼睛盡力扯開了一條線。
「張健,你他媽的住哪?」那邊已經升級為鬼吼鬼叫。
張健干脆掐斷手機,發了短信過去,最終又抱著枕頭沉沉睡去,打的鎮疼劑太過量,他困意重重。
門外有重響……他接了鈕,陳東沖進來,沒看他,四處打望……一瞥眼看到張健,只一秒魂都沒有似的一樣,呆著問:「你……你怎麼了?」
張健扯著雙腿往床邊走,一碰上枕頭,頭又埋了進去。
陳東走過來時太急被床腳絆了一腳,最終跳著腳大吼:「張健,怎麼了?」
張健想冷笑……但沒那心情,只好作罷,摸著頭又從枕頭裡爬出來,困難地說:「陳東,你別耍猴戲,煩不煩?」
陳東額頭的頭發在眼前跳動,他的胸前劇烈起伏,只見他閉了閉眼,睜開眼又說了一句張健認為的廢話:「你他媽的到底怎麼了?」
張健說:「讓我睡會……」他把被子扯過蓋到自己身上,小聲地疲倦地說:「你他媽的要廢話,明天請早。」
陳東眼睜睜地看著他睡去,站在那裡看著張健的豬頭,就跟當年打了張健那樣……不知所措得很慌然。
到底,怎麼了?他看著這樣躺著的張健……這個他曾愛的少年……現在愛的男人身上,只有四字:心如死灰。
而面對著天花板睡去的人……從頭至尾,都沒給他一個眼神。
陳東剎那覺得自己腿軟,扶著低矮的床,慢慢地跪了下去。文字





利劍番外22

陳東腳軟,站了起來,坐到了張健旁邊。
看著張健那張突兀得不復往日俊美的臉,陳東皺起了眉,憤怒,還有一點不知如何是好的慌然,他呆呆地坐在那,看著那半張臉,滿是激蕩的情緒突然成了死灰,然後不知怎麼的他就睜著眼睛盯著他,一剎不剎地看著張健的豬臉,想著:現在,不管誰錯誰對了,用什麼辦法我都要留他在我身邊,都到這種地步了,我放不了他,他也不能離開我。
「張健。」他叫著他。
張健沉默,沒有回應他。
他已睡去。
陳東那剎那,覺得張健離他很遠。
遠得,他有點抓不住他。


張健醒來時,天空是白的,空氣是稀薄的,有那麼幾秒,他看不到什麼景象。
當他能呼吸時,能看見東西時……陳東的臉就在面前。
所以,他疲倦地再次閉上眼,說:「滾。」
他其實對陳東想說的的最多的話就是這個字,但陳東一直都不懂,開始不懂,過程中也不懂……或許到結束時,陳東也不會懂。
陳東手伸了過來,手心有著藥……他說:「你吃下,我就滾。」
張健毫不猶豫吞掉那一團藥粒,掀了下被子,再次把自己埋了進去。
再過了一會,沒睡多久……陳東又在被子外叫喚,說:「張健,吃飯。」
他的聲音還有一些不耐,叫了幾聲,張健沒理,他依舊繼續叫著。
張健抬起頭……看到那人的手背上有著紅腫的泡……再往上,有著碗,修長手指夾著筷子,他就那麼地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臉色不是明朗的顏色,但是,盡管有一點冷,但眼睛卻還是看著他……他的眼睛注視的只有他一個。
他坐了起來,拿過碗,不讓自己多想,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人一病,產生的想法都會讓自己看不起,所以他撇過頭喝著,不看他。
這時,門外傳來聲響,有人沖進來說:「張健,你死了沒有?我幫你帶雞湯回來了……」譚少沖進門,唇紅齒白俊美輪廓的青年看到他們,張大了嘴。
張健看他……譚少看到陳東的樣子,睜大了眼說:「張健,你是我的愛人,你怎麼可能帶別人進來?」他撲了過去,在張健的臉上狠狠一吻,死抱住張健,瞪著陳東,說:「你是什麼家伙?快滾……張健是我的。」
陳東看著他……不過一秒鍾,他的眼裡已經是憤怒裡帶著嗜血的瘋狂。
譚少看不清,依舊叫嚷:「你滾,張健是我的。」他抱著張健,雙腿夾緊了張健的腰,就像死巴著最愛的舍不得離開的玩具一樣霸道。
陳東的眼……就只幾秒,就被血充紅了……
而譚少……依舊死抱著張健不撒手,自覺勇猛地回瞪著陳東。
張健被抱得喘不過去,沒有力氣提醒譚少……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會怕他。
他能預見,一場無聊的沒有意義的戲碼又要開演了。



利劍番外23





陳東一股腦地跑過來死拉著譚少拖到地上時,張健閉了閉眼,心想真他媽的丟臉。
下一刻,一個是文弱青年,一個是自小打架他說NO2沒人會說NO1的男人,實力懸殊的兩人此時一個在地上,一個站著。
地上的那個抱著陳東的腿扯著嗓子大叫:「張健,他打我,救命啊……」
陳東再狠狠地踢了一腳:「你他媽的是誰,敢碰老子的人……」
張健的臉丟到了太平洋也不想去撿了,他沉默著站了起來,拉著陳東往門外扔……陳東不敢用力,張健手還纏著繃帶呢。
「你輕點……」被張健捏著手的陳東叫嚷著。
「砰」一聲,門要關上了,陳東用腳抵著不放。
「滾。」
「不滾。」
張健眯眼,「滾不滾?」
「不滾。」陳東堅定地看著他。
張健冷笑下,一個回旋踢踢上了陳東的臉,陳東欲躲,剛閃過,第二踢就來了,直接踢到肚子上,陳東飛出了門。
「砰」的一聲門終於關上了。
譚少從地上爬起跟了起來,抹著眼淚說:「怎麼辦?大哥哥就要來了,見我這樣,不得撕了你啊。」
「撕了誰?」張健冷著臉,腫脹的嘴邊是凶狠的冷笑。
「撕了……」譚少總算知道看眼色了,說:「我改時間讓他來。」他溜進臥室,不敢再放肆了。
陳東在門外踢門,叫著:「張健,放我進去。」
「張健,他是誰?」
「張健,你他媽的把我當什麼……」
「張健,我錯了,我不該打他……」
「張健,放我進去……」
「張健……張健……」門就快被敲碎了,譚少衰弱地從門旁鑽出半個身子,苦著臉說:「張健,你放他進來吧,我寧肯再被他打也不要魔音穿耳了。」
「張健……」又一聲,門!當
又一聲大響,差不多一顆地雷被炸時的聲貝。

張健這時神色一沈,欺近譚少,譚少站那地結巴了一下:「你……你要干什麼?」
張健點了點他腦袋,說:「叫你男人來,就說是外頭那個人打你了,說慘一點……」
「呃?」譚少瞪眼,揉著疼痛的臉,其實他已經挺慘的了,那個人踢他就跟踢沙包似的。
「不就是讓他心疼你嗎?」張健不屑地說,「就你腦袋還想拐他?」
譚少轉了轉眼,恍然大悟,說:「張健,你真厲害……」
隨手一拿,手機在手,譚少裝得一臉深沈打電話去了。
他說:「哥……你還是過來吧,我被人打了……他還在門外沒走,等著打我……」聲音委屈得就跟被人輪軒了一百遍似的。
張健冷笑一聲,譚少打完電話樂癲癲地說:「這樣好嗎?」
張健繼續不屑,「不就狗咬狗嗎?」
譚少高興地拿了個蘋果啃,猛點頭:「可不是。」
門還在砰拉作響,陳東不叫了,就是時不時地踢了一腳,間或還有聲響,譚少揚眉,張健冷冷地說:「蠢貨肯定叫人來開鎖了。」
譚少「哦」了一聲,看了下表,說:「還來得及。」他哥到這裡,不過二十分鍾,再加上超點速,十分鍾就夠了,任何開鎖的都不可能有這專業速度。
譚少啃完一半蘋果,再說:「門開了時,你要抱著我,KISS得激烈點更好。」
張健捏著他的下巴,咬了下他的嘴,冷笑,「不會讓你失望的。」


利劍番外24

「啊」的一聲悶叫,譚少站了起來,太過於激動撞到了腿,他悶著聲音抱著腿跳著,嘴巴還急著做口型偏偏又要忍痛,一時之間手忙嘴亂像小丑。
張健瞧他一眼,把放在臉上的冰袋到地邊上,打開門……兩個高大的人正拳腳相加,就像對面的人是紅布,而自己就是被布刺激瘋了的狂牛,沖向對方的一拳一腳全沒含糊。
站得遠似乎都能感覺到那陣打架帶起的空氣波動,譚少一手握著腿,一手抱著肚子,瞪大了眼睛佯裝無辜驚訝看戲。
一個拳頭過去,陳東的頭被打偏,那頭似乎咯!響了一下,就差打爆。
陳東一個回腿踢去,他的對手也沒出意外的被踢中了肩膀處,骨頭被撞打得發出有一點沈悶的聲音。
譚少看到這,紅了眼了,急著跳出起來叫:「哥哥……」
一言不發就打得火起的倆人都不管不顧,打得紅了眼,天王老子來了可能都不會撤。
譚少看了幾分鍾,覺得不妙了,看著懶懶站在一旁看猴戲的張健,說:「快點,都要死人了。」
「打電話,通知安保。」張健撇了下頭,指了下通視器,依舊回過頭看著那打到走廊盡頭的倆個人。
安保迅速趕來,來了二個,勸不住,又來了二個,才把那兩人扯開。
一扯開,譚少就奔了過去對著陳東就是狠狠幾腳,「叫你打我……叫你打我哥。」
范宗明摸了下嘴角,拉過譚少,「就這家伙?」
譚少撇嘴點頭。
「怎麼打你的?」報完仇才問情況的范宗明一臉寒霜。
「他搶我男人……」譚少哇啦一張嘴,指著陳東:「搶不贏就打我,是不是,張健?」
事件的主人翁站在遠處,看他們一眼,轉過身,回房間去了。

范宗明是大頭,安保會看臉色,第一時間就撤了這層樓面,只是陳東站在門口,看著坐在沙發裡躺著拿著冰塊敷嘴的張健,衣服早在混亂中打得亂七八糟,頭發也很凌亂,嘴角還掛著血嘖狼狽不堪,可就算是這樣,張健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范宗明坐下後把譚少拿過來的毛巾扔到一邊,冷笑著對張健說:「你可真行,找了我弟弟還敢偷食。」
「不是……」譚少趕緊辯白。
「閉嘴。」范宗明瞪他一眼,再看向張健,命令地說:「你們分手。」
「我不分……」譚少撲到張健身上,死賴著也不放手的樣子。
范宗明拉著譚少,抽了他一耳光,怒吼:「不行也得行,成了,翅膀硬了,我的話也不聽了。」又狠狠地抽了譚少兩耳光,拉著愣愣地在耳光回不過神的譚少走了,臨走前還放了句狠話:「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後果自負。」
等到人走後,張健看著蹲在門口看著地板的陳東說:「你滿意了?」
陳東自蹲下一直都沒說過話,張健走了過去,用手抬起他的臉,問:「陳東,是不是滿意了?滿意了就滾回美國去。」
他站起來時一直都沒說話的陳東撲到了他身上,說:「我不會放手的。」下一刻,他昏在了張健身上,那被張健抬他臉時忽視的掛在臉旁的冷汗……也一一的蹭在了張健的臉上。
張健漠不在乎地推開昏迷的陳東,拿起電話,說:「請幫我訂一張機票,北京飛安海……謝謝。」文字


劍番外25

飛機起飛的那刻,遠處的燈光射向夜空,在那片絢爛間,張健剎那疲憊不堪,一直繃緊的腰松懈了下來,倒在椅子上竟再也坐不直。
回到安海,他跟他叔張臨成連開了三天的緊急會議和商討接下來一系列的事故應急措施,回到空無一人的家時,倒在樓梯前殘留一絲意念沒徹底昏過去,卻再也爬不起。
深更半夜,他知道無人會拉他起來,放任自己昏睡過去,第二天醒來時掙扎著爬起來,去了醫院。
去醫院時,他准備了下衣服,准備好筆記本,再帶了點洗漱用具,所以當醫生時要住院時他只要簽字就可以入住了,什麼東西都無需再准備,順便可以工作,什麼事都不會耽誤。
醫生說,「你患了肺熱。」
張健看他。
醫生看他,「你應該咳嗽。」
張健扯開嘴一笑,「應該嗎?」
「沒有哪個肺熱患者能像你這麼安靜。」醫生面無表情。
「你是幫我看病,還是來教我怎麼咳嗽的?」張健冷眼。
「太過於忍耐,只會引起肝肺過火,郁結攻心,讓你的身體更難承受,病情更加重。」醫生說完醫囑,草草的在病歷上寫了幾筆。
張健看著他,扯了下嘴角,拿起手機繼續跟人商討……再喝了口水把咳嗽咽下,喉結劇烈抖動了一下……他厭惡咳嗽,那讓他看起來像個十足的病家伙,盡管他確實病了。
他但可以選擇閉嘴不示弱。
就跟他對陳東一樣……不會放棄那根折磨他的繩索,但是,也不會再有進一步的親膩,到此為止,再也不會讓他前進一步,也不容許自己有過多的給予。


譚少打電話說,陳東又找上門了。
然後一天說,跟我哥又打上了。
又過了一天繼續說:邪門了,他們成哥們了。
又一天說:張健,我跟你拍的裸照都沒了,姓陳的給撕了,差點又打我了。
再一天說:張健,他逼著我告訴你新手機號……再不告他找人勾引我哥,你說我告不告?
今天,譚少說:「張健,我受不了了……姓陳東的派人堵我的門,我兩天出不了門了,不出去醉生夢死我會死的,對不起,我只好出賣你了。「
他剛掛完電話,手機再次震動,熟悉的號碼在手機上呈現了出來。
張健冷眼看著它……半天都沒有伸出過手。
手機一直震動……一個小時後換藥的護士提醒他,張健淡淡說:隨它。
再等一會,震動停了,手機裡靜靜躺著一條信息,寫著:我明天來安海,先跟你說聲。
嗡地一聲,信息過後,手機恢復黑暗……終於沒電了。
張健起身,換好衣服,把東西裝好,跟一個人來住院一樣,一個人辦好離院手續……安靜地走過長長的走廊,出了醫院的大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看著他們,他想,人總是要繼續活下去的,沒死,跌得再狠,就算狠得無法承受也是要活下去的

利劍番外26

張健去機場見陳東,順帶拿著行李。
陳東見他手上拿的東西,眼睛一直盯著,陰沈的臉更難辯神色。
張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就不動了,陳東問:「你要去哪?」
張健平靜地看了他一下,說:「渤市。」
陳東笑了一下,連連點頭,「你狠。」他把他的包給扔到張健身上,轉過身往機場購票台走去。
買了票回來,陳東突然一把抱住張健,掐往他的脖子咬著牙說:「我掐死你,王八蛋,你他媽的跟人拍裸照,我廢了你。」
張健任他掐著,一絲掙扎都沒有。
陳東的手勁下了,頭埋在他有肩膀處沒再抬起來。
過了好一會,張健的肩膀濕了,陳東說:「張健,我累。」
他把機票塞到張健手裡,兩手抱住他,頭完全埋住,「你就是讓我難受,我難受你就高興了,你怎麼這樣子。」
張健空洞的看著他的背……抱著他,真的不知說什麼才好,這樣的陳東……他能如何?又能如何?
他一動不動地抱著陳東,對懷裡的這個男人,真的已不是愛恨能形容。


陳東在飛機上昏睡了過去,張健一摸,才知道他發了高燒。
找空中小姐要了退燒藥,強扭著嘴才給塞了下去,陳東睜大著眼看著他一會,最後倚到他的懷裡地才又閉上眼。
旁邊的旅客打量著他們……只是張健神色太過平靜,連帶的他們的眼光也只是淡淡注視。
陳東昏睡中間說了幾句話,無非不過是對不起,我打死你這幾句,都是些張健嫌是廢話的話。
下飛機那刻,陳東還是沒醒過來,張健抽了他幾耳光都沒醒,最後拿了冰塊堵在他肚子上,陳東猛地驚醒,錯愣地看著眼前的張健。
下一刻,他紅著眼睛盯著張健,說:「你又這樣對我……」
張健懶得理他,站起了身在旁邊等候的空中小姐的注視下走向機艙門。
陳東跌跌撞撞跟在身後……跌倒了兩次,前面的張健聽著他跟急呼「請小心」的空中小姐歉了聲謝,嘴邊泛起冷笑。
「我病了你都不對我好一點。」一下飛機,陳東小跑幾步跟上了人,氣急敗壞的叫道。
張健走向通道,陳東拉著他的手不放,倆人牽扯著走進了機場。
一直到出了機場攔到了出租車,陳東這才又把自己的頭枕到張健脖子旁,呻吟,「我頭疼……」
張健一句話都沒說。
「你對我好點。」陳東理直氣壯。
張健冷笑,一只手推開他的腦袋……陳東馬上枕了回來,力道不像病人:「你再跟我鬧脾氣,我就真打你了,你別以為我不敢。」
張健冷眼看過來,終於開口,問:「陳東,你幾歲?」
陳東先是瞪他,看著張健帶著譏諷的眼睛,慢慢地臉脹紅了起來,「你管老子……」
張健撇過頭,不再看他。
過了一會,陳東見他沒再推他,這才又把臉壓在他肩膀處含糊地說:「你對我好一點,我會對你更好的。」





利劍番外27

陳東跟著到了張健的住處,張健前腳剛進門,他就從後面就沖到了沙發上,然後抱著頭就彎曲地倒在了上面。
1米8幾高大的男人抱著頭蜷縮著,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張健徑直去洗澡,把行李箱的衣服放好,再把周圍收拾了一陣,忙到半夜,去廚房幫自己煮了咖啡出來,陳東依舊還在那趴著,臉色紅脹,頭上冒著虛汗。
張健端著咖啡杯在旁邊站了幾一陣,直到杯底見空,去拿了醫藥箱過來,掏出退燒片,一把掐住陳東的下巴,把藥片扔到了那微微張大一點的嘴裡,命令,「吞下。」
陳東可憐兮兮地啞著嗓子說:「水。」
張健扯了下嘴,把這邊水杯拿過來往他嘴裡灌水,動作有點過大,把陳東嗆得直咳嗽,好大一部水都從嘴邊流了出來……又怕張健生氣,又只好強硬地把哽在喉嚨的藥片吞了下去不敢吐出來。
但又實在委屈,陳東抱著張健的大腿,紅著眼睛嘶啞著喉嚨威:「我不要喜歡你了……」
張健聽得嘴角抽搐,扯下腿上的腦袋就要走。
「我衣服被你弄濕了……」陳東死巴住他更加委屈地抱怨。
衣領邊的襯衫已半濕,露出他銅色的肌膚……十足男人剛硬線條的臉,再配合那淡淡指控的語氣,張健閉了下眼,終於一手拎起了陳東。
陳東站了起來,任張健拎小雞一樣拎著他的後頸,為了配合著張健的身高還彎著腰,邊走邊用沙啞喉嚨爭取權益,「我要洗熱水澡。」
「閉嘴。」張健再也忍不住,冷冷喝斥。
陳東看他那張冷峻得像寒冰的臉,一把摟住他的腰,撇了下嘴不再說話了。
到了浴室,陳東迅速敏捷地脫掉衣服躺到浴缸裡,睜著因高燒而泛起紅絲的眼睛看著張健。
張健懶得看他,蹲下身調著水溫放熱水,沒有說話。
水溫調好了,張健把手放在水龍頭旁邊,等著放好關水。
過了一會,陳東移了移身體,把腦袋放到張健的手邊,說:「我頭疼,你給我揉揉。」
張健還是沒看他,蹲著沒動。
「張健,揉揉……」陳東已經徹底不要臉了,還用嘴咬了咬他的手。
感覺到手邊那熾熱的呼吸,張健垂下眸,手放上了陳東的太陽穴,下一刻,陳東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輕輕地「嗯」了一聲,滿足地呻吟出聲。
自上而下地看著他,張健想,怕是病糊涂了吧?腦子給燒糊涂了?
腦袋壞了,但下半身卻沒壞,揉頭揉到一半,陳東得寸進尺地拉著張健的手往下拉,笑得有一點討好地說:「下面也難受……揉揉?」後面那兩個字有點征詢的意思,但往下拉的手卻一點也沒含糊。
那黑色茂林裡已經半抬起頭的粗長……張健看著已經死不要臉的陳東,眼睛蘊含的風波就像冷峰入境時的龍卷風。





利劍番外28


張健稍一眯眼,陳東就咬他,說:「都好一陣子了。」
「撲通」一聲,張健就被他拉進了浴缸裡,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死抱了住,那下方就完全抵住了他的腹部。
一個反身,陳東就壓在了張健身上,這時還不忘體貼地把張健的頭抬起,頭湊了過去就要吻他的嘴……張健反手,「啪」的一聲,陳東臉上被煽了一耳光。
陳東咬牙,抬著頭氣勢洶洶地說:「我就要。」
張健在浴缸裡想轉身,但被陳東死死在壓在下方施不得力,「陳東,你他媽的給老子滾下來。」
聽到他罵粗話,陳東卻高興了起來,身子又壓了下去,說:「張健,做吧,我們做吧,都好一陣子了,你跟那小子拍裸照我都快氣瘋了,你是我的……」
張健猛地反身,手掌同時甩出,陳東被措手不及地又狠狠的甩了一巴掌……這掌比前常掌多好同倍的力,打得陳東頭昏眼花,一時之間回不了神……
張健趁此爬了出來,用腳又重重地踢了他一腳,怒罵:「你他媽的想干,也得老子願不願意……」
陳東真被打傻了,坐在浴缺裡紅著眼睛問:「那你願不願意……」
張健站在原地,極力咬著牙,朝著空氣重重地「呸」了一聲,跪下腳攬著陳東的頭,「你他媽的畜牲……」唇已經貼了上去。
陳東趁勢抱住他,不管頭不頭疼了,又把張健拖了進來,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身上的衣服脫淨,下方的手指就著溫水沖進了溫熱的腸壁……
一時之間,水花四濺……陳東在張健身抽搐著,極盡瘋狂,直至虛脫。
當晚,被張健扔到床上的陳東高燒不止……為免他死在自己的房子裡,張健只好把他送到醫院,然後一秒都沒有多留就回了去。

吳將來見陳東時都理得瞠目結舌表示驚訝了,他問:「你又干什麼了?」
陳東微笑,聳了聳肩。
「你瘋了?」吳將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翻,不過看到陳東那敞開的病衣胸膛間的牙印,就又醒悟了過來,哼哼了一聲。
「事情怎麼樣了?」陳東不再曬幸福了,把扣子隨意的扣上了一粒問道。
「還不是按你所說的……」吳將沒好氣地說:「你到底想搞什麼鬼?」
陳東這時的臉沈了下去,過了半晌才說:「想讓他再次對我低頭,怕是再不可能了。」
吳將也神色凝重了起來,「陳東,你知道的,你們的問題不僅僅是你們之間的那些扯不斷理還亂的感情,那些過往的恩怨,現在更多是你家裡的原因,沒人看好你跟他在一起,過去是,現在也是……」
「我想你家老爺子是打死你也不會願意你們在一起的。」吳將慢慢地說,「聽說,老爺子已經打算收鄧晨晨為干兒子了。」
陳東笑了一笑,「他倒厲害。」
吳將看他:「他跟我們從小長大,你不該小看他。」
「我從來沒小看他,我當他是兄弟。」陳東雲淡風輕,「永遠的兄弟。」
吳將抿嘴看他……
陳東說:「至於他怎麼想的,那是他自己的事。」
吳將皺眉看他。
「你知道的,不管我做了什麼,都只是想跟張健在一起。」陳東有點煩燥,說:「有煙沒?」
吳將搖頭。
陳東咬了下嘴,說:「都走到了這步,我不可能再松手的,誰都不能制止,就算是張健自己也不能。」
「陳東……」吳將思索著說道:「張健不是誰都可以影響的……你最明白不過他的冷酷與偏執。」
「那又怎樣?誰叫我選擇了他,撒不了手,我罪有應得。」陳東自嘲地笑了,然後他喃喃自語般說著,「我只要把事情做得漂亮點別讓他看出來就成……反正就算死他也得跟我死一塊。」
吳將頭疼地低了下腦袋,不再看向陳東,實際上,他如果真聰明的話,他就不應該幫著陳東算計張健。





利劍番外29

過了兩天,張健在工地視察回來,就在自己的公寓裡又見著了陳東。
陳東坐臥室裡的書桌旁,台上開著三台電腦,二台筆記本一台台式,全部擺在他前面,他的手指飛快在鍵盤上動彈著,打印機也卡嚓亂響著,看起來忙得就差分身乏術了。
張健把衣服脫下去洗了澡,出來時看見陳東揉了下眼睛,接著又拿著傳過來的紙張一邊看著一邊調著電腦裡的數據。
他看了一眼,打開了門去廚房弄吃的,他這兩天也忙,工程的進展似乎比想象中又順利了點,就是那個人方面不知道搞什麼鬼,反倒沒給他什麼難堪,還在某些地方讓了些步。
煮了點飯,又煲了個湯,再弄了幾個小菜,張健自己在客廳裡吃了起來。
吃到半途,陳東出來,自己去廚房弄了個碗出來,把剩下的一點飯全扒拉到自己碗裡,不到一分鍾,就全吃完了。
陳東喝了一碗湯,然後把碗放到桌上說:「少了,還餓。」
張健夾著菜,慢條斯理地吃著自己碗裡的,不看他。
陳東也夾了口菜放到口裡,說:「你幫我煮點面吧,我餓……」
張健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陳東趕緊說:「我有份作業要交,要趕三四天,今天這才是吃的第一頓……」
他咬著嘴含著筷子,就像小時候的陳東那樣……看著他沒辦法,只好哀求,小心翼翼,倔強眼神藏著驕傲卻又竭盡表現出討好。
張健放下碗,一言不發走進了廚房,他知道不應該,但這個時候他也不想抗拒,陳東是他的過去,也是他的現在,如果沒有辦法,他也是他的將來,就算愛恨已疲憊,也無法拒絕有時候他的哀求,就算他盡管想拒絕。
張健弄面時,陳東在身後一把抱住他,沒有膩歪,就那樣像抱著貼心玩具一樣的信賴與溫存,然後,他說:「你都沒來看我,就把我扔那了。」
張健不回答這愚蠢得已經重復過無數次的問題。
陳東接著說:「我回去了,老爺子又打了我……我沒被你弄瘋就快要被他打傻了,都好幾十歲的老頭子了,手勁還那麼強……我背都腫了,晚上你幫我看看,看有沒有化膿,疼得很吶現在……」
張健冷冷地哼了一聲。
陳東還是喃喃地說著:「你看看,都不可憐可憐我,導師瘋了,交給我的任務竟然要求一星期就完成,要不然不給我學分,太沒人權了……」
他把頭埋在張健的頸背,委屈地說:「張健,我頭都疼了。」
張健平靜地把面條放進燒開水的鍋裡,看著雪白色的面條在裡面翻滾……他想,一開始,什麼都壞了,除了煎熬,他什麼都選擇不了。
他不無辜,所以牽涉他進來;可是,他也想放他走的……他走了一次又兩次,他沒走開,就別怪他不給機會了。
而過往,要怎麼去原諒?他連自己都原諒不了……那是條已經注定了的死路,找不到一點生念了。





利劍番外30

陳東早晨爬上了他的床,張健花了五分鍾清醒了過來,慢慢地爬了起來了,拿著煙盒去陽台抽煙。
忙一夜的陳東疲倦得不知他的離開,手一伸,搭上了他的被子,然後抱著他的枕頭,睜開眼迷蒙地看了一眼,就又閉上了深遂的眼睡了過去。
張健就著拉開了窗簾的玻璃門看著他……男人有修長的腿,健壯的上半身,還有英俊的臉,無論他是愛男人還是愛女人,都是人趨之若鶩的對象,他得拉得有多緊,才沒讓他徹底逃離?
這個人……厭惡,憎恨,愛戀,掙扎,還有放棄……每一次事情的發生,他都讓他心力交瘁,疼得只能躲在自己的小角落裡,然後佯裝強大。
耗費無數精力,留他在身邊,是報復是折磨是利用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現在他都不願意想了。
這幾年,都習慣了。
愛不知道怎麼愛了,恨也不知道怎麼恨了,惟獨只記得要他在身邊的原因。


張健一大早弄了點吃的,然後開車去辦事處。
事情其實讓他親手過問的已經很少,為了穩妥,他還是依舊坐鎮。
在這裡的每一步,他都不想有一點差錯。
中午他走出辦公室時,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一個人。
張健把文件給了助理,「這些下午弄好給我。」
他朝鄧晨晨點頭,走了過去,「有事?」他淡淡地說著,俊美的臉上冷然有禮,卻看不出一點熱情來。
鄧晨晨笑著說:「一起吃個飯,可以嗎?」他長了張秀氣的臉,不同於張健的冷漠,他親和得太多。
「嗯。」張健只點了頭,率先走在了前頭。
要了包廂,張健點著東西,微一昂首,服務生也給了一份菜單給鄧晨晨。
點好菜,張健打開紅酒,倒了兩杯酒,自己拿起喝了一口,兩手靠在椅臂上,淡淡地說:「什麼事?」
鄧晨晨看著他……眼睛眨了幾下,說:「這就是陳東痴迷你的原因?好看的臉,迷人的身姿?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
張健淡然地看向他,不置一詞。
「你也知道的……」鄧晨晨失笑,「我不可能平白無故找上你。」
接著他說:「愛情這個東西是沒道理的,」他面無表情了,「就像陳東非要跟你在一起,我卻愛著他,都沒什麼道理……」
張健扯了下嘴角,還是沒有開口。
「只是,你們這樣糾纏有意義嗎?」鄧晨晨滿臉困惑,「你不接受他,他愛你並不快樂,張健,這樣的你們你覺得好嗎?你不能原諒他,為什麼不放開他?就因他曾經做錯的事?」
張健懶懶地搖著酒杯,一言不發。
「就因為你想報復他,所以,你要拖一輩子?」鄧晨晨毫不在意他的態度,接著說道,「可是,張健,你要麼接受他,要不,他遲早會厭的,你知道,陳東並不擅長於等待……」
張健笑了一下,放下杯子,說:「是嗎?」
他抬起眼,沒有情緒地看著鄧晨晨說:「何不,讓他現在就放開我?」




利劍番外31

鄧晨晨笑笑,說,「陳東是孝子,你知道的,你說你要是讓他變成了孽子,你說他還愛不愛你?」
張健淡淡地說道:「這不關我的事。」
他玩弄著打火機,鄧晨晨就走了,順便把帳單也給結了。
吳將在張健下班時也堵了上來,笑著說:「一起吃個飯吧?」
今天應該是個宜於出行吃飯斗心角的好日子,於是,張健欣然前往。
依舊是密封的包廂,只要不殺人放火打架斗毆,基本就沒人會來打擾……適合聊些不怎麼光明正大的話題的好場所。
飯菜一上來,吳將就忙著開酒,張健的外套脫了放在沙發上,放松了領帶,微微斜躺著看著他。
吳將倒好酒,說:「你嘗嘗,味道如何……」
張健端起了酒杯。
「鄧晨晨中午找你了?」吳將夾了口菜。
張健看他一眼。
「嗨……我也不扯了……」吳將放下筷子,說:「陳東要我來找你拖一會,他媽還在你們住的那地方呢。」
張健似笑非笑,拿起筷子吃起菜來了。
「我就知道……」吳將又重新拿起筷子苦著臉說:「跟你說假話這不明顯找抽嗎?騙誰都不騙不過你啊,只有陳東這傻子,以為做什麼你都不知情,以為你天真得要死。」
「是嗎?」張健嘲笑地牽起嘴角。
「難道不是?」吳將反問:「你看他在你面前干過一件聰明事沒有?」
張健再扯了下嘴角。
「不過,有一件事,你就算認為他不聰明也得承認,他確實很愛你。」吳將說,「你捫心自問一下,這些年,他是做過不少錯事,可哪件事不是因他在意你而起?」
張健陰沉著臉,不發一言。
「張健,別逼得他太狠……他不過是個愛你放不開的人。」吳將苦笑,「反正,我也知道你也不愛聽……真的,作為朋友還是得說,別逼得他太狠,他這些年過得沒少比你苦……你難受,他看著你更難受……」
張健抬眼,一笑,說:「他媽什麼時候走?」
「呃?」吳將微愣了下,然後說:「不知道,我在等他電話。」
「既然不知道,那就多叫瓶酒吧。」張健站了起來。
「這個……」吳將不知道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陪我喝幾杯……」張健淡笑,打開了門,吩咐站在外面的服務生去拿酒。


陳東到包廂時,吳將打著酒嗝說:「我……嗝……勸不住他,嗝……真勸不住……」
張健躺在沙發上,瓷白臉上酒紅一片,眼睛緊閉,眉頭死死地皺著,他側躺著蜷縮著,看著安靜又難受。
陳東走過去一把抱住他,心疼地說:「喝這麼多干什麼,還要不要身體了?」
知道張健不可能答他,恨恨地在他臉上咬了一下,留下牙齒印,又怕咬得太重舔了一下,這才抱了他起來。
吳將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大著舌頭,「先……先送我回家……」
「滾。」陳東沒好氣踢了他一腳,「自己坐出租車。」
吳將醉醺醺地伸出手指著他,「見……見……色……忘友……」
「靠……」陳東推了把他,「你這辦的什麼事,還敢廢話。」
懷裡張健呻吟了一聲,撫著胃又死皺著眉頭不松開。
陳東怒了,踢了他一腳,「明知他剛從醫院裡爬出來你還跟他喝,腦抽了啊你。」當下甩下吳將,往停車場走去。




利劍番外32

張健醉了就很安靜,從車上到家裡,任陳東動作,乖乖的一言都不發。
陳東把他放到床上,看著他那張臉又愛又恨,自言自語著說:「長這麼好看有什麼用,盡是讓我不踏實……」
趁著張健不清醒,他爬上床摟著張健的腰,感覺到溫熱的身體緊緊地偎在自己懷裡,突然覺得滿意得不行,連吻了張健好幾口。
張健微微皺了下眉,頭下意識地往下縮了一下。
「好了,好了,為了你連我媽都頂撞了……你別不滿意了……」陳東抱怨,「你有什麼好抱怨的,我都對你這樣了,老爺子打我的傷還沒好呢,天知道以後還要挨多少打,你都不心疼我的,盡是天天擠兌我,你還敢跟那小子怕裸照,恨死我了,我好幾天都吃不下飯,我知道你肯定是故意的,知道我在乎你就使勁讓我難受……」
他輕聲地抱怨著,時不時看看張健的臉色,看他沒有醒過來,又抱著滿身酒氣的張健嚕嗦,「你看你從小到大,哪次我不敢依著你的,你非得讓我難受嗎?」陳東仰躺著,把張健放自己身上,手撫上他的腰間的皮膚,再緩慢地移上他的背,輕柔又煽情……
「你就醉了老實點……」陳東滿意手上的觸感,舔了下張健的嘴,笑了一下,「這時候多乖,一直這樣多好。」
張健的手無意識地落在枕頭旁,修長手指稍彎曲了一點,呈現出帶有一點脆弱好看的畫面出來……陳東瞥過,抓過手在自己嘴邊吻了一下,「這是我的,全是我的,看誰敢拿。」
他憤怒地又把手搭在張健的腰間,想及他跟那小子的相擁照……掩蓋不住怒意狠狠在張健腰上揮了一爪……
剛一拍下他就後悔……果不其然,張健在下一刻就睜大了眼,看著下方的陳東……然後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腰,手一揚,輕脆的一聲,陳東的臉上被揮了一大巴掌。
陳東暴喊:「你又打我的臉……」
張健半眯著帶著醉意的眼,瞧白痴一樣的瞧了他一眼,從他身上爬下,下地的時候踉嗆了一下,撫著頭,一幅頭疼不已的樣子。
過了不到幾秒,他抬出了腳步,陳東在床上一躍而起,連聲問,「你去哪?」
看著張健往浴室走,他跟在背後,看著前方有點踩不住腳步的人說:「你小心點,門,門在那邊……」
張健打開了門,他在背後冷哼一聲,「喝酒,喝不死你……」
盡管抱怨,他還是先張健一步走向浴缸放水,「你等一會,我先放好水……」
張健疲憊地倚在牆壁上,聽而不聞,沒有表示。
陳東眼光余角看著張健的雙手就著身體兩側疲乏地放在兩旁……再往上,那人蒼白的臉面無表情,看向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有一點點的翹,眼角……微微泛著一點紅色余韻。
他起了身,湊了過去,身體重疊,他說:「我不喜歡你喝酒,特別難看……丑死了。」手這時卻不自覺地撫了張健的臉,愛不釋手樣子。
張健微張眼,抬頭推開他,手往上揚,衣服脫落下了地,接著是褲子……赤裸著身體踏入浴缸,緩緩沈下水底。
陳東在旁皺了下鼻,看著他的身體,自始自終一秒鍾都沒有移開過視線。




利劍番外33

陳東脫了衣服鑽進浴缸時,張健沒有拒絕。
就著張健還有點昏昏乎乎他一舉進攻到底,清水變得渾濁,張健的腿掛在他的腰上,後方最後也變得腫脹……那在劇烈抽插間被帶出來的腸壁疼得讓張健緊咬著嘴不出聲……他徹底清醒過來,指尖在陳東背上劃過,留下一道一道尖銳的痕跡。
陳東像是要把這段時間隱忍的欲望都發洩出來,一夜無數次折騰,到了早上,張健連五指都伸不直。
喉嚨也干燥得一句話也說不出,陳東拿了水過來,他喝了兩口,才拿起電話嘶啞著喉嚨請了假,然後埋頭睡去,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晚上醒過來時,陳東坐在他身邊拿著筆記本電腦在看東西,他剛瞄到他,陳東就已發覺,身子一彎嘴就到了他的額頭上,說:「你餓不餓?」
張健試著坐了起來,疲憊地搖了搖頭,「給我水……」
陳東下了床,拿了水杯跟藥過來。
張健只接過了水,陳東在旁說:「這是消炎的……」手掌伸了起來。
張健瞥了眼,接過,一口吞下。
晚上時張健吃過明顯外賣來的粥跟雞湯,趴在床上看著筆記本處理公事。
陳東坐在旁邊一直忙著敲打鍵盤,過了半會,他彎過身來小心翼翼地說:「你是不是缺錢?」
張健沒理他……把放要旁邊櫃子上的資料夾拿了過來。
陳東就勢在他腰上按摩了幾下,又親了親他的頭發,然後說:「有什麼事你都可以告訴我的。」
張健緩慢地回頭,冷冷地說:「你的什麼事我不會管,我的事,你也別管。」
陳東收攏了手……差點又想動手,及時收回了手又忍耐了起來。
但還是暴躁得不行,「你怎麼這麼大了還這麼倔,我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坦承一點嗎?」
張健對他譏笑了一下,回頭繼續看他的文件去了。
陳東被他嘲諷,不在乎的態度激得頭發都快豎起,他憤怒地站了起來,抄起自己的筆記本往外走,「媽的,是我自己犯賤……」
到了書房……看著安靜得沒一點聲響的房間,他煩燥得不知所然,點起了煙,打了吳將的電話。
「你那塊到底怎麼弄的?」一開口,他就不麻煩地叫道。
「呃?」吳將明顯驚訝。
「我感覺他像是知道我在干什麼似的……」陳東暴躁地說著,「看我就跟看白痴一樣,像我干什麼他都知道。」
「陳東……」吳將好笑,「你什麼時候在他眼裡不像白痴了?」
陳東聞言話語哽塞,「靠」了一聲,把電話給扔了。

接著他給了他八師兄打了電話,「八師兄,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一切不是按計劃行事嗎?」肖平國在那邊說著。
「沒什麼意外?」陳東心裡打著鼓問。
「有什麼意外……」肖平國好笑地說:「怎麼,陳東,你就這麼拿不准?」
「不是……」陳東扒拉了下自己頭發,接著說:「我就問問,對不起,師兄。」
那邊沉默了一下,緊接著肖平國嘆了一口氣,說:「算了,恩恩怨怨的也扯不清了,師兄什麼也不想管了,只要能好好過下去……」
「對不起,師兄。」陳東語含愧疚,「這事為難你了……」
「呵呵,說什麼呢,好了,改天跟師兄喝茶去,你這孩子長大了怎麼就這麼見外了……」肖平國笑了起來。
「好。」陳東說,「那我先掛了。」
電話掛斷,陳東看著自己的電腦發呆……
門外,拿著文件的張健冷冷一笑,赤著腳走回了臥室





利劍番外34

陳東沒過幾天就要回美國交作業,臨行之前拿著眼睛死瞄著張健,等著他說他去送他。
張健進屋洗澡吃飯繼續工作,一路下來就給了幾個不經意的眼神,一帶過還更加忽視他,多余的一句也沒有。 機票擺在最顯眼的位置,更是沒吭一聲,徑直做著自己的事。
陳東走的那天在機場帶張健打電話,說:「你狠。」
氣得他進機艙時空中小姐以為他帶了炸彈上了機,連著瞄了他好幾眼。
直到了下了機,交完作業,他爸打的背上的傷還隱隱作疼,張健都沒來一道消息。
陳東咬著牙跟吳將打電話,「他丫的狼心狗肺,不是東西……」
吳將冷靜地建議:「那你就放了他。」
「你放屁……」尋求共鳴不到的陳東大罵:「做你的事去。」
「兄弟……」吳將沉默兩秒,「你少說點粗話,張健都不說了,你老大個人了別盡惦記著他那點壞習慣。」
「靠……」陳東著急,「關你什麼事……我說粗話跟他說粗話都沒你什麼事。」
「是沒我什麼事,我就說說。」吳將說,「那我做事去了。」
「慢著……」陳東連忙喊著,再叮囑,「你小心點,他是人精……」
吳將嘆氣,「就這樣了,我心裡有數。」

吳將把一件工程不著痕跡轉到張健公司時還是有點心虛的,張健有意向房地產靠攏,要地皮,但在這個城裡哪個人有膽把地批給他?所以,張健基本就是走投無門……再加上他現在的公司看似也不像資金雄厚的樣子,讓人有個財大氣粗的印象都沒有。
他聯系了張健家以前的老部下……硬是七拐八彎的把地皮半賣半送的形式給了人,做這個好事硬是花了三個月的布置,做到這步,如果不是陳東心甘情願,吳將都覺得這事有多傻就有多傻。
陳東為這次的審批又不知在老爺子前討了多少打,那塊地要下來不知是多大的無形資產,陳東還不敢明目張膽地送……做人做成他這德性也算是虧了。
但……吳將一想起張健那性子……那高傲的大少爺如果知道這事,怕是要把陳東踢糞坑都不解氣吧……在張健眼裡,陳東的這些個事都是蠢事。
吳將一想起張健那罵陳東的刻薄樣子,身體抖了抖,趕緊又打了電話叫那上頭說:「您幫我可盯著點,一點紕漏都不能出。」
那邊的地頭蛇連口答應,「成,吳少,我做事您放心……改天喝酒?」
「好,改天改天。」吳將心不在焉,放下電話盡想著如果張健哪天知道自己幫著陳東干這些個蠢事,會不會給自己小鞋穿?
要知道,他可從來都不是大方的人。
吳將再次嘆了口氣,他不到三十歲,卻覺得夠心力交瘁了。

鄧晨晨被吳將拖出來時,那臉上的笑糝得吳將背上發涼。
「連你都幫他?」他揉著手腕斜眼笑著看著吳將。
「你知道陳東不可能完全把他當兄弟,你傷了他,你再死一次都死不足惜。」吳將冷靜地說。
「這也叫兄弟?」鄧晨晨干脆一屁股坐下,「那又怎樣,你以為老爺子會讓陳東那樣對我?」
「是不會……但什麼時候老爺子真正攔到過陳東干的事?」吳將看他。
鄧晨晨揚眉,哼了一聲。
「人我都給攔回去了,我們從小長大,你不要這份情我要,但是,我也只能幫你這回,下不為例。」吳將點開了煙,有點抑郁。
「我就弄花他那張臉……」鄧晨晨冷笑,「沒那張臉,我看陳東還愛他什麼愛。」
他站了起來,「你放心,我做事向來敢作收當,不會拖累你……」
「晨晨,我現在是在警告你,不是在勸你……」吳將沒看他,任他走。
「無所謂……你想攔,就攔,就看你攔不攔得住了。」鄧晨晨站定,回首笑得邪氣,「你以為就一個我想弄花他那張臉?」
門一關,吳將就揉頭,喃喃自語:「一輩子的兄弟?你當陳東真狠不下心?你以為張健就有他現在表現得那麼弱勢?傻兄弟……被算計了還以為自己是心甘情願。」


張健拿到了一塊新地皮,其中曲折有一點,但不大。
盡管是以別人的名義買的,但這是他在渤市的第一步發展,他叔知道他拿下時,長舒了一口氣,在視屏那邊長舒了一口氣。
「你把錢是用來拿這個的?」張臨成這時才想起。
「不是。」張健淡淡地說,抬眼看他叔,「我是走投無路才賣的。」
張臨成看著他啞口無言。
「但是,如果天下掉烙餅,我也不會不撿。」張健笑了一下說,「幫我派兩個助手過來。」
「我這兩天會解決。」張臨成保持著一慣的對張健所作所為的不聞不問。
晚上上網時,通訊的那邊陳東率先跳出來,一個小人在拿著斧頭在亂砍……陳東做的新圖案,曾經花了一小時對張健解說各個涵義。
親吻,生氣,憤怒,暴躁,你要多愛我,我很想你,你是混蛋,你別生氣,原諒我……一共九十多個圖案,陳東說都是想他時他又不接他電話時無聊做的。
拿著斧頭亂砍說明陳東很不爽……並且,他要求撫慰。
張健關掉對話框,繼續連線新請的公司律師解決他的問題。
陳東又發了個憤怒的……頭發爆立的小人拿著喇叭在暴吼……出來說話。
張健揚眉,拿起電話,拔了鍵。
那邊很快接起。
「你他媽的給老子安靜點,我在做事。」
說完就掛了電話。
手機又響起……那邊問:「那你什麼時候理我?」
張健最恨他耍無賴,當下就把手機扔到旁邊床上不再接聽。
對話框裡又跳出一個鞠躬的人,旁邊中文字一行,「你什麼時候理我?」
這人不要臉了……不打發他估計他就得煩死他,張健看著線上等待的律師。
二點。
他打了兩字,送了過去,果斷再次關掉對話框。
陳東二點打來電話,一分都沒差,張健剛從浴室出來,拿著布在擦頭發。
「你沒說要送我。」電話裡的陳東頭一句就是抱怨。
「你煩不煩?」張健不耐煩地說,「我要睡了,有屁趕快放。」
「你好歹一公司的老部,怎麼老說粗話?」陳東嚷嚷。
「滾蛋。」張健冷然地說了兩字,准備掛電話。
「等等……」陳東像是知道他的舉動,連忙說,「我跟你說,這段時間你小心點,那啥,鄧晨晨好像有點……你自己注意點。」
張健哼了一聲,冷笑著說:「陳東,你什麼時候見我怕過什麼人?」啪地一下,關機,順便室內的電話線也給扯掉。

譚少跟他那個叫得肉麻的大哥哥的未婚妻打了一架,張健說:「你要不要來我這邊?」
譚少奇怪:「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來不來?」張健再問一次。
「來,刀山火海也來。」譚少咬牙,當天下午就抱著小包上了飛機趕到了張健身邊,不知情的,還真以為他們情比金堅愛比火旺。
譚少臉上全部被墨鏡和帽子給擋住了,但下巴處還是看得見幾處抓痕,見張健看見他問都沒問,心如貓抓,「你怎麼不問問,我是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張健開著車冷淡地搖頭,「不感興趣。」
譚少「切」了一聲,然後主動交待自己的八卦,「打我是打贏了,但我還是輸了……」他煩燥地揉自己的頭,「我哥煽了我一耳光……瞅瞅,這就是他打的。」譚少把墨鏡一摘,帽子往上一拉,「腫老高,這都多狠心啊。」
張健看他臉上一點傷心也沒有,撇過頭繼續專心開車。
譚少也覺得無聊,說:「都習慣了,爭風吃醋這麼多年沒一次成功,現在連點心酸都沒有了,我就一賤人,自己都快看不起自己了。」
他又笑嘻嘻地吻了張健的臉,「還好,我看你日子過得也沒比我好,心裡就好過多了,見著比我不好的,我心裡特別高興。」
張健不搭理他,譚少干脆連帽子也摘了,腫著一張豬臉興高採烈地翻著張健車上的盤片換音樂。

陳東知道譚少住張健住處時在美國的房子裡暴跳如雷,「你給我把電話給張健……」
「張健在洗澡。」譚少乖乖地回道,再輕脆地咬了口蘋果嚼著。
陳東瘋了,「譚戀知,你再不給別說我不給你哥名字……」
譚少從床上蹦起來,嚷嚷,「叫我譚少,我是譚少,你知不知道叫人啊……」他最恨自己那蠢得要死的真名,這都多少人沒人敢叫了,就陳東這種沒心沒肺缺根筋的人敢啊……難怪張健老叫他蠢貨。
他「砰」地一聲把玻璃門打開,說:「你男人電話……」
赤裸的張健淡定地把浴布裹到腰部,拿過手機,「什麼事?」
譚少上下打量他的身體,吹了聲口哨,走了。
「譚戀知怎麼在你這裡?」陳東口氣依舊很沖,但聽得出來已有所控制,很顯然不想吵架。
「就住幾天。」張健輕描淡寫,「還有事嗎?」
「你……馬上叫他走。」陳東氣絕。
「沒事我掛了。」張健重新打開淋浴頭,把手機放到了洗手台上。
手機在震動,電話響個不停……大晚上的譚少提議,「去吃火鍋吧?」
「嗯。」
依舊是張健開著車,他把手機打開放在前面擴音聽著……陳東在那邊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在他間隙喘氣間譚少吃著薯片好心提醒陳東,「你別中他的計,他是叫我過來刺激你的,他不是個好人,你要知道。」
純良的譚少並沒有陳東有些松懈,反倒警覺地問:「你們在哪?」
「車上。」扮演乖乖版的譚少有問必答。
「去哪?」陳東知道時差的北京時間是多少,深夜十二點,在一個小時前他是打電話提醒張健早睡的。
「吃火鍋。」譚少在預演下一步他要向他大哥哥要展示的乖小孩風貌。
「吃什麼火鍋……」陳東徹底吼叫了起來,「你他媽的破胃還要不要了?你忘了你剛做完手術……你就不能不讓我不操……」心字還沒完,就斷了。
譚小心眨著眼睛看著掐斷電話的張健,塞了口薯片,說:「那還吃不吃了?」
「你不是想吃嗎?」張健拿出根煙抽。
「那是……我想得不得了……一直都沒吃成。」譚少可不管別人死活,這可是張健答應的,又是不他逼的。
張健不再多話,平靜地開著車。
只是沒安靜幾秒,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他這麼纏人?」譚少一臉羨慕,「我都不明白你在瞎計較什麼,怎麼說他的心都是你的,可比我強多了。」
他轉過臉,真正好奇:「張健,你一直都在抑郁什麼?」這樣的人,這樣的在意,還不值得他開心嗎?
張健笑了一下,雲淡風輕地問:「你要他的心干什麼?你不是最恨他嗎?」
譚少僵住,緩慢回過頭,把薯片放到旁邊,看著窗外依稀的霓虹燈淡淡說:「張健,你活得太清醒,看得太明白,難怪日子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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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劍番外35

譚少盡管一直活得勇猛,但無奈越不怕死的麻煩就越多……張健正在開會,就聽見人打來電話,說譚少車禍,生死垂危。
張健說:「我馬上過來,謝謝。」
他出去了趟會議室,叫助理帶上錢,說:「多少錢都無所謂,把人命給我救回來。」
說完進了會議室,繼續開會。
譚少手術完進入病危房,等待進一步的宣告,或許終結,或許還會繼續活著折騰。
張健守了一晚上,下巴冒出青茬,接班的助理來了,他回到公寓洗了個澡,接著去公司。
工程要錢款跟機器要全部到位,他需要一步一步都在他接受的范圍內得到妥善處理。
他年輕,沒來得及培養信任的左右手,沒太多錢,不能揮霍,沒權力,一直都在起步……什麼都是缺缺缺……他有的只是時間,跟別人一樣的時間。
譚少的事他沒擔心多少,事實上他也不用擔心……譚少三天後就醒了過來,人還活著。
張健晚上去看他,譚少要死不活躺著,說:「活過……來,老子還是一條好漢。」說完呲牙裂嘴。
張健躺在另一張病床上,說:「七輛車撞了六輛,你是唯一一個頭破血流還能活著的。」
譚少聽到自己英勇事跡感動得眼淚汪汪,最後想抬手煽自己一耳光證明不是作夢……抬不起來,只好作罷。
張健蹲他床邊,說:「你欠我的,以後還,別急。」
譚少真真正正地摸不著頭腦,不恥下問:「我欠你啥了?」
張健說:「你這條命,我請了三個人守著來的。」
譚少看他半晌,狠狠的扭了下頭,「該,人情。」
他這頭一扭,人也給扭焉了,人也睡著了。
張健得以在晚上安心回去住所。


陳東打了幾個電話,張健都沒接,直接按掉。
吳將跟陳東說了譚少的事……陳東咬牙半天,說了個「狠」字,扔了電話直接跟導師去了一個交流會……交流會密閉式,十天半個月免不了,陳東想,我也讓你急急找不到人的滋味。
工作起來其實很少想到張健……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要不,他不是留學美國,而是在國內跟張健繼續耗著。
陳東有時候也很茫然,這樣愛他哪天會不會一覺醒來就會覺得陌生?畢竟……成不了他的全部,陳東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張健的硬殼他用持之以恆的方式一直在撬著,陳東怕哪天他用盡全力都撬不動了,就這麼算了,不管放不放得開張健,他都想算了。
每當恨張健恨得不行的時候,他就這樣想……大不了我不愛別人了,我也不跟他在一起,看他怎麼樣……看他還折磨不折磨我,看他還看著我圍著他團團轉對我冷笑不已。
這樣一想,心裡就好受些……只是第二天醒來時張健不是可以放手的忘卻的人,他犯賤一樣的情不自禁地去想念他,盡管只有短短幾分鍾,但他還是會在那幾分鍾讓張健的臉,他皮膚的溫度,他平靜下那隨意流轉的眼神,還有他的倔強驕傲暴躁冷酷,全都會在那幾分鍾裡過一遍。
日以繼夜,不明顯,但是,也無法褪色。
他恨就只能恨,張健是個冷心冷情的混蛋。
他甚至想,張健不愛他。
陳東非常不喜歡那時自己的不自信。

張健有半個月之久沒接到陳東任何方式的騷擾,他後知後覺想起,從公文堆裡抬起頭,看了手機一眼。
他想再埋首公事……建築方案出來了,第一批集資也入帳了,房銷也開展了……很快,他就可以為公司掙到一筆可觀的錢,安安穩穩地躺在他的帳戶裡,只要他把這個文件仔細看完確對無疑簽上字就OK了。
但他又看了眼手機……他放下手中的筆,面無表情拿起電話,拔通號碼。
對方無人接聽,轉到答錄機。
「嗡」一聲,張健斷了號碼。
譚少的電話接了近來,他說:「悶死我了,你給我找個漂亮少年來給我解解悶……」
張健說冷靜地:「我會把號碼跟名冊送過去。」
他按斷通話,繼續拔打陳東的私人電話。
還是轉到了語音信箱……張健冷笑了一下,把文件從頭至尾又再次小心地看了一遍,簽上字,拿了外套穿上。
走之前,他跟吳將通了電話,說請他吃飯。

吳將應邀而來,他也算是英俊的男人,自信充滿智慧,張健一直都在想,這樣的人一直屈於陳東之下供其差譴,不過就是當年陳東為他擋的一刀,果然,這世上人的命,並不是自己就可以力挽狂瀾的,有時候,命運注定了的東西,你就算想逃脫也是求救無門。
他們坐的還是包廂,等上了菜,張健把一直抽的煙掐熄,開門見山地問:「你能聯系到陳東?」
吳將沒料到他有此一問,「啊」了一聲。
「我打不通他的電話……」張健隨意地夾著菜吃了一口。
「啊,這個……」吳將掏出手機,拔了號碼,聽了半晌,說:「轉到語言信箱,是不是有事?你要不要改天再打一下……」
張健忽視吳將試探式的語氣,淡然地說:「沒什麼,我只是這幾天空了下來,想去看他,提前前打下招呼,既然聯系不到,就算了。」
他倒了酒,碰了下杯,喝了一口。
吳將吞了口酒,猶豫了一下,「你去看他?」
張健點了下頭。
吳將笑了一下,說:「他肯定高興得不行,要不,你再試試……」
張健扯著嘴皮笑了一下,「再說吧。」


吳將說,「張健找我吃飯……」
陳東在那邊「嗯?」了一聲。
吳將說:「他說他要過來看你……」
那邊叮嚓一聲,陳東的手中的Zippo火機掉到了地上。
他從椅子上迅速直起身,「你說什麼?」
「張健說,他說,他要來美國看你。」吳將耐著性子再詳細說了一次。
「啊?」陳東掏耳朵,不敢置信。
「但他說打不通你的電話。」吳將干脆把話說完。
陳東說:「知道了,謝謝,兄弟,掛了。」
電話飛快掛下,陳東握著自己的手機……看著幾通未接電話,咬著牙笑,「知道想我了吧?孫子,不給你點厲害就知道吊著我玩。」
他拿著手機猛親了幾口,調出號碼就要打……手按上去卻沒動,想了想,是不是該讓他打來我再接?
他把手機放到身邊,心滿意足地繼續完成他的程序編碼。
等到大半夜,手機響了三次,母親的問候一次,一哥們來借錢一次,一朋友來訴苦一次……陳東都用很快的速度打發,把線騰出來把全部機會給張健。


張健約了吳將吃完飯,轉去了公司,忙了大半夜把問題交待清楚了,他有了至少一星期不需要坐陣公司的時間。
清晨他開了車去醫院,把譚少弄了醒來,把房間鑰匙跟錢卡放他身邊,說:「我要出國幾天。」
「啊?」譚少摔破了一個杯子發洩完被打擾的怒火後,對他的說話又再次摸不著頭腦,是不是車禍一次,人的智商就要降低好幾十?
他把床搖了出來,「你去哪?」
「美國。」
「干嘛?」
張健冷笑,「報一下恩,免得有人以為自己受了委屈就想他媽的撒手……」
「誰敢?」譚少看著他的冰冷眼珠子,在溫暖的病房裡硬生生於打了個寒顫。
張健卻笑看向他。
「我知道了。」譚少高喊,「你別對我這樣笑,老子病還沒好,禁不住嚇。」
張健看他。
譚少說:「得,去吧……你給的號碼我留著,話說不錯,昨天叫來的那小孩比我還漂亮,嘖……以後有時間了我得養一個玩去。」
「你好生養著……」張健說:「救你的一命抵上次我欠你的……這次,算你還欠我一次……」
譚少無奈,「我知道了,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傷天害理在所不惜。」
張健點了下頭,跟譚少交流完畢,毫不猶豫掉頭離開。
譚少在他背後咋舌,「誰算計你都不得好死,張健,你丫真狠。」


張健一直到收拾行李上了飛機都沒有打出一個電話。
飛機上廣播提醒要關手機時他掏出手機關時還笑了一下,看著黑黑的屏幕好心情地揚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從請人吃飯到現在……十一個小時過去,誰比誰捺得住?張健想其實我都無所謂的……我只要贏不要輸就好。
十幾個小時的飛程結束,張健了機,拿到行李,剛掏出電話開機,手機下一秒在手中震動不已,陳東的聲音在手機的另一頭大罵:「你他媽的再打給我一個電話就這麼難……」
張健握著手機在人來人往的機場搜索著熟悉的人影……不遠處,高大的男人眼冒凶光瞪著他:「看什麼看……你從來就不讓我高興得多一點……」
他一臉不高興地關掉手機走了過來,大手拿過張健的行李箱,把頭狠狠地往張健頭上一磕,兩額間發出悶聲的磕響,他說:「知道疼嗎?知道了吧……混蛋……讓你讓我著急……」
張健抬起眼,定定要看著陳東……那雙墨黑的眼睛裡倒映著陳東,陳東回視著他的專注,有點傻了。
張健就這麼看著他,並不深情卻沈靜得像大海那樣能把所有人所有事物都溺斃……陳東回不過神,張健卻在此時吻了下他的嘴,說:「疼……」
他直起腰,牽起陳東的手,五指緊叉,率先走了起來。
陳東被他拖著走了幾步才回過神,快步一步走齊到他面前,然後在他旁邊嘀咕抱怨,「你害我查了不少航班,嘴皮子都快說破了……」嘴邊間,卻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張健回眸看他……眼睛一閃,回過頭,又是冷淡自在的模樣。
吳將說:張健,陳東是真想離開過你,但你不放手,一直都不斬斷那張線,他想飛,也飛不太遠……你不無辜。
張健想,是,我不無辜,我這種東西,再不無辜也是要拖上他的……
他握緊手裡的手,再瞥首間,卻是陳東那張對他笑得飛揚的臉……完全不加掩飾的快樂與甜蜜。
一直一直都這樣……陳東都這樣,依靠著對他感覺的唯一那根神經對他反射著所有歡喜悲恨……其實從一開始他就錯了,現在他只不過是繼續錯下去,別無他路。
「還疼不疼?」車上時,陳東靠了過來仔細看著張健的額頭。
張健斜瞥著他……
陳東尷尬地笑了一下,「我沒碰太重的……」他看著張健泛紅的額頭,喃喃地說:「還是碰重了點……回去得擦點藥。」
他摸到張健的肩頭,說:「瘦了……」干脆又抱了一下,摸到腰,「真瘦了,看看,我就知道你照顧不好自己。」
張健甩開他,「開車。」
陳東又瞪眼,在他嘴上逮到一吻,這才正經去開車。
路上輕音樂一直都在車內飄著……張健沒睡,飛機上睡得太多,現在完全清醒。
陳東看了他好幾次,見他沒困意問:「想吃點什麼?」
「隨意。」張健答了一句。
高樓大廈在眼間消失,車子駛向了他們的住處……張健看著陳東脖子間有光射出……他伸出手,輕拉一下,是條鉑金的鏈子,一塊晶瑩的玉被碎鑽點綴鑲在其中……
陳東看了一眼,「紅繩斷了,我自己弄了個樣子就把它鑲了進去,你看怎麼樣?」
張健看著玉閃著的光刺眼,閉上了眼睛,淡淡地說:「挺好。」
玉佩扯扯斷斷地戴上摘下又再戴上,一路歷程過來,過盡千辛……連苦都已經無人予對了……
這些都是自作自受……張健冷漠地想,都是我應得的。


張健晚上醒來時,從樓下看下去,陳東並不在沙發裡。
書桌旁也沒人,只是電腦在閃著閃……他看了半晌,拿起一根煙抽了起來。
失眠的時間都是用來工作的,這突然輕閒了下來,也不覺得有多突然,拿了個筆記本到身上,再把陽台的燈打亮幾盞,躺到躺椅上享受難得的安靜。
玻璃被拉響時,張健依舊沒有動彈,看著網頁上的數據,思索著它能趨近的最高點。
陳東在他身邊坐下時,他才回過了下臉,看了他一眼。
陳東身上穿著白色的短袖T恤,家居服顯示著他並沒有外出……
「鄧晨晨對你的車做了手腳?」陳東問。
張健「嗯」了一聲。
「范宗明說,譚戀知開的那車也是他做的。」陳東陳述。
張健竟然笑了一笑,點了下頭。
「你沒提醒他?」陳東看他,他知道自己的車做了手腳不開,為什麼不提醒譚少?
「我的車給了他。」張健淡淡地說。
給了他……那就不是我的事,管不了那麼多。
陳東頭疼,「范宗明沒覺得你脫得了干系……」
「你要管他們的事?」張健看他。
陳東也看向他。
「譚少沒死……」張健合上本子,「他自己都不計較,范宗明計較哪門子的事?」
陳東額上的神經跳了出來,「你就要跟他攙和?不把我氣死你就不甘心是不是……」
張健笑,揉著額頭,「要跟我吵架?」他挑眉,「這才是第一晚……」
陳東抱住他,狠咬了幾口,「張健,我看不透你,你到底想的是什麼東西?」
張健撫著他的頭, 一言不發。
外邊的風吹得有得冷,他抱得陳東更緊了





利劍番外36

事實上陳東的事情非常多,並不怎麼與張健在一起。
張健對此依舊面色淡淡,陳東在與不在都沒什麼話,弄得陳東一回到家裡看到他又是恨又是歡喜。
隔壁家的那個覷視者搬家了,這天倆人在陽台上曬日光浴時張健看了那房子好幾眼,陳東酸溜溜地說:「人家早滾了……」
張健都懶得理他。


安海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張臨成的岳父調入了上面,市裡確定接班的是他的直屬部下,加上資金的回攏,在昨天公司又拿下了另一塊地皮的擁有權。
「急不得。」張臨成跟張健說,「再等等看。」
張健玩著手上的Zippo,說:「再等等。」
天邊的雲彩飄了過來,離陳東從學校回來的時間也不晚了。
他走下樓去了廚房,洗了把米,插了電。
外邊的藍天確實非常漂亮,黃昏的天空下幽遠的碧海……幾個人懶懶散散地走在吹著風的路上,神情慵懶愜意。
他從冰箱裡掏出一根胡蘿卜咬了一口,彎腰從把陳東愛吃的豬排拿出來解凍……
他抽著煙,裸著上身,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切。
車開了過來時,張健的眼微微地眯了一下。
爾後門響了……人的聲音也從門口傳了過來,「張健,張健,我回來了……」
張健看著小火煎著豬排,吐出了一口煙霧。
「在弄吃的……」下一秒,陳東找到了廚房,抱著他的腰,在肩上親了一口,說:「今天怎麼樣?」
張健倚在他的懷裡,懶懶地扯了下嘴角,抽完最後一口煙,扔到了垃圾筒裡。
「明天我有一天時間,我們去出海……」陳東一把把自己的衣服脫了,兩個赤課的身體緊貼著。
張健把火加大了一點,不置可否。
陳東也並沒有等他的回答,說:「明天上午我們去買點防曬油,免得你又給曬脫皮了。」
張健把豬排翻了個身,香氣溢在廚房裡,陳東微笑,接著張健在耳邊說:「你真好,給我做一輩子飯吧。」
張健不在意地撇過首,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淡淡地說:「去拿盤子。」
「遵命。」陳東在他的唇角親了一記,笑著轉身去打開櫥俱。
吃飯時肉全在陳東盤裡,張健現在口味傾向於吃素……這對身體好,養生,陳東偶爾也就讓他喝點肉湯,也並不逼他非得跟他吃一樣的。
張健看著他動著餐刀切著肉……然後又心不在焉地把眼光看向了窗外。
陳東問:「你看什麼?」
張健從果盤裡撿了顆西紅柿扔到口裡,喝了口粥說:「等會去海邊走走吧……」
「好。」陳東點頭,笑了一下,然後皺眉說:「你別老喝粥……把煎蛋吃了。」他用刀敲了敲他的盤子。
張健看了一眼,拿起了刀叉。
「船我跟人借了……你說我們要不要買一條?」陳東也拿起刀子重新吃了起來。
張健沉默不語地吃著蛋。
「問你呢……」陳東說。
張健吃完最後一口,扔到刀子,拿紙巾擦了下嘴,看著陳東。
「買還是不買?你想要條什麼樣的?」陳東回視。
張健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明天我拿圖紙回來……訂做也成。」陳東說:「反正我們也要在這邊置產的,買條船方便你出海……」
張健點了點頭,起身去把窗子全部推開,讓風吹了進來。
「風大,你加件衣服……」陳東把最後一塊排骨送進口裡,邊嚼著邊拿起自己放在沙發裡的衣服扔到給張健。
張健接住,套在了身上。
外出時,陳東去樓上穿了件白襯衫,張健依舊穿著他的襯衫,倚在門邊抽著煙。
陳東罵他:「你少抽點,難看得要死……」
張健見他下來,打開了門先走了出去。
陳東走到他旁邊……拖著人字型拖鞋的張健步調緩慢,他的穿在他身上的襯衫顯得過大過長了些,風一吹,衣角飄起,露出他的緊窒的腰……他只用兩手,就可以完全包住那腰。
牛仔褲下是修長的雙腿……褲頭在胯骨處掛著,扣著半扣了出來,還露出半顆在裡面。
陳東咽了下口水,手往張健的腰伸……
看向遠處的張健轉頭看著他。
陳東看著他那揚眉的臉,憤憤地說:「你沒扣緊。」修長雙手迅速一動,扣子完全穿過了孔。
張健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牽著他。
一直走到海邊,他們都沒有說話,陳東老是看著他們相牽著的手,微笑幾許,美得不行。
其實很多時候,只要張健稍稍對他好一點,他就完全滿足了





利劍番外37
海邊的風吹亂了頭發,張健躺在還有余溫的沙子上,半垂著眼看著無邊無際的大海。
陳東挖著埋在沙子裡的貝殼……終於撿到好看的了,笑著跑到他身邊來給他看。
他坐了下來,讓張健坐在他的雙腿間枕著他的胸膛,拿著乳白色的貝殼在他面前晃悠:「好看嗎?」
張健看著夕陽,他的手指在眼前晃過……晃來晃去像哄小孩,他沒有回示。
「這可是我撿到的寶貝……」陳東習慣了他怕冷淡,尤自說著,「送給你。」
他低下頭咬了下張健的耳朵,說:「你是我的大寶貝,所有好的我都給你,不許你不要。」說著把貝殼塞到了張健的褲袋裡,末了還拍了拍他的口袋,一幅滿足了的嘴臉。
唱獨腳戲累不累?當然累……在外人眼中,張健冷淡,只有陳東一直在付出……一直在那裡,無論張健怎麼傷害,他一直都在回頭握著他的手。
但陳東心知肚明……如果只是單單唱獨腳戲,他們早就沒有了可能,張健一直在牽引著他,無論是身還是心。
表面被動的那個人,卻是最主動的那個人。
他的冷淡,似乎只是為了給人看,而他的是什麼樣,誰也不知道。
陳東也摸不著頭腦,明明這麼愛他,卻還是不了解他。
誰說的,最愛的人相知也越深?
那全都是扯淡。
至少,他愛的人,從來不讓他看明白他的心。
張健的心隱藏在誰也不知道的角落,一點讓人覷瑜的機會都不給。
他從沒看明白過他,卻越愛越深,似乎,連他的神秘也愛了進去,陳東有時不得不想,自己是不是真是哪輩子欠他的?這輩子為了他……獨獨為了他,喪失了所有原則與驕傲。

張健漠不在乎的伸手拿起陳東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在嘴邊吻了一下,然後五指交叉著再放到自己胸前,就那麼靜靜躺在陳東的懷裡,看著夕陽滿海。
陳東哼唱著一首歌……纏綿輕柔的英文歌,這是一個老作曲家在晚年寫給他的妻子的一首歌。
歌詞說,我曾傷害過你,但你還在我身邊,曾經我離去,你的眼睛裡有著傷悲,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我又如何不去愛你?當大海的潮水淹過腳際,就讓我們手牽手回家去,如果你的眼睛裡還有傷悲,我會撫平它,你要知道,我可以陪你到生命的最後。
張健閉上了眼,手緊了緊,然後再放松了一下,恢復了平靜。
最後一句在耳邊散去,夕陽大半個身子潛入了海底,只余了滿天的余霞。
倆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陳東抱著他,偶爾親吻著他的頭發。
愛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也弄不明白的,脆弱的人可以為此變得堅強,堅強的人也可以為此變得脆弱……誰也搞不懂它。
張健不想搞懂,他喪失了這種權力。
就算……有時想起來會茫然。
他翻過身,拉下陳東的褲鏈……陳東慌忙看了下四周。
快近夜色,海灘上基本沒人了,他們的位置也是比較遠僻的地方,有塊大岩石擋著,微微彎下腰,誰也看不到他們。
張健無視於他的動作,拉下內褲,嘴已經湊進了陳東的下體。
下面被含進濕潤的嘴時,陳東的手不禁撐到了沙子裡,頭往後仰,腰也情不自禁地往上挺了挺。
張健的嘴因含進的東西大大的鼓起,他的手扶著陳澆灌已經挺立起的粗壯,緩緩地一含到底,喉嚨全部都堵住,呼吸窒了窒,眼角被刺激到泛出了水光。
陳東也被刺激到完全腫脹了起來,原本尺寸大的東西這時更是在張健嘴裡大了一圈,等張健吐出來時,他的臉也因此被脹紅了。
陳東呻吟,伸出手把張健的襯衫脫了,粗魯地把褲子脫下,一個翻身,把張健壓在了身下。
手往下面伸時被張健抓了住,張健啞著嗓子命令他:「讓我起來……」
陳東用下體磨蹭著他,「我想要。」
「讓我到上面。」張健吻了他一口,冷淡的眼裡此時多了點火苗。
陳東急喘了口氣,讓張健翻身而上……爾後,張健再次含住了他。
一入深喉,然後從底部由上而上的細細舔吻,細長的白色纏粘物在他口間與粗壯間拉伸著,球狀物也被含進口裡牽扯著……陳東身上的每一個性感點,都被張健一一挑起。
張健的嘴沒停下,手也沒伸著,從腹部摸到陳東的頸項……再在頂端深深一含,陳東的腰劇烈地往上一向,無可比擬的快感滑過身體的每一寸。
張健松嘴往上,濕潤的唇貼上了陳東的喉結,先舔濕,然後再輕輕的一咬……身下的男人死掐住他的腰,流著汗喘著氣罵:「妖精……媽的,妖精……」
他所有的致命的快感點都被他掌握,完全無法逃脫。
張健微微一笑,再用纏綿至極的吻遍布他的喉結周圍,輕脆淫亂的吸吮聲更是讓陳東麻得腳趾都能感覺到電流。
張健邊吻邊動著下半身,磨蹭著陳東的粗大,這時他的眼睛往上揚了一下,陳東會意,把兩個人的東西握在大手裡擠壓著。
張健極其煽情地在他身上抖動著,倆人陷入狂熱中,粗聲的喘氣中,手動得越來越快,最後……陳東握著張健的手在兩根上面重重地一磨,齊齊射了出來,噴了滿手滿腹的白液。
張健喘著氣翻下陳東的身體,把褪在腳間的牛仔褲踢掉,背著身躺到了沙灘上。
陳東看著他的動作,滿心滿胸都被不知名的快樂溢滿,他壓上張健的背,用帶著潮濕液體的下體揉弄著張健的臀部,沙啞著喉嚨說:「全給我?」
最後一個字他拖著長長的音,像滿足的嘆息聲……
張健回首,咬了下他的肩。
陳東笑了,眼睛臉上全都是比剛冒出來的星星更亮的光,「我愛你……」
「少廢話。」張健拉著他的手。
風一吹,有點冷,為此他更是瞪了陳東一眼。
陳東彎嘴一笑,吻落在了他的背上……沾滿了倆人液體的手伸進了後方的穴位,把倆人的東西送了進去,一根手指,一垠手指做著擴充。
東西再一次脹大了起來,陳東得寸進尺,壓著張健說,「我要……」
張健狠狠回頭,「你他媽的不知道進去?」
「那你說你給我。」陳東完全被張健迷得神魂癲倒。
張健冷笑了起來,「你他媽的要不要?」他拱了下腰,完全抵住那熾熱的鐵柱。
「要。」陳東差點咬著舌頭,制止不住地挺進了那可以讓他徹底上天堂的地方。
張健回過頭,咬著嘴。
「疼嗎?」感受到裡面的緊窒,陳東咬著牙問,額上的汗水滴在張健的背上,就像熱水滴落在一灘溫熱的汪水中迅速被融合了起來。
「快點。」張健咬了牙回頭,眼睛裡閃爍的亮光讓他更是俊美得讓人窒息。
陳東看著他的臉,身下更是沖動,一個挺身就全都進了去,張健重重地往下一壓,手抓緊了旁邊的沙子,不讓自己重重的呻吟出聲。
但明顯壓抑過的呻吟讓陳東徹底陷入激情,他扶著張健的腰,完全抽出又是重重地全根沒入,激烈的動作讓措不及手的張健叫出了聲。
「舒服嗎?」陳東身下的動作毫不見緩,嘴上也喘著氣問著:「喜歡我嗎?」
張健半跪了起來,任陳東攬著他的腰用著最激烈的動作對他為所欲為。
他的頭發被汗水打濕貼在了額際耳邊,陳東彎下腰用嘴把他拔開頭發,露出他的整張俊美至極的臉。
陳東舍不得身下的歡愉,更舍不得張健此時那張魅惑得他無法呼吸的臉,他坐到了襯衫上,把張健抱了起來,動作間讓他的挺入到達到了最深處,張健因被刺激到點上抑起頭無聲地咬著嘴壓抑著……閉著的眼角裡滴下了淚水。
陳東吻著張健的肩,那仰在自己肩膀上的臉完美臉蛋讓他完全移不到視線……他虔誠地吻著那張臉,把自己完全沉默在他的身體裡。
從下而上……再到仰躺,再到站立,做到最後,張健一根指頭都伸不直,陳東才發洩了出來……第二次,陳東完全卯足了勁,不把所有方式都試過就不會發洩一樣,精力充沛得讓做到半路都已經沒有力氣的張健都懶得斥責他。
休息了一會,陳東背起張健踏著星星回家……路上陳東問:「張健,你是不是很愛我?」
很愛他,所以,給他最大的歡愉從不喊疼,讓他滿足於所有對性的幻想而從不拒絕。
張健沒回答他……他回過頭,只見張健閉著眼,看著那腫脹的紅豔的嘴,還有那因流過去淚也泛紅的眼角,還有,他下巴下他咬著的痕跡……這張臉,看了這麼多年,卻還是沒人比得過他。
陳東彎了腰,盡管有一點疲憊,卻覺得從所未有的幸福。
如果悲傷和幸福都是他所給予的……那麼,他就不放手吧,他認了,無論他身上的人想如何,他都不會放棄。
就這樣吧。


張健醒來時,陳東的睡臉近在眼前。
他皺了下眉,想坐起,卻發現腰軟得一絲力也使不上。
他眯著眼用手支撐了自己起來,用盡全身力氣下了床,回過頭,陳東依舊沒有醒來。
他下了樓,躺到了沙發上,把拿下來的筆記本打開,從抽屜裡拿出煙點上,打開郵箱看了郵件……最終斗不過身體的疲乏,他只好躺了下來,移開了筆記本。
沙發是那種能睡一個成年人的尺碼……在這個家裡,有兩個人的情況下,不會兩個人同時睡到同一張床上,這個地方,總會睡下一個人。
不是陳東,就是他。
等他再次醒來,天已經亮了,家裡沒有人。
他熱了杯牛奶喝……去了陽台,看了下在陽光下瘋狂伸展的值物。
站在高處看著公路,陳東的車開了回來。
他拿過桌上的手機,訂著回國的票。
陳東推開陽台時,臉上帶著笑,「防曬油買好了,下午出海。」
張健淡淡說:「不去了。」
陳東揚眉。
「我訂了今晚回國的票……」張健起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陳東差愣,跟在身後,「這才是第五天,你不是有一個星期嗎?」
「公司有事。」張健簡短地說著,動手把衣服取了下來。
「你什麼意思?」陳東頓住,下一秒,拽住了他的手薄怒地問道。
「有事,回去處理。」張健冷冷地回視著他。
「昨天才好好的,今天怎麼就這麼陰陽怪氣了?」陳東再次氣急敗壞。
張健無視他把他的手給重重拉下,轉身繼續收他的東西。
「張健……」陳東抬高了噪門。
「滾。」張健不耐煩地推開他。
陳東陰郁地看他一眼,轉過身,一言不發地下了樓,門發出了老大的撞擊聲,他出去了。
張健無動於衷地收拾著東西,冷笑了起來。
他回到陽台,拿起手機,拔打著號碼,那邊一接起,他說了兩字,「回來。」
無視那邊粗重的呼吸聲,他果斷地掛了手機,再次回到衣櫥收拾行李。
「你到底想怎麼樣?」門又被大打了開來,樓下的陳東對著樓上吼:「張健,你他媽的到底想干什麼?你少耍我……」
張健走到樓欄旁,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冷地道:「你吼什麼吼……我餓了,給我煮完面……」
陳東不可思議地瞪他。
「我回去有事,你把手上的事安排一下,有時間回國就回國。」張健甩完這句話,又再次轉過了身。
陳東在樓下張大了嘴,最後「切」了一聲,走向了廚房,嘴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張健先回的安海。
去公司把最近的事情跟張臨成交流了一下才回的家。
「不是叫你先睡嗎?」張健把公文包放了下。
「我去熱湯……」張母微笑著。
「我跟叔吃過了。」張健扯開領帶,舒了口氣,「你早點去睡。」
「你瘦了些……我熬的雞湯,你喝點。」張母皺眉。
「好。」張健不再爭辯。
張母拿了碗過來,張健喝了一口放到了旁邊,說:「還是早點去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美國嗎?我送你……」
「不用了,你上班就是,你叔會叫司機送我的。」從美國回來的張母回來辦一些孩子轉去美國醫院的手續,就回來呆兩天。
「你從渤市趕回來了也累了,喝完湯就去睡吧……」張母把他的外套拿起撣了兩下,「我收拾下也去睡了。」
張健站起了身,點了下頭,端起碗把湯一喝而盡。
他走到樓梯回房時,張母在背後說:「注意點身體,別逞能。」
張健回頭,他的母親站在那裡就像以前看著他一樣帶著無比的包容與寵愛,「我還是那句話,你的事,媽不管,但是,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媽。」張健笑了一下。
他迅速轉過身,不想再看他母親一秒,多看一秒,心就會多割一道傷痕。
他已深陷泥沼,早就不渴望得到救贖。
但是,他已不想再讓自己的母親受到一絲一釐的傷害,一點也不允許任何人來傷害她,包括他自己。
他與陳東……注定是條死路。
張健送完了母親上了飛機,緊接著去了渤市。
找的人送來了調查結果,無一例外沒有得到他要的答案。
不過,那個人這兩天得了個孫子……一家人都喜氣洋洋得很。
渤市這次開發的是城北與城南,他得了城北,不知道城南是給了誰?
也不知道,陳東是不是有錢得把這兩處地方一網打盡?
張健冷笑著想,真他媽的是個善人,跟老子一比就是天使了,難怪都說我糟蹋了你。
不夠也該怪你蠢,魚與熊掌,可不是那麼好兼得的……

譚少還死賴在張健家裡沒走。
張健回去時,滿地的狼籍,以為自己進了垃圾屋。
譚少從一堆游戲碟裡探出頭,揉著眼睛說:「回來了?」
張健環視了周圍一圈,隨即打了鍾點工的電話。
「抱歉,潔癖王……」譚少打了個哈欠,哆嗦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說:「不知道你回來。」
「出什麼事了?」張健打量了他一眼。
譚少聳聳肩,「出什麼事?能出什麼事?還不就那樣唄……」
「范宗明來了?」
「來了,又走了。」譚少摸摸鼻子,笑嘻嘻地說:「不管這些了,快幫我弄點吃的,餓死我了……」
張健看著他那生不如死的模樣,扯了下嘴皮笑了笑,很疏禮地說:「外賣在第二疊櫃子最上層,你別客氣……」
譚少倒地,昏倒之前惡狠狠地說:「你丫混蛋,我就等著你回來給你找麻煩。」說完臉一撇,就真給昏了過去了。
張健聳肩,無所謂,他的人情向來都不是好欠的,譚少應該有還他人情的覺悟……他從來都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



[利劍番外38


譚少說,你丫真狠毒。
張健就只看他。
譚少嘆了口氣,說,張健,誰招惹了你誰倒霉,你太狠毒了。
張健覺得這話真熟悉,過去他的武術老師也這麼評價過他……他就站原地看著譚少,譚少摸了摸鼻子,說,「我辦。」
他拖著半殘廢的身體走了,臨走之前挺誠懇地說:「要不,你改改主意?」
張健不說話,光抽著煙,一直都那麼的沉默。
他的冷太冷,硬生生地把譚少的話給咽到了自己的肚子裡,再嘆了一口氣,走了。
張健說:譚少,別管那車子開過時,裡面坐的是天王老子還是我,該撞的時候就要撞,一點力道都不要省。
譚少聽這話時心想,我丫為什麼這麼多年就麼郁郁不得志呢?原來,這小子的狠我一半都沒有,活該窩囊。

譚少走時,張健的胃就疼了。
餓疼的,有一頓沒一頓的吃著……他走的步緩太急了,他似乎不怎麼有耐性了,對待自己越來越粗心大意。
鄧晨晨說:「張健,你無非不過是有張好看的臉。」
陳東半夜喃呢說:「沒這張臉,我會不會愛上你?」從以前問到現在,陳東都這麼疑惑,就為自己這張臉。
張健嘲諷一笑,沒了這張臉,自己什麼都不是了吧?不,他還有身體呢……陳東多迷戀壓在他身下的這具身體,沒了他,怕就是有了別的漂亮男孩也是索然無味吧?
愛情啊……之於他,不過就是一場臉孔與身體的對絕,誰贏誰輸就看掌控者是誰。
陳東愛他……當然得愛,一切都是他算計和討來的,不愛,那才是自己的失敗。
付出這麼多,費盡所有心血,得來一時迷戀,真沒什麼好值得好說的……不趁著情愛濃烈時索取自己所要的,那要等到風光褪盡殘顏身廢狼狽逃開時才是好嗎?
張健把酒一口喝干,火烈的灼熱燒得他彎了下腰,強硬地把湧上喉頭的酒再次生吞了下去……他狠毒也能忍,他不信,他就贏不了。
手機在吧台上震動著,陳東在那邊喜滋滋地說,「交了這份報告,我可以提前回國了……」
張健「嗯」了一聲。
陳東問:「你住哪?」他住哪他就住哪,短暫的相處時光,天天膩在一塊都不會嫌多。
「渤市。」張健說。
「哦……」陳東說:「那我要不要幫你帶什麼回來?新的船我找設計師畫了樣子,要不要先交給你看?」
張健說:「傳過來吧……」
陳東嘿嘿一笑,「那你還需要什麼?」
「回來就好。」張健淡然地說。
那邊的陳東真正快樂了起來,笑出了聲,跟他說起他所遇到的好玩的事起來了。
張健漫不經地聽著,撫著胃,一壓一壓地讓自己微微好受點。
吧台上的酒杯沒放穩……咚咚咚地滾了幾下,離開了吧台掉入地毯,輕微的沈悶聲響過後,電話那邊的人絲毫也沒發現一點異樣。
張健看著地毯裡的酒杯淡笑,是啊,總是隔得太遠,怎會聽得到呢……也,怎會看得明白呢?
他可是個怪物……與那個一直站在陽光下的少年總是太遠太遠,遠得就算擁在一起,少年也看不清他……只知道他的毒與狠,只知道他給他的傷害。
他可能不太會想起,就算怪物,也許有可能也會受傷的……
還是,他一直表現得那麼無堅可催,所以,他從不會如此是想?
既然如此,就讓他再無堅可催下去吧……都這樣了,再如何,陳東也不過是在愛之余再多恨他一點。





利劍番外39
鄧晨晨再次找上門來張健一點沒有驚訝。
答應了鄧晨晨一起吃飯的要求……坐的是鄧晨晨開的車。
鄧晨晨笑著說:「你不怕?」
張健也微笑了一下,沒說話。
「陳東應該警告你了吧?我挺想弄死你的。」鄧晨晨在自己的車裡說話挺不顧忌的,又因為心情過好也顯得比較放松,「不過,這次是陳阿姨找你吃飯,可惜了……」
他開的車太快,張健不以為意。
在岔口路燈時,鄧晨晨抿著嘴看著一臉冷淡自如不受絲毫影響的張健,禁不住皺了下眉。
正在此時,對面的一臉卡車向他們駛過來……電光火石間,鄧晨晨在後視鏡裡似乎看到了張健的冷笑……再然後,除了耳旁那抹似乎不真實的劇烈聲響後,他再沒有了意識。
救護車趕到時,車裡的兩個人,一個渾身鮮血暈了過去……一個僅是頭部跟腳部受了點傷蜷縮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裡,當然,玻璃片差點割破了他脖子上的大動脈,所幸偏了幾釐米才逃過死劫。
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張健在病房醒過來時,看到了吳將。
吳將見他醒來,笑了笑,「感覺怎麼樣?」
張健倚到床頭,動了動手腳,淡淡地說:「還行……」
吳將看著他那無動於衷的臉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陳東明天的飛機,晚上到。」
「嗯。」張健僅淡然地點了下頭,去旁邊桌上找自己的手機。
「這裡……」吳將把他的東西遞了過去。
張健拿著電話跟公司的人處理事情,吳將就一直在旁邊看著他說話,仔細地看著張健,像是要看出一個洞或者別的什麼來。
十幾分鍾過後,當張健放下電話時,吳將說:「你好像一點也不奇怪……」
張健淡淡地說:「有什麼好奇怪的?」
吳將直視著他問:「你知不知道他找你是要帶你去見誰的?」
「知道。」張健拿過桌上水杯喝了口。
吳將見他冷淡的態度無奈,憋在嘴裡的話還是出不了口。
他問不了,說,張健,你打什麼主意?鄧晨晨再這麼蠢也不會這麼明裡去犯陳東的怒氣,更何況,你見的是陳東的媽媽,一個對你有意見的人,他怎麼可能不會讓你去見她?不想見她的人是你吧?
可是,當時張健也在車子裡……他也受了傷,雖然輕但也是傷了,也許就一點小意外他可能也不會比鄧晨晨好,就算設計他也不能把自己設計在裡面吧?這換誰誰都不會這麼干的……盡管吳將知道,張健干得出。
但張健干得出,他卻指不出……沒人會相信有這麼瘋狂的人的,陳東更不會信。
在他眼裡,張健只是個倔強的,脾氣古怪的不肯原諒他錯誤的難以討好的情人……你說張健是這麼個瘋子,他非得打得你滿地找牙不可。
張健狠毒,對別人如此,對自己更亦是。
你找不到他真正的缺口。
沒有人相信這是場意外,誰都相信是鄧晨晨干的。
因為,鄧晨晨曾為愛瘋狂過,再瘋狂一次,似乎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誰都知道他多希望張健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陳東聽到張健進了醫院時,大發著脾氣,在電話那邊大吼:「吳將,我他媽的告訴過你別讓鄧晨晨動他一個指頭,你他媽當我放屁啊?」
吳將說:「他沒事……」
「是,這次他沒事,如果有事呢?」陳東煩燥地大吼,從接到電話聽到消息那刻他的聲音就沒降低過音。
「陳東……」吳將動了動嘴,還是說了:「你怎麼不問問晨晨怎麼樣了?」
「我問他,他想害死張健我他媽問他干什麼?」陳東沒好氣地說。
「他的眼睛也許可能失明了,臉也毀了……」吳將平靜地說,「他比張健慘多了……」
陳東依舊煩燥,不耐煩地說,「這關我什麼事……」
「他會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嗎?」陳東不喜歡,自己也會毀了,鄧晨晨向來不蠢,陳東應該再明白不過。
「吳將,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陳東安靜了下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但是我清楚的是,我曾告訴過你們,誰想害張健,他就不再是我兄弟……我當他是兄弟他不當,我沒辦法。」
吳將默然。
回頭他從張健病房走出來時,不得不苦笑地想,這世上,最了解陳東的人,除了張健,再也找不到別人了[





利劍番外之墳墓始


事情過去了很多年,我都不太想得起從前了。
只是,我老了,張健兩鬢都已蒼白,但在我眼裡,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讓我移不開眼睛。
他跟我說過,陳東,我從沒想過與你天長地久,從一開始就沒想過。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陳東,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問他,我不是什麼那樣的人?
他說,你不是那樣能與人天久地久的人……
我啞然,問他,那你是嗎?
他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回答我的問題,後來,他說,我是。
我們都在沉默。
他又說,我是,陳東,可我看穿了你不是,不是嗎?
我說,可我現在跟你在一起,後來的日子裡,我只有你。
張健笑了……笑得有點譏諷,然後有點無奈,更多的,有點釋懷。
他說:陳東,你遇上了我,所以才會與同一個人一輩子在一起沾了點邊……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陳東,你最不幸的事是我愛上了你,你最幸運的事是你愛上了我。
我又問他,為什麼?
他說:我愛上了你,注定讓你逃不開掌控,你愛上了我,注定了我無休無止的對你忍耐。
我再問他:你一直都在忍耐我嗎?
他說,是。
我有點傷心,所以不說話了,就坐在他旁邊,一直不看他。
他又靠了過來,摟著我的腰,依偎著,他說:你看,就是這樣,你真正傷心了,我永遠都在。
我說:你傷心了,我也在的。
他笑,有一點悲哀,他說:陳東,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我認真地看他好半晌,還是很好看的臉,他老了,可還是那麼的有魅力,他一直都那麼倔強冷酷,就算老了,他站在那裡還是足可以讓人目不轉晴。
我誠實回答,我不知道。
他說:你一直都不知道。
於是,我又傷心了。
我的心,在他面前,總是很容易被傷。
我跟他說,張健,你說話總老是讓我不高興。
他悠悠地說,那當然。
我又問他為什麼?
他又慢慢地嘆了口氣,腦袋偏著不看我,看著遠方好一陣子才回頭回答我,說,陳東,因為我在你心底,所以,別人的千滔駭浪也抵不過我對你的一個字。
我咬他,說,你也知道?
他閉著眼,就又不再理我了。
讓他說愛我,總是那麼的難。
他又回頭說,陳東,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個孩子。
我睜著我的老眼,看著他,等他下一句話。
他說:所以,再苦再累,我也只好包容你。
我皺眉看他……
他慢騰騰地閉上眼,說:也心甘情願。
我笑了……兩個老家伙,躺在一塊,聽他說這樣的話,對我來說絕對是最好的事情……再說了,他也不老,在我眼裡,他永遠就像最開始我認識的他一樣好看。
好看得我永遠只為他注目。


其實,我也明白他是不相信我的。
我記得我曾經在某個夜晚,在某個監視器裡偷偷地偷覷他跟譚少的對話。
譚少說:你最不相信誰?
譚少說:我最不相信自己。
譚少說:你呢?
張健說:……
他好半天都沒說,喝了幾杯之後說:陳東。
譚少問:為什麼?
張健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我心都要碎了,他才說:因為,我最愛他。
他閉起了眼睛,眼角有水滴。
譚少哈哈笑著,笑了半天問:為什麼?
張健說:我們最不相信的人,就是我們最愛的人。
譚少大笑著說:原來我最愛的是自己。
張健眨著雙眼看著那上面……那眼睛寒磣磣的……那一刻,我看著他流著淚的眼,我終於明白,這一輩子,他其實最不愛的是他自己,他最愛的是我。


想起我們的這幾十年,一直在一起,確實如他所說,一切靠的不是別的所有,而是他自己。
他說,一切,都只有一個他自己。
我最初總是辯駁,我認為我付出太多,一切裡面不該只有他,還有我。
後來,我想,真的只有他一個自己。
我最初不明白自己的時候,只有他在愛我,而我不愛他。
偏中間時,我認為他辜負了我,利用了我,卻還是我傷了他。
再到中間時,他說,陳東,你得長大,我說,張健,我太愛你,愛得沒有自己了,你不能太自私……可是那時候,他還是在愛我,還是在包容。
再到以後,他說,陳東,我原諒你,我說,要好好跟你在一起,他說,好。於是,我們在一起了,我卻全看不見他的悲傷。
他說……一直,一直都只有一個他自己。
只有一個他自己……一直在愛著我。
他在昏迷中這樣說著……陳東,一直,一直,一直都只有一個我自己在愛著你。
他在車禍後的病房裡喃喃地這樣不清醒地說著,陳東,陳東,一直都只有這樣一個我在愛著你……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
我就哭看摸著他的手……他就這樣說著,我悲傷得不行,都不知道,一直不說愛的他,能這樣愛我。

再到後來,他都疲倦不堪。
我試探過很多方法,讓他高興。
他卻總是懶懶散散的。
他愛與我分別……在他懶懶散散的時候,他總是愛分別……去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呆著,不讓我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他回來時,我問他,張健,你想不想我。
他搖頭,不想。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不能想。
我再問:為什麼?
他又沉默,好半天說:不能想。
我又傷心了,忍不住再問:為什麼?
他說:不能想。
我抱著他,說:張健,你不想我,我其實有點傷心。
我其實不只有點傷心,我很傷心,他總是愛消失,一點理由也不給,只是讓我清楚明白他的離開。
就好像,他一離開,就不准備我會在原地等他回來一樣。


他四十歲那年,我鄭重許願。
對他,對所有人。
也對他的母親。
我跪在他媽媽面前,我對她說:我太多對不起他的事了,我讓他傷了很多心,我讓他受了很多苦,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太多,但從今以後我想讓他開心,我想讓他好好一輩子都開心,我也會一輩子好好愛他不分開,就請老天爺,還有您,還有一切都能讓他開心的,都讓他開心,只要他開心,我願意什麼都去做。
他媽媽看著我哭,握著嘴半天,張健抱著她看著我,眼睛濕了,又轉向了上空……就是不看我……我很渴望得到他的眼神,他都那麼愛我,卻總是不愛注視我太長時間。
晚上他回到我們的床上,空空蕩蕩的,整個人都像失了神。
我說,張健,好多事我對不起你,但我從始至終,在我不明白的時候我都愛你了。
他笑了,笑得好傷感,也很平靜,說,其實從一開始,陳東,你不愛我。
我沉默。
他接著說:後來,其實都是我的錯,我誘惑了你……你才犯了錯,要說抱歉,我才是……
我說:我愛你的。
他說:不,一開始不你不愛我的……
他接著說:一開始,我就那麼的不同……我跟你所處的世界完全不同,我誘惑著你來到我的世界……你什麼別的選擇都沒有。
我說:那時我喜歡你。
他平靜地說:就因為這樣,所以,我對你來說,就是個怪物。
他又說:你能否認嗎?
我只好沉默,不能否認,他……他確實是個怪物,他與太多人不同了,不像吳將,不像鄧晨晨,不像任何一個不可一世的高干子弟,他太特別了,那時候,他的一舉一動,他潔白的衣服,他不羈的眼神,他舉手投足完全不帶拘束的舉動,都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沒想其它別的什麼,我只知道,張健,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名字,是我所想擁有的。
而所謂愛情,也在這個人這個人所謂的風骨中……得到了首先的沈淪……盡管到後頭,他不願意相信,我也睜著半眼不願意承認。[

利劍番外40

張健醒來時,肩膀有點疼,撇過頭,陳東睡在上面。
他沒動,看著陳東沈睡的臉半晌,才撇過頭看向窗外。
這是向陽的病房……窗子外面有藍天,並不是被建築物擋住的一片灰沈。
他徑自地看著窗外的那片藍天……一些畫面滑過腦海,例如藍天白雲大海之間的陳東向他走來那張帶笑的臉,還有陳東趁他睡著在床邊偷偷咬他的胳膊的小舉動……
每一個陳東的一舉一動,他都心不在焉地收攏在眼底,以為都只是不經意,但閃過腦海時卻都很清晰。
肩膀上的頭動了動,陳東粗啞著喉嚨說:「你醒了?」
他揉了揉臉,半起身,「還頭疼嗎?」他摸向張健頭上裹著的那一點小紗布。
「嗯,還好。」張健懶懶地回答,並未回頭。
「會不會破相?」陳東問著。
張健沉默。
陳東接著說,「我問過醫生了,不會。」
廢話,問過了再來問干什麼?扯淡嗎?
「不是說晚上到嗎?」張健不跟他白痴,隨口問了下一句。
「我找人改簽到了最早的那班飛機……」陳東咕嚕著,「我想早點見著你。」
張健扯了扯嘴皮,笑了笑。
一點高興的意味也沒有。

陳東去了酒店,吳將早在房內等他。
「你家老爺子知道你又跑回來的話,你這腿怕又得廢了。」他苦笑著說。
「要廢早廢了……」陳東聳聳肩,從冰箱拿了兩瓶啤酒出來,扔給了他一瓶。
吳將一手接過,打開喝著,坐在一邊沒再說話。
陳東坐他對面,抿了下嘴,「有話就說吧。」
「你回來,老爺子跟你媽早晚會知道的……」吳將開了口。
「我知道……再半個月這學期也結束了,我只不過提早離開,該交的都交了,沒耽誤什麼。」陳東說著。
「呵……」吳將笑了笑,沉默了幾秒,才又說道:「不去看晨晨?」
「沒意思。」陳東淡淡地說,「有什麼好看的。」
「陳東,我敢用性命跟你作保,這事不是晨晨干的。」吳將盯著陳東認真地說,「我用性命擔保,你信不信我這個兄弟?」
陳東回看著他,喝了口酒,站了起來仰天把瓶裡的酒全部喝干,把瓶子扔到一邊,隨手擦掉嘴邊的殘液,他呼了口氣,回頭對著吳將說:「你想要我說什麼?是不是他干的有這麼重要嗎?」
「有,晨晨有,他跟我們一起長大,你說的,他是我們兄弟,永遠都是。」
「我也說過,」陳東啞笑說,「不要為難張健,你們都知道為了他我受過多少事,一件一件你們都看在眼裡,難道還不知道他對我的重要性?啊?」
吳將撇過臉,說:「他也有愛你的權利,沒誰可以決定有誰沒權利愛上誰……」
「那也只是他的事……」陳東回身倒在沙發上揉頭,「我早拒絕過他。」
他攤手,「就算我去看他又如何?我知道不是他干的又如何?難道就因為不是他干的我就要離開張健然後跟他在一起?這就是他所想要的。」
「不……」吳將狠狠回頭,盯著陳東,「你們愛來愛去的都是愛,難道晨晨就不是?他並不比張健少愛你一點……」
「我和張健是兩廂情願,他不是我們中間的一個……」陳東冷靜地看著他,「吳將,我以為你早明白。」
「我明白……」吳將突然洩了氣,「只是晨晨現在很糟糕……他的精神很差……」他看向了陳東,有著一點期盼。
「吳將,我知道你重義氣,當初我也是因為這樣才把你當最好的兄弟……但是,兄弟是兄弟,我不會混淆這跟張健的關系,」陳東淡淡地說,「毀容了就去整容,他又不是受不了這個……」
「陳東,你是個混蛋。」吳將咬牙說道。
「我是嗎?」陳東好笑。
吳將瞪他,半天才說,「你不是,你他媽的就是不是才混蛋。」
陳東笑了笑,「我給不了他所要的,這個你們早就知道的。」
吳將看他那張平靜的臉,挫敗地呻吟了一聲,「是的,我知道。」
早些年陳東的瘋狂,足夠讓他們知道,如果陳東會愛男人,除了張健那個瘋子外,他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
只可惜,晨晨卻從不服氣。
而陳東作為兄弟也仁至義盡。


「那邊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陳東問起了他的事。
「如計劃一樣。」吳將把帶來的文件拿了出來,「這個月的財務……」
陳東翻了翻,「還好,我這邊夠,這個月的資金我叫我的會計全調到這邊帳戶上……」
吳將翻白眼,「當然,你就是一賺錢機器,就是掙的全來填空洞了。」
「早晚會有回報的。」陳東毫不在意地說道。
「會嗎?」吳將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他一發現,你死定了,他心眼要是和我想象的一樣小,我也死定了。」
「不會……」陳東摸摸鼻子,干笑,「哪會這樣……」
「你已經懷疑了……」吳將瞪他,「你比我更沒底。」
陳東嘆氣,「他太聰明。」
「那你還敢這樣玩?」吳將又沒好氣了,跟陳東大眼瞪小眼。
「他不會知道的……」陳東不瞪了,一拍板,「反正不能讓他知道。」
吳將擔心地問了句,「他不知道你的財務狀況吧?」知道的話,張健那樣妖孽的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陳東干的那些好事。
陳東懶洋洋地,「都說了,對我這些事情他都沒興趣,他這樣的人我就算再能掙錢在他眼裡也不過是玩過家家……在他眼裡,我是小孩,他就是大人,你見過大人有關心小孩財務狀況的嗎?」
就好像他沒錢了……他找誰也不會真正找他身上,就算他是個有錢的小孩,但大人也不會真正放他在眼裡。
張健打從骨子裡,就從來沒把他成一回事。
想到這裡,陳東擠了擠鼻子,覺得有一點點的不太高興。
如果不是愛他,張健這樣的人的嘴臉,真不討人喜歡……

陳東去醫院找不到人,找醫生問了才知道人一大清早就自己出院了。
打電話找人,才知道去公司,陳東只好跑去抓人,到了時張健在會議室裡開會,陳東站旁邊看著干著急,也不敢真正沖進去問張健是不是想找死……
好不容易一個多小時過去,張健從會議室裡走了出來,俊挺的男人冷漠的神情,只淡淡一眼,陳東又迷了心竅。
到了張健辦公室,剛想說話,張健就拿了外套穿上往外走,陳東只好傻眼地跟著他走。
陳東並不是閒著太多時間沒事做……他到了張健的車上,剛又想說點什麼,身上的電話又響了,大洋彼岸的導師跟他又有話聊了……
張健開到半路,正拿著張健筆記本工作的陳東抬了下眼,說了下酒店名字,「去拿下行李,公寓的鑰匙我著急沒帶回來,直接就讓行李送到了酒店,昨晚被你趕出去也是住的那。」
張健悶不吭聲,但方向盤打向了左邊,向酒店的方向駛去。
陳東把進行到一半的程序的電腦放到了後座,去酒店結帳取行李……張健沒動,不過看著後座那響著聲響的筆記本輕笑了一下。
每次陳東用過的電腦,總是找不出一點痕跡出來,干IT的人,是不是最擅長抹去他的所有蹤跡以為別的人就會毫不知情?
到了家,張健徑直上了樓去洗澡,剩下陳東一個人搬著行李。
弄好東西,張健也赤著身體腰間裹了塊布出來了,陳東翻看冰箱,無奈地說:「一點吃的也沒有……」
張健去書桌拿火機點煙,陳東皺眉嚷嚷,「我餓了……」
筆記本的聲響又響了起來,他咕嚕著,「我還要工作……」
張健不耐煩地看他一眼,拿起電話,念出單子叫人把一些東西送過來,聽到菜單裡有他最愛的豬排,陳東滿意地微笑了一下,捧著筆記本去左側的書桌,「你休息一下,去床上躺著,我弄完這個就去弄吃的,聽到了沒有?」
張健冷哼了聲,往床邊走去。
「把頭發弄干……」陳東探頭。
張健冷眼像刀子一樣向他射過來,陳東認真看他,最後,張健不耐煩拿了條毛巾擦拭了起來,同時轉過身往床邊走去,彎腰往小桌上煙灰缸彈煙灰間,腰巾松垮的浴巾掉了下來……
陳東看著他的背影,咬了下嘴,吞了下口水,忙不迭地把眼神收回……工作,工作要緊。






利劍番外41

陳東到了第二天起床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鍾。
他的手機響了,表弟在那邊說:「哥,你回來了……」
陳東「嗯」了一聲。
「你家老爺子讓你回去呢。」
「什麼事?」
「打斷你的腿。」
陳東笑,說,「好。」
他又回來了一次家,老爺子這些年打了他一次又一次,越發顯得老當益狀。
反正他年青,跪下去隨他老人家發洩,打多重隨他心情。
他記得他媽有次在他被他爸打得半死時抱著他哭著問:「那麼個人值當嗎?」
陳東現在想起來眼都有點濕,他記得他事發的當年說,「媽媽,我其實放開過他很多次的,但他就是在我心上,就是在我心上,我沒辦法……」那痛得狠的時候一滴淚都沒流,說到這,他哭得連臉都扭曲了。
那時候是真痛,打在身上的,罵在身上的都無所謂,但一想到張健,那個得到又得不到的人,陳東想起就想痛哭一場……張健那若即若離的態度,那冷酷無情的話語,曾讓他一個接著一個的晚上無眠接著失眠。
他也不會沖撞老爺子跟母親,對不起他們的是他自己,他知道錯在誰身上,該承擔的他會承擔。
他是個男人,從來不逃避責任。

「啪」的一聲悶響,老爺子的拐仗敲在了他的背上。
陳東跪挺得直直的,一聲不吭。
「別打了……」老夫人在旁拿著紙巾捧著臉,「除了打,你還想怎麼樣?都這麼多年了……」說到此,悲從中來,眼淚又忍不住湧洶流出。
女人愛用眼淚表達傷悲,男人更習慣的是隱藏它,陳東這麼多年習慣之後都麻木了,筆挺地跪著,不想露出半分妥協。
他所爭取的,半分都不容退步。
所經受的,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當然,回了家,他可以跟張健抱怨,哭訴,尋求安慰,他所選擇的愛人,就是那樣的冷冰冰,但也會撫慰他的,陳東深信著這……這也是他支撐他的全部力量。
「這個混帳東西……」陳老爺子的手都是顫抖的,「都這麼大了還是這麼不懂事……」
陳東抿著嘴一動不動,不再辨駁。
「你就是愛那些個兔子精,你喜歡也要找個不對你有鬼心眼的,鄧晨晨的怎麼了?你不是喜歡男的嗎?他比那個人怎麼差了?」陳老爺子覺得自己已經妥協得再無退步,但陳東卻還是讓他失望。
陳東跪著,不說話。
「你給我說話……」陳老爺子大吼一聲,威嚴如昨,並沒有因時間的老去而所有消退。
「爸爸……」陳東聽老父的話開口了,「我只喜歡一個他……」
「閉嘴……」老爺子又氣得發抖,狠狠地跺了跺手裡的拐仗。
陳東依言閉嘴,又不再說話。
老爺子看著他那樣子,氣不打一出來,旁邊的人趕緊的遞上茶水讓他喝幾口緩點氣,老夫人看著陳東被打過很多次每次卻依然直直挺著的腰,心想著那得有多疼,心揪得更狠,哭得更利害了,根本沒法止住眼淚。
看著他們的傷心,陳東挪著膝蓋跪在老爺子面前,磕了個頭,又給母親磕了個,不說話,就又挺著腰。
他是父母老年得來的兒子,他不會不孝順,但是,他也丟不下張健,只好一年一年的跟他們耗下去。
他們都是他的債,不管用什麼方式,該怎麼還他就怎麼還,一個也不想辜負。
他也不想逃避。


張健倚在床頭看書上,樓下的門響了。
然後樓下又有了一些聲響,有人倒在了沙發裡,隨即沒有了動靜。
他沒放下手裡的書,繼續看了下去,看到累了,瞄了瞄表,三點了……自己該休息會了,明天還要上班。
可是肚子有點餓,晚上就喝了點酒,什麼也沒吃……他知道這樣不好,他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到頭來難受的也只有自己。
他下樓去廚房打算煮點面,路過沙發時看見陳東臉壓著沙發躺著,背部朝上,身上一股藥味……
他淡淡瞥了一眼過去,腳步卻一點也沒有放緩,走進了廚房。
他煮了點面條,還熬了點湯,青色的爐火在淺黃的光線中蕩漾著……顯得有幾分寂瘳。
他沒動半分,想抽煙,身上沒有,但也懶得出廚房再去拿,他抱著手臂看著黑暗的窗外,等待著食物煮熟。
面條好了,他放入了碗,排骨湯因為時間短熬得不太好,但好歹也是水開了肉也熟了,就全部倒入了碗裡,和著面一起。
捧著碗到了餐桌,他慢慢地吃著……低著眼垂著頭發,過於冷酷的臉很難得的呈現出一點柔和……廚房裡就一點光,怎麼也照射不到昏暗的客廳裡,只襯得他的背影老長老長……
前方沙發上的陳東安靜地躺在那,一句話也沒有,不知是睡了還是沒有知覺……他進屋就沒打亮過光線。
張健沒看他一眼,靜靜地把東西吃完,又把碗給洗了,打算上樓時,路過陳東時他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走過他身邊頭也不回。
但事實上,他停了……他甚至蹲下身體,看著陳東臉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滴落到沙發表面上……他身上的衣服被染濕了,後面露出一片血紅……在昏暗的光線下裡顯得尤為可怖。
他摸向他,一片赤熱,張健淡淡地說:「你發燒了……」
陳東沒有昏迷,也沒有睡,他掙扎著嘴,說:「難受,張健,難受……」
他的汗水從額上落下,然後滑到下巴處,還有眼角……就在眼睛處的眼角也滑下了液體,陳東說:「張健,我疼……」
他掙扎著伸出手,摸索著張健的手,慘兮兮地說,「張健,我疼……」
張健一句話也沒話,伸出去拿電話……
陳東大叫了一聲,扯著張健的手,帶著哭音,「張健,我疼……疼得厲害……你摸摸,就不疼了……」
張健咬著嘴去拿電話,嘴邊被咬出了血也沒在意,他拔打著號碼要叫救護車,拉著他衣角的陳東這時候喊,「張健,背要裂了,你不要拋下我。」
「不要拋下我,我疼得厲害……」陳東叫完這句,拉扯張健的動作過大從沙發上摔了下來,然後昏迷不醒,手指還抓著張健的衣服……
就像臨死都要抓著心愛玩具的那個孩子……怎麼樣都不要放開手,放開了,自己想要陪伴自己的那件物什就不見了。
張健發愣,看著陳東昏過去忍著疼痛的臉,突然想,過去的他,多陽光啊……現在也是,連病了,體溫也是這樣溫暖,總是莫名的讓他有一些貪求,有一點放不了手。
他抱著陳東……冷靜地說著地址叫著救護車,電話掛了,他就跪在地上抱著陳東一動不動,一語不發……黑暗的死角裡,看不清他的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只有廚房的余光射著一點客廳邊角的角……一人跪著抱著一人的上半身,就好像那從來都只是一個人,而不是兩個人。






利劍番外42

張健呆到早上,吳將來了……隨後陳東的母親出現了。
這是張健第二次正式見到陳母,上次,還是很多年前陳東的某個生日宴會上的一次匆匆招呼。
只是,張健沒有多說話,不期而見在房門口看見了吳將陪著的陳母,他微微彎了一點腰算是禮貌招呼然後就擦身而過……陳東的人生裡,他需要不斷的退場然後換來留場的機會。
他是個暴躁的人,一個能控制自己的有謀略的脾氣不好的家伙,從年少時,他知道沒有任性的權力後,他就已經學會了掩飾自己把自己處在最有利的位置,不讓別人來壓迫他,不讓別人來看清楚他,更不讓人來傷害他。
陳母想見他,想見那是陳母的事……但也得看他想不想見,他沒有配合的義務。
「張健……」背後陳母在叫著他的名字。
「是,您有事?」張健半撇過身,神情淡然,昨晚跟著救護車出來時他並未整理自己的穿著,經過大半夜的時間,隨意披在身上的襯衫因為扣子沒扣幾粒而顯得幾分紊亂看到見牛仔褲稍上面的一點腰部,下擺在空氣中垂著飄動了一下,一晚上冒出微青色的胡茬讓他顯得頹廢無比,但無損於他五官的俊美,再加上那漫不經心的神情,像海水一樣深不可測的眼晴,這些都讓他顯得魅力十射……一種冷淡卻不冷漠的性感。
陳母已有年紀,臉容和身上都有一股詳和之氣,是那種讓人很想親近的老太太。
不過,其中絕不會包括張健。
所以當陳母溫婉地說:「陳東還沒醒是不是?你等會再走,早上有點寒,喝點我帶來的雞湯暖暖胃……」
張健馬上客氣地揚起嘴角淡笑了下,「不用了,謝謝,我還需要上班,先走一步……抱歉。」他微欠了下身,轉過身,依舊維持著不緊不慢的步調往電梯邊走去。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陳母側過臉看著吳將,說:「你們從來沒跟我說過他是這樣的孩子……」
什麼樣的孩子?後來鄧晨晨聽陳母說著忍不住問了這句。
「癲倒眾生……」陳母微嘆著,「陳東喜歡上這樣的孩子,也不奇怪了。」
那時鄧晨晨皺著眉看向窗外,陳母笑著愛憐地撫著他的頭發,「孩子,有些人天生就是用來迷惑一些人的,陳東逃不開他,那也是沒辦法的。」
「他是個混蛋。」最後,鄧晨晨還是忍不住吐出了這句話。

陳東醒來時看到他媽,反過頭笑了一下,「媽……,你怎麼來了?」
「趴著別動。」陳母輕聲地說。
陳東還是扭著頭到處找人,沒找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又看到他媽眉帶輕愁地看著他,他又笑了一下,清了清喉嚨問:「你看到他了沒?」
陳母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看吧?」陳東眼睛亮了一亮,半趴著枕頭扭著頭看著母親。
「嗯。」陳母把水放到他嘴邊,讓他先嗽嗽口。
「比照片好看多了吧?」他含著水含糊地說著這句,吐掉口裡的水接著說,「就是脾氣不太好,您別跟他計較,他就這毛病,從小就暴躁古怪得很,都是給寵的,其實他人特別好……」
陳母把食盒打開,清香的雞湯味飄散在了空氣中,陳東喝了一口,看著陳母說:「真的,他挺好的……」
「我知道,知道……先喝著,別說話。」陳母把枕頭移了點位置,讓陳東躺得更舒服點。
「媽……」陳東又喝了一口看著他媽說。
「嗯?」
「真的,他很好。」陳東又說著,自小就跟張健打架,每次都是以他輸告終,那時候母親曾笑著說,原來我們家陳東也有打不過的人啊……陳東記得那時他用非常倔的語氣說,才不是,我是讓著他,他就是個怪孩子。
「我知道了。」陳母看著陳東非要扭著身體跟她說話,知道他犯執拗了起來,再多少年也一樣改不了自己的想法,除非別人按他的想法改變。
「我喜歡他,媽……他不好我也喜歡。」陳東認真地說著,拿過陳母手上的雞湯,趴著自己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喝到半路,他喃喃自語般說,「這混蛋,又把我扔這,自己跑了……這次可不准他跑了……」
他一手拿著碗,另一手往床邊的手機摸去,手伸到半路,拉扯到背後的傷處生疼得厲害,他倒抽了口氣,咬了下嘴,手繼續往前移動……
陳母坐在旁邊看著兒子,把嘆氣聲全部埋在了喉嚨裡。






利劍番外43

「你又把我扔了就走?」一打開手機,有人就咬牙切齒。
「……」陳東啞口,默了一會才說:「中午之前必須到。」
他啪的掛斷,抬頭就說:「媽,你多呆會。」
陳母嘆了口氣,說:「快點喝完吧。」
陳東一口喝盡,「老爺子怎麼樣?氣得沒睡?」
「知道還問……」陳母詳和的臉上有一些責備。
「回去告訴他,我也沒睡,疼的……」陳東趴著跟他媽訴苦,「他要是再打,我再強也會打垮的,他以後可別後悔。」
陳母前腳一走,後腳張健就到了。
陳東呲牙咧嘴,「你算好的?」氣得他要去拉張健的手,被身後換藥的護士扯住,嚷喊著不要命了,不怕疼了……
張健坐到椅子上,長腳一翹,看著他換藥,嘴邊還扯出了點笑容,漫不經心地問:「吃了沒有?」
「吃……了……」陳東怒目向後瞪,「你丫手輕點……」
張健看著血染紅的白色紗布堆滿了滿盤子,眉都沒皺一下,松了松領帶,更自在地坐在椅子裡。
陳東看著他悠閒的姿態,突然覺得氣不打一出來,惡狠狠地問:「你吃了沒?」說完,就又覺得特別委屈了。
換以前,他肯定會說:「你丫混蛋,滾……」而不是今天這別扭得要死的樣子。
他就覺得自己這麼深情款款了,以前再怎麼樣張健現在也得饒他一把。
可張健只是扯著嘴皮笑笑,毫不領情,只是輕飄飄地說:「沒有,我先走了……」
陳東不顧背後換藥的手,傾身往前一抓就抓住張健的手,揚起眉毛瞪著眼睛,「你敢……」
為他受傷無數次,可每次張健都是這樣毫不留情地走掉,這次他休想,他放縱他太久了。
張健任他扯著,淡淡地笑著說:「我有什麼不敢的……」他彎了一點腰,靠近陳東的耳邊,輕喃,「我胃疼了,你說我是不是該去吃點東西?」說完,還往耳內輕輕吐了口氣。
陳東為他的公然調情的動作嚇呆,嘴也結巴了,「你……你……怎……怎麼……不吃了才過來……」
張健懶懶地拍了拍他的臉,在他唇上輕啄了下,站起身,「好了,我吃完再來看你……」
陳東傻傻地看著他走掉,回頭看到直瞪著門口的醫生護士,沒好氣地吼:「看什麼看,換藥……」手卻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剛被張健吻過的嘴唇,低聲笑罵了句:「這小子。」
後張健一步但也全程看到實況的吳將在醫生護士走後一本正經地問陳東,「你們在床上,你是那個還是這個……」
他用手作了上下的手勢,陳東看著白眼都懶得翻,「你說呢?」
吳將聳肩,「他看起來很主動……」
「那你就這麼認為吧……」陳東無所謂地說。
「你不在意這個?」
「廢話,我是上還是下用得著別人知道嗎?」陳東砸了個蘋果過去,臉上一片不甚在意。
「我知道了……」吳將把陳東要的筆記本扔到床上,「我說,平時你們在一起他就這麼火辣?還是做過別人看?」
「看他心情……」陳東艱難地側了側腰,「心情好了,他會讓我以為我是他的神,他比誰都清楚知道怎麼讓我高興。」
吳將聳了下肩表示認同,張健看誰都看得明白,尤其是陳東……這都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但是……」陳東痛苦地翻過了一半身子,換了個姿勢稍微舒服地躺著籲了口氣,「他心情好的時候可不多,所以,我當神的時候也不多。」






利劍番外44

「真可憐。」吳將毫無同情神色說了句同情的話。
陳東扯著嘴皮一笑,不置可否。
「陳東……」吳將叫他。
陳東看向他,揚了下眉,「說吧。」
「你媽要接鄧晨晨回去……」
「干兒子嘛,是得心疼……」陳東笑得很開朗,很陽光,看不出一丁點芥蒂。
「你不在意?」
「他不打張健的主意,我就沒什麼好在意的……」陳東扒拉著枕頭邊毫不在意地說著,「他看得開是最好。」
「張健不喜歡他。」吳將靜默地看著他。
「那我也沒辦法……我都在指望他多喜歡我一點,我幫不了他,張健要是想對他做點什麼,我不會阻止也阻止不了什麼。」陳東定定地看著吳將,「你知道的,我所做的,不是去傷害他,我跟他之間已經千瘡百孔,再也容不得一點傷害了。」
「早晚有一點他會知道的……」吳將語意指向他們所做的事。
「我早就說過,瞞一天算一天,瞞不了,我死纏著他,這次我是為他好……」陳東坦然。
「可是陳東,你的好就是他會接受的好嗎?他會容忍當初搞垮他們家的人嗎?你保護你的師兄,但是,別忘了張健一直呆在這裡是為什麼……一年報不了仇他可以等二年,二年報不了他可以等十年,你知道他的,他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總得試試……」陳東手中把玩著手機,「我總得試試……」
「如果張健毫不領你的情反而更恨你,你又如何?」吳將坐了下來,臉色沉重。
「他發現了?」陳東停止了動作,靜靜地看向吳將。
「沒……」吳將搖頭,「暫時沒……」
屏住的呼吸松了口,陳東忽略掉剛才的緊張,「吳將,我受夠了你對這事的反反復復,做就做到底,什麼後果我來背,就算張健以後知道了會發火,我也不會讓他的火波及到你身上,但這只是萬一,我想讓你做的是不讓他發現,這是我請你幫忙的原因,你最好給我記住,我也不想再跟你討論這個問題,你明白嗎?」
吳將點頭,疲憊地捧著頭甩了甩,「抱歉,陳東,太多壓力了,只要一失神,張健似乎就能洞察所有真相……」
「我知道……」陳東苦笑,「他從來都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張健在街角買了咖啡跟三明治,在一個角落裡倚著牆壁吃完了它們。
來往的路人誰也沒注意這個死僻的角落,他們或手牽手走過,或背著包匆匆走過,或捧著鮮花渾身洋溢著幸福走過,或面無表情徑直走過……
行行色色的人,都不過只是彼此的路人,誰也無法真正窺知誰的真面目……所能看到的,只是某個時間裡的某個表象。
吃完東西,張健點燃了一根煙,他就在死角裡看著人群路過,手機裡,陳東在那邊說著話,抱怨著他吃個飯怎麼這麼久。
張健想著,人跟人的命運算不算緣份?如果他不是天生那個陰霾古怪的他,他就不會為了控制脾氣去學習書法,就不會遇到陳東,更不會有以後那麼多架打那麼多事的發生;如果他不是見到陳東那身上炫爛的光,他這背光而活的人也就不會貪求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如果他不是張健,他不是陳東,命運讓他們從一開始就錯過,是不是就算無緣?他們也可以成為彼此的路人,匆匆一眼就可以別過……而不是糾葛至此,讓一些事情都好像無可挽救一樣,而等待他們的除了死局再無其它。
事已至此了,如果要傷害他,其實我下得去手的,以前是,現在也是……我總是那個比他殘酷很多的人。 「說話……」
「嗯……」 
「多說個字會死啊?」陳東沒好氣。
「就來。」張健掛掉手機,踩熄了扔在腳邊的煙,他把松掉的領帶微整了整,手插在褲袋裡,半低著頭不急不緩地往前走去,眼角一片平靜的漠然。





利劍番外45

張健進病房時,陳東趴在床邊半眯著眼,像是睡了過去。
但人稍一走近,他就立馬抬起了臉,然後就是一個大大的笑容,「你來了……」
張健瞥過頭,不看那刺目的笑容。
他走到窗邊把窗簾拉籠,室內暗淡了點,終不再明亮得讓人難以忍受。
陳東移了移位置,讓張健躺到他身邊,然後半趴著頭伸出手摸張健眼旁的黑眼圈,一點一點的撫摸著然後捏著玩弄了起來,動作很輕柔,張健的長睫毛有幾根微微往上翹著,陳東又探出手捏住,呵呵地笑了起來,又艱難地移了點位置,吻了吻張健的眼睛,「小樣,擔心得睡不著吧?睡吧,我在你身邊……」
他不由得竊喜,天賜良機,自那以後,張健從未清醒地要跟他睡同一張床……無論在哪裡,做完愛,都是天各一方,他絕不允許他爬到他身邊睡覺。
張健閉緊了眼,一語不發。
陳東就那樣半扭著臉看著他,看到賞心悅目處不禁情動萬分,靠過臉忍不住磨蹭著親吻了幾口。
下一刻,閉緊了眼的人抬起了眼睛,陳東又露出刺目的笑容,「對不起,對不起,再也不敢了,你睡……」 張健微呼了口氣,不理他,坐直了身拿出了身上的手機,調用著號碼……
「不睡了?我打擾你了……」一旁,陳東挪不動身體,只好可憐兮兮地抬起頭望著張健。
張健垂下眼斂冷瞥了他一眼,把手機舉到了耳邊,「譚少……」
瞬間,陳東尖起了耳朵。
「嗯,把錢打過來……」
「廢話少說,就我上次說的數目……」
「就我說的那個數目……別嚕嗦了,就按你說的辦。」張健口氣稍有點不耐煩,滿臉陰霾,叭地一聲合上了手機蓋。
陳東抬起臉,傻傻地看著張健微怒的臉,「你又找他干什麼?」
張健陰沈地看了他一眼,掀開被子就要往地上走。
「給我說清楚……」陳東一把手猛地伸過來拉扯著他,手勁強大。
張健回頭,看著他沒穿衣服僅著紗巾的後背又被鮮血染紅,冷著臉看著陳東……陳東毫不示弱地回視著他。 「松開。」
陳東緊咬著牙,非但沒松,手勁更大。
「松手……我還有事去做。」張健淡淡地說著,
「做什麼?」陳東頭上冒著汗,「你要干什麼?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張健,你他媽的讓我好過點就那麼難嗎?」
張健冷冷地看著他,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你又答應了譚少什麼?媽的……你答應了什麼?說……」陳東咬著牙狠狠地說:「我不眠不休地趕了半個月工作回國,你他媽哪天就讓我好過一點了?是你要我早點回來的,為什麼還這樣對我?」
張健聽到這裡,身子往下一順,又躺回了床上。
病床不大,兩個大男人躺著足夠讓他們彼此貼住彼此往哪逃都沒用,張健把陳東半抬起來的身體拽過半邊讓他背躺著,按了按鈕……刺耳的聲音響起,護士跑了進來。
「啊,怎麼又出血了?」一個護士急叫著。
陳東這才稍從張健身上回過神,發現自己的血已經從背上滑落到了白色床單上,染紅了一片。
「快點……需要止血……」護士急沖沖地喊,指著張健:「你,給我下來……」
張健還沒動,陳東就完全不顧身上的血,怒吼:「你敢……」
他吼他的,張健像沒聽到,只是淡淡地對護士說:「快點……」
微愣的護士馬上回過了神,去叫醫生來幫忙……
此時推門而入的吳將看到他們,不由得睜大了眼,問:「怎麼了?」
陳東扭過頭,冷凝著臉說:「你來得正好,幫我找人過來寸步不離看著他,他要是敢離開渤市一步,就通知我去掐死這沒心沒肺的……」
「沒給我說清楚,從現在開始你就別想離開這病房一步……」陳東冷硬起了臉,強硬地看著張健說著。
張健回視著陳東……有一滴汗水從他的額頭中心滑落到了鼻間,然後徑直掉落了下來落到了他的胸前,在此間,陳東眼眨也沒眨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復。
於是,他笑開了臉……嘴間眉梢都是笑意。







利劍番外46

「你笑什麼?」陳東咬牙切齒逼問……眼看就要掐住張健,後面的醫生護士就全圍攏了過來幫他換藥,制止了他的動作。
「別壓住人……」一位醫生讓陳東移動位置。
「滾蛋……」陳東回頭粗魯地甩了句話,又回過頭死盯著張健。
「醫生,就這樣換吧……」吳將在旁開口。
醫生無奈,只好就著陳東半臥在人的姿勢幫他換著染血的紗布。
「雖然沒傷到骨頭,但也得注意……」醫生換著藥面無表情,「別仗著年輕不在意,老了就有你好受的……」
陳東置若罔聞,緊抓著張健的衣領:「說不說?」
「輕點……」張健皺眉,「你弄疼我了……」
陳東被氣得笑了起來,「你知道疼?是,你疼,我就不疼了?」他額上的汗一滴一滴全滴入了張健的勁窩處,那掀開的紗布下面是一片血肉模糊,為了跟他在一起,被父親打了多少次他都從不退縮,可是,眼前的這個人,眼前的這個他皺著眉頭說他疼,卻不管他疼得有多厲害……不管他有多在意他跟別人在一起。
張健撇過臉,不看他,對著旁邊的護士淡淡地說:「多加點消炎藥……」
護士猶疑地看著他。
「聽他的……」陳東咬著牙,眼都紅了,「你要疼死我我就疼死,都如你的願了,你就高興了……」
張健冷冷地轉回頭,對視著他,「你要這麼想那就這麼想。」
「張健,你混蛋……」陳東死咬著嘴。
他臉上的汗水全滴到了他身上,燒得張健的皮膚一片熾熱,他剎那變得心煩意燥了起來,「不就知道我說了什麼嗎?行,換完藥就告訴他。」他嘴帶譏俏地說完,抿著嘴看著醫生的手在陳東的背上動作,一句話也不願意再多說。
人都走了個干淨,陳東裹著潔白的新紗布,硬是坐挺了靠在枕頭上。
張健已經起身,他正在整理著自己的襯衫,把扣子領帶理了一遍,在鏡子裡打量了自己一會,才轉過身面對在旁虎視耽耽良久的陳東。
「我找了他要筆錢,答應他把他的戲碼演到底……」張健面無表情。
「你缺錢?」陳東冷著臉看著他,「缺多少?」
張健看他,不說話。
「缺多少?」陳東冷冷地再問著。
張健依舊不語。 ^
「缺多少?」陳東吼了出來,胸膛劇烈起伏,新的紗巾就快又要被新的血液滲透,「你他媽的缺多少?」 張健冷笑了一聲,坐在了陳東對面,欺近他耳邊,冷諷地說著:「想知道?不告訴你……絕不……」
他站了起來,再次整理了不帶一點褶皺的襯衫,拿起外套,往門邊走去。
「啪」的一聲,陳東站了起來,吊瓶全砸在了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高大俊挺的男人紅著眼一字一句地冷硬地說:「你敢走出這裡一步試試……」 .
他居然敢,居然敢這麼明白張膽的傷害他,像是要把他所有的努力一筆勾銷一樣……這麼多年,他的所有遷就像完全沒有了什麼意義。
張健掐著他的七寸打,一次比一次狠……他像是在等待每個傷害他的最佳時機,他明明知道自己對他的佔有欲有多強,他卻讓他嘗過他所有的好之後再去讓他為他瘋狂妒嫉,他所有的努力都比不起他恨他……他從來都沒放棄過讓他難受,從來都沒。
「你怎麼這麼對我?張健,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你看不到我愛你嗎?」陳東讓自己站得直直的,他看著他愛得最掙扎也最深的男人,讓他好好的愛他,怎麼就那麼的難呢?






利劍番外47

張健譏笑地挑起嘴角,「陳東,除了說這些沒用的,你一直都沒變,我還以為你真長進了不少。」
他哼了一聲,一腳就要踏出門。
「我做得還不夠嗎?」櫃子被打翻,一陣亂糟糟的刺耳的聲音震得人腦發蒙,「張健,我容忍得還不夠嗎?」
「夠。」下一刻張健狠狠回頭,冷然地從口裡吐出一個字,「很夠……」
只是那一刻的眼神太凶狠,誰也不相信。
「你怎麼不問問我,我夠不夠?」他從嘴裡擠出字句,「你在想你夠不夠的時候,想想我做得夠不夠……如果我夠,被我傷害,那是你應得的。」
「你什麼意思?」陳東被闖進來的醫生護士定住了身體往病床上拉。
張健站在門邊,嘴邊冷酷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褪去,「這就是我,陳東,自一開始,你就應該明白……」所以,才能在你身上尋找並創造最疼的那處位置,然後拿刀狠狠地掐進去讓你疼不欲生。
我不好過,總會讓你好過……從來都與家仇無關,這一切的起因,因為我,也因你,誰也脫不了干系,我不無辜,你也是。
折磨你,讓疼痛通過你再加倍還之於我身上,這就是愛上你我應該付出的代價……我把一切毀了,自己怎可能逃脫懲罰。
而你所給我的……那些如尖刀一樣刺著心口的疼痛也是我應該受的,盡管不管如何准備都總是來得太過尖銳每次都會痛得措手不及,但也是我該受的……誰叫我從一開始就犯了忌。
張健帶著風在街上匆忙地走著,腦袋裡思緒千兜百轉,「我容忍得還不夠嗎?」這話句在腦海裡一直閃一直閃他拒絕深思太多……腳步停留不下來,就好像一停他就會完全崩潰,只好讓遇過的風帶走臉邊的濕意,偽裝悲傷從來都未曾有過。
譚少奄奄一息回到了張健身邊,倆人相抱著,只是兩具身體體溫過低,誰也暖和不了誰。
「你說真的?」譚少逗張健笑,把手指往張健臉上一個洞一個洞地截著。
張健沒力氣,就這麼躺著,沒制止譚少的動作。
「嗨……」譚少調笑,「你都沒看到我臉,瞧瞧,毀容了,我預約了個整形手術,你陪我去不?天,我除了這張臉蛋,別無所長了,可不能給毀了……」
張健回過一點神,瞥了他一眼,接過耳邊的左臉頰有一條白痕,譚少笑著時就像一條跳躍的小白龍,他淡淡地說:「挺好看的……」
「哦,是嗎?」譚少伸手拿過鏡子對著自己端詳,「我也有一點這麼覺得……就今天晚上吧,我帶了相機過來。」他轉過頭,擠了擠眼,「趁著我們還有情緒。」
張健向上攤開了身體,「好。」
「我說,張健,你是不是真的做什麼都從來不給自己留退路……」譚少趴在張健身上,「我覺得你好像故意跟所有幸福作對,太怪了……陳東明明那麼愛你,就算只愛你的漂亮臉蛋又怎樣,這就不是愛了?」
「還要分析我嗎?」張健微瞥了下眼……看了下自己的手機。
譚少看了看手機的來電顯示,靠了一聲,「都毛病了……」他詛咒了一聲,翻過身站了起來脫著身上的衣服,「來吧,趁著還年輕,我們留下青春的記號吧……」
年輕修長緊窒的漂亮身體……同時兩具躺在一起,就算是GV,也足以美得讓人窒息……搞不好把人給陶醉了,但願也就沒人阻攔他們在一起了。
但……這只是但願。
可從來都不是他們的目的。






利劍番外48

纏綿四肢,翻滾姿態,還有吱!作響的大床……帶著欲望的眼晴在某個地方若隱若現。
一切落幕,就剩兩具同樣空虛的身體……譚少推了推張健,問:「怎麼樣?」
張健望著空蕩蕩的天花板,一語不發。
「是你上我,別一幅我上了你的樣子……」譚少笑。
張健微微轉了下眼珠,看著譚少笑著的臉上眼淚在往下掉,怔愣了一下,「我弄疼你了……」
「不是……」譚少笑著哭,「就是覺得搞笑,都什麼事啊……」他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支架旁:「我去拷一份給你……」
走到半路,他回頭說:「其實,如果,張健,如果你最後找不到人來陪,可以找我的……」
張健淡淡看向他。
譚少聳肩,「當然,也得我能活著。」
張健笑了一下,抬了下手,最後無力地攔在了自己的眼睛處。
陳東叫醫生開了藥讓自己安睡,他並不想讓自己為了那個人連一秒鍾都無法休息好。
他睡過來對著吳將說的第一句就是:「他總有辦法讓我恨他。」
吳將沉默。
陳東看他的神色,問:「他又干什麼了?」
「那個北京的譚少來了……」吳將說。
「然後?」
「然後他們在酒店裡呆了一晚……」
「所以?」
「所以,如果等會看到張健縱欲一晚的模樣,你別驚訝。」吳將面無表情放下重磅炸彈。
陳東壓著心髒笑著說:「你覺得我能嗎?」
「當然,我不能……」陳東從床上要爬起來。
「我叫了你媽過來接你出院……」
「放你媽的狗屁。」陳東把桌子上的東西掃到地上,赤著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把他給我弄來,不管是死是活都給我弄來……現在,現在就去……」
吳將依舊站著。
「別讓我他媽的再多說一句廢話……」陳東吼著,「你們他媽的站門口別動,老子沒病……」
聞聲過來的醫生護士看著他扭曲的臉,誰也沒進來。憤怒的獅子頭上的毛發,這時候誰也不想捋。門口堵住的人這時移了下位置,放了個人過來。
陳東看著進來的人,冷笑了起來……胸膛劇烈起伏。
「你們出去。」張健看了眼吳將,淡淡地說。
吳將看向陳東,陳東不發一語,只是死盯著張健,從臉到脖子……再到四肢,尋找任何一點讓他能心疼至死的蛛絲馬跡。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不就想知道我昨晚干什麼了?」張健把相機扔到床上,坐到椅子上翹著腿拿起煙點起抽著。
陳東長手一抬,相機到了手裡,他定定在站在那裡,從開始到結尾,臉部都維持著一個表情……冰冷,沒有情緒。「張健,你真做得出。」相機從陳東手裡掉了下去,「我是不是要誇誇你……」
「隨意。」張健扯了下嘴皮,「還有事沒?沒事我就走了……」他站起身,漫不經心地把煙頭的煙灰彈掉。 陳東疲倦地搖搖頭,說:「張健,我現在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我被你擊垮了……」 「是麼?」張健似笑非笑,「那就好。」他低頭看了下相機,抬起頭來雲淡風輕地說:「我只是來告訴你,你給的,從來都是我不屑的……以後別說你有多愛我,這種笑話說多了別人當真了,你自己也都當真了。」陳東聽著頓感荒謬地笑了一聲,「是的,我可能是當真的……我不愛你。」下一句,他暴吼出聲,「你他媽給我滾,張健,別讓我再見到你,你滾……你滾,媽的婊子,給我滾……」
他的眼淚流了下來,臉上身上全是傷心欲絕的氣息。
張健一步一步地退著……退到門口,冷冷淡淡地回過身,走了出去。
門口的太陽太大,刺得他眼睛都生疼……看不清任何東西。
「嚓」的一聲是車子的急劇剎車聲,被拋到空中的人重重地墜落到了地上……徒留了滿地的鮮血。





利劍番外49

滿天滿地都是聲響,只那一刻,什麼都灰飛煙滅……蒼白的臉龐,俊美得不可思議,就像摔壞了的假人,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陳東……陳東……」跟出來的吳將哆嗦著打著120,叫的是陳東的名字。一切似乎就在那刻都快毀了,張健沒了,一切都會毀的,完全沒有意識,吳將害怕得不行。
「不,我這裡需要一台救護車……哦,不,我就在醫院門口……」吳將徹底慌亂,對旁邊圍觀的人吼:「叫醫生出來,叫醫生出來……」
他跑到張健身邊,看著倒在血泊的人,腿一軟,跪了下去,手哆嗦著去探他的呼吸,「張健……」聲音都亂了……全都亂作了一團,醫生護士趕到時……只是看到一群人中,一個人半彎著身體躺在那裡,旁邊的那個人滿手都是血,不敢再上前離那人一步。
「陳東……」吳將在洗手間呆了半個小時,然後才進了陳東的病房。
陳東半側著躺著,目光呆呆地看著天花板。
吳將眼都濕了,他坐到旁邊椅子上,交握著雙掌看著地板,困難出聲:「陳東,我有事告訴你。」
「說吧……」陳東回過頭,「他又去哪了?回安海?去北京?再找一把鋒利的刀子往我身上捅……」
「陳東……」吳將哽咽,不停地搖晃著身軀讓自己鎮定。
陳東看他,愣了一下,「怎麼了?」
「張健,張健出車禍,蹦的一下,他被彈在了半空中……他就……他就……」
巨大的聲響……巨大的一聲,陳東高大的身軀從床上摔了下來,可下一秒他就彈跳了起來,「他怎麼了?怎麼了?」陳東咆哮著出聲,可聲音全都嘶啞了。
「他在急救室……他……」吳將捧著臉,「全是血,陳東,全是血……他臉上身上全是血……」
「張健。」
門又響了,陳東對著過來拉他的醫生啞著喉嚨說:「滾……」他悲愴的聲音讓人沒敢攔他,他抓著一個人問:「急救室在哪?」
「樓……樓下……」
聲音落下,人已跑遠,吳將跟了出來,扶著牆壁慢慢地軟了下身子,坐倒在了地板上……讓眼淚不停地從眼睛裡流出來。
只差一點點,他就忍不住崩潰了。
陳東走樓梯時一個錯步差點滾了下去,但只摔了兩個階梯他穩住了身體,又繼續用飛的速度跑了下去。
一百多個階梯,他花了不到半分鍾跑完,看著冰冷的沒有人的搶救室門口……看著那亮起的手術燈不敢闖進去。
他也竭盡全力不讓自己闖進去……他巴住門,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但好像這樣就可以離他近點。
等吳將站定在他身後時,陳東已面如死灰。他說:「找人……」
吳將說:「找了,院長帶專家往這邊趕來……」
他話一落,後面響起了腳步聲,幾個帶著口罩的白大褂走了過來。
吳將說:「拜托了……」
幾個人點點頭,匆匆地進了門。
陳東站在門前,再也沒說一個字。






利劍番外50

當張健醒來時,身體手指都無法動彈,連腦袋都混鈍不堪不再清醒……疼痛讓他無法聚神思考。
憶起昏過時的那片黑暗,他明白知道出了什麼事,撇過頭,一個人採倚在門邊定定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他從這個人的身上劃過,再回到自己床邊,露出半邊臉的男人的嘴唇倔強地抿著,眉毛皺得緊緊的,中間都找不到縫隙。
「他剛睡了一會……」門邊的人啞著喉嚨說:「要不要叫醫生?」
張健沒力氣說話,眨了眨眼,吳將走了過來,搖了搖陳東,只一下,趴在張健手邊的人就醒了……他抬起眼,看著張健無波無緒的眼,站了起來,再俯下身子,嘴唇碰上他的唇,一字一句地說著:「再嚇我,我就把你捆在身邊,看你還嚇我……」
他的唇都在發抖,他說著:「張健,你別嚇我……你嚇壞我了。」
醫生進來檢查,陳東站在旁邊一步都不離,張健沒有力氣多說什麼,任他去了……晚上人還是沒走,去了又來的吳將看著他的眼睛笑笑說:「他守這三天了……」
然後張健鄙夷地看向死守在他身邊的陳東……
陳東把柔軟的小枕頭墊在他打吊針的手下,看到他的眼神頓了一下,說:「為什麼這麼看我?」
張健眼神轉向不屑,撇過頭不再理會他。
吳將在旁清了清喉嚨,「陳東,你三天沒洗澡了……」
陳東聽著冷哼了一聲,「他不也是,嫌棄我什麼?」
張健越發懶得理他,頭不再撇回,過了幾秒,陳東探過頭去看了下,他又睡了過去。
這時他才微微地舒了口氣,吳將在旁小聲地說:「危險期過去了,你回去睡會,這裡我先照應著……」
陳東搖頭,問他:「我的衣服帶了沒?」
吳將點了下頭。
「我去洗個澡,免得……」陳東苦笑了一下,「真是個少爺,這個時候還計較這個……」
他走了兩步,回頭不放心地說:「幫我看著,我花不了十分鍾……」
吳將一臉啼笑皆非。
陳東只是嚴肅地回看著他……吳將在他的盯視著他收斂起笑意,點了點頭。
「像個娘們,是不是?」陳東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別笑話我,我追逐了他好久,我有了感情好久我就愛了他好久,一路掙扎妥協到如今,臨到尾了卻因為別的原因失去,我會想不清的……我不想失去他,真的。」
吳將點頭,一直點著頭,他無法不信服陳東說的不是真的,從手術室出來那刻,陳東眼睛那冒出的絕望跟希翼的光無不說明著他愛他,愛到不能承受失去……那種情況下的眼神不會撒謊,只會讓人更確信地信服所看到的。
半夜時張健又醒來了一次,發現陳東半眯著他躺在他身邊,一下一下地挑著他的頭發。
張健張了張喉嚨,發現自己能說話了,「水……」
陳東把床邊的燈打亮了一點,拿過水杯放到他嘴邊,「慢點喝……」他輕聲地說。
張健一口一口就著他的手勢喝著,陳東小心翼翼地喂著,「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不?你半夜來醫院看我,我第一次因為你被我爸打得傷重得進醫院……你說我們都怎麼回事?老是進進出出醫院的,鬧著鬧著就全都傷痕累累的……」他親了親張健的額頭,放下水杯,撫弄著他的臉頰,思索著說:「我真不想這樣。」
「如果非要這樣……」陳東親吻著他的臉,「就全讓我來好了,我討厭你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張健,我不想放手,怎麼樣都不行……」陳東深深地看進張健眼底,「不管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以後會出什麼問題,我怎麼樣都不會放手,死了都不行,不管是你死了還是我死了……」
張健扯了下嘴角,卻沒笑出來,冷然的嗓子有一點久未開口的吵啞,「天真……」他吐出了兩字。
「哼哼……」陳東哼兩聲,仰天躺著重重呼吸,不回應他。
張健看著他逃避的動作,閉了閉眼,然後他問:「陳東,你愛我嗎?」
陳東回頭一臉不敢置信……眉頭皺得更緊,「你什麼意思?」
「愛嗎?」張健盯著他。
「愛。」陳東憤怒,帶著委屈。
「這就是這你的愛?」張健終於扯起嘴角冷笑起來,「一次一次地讓我滾?陳東,小心,滾著滾著我也會滾沒了的……」







利劍番外51

陳東,小心,滾著滾著我也會滾沒了的。
房間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聲響,連醫療設備的機器聲都像停止了。
陳東緊閉了閉眼,睜開眼裡嗓子都啞了,「張健,不管我說了什麼,我放不了手……」他搖著頭,「真放不了,太多次了,試了又試,試得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你別逼我。」
張健微張著眼,定定在看在某處,然後他微嘆了一聲,閉起了眼,再次陷入昏睡。
張健在說話的第二天,再次進入手術室。
陳東依著牆壁不由自主地發抖,他剛想喂張健一點水喝,杯子還沒伸過去,張健的嘴角就噴出了一大口血……然後診斷為內出血就進入了手術室。
他都不能問為什麼危險期過了怎麼還會發生這種情況……他沒力氣問,只好看著張健被推進手術室,自己無能無力。
他腿都抖了,站不直,伸出拿煙,發現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有。
吳將趕過來時,陳東的眼一直在盯著手術室裡的進況,他來了也沒反應,就一直一直盯著好久都沒移動過。 「陳東……」吳將叫他。
好幾聲,陳東都沒應。
「陳東……」熟悉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陳東回頭,蠕動了下嘴,半會才發出聲:「媽……」
「怎麼樣了?」慈祥的陳母看著憔悴不已的兒子。
「沒什麼事,一點小問題,過會就會完成手術了了……」陳東勉強自己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沒事就好……」陳母附合,「我就過來看看。」
她頓了頓,隨後說:「你通知了他家人沒有?」
陳東愣住……然後澀然地半垂下眼,「他不喜歡我管他的事……」
陳母微皺了下眉,「這事……還是通知他家人吧……」
「媽,」陳東低垂著眉眼苦澀地動了動嘴,「他不喜歡我見他家人,如果通知了我就見不到他了,我不想這樣……」
「陳東……」陳母聲音有一絲疑惑。
「媽,我是真忍不了不看著他,如果他媽來了,我得躲著,我不想那樣……」陳東黯然地說著。
陳母略帶譴責地看著他,「你們都這樣了……」
「是,我知道……」陳東打斷她,「我不是沒勇氣面對他母親,我只是沒勇氣面對他,如果讓他媽媽知道我們,他真的會跟我一刀兩斷。」
他抬起眼,眼晴濕潤地看著他的母親:「我不想讓他跟我一刀兩斷……媽,我對他沒辦法,從來都沒辦法,我只能什麼都聽他的,媽,我沒辦法啊……」
看著兒子的眼眶裡流下的眼淚,陳母呆在了原地,被父親打斷腿打得渾身血痕累累打得含著血吞下去都不呻吟一聲的兒子,竟然哭著說自己沒辦法……
陳東仰起頭閉上眼,「我沒辦法……」他搖了搖頭,轉過身,看著手術室,對後面的陳母說:「媽,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就好。」
陳東透過玻璃看過去,帶著血的手術刀在幾個人的手中流轉,那看不清的蒼白的臉……他站在這裡看著他,已心力交瘁。
張健懲罰他的,遠比他所想的要多……他不知道,在他不說愛他,在他不願跟他睡在一起,在他背後冷冷注視的這一切下,他的心早就被傷得深不可測了。
他只是不願離開他,只是不願放手,只是想讓他擁抱親吻他,只是想讓他冷冷的但又無奈地看著他,只是想讓他的手掌義無反顧地伸向他……所以,他再傷他,他也會忽視,可這並不代表,他真的就可以忍受他一次一次的傷害啊……傷得重了,他也會喊疼的啊……他只不過就是想好好愛他,這樣他都不讓他做,他讓他怎麼辦?
「你想讓我怎麼辦?」陳東哆嗦著手撐著玻璃,看著針線在他的皮膚處穿梭,他重重閉了下眼睛,「怎麼樣都好,你得給我活著……我們要在一起。」






利劍番外52

張健因大出血,手術後陷入重度昏迷。
張健在渤市的助理趕到了醫院,在第一時間裡通知了張健的親屬。
在隔著一段長長的走廊距離,陳東透過玻璃窗看著他剛讓出的屬於他的地盤讓張健母親與叔叔進去了。
他有很多年沒親眼見過他們,張母臉上的神情堅毅得不像一個女人,梳得一絲不苟挽成發髻的頭發中間夾雜著不少白發,那高高昂首的姿態像什麼都打不倒她,可她一進門那一刻,陳東看到她的腿軟了一下,旁邊滿頭華發的男人不著痕跡扶了她一把,沒有視線交流,他們抬起頭都又穩健地走入門內,直至門關上。
陳東突然懂得……為什麼張健不讓他見他們。
張母與張臨成的臉孔平靜如水,但他們的骨子裡,已經把悲傷兩字刻成了鉻印在了上面。
光遠遠地看著……都覺得他們某部份殘缺了。
一場意外,足以讓有關於他們的世界天翻地覆。
那一刻,無以復加的恐懼湧上了陳東的心頭,他怕他們這一見,他與張健再無可能。
那一場事件,他沒有過多的錯誤,往後發生的事情,也不是他所能控制,但他卻逃脫不了責任。
他真的怕……這一回,張健會狠得下心拋棄他。
他敢這麼做的,對張健的狠絕莫名清楚的陳東在心裡想著,可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絕不。
張健在三天後才醒過來。
他睜開眼那一刻,模糊映入眼簾的是他的母親……她已經沒有以前的芳華了,時間跟磨練讓她老得很快,至少,跟以前比蒼老了不少。
眼前的臉讓張健明白自己的母親老得有多快……自己又有多讓她操心。
抱歉含在嘴裡,他都沒法說出口。
他從小都是驕揚跋扈的孩子……從來都沒讓他們省過心,等他長大,慢慢試著把家撐在自己肩上時他以為他是可以的,可到頭來,還是免不了讓最親最包容他的人受傷。
張母的臉自他醒來就扭巴成了一塊,她嗚咽著,緊緊地扯著他胸前的被單……連按鈴叫護士的力氣都沒有。 張健張口……好半天,才叫出聲,「媽……」
張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張健,媽不管你,你要做什麼都好,只要你好好活著,我全依你,全依你,你喜歡什麼人都無所謂……你給媽活著……」
冰冷的淚水沿著眼角掉落了枕頭間……護士跑了進來,看到兩個緊緊相擁著哭泣的人。
張健老長一段時間裡沒有力氣思考事情,剛醒過來的情緒激蕩讓他昏昏入睡……可他睡了太長時間,他不想再次陷入他控制不了的昏迷。
他垂著眼睛看著胸前的白色被單,從一數到十,再成十到千,一字一字地念著……數到了一千一百時,有輕輕的腳步聲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他抬頭……看著陳東。
陳東一聲不吭走了過來,坐到他旁邊,摸著他的臉,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再也沒有出聲。
張健垂下眼看著放在他手臂上的陳東節骨分明修長的手,再次抬眼看面無表情的陳東。
陳東倚在床頭閉著眼睛……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周遭一大片的陰影。
他突然睜開眼,對上了張健的視線……
「張健……」他出聲,聲音難聽極了。
張健看他,什麼也沒想。
「張健,你哪都不去,在我旁邊好不好?」陳東看著他平靜地說:「我什麼都給你,你要什麼就給什麼,你要我變成什麼人我就變成什麼人……只要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願意做,你待如何我我都可以不管了,我不在乎,只要你能好好的在我身邊。」
「好不好?」陳東靠近更近,近得可以親吻他的頭發。
張健沒有說話,神情冷冷淡淡的聽著陳東胸前微弱的心跳……
他終於把那抹陽光拉入屬於他的陰霾了嗎?張健想……可我怎麼高興不起來呢,甚至還有一點難過。 不應該這樣的,我都從不為自己難過的。







利劍番外53

陳東跟吳將見面,讓他把工程的指標全給了張健公司。
吳將苦笑:「會露餡的。」
「他一時半時好不了……」陳東淡淡地說,「這一年他是辦不了公事的。」
「你這麼肯定?」吳將微愣。
陳東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吳將沉默,過了好半會才說:「陳東,他要是知道……怕是,不會原諒你,你該知道他有多……」多麼高傲,多麼倔強,多麼的不可一世……後面的話他再也說不出口。
陳東看他一眼,搖搖頭,「按我說的辦吧。」
吳將咬了下嘴,點了點頭,拿著文件離了開。
陳東環顧四周,張健的公寓,才幾天沒住人,全都灰了。
他打了電話叫了人來收拾,自己去了臥室收拾東西。
等他把張健喜著的衣服收進行李箱時,鍾點工來了。
他讓來的人把白布全蓋上家俱,說了幾個注意事項後,又進了臥室繼續收拾。
等他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鍾點工也走了後,他去廚房把剛才飩骨頭湯的鍋給洗了,拿著手李跟食盒退到門口,看著全都遮蓋住了的房間,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他轉過身,沒有一點猶豫地離開了公寓。
他到了醫院,張健還在睡。
他把食盒輕輕地放在桌上,對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動作的張母鞠了下躬,走到她面前,輕聲地說:「我想跟您談談……」
張母點了點頭,沒有表情地率先走出了門。
這是貴賓病房,走廊裡很安靜,張母站在門口,看著比她高很多的高大男人慢慢地在她面前跪下。倆個人都沒說話,四周一片靜悄悄。
陳東在地上磕了個頭,張母聽著那聲聲響猛地被驚了一下,眼淚也從眼睛裡流了出來……她用手握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陳東抬頭,「對不起。」
張母搖頭,還是沒有言語。
陳東再磕了個頭,「我對不起您,對不起……我會對張健好的,您就讓我照顧他吧……」
張母抬起頭不讓眼淚流得太快,她深吸了口氣,自持鎮定地問:「你想干什麼?」
「醫生說他需要靜養,要兩年多才能恢復,復健也很困難……他一天呆在這裡,只要呆在這個國家,他就放不下公事……我想帶他去美國治療。」陳東依舊跪著,腰挺得直直的,堅定地看著張母,「求您讓照顧他吧。」
張母哭著搖頭……眼睛撇到了另一邊。
怎麼不知道兒子喜歡一個人……但是,裝糊涂裝這麼久了,如今真的面對了,盡管她也說服了自己要面對……可也還是苦澀啊。
她的兒子……那比一般人早慧的,狠絕得像個純爺們的兒子怎麼喜歡的也是男人?而且……一直以來都是他,陳家的兒子啊……倆個人怎麼能在一起這麼久?她還以為只要時間過去了,他們也就會散了,她不需要面對的,可哪想到,哪想到……她還是有面對這麼一天的一天。
「求您了……他在這裡只會好不起來的,他那麼驕傲……」殘缺只會讓他痛苦,陳東不敢想象那就算陰厲也難掩光彩的人會因為自己無法行走時而喪失什麼……
「他……他跟你走嗎?」張母哽住了喉嚨勉強出聲。
「我會讓他跟我走的,」陳東看向她,「為了他,只要他好,我什麼都會做好的。」






利劍番外54 本文完

當陳東說要去美國時,張健動也不動的看著他。
陳東單膝跪著,吻著張健的胳膊……
張健看向自己的腿,閉上了眼睛,沒有答復他。
「工作上的事……你可以讓你叔叔先管著,還有吳將,在你回來之前他會留在你公司……」陳東看著他閉上眼睛的臉,語氣沒一絲變化。
他還是沒有回答他,讓自己再睡了過去。
車子跟飛機都已准備好,只等他的一聲答復。
陳東不敢勉強他,只能錯開張母與張臨成在的時間一次一次跟他說著。
等到次日凌晨,病房沒其它人時,他再次回到病房。
張健醒著,對他說:「准備吧。」
陳東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下一刻就是欣喜若狂。
張健再次閉上了眼睛,等門關落,只剩他一人時,他看著門好半會,冰冷的眼睛裡,流下了一滴滾燙的淚水。
其實……從一開始就逃不過了。
他注定背負所有……因為再怎麼狠絕陰戾,他還是對他舍不得。
在空中撞飛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滿腦子裡只有陳東那張指控的臉……只有他,只有一個他,別的什麼也沒有。
似乎他來這一世,就為了為這個人妥協而來一樣……他所有的自尊驕傲在他面前,最後都只能以失敗告終。
他不是輸給了他,而是,輸給了自己。
從一開始,他先愛上那刻,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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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劍之不能說的秘密

我叫吳將。
吳國的吳,將軍的將。
我有一個好名字,我自己也以為我以後肯定會成為一個大人物,像個將軍一樣沖鋒陷陣建立屬於我的事業,擁有屬於我的王國。
但事實的真相是,我沒有……我沒有成為那樣的人,我什麼都沒有成為,我成為了自己……一個一輩子守著一個秘密不能說也不想說的自己。

張健。
是的,我要說起他。
因為他改變了我的一生。
他是我最好兄弟的愛人……我有一半輩子為了他們的事在周旋,他是個倔強,驕傲,個性十足的人,從小到大都是。
他有雙很好看的眼睛,但又那麼高高在上,冰冷又譏俏……你總是不能那麼容易攀附於他的世界中,看著他,你就會知道,他得不到他的允許。
而我的兄弟陳東做到了。
一次又一次,我都看到他的眼中都只有一個陳東的存在,別的什麼也沒有。
所以,當陳東說他不愛他時,我都不再想說什麼,被那樣的人放在眼裡,他還如此說法,我無力再多說什麼。
他們互相折磨了很多年,後來,他們的戰火熄了,好了很多,我也不再為他們疲於奔波,也很少見到他們。
他去美國那天,我送他們上機,他坐在輪椅裡,我兄弟去拿熱咖啡給他喝,他用冰冷的臉對著我說:值得嗎?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為陳東做這些事值得嗎?還是……為了他,我做這些值得嗎?
他看穿了我嗎?
我只好沉默……一直都沉默。
他去美國離開的那天前晚,我在他的病房,說著陳東……說他為了他與陳老爺子終於徹底決裂,說陳東幫他找醫院打電話時從一百多個的樓梯上滾了下去然後第一件事就是拿著手機繼續打,說陳東怕他死,睡在別人的辦公室盯著監視器一直看著他,幾天幾夜不合眼。
他就躺在那靜靜地聽著,一直看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我說了太多……說我眼中的陳東,說以前的往事,說陳東為了證明他愛不愛他曾跳海清醒,說陳東曾讓章薇薇捅一刀讓她放他自由,說陳東為了他跟別人在一起嫉妒得發狂,說陳東為了討他開心不眠不夜工作掙錢想去買他喜歡的東西……說陳東說過他千方百計賺錢都是為了他,因為他沒法想象張健過苦日子,他說他的少爺連喝口水都要窮講究,我得讓他過好日子……
說著說著我都覺得這世上真的沒有誰能像陳東這樣義無反顧地愛他了……他就那麼聽著,我前所未有的嘮叨了那麼一晚,第二天,他答應了陳東去美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點感動還是別的。
我也不想問他到底是為什麼。
任何答案都不是我要的。
因為我看到了結局。
他選擇了跟他在一起。
陳東得到了屬於他的他。
偶爾陳東邀我去他們家吃飯,大部份我都會拒絕……可以拒絕我都會拒絕。
鄧晨晨也偶爾跟我吃頓飯,他說:吳將,你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人,也看得最清楚,不過,真的,以前我不信你的話,不是不信,是不想信……
他整了容回來變得安份多了,也變得從容,整個人開闊了很多,這挺好,他終於從桎錮裡逃了出來。
他說我最聰明也最清楚……其實我也這樣覺得,就因為聰明跟清楚,我才在一團漩渦中沒把自己卷了進去……從開始到結尾,我都清醒得像個局外人。
一點洩露也沒發生。
除了……張健說的那句:值得嗎?
我有時偶爾會想想,他究竟說的我是為陳東……還是為他。
他知不知道,其實我也愛他?

(利劍番外)張健and陳東 空夢


張健and陳東


張健

母親病了那天,我走得匆忙。
陳東站在門邊拿著車鑰匙,低著頭看著鞋子,我亂塞著東西,不到五分鍾就把東西全收拾好了。
他去車庫開車,我拎著包在路邊等,沒多久車就來了,門是打開的,我順著上了去,揉著頭疼的腦袋,一句話也不想說。
他說:“系安全帶。”
我沒理他。
我拿出手機準備跟我叔通訊,他停了車,過來小心翼翼地系著帶子,我邊說著話邊看著他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那刻完全地平靜, 沒有恨,沒有愛,沒有糾結,非常平靜。
他送了我上飛機,我一直都沒回頭,沿路也一直都沒有說話,最後他動了動嘴,想說什麼,但在我的冷臉之下,他也閉了嘴,只是一直遠遠看著……也許他在看,我會不會回頭,但我又怎麼會回頭?都這麼些年過去了,我已經不再習慣在他面前露出太多情緒。
母親的病讓我心力交瘁,一個一個的,疼愛我的縱容我的人都要消失了,這個世界裡,終究會留下我一人……對至親的孺慕一直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感情, 可是最終卻都是要失去的……奶奶,父親……現在,臨到母親了。
母親病得很重……心血管病突發,一直都在搶救室。
她收養的孩子看著我一個一個哭得慘兮兮地叫著哥哥,哥哥……小的那個哭得在我腿上劇烈哽咽著不肯離去,叫著媽媽……其實也怕她真消失了,三個其實已經長大的大小孩圍著我哭著鬧著要媽媽,我只能面無表情,無法告訴他們我比他們更害怕失去她。
我已經習慣裝作……對誰都不那麼在乎。
同時,對我的母親也一樣。
我跟他們一樣惶恐的……同時又面無表情地站在手術室外等著消息,衣服都濕了,一個一個在我懷裡哭,我沒法安慰他們, 只能提供胸膛。
叔叔站在角落裡,都不太敢看我……自父親死後,他都不太敢正視母親與我,不管我們意願如何,他都無法原諒自己……他不是輸不起,只是,輸了他的母親與兄長,這是他一輩子都解不脫的枷瑣。
有些罪罰,不需要別人的原諒,因為在內心深處,我們已經幫自己定了無法解脫的罪。
對我們……無論生死,他都唯有沈默……,從那天開始,張家就真的支離破碎了,人的死亡就那麼幾秒,但剩下的世界就是分崩離析,再也湊不成完整的拼盤。
我也一樣……我也無法原諒自己。
但又如何,自己的罪孽自己背負,要了他……連同他的一起背負,都是我自找的。
不管何人說我自繭自縛那又怎樣,不知善,怎知惡?不知疼……怎麼會知道痛?
我依舊厭惡著陳東……在他的世界裡,沒什麼不可以忘卻,沒有什麼不可以替代……他依舊在某些方面無知得像個孩子……
可那又如何……我選擇了他,就算厭惡又如何?我又不能真正舍了他,他不懂的,我都得替他背負。
不過如此。
人生再承受點也不過如此罷了。

母親沒有徹底清醒過來時叫的是父親的名字,面容酸澀又歡欣,喃喃自語著那刻那老去的臉孔就像小女孩那樣雀躍……
她曾經年輕,曾經與父親相愛,生下我照顧我們……然後也失去丈夫……到這一刻,為她其實一刻也沒有忘記的丈夫,她又得抹去所有疲憊面對我。
她睜開眼,叫我:“健健……”
我靠近她,說:“醒了?”
她說:“你爸爸說, 要讓你高高興興的……”
她摸著我的臉, 然後說:“你高興嗎?”
我很認真的想,然後誠實回答,“還好。”
“這樣就好。”她欣慰地笑,又在麻醉藥下閉了眼睡去。
我撇過臉,睜著眼睛看著外邊的天空,灰藍灰藍的一大片,讓人看不太清楚。
大小孩們乖乖地看著我們說話……看著她睡去,輕聲地在旁邊叫著:“媽媽……”
那前一刻這幾個小孩的悲痛在得知她沒事之後的完全平靜,此時又睜著那想得到撫慰又想疼惜眼前病著的母親的眼相伴在她身邊,似乎比起我,他們更像是體恤母親的孩子。
我從小都是個怪物……只是從他們身上自私地攫取養分,卻從沒讓他們真正地快樂過……


陳東

張健走的那天,臉冷得特別厲害。
昨天他在看檔,我湊過去說,你嘗嘗這個,我特地帶回來的,爺給賞點臉……
然後他不想被打擾似的下意識地給了我個笑臉,看得我愣是看了大半天, 最終被他瞪了一眼才回過神。
我說:“你要對我多笑笑。”
他什麼都沒說,拿了檔就又挪地方辦公去了。
晚上時,我說,你做飯給我吃吧,我有點餓了。
他就放下手中的檔,幫我去做了。
晚上我吃得有點多……事實上我幫他做的全部填下了肚,一點渣都沒剩……然後我就看著他笑,等著他再回給我一個笑。
他沒有,但那天晚上他乖乖地躺在我的懷裡,我捏他的耳朵,然後撫摸他的肚子,我吻著他的背脊……他都會顫抖,
然後反過身抱著我,悶聲地哼著……很好聽的聲音,每次聽著我都覺得心滿意足。

第二天早上,他叔叔打電話,不到一分鍾,他在我懷裡一秒鍾都沒有再停留就到了地上,然後他的臉冷得就像冰天雪地,一點感覺都讓我感覺不到。
我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只知道,他不高興,他……還有一點悲傷。
他匆忙地收著東西,一句話都不跟我說。
我想問……但問不出口,每每他這個表情時,不知怎麼地,什麼話我都說不出口。
看看他,再看看地板……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那麼疼痛,莫名的……我自己都不太理解,但我的潛意識告訴我,這個時候不應該多說什麼,似乎一開口就是錯,似乎就會傷害了他。
他儘管冷淡,但心浮氣躁,揉著頭……我知道他又頭疼了……我更不敢開口,怕一開口,更讓他難受。
他都不知道我多心疼他……我也知道,我說了他也不會聽……似乎在他眼裡,我已經成了某個永久的定格,我做什麼他都不會意外,但是,也不會真放在心上。
而這些……除了挫敗,我也無能無力。


我送了他上飛機,然後我數著飛機降落的時間……我在開著會,十分鍾看一次手機,一直都沒等到他電話。
朋友說:“想他了?那就打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了?”
我看著手機……發了好半會呆,然後說:“你說,他會不會回來?”
問話的那刻我是真認真的,我真的怕他不會回來。
朋友側目,張大了嘴,說:“陳東,不至於吧,
你們都這樣了你還沒信心?”



陳東

一直連了好幾天,他都沒電話過來。
我嘗試先發訊息,他有收到,但也沒有回過來,於是電話都省了,不想再打過去。
我在家裡翻天覆地地刨來刨去都不得安生後,扯著一幫哥們跟我出去喝酒,不喝到醉根本不敢回家,怕冷清, 更怕忍不住了就揮電話過去問他媽的他還回不回家了。
我知道……我只要一張嘴我就會吼,我受不住他老不把我放心上,像我可有可無似的,就算我知道他愛我,但他不說,一直都不說,吊著我,我難受。
我把他喜歡的那條狗的毛給剪了,它主人不待見我,我就不待見它,剪完又怕回來給我冷臉,又只好摸摸鼻子抱它去美容院……那寵物店主人皺著眉頭看著我,就好像我是屠夫。
我問他:“接個毛……”
“你是主人?”那家夥上下打看我。
“我是它主人他男人。”我說完,覺得這話特別有勁,特別有意思,可不是,我是他男人,還怕他不回家不成?
我心安理得抱著修整得還算整齊的狗回了家,但一打開門,面對著沒有他的寬大的家,桌面上黑色玻璃折射出冰冷的光,還沒得意到個把小時,我又焉了。
那狗當我是仇人,我一放開,它憤怒地朝我汪汪了幾聲,跑到它的窩去了。
我威脅它說:“你主人不回來,我鈍了你做狗肉吃。”
那狗揚起頭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我瞪它一眼,然後想著我現在居然跟一狗計較,洩氣地坐在地毯上,吃著他離開後最後一個剩在果盤裡的桔子。
我挺想他的……雖然就這麼幾天……
後半天,我也不想過這星期天了,去了公司處理公事,免得呆在家裡胡思亂想些自己都唾棄的事。
這天晚上章薇薇請了我去吃飯,她兒子都五歲了,長得老可愛……章薇薇很喜歡拿他來刺激我,每次我一到他們家,她就要他兒子特別乖巧地叫她老公爸爸爸爸,跟在屁股後面叫著得瑟個不停。
我其實沒什麼感覺,兒子不兒子的沒我什麼事,這輩子,只要張健對我好一點我就完全心滿意足,再說了,就張健一人,就完全夠我折騰的,哪來的什麼心思去羨慕別人家的小搗蛋鬼,他們那殺傷力完全不夠張健一眼神的淩厲。
當然,我這樣是不能跟章薇薇說的,在她眼裡,我還是比較受憐憫的那麼一人,愛人不理我,連個叫爸爸的小屁蛋也沒有,更別提往外伸一腿偷一點腥。
如果告訴她我心甘情願,怕她又得拿著那雙挺漂亮的眼睛瞪白癡一樣瞪我……
可我真沒什麼不滿足的,就算現在張健……還是老不拿我當回事。
但他會為我做飯,會打掃我們的家,
也會幫我洗衣服……會陪我安靜地處理公事,心情好了還會對我笑一笑,再心情好點他還會讓我HIGH一整天,他沒什麼不好的,對我來說,他比世上所有的人都要來得適合我。
就算老給我臉色看。回到家,我想,都一個星期了,我打個電話應該沒錯吧……
我把他的狗趕出臥室,睡在他那邊,拿起電話,電話一通,還沒等他說話,果然,我又止不住自己了,一開口就是煩燥地說:“我想你了,你都不給我電話,還有,我現在打電話你不許生氣,我都忍了一個星期了……你還回不回來了?”
一說完,我就恨不得煽自己一耳光。


張健

他在那邊又用帶著委屈的音調說些讓我頭疼的話……
母親出了院,找了護工,那幾個孩子不答應,非得要親自動手照顧。
她一住進家裡精神就好了很多,我住了兩天,她就問:“不過去了?”
“我多住陣子。”我回道。
“嗯。”她安靜地躺在躺椅裡,朝我微微笑了一下說,“我沒事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我只能坐在她旁邊,一言不發。
“你很好……”她說:“但媽媽不想為難你……你從來都不是膩父母的孩子,你從小都只想一個人獨處,或是跟那個你想要的人在一起,媽媽知道就算你這樣,你也並不是不愛我們,是不是?”
我皺眉,拿過一個蘋果削著。
“健健……”她叫了我一聲,聲音充滿無奈。
“在哪都沒區別。”我回了她一聲。
“是嗎?”她摸了下我的胳膊,然後又拍了下我的頭,“你從小就這樣,現在一點也沒變……老是口是心非。”
我扯了下嘴角,切了塊果肉往她口裡塞。
沒住幾天,我還是收拾了東西離了開。
不是因為我不是膩母親的孩子,我只是不想再呆下去,免得日日想起我現在跟陳東在一起是以掩蓋什麼為代價的……如果承受的只是我一人也就罷了,但是,母親也是牽扯在其中的,只是為了她兒子的幸福,她裝作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明白。
回去時臉色自然難看……他在車上小心翼翼打量了我兩次,一句話也不敢說。
打開門時,我那狗跑到了跟前……我看著它,再看向陳東。
陳東拎著行李往內走,飛快地,一步都沒有停留就消失在了眼前。
我的狗可憐兮兮地看了兩眼,然後轉過身,對著陳東的背影狂吠不止。
它告完狀……纏著我腿要獎賞,我打開陽臺的門,叫它自己去玩……它搖了搖尾巴,看起來挺高興地朝對面那幢房子的狗舍奔去了。
陳東走了出來,看著陽臺,微張了嘴看了我一眼,然後聳了下肩說,“不是我不讓它出去,吳將說了,它要是再去調戲他們家的公狗他就宰了它。”
“它的毛是怎麼回事?”我把外套甩到沙發上,挽著手臂等著他的回答。
他先是閉了嘴,然後搖頭,乾脆說:“我不知道。”
他走過來伸出手……我閃過,下一刻,他的嘴咬在我的脖子上,說:“你都沒說想我……”
我踹開他,懶得理他的白癡話語,看了看周圍那亂七八糟的一團,揉揉頭,收拾了起來。

張健


張健

半夜睡不著,還是爬了起來,去了陽臺抽煙。
沒多久,他就揉著眼睛到處找我,顯得十分孩子氣。
都這麼些年了,我們都三十好幾了,在我眼裡,他還是以前那個少年,一直都沒長大。
有時我懷疑這是不是眼裡只有他的原因,所以,把他的其他都忽視了,只看得見我只願意看見的他。
不到一分鍾,他就找到了陽臺上,抱著我的腰直打哈欠抱怨:“又抽煙,難看死了。”
他老說我難看死了,聽得多了完全沒有感覺,隨便他說,有種他別看老子的臉。
就這張臉,讓他折騰到死都要跟我糾纏,難看?騙鬼去吧。
“困死我了。”他躺我身上無賴著,眼睛半睜不半睜的,嘴半張著就往我臉上啃。
嘴唇讓他含了半會,抽煙的興味也沒了,乾脆掐了熄,回手抱了他,讓他躺我懷裡。
他比我高,也比我壯,這麼大個男人,卻愛撒驕,聽不到他想要的話就會發火,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也如此。
我已懶得再罵他蠢。
也許,也是這份不掩飾,才讓我把那些全部加了條鎖不再想起得以再與他在一起。
那些過往,那些堅持,和那些理不清的情緒,都抵不住一個他,我沒認輸,但其實還是輸了。
“睡吧,
睡吧……早上我幫你涮碗。”他翻了下身,換成了我在他身上,他的雙腿夾住我的身子,把我困在了他身體中間。
我“嗯”了聲,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清爽的男人味,讓我變得平靜了一些。
“老不好好睡覺,
”他煩燥地擼了下我的頭髮,“煩死人了。”
“睡吧。”我只好把雙手放在他肩膀兩旁,枕著他的肩,閉上了眼。
“去不去房裡睡?外邊風大……”他又含糊地說了句。
我拉過放在一旁的毯子蓋到身上,“睡。”我簡短地說了句。
“老怪物。”他說了句他最近最喜歡說我的話,緊了緊我腰上的手臂,撇過臉,用鼻子蹭了下我的鼻子跟臉頰,這才又睡了過去。
他開了好幾天的會,沒怎麼睡,這天淩晨才睡過去,我以為他已睡死才起的身,沒想到還是找來了。
他已放任自己對我的依賴,我只能接受。
因為,我拒絕不了。
就像散發著甜美芬芳味道的毒藥,明知不能碰,但你的身體逃不它對你的誘惑。


“老怪物……”我剛打開電腦工作沒幾分鍾,他又在樓下瞎嚷嚷著。
我滑動了下椅子到了樓邊,冷眼看著樓下的他。
“我要去打高爾夫。”他揚了下球竿。
我朝他點了下頭,算作應允。
“你去不去?”他不甘地再問。
“不去。”還有工作,沒空陪他瞎玩。
“去吧……”他把球竿扔到一邊,跑上了樓。
“還有事做。”一疊帶回來的工作還沒動。
“不去?”他一屁股坐椅臂上,操縱著滑鼠看了下頁面,說:“晚上回來弄一樣,你不去,你男人都快被人勾走了。”
我冷哼了一聲。
他低頭看我,“你不信?”
跟他合作的那幾個老闆都養了青春貌美的小情人,打球時候帶出來時有些當著我的面對他明目張膽拋媚眼,這些我知道,但不以為意。
他要是有這賊心,我還倒挺願意成全他。
“你看著辦。”我拿過文件,翻過一頁,簽了字。
“不是……不是那幾個小東西,是世超的公子爺,剛國外回來,上次堵我到貴賓房,我就差點沒失身,”他一臉的討好,“還好我心裡一直都只有一個你,他脫光了我都沒多看一眼的。”
“他也去?”看他那跟我養的那狗對我搖尾巴時沒差多少的神情,我多問了一句。
“是啊……這次跟超世的合作是他負責的。”陳東湊了過來,“你還沒見過他呢,去看一看,看看勾引你男人的家夥是什麼貨色,你就知道我對你其心可堅了。”
貨色?他說話毒得雲淡風輕,這種子弟氣息沒比誰遜色,偏偏跟誰都愛裝得一幅義薄雲天的樣子。
他的手伸到了我的衣服內……我扯了出來,“等我半小時。”
他笑了起來,“我幫你挑衣服。”他伸出舌頭在我嘴上舔了一下,就要走。
“別亂動。”我皺眉,他這樣一挑衣服,這件不行扔到一邊就翻下一件,不用幾分鍾就可以弄得亂七八糟,到頭來又是我收拾。
“那你快點,我去下車庫。”他又跑了下樓,到了下面又嚷嚷,“別忘了幫我挑,我要換……”
我煩燥地拿出煙點下,一抽發現是又輕了點味道的薄荷味……看了下煙盒,他又把老子的煙給換了。
媽的,老子乾脆不用抽了,女人抽的都比老子的強。

陳東

他上車時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繃著一張臉……冷峻得要命,我偷偷地看了他好幾眼,他都沒回頭瞪我,看得出來又生氣了。
我仔細地檢討自己,又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早上涮碗把碗打破了?那不怪我,那東西太滑了,我怎麼知道會那麼滑。
在他燙衣服時候摸了他幾把害他差點把衣服燒了個洞?那不也沒燒著麼……我都及時把那玩意給扔旁邊了,再說了,燒個洞怎麼了,再買件唄。
讓他去跟我打球不高興?他自己答應的……我又沒逼他,有什麼不高興的。
還是……我看了下他的口袋,裡面沒有煙盒的形狀,今天他沒帶煙?呃……好了, 我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這麼些年,儘管還是搞不清他想什麼,但還是能猜出他為什麼不高興了。
就算不能全猜對,但只要一回想我做過的事,總是會找到原因的。
反正,他不高興,原因肯定是我。
別人想讓他生氣……那是門都沒有的事。
這個沒心沒肺的混蛋,心裡全都是我。
想到這裡,心裡樂了,
他不高興也沒那麼讓我害怕了,我腆著臉討好地對他說:“晚上回去我幫你涮碗。”
他立馬轉過臉,冷狠地說:“閉嘴。”
那臉,那眼神,說有多冷就有多冷,有多狠就有多狠。
這人的脾氣,一如既往的糟糕,他還好意思說我這麼些年沒長大,在我面前,他還不是動不動彆扭得小時候一樣,難搞得要命。
不過……就算他還是這麼不可一世,我還是生不起氣。
沒辦法……我就是不能完全對他生氣,就算氣得糊塗了也不能,你說他那麼好看的臉,就算瞪眼發狠也還是那張好看的臉,我能對著他生氣嗎?不能……
我又偷看了他幾眼,他越大其實越好看,他年少的時候那臉很漂亮,眼睛裡有一點點桀驁不馴的叛逆,一看就很特立獨行;再大點就是完全吸引人的好看,
他只要眼睛一挑,我下半身就能沖動起來,性感得要死;現在,他依舊冷冰冰的,臉就跟刀削出來一樣完美,尊貴與性感一結合,舉手投足都是風情,別的人一跟他比,就全部索然無味了起來。
想著想著我就有點小興奮,在一個長紅燈前我拉了拉他的手放在我褲襠上。
他眯起眼,威脅性地叫了聲我的名字:“陳東。”
“起來了……”我挺誠實地說出我的感覺,“難受。”
他狠狠地抽回手,抽出紙巾擦手。我撇了下嘴,
擦什麼擦,都還沒碰……持之以恆地拿過他的手,再度碰上我那需要愛撫的Fen shen。
“你給老子克制點。”他又說粗話了,真不明白他怎麼學來的,好歹他家也是名門好不好,這教養真是跟不上他的氣質。
“你摸摸,就摸一下……”我拿著他的手揉著下方,舒服地在心裡歎了一下,如果再親密一點接觸就好了。
“你還要不要臉了?”他冷笑了起來。
“你摸我就不要。”想讓他給,就必須必要時刻不要臉。
他哼笑了一聲,嘴角翹起,手從拉鍊處伸了進來……他包裹住內褲時,我舒服地歎了一聲。
他的手像蛇一樣鑽進了內褲,狠狠地掐著口子,問我:“還要不要?”
眼看綠燈亮了……我的下半shen完全挺立了起來,在他潮濕的手裡我的命根子需要進一步的愛Fu。
我果斷地抽出他的手,踩下油門飛速行駛。
他在一旁把手伸到嘴邊一舔,再對我挑眉一笑……那一刻就是活生生的妖孽,我一失神把油門踩到了底,差點撞上了前面的車。
火急火燎地隨便找了個停車場,當他的嘴吞沒進我的命gen子時,我才吐出了第一口火在心頭的氣。
差點沒把我憋瘋掉。
我捧著他的頭,在他的嘴裡抽動著,該死的,我就知道不該挑逗他,反正到了最後,最不可能忍耐的就是我。
當發洩出來……他紅豔的嘴邊還掛著YinHui的白液,當著我的面吞掉他口中的東西,


舔掉了嘴邊的汙漬。
下一刻,我的腹部又燃燒起火。
當我扯著他的褲子時,他嘲諷地問:“不打球了?”
我急紅了眼,哪還管得了球,只管抱了他的腰摟到我身上,把沾著潤滑劑的手指鑽到他體內急切地擴充。
我進了他裡面,第二次弄的時間長了點才發洩出來,我喜歡射到他體內又不戴保險套,往往做完都要幫他弄乾淨再上藥,可這次是在車裡沒那麼方便,只好拿著紙巾一點一點用手掏出來再擦乾淨。
他從不拒絕我對Xing的任何幻想,給予我所要的一切,當然除了他不高興不理我之外。
男性的身體沒那麼好接納另外一個人……他每天都練瑜咖,很少吃葷食,三餐外很少吃別的東西,保持腸道乾淨,這些讓我們的做愛少了因身體而有的阻礙,姿勢跟場合並不受太多忌諱。
他躺著我身上吐著氣,我撫摸著他的大腿內側安撫著他,再用中指把最裡面的東西輕柔地掏出來,用紙巾擦著……掏得深了他就哼哼兩聲,並不說話。
他的腰依舊細軟得不可思議,做得深了,他能完整得貼在我身上找不到一絲縫隙,而我最愛的是事後他躺在我身上任我擺佈……沒有力氣的他,能讓我的心柔軟得就像在雲端跳來跳去的皮球。
“舒不舒服?”我的小腹上是他噴射出來的白液,沾在我倆相抵的皮膚中間濕潤一片。
他沒出聲,閉著眼睛呼吸著,熾熱的氣體打在我的脖子上,我呵呵笑了起來。
下一秒,他睜開眼,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又移了點位置,抬起臉細細地吻起我的嘴唇來……
這時,我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他……儘管我知道下一刻,
他又會把我當透明人一樣視而不見。
唉,算了,為了這種時刻,平時他對我再不好,我也忍了。
穿了衣服,把他放到副駕駛座,他半著眼睛休息。
手機裡有幾個剛才未接的電話,我邊開車邊打了過去,跟人扯淡了幾句,約了改天的時間。
說完我討好地吻了他一下,“晚上我做稀飯給你吃。”
他一巴掌揮了過來,罵:“閉嘴,安靜。”
讓他不痛不癢地揮了一掌,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繼續開車。
難怪吳將說我,我一到了他面前,比他養的狗還狗奴才。
但,算了算了,他是我吃在嘴裡的人,寵著順著點准沒錯。


回到了家裡,送他到了床上,我跑到廚房煮了點稀飯……又加了點補血的草藥進去,再加了點清香的草藥放了進去,他挑食挑得太厲害,草藥味重了根本不喝。
自從他出了車禍後,這幾年我都得變著法子給他吃補血的……還不能討他討厭,他不喜歡了,什麼都不管,仙丹給他他也不吃。
還好,這幾年管得嚴了……那流過的血也補回來了,其實我覺得他越來越好看,
應該有我的功勞。
但我還是不去他面前討賞了,搞不好他又是煽我一耳光踢我一腳叫我哪地方好死就去哪地方死去。

張健and陳東番外4

張健

下午要去飛機場接我媽,陳東在家火急火燎,衣服換了三四套,那狀況不是要見長輩反倒像是要去私會情人。
“你媽喜不喜歡?”他又穿上了第一次試的灰色西裝。
真不想理他……瞥了眼,我下了樓去找喝的。
才走到半路,他就蹦踢蹦踢跟在屁股後面,“看看,說句話啊,成不成?”
我揮了揮手,當是耳邊蒼蠅。
他倒是不嫌棄我的態度,依舊跟在後面嗡嗡出聲,“要不,還是穿普通點?我穿那件藍色格子T恤怎麼樣?是不是顯得太嫩了?”
“閉嘴。”把冰箱門重力關上,他的嚕嗦讓我煩燥。
“張健……哪件好?”他不依不撓了。
“再說一句,不用去了。”橫了他一眼,再不閉嘴他就給我滾出去。他頓住腳步,不再跟了,
看了我一眼,半垂著頭上樓了……腳步一輕輕的,走到半路還回頭看我一眼,嘴角扯了下來,半委屈地看著我。
“藍色格子……”我扔了句話,
去車庫開車。
車開到門前時,他穿了格子衫跟牛仔褲出來,跑到車前他就沖著我笑,“怎麼樣?是不是太不穩重了?”
我哼了聲,讓他上車。
車裡他還在纏著我說話,我只好不耐煩地說了句:“挺好的。”
“就這樣……”他挺失望。
我把車停路邊,偏頭跟他說:“陳東,你想我說什麼?漂亮?好看?”
他深受侮辱一樣的瞪了我一眼,“這是我們在一起後第一次見你媽……這麼多年的第一次,我注意點怎麼了?”
我後悔答應讓他去接我媽,這一種他恐怕是要折磨我到底了。
果然重新開車不到一分鍾,他就要張嘴說話。
我狠狠地橫了他一眼,這才把半張開的嘴給閉上。
剩下的時間裡,他就跟跳蚤一樣在座位上不安份地蠕動著,想說話不敢說話地對我看了又看。
為了憋死他,一路上我連回看他一眼都沒有,任他瞎折騰。


陳東

他又不說話了。
這幾年他都快要成啞巴了,我都要快變成他的狗了,他一個指令下來就得按著他意思來,讓我閉嘴我就閉嘴,讓我滾就滾,讓我睡旁邊房間就得睡旁邊房間。
反正,他是祖宗,我就是那孫子,做什麼都得看他眼色臉色……我瞎亂想著,看他一眼,依舊是不理我。
我換個衣服而已,平時我不都不麻煩他嗎?這次麻煩一下怎麼了?這是見他媽又不是見什麼別的無關緊要的人,我慎重點惹他了?
我容易麼我,都這麼多年他才鬆口讓我見他媽,我能不表現點好點嗎?
可他什麼態度,一幅任我瞎折騰的不屑模樣,像是不知道我有多緊張似的。
到了機場,飛機還沒到,我拿起手機打機場後勤部朋友的電話, 得知飛機到達時間跟大屏上顯示的時間是一致後,

張健又拿眼橫了我一眼。
我閉著嘴,不跟他說話。
反正他不稀罕。
他讓我閉嘴……他讓我閉嘴我就閉,聽他的總不會錯吧?
他煩燥地揉了下頭,頭撇過一邊,不看我了。
我只好開口,再不說話, 他就更不高興了,
“要不要去貴賓室坐坐?”我拉了下他。
“不用了……”他冷著臉說了句,然後緩了緩神色,“就半小時,站會,別去麻煩人。”
“嗯。”我應著聲,再看了看他, 臉不再那麼僵硬了,悄聲在他耳邊說了句:“別生氣了,我不嚕嗦了……”
他“嗯”了一聲,身子往後傾了一下,靠在了我的懷裡。

陳東and張健番外5


陳東

他媽媽出來時,他臉色好看不了少,甚至還笑了笑,眼睛裡都有笑意。
我偷著看了好幾眼,然後他一瞪,我只好轉回頭推行李……忒小氣了這人,一天到晚只會冷著張臉對我,他不想對我笑, 對別人笑時我看看還不成了嗎?
“媽,你先進去,行李我來放就好……”話一完,兩個人瞪我,張健和他母親。
我摸了下鼻子,去後備箱塞行李去了。
弄好了行李,我剛想進駕駛座, 張健還在車門外等我,伸出兩根指頭在我臉上連皮帶肉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他在說:你臉皮要再厚一點,我就把他掐下來。
我讓他掐著……想罵他,但因為他媽坐在車裡不好叫,其實我真該讓她出來看看,看她兒子都囂張成什麼樣,看他是怎麼虐待我的……這樣她就可以放心了,不用擔心我對他不好。
其實我厚著臉皮叫了一聲他媽做媽,後來倒不太好意思了,反正熱絡我是送達了,他媽也應該知道我欲巴結她的心思。
房間早叫阿姨打掃好了,他媽沿著房子走了幾圈,最後看完廚房才停下,滿意地坐下來喝茶。
茶是我泡的……她喝了一口,對我點頭:“你也坐。”
我松了一口氣,在他身邊坐下。
他其實老早就坐下了,一路上,直到家裡,他都冷冷淡淡的,話都不跟我多說幾句,說出的話也就是幾個字,

不是叫我把東西搬哪就是指使我去拿東西給他。
害我還要帶他媽參觀房子還要時不時的跑回去伺候這少爺……
他媽坐下說:“平時都是讓請來的阿姨做飯嗎?”
我看了看他,然後老實回答:“不是。”
他媽揚了揚眉,詫異看我:“你難道還會?”
我又看了看他無動於衷的好看的側臉,只好繼續老實回答,“不太會,一小點……”
他媽點了點頭,舒了口氣,“看得起來很用心……”
我知道,是很用心,水晶玻璃透明的廚櫃裡光是吃飯的碗就有七套,筷櫃裡也有十二套不同樣式的筷子,刀具,調料都很展齊的放在相應的位置上,廚房的亮湛跟氣息都無不在說明著每天都有人在裡面下廚……
不過,我看他媽是誤會了,以為下廚的人是我。
等到他媽去洗手間,我小聲跟張健商量,“要不,今天晚上我來做吧?”
他嘲諷地看向我:“然後讓你打碎我的碗?”
這小氣鬼……我不上次不小心打破了一個小碗,我不是又買了套新的送他了嗎?我吞吞口水,再接再厲,
“這不,
你媽來了嗎?我應該表現下吧……”
“能吃嗎?”他譏俏地牽動嘴角:“還是熬你的粥下你的麵條當晚餐?”
我想想,我好像真的只會這兩個,這兩個還是因為要做給他吃跟人去學的……“要不去外面吃?”
他瞪了我一眼,罵了句:“滾。”


張健

他一天不在我面前犯白癡就會很痛苦。
為了證明他把我當少爺一樣看待,他死都要下廚向我媽表示一直在廚房裡呆著的是他。
一個寧肯餓著也要等我回來做飯的混蛋現在正滾進廚房去了……臨去前他還心虛地瞥我,我看他一眼,
在一陣大雨之後,,那人有預謀的一把抓了過來,明白地告訴他,打碎我一個碗,他媽的就給老子好好把皮給繃緊了……我有得是辦法收拾他。
我媽看看他,再看看我,等他進去了,問我:“怎麼回事?”
我看著她,坦白:“他不下廚,廚房的事我在做。”
我媽沈默,好半會才說:“我都沒吃過你做的飯……還不知道你會做呢,看起來應該手藝不錯。”她笑了笑,難掩澀然。
我動了動嘴,不知道說什麼。
沒為廚藝花過心思那是騙了誰都騙不了自己。
我大部份的心思,確實都花在了那白癡上。
廚房發出了一絲輕微的聲響,我抿著嘴,
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再傳來一聲聲響,我已經做好了決定。
“我去弄下飯,你先坐著……”我把電視搖控給她,指了指她旁邊及臂的矮櫃,“每一層都是照片,我的……你看看。”
我媽拿過一本,第一頁是我迎著風在大海邊上的畫面……她看得笑出了聲,對我點了點頭,先前的澀然不見了。
她是我的母親……包容力比誰都會強韌,看到我過得很好的證明,這些會讓她快樂。
我推開門進去,看見那白癡手裡拿著刀對著打開的冰箱發呆……他回過頭看到我,撇了下嘴,“張健……”
我走過去,抽過他手裡的刀,扔到案板上,卷起衣袖……
“我來幫你卷。”他討好一笑,手就要伸出來。
我冷瞥他一眼,他縮回了手,我看了看碗櫃,沒有動過的痕跡。
看著刀具架上的刀子被抽出了好幾把……這白癡,拿把刀都要弄那麼大聲響出來。
“我淘好米了,電鍋也插上電了……”他看著我,下一刻就立馬嚷嚷。
我閉上眼,指了指門,他應該知道我不想看到他。
門傳來聲響,他跑了出去…… 很好,至少學會了識趣。

張健and陳東番外6

張健

我媽只來兩天,完了她要回家跟我名義下的弟弟妹妹過兒童節。
陳東在一旁殷勤無比,開著車子載她大街小巷購買禮物……渾然不覺我媽嘴角的客套微笑。
他也許是看出來了,但顯得毫不在意,依舊笑得像從來都不可能被烏雲真正擋住的陽光一樣散發著他的熱度。
傍晚某個時刻他被一通電話叫了出去,我媽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視線裡,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大口氣。
我摟著她往屋裡走,她抬起手來摸了摸我的頭髮說:“這麼個人啊,真叫人討厭不起來。”
我沒來得及說話,褲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在那頭說:“我就出去一會,肯定回來吃晚飯,你可別不給我做我的那份啊……”
我聽著讓他說完,一句話也沒說掛了手機。
我媽在旁看著我笑了一笑,無可奈何間帶著很多的欣慰。
晚上他回來, 帶回了一堆禮物。全是給我媽的。 我媽打開一看,居然是她以前戴過的首飾……那些因為變故而被變賣的一些東西。
我媽看得紅了眼眶,不想讓人看出她的情緒,拿著東西回了房間。
陳東傻傻地坐在那,不敢說話,偷偷看我兩眼又把眼睛瞄到了他處,然後可能不甘心就又看向我了……
我支著頭, 實在懶得跟這白癡說話,他就沒哪天不犯傻……
見我不說話,他等了半會,終於不耐煩了,“我……”
“閉嘴。”思及上次他去參加陳老爺子的壽宴被打了回來的事,我極力容忍送了他幾個字,
“滾……”
“滾就滾……”他憤憤地站了起來,走到半路又回頭一臉不耐煩叫我:“老怪物……”
他往褲袋裡掏,掏出來一盒子扔給了我。
我打開,看著裡面有著巧奪天工刻著紋裡的白玉戒在黑色絨布的襯映下閃閃發光……
他微微抬起頭,就像當年那個站在陽光下看著我想靠近我又想讓我靠近他的少年一樣,臉上帶著倔強還一有點期待。
“有兩個……”
我又沒眼瞎,我當然看得這裡面有兩個。
他站在那裡,定定地不走了,就那麼站著,等著我表態。

陳東

他一臉容忍的冰冷神情。
我怎麼知道……我就想是他們家用過的東西,就弄回來給他媽了,他媽肯定得高興。
誰會像他那樣,什麼事都要從頭到尾都想一遍……他累不累啊?就是這樣小心眼,想得太多,才會身上一點肉也長不起來。
他罵我沒腦子,他就是嘴從不饒我,我就想他們張家全視玉為命,另外我把他媽用過的東西拿了回來他媽肯定得知道我對他的心意有多真。
這不……我也是想讓她老人家放心不是,知道我唯她兒子馬首是瞻。
可他呢,又讓我滾。
煩死了……一天不罵人一天就不舒坦了不是,都是給慣的,我就知道不該這麼慣他,
一個大老爺們的,好歹也脫離了髒話連篇的青春年少了不是,怎麼還一口一個的“滾”……害我被他氣得頭腦發昏時也這樣罵他,全是他先帶的頭,他還好意思老說我。

反正我把東西給他媽了。
他喜歡的東西我也給了……上次我送給他用玉做按鍵的手機他還任我在床上多做了幾個姿勢呢,這次送他的這個玉戒可是我費了好大一翻工夫才弄到手的,可不能讓他白白拿著了。
我站著等著他……我就不信他不動手。
他看我看他,眉眼都沒動,

拿出一個戴了自己手上,把盒子又扔了過來。
我接著,就差沒吹鼻子瞪眼了,“我呢……”
“自己戴。”他站了起來,要上樓。
我趕緊走過去拖住他:“你得幫我戴,你的摘下來,我幫你戴。”
“你煩不煩?”他一臉不耐煩。
我忍他,這個時候不跟他生氣,他媽還在,“你摘下……”
“陳東,你少給我犯白癡,夠了……”他一把甩開我,“自己戴去。”
“你怎麼這麼彆扭。”我怒吼。
他猛地回頭,狠瞪了我一眼,走上樓梯時又毫不留情的重重地踹了我一腳,甩頭走了。晚上我洗完澡站床邊唉聲歎氣,他那腳踹得狠了,印子都出來了,
我把浴布裹得低低的,讓他清晰地看到他的“傑作”……
我把盒子放枕頭中央,反正……他看著辦。他見我在床邊站著不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拿過筆記本又工作了起來。
“張健。”我叫他。
他不理。
我只好把浴布扯了上了床,把被子扯一半蓋自己身上,
“老怪物,你真不討人喜歡。”
他還是沒理我。
“我肚子疼。”
還是沒理我。
“肚子疼……”我再接再厲。
“閉嘴。”他回頭低吼,“陳東,你煩不煩?煩不煩啊……”
“不煩。”我說,然後看了眼在他手邊的戒盒。
“媽的。”他罵,然後拿過盒子把戒指扯了出來,粗魯地幫我帶上。
“你的……”我提醒他。
他狠狠地快速地把無名指的戒指抽了出來,扔到了我懷裡。
我撿起,戴到他好看的手指上……滿意地打量了一秒種,心滿意足。
因為還沒滿足完,他的手就抽走了,接著他就暴躁地說:“做你的事去,少來煩我……”
願望達成,我根本就不介意他的態度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穿上褲子去書房工作去。

陳東and張健番外7

陳東

他早上起來又脾氣不好了。
他的狗睡在了他的真絲睡衣上他不生氣,倒是我扯壞了他一顆襯衫扣子他就差點揚手給我巴掌了……
我就不過想跟他親熱親熱,哪對情人早上不纏綿一陣的?偏生的他趕著去上班就跟要去投胎似的急不可耐。
下完班我去接他,他把我扔辦公室裡又去跟人開會去了,害我只好在他的辦公室裡繼續自己的工作。
晚上回去,他的狗又跑到吳將家去了。
我都不明白了,那狗怎麼喜歡吳將那條又黃又醜的公狗?他們可是同類啊……這年頭,是不是好狗獺狗的都喜歡搞一塊了?
我將想法告訴正在推開陽臺看向吳將房子的張健,他回頭給了我個冷眼,走到客廳拿起毛衣外套往外走。
我叫住他:“吳將會送過來的,先吃飯……”
廚房還沒開火,飯還沒煮,我陪他工作到這麼晚,他是不是想餓死我啊?
可他沒聽我的,推開大門出去了,我只好看著他掛著黑色毛衣外套的背影往斜對面走去……也不知道吳將回來沒有,如果看到我們家的狗又把他家的狗給壓下面了,會不會氣得第二天就把狗舍給堵上石頭大門。
過了一會,狗跟在張健的屁股後回來了,還有吳將也跟在身後。
吳將一進屋,就說:“陳東,陳氏的CASE你還接不接了?”
“接,怎麼不接……”
“那你怎麼跑得比鬼還快?”
“接人下班呢……”我指了指張健。
“要吃什麼?”他回頭,不理會我的控訴,淡淡的問。
“醬牛肉,紅燒魚,還要一個紅燒排骨……”我趕緊念功能表。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眼睛微挑了一下。
“隨便……”吳將一笑,說:“吃什麼都好。”
“別這樣。”我拍了他下的肩,把紅酒遞給他:“想吃什麼就說,他這廚藝比誰都好……”
張健扯了下嘴角,這次瞥了我一眼,進廚房了。
我趕緊在他欲轉身時給他一笑,當作是討好他得了。


張健

明知道我有一天的會議要開,他早上還是非要做一次。
我知道不能放肆他……在我這裡,他永遠都學不會知足。
可還是讓他做了去,他抱著不撒手,死皮賴臉就是要,除了給他能儘快擺脫他,我真想不到別的法子。
他再次讓我妥協,這讓我心情非常不好。
可這該死的不知道看臉色的東西圍著我屁股嗅了兩圈,心滿意足地把我送到公司吹著口哨就走了,再過一百年,我看他也弄不清我到底是為什麼不高興。
這白癡。
強忍著不適在椅子上坐了一天,下午他來了我辦公室嚷嚷著喊餓,扯著我就要回家,如果不是在公司,我真想在那張臉上揮出五根指印,媽的這混蛋一點也沒長大,還是胡鬧……這都是我慣的,下次,
再有下次,我讓他滾出去不可。
一進門就發生,我的狗又跑到了吳將家。
去找它時,它正跟吳將的狗在草坪裡抱住了一堆,吳將蹲在一旁抽著煙看著它們鬧。
我一走近,兩條狗都分開了來,我那條跑到了面前“汪汪”了兩聲,我看了它兩眼,它焉了,搖了搖尾巴走到了我身後。
吳將站起來,朝我笑了笑,他說:“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來吃飯吧。”
我轉身走, 他跟在身旁, 吹了聲口哨,他的狗進了狗舍……看得出來,也靈敏聰明得很。
“把院子弄高點。”我跟他說。
“這個……”吳將搖頭笑著說:“是關不住的,反正它們也只是鬧著玩,隨它們去。”
我沒再說什麼,一進屋,

陳東就捧著肚子呈大字的躺在沙發上,看著門口就差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我問吳將要吃什麼,他卻在一旁說著下午在辦公室鬧著要吃的……我真的無法再希翼他有所長進。
飯桌上,他們在談著吳將被調去海外的事……最後的話題是吳將要把狗也帶去。
陳東說:“到那邊再養條吧,這條留下來給我們家的當伴。”
吳將笑,臉轉向我,看了我一眼。
“外面的狗不如家裡的好……”我喝了口湯,“這狗我也沒起名字,你一起帶著去吧。”
陳東在旁驚愣,然後驚喜,“張健,咱們不養這條狗了?”語氣是無法掩飾住的歡欣,自從他上次和上上次沒把占在我腹部上的狗成功趕走後,他與我的狗已經完全勢不兩立了。
隨即他的臉上全是沾沾自喜,以為他不喜歡這條狗,我就要把它給送走……
吳將的笑再深了一點,臉轉身在壁爐那裡躺著啃骨頭的狗……朝它輕輕地吹了聲口哨。
我的狗回頭,看著他,“汪汪”了幾聲。
而陳東……這白癡,看著狗樂不可支,估計是在想著以後就沒有狗跟他搶位置了……

張健and陳東番外8

張健

他媽生病,他趕了回去。
到的第一個晚上他就說睡不著……工作堆了一桌子,沒有時間跟他纏膩,開了免提讓他一個人說著。
說到最後,他說,要不,你也過來看看……
他說得小心翼翼。
我裝作沒聽見……他要是蠢得再問一次,就別想我能給他好果子吃。
果然我從來都不能太看得起他的智商,下一句他接著說:“過來吧,我媽都不介意的……家裡人也都接受我們了……”
笑話,
他媽不介意就可以了?我介意可不可以?他家的人喜歡我否接受我否都與我無關……我從來都不在乎這個。
我狼心狗肺不是一天兩天,他倒不明白了,以為接受了他我就真可以把過往全都一筆抹掉再讓那些兩面三刀的人來干預我的生活我的想法?就因為我接受了他就要接受附帶的這一切?
他有陪家人兜圈轉彎的義務,我沒有,那不是我的家人。
頂多是一群曾與我家有仇的仇人……陳東以為時間過去我能慢慢釋懷,

以為我容忍的還不夠多?
作他媽的夢去。
我無聲地冷笑了聲,繼續任他說著。
他嚕嗦完, 討完晚安吻,滾去睡之後,我訂了去歐洲的機票。
一個月的考察,本不想去……如果他在一切之後還要得寸進尺,就別怪我不奉陪了。
我只跟總公司的上層聯繫,也跟人說了我的行蹤跟聯繫方式誰也不給。
剛到倫敦,公司老總說陳東打了電話過來……我讓他們以後有這種事就不必要告訴我,不管他做什麼,裝什麼都不知道就是。
歐洲的四個國家每個星期都只呆一周,帶著助手,精算師跟律師都忙於分析每項業務跟合同,忙得一天只睡四小時,
除了工作,別的已經佔據不了腦海。
到再次回國時,瘦了一些,襯衫顯得更空蕩了,
當天下午回國,接著有場會議,叫秘書讓設計師過來到我辦公室改放在衣櫃裡的西裝。
當晚上開完會進辦公室時看見裡面有燈光時,以為是設計師在改我的衣服,一走近, 小會客室裡是設計師帶著他的兩個助理在改衣服, 而陳東坐在我的椅子上……仰著頭睡著。
淺白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英俊得該死。
我伸過手……摸上那張臉,想,如果可以讓別的人來佔據我的心,就只一點點,那也是挺好的事……偏偏的,我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他。
一個上天給我的永遠都沖不破的魔障。


陳東
我本來想狠狠罵他一頓的。
可當睜開眼,一眼就看到他那雙溢得出水滴的眼裡倒印著我的身影,突然,所有的怒火全部被澆熄,一點也沒剩下。
他又瘦了……看著又蒼白了點,我只好伸過手抱著他,埋怨:“你又不好好吃東西好好睡覺了。”
他難得地任我抱著什麼動作也沒有……我用力一拖,他坐在了我的懷裡,我抱著他,?那就覺得整個身體都完整了。
我咬了咬他的臉,問他:“你怎麼這麼狠得下心?”如果不是天天派眼線盯著他的公司,怕是今天我都要見不到他。
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扯著領帶……那邊的小會客間裡的人偷偷看著我們,他多看一眼也沒有,只是更放鬆地坐在我的身上讓我抱著。
我突然覺得高興了起來,親吻他的脖子,“等會帶你去吃飯。”
他哼哼了兩聲,我手丈量了下,發現他的腰細得有點離譜……探進手一摸,就只剩一個小身板了。
“張健……”我又火起來了,咬了下他的耳朵。
他回頭冷冷一瞥,我哪理得了他,問他:“你到底有沒有吃飯的?”
“你別像個娘們。”他厭煩地皺了下眉。
娘們?我一多問一句他就罵我是娘們……靠,他還講不講理了?
“吃飯去……”我乾脆懶得再跟他說,反正不管如何有理沒理他都是有理的。
還沒推他,他就低吼:“急什麼急?不能讓我休息會?”他回頭狠狠地盯了我一眼,在我下巴又憤恨地咬了一口……肉都差點被他咬掉一塊。
我都沒情緒喊疼,再瘦下去,他就成幹屍了,“你給我去吃飯去……”
“躺一會……”他煩燥地把領帶扔了,“十分鍾。”說完,不管不顧地身子一癱,全躺我身上了。
我把椅背放低了點,關心他都有錯了?這人還是這麼難伺候,我真不明白這樣彆扭性格又不好的人我現在怎麼還這麼愛他,我眼睛肯定是瞎了。
“躺吧躺吧……”我憤憤地說:“餓死最好了,最好看了,還改什麼改衣服,
都要餓死了,還穿個鬼衣服……”
“閉嘴。”他閉著眼睛冷冷地說:“再嚕嗦就給老子滾出去。”
那邊他的裁縫這時娘娘腔一樣地翹著蘭花指捂著嘴看著這邊……我冷盯了他一眼,見他識趣地轉過身繼續他的活才回過頭把懷裡的他更抱緊了點……看著他瘦得沒肉的臉,都快心疼死了,我們錢都已經掙得夠多了的,他怎麼就還不嫌夠啊?沒完沒了的工作……遲早工作死。
他怎麼這麼大了還讓我這麼操心啊?
一天都不能省心,真他媽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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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and張健番外9

陳東

吃飯時他又挑三揀四的,這個吃一點點那個乾脆就不吃了……
為了多哄他吃幾口我忍氣吞聲,“少爺,哪個你願意多吃兩口的?”
我都直接想敲暈他把東西塞他口裡去了……他就不能多吃一點?挺好吃的啊……哪個不是他平時愛吃的了?
他眼都沒抬,夾著那根青菜扔進口裡……吃素,媽的,再吃下去他連身上那幾塊排骨都要沒了……伸出手一把要把他拉過來,不好好吃飯, 成,老子塞。
“啪”一聲……這家夥狠,
我還沒來得及動作他就把筷子重重地擺桌子上,盯著我,罵:“蠢豬,少犯傻,吃你自己的……”
我氣得笑了起來,“我就算是豬,也比你這細竹竿好……風一吹就倒,好稀奇的。”
他皺眉,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拿起碗喝起了雞湯。
我微微松了一口氣,不跟他多說幾句,他就能把我所有的話當耳邊風,他還好意思說我嚕嗦……這王八蛋,從來都看不起我。
一想到這我就憤怒,他出去一個月……一個電話都沒給我,真幹得出,他好意思嗎他?我出去一天都早中晚跟他報導的……
“吃快點。”我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叫他瘦,瘦了病了, 他倒是不嫌難受……我嫌可不可以?
他慢條斯理地喝著,無動於衷。
看著他什麼都不在意的那小賤破樣我就鬧心……我又踢了他一腳,他總是有辦法讓我恨得牙癢癢的。
“陳東……”他把碗扔桌上,卻還能該死的臉色淡然地說:“你再鬧,他媽的給老子滾出去……”
又是滾,又是滾……他還有點新鮮詞沒有?
“我不滾……”我直接跟他說。
看著他一臉不耐煩……我低下頭吃飯,算了,暫時不跟他鬧,等吃完再說。
匆匆地又夾了一把肉扔他碗裡……我不跟他吵,我閉嘴總可以。
反正他也最喜歡讓我閉嘴了。
反正我不說話, 不煩他,不理他他就最高興了……
越想我就越覺得自己TMD委屈,我都給自己找了個什麼人啊……老是不讓我痛痛快快地高興一場,我幹什麼他都要堵我一口,我都懷疑他答應好好跟我在一起是為了好好折磨我來著的,有見過這樣不讓自己愛的人好好過日子的沒?沒吧……那全世界都快要知道我有這麼一個了……他怎麼就非要跟別人不一樣?
這老怪物……我咬著排骨,就當是他身上的,狠狠地咬下去……咬死你這小兔崽子,看你還讓我這麼難受……




張健

他悶著頭眼睛都不抬伸長著手把菜夾我碗裡……我差點沒氣得笑出來。
他就不能不幼稚一點?還當自己是十七八的少年跟我賭氣?也不害臊……我揉著頭角,不想讓他把我刺激到崩潰。
他咬著排骨,呲牙咧嘴的,看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罵他……他這孩子氣就不能改改?
“好好吃飯。”我淡淡說了句。
他抬頭撇了下嘴,我懶得理他心裡在腹誹我什麼……反正都千篇一律,他也就這點出息了。
“一個月……”他哼了一聲,
“下次我也走一個月,看你怎麼想……”
我淡淡回他:“挺好……”
下一刻他就被徹底激怒,摔了筷子站了起來,“不吃了……”
他快步走到門邊,門被打開的聲音,我吃了塊肉,放鬆地靠在椅背上細細嚼著,等著他出門。
他一隻腳出去了半步,然後緩緩回過頭,問:“我出去了你是不是又要好長時間不理我了吧?”
我平靜點頭,他既然有膽做, 那就要有膽承擔後果。
“那我不出去了……”他又回過來,理直氣壯坐下,“跟你生氣?我吃飽了撐著的,吃飯……”
我看著他夾過來的菜,扯著嘴角笑了笑。
他看著我笑……又哼哼了幾聲,又坐近了點,邊夾著菜邊抱怨,
“你就不能我對好一點……”
看著他那張埋怨不已的俊臉,只好微偏過臉,把唇印在他的嘴上……他連一秒都沒遲頓唇舌就纏了上來,如果不是確切知道在我這裡他的那些心眼根本沒有機會展示, 我都要懷疑他做的那些蠢事就是為了讓我主動吻他。
纏了很久他都沒鬆開……我懶得提醒他,任他把我身上的衣服都脫掉,吻到了小腹,他終於記起了這個什麼地方。
他抬頭,紅著眼睛,罵:“媽的……”然後抱著我的腰不再繼續動作也不撒手,粗重地呼吸著。
我等著他平複情緒,手指在他的頭髮上來回纏繞,過了一會,他平靜了下來,也沒有起身……頭埋在我的腹部一動也不動。
粗硬又順滑,他的頭髮就跟他的人對我一樣……再如何也會在最後低頭……也許就因為這樣,任千糾百結千瘡萬孔都不能真正放手。
如果他不愛我,再愛他我都會狠得下心吧。
門外有敲門聲……他起來幫我穿著衣服,手指扣上扣子又埋怨:“你看看你瘦成什麼樣了……”然後頓了頓,低頭在我瑣骨上親吻了起來……
“好了。”我吻了下他的頭髮,“吃完飯趕緊回去。”
他抬起頭,眼睛裡發光,“那……讓我怎麼樣都成?”
“嗯。”我推開他,扣襯衫扣子。
只一秒他就眉開眼笑,又伸出手來幫著我扣,被我一手打掉,還是在旁邊樂不可支,笑得那臉都要開花了。
唉,這蠢貨……

張健and陳東番外10

張健

用嘴幫他解決了最後一次,他倒在了枕頭上。
我躺了過去,他的頭壓在了我的肩膀上。
用懷子漱了下口,剛點了煙,他就坐了起來抱著我含糊地說:“別抽了,洗澡去。”
我“嗯”了一聲,他站了起來去了浴室。
過了一會他出來,“你去泡一下,我換下床單。”
我扯了下嘴皮,換吧換吧,
怎麼樣這床單也得讓他學會換,只要別再讓我再重鋪一次就好……如果要重鋪,那就重鋪吧。
幾次性愛讓我精力全無不想再跟他計較什麼,徑直去了浴室。
水早已放好,裡面也放好了清淡味道讓人放鬆的香精,至少,我明裡喜歡與憎惡什麼他都記得,就算蠢,也算是有可取之處了。
煙抽到一半,他走了進來,
“怎麼還抽?”伸手就要拿掉我的煙。
全身疲軟讓我不想多說什麼,喝了他放到嘴邊的牛奶,閉目養神。
他躺了進來,問:“張健,下個月我們出去走走吧……我有一個月的假。”
我睜眼看他,他把我抱到胸前,抱著我,在耳邊咕嚕說著,
“反正這兩個月都是淡季,你也剛忙完,時間安排得出來……”
我“嗯”了聲。
“那是答應了?”
“我要回去……我媽生日,我打算回去住段時間。”
“下個月?”
“嗯。“
“啊……那要準備什麼禮物?”
“我知道怎麼辦……”我把腿搭在他的腿上,再抽出另一腿彎曲著,讓姿勢更舒服一點。
“那我需要送點什麼啊?”
“不需要……”
“你不打算讓我去?”陳東瞪我。
“嗯。”
“你媽不是接受我了嗎?”
“我叔叔不喜歡你。”我撇過臉,冷靜地對這白癡說理:“陳東,記著,我跟你在一起,我媽接受了,並不代表我叔叔就非得接受。”
“你叔叔不接受我們?”陳東挑眉。
“很稀奇知道?”我冷笑。
“我什麼都沒聽他說過,你也沒有……”
“我並不介意他不接受……”我讓自己笑了一下,“他不接受是他的自由……”
“你下一句要說什麼?”他認命的閉了下眼。
“陳東……”我叫了聲他。
他呼了口氣,認命一樣地等著。
“你看,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們在一起的,你的父母……還有,我的叔叔。”我拍了拍他的臉,“我們哪天分開, 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惜。”
他看著我,“說完了?”
我點了下頭。
“那好……說完了就洗澡,懶得再聽你說,你這狗嘴裡總是吐不出好聽的話。”他哼了一聲,手往我皮膚上搓了起來。

陳東

張健最愛的事情是什麼?
愛我,對我好?那是作夢。
他最愛的事就是折磨我,用言語,用行動……反正他總是無時無刻有辦法激怒我,也有辦法讓我下一刻立刻把那些怒氣忘掉。
他就是有這能耐……他也知道他有這能耐,所以,我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要我高興多久他就能決定那個多久是多長時間,

多一分少一秒都要看他意思。
不過,我現在也沒那麼容易被他激怒了……他說不在乎我?騙鬼去吧……他最後選擇了我,儘管不是對我百依百順,但是,我真正想要的哪樣沒給我?儘管給的那麼讓我鬱結……讓我那麼不自信。
他現在又不許我去見他媽媽了,反正,我要跟他生活可以,如果我想參與到他與母親和叔叔的家庭裡,他就差沒明擺著告訴我那是天方夜譚了。
他說我家老爺子跟媽媽不接受他那也是笑話……我被打了這麼多年不是白打的,老爺子那鋼鐵心腸也變成了磚頭沏成的磚頭牆,看似還有點障礙其實一推就可以倒,我媽更是早八百年喜歡上他了,他長那樣好看,
還這麼與眾不同,像我媽這樣的人最容易喜歡他了……偏生的他就是不能喜歡上我媽,這老怪物,難搞得要命。
聽著他那話,
我就知道絕對不能再跟多說了,他就差沒一字一句告訴我他其實很高興他叔叔不接受我們……因為那是一個錯誤, 一個他接受了卻不想讓別人接受的錯誤。
瞧瞧,這老怪物的邏輯,他就是這麼怪,我都不明白他這性格是怎麼形成的……他從小到大什麼都不缺,有人疼有人愛還有大把的金錢供他揮霍……可這人怎麼沒成為敗家子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可惡的德性?
我真想咬他兩口……如果不是我夠開解自己,遲早會被他鬱卒死。
我坐在床上靠著床悶不吭聲地幫他擦著濕頭髮……唉,不說話了,再說話指不定他又說出什麼我不想聽的話來了。
他的頭髮又細又軟,聽我媽說這樣的人脾氣最好了也最乖了,可他怎麼就跟這兩樣一點也不沾邊……他脾氣暴躁耐不住煩,性格更是陰冷乖戾,就算長得好看得要命,人也不太敢跟他接觸……簡直就是糟蹋透了。
“陳東……”擦到八九分幹了,他叫瞭解一聲。
“嗯。”我應聲,向前看他,

發現他的眼睛已經半閉起,“要睡了。”
他點了下頭,我把毛巾扔到椅子上,把他身上裹著的浴布解了扔開,讓他躺在我腿中央靠著我的小腹……把被子蓋上。
他已輕眠入睡……鼻息輕淺,看來今天晚上確實把他給累著了……唉,他也就這個時候乖點,換平時,

肯定得半夜了他睡得迷迷糊糊了才讓我擺弄……
床頭燈半昏黃的燈光映得他的臉更是俊美……我依舊靠在床頭讓頭髮自然幹,一寸一寸輕輕地摸著他的臉……真好,不管他多麼不可愛,多麼不討別人喜歡……他都是我的。
“我愛你……”我低下頭吻著他潔白的額頭,張健,你知道嗎?我多麼愛你……以至於,一點傷害也不想給你,只想讓你開心,做什麼都願意。
他的臉微微動了下,把半邊臉埋在了我的胸腹上,那被我咬出痕跡的紅唇翹起了一點點……想起剛才我狠狠地咬著他的嘴唇讓他在我口裡呻吟時他那迷離的眼睛,想起在他口裡橫沖直撞時他徘紅又無所顧忌的臉,
頓時心又柔軟得不可思議起來,
我想,他是愛我的……所以,才允許得了我一次一次的放肆。
就算有時弄得他狠了……就算疼,他也不會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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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and張健番外11

陳東

他又罵我了。
這次他罵完我蠢貨甩了門開了車出去了。
我不過是打了個電話祝他媽生日快樂我怎麼有錯了?
她是長輩,我又知道她大壽,我能不打電話嗎?
再說了……他要回家住十天半月的,我這心情不好著呢,他倒好,罵完人就走了。
靠。
都是我慣死這老怪物了……有持無恐的,知道老子不會對他怎麼樣,從不把我放眼裡。
我氣得想砸東西……一看手裡是他挑選好的煙灰缸,又只好放下去,真砸壞了,丫肯定會用他那利牙尖子撕下我的皮。
又只好去找車鑰匙,追他屁股後面去,總得哄著,這陣子他跟吃錯藥了似的總是發脾氣,肯定是更年期提早到了,一身毛病比以前更甚。
追到他時他的車停在海邊,他正在吹著海風靠著車子狂抽煙……抽死這丫的,早晚肺癆。
大步走過去把他手裡的煙給扯掉,他倒好,冷眼一掃,比寒風還冷。
“你又氣什麼?”我忍著脾氣問他,告訴自己不要跟他生氣,你一生氣他就如願了,指不定背過身就冷笑,又嘲笑我像個白癡一樣讓他玩弄股掌。
他眯起眼,伸出手,狠狠在我臉上死掐著不放手……我痛得厲害,掐,他忍心就掐死我得了,我讓他掐。
這家夥真敢掐,我臉都掐得絕對腫起來了他才放手,放完手他撇了下嘴,敷衍地在我臉上一吻。
我看著這陰晴不定的東西臉色好了點起來,再強忍著火氣問他:“好點了?”
他哼了一聲,微微一跳躺到了車頭上,雙手枕著頭不說話。
我繞到他身邊,

低首問他:“少爺,我又哪招你了?我就只打了個電話給你媽……問候有錯了?”
他張眼看我,眼裡有嘲諷……又在笑我白癡。
“張健……”我忍耐地看著他,
“你他媽給我說清楚……你別總是罵我蠢,罵完了就走人,我到底又哪討你厭了?”
“蠢貨……”他又冷冷地吐出兩字,手又摸上了我的臉。
我不怕他掐我……他打我巴掌我都能忍,何況只是腫幾天的掐……儘管有時我也想回掐過去,讓丫知道其實還是疼的。
哪想他只是摸了下,還抬了點身子又吻了下。
我被他搞糊塗了……又打又哄我的……他到底想幹嘛?
“張健……”我咬了下他的臉,“你到底發什麼神經?”
他的舌頭伸了出來,在我嘴上一舔,媽的,我魂又被他勾著了……不由自主地又吻了他。
纏繞著他口裡的氣息半晌……才緩緩覺得有一點滿足,這老怪物,給我一棒子又給點糖,丫真把我當他的狗養了。
“你到底氣什麼?”我再問他,不問清楚了,我肯定猜不透他……

張健

有時看著面前這個蠢家夥,我都想翻翻字典,如果中文詞彙沒有過多的語言形容一個人笨的話,我不建議多用幾國語言來形容下他。
他簡直就是蠢到要死。章薇薇說她沒地方住……媽的狗屁沒地方住,

老子酒店無數,這女人想住哪家陳東不會幫她安排?她帶著兒子住進來是想幹什麼我想都不想就知道……
但媽的蠢貨陳東不知道。
一口答應了章薇薇完了就傻咧咧地去打電話給我媽……笑得那臉我就差沒把他給撕了。
打開窗開著車吹了陣狂風,在海邊停下車子抽了根煙後終於冷靜了下來……他以為我從來不把章薇薇放在眼裡……這他媽的蠢貨以為我從不在意章薇薇,所以他也不在意……也不覺得有什麼好在意的。
一想心情稍微好了點,不再像剛才那樣想一把乾脆把他弄死算了。
他走了過來時,風吹過他的頭髮,硬朗的五官,
十足的男人氣概……氣勢洶洶走近我,我在一兩秒內迷了眼,暫時不想跟他計較了。
“你又氣什麼?”他一臉容忍,拿掉我的煙。
剛剛打算放棄的怒火又升了上來……我拼命忍著尖酸刻薄他的言語,伸出手掐他的臉……該死的,蠢死了。
章薇薇至始至終都是我心中的刺……是一根我曾無所不用其極都要用手段拔掉的刺,媽的這蠢貨卻從來不知道。
我在心裡冷笑……不知道?不知道也好,這輩子也甭想老子告訴他一個字。
我罵了他一句……他又一臉委屈,莫明的不知所以的委屈,我告訴自己,張健,陳東這輩子再多添幾個腦袋他也猜不透你……隨他去蠢。
至少他有長進,你打他他不再還手了,多疼多憤怒都會忍著。
懶得再跟他多說什麼,吻上那微翹著有一點點委屈的嘴,他馬上纏繞了過來,就算是個大男人了,他還是跟以前那個一勾引就立馬上勾的男孩一樣沒有區別……
這麼好勾引……就不怪他蠢了。
“你到底氣什麼?”吻完他困惑地問,上半身壓在我的胸前對著我的眼睛問。
我伸出手抱著他的頭,問他:“陳東……有沒有人說過你蠢?”
他無奈地籲了口氣,“少爺,只有你……從小到大,還有到現在,只有你這樣罵過我……”
我吻他兩下,
“你在我眼裡就是個蠢東西。”所以一路算計他到最後,為了這麼個蠢東西載了跟頭……捨棄過往,不能單純與他在一起好好地得到所謂幸福,
註定是我付出的代價。
“是,我蠢,我蠢……”他無可奈何:“那現在不氣了吧?”
我抱著他,不想說什麼……從一開始,

他不懂的就讓他不懂吧。
我的肮髒與狠毒他不想看破那就不看破吧。
反正,從來都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張健……你就這樣,什麼都不跟我說……無論發生什麼……”他在我臉上細吻著說著,
“你的心都不知道是怎麼長成的,誰也弄不明白你想什麼,我也弄不明白,有時候我以為弄明白了到了後面卻發現大錯特錯,反正你做什麼就是什麼,我都只能圍著你團團轉,
有些事,
你不說,我是真不懂……這毛病你得改改。”
我扯著嘴角笑……抱著他,這蠢東西……都罵我老怪物了還讓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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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健and陳東番外12

張健

我回去那天,陳東撇著嘴。
他說:成天東奔西跑的,你累不累?
我微偏著頭看他,他一手開著車,一手伸了過來。
我把手重疊到他放在我臉上的手,拿到嘴邊吻了吻。
他猛地踩下?車,不敢置信看向我,一臉受寵若驚。
“我會早點回來。”我對他說,“還有二十天時間左右,你想去哪?”
他更是嚇得不輕,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用眼神再次詢問他。
他結巴著,說:“你,你對我這麼好,要,要幹嘛?”
我聽得好笑,扯了下嘴角,這樣也能給嚇著,看來我平時確實對他太過苛刻?
“不想去?”我淡淡地再次問他。
“當然要去……去很多地方,我回頭再安排安排……”他快速地說著,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著我:“你說的是真的?”
我點頭。
他車也不開了, 伸手就拿PDA, 我叫住他:“我要趕飛機。”
他再次伸出收回的手到我面前,“你咬咬……”
我懶得理他,白癡。
他伸回手,自己掐了一下,說:“疼的。”
然後籲了一口氣,“不是作夢就好。”
我進機場貴賓室時,他跟在屁股後面不離開,一遍遍地問:“你有什麼要去的地方?荷蘭?加拿大?還是去夏威夷?”
我上機時,他恨不得也跟上來,不是被他那個機場負責人的表哥拉住,他非得死活拉著我的手上機不可。
真他媽的不怕丟臉,沒見旁邊那中年男人都替他臊紅了臉嗎?
“表哥,你別拉我,我就跟他還說幾句。”被人拉住他還在嚷嚷,周圍一票上機的人都在往我這邊瞧。
趁他被拉住我快速走上飛機,留下他一個人丟人現眼。
“晚上我把行程發給你……”他還在嚷嚷,“我還沒吻你呢,別走那麼快。”
我再也不想回頭看他,徑直往飛機走去。


陳東

我確實給嚇著了。
太陽肯定要打西邊出了。
張健竟然給我好臉色看了……在他回去看他媽時。
要知道,一提到他的家人,他對我能有多差就會有多差,那臉上的表情都像是恨不得把我碎骨毀屍似的。
但這次……這次他溫軟得不可思議。 他竟然吻了我,還問我要不要去旅行。
天,旅行……二十天,足足二十天。
我還以為我在作夢,以為被他虐待昏了在睡夢中做著他對我好美夢沒醒過來。
一直到他的飛機離去,我都忍不住問身邊我表哥,“力哥,你疼嗎?”
被我踩了一腳的表哥一臉忍耐,
“陳東,
你疼嗎?”
他回踩了我一腳,我點頭,“疼。”
我回頭拿出PDA看著要出通道,我那表哥不識趣地在耳邊嚷,“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我心情實在太過愉快,忍不住笑著搖頭,
“不了。”
“陳東,
咱有病看病,你侄子上個月拿了心理醫生的證書,有時間找他聊聊去。”表哥接到電話要走,臨走前語重心長地囑咐。
是,我有病,早就病了,這病治不了我也沒打算治,我應付性地點頭,依舊笑著說:“好。”
把他嚇得離開時還忍不住回頭看了我好幾眼。
我一路吹著口哨去公司,安排事情。
公司的CFO拿著財政報告跟我說話時,都忍不住停住問我出什麼事了。
“張健答應我去旅行……二十天,足足二十天……”我伸出手,向老友炫耀。
“你那個眼睛能殺人的男人?”洋鬼子老友也被嚇著了,“上次不是拋棄了你好久的嗎?”
“久別勝新婚。”我搖搖手打發他走,這家夥,不知道說話。
我打電話給張健。
他在那邊說:“別煩我。”
我說:“你要十天才回得來……”
他又不耐煩了:“你煩不煩?”
“不煩……”我聳肩,“收到我安排的行程表了?”
他“嗯”了一聲。
“看了?”我問他。
他沈默,然後好幾秒才又“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嗯得我心情在半空中飛揚,發了只一分鍾我就打電話……他也在等待著我的資訊不是?並且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已經看了。
“有意見沒有?”
他又沈默,然後又是好幾秒,他說:“聽你的。”
我肯定我的嘴已經咧到臉側兩頭去了……因為我樂得已經說不出話,只能笑著發出聲音讓他知道我無法言表的開心。
順從的張健,GOD,
這世界美好的不可思議。

陳東and張健番外13

陳東

他是晚上八點回來的。
我以為他隔天才回……他回來時我正在手忙腳亂地下麵條吃,他這離開的好幾天,吃外食都吃得我胃傷,只好回家搗鼓點隨便吃點。
我回過頭時,他站在玻璃門口,一臉沈靜地看著我。
我舉著鍋子……這時連忙放下,“我餓了。”
三字一出,他的眼角微微跳了下,緊接著就是皺了眉。
“這個不能吃……”他沒說話,
我捧著我的鍋,麵條都快糊成一團了,他要是沒回來我倒是能吃下去,可眼下……叫我再吃下這團麵糊那是不可能的。
我討好地對他笑,希望他施以援手。
他看了我一眼,哼了一聲,走向了冰箱。
有好吃的了,當下我就樂了,趕緊鑽他身後,問:“你吃了沒?不是明天回來嗎?”
轉而一想,又樂了,“你想我了?”所以這才提早趕了回來。
肯定是特別想我了,我樂滋滋地想著,好日子總算讓我給熬出來了。
他理都沒理我,拿了食材出來切弄。
我看著他拿了麵條……趕緊說:“我吃了好幾天麵條了,要吃飯。”
他回過臉,眯著眼,說:“陳東……”
“在。”我趕緊回答。
“你……”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廚房外頭,“滾出去……”
“我又怎麼了?”我瞠目結舌,我又怎麼他了?他這回來才多久,我可沒那時間得罪他啊。
“閉嘴,滾。”他一臉煩燥。
我知道,我再不滾,他肯定得發老大的火,搞不好我的晚餐都會沒著落,只好罷了下手,依他的話滾出去。
滾到半路,才想起他回來我還沒吻他,又回頭……剛回頭,又看著他在原地陰惻的看著我。
我連忙舉起雙手搖白旗,
“我吻你下就走。”
連忙跑到他旁邊,匆匆地在嘴角額頭各吻了下,
也不敢多吻了,連忙說著:“這就滾。”
一秒都不敢遲疑就飛快地滾了出去。
我這麼聽話,不管他是為了什麼我搞不清的東西生氣,這下可消氣了吧?
有比我更對他好的人嗎?
那是找不出的。


還好,他弄好飯菜出來時臉色好看了點。
我吃著香噴噴的飯,還有燒得恰到好處的紅燒排骨,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賴在椅子裡慢慢地喝著湯,懶洋洋的,
看不出前一刻正心情惡劣不假言辭地叫我滾。
這世上沒有誰比我家的這位更讓人猜不透了,我都懶得想他為什麼不高興了,一想就頭大,反正鬧到最後我都會不明白。
虧得我以前還以為真看明白他了。
他永遠都有辦法變著法的讓人看不明白他。
反正就算問了,他不想說還是不想說,什麼話也問不出。
正當我安慰著自己不要猜他怎麼想……突然看到他手指包著塊紗布,我眯起眼看了一下,“這是什麼?”
放下碗筷把他的手拉了過來。
“放手。”他依舊冷冰冰的。
“什麼東西?”我看著他的小麼指,皺起了眉,他不是跟人打架了吧?誰打他了?媽的,老子都不敢打誰敢打他?
“我在吃飯,滾。”他口氣暴烈。
“張健,誰打你了?”我更暴躁,“他媽的誰?”
“閉嘴。”他粗暴地推開我,
“你他媽少碰我。”
只一刻我就憤怒了起來,千辛萬苦我都忍著不敢動他一根手指,媽的誰敢打他……我站了起來,扯著他的衣服。
“幹什麼?放手……”
我抿著嘴不想跟他廢話,扯開他的T恤,看到身上沒有其它傷痕才松了口氣,問他:“這是怎麼了?誰打的你?”
“誰告訴你誰打我了?”張健不耐煩地說著。
“那這是哪來的?”我瞪著眼睛問他,丫要是敢不跟我說老實話,看我怎麼廢了他。
他回瞪著我,嘴一動就要說話,卻又閉上了嘴,哼了一聲又坐了下來喝湯。
“到底是誰?”我氣得都快爆了,他卻一幅不耐煩的樣子。
“你煩不煩……”他不屑地看著我,
“吃完了做你的事去。”
“你說不說?”我怒瞪他。
“我不說你就不吃了?”他嘲諷地看著我,
站起來,“那就倒了。”
看著他那小賤樣,我就恨不得撕了他,但我對自己發過誓不打他,要好好對他,深吸了口氣,拿起筷子吃飯。
把飯扒完,扔下筷子,“吃完了。”
我不想再看到他,往樓上工作臺走去,再多呆一秒,我肯定會掐著他脖子問他到底是誰他媽的動了他。


張健

我提早了一天回來。
我媽要送機,我拒絕了。
她說,下次帶他來吧。
我搖了搖頭,沒答應她。
我叔送我上的機,在途中他抽了半包煙,一句話也沒說。
上機時他也就說了句保重。
我進關時回頭看了他一眼,滿頭白花,眼神滄桑,老得不像個只有五十歲的男人。
那一刻,我知道就算我媽為了我好再怎麼逼自己心無芥蒂地想接納陳東,我也知道我不能在他們心裡看似已經被風吹幹了的傷口再撒上一點鹽。
我選擇了陳東……報複與他,我選擇了他。
我的快樂,不能全部建立在他們的隱容之上。
奶奶與父親,那是完全不能再提起的傷痕。
他們假裝遺忘,已經是對我最好的包容與仁慈。
陳東要的,我給了。
而我媽與我叔……內心的傷痕只能為了我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們要我幸福,我想的卻是讓他幸福。對不起他們的人不是別人,是我。
不能原諒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陳東,是我。
我的錯,當然只我自己能背,哪能像他那樣義無反顧地揪著他要的幸福理直氣壯不撒手。

提早回來一天是見章薇薇。
那個已經結婚生育了一子的女人發了封郵件給我,說她認識陳東十幾年了,卻從來沒有跟我好好的談過。
她想談一談,做個了結,在她移民國外前。
我先沒理她,她又發來封郵件,說她知道我不在家……她會用藉口住家我跟陳東的家,她說,張健,我知道你有潔癖,你知道為了跟你好好談談我會做什麼事。
然後我接受了這個小小的威脅,我確實不喜歡別人進據我的空間,何況是這個我從來都沒喜歡的跟陳東有過一腿的女人。
見她時她沒信件裡那樣表現得飛揚跋扈,她很安靜,喝完一杯咖啡後才說:“你愛不愛他?”
半天才等來這句話,我笑了一下,“還有什麼問題?”
“沒有……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恨你,我甚至想過殺了你再自殺。”她笑著說,“我以前想,
再不濟也要毀了你這張臉。”
我坐著,對她的話無動於衷。
“你讓我變得非常扭曲……直到我生了孩子。”她笑,非常漂亮的女人,臉色也平和:“我一直認為陳東愛上你是因為你的臉,張健,
你從來都非常知道自己的魅力,也知道怎麼利用它,你知道怎麼利用這些控制陳東,所以我一直都告訴自己,等你老了,陳東就不會愛你了。”
“我還是覺得陳東有一天會不再愛你……”她聳聳肩,“等你老了。”
我扯了嘴皮笑笑,“是嗎?”
“不過,我不再詛咒你了……”她說著,露出看起來挺真心的笑容,“我原諒你了,我也原諒自己了,今天找你出來就是把過去全部……”她甩甩頭,用力地說話:“全部扔給你,
我會變成我想成為的人,

我孩子想要的母親,而不是那個憎恨你會憎恨到死去的那個章薇薇。”
我懶得跟她說我不需要她的原諒……我是不無辜,但除了我家人,沒人誰有資格談論原諒我。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原諒……你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她的電話響了,她對著那頭說:“媽媽就來接你。”然後她抬起頭,“你能好好愛陳東嗎?”
我沒給她答案,所以她走時又點停頓,回頭又說:“我是真愛過陳東……張健,不可否認,你真的傷害過我。”
“今天這場對話……是你欠我的。”她很高興地聳聳肩,“不過以後你就不欠我的了。”
她走了幾步又回頭,很認真地說:“張健,你真的是個混蛋,陳東愛上你,這是他的報應……他愛上你倒黴透了,但是,他確實心甘情願,你要好好對他。”
我一直都一語不發,看著她踩著高跟鞋狀似優雅地離去,笑了笑,這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陳東不是我的,最終可能會落入她手。
後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小跑步到我身邊,傾過身子在耳邊說:“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恨你嗎?那些年陳東跟我上床,到高潮時他叫的名字是你……他以為我不知道,可是我都知道,

因為就算他悶在嘴裡沒喊出聲來,他作夢時都喊了出來。”
她直起身子,笑著,眼睛有水光閃過,“所以,張健,別怪我那麼恨過你。”
我看著她這次徹底離去,扳傷了自己的小麼指。

晚上回了家,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拿著鍋在那搗騰,心裡突然很平靜,腦子裡什麼都沒想,就存在著他的影像。
然後他回過頭,臉上一片驚喜,然後非常,非常理所當然地說:“我餓了……”
那眼神, 就像在等著我接過他手裡的鍋替他弄吃的。
傻透了。


張健and陳東番外14
張健
看到我弄傷的手時,他被激怒得像被人上了。
總是問著為什麼,我卻恨不得讓他閉嘴。
他總是有辦法讓我覺得我做了蠢事。
要了他,為了他傷了自己……一切的一切,為了他,我不斷不斷妥協。而他,卻學不會滿足。
叫我怎麼去給他好臉色看?我已經夠寵他了。不能再多了。
為他,我自己都背棄過。他還想如何?這白癡。
收拾明天去非洲的衣服,他坐在椅子上劈里啪啦敲著鍵盤,臉難看得要命。
把東西按順序整理好,去浴室放洗澡水。
水龍頭剛一打開,他從外頭沖了進來,吼著,“你他媽碰什麼水,怕還沒殘廢啊。”
我真不想理他,只是他的臉已經泛紅了整張臉,怕是氣得內傷了。
我站起,面對著他,伸出手……
他站在那裡怒不可遏,憤怒地一搖手,“別以為這次我吃你這套。”
我看著他,面無表情,真是誰能知道,,你全無預警的脫下了外衣,“過來。”
他依舊表情堅硬,只是眼睛慢慢鬆動。
我在心裡數著,一,二,三……到了七,他走了過來。
他讓我抱著他,問:“到底怎麼了?”
“不小心。”我淡淡地說。
“不小心?”他推開我,“不小心會裹這麼多紗布?”他把我的手舉了起來。
“有完沒完?”我皺眉,他再這麼糾纏下去,我的耐性不用三分鐘就可以宣告完結,他知道的。
“呵……”他冷笑,
“不耐煩了?張健,你一根指頭,一根指頭……”他抿著嘴伸出一根手指,“一根指頭我都不敢碰。”他暴躁地鬆開我,退後,
“你他媽現在就拿這麼句話打發我?”
“你想怎樣?”我按制著要把他腦袋給揪下來當球踢的衝動。
“你他媽的給我解釋清楚……”他像個瘋子一樣的吼出聲。
“意外。”冷漠地扔下兩字,回頭再放水。
“媽的……”他在吼,沖了過來。
他的頭死命地攬住我的肩頭,我回頭嘲諷地看著他,“要打架?”

陳東
真的,哪天我要一不小心弄死了張健,絕對不是我不愛他,而是這混蛋氣得我理智全無我才那麼幹的。
他就站在那裡,那麼冷漠,那麼平靜,那麼無動於衷,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在他身上。
是,他身上沒傷痕,不是打架……手指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沒必要小題大作,但我真憎恨他對我的態度。
像我什麼都不需要知道似的,他有什麼問題,我不在他身邊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像與我無關似的。
我不想跟他再呆在浴室裡,我怕真會掐死他,為了他,走回臥室,狠狠地把自己拋到床上,算了,不跟他吵,反正到最後他不高興了最難受的還是自己。
那個沒心沒肺的老怪物……我抽打了枕頭一記,就當是教訓他了。
趴著沒幾秒,後背多了重量,他壓在了我的身上。
哼……又哄我來了。
儘管我不屑,但又期待,我喜歡他對我這樣的親膩,就算他什麼說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壓在我身上,我都會覺得幸福得不行。
丫真狠,能真正的玩弄我於股掌。
我一邊鬱悶一邊享受著他在我身上的重量……好吧,我沒那麼氣了。
他在我脖子上吻了吻,把頭埋在了我的臉邊,慢慢地磨擦著。
只一下,我就完全被征服,情不自禁地去追逐更多的親膩,用臉感覺他臉部的柔軟和線條。
等吻上他的嘴,我只想與他親熱,每寸肌膚相貼,感受他的每一次呼吸。
反過身,把他壓到我身下,脫下他的T恤,從上面吻到他的下面……他喘著氣,眼神卻那麼安靜。
他真的是個不可思議的人,從小開始,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舉動都會讓我驚奇不已,他跟別人是那麼的不同,他是那麼的吸此著我的眼睛不能從他身上抽離。
還有他的身體,他包裹住我的壁壘,總能讓我得到最深的滿足。
我壓著他,把自己深深地埋了進去,他夾著我的腰,手伸了出來,摸著我的臉。
“我愛你……張健,你都沒法想像我有多愛你。”我撞擊著他,想把他靈魂深處所有的一切都攬入我心底。
他在我臉邊喘息著……還吻著我的臉,一句話也沒說。
可他剛剛抱住我的手,緊得那麼讓我充實。
他是在乎我的,看,他的眼底只印了我一人。
我吻著他的眼睛,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眼睛,他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他那麼讓我目不轉晴,所以,我深深地愛上了他,
深深地,深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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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and張健番外15
陳東
剛上機沒多久,他就又招我了。
我幫他換鞋……不小心就帶了下他的腳心,丫這老怪物就一腳就踹上我的臉,當著那麼多旅客還有美麗的空中小姐的面。
踹完還瞪了我,眼神淩厲充滿不屑。
如果不是昨晚做是太狠讓他腰酸有點難受,我真想……我忍,抹把臉,直起腰,坐他旁邊,不看他,看了就會生氣。
反正怎麼樣都不能打他,我不打他……我默念著,想像上輩子我肯定是一得道高僧,這輩子是歷劫來了。
一路上他都睡了過去,頭垂得低低的,最後靠在了我懷裡。
一看他那張臉,算了,不跟他生氣,氣什麼氣,怎麼樣他都是我的人,他打他罵都是應該的,我挺自曝自棄地想,不管怎麼樣至少他都是我的,這比什麼都強。
晚上就餐時,他還沒醒過來,空中小姐在旁邊問過好幾次,都讓她再等會送上來。
最後沒辦法,只好狠下心搖醒他,他自早上起來準備上飛機時就沒吃什麼東西,就喝了幾口水,他這胃早些年就被他糟蹋壞了,不按時吃飯最後疼的也是他。
“張健,張健,寶貝……”我輕輕地咬了咬他的耳朵,叫他:“吃飯了,吃點東西再睡……”
他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呵呵,醒了……
可醒是醒了,眼神淩厲充滿不屑。如果不是昨晚做是太狠讓他腰酸有點難受,人也還是那個好看得不得了的人,可脾氣卻糟糕透了。
先是黑黑的眼瞳略半轉,盯上了我,爾後,眉頭輕攏,然後坐正了身體,頭轉向窗外,看也不看我……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叫醒他,他就會生氣,冷冰冰的不理我……直接對我使用冷暴力。
我選擇忽視,誰沒有點起床氣啊,何況是我的少爺,我允許他有,我笑著湊過臉去,問他:“想吃點什麼?我幫你要了牛奶和麵包,這些好消化……”
他醒來時總是有一點小迷糊,這次光記得生氣了,反抗都沒有,點了下頭,又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坐到了一邊直接用身體顯示對我的排斥。
切,小樣,多大的人了,還小孩子脾氣。
當然,我不能對他表現出一點看不起,要是真把他得罪了,可不光是吃不完兜著走那樣簡單,他會直到旅程結束都能不跟我說一個字。
比起狠,比起那些無形的暴力相待,我再修練一百年也不是他對手。
笑得甜美極了的空中小姐送來了餐點,人家笑得那麼完美,他硬是只冷冷地甩了句“謝謝”,自己接過東西,理都不理人了。
我只好趕緊把自己的餐盤從另一個也笑得特別漂亮的空中小姐手中也接了過來,
看著她還想說什麼,連忙說了一句:“不用麻煩了。”
趕緊的我也不敢多說了,眼神淩厲充滿不屑。如果不是昨晚做是太狠讓他腰酸有點難受,
瞧他那臉,我要是再多說一句話,不管他是因為被吵醒生氣還是看見了那有點討好的空中小姐生氣,我都應該保持沉默不給他任何一個挑錯的機會。
“燙了。”這時他不耐煩地說了句。
我趕緊拿過牛奶杯子,喝了口,是有一點微熱,吹了吹,送他嘴邊,“不燙了,趕緊喝……”又犯少爺德性,唉,哄著點吧。
他皺了下鼻,嫌惡地看了眼杯子,慢慢地喝了起來。
直到他喝完最後一口,我才松了口氣,真怕這不太喜歡喝牛奶的少爺因為心情不好喝到半路就又不喝了。
轉手把杯子放餐桌上,看到臨座周圍有幾個旅客詫異地看著我,後面還有一個趴到了座位上看著我們,還有兩個微愣著看著我們的空中小姐。
聳聳肩,轉過身,拿出紙巾幫他擦嘴,“你先吃點麵包,
我幫你要杯檸檬水……”他撇撇嘴,可能是看在他喜歡的檸檬水的份上,他斜過了點身,在我嘴上獎勵性地吻了一下,然後就又看著麵包皺眉頭去了。

張健

著著他我就想抽死他。
明知道要上飛機,他媽的不依不撓地還多做了兩次。
指望他能替我多想點?一想到這傻B念頭我就想冷笑,算了吧,
要他管得住他的下半身他也不是陳東……精力充沛的種馬,不讓他做愛他媽的肯定會急得直接把自己掐死。
讓他鬧騰了一夜,身體敏感得不行,這廝換鞋時還碰到了我的腳心,我恨得差點直接想把他給踹死,這蠢貨,
精蟲上腦就成白癡的混帳。
我忍耐著,
盡力不讓自己暴罵出口,告訴自己別跟他生氣,跟這種白癡生氣太降低我智商,這丫的從來沒聰明過,不能要求他能變聰明一點。
撇過臉,不再看他,下半身還隱隱作疼,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睡了過去,剛才那一腳已經消耗掉了竭力保持的最後一點力氣。
聽到他在我耳邊叨咕時,睜開眼,看著那張微笑的臉,怒火又從心底冒起,不知道我在睡覺嗎?真他媽的想抽死他……
沒力氣理他,剛剛醒來讓我腦袋不太清醒,坐直了身體離他遠點,
看著烏黑得看不見一點光芒的窗外,慢慢讓腦子恢復理智。
他又死腆著笑臉過來,嘴巴一張一合著,沒仔細聽,但也無非是食物,懶得理他,直接點了下頭打發他。
只要讓他現在閉嘴,叫我吃毒藥我也願意。
那倆女人送餐點過來時,笑得跟吃了春藥似的,我他媽的就不信她們不知道他媽的那傻B是老子的人……誰沒看出來誰就瞎了眼,沒瞎眼還想來湊熱鬧?現在的人就這點智商?
懶得說話,接過了東西。
眼睛瞥到給陳東送餐的那女的低著腰翹起了屁股把東西送上……在陳東接東西時,那手還故意帶過了陳東的手。
我看著陳東……那張該死的臉上要是多一點東西,他一個人給老子去非洲跟野獸合奸去,老子懶得伺候他。
他接過盤子,禮貌性地說了句話,回過頭對我笑了一下,然後就盯著我盤子上的東西不說話了。
那倆女的走了,我在心裡哼了一下,
還好這白癡還沒蠢到家。
看著乳白的冒著溫氣的牛奶就直接想到剛才故意接觸陳東的那白手,
直犯噁心……
“燙了。”我嫌惡地看著那東西,喝它,算了吧。
剛想去拿水喝,他拿過杯子,
自己喝了一口,吹了吹,直接送我口邊,笑意吟吟,“不燙了,趕緊喝……”
看著那張討好的臉,被吵醒起來的火氣稍褪了點,算了,
別跟他計較了……就著他的手喝完東西,面上帶著微笑的,你驚異萬分的一把抓了過來,
他放杯子時看到旁邊的人看著他驚訝的眼神,不甚在意地回過頭拿著紙巾在我嘴邊擦。
他說:“你先吃點麵包,我幫你要杯檸檬水……”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傾過身在他嘴上一吻,算了,算了,認命吧。
怎麼說,他都是我的,再怎麼樣,我也選擇了他。


番外16
張健
上午到的埃及。
同他在美國一起留學的埃及朋友來接的人,這個不知道他哪門子的朋友在開羅擁擠的街上旁若無人的開著車,見什麼車都想超,超不了就撞,最後被一長串員警追到了酒店。
他估計是被太陽曬得傻了,水都來不及喝,剛把行李送進房間,在他那個剛剛脫身的朋友的慫恿下,
他丫撒了瘋的要自己開車,拿了張地圖就想拉著我走。
外面差不多四十度,他自下了飛機見著那太陽就瘋了……那熱度基本上就跟太陽差不多,著見人就笑,笑得別人盯他了他就走,興奮得就差沒手足舞蹈。
這丫的抽瘋了,前晚到昨晚沒怎麼睡還跟磕了藥似的興奮。
扔下他跟他朋友瞎興奮,我去了房間洗澡。
洗到一半,他在門外嚷嚷,“我來了……”
門被打開,他脫光了一身,傻笑著進來,
“阿爾提說他們家晚上請我們吃飯……”
我“嗯”了一聲。
他在背後攬住我,“那中午你想吃什麼?”
“到時候再說。”
“哦……”他幫我按著腰部,“還疼嗎?”
打開他的手,扯過浴巾,沒理他,走了出去。
“我才進來……”他在背後喊。把門撞上,隨他喊去。
剛從冰塊裡把酒給拿出來倒上,他就出來了。
“不能喝這麼冰的……”他還在瞎嚷嚷,跑過來把我的酒喝了,還打了個嗝,拍著自己胸膛說:“舒服。”
我冷眼看著他,他又嘿嘿笑了一聲,倒了一杯,“涼涼再喝。”
“滾。”我踢了他一腳。
他沒滾走卻滾了過來,剛洗過澡的冰涼肌膚貼著我,“張健,真好,咱們可從來沒這麼好好的度過假。”
我推開他,不耐煩,“別貼我身上。”不用兩分鐘,他的體溫就會上升,冰涼會全無,我真是瘋了才跟他來埃及。
他置之不理,賴著過來,“我們開車自己埃及遊,好不好?”
“不好。”我問他,我真是瘋了才跟他來埃及。他置之不理
“車鑰匙在哪?”
他挑眉,“你要開?”
“在哪?”我再問。
“不知道……”他眼神遊移,閃到一邊,“好熱,趕緊穿衣服。”
他把浴布扔了,扒開行李,又回頭問:“有沒有白T恤啊?”
從籃裡拿了個蘋果砸向他下體,起身打開另一箱子,扔了件白T恤在他臉上。
他邊穿邊說:“吃飯去了,你快點穿。”
剛回身找另一件穿上,他喊,
“內褲。”
我回過頭,面無表情盯著他。
他無辜聳肩,“這都你收拾的。”
我忍著不發火,指了指他手邊的箱子。
他轉眼,看著他剛翻開的行李箱裡明擺著的內褲,坦蕩地看著我,“我剛沒看見。”
他媽的,這混蛋,有什麼是他能看得見的?

陳東

我想著沙漠地方廣曠無垠的,太陽又明晃晃的那麼耀眼,一路馳騁在路上,飆著車迎著風吹該是多麼的痛快啊。
阿爾提一見著我,這個開羅夥計就拉著我扯他是開了他最新得手的車來接我的,途中他還跟我炫耀他的改裝車碼力有多強,
說得口沫橫飛的,害我必須裝淡定的同時還要應付他的熱情,可不能一開始就讓張健瞧出我有多想飆一把,雖然他也是個挺喜歡個開快車的人,
但是要知道在我開快車這件事上,他就雙重標準了……我就比他多開快那麼幾次,他就給我臉色看,
他是寧肯我拿高爾夫球棍也不見我開快車。
可是,他車開得太炫了,開羅的交通糟糕得不到幾分鐘就讓我歎為觀止,可他愣是在這種情況下殺出了一條血路,
殺到最後我也興奮了,體內想飆車的情緒高漲,看著阿爾提的碼表,一邊計算著路況,想著自己可能做到的極限。
於是,也曝露了。
我一說要自駕游,張健只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其實男人嘛,哪個沒幾個愛好的?我一不喜歡跟別人鬼混二也不喜歡賭博,就有時飆飆車登登山什麼的,可他呢,
雖然沒對此說什麼,但看得出來也不是很待見我的樂趣。
本來想胡拉亂扯的讓他這次依了我……可他呢,還是不給我臺階下,還跟我要車鑰匙,唉,這老怪物,看來是不打算讓我開了。
至於麼,我平時開車都規規矩矩的,唉放肆一次也不行嗎?看來,這次得跟他磨才行……
裝傻躲過了他索要車鑰匙的要求,拉著他出去吃飯,阿爾提自回埃及管了自家的酒店,每次都慫恿我來埃及玩,我看他是離不開開羅,
只好讓我送上門來讓他好炫耀他的車。
我只是喜歡速度,這夥計就完全是一車癡了。
我光顧著跟張健一起度假的興奮,都不太記得阿爾提自上次在洛杉磯飆車輸給我後,肯定是要再跟我賽一場的。
這不,中飯才吃到一半,他就拉著我一邊嘀咕個沒完,
非讓我確定下時間倆人開一場。
我拿出PDA查看了一下時間,把時間確定在離開埃及前的當天晚上。
一說完,其實我有點心虛,看了拿著杯子喝水沒看我們這邊一眼的長健好幾眼。
阿爾提在旁睜著他比他的皮膚還黑的眼珠子,問我:“你怕他的?”
“沒有的事。”我聳肩,拍他肩膀,“就這麼定了。”
再次謝了他借我的車,我趕緊的回張健身邊。
我把他挑下不吃的肉給吃了,等著他說點什麼,等半天,他都一直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沒理我。
我再幫他的水給續上,“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看金字塔。”
看著他冷冰冰的不答話,我又只好再提議,“你不累的話,吃完飯你午睡下,等近黃昏了去博物館走走。”
這次,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笑,把他挑剩的大塊肉拿到自己盤裡,說:“等會我去找阿爾提喝一杯去,再回房找你……”
我剛一話完,他冷著臉擦了擦嘴甩了餐巾站起身,“先回房。”
“啊?”我看他,這不還沒吃完啊。
“陳東,你他媽的是不是抽瘋了?”他冷笑著說。
“怎麼了?”我納悶,站起來對他說。
“要飆車,你也給老子睡飽了再去。”他甩下兩句話轉身就走了。
我愣了一下,追他,
“我沒要去飆車啊,只是找他喝一杯啊。”
在轉角處看著沒人,一把拽住他把他壓在牆壁上,“你可冤枉我了。”
他扯著我的頭髮,哼了一聲。
“我都忘了,昨晚在飛機上看著你睡,我都忘了睡了……”我咬著他的耳朵,樂得不行,這老怪物,就喜歡死鴨子嘴硬,明明關心得我要死,還偏偏裝著一幅拽得不行的酷樣,丫,小樣的騙誰呢。
“陳東。”他叫我。
“嗯……”我抵著他的額頭看著他的眼,
吻著他的嘴,這好看得不行的老怪物,老是能輕易地把我的快樂擰在他的手上。
“我跟你來非洲不是來幫你收屍的。”
一聽他這話,我就又頭疼了,天,他就不能讓我陶醉幾分鐘嗎?這才幾秒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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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and張健番外17
陳東
阿爾提晚上開了加長車來接我們去他家中吃飯。
我的少爺其實是個很有禮貌的人,儘管冷淡,儘管愛說粗話,儘管很喜歡陰陽怪氣,但這些都是針對我的,他教養其實很好,所以他在人家熱情地對他表示了再次歡迎後,他很客氣地第一次叫了人家的名字,
“謝謝,阿凡提。”
我當時坐在他旁邊,正拿著一瓶他挑選好的給阿爾提家當禮物的紅酒,
差點就沒握住酒瓶讓它給掉了下去。
他說完也皺了下眉,看了我一下。
他說的英語也有一點點含糊,車外面的響聲也大,阿爾提也沒聽清楚,
這事就這麼過了。
下了車,趁阿爾提走前面,我小聲提醒他,“他叫阿爾提,不是阿凡提……”
“我知道,
”張健不耐煩,
“我這不順口了,
他能當阿凡提嗎?”他看著大搖大擺走在前頭的阿爾提那粗壯的身體,不屑地哼了一聲。
我無語,敢情他皺眉,是因為自己抬舉了阿爾提啊。
我還以為他為自己叫錯了別人的名字有些許愧疚。
讓他當片刻正常人,就跟做夢似的不可能。
啾,這老怪物。
幸好在餐桌上,面對熱情粗獷的開羅人他表現得可圈可點,
熱情不足但禮貌十足,他那些窮講究的用餐禮儀嚇倒阿爾提家的一大票人,個個都挺著腰正襟危坐……在看到他直挺著背優雅地攤開餐巾掛在領口,並且刀叉一點也不發聲響切牛排後。
好幾次都看到阿爾提的叔叔都想伸手抓食物,
一看到我家少爺那長長的手指握著刀叉在不緊不慢地把切好的牛排送進口時又趕緊地把手伸了回來,拿著刀子殺牛一樣的劃著牛排。
剛一吃完,甜點就上來了,
甜點剛一完,阿爾提就說我們剛到開羅晚上需要休息就不多打擾我們了,
忙不迭地送我們出門。
阿爾提拉著我走在後面,
小聲地問:“你們家吃飯都這樣?”他盯張健就跟盯老古板教授似的。
我在心裡歎氣,哪能告訴他這是張健報復他借我車的事啊,
另外,他這也是杜絕自己下次再被邀請,這聰明至極的老怪物,永遠都知道用最有效也最不得罪人的方法讓別人對他敬而遠之。
他的客戶每次跟他談生意,都恨不得把合約談得只要稍能接受時趕緊撒腿就跑,他就是有的是辦法在不知不覺中讓人難受還說不出口。
他腰挺得久了,在車上就累了,我抱著他,問他:“少爺,
不裝了?”
他哼哼了一聲,
什麼也沒說。
“你報復都報復完了,讓我開車唄。”
他撇過頭看我一眼,又躺我懷裡不說話。
我繼續哄他:“讓我開唄,你說坐別人的車,或者請個導遊什麼的多不方便啊?”
“陳東……”他懶懶地叫我。
“嗯。”我吻了吻他的額頭。
“開就開吧,如果你現在閉嘴。”他掐了下我的臉,
冷眼看著我,
“閉嘴,你懂不懂?”
我趕緊做了閉嘴的手勢,不再惹怒他。
我還以為……剛才我在餐桌上為了打破人家的尷尬不停地說著一些以前有關於留學的趣事這事不會讓他那麼反感。
是這事讓他不高興嗎? 我說得太多讓他覺得聒雜了?看了看他閉著眼睛枕在我肩膀處的臉……唉,天知道了。
他這人,老是讓人猜不透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張健
開羅的晚上悶熱得很,陳東一如既往的蠢。
身體從昨晚到現在不適也沒調整過來,加上天氣不適有點不太舒服,而主人家請的是牛排,廚師料理得不錯,七分熟,亞洲人吃牛排最適宜的熟度,只是不適合今晚的我吃。
但既然是人家請的你,你不能選擇食物,再不適合吃也得吃下肚去,只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吃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餐桌上陳東跟他的朋友,還有他的家人……相談甚歡,我在旁挺著腰一口口把東西給吞下,明知晚上回去會拉一晚肚子,我也這麼幹了。
不過就是禮貌,我會維持。
我用自己的方式儘快地把晚餐解決,
在出門口裡那刻,肚裡已翻天覆地,胃也有點微微絞痛。
在車裡,他第一句話就是:“少爺,不裝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以為我只是在為難他的朋友。
不過,他要是這樣誤會的話,我也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現在難受,也沒力氣跟他多說什麼。
他不依不撓地明天要開車,也就隨他去了,只要他閉嘴。
躺在他身上閉眼那刻,我想,這些年來他沒一次能主動發覺我的痛苦,不知是我掩飾得太好還是他真的愚笨。
他只是猜不透你罷了……我聞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有一點點的安心,似乎痛苦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佯裝冷漠平靜是我所擅長的,他不知道也不能知道,
那就算了,反正都這樣了,我選擇了他。
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一直都明白,既然決定了,那就去承受,抱怨是沒用的。
回到酒店,下車時我走得很慢,他跟在身後笑嘻嘻半抱著我,看得出來心情愉快。
玻璃上映著我們的臉,他的從容快樂,
我的冷漠淡然,兩張臉,一張洋溢著讓人睜不開的光彩,一張如死水般讓人不想再開第二眼。
我想,章薇薇說錯了,陳東不會因為我的樣子老去而不要我,而是哪天我要是老了,心也倦了,不要他了,可能就會讓他走。
不是他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他。從來都是我操縱他……是要還是不要,都是我說的算。

門開了那刻,我鎮定地走到桌旁倒了杯水,說:“你去把車洗洗,還消下毒。”
“明早動身?”他笑。
“嗯。”
“那我去了……”他從我的外套裡抽出一把車鑰匙,朝我眨眨眼討好的笑,“我藏這裡了。”
我哼了聲,沒說話。
他擠擠眼,“那我去了。”
門關上,我端著杯子放到嘴邊,門又打開,他探出頭對著我笑,“我想給你買束花,
你要紅的還是紫的?”
“紫。”
“我馬上回來……”他拋了飛吻,門終於關上。
我彎著腰,一步步地走到箱子裡掏出藥瓶,把消炎藥吐了一把下去,拿了藥劑,去了洗手間,打了倒鎖。
毫不意外因拉肚子把原本腸壁薄弱的地方刺激出血,所幸的是拉完了肚子也不絞痛了,上好藥,那鋪天蓋地無處躲藏的疼痛也慢慢消褪了。
洗手時我看著自己那張除了冷淡什麼也沒表現出的臉,或許吳將說對了,這一輩子,誰想猜對我的心思都很難,而陳東,離我太近,更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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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8
張健
他買回來的是紫色玫瑰,純黑的泛光的紙包裹著十七朵。
滿身的汗臭味,我躺床上禁止他過來。
“我跑了三條街……”他搖著手中的花,“你連讓我把它給你都不行?”
他瞪著眼,就差罵,“你他媽蠻不講理”。
我扯著嘴皮笑笑,揚起下巴對著浴室示意了下。
“那這……”他又搖花,先前進門的得意跟獻寶沒有了。
“放桌上。”
“就這樣?”他揚眉。
“找個瓶子
插上。”
“聽從您的吩咐……”他嘲諷地笑,回過身又不甘心地轉過來憤恨地加了一句:“少爺。”
他去了浴室,找了個瓶子插了花放到離床邊一米處的桌子,花瓶放下時重重地響了一聲,他佯裝平淡地問:“滿意了嗎?”
我點頭。
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去了浴室,關門時又是陡地一聲大響。
生氣?我笑了一下,沒法沒天了,這白癡,不哄他就不得了了。

他回到床上時,我在半睡中醒了過來。
“有這麼累嗎?你不是睡得挺多的?”他從後抱住我,問。
我回過身,就差罵,枕在他肩膀上,摸了下他的臉。
他笑了,又高興了起來,吻了吻我。
“睡吧,睡吧……”他挪了挪位置,讓我的腿搭在他腿上,他再微偏一點,他就能半邊身子覆蓋在我身上。
這是他現在最喜歡的睡覺方式,以至我一需要早起,
他就會立馬接著清醒過來。
“嗯。”
“你看花了沒有?”
“嗯。”
“你睡吧,我不說話了。”
他的手往下伸,探過腰間時頓住了,“肚子怎麼這麼涼?”
他起身看了看空調溫度,然後皺眉看我,手伸向了額頭。
“剛洗了冷水澡。”我把他的手放下,不耐煩問他,
“睡不睡?不睡滾蛋,別煩老子。”他攏著眉頭躺下,“睡不睡?不睡滾蛋,“怎麼洗冷水澡了?著涼了怎麼辦?你這身體能讓你這麼糟蹋嗎?”
我掐了下他的臉,讓他閉嘴。
他哼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半小時過後,我以為他睡著,卻聽到他在我嘴邊輕輕地說:“是不是病了?”
我睜開眼睛,在淡淡光線的房間裡,看到他黝黑的有點難過的眼睛,不知該點頭還是說不是。
“張健。”他叫我,單純的叫聲,沒有什麼意圖。
我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抱著他的腰,吻了下他的臉,“睡吧。”
他把頭埋在我頸窩,“你他媽的什麼都不告訴我。”
他的手在那刻摟得緊得我難受,下一刻,手勁又松了。
“睡吧。”我撫摸著他的頭髮,能告訴他什麼啊?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陳東
跑了兩個地方才湊足了十七朵紫色玫瑰。他是十七號生的,第一個跟他過的情人節,我送了十七朵紅玫瑰,
他儘管覺得那日子與他無關,
但那天他還是沒去上班,從早上到晚上都跟在我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
他要是心情好,對我好時那簡直就是好得沒話說,他是個老怪物,總是知道我需要什麼,什麼才是讓我最快樂的。
就像很多次都說過的,
有時候,他給的快樂都是我從前都未想過的,但他就是能給,他把我完全捉摸透了,比我自己還知道怎麼讓我快樂,但是,
我從來都只捉摸不透他。
我只知道在送了很多次花後,十七朵是最讓他高興的數字,這會讓他開心。
其實從他躺在床上不動時我應該要看出點什麼來的。
但他還是跟平常一樣,冷淡,還帶點不耐煩。
我真以為他是嫌我滿身汗水。
他有時罵我白癡,他說得對,我確實白癡,我只要他要我去做什麼,我就會去做讓他高興的事,他嫌我髒我就去洗乾淨然後去抱他,沒時間去想我汗水淋漓覆在他身上時他抱我時的雙臂從未松過。
對他……從來沒過多的時間和理智去判斷他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只是下意識地馬上做他想讓我做的事。
所以,我從來都聰明不起來,他知道的,我也知道。
我問他,是不是生病?
他什麼也沒說。
我睜著眼睛,聽著他的呼吸從無到一點點輕微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睡著。
他都不知道……他睡著時,最愛翻過身,抱著自己的雙臂獨自睡著,只有我緊緊地抱著他,腿腳跟他雙纏時他才不會脫離我。
我也知道,潛意識了,他想離開我,他不想呆在我身邊。
要不是他給了我一切,我都想他是不愛我的。
其實有幾次,頭幾次時,我說我愛你時,我還是想等他回答我一句,我也愛你。
儘管不怎麼重要,但還是想聽。
跟他說過幾次,他用冷笑收場,後來真正在一起時,我已不再提起。
我只是想讓他真正的高興,一切不快樂的事情都是我不願意發生在他身上的。
我喜歡他笑……低首嘴角輕輕揚起,抬頭時眼裡的那抹笑意足以讓我溺斃。

早上他起來時,回過頭看我,拍了拍我放在他腹部的手,再吻了我一下。
我無奈,把因他動作有點往下滑的被子拉上,“好點了沒?”算了,不計較了,如果要讓步,那個讓步的人由我來做又何妨。
反正真比起心硬來,我不是他對手。
他沒說話,翻轉過身來,閉眼躺著。
看著他那破樣子,我心又柔了,小聲地問了句:“難受去醫院,好不好?”
我這孬樣,唉,不說也罷,我以為成為了一個成熟男人,我就不必再這樣小心翼翼地討好這祖宗了。
他閉著眼睛依舊沒說話,但點了點頭。
“那還難受不?”我摸他的臉。
他微搖了下頭。
“那再睡會?”其實半夜時他全身都暖和了起來,應該不難受了。
“嗯。”他出了聲,臉貼在我的脖子上,黑色頭顱在我的眼前動了動,輕柔的發在我的嘴間飄動著……
唉,他要是這種溫順的時候多一點,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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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and張健番外19

陳東

開著車拉著他去醫院,到達時被他發覺,跟我僵持,後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踢了我一腳,才進了醫院的門。
其實他想打我臉……看他那揚高的手就知道,只是他放了下來。
要是在家中,他那耳光早就煽了下來。
無論在哪,我都是他的男人,從不給我真正的難堪。
踐踏我的自尊驕傲都是他關起門來的事。
其實想來,
真正彆扭至極。
還是逼著他做了胃鏡,出來時他真焉了,臉白得就像紙片兒。
早上因為想帶著他去醫院檢查,他不吃東西我也沒說什麼,一霎那間,神秘客鐵石心腸的完全的僵住了,現在他犯噁心更是吃不下,直到中午就喝了一點水,
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敢勉強他,煩得我坐立不安。
當然,更是不理我。
偏黃昏時,也不敢勉強他
就在突然間!我連翻帶爬滾的一屁股坐了下來,桔紅的太陽把開羅照耀得像傳說中的天堂,
他站在陽臺上,突然轉過臉,在金光燦爛的背景裡他說:“我想出去走走。”
我微笑,點頭。
他說:“我要自己去走走。”
我看他,不明白他說什麼。
他沒再說什麼,脫了有點皺的襯衫,換了T恤,走到了門口。
我跟在他身後,沒說話。
他拉住門,說:“一個人。”
他的眼睛冷冷的沒有情緒,看不出一點感情。
我沒回答他,站定,看他出去。
門一關,等了一兩秒,
拉開門繼續跟著。
是真不明白他在想明白,但還是知道他是不高興的。
他不高興的時候太多了,拉開門繼續跟著。是真不明白他在想明白,猜不出來,才進了醫院的門。其實他想打我臉……看他那揚高的手就知道,那就不猜了,跟著人,不讓他流失在視線裡就行。
他出了酒店,慢慢地走著,我總是怕跟得太緊讓他回頭瞪眼罵我,但又比他走得快,只好等一段時間讓他走得遠了點才跟上。
他先是去買了牛奶……他老厭惡吃這個東西,但還是會逼自己喝一點,往往喝起來就是頭一仰眼一閉,一口就全喝下,就像在喝穿腸毒藥又強裝鎮定。
他站在髒兮兮的開羅街頭,靠著不太乾淨的牆壁仰著頭在那喝著牛奶,喉嚨因吐咽在一動一動的鼓動著,性感得要命。
我總是跟他說,張健,你真好看。
每句都出自真心。
淡金色的夕陽照映在他的臉上,他有著最完美的五官,最堅硬又冷酷的氣質,
還有那有一點克制卻又散發著無拘無束的矛盾形態,
讓他無論躲在哪藏在哪都讓人無法忽視他的魅力。
就是這麼一個人,他是我的。
我站在那裡看著他,突然覺得一種全所未有的滿足溢滿了全身,愛了這麼多年,在這刻,我知道我沒有愛錯人。
我一直都愛他,也只有他,無論在哪裡都可以抓住我的眼睛,無論在何種境況下,都能讓我被他深深吸引。
多好,有這麼個人讓我愛著,人生儘管波折,但從未空虛。
那些所經受的所有掙扎,在此刻全都有了意義。
似乎以前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時刻。
站在他的不遠處,看著他完美得不可議,好像只要我伸出手,我就能牽起他的手。
他是我的。
只屬於我。

張健
醫院出來那刻,噁心得直想把肚子全部掏空,腸啊胃啊肺啊,就算心臟我都想扔了。
他坐在我身邊抱著我,可憐兮兮,一臉你罵我吧。
我倒是想罵,可是沒力氣。
折騰吧,趁我還活著,死了看你怎麼辦?我不無惡毒地想,他不是喜歡飆車嗎?我坐他旁邊,然後車飛出去了,
他不是喜歡飆車嗎?我坐他旁邊,我死去他活著,這輩子,算是我對他報復完了。
可他就是抱著,手也不願撒,話也不敢說,讓我給嚇著了。
回了房間,他公司來了傳真讓他處理事情,他拿著筆記本電腦在我旁邊轉著圈,欲言又止坐下跟電腦那邊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又捧著電腦湊我旁邊,
想說話,被我看一眼,又走了。
來回好幾次,他終於說:“還噁心嗎?想吃點什麼?”
說完,撓著頭,傻笑一下,企圖蒙混我。
我躺在椅子上,真是懶得理他,連多看他一眼都嫌花力氣。
他識趣地走了。
如果他真蠢到我沒力氣時還來找罵,真他媽得抽死他。
清醒地躺著,公司的事早就安排妥當,不用多去想,腦子空下來,淡淡的厭倦就湧了上來。
這麼多年,這麼多事,說不厭倦那是假的,就一個人,把我上半輩子的時間與感情全都搗騰了去,但全都是自己自繭作縛,所有過往都壓在身上,一細想,就覺得呼吸不過來。
以前還能怪陳東,惡毒地拖他下水,可如今他下水了,過得像得水的魚,自在快樂。
而我選擇背負的,時不時的會湧上來,讓我想靠近他後又讓我遠離他。
反復久了,總是有點累。
總是有點厭倦的。

我說要出去一個人走的時候,他嘴角的淡笑褪了下去,他就看著我,一句話也沒說,像不明白我說什麼。
他就像個天真的孩子,一旦我做出他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會靜靜地看著我,帶著一點困惑。
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他連猜測我的軌跡都找不到。
沒什麼好說的,我從來都不對人剖解自己,何況是他。
走出門時,他跟在身後。
“一個人。”我對他說。
他頓住腳步,眨了下眼,
還點了下頭,一幅我聽到了的樣子站著。
走到電梯時,鏡子反射著他跟在了身後,我真懶得再跟他說什麼了,跟著就跟著吧,別來煩我就成。
在街角買了牛奶,把零錢散發給了上來要錢的小孩。
喝完東西睜眼裡就看到他傻愣愣地站在沒動……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到他在想什麼。
他走近幾步,伸出手來,我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背後是夕陽,他抿著嘴堅定地站在那裡,就像十幾年前,
在猛烈如火的陽光下,他就那樣站在體育館的門口,眼神固執倔強地看著我。
不同的是,這次他伸出了手。
我慢慢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在到達他手的那刻,他一動,然後被他乾燥的手緊緊地抓住包裹。
他靠近,在我額頭上一吻,什麼也沒說,但笑了。
笑得志得意滿又飛揚,充斥著讓人神清氣爽的孩子氣。
他拉著我走,大聲地說:“走,帶你去看博物館……”
那樣子,就好像他能帶我走遍全世界一樣,神氣又勇敢。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曾經的我們?
那時候的我們,鮮血淋漓地折磨彼此,誰也不想放過誰。
怕是誰也不敢想,我們會能變成這樣。
他的手把我的手握得緊緊的,他看著前方,嘴唇上掛著跟多年前沒什麼變化的笑容──單純又直接,像太陽一樣熾熱的笑容。
就是因為這樣的笑,我愛上他。
憎恨著他,愛著他。



張健and陳東番外20

張健


他開車的那刻,小心翼翼看我。
我沒看他,看著窗外。
他頓了頓,歎氣,說:“我開還是不開?”我沒理他。
他說:“那好吧,我開慢點吧。”
路上的陽光透過窗戶,他聽著音樂,隨口跟著哼著歌,就跟很多年前一樣單純快樂。
這麼些年,其實他都沒變。
一樣能簡單地快樂,一樣能簡單地生活。
好像那些變的,現在看來,都是因我而起。
於是,想到這些,那些無論多堅硬的理由,全在這刻,都鬆懈了下來。
我對自己再如何殘忍,好像都能為他找到開解的理由。
一次又一次,只是為自己不能。
我多麼愛他。
只是,這一輩子都無法說出口。
不能,也不想。
這麼多的苦,不能讓我自己一個人受著。
愛他有多深,恨他有多深。
就算隨著時間流逝,恨意逐日消失,愛卻殘留了下來,也不能改變多少。

一路上他都快樂地哼著歌,有時探出車外跟別的旅行者高聲地打著招呼,操著外語跟人問候閒談,也會停下車來幫一些人解決著一些問題。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揮手言談間跟任何人都能成為朋友,人們喜歡他,因為他的熱情與陽光,還有他的寬闊。
我坐在車裡,看著他擦著汗水跟人交談交流,一點也不想打擾。
只是有些陽光太刺眼,我禁不住想,他到底是怎麼愛我,才堅持了下來。
畢竟,我跟他,是如此的不同。
有時候,覺得今日,如此奢侈。
他懂不懂?
我犧牲了所有,才換來這些幸福。
但願他不懂。
我捨不得他懂。
現到如今,我才真明白,我是真愛他。
多悲哀。


陳東
好多朋友都不喜歡張健。
他好看得過份,他性格也張揚得過份,他太特別,他太驕傲,他太特立獨行。
所以我喜歡帶他旅行。
那些不認識的陌生人看到他會跟我一樣驚歎他的容顏,欣賞他的性格,他們都毫無欲望地喜歡他,就像他像是這個世界的奇跡一般讚賞他。
他是我寶貝。他對我如此重要。
我喜歡跟所有的剛剛認識的朋友介紹他,他是我的愛人。
要過一輩子的愛人,我會盡我所有的可能去愛他,去好好對他,讓他快樂,讓他健康,讓他擁有所有想要的一切。
我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在旁冷冷地看著我,可是到了後來,在低首間,他卻笑了。
笑得太好看,笑傻了旁邊所有的人。
我過去抱著他,喊他:“張健,張健……”
他就掐我的臉,說:“滾一邊去。”
他說著英語,於是,所有人都笑了,沿路認識的夥伴說:“你們真好。”
我得意洋洋,“就算是是兩個男人,愛對了也是可以好一輩子的。”
他那時躺在我的懷裡,什麼話也沒說,但嘴角的笑意沒褪。
他那樣子,看著真像是擁有幸福。
我看著他,覺得這一輩子,所有的,不管經過什麼,還是以後還會有什麼需要經受,就只這一刻,什麼都值了。



利劍番外之墳墓始


事情過去了很多年,我都不太想得起從前了。
只是,我老了,張健兩鬢都已蒼白,但在我眼裡,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讓我移不開眼睛。
他跟我說過,陳東,我從沒想過與你天長地久,從一開始就沒想過。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陳東,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問他,我不是什麼那樣的人?
他說,你不是那樣能與人天久地久的人……
我啞然,問他,那你是嗎?
他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回答我的問題,後來,他說,我是。
我們都在沉默。
他又說,我是,陳東,
可我看穿了你不是,不是嗎?
我說,可我現在跟你在一起,後來的日子裡,我只有你。
張健笑了……笑得有點譏諷,然後有點無奈,更多的,有點釋懷。
他說:陳東,你遇上了我,所以才會與同一個人一輩子在一起沾了點邊……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陳東,你最不幸的事是我愛上了你,
你最幸運的事是你愛上了我。
我又問他,為什麼?
他說:我愛上了你,註定讓你逃不開掌控,你愛上了我,註定了我無休無止的對你忍耐。
我再問他:你一直都在忍耐我嗎?
他說,是。
我有點傷心,所以不說話了,就坐在他旁邊,一直不看他。
他又靠了過來,摟著我的腰,依偎著,他說:你看,就是這樣,你真正傷心了,我永遠都在。
我說:你傷心了,我也在的。
他笑,有一點悲哀,他說:陳東,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我認真地看他好半晌,還是很好看的臉,他老了,可還是那麼的有魅力,他一直都那麼倔強冷酷,就算老了,他站在那裡還是足可以讓人目不轉晴。
我誠實回答,我不知道。
他說:你一直都不知道。
於是,我又傷心了。
我的心,在他面前,總是很容易被傷。
我跟他說,張健,你說話總老是讓我不高興。
他悠悠地說,那當然。
我又問他為什麼?
他又慢慢地歎了口氣,
腦袋偏著不看我,看著遠方好一陣子才回頭回答我,說,陳東,因為我在你心底,所以,別人的千滔駭浪也抵不過我對你的一個字。
我咬他,說,你也知道?
他閉著眼,就又不再理我了。
讓他說愛我,總是那麼的難。
他又回頭說,陳東,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個孩子。
我睜著我的老眼,看著他,等他下一句話。
他說:所以,
再苦再累,我也只好包容你。
我皺眉看他……
他慢騰騰地閉上眼,說:也心甘情願。
我笑了……兩個老傢伙,躺在一塊,聽他說這樣的話,對我來說絕對是最好的事情……再說了,他也不老,在我眼裡,
他永遠就像最開始我認識的他一樣好看。
好看得我永遠只為他注目。


其實,我也明白他是不相信我的。
我記得我曾經在某個夜晚,在某個監視器裡偷偷地偷覷他跟譚少的對話。
譚少說:你最不相信誰?
譚少說:我最不相信自己。
譚少說:你呢?
張健說:……
他好半天都沒說,喝了幾杯之後說:陳東。
譚少問:為什麼?
張健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我心都要碎了,他才說:因為,我最愛他。
他閉起了眼睛,眼角有水滴。
譚少哈哈笑著,笑了半天問:為什麼?
張健說:我們最不相信的人,就是我們最愛的人。
譚少大笑著說:原來我最愛的是自己。
張健眨著雙眼看著那上面……那眼睛寒磣磣的……那一刻,我看著他流著淚的眼,我終於明
白,這一輩子,他其實最不愛的是他自己,他最愛的是我。


想起我們的這幾十年,一直在一起,
確實如他所說,一切靠的不是別的所有,而是他自己。
他說,一切,都只有一個他自己。
我最初總是辯駁,我認為我付出太多,一切裡面不該只有他,還有我。
後來,我想,真的只有他一個自己。
我最初不明白自己的時候,只有他在愛我,而我不愛他。
偏中間時,我認為他辜負了我,利用了我,卻還是我傷了他。
再到中間時,他說,陳東,你得長大,我說,張健,我太愛你,愛得沒有自己了,你不能太自
私……可是那時候,他還是在愛我,還是在包容。
再到以後,他說,陳東,我原諒你,我說,要好好跟你在一起,他說,好。於是,我們在一起了,我卻全看不見他的悲傷。
他說……一直,一直都只有一個他自己。
只有一個他自己……一直在愛著我。
他在昏迷中這樣說著……陳東,一直,一直,一直都只有一個我自己在愛著你。
他在車禍後的病房裡喃喃地這樣不清醒地說著,陳東,陳東,一直都只有這樣一個我在愛著你……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
我就哭看摸著他的手……他就這樣說著,我悲傷得不行,都不知道,
一直不說愛的他,能這樣愛我。

再到後來,他都疲倦不堪。
我試探過很多方法,讓他高興。
他卻總是懶懶散散的。
他愛與我分別……在他懶懶散散的時候,他總是愛分別……去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呆著,不讓我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他回來時,我問他,張健,你想不想我。
他搖頭,不想。
我問他,為什麼?
他說:不能想。
我再問:為什麼?
他又沉默,好半天說:不能想。
我又傷心了,
忍不住再問:為什麼?
他說:不能想。
我抱著他,說:張健,你不想我,我其實有點傷心。
我其實不只有點傷心,我很傷心,他總是愛消失,一點理由也不給,只是讓我清楚明白他的離開。
就好像,他一離開,就不準備我會在原地等他回來一樣。


他四十歲那年,我鄭重許願。
對他,對所有人。
也對他的母親。
我跪在他媽媽面前,我對她說:我太多對不起他的事了,我讓他傷了很多心,我讓他受了很多苦,我不知道的東西太多太多,
但從今以後我想讓他開心,我想讓他好好一輩子都開心,我也會一輩子好好愛他不分開,就請老天爺,還有您,還有一切都能讓他開心的,都讓他開心,只
要他開心,我願意什麼都去做。
他媽媽看著我哭,握著嘴半天,張健抱著她看著我,眼睛濕了,又轉向了上空……就是不看我……我很渴望得到他的眼神,他都那麼愛我,
卻總是不愛注視我太長時間。
晚上他回到我們的床上,空空蕩蕩的,整個人都像失了神。
我說,張健,好多事我對不起你,但我從始至終,在我不明白的時候我都愛你了。
他笑了,笑得好傷感,也很平靜,說其實從一開始,陳東,你不愛我。
我沉默。
他接著說:後來,其實都是我的錯,我誘惑了你……你才犯了錯,要說抱歉,我才是……
我說:我愛你的。
他說:不,一開始不你不愛我的……他接著說:一開始,我就那麼的不同……我跟你所處的世界完全不同,我誘惑著你來到我的世界……你什麼別的選擇都沒有。
我說:那時我喜歡你。
他平靜地說:就因為這樣,所以,我對你來說,就是個怪物。
他又說:你能否認嗎?
我只好沉默,不能否認,他……他確實是個怪物,他與太多人不同了,不像吳將,不像鄧晨晨,
不像任何一個不可一世的高幹子弟,他太特別了,那時候,他的一舉一動,他潔白的衣服,他不羈的眼神,他舉手投足完全不帶拘束的舉動,
都深深地吸引了我,我沒想其它別的什麼,我只知道,張健,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名字,是我所想擁有的。
而所謂愛情,也在這個人這個人所謂的風骨中……得到了首先的沈淪……儘管到後頭,他不願意相信,我也睜著半眼不願意承認。


利劍番外之墳墓中


他說,陳東啊……
然後他閉著眼睛就又不說話了。
我坐在床邊看他,他喝醉的臉有幾絲紅暈,這麼多年,他還是一始既往的好看。
他還是不說喜歡,還是不說愛我,還是對我不冷不熱,卻把一切都給了我。
他永遠都心口不一,從不改變。
他又睜開眼,伸出手,我低下身體,
讓他吻我。
他的吻帶著他的氣息鑽到了我的口裡,然後讓我吞下了肚裡,我趴在他身上,滿足地歎息。
好多年了,真的相守了過來了,就算這一切真是他給我挖的墳墓,
也一直都甘之如飴。
就算,一直也都不能好好理解他。


每到那個時候,他就會離開。
他父親的忌日,還有他奶奶的忌日。
有一次,那一天高速路上的車禍讓我進了醫院,打了一天的電話都沒找到他。
晚上時他來了,滿臉的冷漠與憔悴,他坐在病房時抽著煙,最後他說,沒事了我就走了。
我看著他走到門邊,他不回頭,像是此刻我死去他也會忍住不回頭。
我只好說:我不想逼你的,只是想看看你。
他背對著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一點點,就一點點,為我想一會。
我說:我想了很多的,可是不行。
我知道他能聽懂我的話,我也知道,我只能曝露我的自私,因為我一直都在這麼做著,在他身上索取我所有想要的。
我是自私,可是,不索取,他會給嗎?他只會越來越遠,我又能如何,

只好緊緊地抓住我所能抓住的,一點也不放過。
放過了,就沒有我們的今天在。
就算他有是痛苦,那也還是有一個愛他的我在身邊。
他不是一個人,痛苦也好,悲傷也罷,還有幸福,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在他身邊。
我但願的是,就算他痛苦,他會流淚時,在他身邊的人不是任何一個人,是我。
只能是我。

他沒回過身,走了,看著他的背影,只有心疼,他沒辦法純然的快樂,似乎最一開始,遇上他的那刻,他就帶著一股子陰戾無法改變。
這是他的性格,與生俱來的,我只好接受,我愛他,連帶的接受一切。我早就認了。
我等著他回來,我知道,他是愛我的,總是能回到我的身邊。


早上醒來時,陽光很明媚,窗簾拉開了,他坐在我的身邊,靠著我的枕頭,臉容平靜地看著外面的天空。我說:早。
他回頭,淡淡地看著我。
我說:無論如何,我們都在一起。
他笑了,淡淡的,但一點陰霾都沒有。
他說:就這樣吧。
然後他繼續看著窗外,慢慢的,他靠在了我身上。


其實這麼多年,回想起來年輕時光的那些時間,沒有哪年哪次好過了。
愛上不能完全把握的人,註定過程多劫。
就算後來我學會了釋懷,不再為他困惑與困擾,什麼都依了他。但還是不能讓我學會真正對他放心。
以前擔心他不愛我,後來擔心不能好好愛他。
愛,總是讓人不放心,不管時間過去多長,愛有了多久。
老父身體一直都很好,這些年我們的關係好了很多,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拿家法對付我了,對於我還跟他在一起,他也不再談起了。
老父與母親對我從來都是重要的,所幸的最後他們也接受了我們,也不枉費那麼多年彼此間的憤怒與殘暴。
後來老父說,他想不明白,我怎會表現得有那麼癡情,就算面對的是手腕狠絕獨斷的他。
我啞口無言。
那麼多不可方物的人,無論男女都充斥在我的生活中讓我選擇,偏偏就選擇那般揪心的他……想到最後也只好苦笑,這算不算是無法逃脫的劫?我又何嘗沒試著逃脫過,逃不掉
啊……又有什麼辦法。
我告訴他,我是真愛他,就算你不愛我,但我是真愛。
他看我半天,哼笑了一聲,有些不屑。
不知道是因為覺得我太容易讓他掌握還是覺得我的愛其實也不是那麼難就可以得到。
他哼笑過後,沉默了一會,又笑了,自言自語般說:那我就信了吧,又如何。
說完他自我解嘲地冷笑了一下,回過頭,燙著我們的衣服。
那時候,黃昏的光掃在他黑色的頭髮上,下巴里有道光折現著他好看的弧度,我一本正經地說完想說的話,回過頭,處理著公事。
他就靜靜地站在我身邊,做著屬於我們的事情,像在守護我。
我那時才感覺,他說得對,不是我在守護他──守護我們的,是他。

我都不太願意想起以前了。
總覺得太過殘忍。
他偏著頭睡著,就像那些年,我們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沒為他死過,他也沒為我痛苦不堪過。

不管如何,真好的是,他還在我身邊。
一直都在。
無論發生過什麼。
我們都在一起。

他一直都認為我愚笨,我無法辯駁,對於他,我愚笨的鉻印早就刻下,甩不脫也不想甩脫。我喜歡他無可奈何地看著我,就算走掉,也會再回頭生氣地教訓我,然後再跟我在一起。喜歡罵他老怪物時,他不屑地看著我。
喜歡深夜加班時,他繞過大半個城市接我回去。
喜歡當我說起從前時,他從沉默到歎息,再抱住我不放手。
喜歡當我眼開眼時,他若有所思的臉在我的身邊,他的眼睛看著我,我對著他笑,他眼睛裡就會呈現出漂亮的波瀾,他會生氣地揪著我的臉,再冷冷哼一聲,平靜地躺在我的身上。
那麼多的喜歡,不管他怎樣,都會讓我們倆個人在一起。
每一天,都能。



利劍番外之墳墓末


那麼多的事,無論過往掙扎與痛苦到最後與小幸福一比,也都不重要了。
我總是嚕嗦著跟他說我愛他,有時渴望他能回一句,就算不經意也比沒有的強。
就算後來不太嚕嗦了,偶爾在他醒來迷糊時我就裝作不經意地說我愛你,希望他能傻傻地上套也會這麼一句。
可他從來都沒上過一次當。
唉,這都讓我挫敗,活像他真不愛我一樣,這不是事實,所以我就算蒙也蒙不出來這句話。
我曾經跟他說,張健,哪天我要是死不瞑目,那絕對是因為沒聽過你說你愛我。
他給我一冷眼,轉過身就去做他的事去了。
又後來,我對他說,張健,
哪天我死不瞑目,不是因為沒聽到你說你愛我,是因為再也不能跟你說我愛你。
那時他沉默,然後伸出手抱著我,他說:“陳東……”
他又沉默,好久後才說:“就算你是個傻子,我也認了。”
我聽得傻了眼,樂了半天,任他抱著。
那一刻,我覺得他真的能包容我的一切,同時也正在包容著我。
就像我們身邊的一切都無關緊要,只要我們能在一起,這比什麼都強。


有一次有一個養了一堆男人女人的人問他,張健,陳東哪天變心了,你會哪何?
那時我們正打完球在抽煙,面對那個支手能遮天的人,張健說:“扔了他。”
那人回頭問我,“你會如何?”
我說:“不讓他扔了我。”
那人看我半晌,說:“敢情是你離不開他。”
我笑半天,點頭承認。
要怪只怪張健,在外人眼裡,
我就是他的主宰,他給我一切身為男人的驕傲,我在外面說的一
切都是從一不二,就算別人知道我們是同性伴侶,但只要我在外面發話,他從來都會說,按他所說的辦,這也是我的意思。
後來到公司的國際發展,應酬和跟隨,他一路都當著我背後的那個人,人們面前,他完美得無
懈可擊,誰都知道我有一個忠誠的支持我的後盾。
有時候太過成功的時機時,我都會說,張健,我怎麼覺得這是你給我的?
他說:陳東,這不是我給你的,這是你該得的,別跟我個人套上關係。
他冷冷淡淡的,不屑我給他的讚美。
他就那麼驕傲地站在那,像陪伴我,跟我同舟共濟只是他應該做的,跟好不好都沒有關係。
我說,我如何不愛你?哪天一無所有,什麼人都離我去,你都會在。
他不屑地說,就算你以前是傻子,我還不是要了?
好像一切都無足輕重,就算榮華富貴,還是卑賤混世,他都能跟我在一起。
因為他要了我。
所以他會承認我給他的一切。
我在那時候,說,我真愛你,太愛太愛……
我以為這種時候能蒙到他一句我也愛你,可是,他慢悠悠地說:“我知道,我倒楣,可這又有什麼辦法?”
他淡淡無奈,回過頭,
扯了他的衣服洗澡去了。
我走過去,在浴缸裡伸過手,把自己鑽到他的體內,他躺在我的下方,腿纏著我的腰,一聲一聲地呻吟,情至緊處,我咬著他的嘴不放,直到血流出。
我舔著他的鮮血,我對他說:“張健,我死都不會放開你,你知道嗎?”
他哼哼地笑了,“你也逃不開……”
他纏著我的頭髮,“你真以為你能主宰自己?”
他那刻笑得就像天下盡在他掌握,“你要我,還是不要我,都是我說的算,不是你。”
我的心暖得就像這世界上所有柔和的風都吹在我的心間,我笑,跟他說:“是,都是你說的
算。”
爾後我跟他說:“反正明天就算我要炸了這世界,你也會說,他喜歡,隨他便。”
他聽著咬了我一口,後面把我全吸了進去,讓我飛上天堂的頂端,享受著誰也不可能給我愉悅。


一輩子,做了很多事情。
發展公司,去做一些先前別人說壞多於好的事情,到處奔波,為一些事波折起伏。
後來,我用了我資產的一半多成立了一個戰亂國家的兒童慈善機構,有一個讓世矚目的從來只說真話的記者問他:“作為他的伴侶,你從一開始的態度都是支持,請問是為什麼?”
他當著全世界觀眾的面說:“他是個傻瓜。”
那個記者問他:“請問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依舊不屑,冷笑:“難道不是?”
“那為什麼支持?”
他不耐煩地說:“你老婆要去買一件你不喜歡的衣服,你難道還不讓他去?算了吧,多大點事,他高興就好。”
他說完,叫助手把記者趕出,對著最後一個鏡頭說:“能不能問點不是胡知故問的事?”


我不是全世界的傻瓜。
我只是他的傻瓜。
不過,就算是傻瓜。
我也是他的。


中年以後的某一段時間,我在原始森林徒步回來得了一種怪病,無端地發燒退不下去,好幾次
瀕臨死亡。
死亡罩臨了我好幾次,年老的父母都已決定白髮人送黑髮人,他每次上完班就來醫院,跟我說幾句當時我完全聽不明白的話。
後說弄明白了也無非是幾句不痛不癢的幾句,你真難看,你真蠢,你真他媽該扔到垃圾堆的幾句批評式的刻薄話。
但每天他都來。
別人說,儘早做好打算,說不好哪天哪個時間就沒了。
他面無表情。
我的老父親後來跟我說,我們都把你準備好殯儀館了,那個時候,他天天就像你死不死了都無所謂的那樣漠不在乎,但隔天一看,他還睡在你身邊,就像你是具死屍,沒有一點反應,他也
能日復一日的睡在你身邊。
老父親說:看到他那個人,從你身邊睡醒去上班然後再回到再回到你身邊那坦然的樣子,你這輩子只愛他,也算值了。
母親說:陳東,一個人眼裡心裡一輩子只有一個人,你算是值了。
她說,他是真愛你,愛情如果真是這模樣,難怪這麼多人不管死了多少世都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

醫生當時已經放棄我。
他接了我回家。
隔絕了所有的一切來照顧我。
包括他至愛的工作。
我真正清醒的那天,看到他瘦得皮包骨,冷酷地看著我。
我就像看到年少時候的他,瘦削,驕傲,陰戾,但又那麼的無堅可催,我記得我第一句跟他說的是,“張健,你看,你瘦得就算面目全非,就算不再好看了,我也愛你……”
他就走過來,就像年少時候那樣的冷漠,冷漠得就像我是路人甲,“陳東,你他媽再不醒,我他媽抽死你。”
他說完,不到一秒,他抱著我,然後淚水把我的衣服和枕頭都浸濕,他都一句話也沒說出。
他說:陳東,你知道嗎?就算是墳墓,我也陪著你一起睡。


年少時,太多不可說的事情了。
他們後來說,看,張健那時候長得太漂亮,比女人漂亮,比男人漂亮,就算陰狠,就算古怪,就算高高在上,也不能阻擋很多人愛他。
最後,他成為我的。
張健後來聽說太多人愛他,那些男的女的他都全無印象,有次舊友聚會,很多人都在嚎著:張健,好多事不能認真算,一算下來,其實太多人愛你了。“
他跟著我來,坐在我的身旁,神色陰霾,冷嗤著,不在乎誰在對他有遲來的告白。
有個看起來挺年輕的蒼白的女人,她坐到張健的身邊,
說:我一輩子,只愛過你一個人,你知道嗎?
張健說:那又怎樣?
女人說:我只是想告訴你。
張健說:你看,我的眼睛。
女人說:我看了。
張健說:你看到了什麼?
女人靜靜地說:我看到了你這輩子你只愛過一個人,就算我這輩子只愛過你一人一樣。
張健嘲諷地笑:愛情不就是這回事。
女人也笑,點頭,然後低著頭歎息:愛情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吳將喝醉了,他也好幾十了,喝了太多酒了,他跟張健敬酒的時候就喝了一瓶張健最喜歡的白葡萄酒,他說:“你是不是最喜歡這種酒?”
張健看他好幾秒,用他最慢的速度點頭。
吳將說:“我料對了。”
他低下頭,喝完杯中的酒,他低著頭,拽著張健說:“你知道嗎?”
張健說:“我知道。”
吳將說:“那又怎樣?”
張健說:“那又怎樣。”
吳將說:“有時候,有一件事纏繞你一輩子,他就是一個咒,你纏不脫,就讓他跟著了,跟著跟著跟別人都無關,其實到頭來都是自己的,與別人,與那個咒,與那個咒相關的人都無關,你覺得呢?”
張健冷漠地說:“與何人有關?這都是你自己的事。”
後來,我問他說:“吳將也愛你。”
張健收拾著我們的衣物,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下一刻,他說:“你去把碗涮了……”
我滾去廚房,他在背後說:“打爛我一個碗,你他媽給我滾出去,別回來了……”
我回頭對他笑,擠擠眼,跟他說:“張健,我愛你……”
他不屑地轉過眼,繼續他的事情。

你看,你看,說多少遍我愛你,他都是這種反應。
但他,總是我的張健。
我一回頭,他總是在的張健。
他從沒說過愛我,但總是在的張健。



有時候,他會說,陳東,你看,你怎麼這麼像女人?
我都覺得無奈,我也不能太委屈,身為一個男人,總跟你愛的人計較自尊那是太不划算的買賣。
我只好說:“我怎麼不像男人了,該忍的我都忍了,看你不說不愛我,我這不也沒多計較嗎?”
他說:“不能不問我這個?”
我算了算,說:“我很少問這個了。”
他說:“很少是多少?”
“一個星期一次?一個月一次?大不了以後一年一次?”我無奈了。
他露出厭惡神情,甩掉我的身體,嫌惡至極地走去了浴室。
我在後頭嚷,“張健,你少犯賤……”
他把一個落地燈砸向我,差點砸著我的頭。
我不躲不閃,目瞪口呆看著床邊的落地燈,“你真敢。”
他冷哼,像這世上沒有什麼他不敢的,漠不在意地走近了浴室。
我看著他後面流下的自我身體裡射出的白液,暗想,像他這樣理所當然的,肆無忌憚的倡狂的人能有幾個?
唉,算了吧,我想了好久,都沒法想像有誰能比他更無恥。




其實太多次了,無論是他守著我不放還是多次不離開我身邊,我都沒哭過。
一大男人的,流血不流淚,有什麼好哭的。
只是,那次是真哭了。
他以為我差點要死掉的那刻,他沒怎麼樣,我也沒哭。
人生總是有掙扎的,太多需要哭泣的時候,他不覺得需要哭泣來解決,我也不覺得但那次哭了。
我再次跪在他面前,在他五十歲的那個時間,整個空間裡只有他跟我。
我跟他說:“張健,我愛你,再過五十年,我也愛你。”
他坐在沙發上,端詳著他的禮物,他近年來最喜歡的一些能折現出光芒的玻璃,對我的話熟視無睹。
我說:“你看,都這麼些年了,能讓我心甘情願下跪的人,除了我爸就是你了。”
他冷哼。
“我這種人,在意太多事了,這種人,早死的太多了,到最後活過來的,也沒幾個。”我說著,他依舊無動於衷。
“能活到現在,也是你守護的功勞,不管你如何,我還是要說,我愛你。”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水晶,他沉默,然後歎了口氣,慢慢也靠近我抱著我,“多少年了?”
我跟他說:“很多年了,但一想,又像是最開始那樣,多少年都不算多。”
他說:“你挺好的,從一開始……”
我點頭,太多人說我好了,我算是也這樣覺得。
“所以,過來了就過來了,過去了就過去了,不管怎麼樣,都事到如今了。”
我笑,問他,“我只是想謝謝你。”
他點頭,說他知道。
我問他,“你幸福嗎?”
他點了點頭。
我嘆惜,真的好想嘆惜,人一生啊,遇到那麼多的事,那麼多的人,我怎麼就真的愛了他一輩子呢?我跟他說:“我真愛你。”
他抱著我,跟當年一模一年的姿態,包容又沉默。
“太愛了……”眼淚怎麼流出來的我不知道,但,何幸,我真的能擁有摯愛的人?真像個枉想,但我想擁有的都有了。
任何人都得不到的,我都有了。
他就睡在我的身邊,呼吸淺淺的,我一叫他,他就來到我懷抱,不管他清不清醒。
我不知所然地流著淚,我說:“我愛你。”
他睡著,躺在我的身邊,然後一側身,把我的頭埋到他的頭髮裡,抹去了那幾滴淚


後來,我總想,我死的那刻,如果回想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怕是太多太多,但如果只能記住一句話,我想,我會記起那句,他說:陳東,你知道嗎?就算是墳墓,我也陪著你一起睡。
誰說他不愛我?誰又信?
就算他一輩子沒說過愛我,就算他總是那麼的驕傲,陰狠,那麼的高高在上不可掌握,但他,已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給了我。
能給的,不能給的,都給了。




我愛你,張健。
再說一次,我愛你,張健。
好多事,我都忘了。
我只記得一件,那就是我愛你。
說多少次我也不厭。



PS:這個文真的寫了好久好久,一年多了,長得很。
但也完了。
這次,末也完了。
兩個人的擰巴告一個段落吧。

作為一個矯情的,有點理想化的人,我對這個故事想說的是:好吧,你們愛著,也正在愛著,好
好愛吧……故事,故事,故事裡有兩個人愛著,他們彼此支持,彼此包容,彼此扶持,彼此相
伴,彼此一直能到以後還能好好珍惜和愛護對方,真的挺好。
比現實裡的不能好好愛著的我們,好太多了。
利劍,刺穿他心,疼痛我心。
他們刺穿的是他們彼此的心,然後在故事裡得到他們的完美結局。
我們有關的,只是看故事的過程,
還有,其中的疼痛與歡喜。
好過什麼都沒有。
謝謝大夥兒對我這部V文的支持。
非常感謝。




利劍

吳將之愛情

我一生徘徊于不少美景之外,沒找到自己要的歸宿。
而他一生都挺好,陳東對他一如既往,後來他們不再有什麼過大的生死波瀾,儘管出現幾次意外,但都有驚無險,算下來比之以前其實都不算什麼事。
他還是那樣,只要站著那裡,誰都打不倒他,誰都知道他會贏。


我到後來都沒有明確問過他知不知道我愛他。
反正他那麼聰明,我就當他知道了。
知道了也沒所謂,他的眼裡和心裡只有一個人,別的人愛不愛他,他都無所謂。
多一個我,他也不會在意。

只是,就算他不會再去愛誰,我就算愛他,也不能說出來。
一字一句都不能。
陳東是我兄弟,一輩子都是。
我愛誰都可以,只要不愛他。
只是愛情這種事,不是人自己就可以控制的,從一開始我就看開了,有些愛情需要得到,有些愛情站在一旁看著他就行,並不一定非得擁有。


我一輩子走過不少地方,有些地方他去過,有些地方他沒有。
每當在旅程中時,我在想,會不會偶然遇到他,穿著白襯衫的他,背著背包,雙手插著褲袋一步一步緩緩地從遠處走來,夕陽拖得他的身影老長,我與他錯身而過,然後我再回頭,看著他
的背影,想,這就是我愛了一輩子的人。
這種幻想陪我度過了很多地方,但幻想就是幻想,這種情況一次沒有發生過。
但也從沒有不滿足過,只是看到美景時,想,他會不會也喜歡,也一樣的驚歎,嘴角會不會也含笑。
從沒奢望過,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是我。


我用一種隱晦的方式追逐著他。
喝他喜歡喝的咖啡,聽他喜歡的歌,看他喜歡看的書,去他他覺得要去的地方,每當做這些事情時,我覺得就靠近了他一點點。
有一點點也挺好,對於得不到他的暗戀,從來都沒驚慌過,時間過去,把所有情緒都沈澱了下來,我已經知道什麼方式對自己是最好。
有時得不到的愛情,也可以從容。


後來的日子並不是總能見到他。
時間讓我用來工作與到處行走,關於他,偶爾得到支字片語已經足夠,之於他,最熟悉也最陌生。
愛情從來都不講什麼道理,陳東愛上他如此,我愛上他也如此。
這世上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早些年我都想不透為什麼獨獨受他吸引,到了後來我才知道,再也沒見過比他更忠於自我更勇敢獨斷的人,我喜歡的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人,所以找不到替代者,再也不能全心全意再去愛別人,只好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有時看著藍天白雲,我想如果沒有陳東,或許我會好好跟他說:我是吳將,我愛上了你。
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表情。他也會不會愛上我。
每當這樣想,我就想微笑,如果從一開始就有相愛的可能性,那該多好。
儘管,現在也並不遺憾。


後來的後來,我在想,如果在所有事情沒發生前,能說一句:Hey,張健,我是吳將,
我愛上了你。
那該有多好。
只是如今,一個字也不能說出口。
只能當他真的知道。
就算,他一點也不在意。


張健,我愛上了你。
我是吳將。
在很年輕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
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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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長喔
看的很累
最後的那場車禍好虐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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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半..有點看不下去
這受也太火爆了吧= =
連一點小事也要發脾氣 有點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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