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早上一醒來，床邊空蕩蕩的，邱小雅知道韓應磊去上班了，她轉頭看向時鐘，發覺已經十一點了。她竟然睡得這麼晚﹗
她下床，梳洗一番，就跑回自己的房間發呆，因為這幾天一直跟韓應磊在一起到處玩，她什麼計畫都沒定，所以只剩她一人時﹗她這才開始考慮她這一天的行事表，只是她還沒想到要做什麼，門鈐就響了。
「表姊，請進，你不是應該在台北上班嗎？什麼時候來高雄的？」邱小雅開門，把來人引進客廳坐下，到廚房倒了杯水給她，才跟著坐在她身旁的沙發，意外的道。
「我來看你。」黃淑媛笑道。
邱小雅和韓應磊公証完，為了另外舉辦一場盛大、公開的婚禮，她和韓應磊的父母這兩個禮拜不是以電話聯絡，就是台北高雄兩地跑的討論婚禮細節；昨天她就來到高雄，順便過來找表妹聊聊，當然主要是要來看看她的新婚生活過得怎樣。
「聽說前幾天你們跑去約會，幾乎把高雄著名的景點都玩遍，看來韓總經理對你不錯，這樣我就放心了。」黃淑媛簡直把小她十五歲的表妹當女兒看，知道她現下有了個好歸宿，過得很快樂，為她擔憂的心也跟著放下了。
「表姊，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邱小雅看表姊一雙眼在她身上掃射，笑得一臉心安的模樣，不禁想起昨晚她和韓應磊在床上 混，搶在表姊來之前才起床的事，小臉一紅，不由得開口道。
「問啊﹗」
「你之前不是沒見過阿磊，怎麼會放心把我嫁給他？」從公証那天，表姊出現來當見證人開始，她就一直有這個疑問。前兩個禮拜都有事讓她忘了問，現下表姊自動找上門，她剛好藉這機會把心底疑問吐出。
「因為你，也因為我知道，他喜歡你。」黃淑媛似乎已經猜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想也不想地回答。
頭一回接到韓應磊的電話，就是他通知說，隔天他要跟小雅去法院公証一事，當場她還以為這是整人電話，直到聽完他的解釋，確定他的心意，也聽到韓應磊的父母的保證，她才答應把小雅交給他。
「他跟你說的？」邱小雅知道他喜歡她，沒想到在她家人面前，他也是坦然承認，一絲絲甜裹住她的心，笑意不自覺地在她臉上蕩漾。
「對。」黃淑媛點頭。其實不只他承認他喜歡她，他也把她被設計、把她清白之身給了他的事，完全說明清楚，這也是她最終點頭的另一大原因。
因為他說，小雅被喂春藥後，曾清醒的認出他來，而他事後跟她求婚，她也沒拒絕，想到小雅對性和婚姻的理念，她相信，小雅對他是存有好感的。
「小雅，你喜歡韓總經理吧？」
「……嗯。」望著表姊慈愛的眸光，邱小雅最終點頭承認。
「你跟他說過嗎？」看她一副小女兒的嬌羞樣，黃淑媛越加肯定她把她交給他的決定沒錯。她拍拍她的手，鼓勵她把內心話說出。
「沒有。」她搖了搖頭，再看向表姊鼓勵的視線，繼續說道︰「一開始沒說，是因為那時我整個人感到一團混亂，似乎所有的事情在我睡一覺起來就風雲變色，後來有時間正視內心的聲音後，卻不知道要怎麼說退場門……
而且，在我沒說喜歡他之前，阿磊這個人就一副我一定會愛上他的自大模樣，要是哪天我跟他告白了，他肯定更驕傲了﹗」她看似在抱怨的樣子，殊不知在說這話時，她眼角、眉梢淨是掩不住的幸福。
「傻妹妹。」她這樣清楚的愛戀情緒，明眼人一瞧，都知道她是個正落人愛河的幸福小女人，說與不說，似乎已不是那樣重要。
想來韓應磊也很清楚這點，才會在第一時間把她拐去公証結婚，事後則體貼地帶她享受約會的甜蜜，更在私底下為她準備一場盛大的婚禮，時間就定在三個月後──管家合約結束的一個禮拜後，也是她的生日前夕﹗
「表姊，我說的是實話，阿磊真的是個很自大的男人。」以為她不信，邱小雅再度強調。
「不管他是個怎樣的男人，只要他對你好，我就認定他是個好男人。」黃淑媛一切都以她為主，不過想到韓應磊身心都送給表妹，卻得不到一句喜歡的話，決定幫他一把。
「小雅，既然你都認清了你對他的感情，你還是找一天跟他說，因為男人也是喜歡聽甘言蜜語的……」
男人也是喜歡聽甘言蜜語的……
耳朵響著表姊幾天前對她說的話，邱小雅想到人總是愛聽好聽話，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樣，那她是不是該找機會向他表明心中的情感呢？
「管家婆，你在想什麼？」韓應磊已經注意她很久了，不知道她到底在煩惱什麼，就連車子到達到達站，停下，她都沒感覺。
今天是韓在元六十大壽，他們等吃完午飯便開車出來，想幫韓在元挑生日禮物。
「我在想一件事情，等決定後，我再告訴你。」聞聲，邱小雅看了他一眼後道。
「是嗎？那下車吧﹗」既然她說她會告訴他，他也不強求一定要馬上知道這一路上她失神的原因，逕自道。
「喔……好。」經他提醒，她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百貨公司附設的泊車場。他們從地下四樓直接搭電梯來到六樓的紳士館，一眼望去，六樓劃分有西服區、襯衫區、皮件鞋區……諸多不同的區塊，一時讓人難以決定要從哪逛起。
「阿磊，韓總裁喜歡什麼……」
「管家婆，別忘了我們已經結婚，我爸也就是你公公，直接叫爸爸。」不待她話說完，他打斷她道。
「對不起，我一時忘了。」意識到她稱呼上的錯誤，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道歉，從善如流地改口。
「阿磊，你是爸爸的兒子，應該清楚爸爸喜歡什麼東西吧？」既然是老人家六十大壽，他們當然要以爸爸的喜好來挑禮物。
「孫子。」他眼神往下看了她的肚子一眼，說道。
「什麼？」她狐疑的瞅著他，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你沒聽錯，爸媽會放縱女人來接近我，就是想要我趕快結婚，生個孫子給他們含飴弄孫，你是我老婆，他們現下最冀望的就是你的肚子爭氣，快給他們生個孫子。」
「我的肚子爭不爭氣，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你別一副你娶了老婆就沒你的事的模樣。」看他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她瞪他一眼，嘟嚷道。「而且，今天就是爸爸的生日，你是要我去哪生出孫子來給他？」他有回答等於沒回答。
「那可不一定，這幾個禮拜我們幾乎每天晚上都努力做人，或許你肚子裡現下已經有一個小生命在。」他摩挲著下巴，出聲提議︰「乾脆我們去婦產科檢查，把檢查報告當作禮物送給爸好了。」
「阿磊，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我是認真的，我對自己有信心。」他點頭。
「那如果檢查出我沒懷孕呢？那送這份檢查報告當禮物，不就變成在愚弄人了？」聽到他連這種事都如此自大，她實在哭笑不得，心想他提的是什麼爛提議啊﹗
「不行，阿磊你說，除了孫子外，爸爸還喜歡什麼東西？」
「除了孫子，爸什麼都不缺，你就隨便挑吧﹗」爸媽過生日時，對禮物壓根不在意，他們在乎的是小輩的心意。
「……」想到他們家的情形，她不得不同意他所說的，最後她只能認命，逛看看是否有什麼較特別的東西可以當禮物。
一家百貨逛過一家，為了挑禮物，他們連續壓了三、四個小時的馬路，最後才決定挑選一瓶由波爾多地區的小酒區︰波儀亞克區（Pauillac）出產的三大名酒之一──木桐．羅吉德堡（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當作禮物。
木桐堡是首先推出把藝術和葡萄酒結合最成功的酒園，他們會買這一瓶紅酒，也是因為酒瓶上頭有韓在元喜歡的畢卡索的畫作─巴卡那，作為標籤，才決定的。
禮物挑好，他們便開車前往韓家開去。
一走進家門，他們便發現屋子裡頭出現一對討人厭的父女﹗
「你們來這做什麼？」一看見人，韓應磊才不管父母在場，整張臉都拉了下來，一點情面都不給。
不過他相信，爸媽不會怪他，因為他早就把林玉兒設計他們想了許久的兒媳婦一事說出，他們也都很不齒林玉兒惡毒的心腸。
「爸、媽、林董事長、林小姐，你們好。」相對韓應磊的壞口氣，邱小雅就顯得有禮貌多了。
「爸、媽？邱小雅，你只是磊哥哥的未婚妻，憑什麼叫韓伯伯、韓伯母為爸媽？」在場被問候的長輩都還沒回應，倒是林玉兒先忿忿不平地跳出。
「林小姐，小雅是我名正言順的兒媳婦，請你說話客氣一點。」對林玉兒不禮貌的說話，程美宜眉頭微攏，淡淡的口氣藏著不悅，就連稱呼也從親昵的玉兒改成客套的林小姐。
以前她怎麼會覺得林玉兒是個很乖、很有禮貌的女孩兒？還是兒子眼光好，挑到像小雅這樣好的兒媳婦。
「韓伯母？」聽出程美宜話中意思，林玉兒不自覺的把眼光移向邱小雅和韓應磊手上的戒指，頓時像是天打雷劈般，不滿、嫉妒的話又要沖口，卻被眼明手快的林博學阻止。
「玉兒，閉嘴。」他這次不請自來地來拜訪韓在元夫婦，全是為了林氏企業和韓鷹集團幾項即將結束的合作案，可不想因為寶貝女兒的口不擇言，而破壞他爭取兩家公司再度合作的機會。
「我女兒不懂事，我代她向大家道歉。」
「爸──」
「閉嘴。」
「道歉就不用了，林董事長，你到底來這做什麼？」不想看他們父女在這演戲，韓應磊不耐煩地打斷他們。
「賢侄，我知道今天是老哥的生日，特地帶玉兒來道賀的。」林博學陪著笑臉道。
「道完賀，你們可以走了吧？」韓應磊壓根不信他說的理由，逕自下達逐客令。
「賢侄……」林博學無奈的向韓在元發出求救的眼神。
「阿磊，遠來是客。」韓在元先是制止兒子不留情面的話，再轉向林博學道︰「林老弟，不是我不幫忙，只是現下公司的事我都交給阿磊去處理，不論他作出什麼決定，我們只有支持，而不插手過問，所以對你剛剛提出的請求，我只能對你說聲抱歉。」
「韓老哥……」林博學看得出因為玉兒對邱小雅不禮貌的關係，韓在元夫婦沒有一個人肯幫他求情，他只有轉向韓應磊，試圖說服他。
「賢侄，我們兩家公司已經合作很久，韓鷹集團從以前到現下, 主要的建材都是交給我們公司承包，彼此合作良好，為什麼下一期的建材你要採取招標的模式，而不交給我們林氏企業？」
「如果林氏企業自認建材一流，價格也合理，歡迎來參加韓鷹集團的招標案。」韓應磊嘴角漾出一抹冷笑，故意邀請道。
他就知道他們不會無緣無故上門，原來就是為了他出差前，要徐秘書另尋合作對象的事情而來。
或許以前韓鷹集團和林氏企業確實合作良好，但最近幾年，他發現林氏企業提供的建材不佳，索取價格反倒比別家公司更高，他才會趁這次機會，乾脆把林氏企業踢出韓鷹合作的對象。
「賢侄，你不能再考慮一下嗎？」
「爸，你不要要求他們，就算不跟韓鷹集團合作，我們也能另尋合作對象。」林玉兒看不下去林博學的低聲下氣，尤其現下邱小雅也是屬於韓家的一份子，更讓她感到羞憤。
「玉兒，你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爸，我有那裡說錯？不跟韓鷹集團合作有什麼大不了？干嘛林氏企業非得抱著韓家人的大腿？」韓鷹集團有什麼了不起？韓家人又有什麼了不起？這世上多的是比韓鷹更加大的公司，她林玉兒才不屑求韓家人賞她一口飯吃﹗
韓應磊這個自大的男人，她才看不上眼，她、不、要、他、了。
「玉兒……」
「林董事長，你們父女要吵架請回家再吵，這裡不歡迎你們。」韓應磊口氣越來越不客氣。
「周嫂，送客。」
好不容易送走林博學父女，在場四人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爸，你不會怪我做得太絕情吧？」林博學畢竟是爸十幾年的朋友，韓應磊不由得問道。
「就算我替他們說情，兒子，你也不會多留一點情面給他們吧﹗」韓在元很清楚自家兒子的性格。
「沒錯。」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兒子，爸爸只有一句話告訴你，不論你作出什麼決定，爸媽都會支持你的。」其實他也知道林氏企業的貨品素質越來越差，要不是看在彼此相交十幾年的面子下，他早學自家兒子的作法，把林氏企業踢出合作的對象。
「對，兒子，你就放手去做。」程美宜也跟著附和。
至於邱小雅，知道他會如此不留情面有大半是為了她，她心一暖，小手悄悄的握住他的手，表示無言的支持。
「爸，媽，謝了。」聽到父母的話，以及掌心的溫暖，韓應磊表情變得更加輕鬆，柔情眸光則忍不住放在邱小雅身上。
「爸，今天可是您六十大壽，您不要為林董事長的事情操煩，這是我和阿磊送您的小禮物，爸，祝您六十生日快樂，身體健康，福如東海。」為了甩去林博學父女的事，邱小雅適時的把包裝好的紅酒送給韓在元，嘴甜的把今晚主要話題拉回。
「乖媳婦。」韓在元接過禮物，為了這個貼心的媳婦，呵呵大笑。
「來，大家不要顧著說話，先吃飯吧。」程美宜也是一臉笑容，她招呼著眾人到餐桌，吩咐管家周嫂開飯上家人和樂融融地度過溫馨的夜晚。
接下來的生活似乎又回到原本的軌道，只是她的工作從管家、煮咖啡小妹，到現下晚上得幫韓大總經理暖床。但只要工作比較少時，他們就會準時下班，可能去逛夜市、去看夜景，增添夫妻間的樂趣。
「邱小姐，你的咖啡快煮乾了。」聞到一絲焦味，來到茶水間的徐秘書看到發呆的邱小雅，連忙出聲提醒。
「嘎？啊﹗徐秘書，謝謝。」邱小雅回神，咖啡已經被她煮到剩不到半杯的量，她不好立息思地對徐秘書笑了笑。
「不會，邱小姐，你小心一點。」等他走出茶水間，她決定重煮。但她這才發現咖啡豆已經沒了，裡頭又有人等著喝咖啡提神，她總不能把這半杯不到的失敗咖啡端給他喝吧？﹗
想了想，她走出茶水間，去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等獲得回應，她才推門進入。
「管家婆，咖啡呢？」韓應磊抽空抬頭看人，發現進來的是邱小雅，但她卻是兩手空空站在他面前，他只好開口問。
「對不起，總經理，咖啡被我煮壞了，咖啡豆又沒了，你要不要先喝即溶咖啡代替？」邱小雅老實坦承。
「真難得你會把咖啡煮壞，你在想什麼？」追求完美的她做每一件事都會很認真去完成，少有失敗的時候，現下她卻把他每天都要喝的咖啡煮壞，她心底肯定有事。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來生個孩子？」爸六十大壽那天，爸媽特地留他們在家裡住下，她這才發現，阿磊說的沒錯，爸媽他們真的很想要一個孫子﹗
那天媽不但趁阿磊去洗澡時，把她帶到房間仔細詢問他們夫妻的閨房情事，而且那天之後，有空就會打電話給她，明示或暗示的希望他們趕緊生個小寶寶給兩老含飴弄孫，甚至連表姊也來湊一腳。
不知這是不是他們約好一起對她疲勞轟炸，再有耐性的人，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也只能選擇舉雙手投降，總之，她開始考慮來生個小孩了。
「喔，是爸媽在你耳邊叨念吧，」聽到她突來的提議，他馬上猜出緣由。就像他還沒結婚前，爸媽天天對他叨念一樣，現下他結婚了，被念的對象就變成是他老婆。
「不只是爸媽，還有表姊。」當他老婆怎麼這麼可憐，偏偏對長輩，她不容許自己有一點不禮貌，只好乖乖聽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在她耳邊疲勞轟炸。
為了可憐的耳朵，懷孕是堵住他們嘴的最好方法。
「辛苦了。」
「總經理，你在說風涼話嗎？你也不想想是誰害我的，爸媽說了，他們這幾天在收集增強男性雄風的食譜，準備叫我天天煮你吃，總經理，那我是不是該跟你說聲辛苦了？」看他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她嘴角維持著禮貌的笑，眼睛卻忍不住瞪著他。
「管家婆，你想不想去度蜜月？」想到每天要吃那些上火的食物，噁心猛然浮上喉頭，一個念頭瞬時在他腦海形成。
「嘎？」
「我們結婚後，除了有過幾天約會外，就沒別的了，我們去蜜月旅行吧﹗」現下他越來越喜歡跟她一起到處玩，他懷疑，以前的自己怎麼會這樣無趣，生活重心除了工作還是工作？
他若有所思的睨了眼前的管家婆一眼，知道以前的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是因為沒有她陪伴在他身邊……
「那公司呢？上次你為了約會不是已經把休假請掉，現下你還有假可以請嗎？我可不想你為了要去蜜月旅行而把公司丟著不管。」她很想點頭答應，可是她不能不考慮公司的運作。
一家公司有多少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身為總經理的他，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公事，除了忙碌，還是忙碌，怪不得他會有工作狂的稱呼，如果他不在，遇到緊急公事該怎麼辦？
「既然爸媽那麼想要一個孫子，他們一定不會反對我們去度蜜月，當然公司的事就由爸辛苦一點代勞羅﹗」他相信，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們去蜜月旅行的事絕對能行。
「這樣行嗎？」
「我說行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