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失竊的記錄
周淺側身看著餘臻，眼裏是不容置疑的堅定：“為什麼你們都喜歡瞞著我？你們以為任何事情都不跟我說就是保護了我，真正的對我好了麼？好啊，你不跟我說，是要我自己去找答案麼？我一點也不介意再來一個五年……”
“我……”餘臻起身走到周淺身邊蹲下，揉著他細細碎碎的柔軟頭髮，“小淺你知道的，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你……算了，這事說來也話長，不過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就慢慢與你說。”
周淺點頭示意餘臻繼續說下去。
“之前你帶我來山上治病的時候，我母親不是說丟失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不老藥的所有實驗用藥記錄以及四年整的觀察記錄。”
“可是你父親回來的時候不是帶回了那個記錄？”
餘臻搖頭：“那是母親的記錄，但是蓮棲珊的並不在內。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有！母親說，她們兩人的記錄是不一樣的。她曾經看過蓮棲珊的記錄，裏面還記載了許多別的東西，連母親也看不懂的內容……”
“藥王都看不懂……”周淺伸出手握住餘臻的手，輕聲重複了一遍，“你從來沒有與我說過你解毒的過程，很痛苦麼？”
餘臻微微一笑：“解毒倒是很輕鬆，難過的是身體迅速拔高的過程。所有骨頭，所有身體機能都以我們預料不到的速度發育著。你能想像前一夜我還是個4歲模樣的孩子，結果在那天晚上居然夢遺了……”
“噗！”周淺不厚道的笑了，“這麼好笑的事情你居然不早點跟我說！我們家深深也有那一天啊！哈哈……”
餘臻赧然：“好了，別笑了！你還要不要我繼續說下去了？”
“好好，我不笑了！你繼續！”嘴裏這樣說著，可是臉上卻全是強忍著的笑容。
“根據母親的手記，解藥很快就被研製出來了。可是有些其他的症狀卻變得很棘手，母親也無從下手。那時候正好有人求醫，也不知是從哪里尋到的藥廬地址，隻身前來在院口跪了三天三夜沒辦法我領了進來替他求了母親。結果誰也沒想到的是那人的症狀居然與我十分相似！”
“什麼症狀？”
余臻看了周淺一眼，淡淡開口卻字字珠璣：“五感失調，一夜白頭……”
周淺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只是這次帶上了滿滿的自嘲：“是那蠱毒？”
“對！”餘臻有些不忍再說下去，有些事實真的令人難以去面對，“然後後面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我身上的蠱毒清了，母親卻走了……”
周淺看著這樣的餘臻，心疼的想要伸手抱住他在自己懷裏好好安慰，可是餘臻卻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般的側過身去：“我沒事！我只是難受一直在她走之前我從來沒有喊過她一聲母親……而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都來不及了！”
“我知道……”
餘臻忽地抬頭，道：“母親死後的第二天，諒歆紅回來了一趟。她看著母親的遺體，說她早就預料到了！”
“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沒等我們問明白她就下山了。然後那個西聖來的病人也不告而別。”
“為什麼？”
“因為諒歆紅對他說，如果治好了他，那麼她的妻子就會死去……”
“因為——交換法則麼？”
“諒歆紅告訴了他這件事情，那男人就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他一定很愛他的妻子吧？寧願自己死亡也絕對不要她受到一點傷害。”
“你在羡慕麼？”余臻伸手捏著周淺額前的碎發，柔軟的泛著陽光的味道，很想湊到前面去聞一聞。
周淺抬手將他的手給推開，嗔道：“你別貧嘴了，趕緊繼續說接下去的事情！沒覺得我們的話題也扯得太遠了點吧！你還沒說那份失竊的記錄去了哪兒？”
“後面的事情我也沒有調查清楚，我只能說那份東西八成是被諒歆紅拿走了！於是我就從僅有的消息開始一點點追尋，最後查到了西聖諒家的時候，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周淺抬頭，顯然不明白餘臻在興奮些什麼。
“原來，諒歆紅在十二歲那年就認祖歸宗了！那一年她才剛剛下山，你認為她是怎麼找到西聖諒家，並讓他們同意她認祖？甚至對外秘而不宣新小姐！至今沒有多少人知道諒歆紅的真實身份！你不絕的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件最大的秘密？”
“可是……她……蓮棲珊不是說不知道父親是誰麼？”
“對，蓮棲珊在這件事情上肯定說謊了。問題的關鍵就成了是諒歆紅是從何得知的？”
“你是說？”
餘臻搖頭，神秘一笑：“不是，蓮棲珊本人應該不會說出來。更何況她死的時候諒歆紅才10歲，蓮棲珊怎麼可能跟她說這些事情？所以，諒歆紅肯定是從別的地方得知的。而她12歲下山立刻去了西聖，也能夠讓我猜到她在12歲之前就計畫好了一切……然後你知道我還查到了什麼事情？”
“什麼？”
“她與楓素曾經有過婚約！只是隨著楓素被送往神殿，在莊家祖母的努力下，婚約的執行者便成了莊秦！”
周淺低笑：“這事我早就知道了……”
餘臻挑眉：“你知道了？莊秦跟你說的？”
搖頭：“諒歆紅說的……起初我還不相信，可是我看到媒書了。莊秦與諒歆紅的媒書……”周淺微抬頭看著餘臻，“就在我跟莊秦成親的第二天一早。覺得可笑麼？”
餘臻笑著揉了揉周淺的頭髮，整個頭型很快就亂了。周淺的微笑愈濃，到最後倆個人就著鋪在地上的布就滾做了一團。莫名的歡笑聲在老遠的地方都能聽見。
“你在笑什麼？”
“覺得好笑就笑了啊！”
“哪里好笑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哪里都好笑吧！”
“你再笑！你再笑！”
“哈哈……”
63.下山
人生呢就是一個接著一個意想不到的故事相連接而成的，你可以把它看做一幕悲劇，同樣也會有人處在相同的命運裏卻將他看做了喜劇……只是在於你如何看待這所謂的人生。
自從周淺和餘臻交流之後又過了三天，之前的事情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是彼此都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只是那薄薄的一層膜卻怎麼也捅不破，畢竟對於周淺來說需要跨越克服的可不僅僅是一道兩道的鴻溝。
而最主要的事情是兩人都在為幾天之後的下山做著準備，那將是一場漫長而艱巨的戰鬥。而與那些的人的冤仇也從私人恩怨上升到了另外一個高度。西聖乃至整個大陸說不定都在受那該死的藥的折磨。而莊秦與諒歆紅最近的動作也是在耐人尋味，令人不得不去深思。
不過餘臻擔心的還有另外一層意義，誰知道那藥還會產生什麼別的副作用，沒人可以預料。甚至是當年研製這種毒藥的人蓮棲珊本人或許都不知道。周淺的未來也著實令人擔憂。而自己也想在事情進一步惡化之前全部解決……
“深深，我們今天把酒埋到後山吧。”
餘臻搖頭：“昨天夜裏我在你睡著的時候埋下去了，如果都跟你似的在這麼大太陽去這酒早就壞了。”
周淺一驚，揪住餘臻的袖子開始撒嬌：“啊……為什麼不叫我一起去！就算我睡著了你直接叫醒我就好了啊！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知不知道我期待這個時刻到底有多久了。日盼夜盼結果你居然告訴我你自己偷偷一個人去埋掉了……”
余臻推開周淺的手，撫著他的頭發笑道：“我記得我昨天下午就與你說了這件事情，你當時還答應我了。因為需要在月亮升到最高的時候埋下於是你說你要先睡一會兒，結果到晚上的時候怎麼都叫不醒你。什麼方法我都用過了，可是你就是不醒來我有什麼辦法？”
“你跟我說過麼？”周淺頭一歪，明顯不記得曾經發生過這件事情。
“那時候你正在吃我中午做的桃花酥，你還連連點頭！”
周淺重重地拍了一下手，發出一聲驚呼：“啊，我還以為你在問我桃花酥好不好吃！”
餘臻啞然失笑，只是放在周淺頭上的手掌在輕輕摩挲。周淺反倒笑了開來：“我們是不是真的反過來了，以後不如我叫你叔叔好了∼”
“好啊！這種便宜不占白不占！”如果有可能，餘臻真的很想自己能夠比周淺大，即使只是幾天也好，因為這樣至少自己可以有超過現在的能力好好的守護自己的珍寶。可是事實總是不如人所願，我們的人生除了悲喜劇之外還有一幕戲，它喚作遺憾。
打鬧歡笑好像是最後的歡愉，最終的決戰無論如何都不能阻止。周淺站在下山的路口回頭，看著住了將近7個月的房子，看著那些花草樹木鳥語花香，有些不舍。鼻子有些酸酸的感覺。
余臻抱住周淺的肩膀：“只要你想，等到一切都結束了我陪你回來好不好？”
“不！”周淺轉過身去面對著山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真的到那天了，我想去祁連山極北之地！聽說那兒有個部落叫做祁族，我只想去那裏看看走走……如果可以的話再在那裏娶個老婆終此一生……”
“你，還想娶妻生子？”
周淺慢慢地在前面走著，踢著腳搖頭晃腦道：“為什麼不？”
餘臻沉默著沒有說話，周淺也安靜地不再說話，兩人只是安靜地走著，懷著不同的心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餘臻忽然拉住周淺：“想不想去山下那個村子看看？”
“哪個村子？”
余臻不自然的摸著鼻子：“我找到了那人，陳石！”（詳見28章）
周淺猛地回頭：“他不是失蹤了麼？當年奕霖都沒有找到他，你怎麼！？”
“準確的說不是我找到了他，而是他自己找上門來了……之前沒有跟你說的事情是，那個從西聖來尋醫的男人，就是陳石。”
“呵，你怎麼知道那就是他？你們根本就沒有見過他？”
餘臻避開這個話題，開口道：“我推算他的蠱毒就在這個月內發作，你不想去看看他麼？沒有想要知道的事情？”
周淺看著餘臻眼裏帶著疑惑，餘臻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既然說了必定有內裏的意義。於是周淺點頭：“那就去看看吧，話說我還沒有站著見過他呢！以前他那樣子照顧我，也總得說句謝謝吧！恩，那要準備禮物麼？”
“小淺你……算了，還是直接帶你去見見他吧。只是希望你別太……”
“怎麼？”
即使有過餘臻先前的提醒，可是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即使過去了六年，可是陳石現在的樣子，周淺怎麼都接受不了。
不能動甚至不能說話，渾濁的眼底乾澀的沒有一點光亮……五感失調，一夜白頭，然後是迅速蒼老？現在的陳石，至多40歲，可是看上去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只能無奈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的降臨。
周淺跑出了屋子，餘臻追了出去一把抓住他。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帶我來看他！？”周淺掙扎著想要逃脫，餘臻緊緊抱住他，“你以為我不知道麼？我身上的毒根本就沒有清乾淨！你帶我來見他是為了告訴我，將來有一天，而且就在可以看見的那個將來，我也會這樣子躺在床上，什麼都做不了每一天都是在等死！”
“不是的！不是的！”余臻盡力安撫著周淺，將他抱在懷裏，“不是這樣的，你絕對不會變成這樣，我也不允許！”
周淺停下自己的動作，看著餘臻慢慢開口：“那是怎樣？”
（我只是看不慣只有這章不是2000字以上的，於是來補一句廢話……）
64.死亡與新生
周淺停下自己的動作，看著餘臻慢慢開口：“那是怎樣？”
餘臻看著他，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些許悲傷。余臻原本並不想告訴周淺這些事情，可是臨下山之前卻突然改變了主意帶他去了陳石的家。
“他在四年前上山求醫之後就再沒有回去，我也是偶然間才發現原來他還留在這兒。至於我知道他就是當初那人，也只是在最近幾個月內……而且是他主動找到我與我說的。”
“他還說了別的什麼？”疑問的語氣說的確實肯定的句子，周淺知道這是餘臻的習慣，或者說是這整個世界的習慣，講話總喜歡大喘氣，說一半留一半。
“就是當初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他從哪里得知我們的關係，或許他在很早之前就什麼都知道了。然後他跟我說了一個秘密……當初把你推下懸崖的事情，諒歆紅……是受了指使的。而那個人是——莊秦！”
周淺猛地甩開手臂：“怎麼可能！”
“真相就是這樣的，諒歆紅的確是推你下了懸崖，可是救你的依舊還是她。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矛盾，或許莊秦他，一開始就是想要你……死！”
“你胡說！他不可能這樣對我的！更何況那時莊秦才上山一晚上，他根本就沒時間去指使諒歆紅，更沒時間讓諒歆紅佈置好山下的一切來救回我！除了那一雙腿！”
“的確沒時間，所以一切都證明了在那之前……”
“住嘴，我不想再聽你說下去了。”周淺反而不再那麼激動，忽然間鎮定了下來。按住太陽穴安靜的揮手表示自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往院子外面的小路走去。
“小淺，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余臻喊住周淺，“你明明早就知道了這一切，為什麼還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假裝著你在這裏好好生活，假裝自己一直都活在愛裏面，假裝世界上你是最幸運的人麼？”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的……”
假裝不知道於是沉默，沉默於是失去了溝通，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交換彼此的心？
“陳石的妻子還在西聖，她不知道陳石的病……陳石甚至在家鄉散佈了自己跟另外一個女人私奔的事情，為的就是不讓妻子擔心自己最好還能找打另外一個可以給她幸福的男人……”余臻和周淺站在視窗看向裏面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人，兩人都忘記了白天爭吵的事情，或者說是絕口不提。
“她會知道真相的……”
“至少這樣，她不需要看著自己深愛的人為了她而甘願放棄自己的生命。”
“……”
周淺沉默不語，餘臻卻看著周淺的側臉一字一句道：“可是，如果真的深愛。陳石他又憑什麼剝奪了另外一人甘願為他而死的愛情？”
“因為，愛情這種事情，是沒有因為所以的邏輯定律……它只是愛而已！”周淺微抬頭看著餘臻，微微一笑。
第二天，陳石家院子。
“這麼說，你不準備進去跟他聊聊了？”
“有這個必要麼？”周淺攀著圍繞著院子的籬笆，矮矮的上面掛滿了常綠小灌木，這種種植方式顯然引起了周淺的強烈興趣，“你說這是什麼植物，它怎麼就能跟籬笆結合地這麼完美？”
“……這就是瓊樹，只不過這麼矮小的我倒是第一次見到。”
“這是瓊樹！怎麼可能？”周淺難以把眼前這矮矮的小灌木跟之前在西聖見到的那參天大樹聯繫在一起，“你確定？”
餘臻蹲下身去，小心的撥開一株，隨手拿出身上一直隨身的小件工具挖著地上的泥土，最後拿著一顆東西回頭給周淺看：“你看！”
“三色核！”
餘臻點頭，拍了拍手上的泥站了起來：“很明顯，有人在瓊樹上做了手腳。最後培育出這變態的植物……”
“那，這些東西要怎麼處理？”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一把火燒了！”
“燒了？你知道這裏的三色核值多少錢麼？”
“三色核本身的作用，你也嘗試過了！”餘臻把玩著手裏剛剛挖出來的小玩意兒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彩色光芒，“而這變異的玩意兒，你猜會有什麼後果？”
陳石的死亡就像是一場漫長的等待終於等到了大結局，不算悲劇也不算喜劇，但是誰都知道陳石有著他自己的不甘心。周淺曾經在窗戶外面站了整整一個下午，聽著從裏面傳來若有若無的歎息呻吟，想像著自己等待的結局會是什麼……
餘臻挖了幾株變異三色核之後就沒有在周淺面前做過別的事情，但是周淺知道他肯定偷偷做了許多實驗。余臻也去問過陳石關於變異三色核的事情，可是躺在病床上類似於半個死人的陳石並不能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誰都難以估計這些三色核的現在到底造成了什麼後果，而能夠接觸它們的又是哪些人。
余臻最後將陳石架在村外的空地上，架起了木堆，底下是陳石院外的變異三色核。全都付諸一炬，整理好的骨灰被細心裝進檀木盒子裏面，餘臻答應了陳石要將他帶回西聖，最後灑在神殿附近的山上。周淺好奇為什麼他不想將其帶回家裏，餘臻只是淡淡地說：“在西聖，這是一種贖罪。只有自覺罪大惡極的人才會將自己的骨灰灑在那茫茫神山上面……”
“罪大惡極麼？”
“聽說陳石的妻子懷孕了……”餘臻看著周淺，眼裏忽然出現了悲天憫人的痕跡，“她的孩子有可能根本就等到到睜開眼離開母親身體那一刻……即使出生了，也帶滿了毒。”
“怎麼會這樣？”
“我診過陳石的脈，他中毒的時間遠遠大於你。他的孩子肯定是在他中毒期間懷上的，自然就帶上了陳石身上的毒，我……”
“我們去西聖吧！”
余臻看著周淺，點了點頭：“我想，所有事情總得有個了結……”
65.京城
“那麼我們現在往哪里去？”周淺拍了拍手站了起來，渾身的肌肉骨頭疼的失去了任何感覺，難受地動了動身上的關節。周圍地上的草坪上全都落滿了露珠，餘臻給他披上的外袍早就抵抗不了任何寒冷。忘記了是誰提出來的建議，他們竟然就在這野外坐了一晚上一直等到日出。日出之時，是不是真的如同那句話所說的，可以將所有悲傷全部終結？
餘臻依舊呆滯地坐著沒有任何反應，周淺疑惑地低下身子推了他一把，結果差點閃了自己的腰。最後不得不大聲喊以希望得到注意：“喂！周深！小深！餘臻！木餘臻！！！！”
“幹嘛！”總算有了反應，沒好氣的應了一句，站起來做了個舒展運動伸了個懶腰。周淺有些惱怒的看著餘臻，居然完全沒有像自己這般的腰酸背痛！
“你！”
“怎麼？”
“你怎麼能這樣！”周淺跳腳，指著餘臻的鼻子一頓臭駡，“你身為一個男人怎麼能這麼不溫柔！讓我風吹雨打露宿荒郊野外也就算了，可是你！可是你！你不抱著我睡害我的腿腳到現在還在打哆嗦這也實在太過分了！”
“……”
“……”
“……”
“哎呀，太陽出來了，我還沒刷牙洗臉！我去看看附近有什麼水源！”說著就轉身想要逃開，踉蹌的腳步別了幾腳。
“你站住別走！”餘臻一把拉住周淺的手臂，“你剛剛……剛剛那麼說是什麼意思？”
“沒，沒什麼意思……”
“那你的臉怎麼紅了？”餘臻伸出另外一隻手，大大的手掌包裹住周淺的面頰，輕輕將之抬起，微紅的面龐無形中透露出些許誘惑。
周淺拂去餘臻的手，低下頭：“深深，你知道的，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可是為什麼？”
“……”周淺的回答只是沉默，有時候這種沉默就代表了所有的答案，我們全都說不出口，答案卻呼之欲出。
“我們先去京城吧，我有些東西要去取！順便我們可以去見見奕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沒有他的配合會很不方便。”沒辦法，餘臻只有退讓，逼得太緊了對自己沒有好處。
“恩，好啊！”周淺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是需要先去找水好做些簡單的洗漱。”
“這裏出去不到百步就有一條小溪，我們一起去吧！”
“唔，好吧！”
五天后，京城。
周淺看著城門有些感慨：“我有多久沒回來這裏了？真懷念啊！”
余臻看著周淺，溫柔地笑著：“你上次來的時候應該是最差的時光吧，那種日子沒有必要懷念了！”
“是嗎？我可不覺得那段時光是最差的，相反，我在那時得到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多……如果沒有那段時間的磨練，我想，也就沒有了現在的我！”
“可是我寧願你還是當初那個人，至少你開心的就像個孩子。而不是這樣，成熟卻歷經最壞的磨難……”
“好了，不提他了。接下來怎麼辦？去皇宮？”
“不用了，我早就跟奕霖約好了，就在內城的一家酒樓見面。”
“誒，你什麼時候約的！我怎麼不知道！”
“我做事情還需要與你報備麼？或許你需要我跟你報備，事無巨細一切都要與你說麼？”餘臻探著腦袋湊近周淺輕笑道，“只要你說一聲，”
周淺一把推開餘臻：“別開玩笑了！這幾天你都怎麼了，老說些有的沒的！”
餘臻笑了笑，什麼話沒說，徑直往前走去。周淺慢慢地跟在後面。一如兩人這些天一直以來的相處方式。
酒樓裏面人聲鼎沸，即使不是吃飯的點也有很多客人。
“因為最近就是聽風樓六年一度的女兒節，許多人等待這天很久了。為的就是最好的酒，聽說若干年前只要嘗過一次的人，終身都難以忘懷！”
“什麼是女兒節？我在京城這麼久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是你來的不是時節！”餘臻神秘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後天就是節日了！”
奕霖在三樓包間等待，看來已經到了很久。
“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不是說好了晚上會面麼？”
“想早點來看看，女兒節算是重要的一個節日，身為國主有時候也需要融入百姓，親自過來看看乃至參與不是麼？”顯然桌上的酒甚不合奕霖的意，放了許久也沒看他拿起來喝一口。
“那你看出了什麼？”余臻拉著周淺坐到了桌子的另一邊，靠著窗正好能看見樓下的街景。周淺歪著腦袋看下去，路上匆匆的行人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錯覺，自己好像也在期中一直走一直走……
小二識相的跑了上來，靈便的舌頭啪啦啪啦就開始動起來了，餘臻抬手示意他打住：“來幾個清淡點的小菜，然後看看你們這兒三年的菊花清釀，味道不錯的話就來一壺。”
“菊花清釀？”奕霖抬眉，問的是餘臻眼神卻撇向一邊的周淺。
“恩，小淺現在適合喝這個酒，等會兒放粒藥融進去喝了對他的身體有好處。路上帶來的全都喝完了，所以試試看聽風樓的酒。”順手又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倒了一粒藥出來遞給周淺。
周淺一看果然皺起了眉頭：“還要吃啊！要吃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看見餘臻擺出了臉色，周淺也沒有辦法，接過來就立馬塞進了嘴裏快速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奕霖怕他嘴裏難受馬上拿過一邊的冷盤點心，餘臻卻阻止了他：“這藥必須單獨吃，前後尤其不能吃甜食！”
“看來，你把他照顧地很好嘛……”酸澀的話裏全是自嘲，奕霖端起一旁放了很久的那杯酒，猛地一口喝完差點嗆到。
“奕奕，你小心點！”脫口而出的稱呼，讓兩人都驚了一跳，但是只是個稱呼而已……
“那麼，這幾天住哪里？跟我回去還是住附近的客棧？”奕霖轉換了話題問到。
“客棧吧，皇宮裏面進出麻煩。住在附近還能隨時注意聽風樓的情況。”
奕霖看著餘臻，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我跟你們住在一起吧！”
66.女兒節
聽風樓不對外經營客棧生意，許多人即使有錢都不能入住，只是周淺在逛了半圈之後用滿帶著渴望的眼神看著余臻跟奕霖。奕霖不想暴露身份自然是不能前去交涉。餘臻搖了搖頭，最後只能妥協站起身來。
“咦，小深你有辦法？”
“本來不想挾恩以報的，但是又不想你失望於是就只有做一回貪便宜的傢伙了！”余臻刮了下周淺調皮的鼻子，“去年偶爾閒逛的時候求了一個小孩，後來才得知那是聽風樓主人的小兒子！於是，我就有了這玩意兒！”
說著餘臻便從懷裏掏出一個牌子，刻著絢麗的花紋看不出材質，外面塗了一層講究的烤漆，泛著瑰紅色漂亮的亮光。
奕霖的眼睛一亮，顯然這塊牌子有著特殊的重大意義。餘臻拿著牌子去了老闆所在的後院，沒多久就出來了。領了周淺兩人再次走進後院的時候發現後院已經空了。
“老闆不想見人，他們只是騰出了後院說是給我們自由使用。這下你滿意了吧？”
“……好神秘的老闆！大概長什麼樣子？給我形容一下！”
餘臻一瞬間頓住了腳步，眼神迅速躲閃了一下，只是快的沒人發現：“我答應過他不透露關於他們家人的任何消息，所以小淺你別問了！”
周淺點了點頭：“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沒多大興趣。”獨自走在前頭蹦蹦跳跳的，17歲的小孩子無憂無慮的樣子，“這裏都歸我們了麼？”
“恩，隨意使用，除了炸掉它怎麼都行！”
周淺歡呼一聲蹦開了，顯然院子裏有很多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奕霖在身後看著周淺，歎了口氣：“我一直以為他是原本就這樣長不大，可是誰曾想竟然是這樣……”
“我在儘量想辦法，可是有些傷害已經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傷害，即使小淺身上長生天的毒解了還是沒有辦法再恢復原來的生長。”
“只要毒能解了，其他的不重要……”
餘臻大笑：“你這趣味有點惡了，喜歡小孩子自己養一個去！”
“誒，你說到哪兒去了？你這完全是誤解了我的意思……”
“你還能有什麼意思，老色狼！”餘臻甩了個白眼過去以表示自己對奕霖徹底的鄙視，昂首闊步的就往周淺的方向走去。奕霖還在後面訕訕地摸著鼻子，低聲自言自語地說著些什麼，不過應該不是什麼健康的內容。
兩天后，女兒節終於開幕了，聽風樓擺了盛大的流水席，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客人甚至在街頭的乞討者全都能在這裏隨意吃喝。連續三天的流水席，周淺看的是目瞪口呆，這到底得花多少錢啊！
同時周淺也終於明白了女兒節的含義。這也讓周淺很疑惑，抓著餘臻一直問：“如果六年間聽風樓出不了一個女兒可以出嫁……這個女兒節不就變得很荒謬了麼？”
“不是說每次都有女兒出嫁，比如出生都可以。風家是一個大家族，別說六年出嫁一個女兒，每年一個都沒問題！只不過在六年一度的這個女兒節上出嫁的全是家族裏面選好的，不一定最美但是是能為家族帶來最佳影響力的。她們中有很多是嫁入名門望族甚至皇族。”
“嚇！就因為他們家女兒出嫁，就特地辦了這麼個節日……那他們兒子呢？”
“他們家族沒有兒子，他們用一種特殊的藥物控制能夠保證所有出生的下一代全是女兒，而家族裏的男子全是入贅的，地位連下人都不如。”只是這次回答的卻是奕霖。
“……”周淺滴溜溜的眼睛轉了兩圈，最後決定不對這件事情發表任何意見。“啊，大家吃著喝著，好好玩別浪費青春！”
余臻跟奕霖也不在意，這樣的周淺都是他們所熟悉的，如果在這種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上過度較真反而有些無趣了。
“聽說這次是風家主母親自主持的婚禮，看來這次出嫁的女兒很受重視嘛！但是她嫁的是誰？”奕霖看了看周圍，幾乎沒有空餘的地方能讓自己安安靜靜呆在一邊，如果不是靠走後門（= =）現在即使是搬出皇帝的身份，恐怕也沒有安生吧。
“我也不是很不清楚，聽說男方是很普通的一個人，只不過這個女兒是主母最心愛的小孫女，所以才弄得這麼浩大！”
“你的東西拿到了麼？”
“我到現在還沒能見到主母，不過她是個守信的人，既然答應了她就一定會給我。”
“那就好！”
周淺埋在桌上吃著東西，時不時抬頭看看邊上兩人，心裏卻在鄙夷著兩人的假正經。明明就那麼點事情，藏著掖著還以為能瞞過自己麼？用筷子敲了敲碗道：“好了好了，快點吃飯！吃完了趕緊去看熱鬧！”
“其實沒有多少熱鬧可以看，婚禮從來都不在這裏進行，能夠進來聽風樓二樓以上的賓客全是沖著這五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女兒紅而來的。所謂女兒節還有一個含義就是來自於這裏。”
“……沒有婚禮啊，光喝酒又有什麼意思……”周淺大聲抱怨了起來，邊上立馬響起了一陣嗤笑，顯然那些人在笑周淺不懂得這些酒的好處。
“當然，風家不會這樣白白的大擺流水席卻得不到一點好處。最後會有三壇超過四百年的女兒紅是拿來競拍的，價高者得之。上次的三壇酒換了一座城！”
“額，四百年，那是什麼概念？居然能值得了一座城！”
“不知道，沒喝過也沒興趣。反正也就是那樣了，還能有什麼特別的麼？”
“也是，就讓他們搶破頭吧。不過城池能夠自由買賣麼？”
奕霖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答道：“可以啊，這是城主的事情！不過也就是落得個全族流放而已！”
“這……你就不管麼？”
“為什麼要管？為了幾壇酒就能不顧家人、拋棄城池，這種人還要留著做什麼？”
67.神秘新郎
“不過今年的酒好像已經被內定了！”餘臻忽然沒頭沒尾的插進來一句，打斷了正在歡樂交談的兩人，顯然也吸引了邊上一圈人的注意。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起來。
“被誰？”
“是那個神秘新郎？”奕霖的腦筋倒是很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原因，“於是那酒就成了陪嫁？”
“嗯，傳聞是這樣說的。但是風家主母不至於做這麼賠本的生意吧？”
“除非那神秘新郎另有來頭！”周淺拍了下桌子大聲說道，“至少要比那一座城來的值錢多了！”
余臻點頭，大堂重又恢復了原來的吵鬧聲，估計大家都在消化剛剛聽到的消息。“這個事情傳聞了許久，很多人甚至自稱有內幕消息，誰也不知道真假。不過今天就能分辨了。”
果然沒過多久，聽風樓總管帶著商人獨有的笑容出現了，大家也都默契的停下手頭的事情齊刷刷地望著他。總管先跟那些熟悉的老客戶客套了幾句，有些等的不耐煩的人時不時發出點噓聲催促著。
總管抱歉地笑著走到了中間特地建好的臺子上面站好，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靜，雖然實際上已經夠安靜了。紅光滿面的臉看上去令人特別想抽他兩耳光，不過他自己沒有自覺，繼續欠揍地笑著，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大家好，歡迎大家參加今年的女兒節。相信在座的各位肯定等待這一天很久了！只不過，今天本人要在這裏說一件遺憾的事情……”
“咦——”果然是這樣麼，在座的人大半已經開始鬧了起來，噓聲四起。
“大家請靜一靜，靜一靜！”總管又伸出手往下壓了壓，聲音也提高了點，奕霖這時在邊上說了句這個總管的武功或許不低。周淺點了點頭繼續觀望。“相信大家也知道了我們主母最疼愛的小孫女出嫁的事情，所以今年的女兒紅自然是成了陪嫁之物。但是主母覺得不能因為自己而壞了這幾百年的規矩，所以又拿出了兩壇秘釀作為彩頭贈送給那個特別的人！”
這話說的很有藝術，具體的咱們就不分析了，不過光那幾個關鍵字就足夠平息大部分人的怒火——秘釀，彩頭，特別……
“那麼請問總管所謂秘釀的具體是什麼？”
用肥厚的臉做出了一個對他來說應該是非常困難的表情，總管神秘而驕傲（這是什麼表情？）地一笑：“是聽風樓用西聖莊家秘方而釀制的酒，這個世界上只有兩壇！而釀酒的方子也會一併奉上，我們聽風樓保證絕不會再次釀制這種酒！”
“嘩！”這消息顯然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期待，沒人想到居然還會有這樣一出，雖然是新釀的酒，可是吸引力居然也能達到那四百年陳釀！場面一度失控到掀棚的地步。
周淺三人面面相覷，顯然他們同時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奕霖和餘臻看著周淺，眼裏全是擔心與不安。周淺推了推手邊的杯子，搓了搓手道：“趕緊繼續吃啊，吃完了好回去休息！”
“你累了麼？出來這麼久是該休息休息了，我帶你回去吧？”餘臻伸出手想要給周淺把脈，只是被他擺手拒絕了。
“不可能是他的……”奕霖在邊上淡淡地說了一句，餘臻抬頭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麼。
倒是周淺，整個人開始陷入極度不安狀態裏去，身子不停的挪動著，臉上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強撐著笑顏道：“誰說是他了！我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沒有想過！你……你們千萬別誤會！”
奕霖站起來，將周淺輕輕抱起來摟在懷裏，低低淺淺的聲音圍繞在周淺耳邊：“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不要難受了好不好？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為什麼所有人都只是想要我開心，卻忘記了怎樣才能讓我開心？周淺真的很想大聲喊出來，可是事實卻是唯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就是周淺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快八年的時間，沒有做出任何實際的事情卻一直都在給周圍的人惹無限的麻煩，憑什麼自己能夠受到這樣的寵愛？
“先帶他回房間去！”余臻忽然湊在奕霖身邊說了一句，奕霖明瞭地將周淺按在懷裏抱起來就往通往後院的通道走去。周淺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這次他不想再順從了，掙扎著想要從奕霖懷裏掙脫開來。可是奕霖一隻手緊緊捂住他的腦袋，另外一隻手抱住他的身子，讓周淺動彈不得。
“小淺好像很不舒服，你就不能溫柔點麼？”
忽然周圍變得好安靜，只有這麼一句話被無限放大，聲音從耳朵一直進入到了身體裏面。周淺變得非常安靜，將臉深深埋在奕霖懷裏。
“呵呵，好久不見了？”餘臻不著痕跡的攔在周淺兩人身前，面對著來人淡淡的說到。
“是啊，最近過的怎麼樣？小淺他的身體還好吧？”
“拜你所賜，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來人發出輕微的笑聲，“怎麼不多坐會兒，我可為今天準備了特別的東西哦！絕對能讓你們都滿意。”
“謝謝你的好意了，不過小淺好像已經喝多了，所以你準備的東西還是留著下次再用吧。”
“為什麼這麼著急走，不等著看看熱鬧麼？等會兒有好戲看哦，或者介紹我的新娘給大家認識認識？”
“你的小新娘就留著你自己慢慢欣賞吧，很遺憾今天真的沒機會了！”餘臻回頭，“你還留在這裏做什麼？趕緊把小淺帶走啊！”
奕霖也從震驚中慢慢恢復了過來，打橫抱起周淺趕緊往後面走去。餘臻看了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莊秦站在後面看著他們繞過轉角，然後再也看不見任何。
周淺倚著窗戶望著院子，聽風樓的後院類似於所有京城大戶人家的院子，開了個池塘，種著各種樹木鮮花。夏天的院子萬紫千紅地鬥豔，周淺看著池塘上開著滿滿的荷花緩緩開口：“奕奕，我們種的墨荷呢？”
奕霖抬頭，歎了口氣：“你走了之後就死了，一夜之間一株不剩。所以我也沒有再種。”
“這樣啊……”周淺回頭看著奕霖，“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沒有，我的小淺一直都是最聰明的！”
周淺笑了笑：“你說莊秦他這樣是不是重婚？哦，我都忘了在古代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更別說我只是一個男妾……即使我還在他身邊，莊秦他也的確應該再娶個女人！”
“小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