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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晨--我的爱人

晨--我的爱人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無名 您是第120037個瀏覽者
第一章


  四週一片漆黑,惟有指間的煙頭閃著微弱的暗紅碎光。
  我蹲在家門口的已經有一個多鐘頭了,眼睛一直呆呆的望著屋外的兩雙鞋。
  其中一雙是他的,另一雙我從沒見過,我想那應該是最近跟他好上的男人的。
  從對方的鞋子來看,他應該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比我高,或許也更比我值得依靠。
  起先,我很憤怒。特想砸破門衝進去把他提起來狠狠的甩到地上,猛抽他一頓,從此分道揚鑣、兩不相干;對那個姦夫,就更不用客氣了,他不值得老子用手抽他!對付他,腳上開了口的皮鞋就足夠了,我得讓他嘗嘗鱷魚皮的厲害,抽得他面目全非!看他以後還有沒有那個種跑到我家裡來搞男人!
  可是,這一切也僅止於想像。
  一個多鐘頭過去了,我還是保持著原樣蹲在原地。兩腿早已發麻,腳邊是一地的煙頭,憤怒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自卑和無邊的煩惱。
  歎口氣,眼睛有點酸澀。
  只差一天我們在一起就滿三週年了,可是看看現在。
  ……算了,他選擇別人足以證明我沒那人好,我配不上他。
  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明白。
  我應該像個即使天塌下來也照樣笑呵呵的爺們一樣無所謂的離開或者大方的走進去微笑著跟他和平分手,怎麼著也總比待會兒他倆辦完事後出來見到我雙方都尷尬要好的多。
  我是個明理的男人,可為什麼兩條腿像在水泥地裡生了根,怎麼也動不了?
  該死的!就因為我還愛裡頭那個背叛我的男人!
  「蹋」,很沉悶的踩地聲從樓下傳來,頭頂的燈突然亮了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我看見自己夾著煙頭的手指蒼白無力,而那門口的兩雙鞋越發顯得黑亮。
  正在我茫然的時候,那刺眼的燈光卻又在幾秒鐘後無聲無息的暗了下來。
  北京很多的公寓樓裡都裝了這種感應燈,沒有聲音的時候它是暗的,聲音輕的時候它還是暗的。這破玩意,非得人們重重的踩、狠狠踢、大聲吆喝,它才會恩賜般的亮上幾秒,然後又吝嗇的將一切歸於黑暗。住樓裡的大傢伙為了這破玩意不知道踩壞了多少雙鞋。
  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的「鱷魚牌」,有一半的功勞也得歸功於它吧!
  這雙鞋其實早在上個月就該換了,那時他說要送我一雙稱心的。
  苦笑,我還一直傻等著呢,可是這都已經到冬天了……
  不遠處老舊的電梯沉悶的「登」一聲開了。
  「我操!他媽的每次回來都得費事!老子已經夠累了!」
  走出電梯的人沒好氣的罵了一句,然後聽得重重的「蹋」的一聲,我頭頂那破玩意又亮了起來。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該立刻站起來找個地方躲的,畢竟被人看到我這副喪家犬的樣子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可我不想動,一點兒都不想動。
  於是只能期望那人是東邊的住戶,在前頭拐個彎,放過我這倒霉的男人。
  可通常現實總與理想向背,當我聽到那人的腳步聲近在耳邊想立刻站起來找個陰暗處躲藏的時候,對方已經先一步看到了我。
  只見那人胳膊底下夾著一疊報紙,肚子挺大。他搖晃著裝滿蔬菜的塑料袋邊掏鑰匙邊向我走來。
  「呦∼這不是……唔∼唔∼∼」
  沒等他把話說完,我猛的縱身一跳,飛撲上去按住他的嘴巴。只聽他胳膊底下的報紙「啪」一聲全掉在了地上。
  「張哥,求您個事兒,您這會兒可千萬別說話,成嗎?」
  我把聲音壓到最低,緊張的對張哥說道。
  見他睜大眼睛有些摸不著頭腦的點點頭,我這才鬆開了手。
  「出什麼事兒了,有偷兒啊?」張哥立刻緊張起來,全神戒備的朝四周望了一圈,然後目光警惕的停在了前方的暗處。
  「這……不是……是我有點事兒,剛才真不好意思,您先回去吧。」我尷尬的說。
  幸虧那破感應燈早就滅了,要不在這等尷尬的狀況下我拿什麼臉來見人?
  「又吵架了?哈哈∼小伙子,這兄弟吵架跟夫妻吵架是一個道理,床頭吵床……唔∼唔∼唔∼∼∼」張哥說著說著聲音就大了起來,直把我嚇個半死!我忙又堵住他的嘴巴,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那扇讓我煩惱了半天的門應聲而開,一道白光從裡面射出,直照在我跟張哥的身上。
  他站在我的面前,胳膊上掛著那件他最喜歡的衣服,旁邊站著那雙陌生皮鞋的主人,果然跟我想的一樣,人很高大。
  四目相對,前方兩人驚訝,張哥慌張,而我,感覺心裡「喀登」一下,然後完全沒了反應。
  「怎麼啦、怎麼啦、這是怎麼啦?我差點就憋死了。小夏,你搞什麼地下活動呢?」張哥頭一個打破沉默,見我沒什麼反應輕易就從剛才的箝制中掙脫出來,理順了氣就嚷了起來。
  被他的大嗓門喊醒,我回過神來轉身就想開溜。
  真他媽尷尬死了!我從沒想過見到他和那姦夫居然是這種情形。
  「你上哪?進來。」他沒什麼表情的開口說道。
  姦夫看了看他。
  聽見他冷冷的口氣我更想走了。
  不,是想跑!以我這輩子最快的速度。
  「呵呵∼這有話好好說嘛,都是自家人,別傷了和氣,這年頭的年輕人啊就是氣盛。呵呵∼我先回屋去了,你們慢慢聊。記著,有話好好說啊!」張哥見苗頭不對,撿起地上散落的報紙,哈哈著往自己家走去。
  現場,留下三人。
  他看了看地上的煙頭,又看了看我,「不是還沒找到工作嗎?抽煙的錢到是挺多啊!」
  多他媽嗆人的一句話,還是當著姦夫的面說。
  我不資聲,這臉面算是丟盡了!
  「進來吧,我有話要跟你說。」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
  姦夫看了我一眼,很快就跟了進去。
  多他媽的乖巧!
  我望著那扇向我敞著的大門,直覺裡面是地獄。
  我跑了,飛快的跑。
  跑到電梯那裡,用力按下按鈕,門一開我沒命似的衝了進去。
  身後傳來他的喊聲,「夏響,你去哪兒,給我回來--」
  看著頭頂的照明燈,我伸手摀住激烈跳動的胸口,傻笑起來。
  「呵呵,逃出來了,逃出來了。」
  ***
  我叫夏響,暫為無業遊民,兩個月前因為本人不堪忍受禿頭上司一而再,再而三那雞蛋裡挑骨頭的操蛋樣,耍個性痛快淋漓的回敬了他幾句,終於在三天後不幸丟了編輯部那份薪水微薄的工作。兩個月後的今天,我仍舊無業,不是工作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它。摸著兜裡越來越乾癟的錢包我有些犯愁,這年頭找個工作怎麼就那麼難呢?
  我有個愛人,叫張朋,目前在一家外企的IT部門當主管。一個月的工資相當於我原先在編輯部時的八倍。他是個有遠大抱負的人,一展宏圖是他的理想,出國留學是他這兩年興起的願望。
  我跟張朋是前年冬天在一家G吧認識的。當時穿著雪白襯衫打著花俏領帶的他站在吧台前面非常引人注目,他眉目清朗,神態悠閒,跟四周的男人們哈哈著談笑自如。但他,不是我欣賞的類型。我總認為外表越是出色的男人就越留不住,所以通常我的目光都只在那些長相平凡但又比較耐看的人身上轉悠。張朋跟旁邊的人很聊得來,看到我從他身邊經過,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瞄了我一眼。我想,當時誰對誰都沒有特別的感覺。
  那天晚上,我沒有釣到想要的男人,只剩下MB,對幹這行的人我雖不反感卻不願跟他們上床。時間已經很晚了,酒吧裡找到對象的人走的已經差不多,目光搜索一圈,我看見張朋仍坐在原地喝著酒,他跟旁邊的男人揮揮手,笑著說了聲拜拜。我暗想,像他條件這麼好的人,怎麼也沒找到對象呢?該不是眼光高到月球上去了吧。再看一眼其它人,沒一個能入得了我的眼。算了,就他吧,晚上那麼冷,我可不想白來一趟,回去還得一個人暖被窩。
  喝酒,壯膽,我冒著被拒絕的尷尬找上了張朋。
  沒有特別的開場白,我對他說:「今兒真冷,晚上你想加條被子嗎?」
  他定定的看著我,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回道,「好啊,來我家吧。」
  原以為跟張朋的關係僅只一次,沒想到那天辦完事後,他躺在我下面,額頭滲著汗,臉紅紅的對我說:「瞧不出,你這瘦瘦的腰桿還挺有力的。我喜歡跟你做愛,怎麼樣,想不想把被子一直留在我這兒?」
  對於張朋的邀約我感到很驚訝,畢竟我不是什麼外表特出色的男人,從沒想過他會看上我,更別提他會說出這有如同居的話。想了想,我回道:「你不知道,這條被子挺自私的,要是留在了一個地方,它就不允許在那個地方見到別的被子,會打架的。」
  張朋聽了呵呵笑,他說:「放心吧,我這床不太,冬天多加一條被子足夠了。」
  對他的直接我仍是猶豫,我又問,「那到了春天呢?多出來的被子怎麼辦,扔了嗎?」
  張朋伸出手拉扯我兩邊的耳朵,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你想的還真遠,幾個月後的事情誰知道呢,說不定那條會打架的被子自己先跑了也不一定啊。」
  「說的也是……」
  「暫時先留在這兒吧,我聽說今年的冬天要比去年冷,晚上有個人幫忙暖床總比一個人睡要好得多吧?」
  又想了一會兒後,我終於點了點頭。
  的確,冬天的晚上有個人幫忙暖床比一個人睡要好得多了。
  我在張朋那兒留了下來,沒想到一留就是近三年。熟悉後才瞭解到,原來我們合得來的不只是身體。我們愛看同一類型的電影、我們都愛穿寬鬆休閒的衣褲,我們喜愛寵物,特別是可愛的狗崽子,我們睡覺的時候還都喜歡翹起一條腿擱在另一人的肚子上。張朋是「四高」青年,身材高、學歷高、收入高、品味高。我比他低了兩等,暫無收入不說,品味也差他很遠。無所事事的時候我常想,哪天他要是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會不會跑掉?張朋卻說,他覺得這樣挺好,就是因為我比他低了兩等,他才能穩穩當當的做家裡的主子。
  這將近三年的光陰裡,我們經歷了愛情的風風雨雨,雖然現在平淡了下來,但是感覺依然甜蜜。生活本該是平淡而有味的不是嗎?
  我以為跟張朋在一起會很久很久,直到我們中的某個人先步入天堂的大門為止,「同志不長久」的誑論也將由我們來打破,但是我錯了,在我失業的這兩個月裡,張朋變了。起初他很關心我,幫我留意著報紙、網站上的就業新聞,總是笑著鼓勵我說:「試試這份工作吧,你能行。」然而到現在他已經不聞不問了。
  一個月前張朋下班後的外出變得頻繁起來,好幾個晚上他都沒有回家吃飯。從家裡出去的時候他也總要換上一套較好衣服,照一番鏡子才出門。我問他去哪兒,他的回答不是去同事那裡就是加班。他推拖的表情告訴我,他是在敷衍我。
  有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問他,要是我一直找不到工作這麼辦?他翻過身,背著我說:「那就喝西北風唄。」其實,我想聽的是,「沒關係,慢慢來,總有一天會找到的。」或者是「傻瓜,還有我呢,餓不死你就是了。」等等聽了能讓我心裡變暖的話。
  又過了半個月,一天我偶然在時代廣場遇到石季,他是我在G吧認識多年的朋友,大嘴巴,有副熱心腸,愛情卻總是不順利。看到我,他樂呵呵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張嘴就口無遮攔的對我說:「小子,跟你男人分手了嗎?」
  我跟張朋已經好久沒去過酒吧了,想了想,我逗他道,「分了。怎麼,你有好對像要給我介紹?」
  「什麼時候的事兒啊?」石季略有所思的問道。
  「嗯……就前幾天的事兒,我正傷心著呢。」我皺起眉頭,裝出一副可憐相。
  石季歎口氣,接著說出來的話讓我原本平靜的心止不住的猛烈顫抖。他說:「我早猜到你倆拜拜了,前幾天我還看見他從一輛奔馳上下來呢,旁邊的男人還挺帥。我當時還想這小子該不是在外面搞外遇吧,要不就是跟你分了找了個新朋友,沒想到還真被我給猜中了一條。哥兒們,別傷心,我現在手頭上沒什麼好貨色,等有了好男人一定頭一個就介紹給你……」
  石季接下去又說了些什麼我沒聽見,腦中只不斷重複著「他從一輛奔馳上下來,旁邊的男人還挺帥」這句話。怏怏的回到家,看著一室的冷清,我抬手看了一下手錶,時間已經快七點了。今天他又不回來吃飯了吧,會不會是跟石季口中那個開奔馳的男人在一起呢?
  猜疑是一切矛盾的源頭,從我懷疑張朋跟別的男人來往時起,我就不向以前那麼信任他了。我觀察他的言行舉止,留意他跟別人講手機時的對話,還將他未洗的衣服從洗衣機裡翻出來靈犬似的左聞右嗅。雖然我找不到他背叛我的證據,但是他望著我背影時的若有所思,他經常接到的同一個男人的電話,一個月來他對我在那方面沒有任何要求的反常行為都在告訴我,八九不離十,他是背叛我了。
  為什麼?因為我丟了工作嗎?因為我沒有錢,沒有車嗎?
  我沒想到慘淡的現實來的如此之快,跑了一天到處投簡歷的我在累得不行的情況下回到家,才要進門,赫然就見到了門口的兩雙鞋。呆了半晌後,我明白了。
  苦笑,原本我還打算舒服的洗個澡,大睡一覺呢,現在看來是沒這個可能了。
  ***
  十二月的夜風在我耳邊吹過,身體瑟縮了一下,很冷。寬敞的馬路上除了我之外沒有其它行人,我覺得有些寂寞。
  從家裡跑出來到現在,我已經晃了五個多小時了,兜裡的二十塊錢一分沒少。不是我不想把它花掉,路邊的自動販賣機、羊肉串、牛肉串、拉麵……許多便宜的小吃一直在誘惑著我可憐的肚子。可是,這是我目前僅有的錢,一旦花了就沒了,我不捨得。
  一輛輛私家車打著耀眼的前燈夾雜著冷風不時從我眼前呼嘯著飛馳而過。我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都他媽是有錢人呢,就屬我最窮。」
  看看黑色的天,再看看黑色的地,我盤算著今晚要去哪裡落腳。
  腦中跳過幾個人,最後目標落在了夏雨身上。她,是我的妹妹。
  歎口氣,我看了看周圍,從學院路到北太平莊還得走一陣子呢,我真是天生的勞苦命。
  「嘿!帥哥,跳舞去啊?」一輛黑色凌志突然竄到我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一顆紅色的腦袋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對著我大聲叫道。
  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攔住我的是個時髦青年。
  紅毛眼神迷濛的望著我,臉頰紅紅,嘴角帶笑。
  我看了他兩眼,又回頭看了看他車子駛過來的路線,最後判斷此人是個醉鬼。
  繞過他的車,我繼續朝前走去。
  到夏雨那裡估計要一點了吧,這個時候去找她但願不會被罵死。
  「喂!跟你說話呢,哥兒們請客,你快上車啊。」
  果然是個醉鬼,還醉得不清。隨便邀請不認識的陌生人上車他就不怕正好遇上個歹人把他給劫了嗎?還是說,他看準了我是良好市民?
  我加快腳步朝前走,對他的話只當沒有聽見。
  身後,開車門關車門的聲音響起,隨後凌亂的腳步聲向我趕來。我回頭,正是那個紅毛。
  「你要幹嘛?」
  在與紅毛距離一公尺的地方,我開口問道。
  「你這人真彆扭,找你玩怎麼也不給我個面子?」紅毛半睜半瞇著眼睛說道。
  我看著他那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的身子,很驚訝就他這副德性開車怎麼沒出交通事故?
  「哥兒們,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紅毛一臉驚訝。他挺起彎著的背,拚命睜大眼睛上上下下、前後左右將我看了三遍,「你怎麼會不認識我呢?我是辣椒啊!」
  聽他自報家門,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認識你,咱們不是同一科的,我是洋蔥。」
  「啊?」叫辣椒的紅毛側著耳朵,身體跌跌衝衝的向我靠過來。
  「洋蔥?你是洋蔥?」
  沒等我回答紅毛這個既可愛又可笑的提問,他突然「砰」的一聲悶響,倒在了我的面前。
  「喂,喂,你怎麼了?」
  喊了兩聲,腳邊的人沒有反應。
  我翻了翻眼皮,心想,這傢伙該不會是急性酒精中毒了吧。
  用開了口的皮鞋輕輕踢了踢紅毛的肩膀,他還是沒有反應。
  看看四周,我無奈的蹲下身子,將紅毛用力翻了過來。
  「喂,你死了嗎?」
  紅毛突然睜大眼睛,一把抱住我大聲嚷了起來,「說,你為什麼不要我,我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天上地下能有幾個?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他媽就差對你掏心掏肺了,你還想怎麼著?為什麼不要我?你他媽為什麼不要我?」
  胸口的襯衫很快就被染濕了,我驚訝的看著在我懷裡突然大哭起來的陌生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
  他……也被甩了?
  望向不遠處那輛還亮著燈的高級轎車,我歎道,「我是沒錢才會被甩,看你的樣子應該挺有錢的,怎麼也被甩了呢?」
  十分鐘後,紅毛又突然沒了動靜。我叫了幾聲,他沒任何反應。低頭一看,暈!這傢伙居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就在我懷裡睡著了。
  不是吧!這大晚上的,我居然抱著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醉鬼坐在人行道上?!
  我該怎麼辦?把他扔在一邊去找夏雨嗎?好像我善良的同情心不允許我這麼做,而且把他扔下的話,說不定一會兒他就真被人給劫了。
  該這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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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今天是週末,天空白雲淡淡,陽光很好。這樣的日子我挺想出去走走,喝點兒什麼可口的飲料,逛街買上幾件時髦的衣裳。可是摸摸兜裡那僅有十幾塊錢,這一點兒是什麼都買不到。大街上人們的表情幸福而滿足,搭拉著眉毛歎口氣,誒,我怎麼混成了這個樣兒?

  丟了工作,跑了老婆,啥都沒有的我還在路邊揀了大包袱。

  看著手中的燒餅油條,瞧瞧,光是個早餐就害我又少了八塊八。

  腦袋有點暈,昨天半夜去找夏雨被她罵的夠嗆。我都夠倒霉了,她一個女人怎麼就不能稍微體諒點我呢?害我一晚上沒睡好覺,發黑的眼圈好像熊貓。還有那個紅毛,一條長腿搭在我肚子上,害我一晚上惡夢夠嗆。

  六點半就被叫起床,衣服才掛在身上就被橫眉豎眼的夏雨吆喝著去買早飯,霉,霉,霉,她是我的親妹妹還是我的後媽?這條街上的燒餅店在哪兒我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找了大半天才在一條胡同裡買到了手中的這些口糧,我頭皮有些發麻,一會兒回家估計又會被她罵。

  晃啊晃,我晃到昨晚落腳的地方,側耳朵貼上門,裡面靜悄悄。

  打開門,探頭望裡面一瞧,嚇了我一跳!

  「你在幹嗎?」看到夏雨穿圍裙,站在煤氣灶前嘗著什麼東西的模樣我覺得挺驚訝。她不是自稱百年不下廚房新女性嗎?

  「廢話,做湯啊。好久沒弄過這東西了,不知道鹽的份量夠不夠。」

  我走過去,探頭看了一眼那鍋「湯」暈!那明明就是一鍋清水嘛。

  「裡面啥都沒有啊。」我納悶,就這玩意也能叫湯?

  「我知道,看著!」夏雨抓了一把不知什麼的東西往鍋裡一撒,清清的水上立刻擴散開一片綠色的蔥絲。

  「哪兒來的?」我不記得她這兒有這東西。

  「偷的,隔壁的張老太還沒起,我在她的盆裡拔了兩根。」夏雨臉色平靜的說道,好像這個「偷」跟「拿」沒有任何區別。她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小房間,「我看你昨晚揀的帥哥睡得也差不多了,去叫他起來喝湯吧。」

  「喝湯?」不是吧,我算了算把紅毛背回來到現在為止的時間,他也不過才睡了五個小時而已。何況喝醉酒的人容易宿醉,一大早就把他叫起來挺殘忍的。

  「讓他多睡會兒吧,現在把他叫起來他一定分不清東南西北。」

  夏雨立刻瞪了我一眼,挑眉道,「喂,我說姓夏的,你打算讓本姑娘一大早的辛苦付諸東水?」

  我忙擺手道,「不是、不是,再讓他睡會兒吧,等他醒了再喝也不遲啊。」

  夏雨想了想,看了我一眼,從我旁邊走過。我跟在她後面一起走進小房間,那兒原本是夏雨租給她研究院同學住的,後來因為那女孩總帶不同的男人回家,夏雨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終於把人家給趕了出去。昨天我背著紅毛來的時候,這個房間已經被夏雨推了不少雜物。打掃了半天才勉強能住人。

  夏雨走到紅毛躺著的床墊旁,彎下腰仔細看了看,摸著下巴對我說,「這小子張的真不錯,鼻子是他最帥的地方,嗯,嘴巴看上去也瞞柔軟的樣子。怎麼我就從來沒那個好運能在路上揀到帥哥?喂,夏響,你該不是老毛病又犯把他騙過來準備那個的吧?」

  「胡扯!我吃飽了撐著累死累活把個大男人拖回來就為了幹那個?就算我真有那個心也犯不著把他灌醉吧!你這丫頭怎麼腦袋裡盡裝些垃圾?我真懷疑就你這德行是怎麼讀到博的。」

  夏雨嘿嘿笑了起來,斜著眼對我說,「誰叫你小子有過前科,我會這麼想還不是拜你的所賜?」

  我啐了一聲,靠在門上。

  女人啊,就是他媽的什麼事兒越不該記她就給你記的越清楚。把人灌醉後幹那檔子事還是我學生時代的事兒,那時候膽子小,遇上喜歡的人不把人灌醉了我生怕動手動腳的時候會挨揍。不過,看著醉倒的心上人我也只是親親摸摸而已,沒種幹那特別過火的事兒。瞥了一眼興趣十足的看著紅毛的夏雨,我心想,這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她怎麼還記得?

  夏雨看著看著就跪在了床墊上,我看她伸出手指往紅毛臉上探去,忙走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幹嗎?」

  「你幹嗎?」夏雨甩開我的手,嗓門比我的還大。

  甩甩手,夏雨直接就摸上了紅毛的臉蛋,我抽了口氣,「你、你吃他豆腐!」

  「是啊,那怎麼了。呦,這小子皮膚挺光滑的,你要不要也摸摸?」

  看著夏雨的手在紅毛臉上來回摸,我不自覺的就紅了臉。這傢伙果然是辣手摧「草」啊,連個睡死的醉鬼都不放過。

  「你別摸了,讓人家好好睡吧。」

  「不行,醒了就沒的摸了。喂,你傻站在那兒幹嗎,不摸摸看嗎?嘿嘿,他真好玩,臉看上去酷酷的,皮膚卻那麼柔軟,手感一級棒。」夏雨說完又專心致志的摸了起來,從紅毛的眉角一直摸到他的脖子。

  我承認我是個定力不足的男人,美色當前,心裡癢的慌。

  走過去,指間觸到紅毛高挺的鼻子,我呆呆的看著,感覺心跳的快了些。

  「啪」的一聲,手被夏雨用力的拍掉,我還沒問她為什麼打我,她就已經對我嚷了起來,「喂,你還真是頭色狼,瞧你那一臉色情的樣子,讓你摸摸而已你怎麼就起來了?」

  我一聽,趕緊朝下面一看。

  丟臉啊!!帳篷真的搭起來了!

  「你家張朋沒讓你滿足嗎?瞧你那樣,估計很久沒有夫妻生活了吧?」

  夏雨不經意的一句話正戳到了我的痛處,想起昨天的情景,原本挺直的腰幹立刻屈了起來,帳篷轉眼就沒了。

  沒精打采的坐到墊子上,我摸摸紅毛那一頭鮮艷的短髮,歎口氣說道,「是啊,你老哥很久沒有夫妻生活了。」

  「……跟他吵架了?這該不會是你半夜到我這兒來的原因吧。」

  「吵架啊……沒有。」

  「那是怎麼了?」

  「我把編輯部的老禿給炒了,在家修養已經有兩個月了。」

  「啊!這麼大的事兒你也不跟我說?」夏雨掐了我一把,「要是被爸媽知道了非說你不可。」

  「沒事,他倆在加拿大呢,可沒那個千里眼看到我這邊的事兒。喂,你可別跟他們多嘴啊。我想過兩天就會找到新工作的。」

  夏雨點點頭,把紅毛朝裡面挪了點,坐到我旁邊。

  「哥,張朋……該不是嫌你沒工作吧?」

  「誰知道。前些天我在西單遇到石季,他說看到張朋跟一開大奔的男人在一起,昨兒我回家時見到那個男人了,有張還算過得去的臉……」添了添嘴巴,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啊?張朋把男人帶回家啦!這也忒不給你面子了吧!你們沒打架?」夏雨吃驚的看著我,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沒有,我連門都沒進就跑了。」

  夏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先在你這兒住幾天然後出去找房子,你知道我跟他一起後就把原來的房子租出去了,還有大半年才到期呢。」

  夏雨點點頭,問道,「身上有錢嗎?」

  「有,但不多,十一塊二。」

  「靠,這也叫有錢?要飯的都比你多。我說哥,你混的也忒不像樣了。」夏雨說完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我苦笑兩下,望著吊頂的天花板,歎了口氣,「誒,我自己也覺得不像樣呢,可有什麼辦法。」

  正摸著紅毛頭髮的手被人一把抓住,我嚇了一跳,低頭一看,紅毛正大睜著眼睛的從下往上直直的看著我。

  我一驚,心想他是什麼時候醒的,剛才我跟夏雨的對話他都聽見了?

  屋外,夏雨的穿著拖鞋啪啪啪的朝這邊走來,紅毛忙又閉上了眼睛。

  喝,這小子不想讓夏雨知道他醒了?

  夏雨走進房間,手裡抓著一把錢。

  「你怎麼了,表情怪怪的,想上廁所?」

  「你才想上呢,我腸子裡可乾淨著呢。」

  「切!噁心的傢伙。」夏雨白了我一眼,將錢塞到我手裡。「給,這些錢你先花著。」

  我接過錢,說,「等找到了工作我就還給你。」

  我話剛說完,額頭就被夏雨狠狠的敲了一下,「不是吧,你跟我談還錢?操!多傷感情那!等你發達了,還怕我不來找你要?」

  「嘿嘿,說的也是,到時候我買一棟大房子給你。對了,還得配輛車!」

  夏雨哈哈笑了起來,「等你摸到彩票再說吧。快把紅毛叫醒,起來吃早飯了。」

  「好。」我推了推紅毛,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

  丫的,跟我裝蒜,等夏雨叫你起來的時候可就不是這麼溫柔了。

  我見夏雨轉身出去收拾飯桌,湊到紅毛耳邊說,「還不快給我起來,等她來叫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炮彈轟炸了。」

  紅毛打著三個孔的右耳一顫,眼睛立刻就睜開了。

  「我妹週日要去導師家,等一會兒她走了,咱們再好好聊聊。」

  紅毛點點頭,站了起來。

  夏雨探頭看見了,客氣的沖紅毛笑了笑,「起來拉,洗洗過來吃早飯吧。」

  紅毛有點摸不找北的抓抓腦袋,對我看看,呆呆的說,「我記得,你叫洋蔥。」

  「哈哈哈哈哈……」我受不了的抱著肚子倒在床上,這傢伙真逗,一起來就讓我笑到肚子疼。

  「裡面怎麼啦?哥,你笑什麼呢?」夏雨在外邊問道。

  「沒事,沒事,我們這就出來。」

  我問紅毛,「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廢話,當然知道啊,我叫花宏,外號辣椒。」紅毛脫下身上的體恤,光著膀子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又是一陣爆笑,眼淚都流了出來。

  這、這傢伙居然叫花紅,怎麼不叫紅花呢?哈哈哈哈,太搞笑了,太搞笑了!我樂的就差在床墊上打滾了。

  「有什麼好笑的,我的名字不好嗎?花木蘭的花,宏偉的宏,挺氣勢的。」花宏瞥了我一眼,一腳踏出房外。

  「喂,你就這麼走出去?」我趕緊從床上跳起來,伸手攔住他。

  「是啊。」

  「我妹可是個女人!你光著上半身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我不習慣衣服上酒味兒,難聞死了。再說了,男人光膀子有什麼大不了的,雜誌、游泳池、電視廣告、A片,男人全裸都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裸個上半身又算什麼。」紅毛說完,大大咧咧的走了出去。我跟在他後面看著他寬寬的肩膀,窄窄的腰,牛仔褲下形狀較好的屁股,還有那兩條修長的腿,給他打了個九十分。

  洗漱後的紅毛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也不等我跟夏雨招呼他就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飯桌前。

  「早啊,昨晚睡的還好吧?」夏雨笑著問道。

  紅毛大爺似的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筷子擱在大拇指上玩轉圈。

  瞧他那樣兒,就跟在自個兒家似的。

  玩了一會兒,紅毛停下來朝我指了指旁邊的位子,說,「過來坐啊,傻站在哪兒幹嘛?」

  我走過去,夏雨對我詭異的笑了笑,好像在說,「騙子,打死我都不相信這傢伙是你揀來的,一定還有其它內幕。」

  我無奈的笑笑,心想,就紅毛這德行,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是我路邊揀來的。

  夏雨吃著燒餅,視線在我跟紅毛之間來回轉,過了會兒,她向正在大口喝著豆漿的紅毛問道,「住了一晚上,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我叫夏雨,是夏響的妹妹。」

  紅毛看了看我,那眼神好像在說,「原來你叫夏響啊。」

  放下碗,紅毛對夏雨說,「我叫花宏,宏偉的宏。」

  夏雨聽了一愣,我以為她會跟我一樣哈哈大笑,沒想到這丫頭居然說,「這名字搭上你的姓還挺有意思的,就跟我似的,夏雨,呵呵,很多人初聽見我名字的時候都會問我是不是出生的時候在下雨。」

  「那你出生的時候是在下雨嗎?」紅毛表情天真的問道。

  「是啊,我媽說我剛生出來天就下起了雨,挺大的呢。」

  紅毛點點頭,又問,「你哥為什麼叫夏響,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

  「他沒告訴你?」夏雨瞥了我一眼,樂呵呵的笑了起來。「我哥剛出生那會兒天上正在打雷,據說是建國以來最響亮的一次,所以他就叫夏響了。」

  紅毛聽著偷偷看了我一眼,低頭笑笑,繼續喝起了豆漿。

  吃過飯,夏雨去導師家,臨出門前她悄悄的對我說,「我沒戲了,他看我的眼神裡沒有熱情的光彩,估計也是個同志。要是你跟張朋真的完了,就好好把握他吧,說實話你那個圈子裡陽光帥哥還真不多。」說完,夏雨撥了一下她那頭俏麗個性的短髮,衝我咧嘴一笑,拿起背包走了出去。

  我怔怔的看著關上的大門,心想,紅毛是個同志?我怎麼沒看出來。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紅毛正對著我笑,一口健康潔白的牙齒亮晶晶的。

  「你妹走了,現在可以跟我說說我到這兒的經過嗎?目前,我只能確定不是被惡人綁架了。」

  「你、不、是、吧!」我伸長脖子驚訝的看著紅毛!

  這小子不記得他是怎麼來的了?……也對,來這裡之前他根本就已經睡死過去了!

  歎口氣,我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示意他坐到一邊。

  「跟我說說你都記得哪些事兒?整個過程敘述起來太麻煩了。」

  「我只記得我開車出門,還有你騙我說叫洋蔥這兩件事,其它的都不記得了。」紅毛一坐下就翹起了二郎腿。

  喝!這到底是誰家?現在又是誰在向誰問話?

  「記得你喝醉酒的事兒嗎?」

  紅毛想了想,遲疑的點了點頭。

  「記得你酒後駕車在學院路那邊擋住本人去路的事兒嗎?」

  「馬馬虎虎有那麼點兒印象。」

  「記得你舉止瘋癲在馬路上又唱又跳的事兒嗎?」

  「扯蛋!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沒有形象的事兒?你胡說!」紅毛一聽,蹭一下站了起來,瞪著我直瞧。

  看著紅毛那激動的樣兒,我在心裡笑個不停。

  哥哥是胡說的,那又怎麼樣?反正你喝醉了,醉無對證啊!

  「那你記得都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不記得,我都說什麼了?」

  「好好想想。」

  紅毛皺起眉頭,努力思索了一下,最後放棄的搖搖頭,「真想不起來。」

  「呵呵,我提示你一下,比如說你銀行帳號和密碼、手機號、家庭住址、工作單位、女朋友的名字……」

  「你他媽耍我!」

  我話還沒說完,紅毛突然走過來一把提起了我的襯衫領子。

  「我怎麼耍你了?哥們兒,請放尊重點,別拉拉扯扯的!」揮開紅毛的手,我將身上的襯衫拉正。本人的衣服可都在張朋那兒呢,萬一拉壞了叫我穿什麼?!

  「我沒有女朋友,怎麼可能告訴你她的名字!你這不是耍我是什麼?」紅毛瞪著我說道,睜得大大的眼睛看上去特別亮。

  我聽了這話倒是一愣,這麼說來他昨天是被男人甩了?

  喝!還真被夏雨說中了!這丫頭啥時候移植了孫悟空的火眼精晶?

  下一秒,我腦中回想起紅毛倒在我懷裡放聲大哭的情景,內心不禁泛起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看著紅毛,我倒不忍心再逗他了。

  「好了,實話跟你說吧,你昨晚喝醉後差點撞上我,還硬拉著我要去蹦迪。原本我是沒打算理你這種醉鬼的,可看著你喝醉酒我又擔心你睡在路邊會被人搶劫,所以好心把你背回來了。」

  「真的?」

  「騙你有好處?信不信隨你,反正事實就是這樣。」從口袋裡摸出紅毛的車鑰匙,我扔向他,「接著。」

  紅毛接過鑰匙,跟看藏著寶藏玄機的地圖似的看了很久。

  這哥們兒是怎麼了?怕我把他的鑰匙調包嗎?

  「車子原本停在學院路那邊,不過,我估計這會兒已經被拖走了。」打斷紅毛的沉思,我向他匯報現實。

  「你傻啊,怎麼不開回來?」紅毛抬起頭,對著我上下瞧。那眼神好像在說:你丫的怎麼就那麼笨呢,把車開回來不就得了!現在可好,你害老子的車被拖走了!

  瞧著紅毛那一臉「你好蠢」的表情,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靠!老子做好事居然還要被人嫌,這他媽是個什麼操蛋的社會啊!

  「你知道什麼?我他媽只會開摩托車!」我衝著紅毛大聲嚷道。

  這回輪到紅毛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我,一分鐘後,誇張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你只會開鐵兩輪啊……不早說……哈哈哈哈……真不好意思……冤枉你了。」

  「切!」笑吧,笑吧!笑到你他媽胃抽筋,笑到你他媽缺氧!

  我掉過頭,不理會紅毛一個勁的猛笑,打開電視搖控器,將聲音調到足夠蓋住他笑聲的程度。

  「走,陪我拿車去,回頭好好請你吃一頓!」紅毛擋在電視機前大聲說道。

  「為什麼?」

  「笨!這還用問嗎?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請你吃飯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我呵呵一笑,用口形對他說,「吃飯就免了,以身相許還差不多。」

  紅毛沒看明白,大聲問我在說什麼。我將電視關掉,對他說,「你剛失戀就這麼有精神啊?依我看還是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調養、調養。」

  紅毛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回了我兩個字,「我操!」

  倒在沙發上,我樂的都快不行了。

  這小子怎麼就那麼逗呢!

  紅毛跟我的冷戰一直持續到下午,餓著肚子的我在夏雨這兒死活翻不出一丁點兒可以填肚子的東西。瞧著紅毛氣定神閒的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禁不住問他,你不餓嗎?

  紅毛輕哼一聲,順手拿過抱枕塞在懷裡。

  「駱駝?神仙?」

  「大媽,您是多管局的?」

  哇靠!一句話差點兒沒將我嗆死!隨便問問而已,我有這麼八婆?

  「喂,開個玩笑而已,你犯的著這樣嗎?哪兒那麼小氣啊!」

  紅毛甩了我一眼,索性轉過頭去。

  我正想損他兩句,門卻在這個時候被敲的砰砰響。

  「誰啊?門都快敲破了!來了,來了。」

  打開門,張朋清俊的臉龐出現在我的眼前。

  怎麼是他?

  四目相對,我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尷尬,心跳也快了起來。

  他來這兒幹嗎?該不是來跟我談分手的吧?

  想到這兒,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張朋仰起下巴,眼神帶著點挑釁的看著我,也不說話,只是那樣站著。樣子瞧著挺拽。

  「誰啊?」

  紅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眼睛探究的望著張朋。

  張朋看到紅毛顯然十分驚訝,但他隨即便露出了笑臉,有如針芒的視線轉到我臉上說,「我是夏響的哥們,你是哪位?以前沒見過你啊。」

  「我?……我也是他哥們,不過才認識不久。」

  「這樣啊。」張朋對我看了看,左腳前進了一步,「夏響,怎麼不請我進屋坐坐?」

  「噢,是,是,真不好意思,來來來,裡邊坐。」我讓出門請張朋進屋,心裡忐忑的猜測著他來這兒的目的。那個姦夫呢,怎麼沒看到他?

  熟門熟路的走到客廳,張朋大大方方的脫下西裝隨手就扔給了我,我習慣性的將它一把接住。一抬頭就看到紅毛大睜著眼睛驚訝的看著我。我尷尬的笑了笑,對張朋說,「你先坐會兒,我去泡茶。」

  「夏雨這兒有那東西?」張朋提醒我道。

  「哦,是,是,我怎麼忘了,她這兒可是有名的要什麼沒什麼的難民區啊。」抓抓頭,我裝腔作勢的又笑了笑,「那我到樓下的小賣部給你買飲料去。」

  「不用了,我不渴。來,你坐下。」張朋朝我招招手,指著他身邊的位子說。

  我全身肌肉緊繃的坐到張朋身旁,預感他要對我說些什麼外人聽不得的話。忙對站在一旁看著我倆的紅毛說,「你先進屋去,我跟他有點事兒要談。」

  紅毛點點頭,轉身就往小房間走去。他的乖順出乎我的意料。

  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我問自己,我他媽緊張什麼呢?

  回過頭,張朋一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那眼神讓我的背脊發毛。

  「啥時候搭上的?」

  「啊?」我張大嘴巴,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上去不錯啊,挺帥的,你可別說他是夏雨的男朋友。」

  「不是,他跟夏雨也才認識沒多久。」

  「哦,那是跟你有關係嘍?」張朋湊近我,挑著眉說道。

  「不是,不是,他跟我也沒什麼關係。」我連忙擺手。

  「呵呵,你以為我信?夏響,你厲害啊,一沒工作二沒錢的,外邊玩的時間倒是挺多的啊!昨兒跑那麼快幹什麼去了?該不是來找他的吧?」張朋臉上仍掛著笑,翹起的二郎腿不時輕撞著我。

  啊?他想到哪兒去了?敢情他以為我搭上了紅毛?

  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不是,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那你倆是什麼關係?你那群哥們兒我可沒幾個不認識的。」

  「他……是我昨晚在路邊揀回來的。」壓低聲音,我將昨晚怎麼遇上紅毛的事兒跟張朋簡單說了一下,一邊說還一邊看了看小房間,確定房門關的夠緊,紅毛應該聽不見我們談話。

  張朋聽後噌一下就站了起來,眼睛直瞪著我。

  「揀來的?這種謊話你也說的出來?夏響,我真是服了你!你他媽是把我當白癡呢還是你自己就是個白癡?揀來的?喝∼你騙誰?」

  我一聽張朋那整層樓都能聽見的大嗓門後額頭頓時冷汗直流,趕緊朝他擺手道,「小聲點,小聲點,被他聽到多不好意思啊,他真是我揀來的。」

  「扯蛋!你再給我揀一個去!夏響,你還是男人不?他媽搞男人就搞男人,撒什麼慌!」

  「我沒撒謊,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說著急得站了起來,這沒有的事兒要我怎麼承認啊。

  「呵呵……」張朋看著我,發出一陣冷笑,「他叫什麼?」

  「花、花宏。」

  「住哪兒?」

  「我不知道。」

  「精神正常嗎?」我有些納悶,他問這個幹嗎?

  「應該挺正常的。」

  「正常?那他怎麼不回家!」張朋的嗓門頓時又提高了幾分。「喝醉了睡飽了,起來總認得回家的路吧?他還留在你這兒幹嗎?」

  張朋的話不無道理,我想了想,還真想不出紅毛留在我這兒的理由。對啊,他怎麼既不回家也不去拿車呢?

  「是啊,他為什麼留在我這兒?」

  「你還問我?靠!」張朋話音剛落,我小腿上就被他結結實實的踹了一腳。

  我大叫一聲「哎呦」倒在了沙發上。不是吧,他拿我當仇人踢?用得著這麼使勁?

  「你幹什麼呢!怎麼動手動腳的?」

  紅毛的聲音突然竄進我的耳朵裡,我齜牙咧嘴的睜開眼睛一看媽呀!紅毛正將張朋的領子高高提了起來,握成拳頭的右手隨時都有掄下去的可能。

  這、這是怎麼了?

  「我愛幹嘛幹嘛,輪得著你多管閒事?」張朋反手一揮,紅毛拽著他領子的手一下子就被拍掉了。張朋轉過頭狠狠的瞪著我,「瞧瞧,這麼快就有人替你出頭了。夏響,你厲害啊!」

  「不、不是……」這會兒我真是百口莫辯了。瞧著一臉正義的紅毛,我在心裡大喊嗚呼哀哉,你沒事跑出來幹嗎?這下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張朋的性格我太瞭解了,得罪了他,我可有的受。記得以前有次我忘了洗碗,就遭到一周吃泡麵的惡劣待遇。現在他誤會這麼深,我還怎麼翻得了身?想起昨晚見到的姦夫的情景,我就差哭了。

  完了,完了,這回無論我跑到哪兒都擺脫不了被甩的命運了。

  「我是替他出頭怎麼了?有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嗎,幹什麼動手?」紅毛沖張朋說道。

  張朋直視了紅毛半晌,轉過頭突然對我笑了起來。

  我直覺暴風雨就要來了。

  「夏響。」

  聽見張朋從牙縫裡蹦出我的名字,我忙插嘴道,「張朋,你先聽我說。雖然咱倆的關係已經走到了盡頭,可你也不能這麼冤枉我啊!沒跟你分手之前,我怎麼可能跟別的男人有什麼?」十指緊緊的交握在一起,說這番話需要我很大的勇氣。

  張朋一下子就愣住了,憤怒的表情瞬間從他臉上消失,烏黑的眼珠一動不動的定格在眼眶裡,微張的嘴巴動了動,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我看著他那震驚的表情心裡覺得很不忍,可是,我不能被白白冤枉啊!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吧,放心,該怎麼做我都明白。」

  「你……說什麼?」張朋表情木衲的看著我,很適合接吻的嘴唇微微的顫抖起來。

  「我說,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這個,你還說什麼了?」

  「我說,我說,我……」為難的咬著嘴唇,分手的話我說不出第二遍。

  等了半天沒等到我的回答,張朋點點頭,像是瞭解了什麼。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對我指了指,隨手一扔,那紙輕飄飄的落到了我眼前。

  「我為了你的事兒整天東奔西跑,呵呵,現在想想真他媽不值。」

  說完,張朋又對紅毛看了看,拿起沙發上的墨綠色西裝筆直的朝大門那邊走去。

  聽的「砰」一聲巨響,我才回過神來。揀起地上的紙一看,《XX公司人事推薦表》……

  紅毛湊過來,看了看,說,「他是來給你介紹工作的?」

  我茫然的看向紅毛,呆呆的說,「他……明明不關心我的事兒,怎麼會……」

  「他是男BF吧?」紅毛問道。

  我點點頭,心想不知道現在我跟張朋還算不算是那關係,姦夫的事兒、剛才的事兒,全他媽的亂成了一團!

  紅毛哎呀了一聲,拉著我的胳膊說,「他誤會咱倆了,你還不快去跟他解釋?」

  看著紅毛著急的樣子,我忙站起來,「你在這兒看家,我去去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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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站在電梯裡,右手下意識的按在胸口上,感覺皮膚下心跳的脈動變得快了些。想著一會兒追上張朋後該怎麼開口跟他解釋誤會我就感到一陣無名的緊張。看電梯的大媽面無表情的瞧了我一眼,轉過身去,摁下一樓的按鈕。狹窄安靜的空間裡,我略微急促的呼氣聲清晰可聞。

  電梯門一開,我便衝了出去。跑出公寓樓,我立刻伸長了脖子尋找張朋的身影,眼神四下裡張望了幾遍也沒看到他。我想著他可能已經出了小區,忙又追了過去。到了路口,舉目望去,到處都是人頭,頭髮花花綠綠的,衣衫也是花花綠綠。從我面前經過的人好奇的瞧著我,我瞥了他們一眼忙又朝更遠些的地方望去。

  沒有,沒有,不論我脖子伸的有多長,眼睛睜的有多大,我還是沒有看見張朋。

  從路口的這頭跑到那頭,來回兩圈也還是沒看到他。

  我有些心灰的想著他一定是走遠了,不定還上了哪輛公車。喘著氣,我決定等夏雨回來後再去找他。

  耷拉著頭往回走,我想著這些日子以來跟張朋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著昨天看到他跟大奔男並肩站在一起喊我進屋的情景,想著那張推薦表從他手裡輕飄飄落到我的眼前時他那張笑著卻顯的無比委屈的表情,我問我自己,張朋到底背叛了我沒有?

  如果有,那他為什麼來送推薦表給我,可憐我嗎,還是說他至少還拿我當朋友?

  如果沒有,那我就是天底下頭號傻蛋,一切都是自己在胡編亂想,不但冤枉了好人,還折磨了自己。不明不白的從家裡跑出來,還在路上晃了四、五個小時,走的腿酸腳板硬的,這簡直就是一傻B嘛。

  低頭走進公寓樓,幾步就到電梯口,我看了一眼右手邊的指示燈,目前電梯在十樓。後退兩步靠在刷新過的白牆上,我心想,家裡還有個紅毛要解決。我跟他可是一點兒也不熟,也是該請他回去的時候了。

  閉上眼睛等電梯,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手吧,插在兜裡、捂在臉上、圈在胸口,擱哪兒哪兒難受;頭吧,仰著、直著、垂著,怎麼擺也怎麼難受;還有腳,直站著、交叉著、八字著,無論怎麼著都彆扭。

  這是怎麼了?

  又過了幾秒,我臉上的皮膚也開始不自覺的微微抽搐起來。

  第六感告訴我,身體上的異樣感覺來自於外界。

  是視線。

  有人在看我。

  我睜開眼睛,憑著直覺一個轉身向樓梯口望去張朋!

  兩道視線撞在一起,張朋夾著煙的手指猛的抖了一下。

  只見光線較暗的樓梯入口處,張朋斜靠在牆上,臉上的表情瞬間由淡淡哀傷轉為驚慌再轉為僵硬。

  「你怎麼在這兒?我還以為你早就走了。」

  我問他,他趕緊站直身子扔掉了手中的煙。

  我走過去,看了眼地面又看向他,「你不是從來不抽這玩意的嗎?」

  他不說話,側身就想從我旁邊穿過去。

  「張朋!」

  我一把拉住他,他停下腳步,沒回頭,視線筆直的望著前方,一臉很冷漠的樣子。

  「我……你看見我追出去找你了嗎?」

  猶豫了會兒,張朋點了點頭。

  「那你怎麼不叫住我?」

  張朋不說話,身體向前傾了幾次想離開,可是胳膊被我緊緊拉住,他怎麼也走不了,無奈只能站在原地。

  「剛才我說錯話了,你給我幾分鐘聽我解釋成嗎?」

  等了幾秒,我見張朋不回答,心想他是給了我這個解釋的機會。

  於是,我忙說道,「朋朋,那個花宏真是我路邊揀來的,我發誓絕對沒有撒謊,不信你可以問夏雨,昨晚我背他回來的時候,夏雨都看見了。」

  張朋微微側過臉,瞄了我一下。

  「那、那個……什麼分手的話……」眼見張朋又轉過臉去,我忙又說道,「是誤會,絕對是誤會!」

  張朋寒著臉輕哼了一聲,「怎麼誤會了,我可是聽的清清楚楚。你說咱倆……已經走到盡頭了。」說完,他硬是向前跨了一步。

  我使出渾身的勁兒在後面拉住他,心想,決不能讓他走,要是走了,不定什麼時候我才能有跟他解釋的機會。

  「不是,那是誤會,我以為你要跟我分手所以才那麼說的。是我多想了,是我說錯話,別生氣,你可千萬別生氣。」

  張朋回過頭,納悶的看著我,「我要跟你分手?為什麼?這事兒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一聽,心頭大石頓時放了下來。

  原來,他並不想跟我分手啊,這可真是太好了。可是,姦夫的事兒……呸,呸,呸!抽我兩嘴巴子!什麼姦夫!沒聽朋朋說嗎他沒想跟我分手!嘿!

  「放手!你給我說清楚,我做什麼事兒讓你覺得要跟你分手了?」張朋轉過身,面對著我,剛才死活不願看我一眼的眼神剎時變得凌厲起來。

  「這個月……你沒怎麼跟我說話,為什麼?」

  「為什麼?」張朋瞪著我,聲音立時高了幾分貝。「我還想知道為什麼呢!你每天回來就跟個死人一樣,不說話,飯也吃不了幾口,看電視好像在神遊,洗碗好像在夢遊!跟你說話吧,有氣無力的!不過是找不到工作而已,你那德行就跟他媽的染上了愛滋似的!你說,就你那樣,我能跟你說什麼?」

  我睜大眼,沒想到張朋口中的自己竟然是這麼個頹廢樣。回想這兩個月裡沒找到工作的自己,好像是一天比一天鬱悶,一天比一天消沉。

  「是這樣嗎?會不會誇張了點兒?」

  「一點兒都不誇張!你他媽就是這個樣兒!」

  張朋怒目圓睜的眼睛給我已無比的信服力,我連向他說了三個「對不起。」瞧著他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點兒,我又問,「那最近老跟你聯繫的人是誰啊?老實講,我特在意跟你通手機那個男的。」

  張朋將下巴稍稍仰起,有點兒藐視意味的上下打量了我一圈,說,「怎麼,你偷聽我電話?」

  「沒,沒,沒,你可別亂想,我哪有那個豹子膽啊!我只知道老打你手機的是個男人,其它的可都不知道。」

  「乖乖的給我招供,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想著石季跟我說過的話,我盤算了一下決定不把他招出來。該打該罵就由我一人來吧,把線人供出去的話,以後誰還敢跟我提供情報?

  「我知道的不多,很多都是我瞎猜的。」

  「瞎猜的?喝,你想像力挺豐富啊。說說,你都猜些什麼了?」張朋看著我的眼睛裡閃著興味十足的光芒。他挨著我,慢慢將我往牆角里頂。

  我邊退邊說,「你……好長時間沒跟我那個,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呵呵,讓你招供你居然給我扯那上面去,行啊你,繼續。」

  「這個不是挺關鍵的嗎?你不跟我那個,我自然要亂想啊。」也不想想,我跟他的關係可是從當他床上的一條被子開始的。如今,這麼長一段時間沒被需要,我能不以為他要把我扔了嗎?

  「閉嘴,說其它的!」

  後背抵到牆,我看著張朋繼續往我身上挨過來,忙說,「後面沒退路了,你想把我壓扁嗎?」

  他停下來,看了看我,又看看樓道,說,「你看,這兒挺安靜的,也沒有人經過。夏響,我先說明一下,要是你接下去說的話讓我不滿意,一會兒你的屁股可就要開花了。」

  張朋望著我低聲笑了起來,我一聽全身汗毛直豎,原本拉著他胳膊的手迅速縮回,僵硬的身體好像死了已有一、兩天。

  當零號,不是沒有過,雖然只有一次,可那感覺……難受的簡直沒法形容!一跟棒子在裡面進進出出,沒有快感不說,漲痛不說,我覺得在我上面的一號先生簡直就跟一掏糞工人在努力工作沒兩樣。而我,還得死死的咬緊牙關忍住,決不能讓那噁心巴拉的東西跑出來壞了彼此的興致。我想我天生就不是當零號的料。這事兒我跟張朋說過,我一點兒也不想被進入。他明明知道的,為什麼還要對我說這種話?懲罰我嗎?

  「換個方式行不行?」如果沒有犯錯,我大可不必如此低聲下氣的求他。可關鍵就是我他媽今天嘴賤,說錯話了,得罪張朋他老人家了。要是斷然拒絕,我怕他就此不再理我了。

  夏響啊,夏響,活了二十八,今天屁股真的又要開花花?

  張朋伸出一根指頭,在我眼前左右搖擺了三下,「no,no,no。」

  我一聽,好想哭……

  看著張朋的臉危險的向我靠近,我閉上眼睛,大喊道,「那個大奔男的事情你還沒跟我解釋清楚呢!」

  「大奔男?」張朋的臉停在離我鼻子僅有毫米之隔的近處,微皺著眉頭的樣子好像一點兒也不明白我的意思。

  「就是開奔馳的男人啊!我看見你倆在一塊兒了!昨天他還在咱家呢!你跟他是怎麼回事還沒跟我說呢!」

  張朋明白的「哦」了一聲,瞇起眼睛滿是笑意的望著我說,「夏響,你還知道他呀,連人家的交通工具都調查的這麼清楚……呵呵,厲害,厲害。你該不是每天打著找工作的幌子暗中調查跟我有過接觸的人吧,讓我想想……恩,這兩個月來跟我接觸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都查清楚了?」

  「我才沒有跟蹤你,找工作還來不及呢,哪有那個閒工夫!那純粹是碰巧看到的!」

  「原來如此。那你都看到什麼了?」

  「我看見你上了他的車。」我挺直胸膛,仰著脖子說道。

  「上了他的車啊……然後呢?」

  然後?石季沒跟我說然後啊!

  看著張朋微笑著靜待下文的樣子,我仰起的脖子慢慢縮了回來。

  這沒看見的東西叫我怎麼說?

  「說啊,你還看到什麼了?」

  「我、我看到你倆在車裡挨的夠近!」說這話心裡真他媽夠虛。我該不是狗急了跳牆,打算瞎編亂造了吧!石季啊,石季,你個死大舌頭,這話也不給我說清楚點兒。現在好了,被他問起我該怎麼說?

  「還有呢?」

  我一抬眼,倒∼∼那是什麼眼神,凶的就差咬我了!

  死!我一定是說錯話了!

  「說啊,還有呢?」

  張朋的手伸到我眼前,食指彎曲著自上而下輕輕碰觸著我臉上的皮膚。這畫面在他人眼裡或許很曖昧,可在我看來直嚇出一身冷汗!

  我要開花了?!

  「玻、玻璃擋住了,我看不見……」媽媽米亞,誰快來救我脫離險境!

  「看不見?」張朋又湊近我,在我的心臟嚇得就快跳出胸口的時候他突然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的身體變的更僵硬了,呼吸緩緩的、進少出多。他、他要幹什麼?

  「夏響,你可真不老實,前面還說我跟他靠的很近呢,怎麼這會兒就看不見了呢?該不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你轉過頭去,所以才沒看到吧?」張朋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在我耳邊響起,溫暖的氣息吐在我敏感的脖子上,感覺又麻又癢。

  OH,MY GOD!汗毛全豎起來了!

  「你看到我這樣靠在他肩膀上了?」

  「沒、沒有,我沒看到,玻璃太暗了。」

  張朋的身體全倒在我身上,雙手輕輕環住我的腰,又說道,「那你看見我這麼摟著他了嗎?」

  「沒、沒有,我什麼都沒看見。」

  脖子很僵硬,我轉不過去,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只能靠著彼此緊貼的胸膛感覺他的心跳跟我差不多快。臉上好燙,我怎麼這個時候臉紅了?真他媽見鬼!

  「那你看到我這麼碰他了嗎?」他呵呵一笑,右手突然繞到我前面一抓!

  「啊!」我嚇得不輕,失聲叫了出來。

  小弟弟、小弟弟被他狠狠的抓住了,好、好疼∼∼

  「快、快、快、快、快鬆開手,好痛、好痛、好痛!」命根子被以扭曲的姿勢狠狠抓住,那鑽心的痛簡直要了我的命,要不是被張朋壓住身體,我想這會兒我早就跳起來了。

  「痛?不會啊,我只是輕輕的握著而已。」張朋口氣輕鬆的說道。

  「輕、輕輕握住?朋朋,你別開玩笑了,快鬆手,我都快死了!」

  「啊?沒這麼誇張吧?你說的好像跟事實不符啊。」張朋笑著,好奇的看著我。

  「我操!你沒看見我疼的都快哭出來了嗎?哪裡誇張了!」好痛、好痛啊∼∼他怎麼使得勁兒更大了?這不是存心要我死嗎?

  眼睛那個酸那……

  鼻子那個酸那……

  下邊那個痛啊……

  「咦?可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很舒服的樣子?」

  「舒、舒服?」不是吧?我是這個表情?

  他媽的委屈死我了!

  「對啊。」

  「……」看著張朋惡意的眼神,我放棄的閉上了眼睛。

  死了,這回我是死定了。

  「啵」的一聲響,臉上突然被張朋親了一口。

  我驚訝,想睜開眼睛可又生怕看到他那壞壞的笑,只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等著他對我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

  「我有個大學同學是開軟件公司的,你去年不是考過了微軟的系統工程師認證嗎?我打算讓他在公司裡給你按個職位,所以最近才跟他走的比較近。你以為我跟人家有一腿啊?上大奔……呵呵,別人有車我就坐,這不是挺正常的嗎?這個才是真正的事實,你自以為是的那些事兒才是與事實不符!照你那個想法,你的小弟弟現在不正爽翻了天嗎?」

  我睜開眼睛,驚訝的張了張嘴巴。

  「想說什麼就說吧,本人洗耳恭聽。」

  「你為我著想……那也用不著瞞著我吧?整天神秘兮兮的,這能叫我不瞎想嗎?」

  「你為工作的事兒已經夠煩心了,吃飯睡覺都不安穩。這沒敲定的事兒我怎麼跟你說?萬一沒戲,那不是害你空歡喜一場?」

  「話是這麼說……那我是冤枉你了?」

  張朋看著我,抿起嘴巴,嚴肅的朝我點了點頭。

  「那……現在工作敲定了嗎?」

  「昨天我同學來咱家就是為了跟你談這事兒,你倒好,見著人跟見了鬼似的,撒腿就跑!我還奇怪你腦子是不是抽瘋了呢,搞半天,原來是你丫的吃飽了撐著,想多了。」惡狠狠的瞪我一眼,張朋繼續說道,「他跟我說了,後天要你上他們公司面試去,要是過了的話,一月給你這個數。」

  右手向我打了個手勢,看得我眼睛都直了。那個心花怒放啊,都沒法形容!

  嚥了嚥口水,我問,「真的?」

  「我的話能有假嗎?!你去不去面試?」

  「去!怎麼不去!」

  「下面不疼了?」

  「!」我一聽趕緊低頭向下一看,張朋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移開了。

  抬頭望向張朋,他看著我呵呵的笑。眼眶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對不起。」

  「怎麼了?幹嘛說這話?」

  「我混蛋!我冤枉了你!」

  「這不都是誤會嗎?現在正相大白已經沒事啦。」

  「那我也混蛋!」

  「為什麼?」

  「怎麼說我也害你傷心了,不是嗎?要不你也不會站這兒抽悶煙了。」

  張朋聽了,贊同的點點頭,「是啊,那玩意對身體挺有害的,你說我會不會一次就染上肺癌啊?」

  「我呸、呸、呸!這怎麼可能!你還要跟我一起長命百歲呢!」

  「呵呵,瞧你這張嘴,就會討人喜歡。」

  「朋朋,你不生氣了啊?」

  「你還差做一件事,做了這件事我就徹底消氣了。」

  「什麼事兒?」

  輕輕咬了下我的耳朵,張朋輕聲說,「跟我回家去,咱們抱抱。」

  我貼上牆,額頭全是黑線。綠著臉,我問,「你、你還想著要我開花啊?朋朋,求求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繞了我吧。」

  張朋摀住肚子哈哈大笑起來,誇張的直垛腳。

  我在旁邊看得是一愣一愣。

  「傻瓜,我哪能讓你幹不樂意的事呢?笨!」

  我拉著張朋走出樓道,風吹過耳邊感覺格外清爽,回頭,他正對著我笑,心裡頭那幸福裝的是滿滿的。

  生活多美好啊,人就該是這麼幸福的活著的。

  從身邊經過的人們好奇的回頭朝我們看,兩個大男人樂呵呵的牽著手的樣子在他們看來有點兒挺奇怪。可是,愛著,自然就會牽著,這挺正常的不是嗎?我不止這會兒牽他的手,我還要牽他一輩子。讓他們瞧去,咱准比他活得幸福!

  張朋的臉紅紅的,看得出他為咱倆在光天化日之下這麼親密的拉著手而感到害羞。可是,只要我回頭,他就會對我笑。我想,他心裡一定跟我是一樣的高興。握緊他的手,我對他說,「我發覺你今天特別好看。」

  他一聽,臉更紅了,好像一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兒。

  我看著,也笑的更歡了。

  小區門口,一小女孩在賣花。四、五個桶裡各色的花兒爭芳鬥艷的怒放著。剛經過,我便又折了回去。

  我認不得那些花的名字,也不知道該怎麼養法,可我特想買一把,買一把送給張朋。

  有那麼一簇花,瓣兒清白色,花蕊裡帶著點淺綠,看著像是半開的花骨朵,筆直的墨綠桿,葉子展的大大的。

  我拿起一扎,約有七八朵,湊近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香。

  「喜歡嗎?」張朋笑著問我。

  「嗯,挺好看的。」

  「我也覺得不錯,可以擺在咱家客廳裡。」張朋說著,已經拿出了錢包。

  我攔下他取錢的手,問那小女孩,「這個叫什麼?」

  女孩回答,「鬱金香。」

  「鬱金香?原來還有白色的啊,真好看。呵呵,這把我要了。」

  拿出夏雨贊助給我的生活費,付完帳後我讓小女孩幫我它包了起來。挺正式的那種。

  張朋看著挺納悶,說是隨便包包就可以了,等它謝了再買就是。

  我只是笑著,說一定要正式一點兒,這可是我長這麼大頭一次買花。

  出了小區,我拉著張朋繞到一棵大樹後,趁沒人注意的時候立馬就親了他一口。

  張朋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看著我直發楞。

  我心跳的挺快,臉上發燙,低著腦袋就將那白色的鬱金香塞到他胸口,「給你。」

  「給我?」

  「廢話!我是為了送你才買的。」我直覺得臉都紅到了耳根。

  張朋半天沒說話。我等了又等,終於熬不住好奇的抬起頭來。

  只見張朋的嘴唇微微張著,抱著那花,眼睛濕潤的晶晶亮。

  「怎麼了,不喜歡嗎?」我有些緊張,頭一次送花給人沒想到對方是這麼個反應。

  「怎麼可能!」張朋狠狠的瞪著我,臉在幾秒之內漲的通紅,他衝我嚷道,「跟你在一起這麼久,這是你他媽做的最甜最讓人心跳的一件事兒!媽的,害我感動死了。怎麼辦,我現在心跳好得快,都不好意思在大街上走了!」

  「啊?……哈哈哈哈,好朋朋,聽你這麼說我好高興啊!」我抱住他,鼻子直往張朋的脖子裡蹭。

  「傻瓜,喜歡就喜歡啊,幹嘛說的那麼凶,好像要吃人一樣,差點就被你嚇死了。」

  張朋仍是瞪著我,這回卻連脖子都紅透了。

  「我說兩位,麻煩暫停一下可以嗎?」

  肩膀被人輕輕拍著,我一驚,睜大眼睛回頭一看是紅毛!他正仰著下巴對著我瞧,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上挑的眼角微微有些下垂,一臉沒什麼表情的樣子拽到不行。

  「啊?怎麼是你?」

  把手從張朋腰上縮回來,我看了一眼臉紅得像只煮熟的大蝦般的張朋忙擋在了他的前面。身後,鬱金香輕輕抵著我的背,一種說不出來的超級棒感覺。

  「怎麼不是我?見你好半天沒回來我就出來找你了唄,沒想到啊、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說話乾脆點,少囉索。」幸福的當頭殺出個程咬金,我恨不得一大腳將紅毛踹飛掉。

  紅毛瞅著我身後的張朋咧嘴一笑,「你倆和好了?」

  我沒想到紅毛會突然問這個,回頭看見張朋一付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的尷尬表情,我忙搶著說,「多管閒事!你小子是不是嫉妒啊?告訴你,我跟他感情值全滿,你小子甭想插進來。」

  「哈哈,是啊,是啊,我可嫉妒死了,你就好意思刺激我這個剛被人拋棄的可憐男人?也忒殘忍了吧!」紅毛說著,耷拉下腦袋裝出一付可憐的表情望著我,整一個小狗向主人討糧食的模樣。

  張朋被他一逗,輕輕的笑了出來。紅毛一見,笑著的眼睛更是彎的好似月牙兒。但這一瞬間,我卻想起了酒醉時他那對濕潤的紅腫眼睛。他哭的是那麼的傷心,好像一次要將所有的眼淚全部流盡,清朗的嗓子到後來嘶啞的都發不出聲音,修長的背脊隨著他難過的呼吸不停的一抽接著一抽。他一定是愛慘了那個人,而那個他喜歡的人也一定是傷慘了他。

  閉上嘴巴,我看著眼前的紅毛沒事兒人似的呵呵笑著,開玩笑著,心裡隱隱作痛。

  說是青年,可他那模樣還跟孩子無異,他該是真心的笑著才對。

  「快瞧夏響,他的魂兒好像旅遊去了。」

  耳中傳來紅毛笑呵呵的聲音,張朋繞到我前面好奇的看著我。我壓下心頭的酸澀,故作開朗的一笑,輕拍了一下張朋的頭說,「看什麼?看了三年還沒看夠嗎?傻瓜。」

  「三年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看夠啊!我還沒數過你身上有幾顆痣呢。」張朋笑著,將花兒小心翼翼的抱在懷中。

  望著身邊的他,我感到自己是何其的幸運。感情本就來之不易,我應該更珍惜,更呵護才是。

  「喂,既然你倆的矛盾解決了,那現在能不能跟我回去啊,我出來的時候可是沒鎖門。」

  「什麼!你這個笨蛋!」 我一聽趕緊拉上張朋往回走,之前對紅毛的那一點點憐惜頓時消失全無!

  這個糊塗蛋!沒鎖門怎麼就跑出來了?萬一被偷了怎麼辦!他有沒有常識啊?!

  死,要被是夏雨知道了,我還不被五馬分屍?

  「喂,你別急嘛,走那麼快幹嘛?沒事兒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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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跑回夏雨那兒,我站在大敞著的門口,努力壓制胸中呈直線上升的火氣。

  滿屋狼藉!滿屋狼藉!

  報紙被風吹得滿地都是,原本挺乾淨的地板上浮起了一層灰,拖把倒在廚房的邊上……還有爆米花,從吃飯的桌子上一直灑到了地上,這會兒還隨著窗口吹進來的風停停滾滾、滾滾停停。

  「花宏!」

  「在!」

  「這就是你一路上跟我說的沒事兒?你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瞧瞧,這叫沒事兒,沒事兒?」咬著牙,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逼出來。

  「誒?真奇怪,我出來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挺整齊的,怎麼這會兒好像遭小偷光顧了一樣?」紅毛挺驚訝的望著屋裡,一臉無辜加無知的對我說道。

  瞧他這樣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火苗直又向上竄了幾分。往紅毛背上用力推了一把,他一個沒注意,踉踉蹌蹌的就進了屋。

  「進去吧你,說不定還真讓小偷給光顧了呢!要是丟了什麼東西,我就拿你賠給夏雨!」

  「夏響,你先別發火,咱們進去看了再說。」張朋在旁邊一點兒也不著急的說道。

  瞪了一眼站在廳中央望著我的紅毛,我指著他的腳凶巴巴的說,「鞋子!快把那破鞋給我脫下來!你還嫌這兒不夠髒嗎?」

  紅毛一聽,趕緊伸手去解耐克的帶子。我看著手錶給他數著時間,這小子還挺拾取,整個過程沒超過六秒。

  張朋在一邊仍是呵呵笑,好像即使現在天塌下來,他也無關痛癢。

  肩膀輕輕抵了他一下,我問,「你怎麼這麼樂啊?吃蜂蜜了,還是嘴角抽筋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快別抱著那花兒了,趕緊跟我一塊兒檢查檢查去吧。」

  張朋朝我「呸」了一下,進屋直往廚房走。一會兒就聽他在裡面說,「你倆忙去吧,我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插花。」

  我一聽,差點兒暈死!

  紅毛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出來,跟我隔著三、四步的距離說,「我查過了,沒少東西。房間裡都挺好的,估計是窗戶沒關,被風吹的。放心吧!」

  「知道這是幾樓嗎?」我不帶表情的問紅毛。

  「十一樓。」

  「啊?我沒聽錯?真的是十一樓,不是一樓?」我瞅著他問,尾音上揚。

  紅毛癟了癟嘴巴,視線在四扇大開著的窗戶上晃悠。

  「屋子裡……空氣不太好,我想透透氣。」

  「透透氣?夏雨出門前窗還關得好好的,怎麼我一出門,你就把它們全開了?十一樓啊,大哥,十一樓!這兒的風有多大你知道不?就算屋子裡空氣不好,你也用不著全打開吧?南邊的窗戶不行嗎?陽台的窗戶不行嗎?你幹嘛非給我開廳裡的!這兒可是朝北!朝北!你明白嗎嗎?」

  「你凶什麼!我怎麼知道風會這麼大,剛開窗的時候我覺得吹著也只不過是有點爽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有點兒爽?喝!那現在呢?還沒什麼大不了?」

  紅毛掃了一下地板,一顆爆米花滾到了他的腳邊,他伸出腳尖抵住那小東西,輕輕推著說,「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啊,打掃一下不就行了?」

  上帝啊!我沒聽錯?這傢伙居然用這麼輕飄飄的口氣跟我說:打-掃-一-下-不-就-行-了!天!我可是最--

  「你讓夏雨打掃那不是要他的命嗎?叫他洗個碗都好像虐待他一樣,更別提讓他拖地、擦窗、整理了。你沒瞧見他的臉都變白了嗎?」

  張朋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捧著裝著鬱金香被裁了半截的兩升可樂瓶說道。

  「沒這麼誇張吧?」紅毛看了看我,我回瞪他一眼,他忙又轉向了張朋。

  張朋將自製花瓶擺在桌上,對紅毛笑著說,「你以為他之前真的在為房子是不是被小偷光顧而緊張那?告訴你,那是因為他看到這兒亂的可以,想到一會兒自己得收拾殘局就氣急攻心了,所以嗓門才這麼大,脾氣才這麼差。這小區的安全措施還算是挺好的,一樓還有個老太太站崗的管理處呢,不認識的人進來都得先被她們問上兩句,小偷想逃過她們的法眼可不容易。」

  紅毛聽後大著膽子向我走近兩步,「夏響,原來你不喜歡做家務啊?怎麼不直說呢,反正有我這個罪魁禍首在,我是肯定會負責的。你生那麼大氣真是嚇死人了。」

  我一聽,眼珠子看向頭頂,扭頭就往小房間走去。

  張朋笑呵呵的對紅毛說,「瞧,被你說中事實不好意思了。」

  「哈哈,好像真是害羞了。」

  打開門,我回頭對那兩個仿若看著耍賴的孩子般笑著的兩人大聲說,「你倆給我適可而止點兒,別當我不存在行不行?張朋,你也少在那邊給我瞎扯,進不進來,不進來我可關門睡覺了。」

  「瞧,開始鬧情緒了。」張朋低下頭裝做撥弄花瓣的樣子輕聲對紅毛說道。

  切,他以為小聲說話我就聽不到了?別忘了,咱可是順風耳!

  「你到底進不進來?」我又問他。

  「來了來了。」張朋抬起頭,對紅毛眨眨眼睛,笑著向我跑了過來。

  好啊,進來了,那我可有機會收拾你了!

  紅毛站在廳裡呆呆的看著這邊,見我要關門,忙說,「那我呢,我幹嗎?」

  「你?這還用問嗎?這屋子可是你給搞亂的,剛才你自己也說了你會負責的,所以現在當然是你一個人把這兒給我搞乾淨嘍!對了,要是你打掃的不夠乾淨害夏雨回來怪我的話,這賬我可算在你頭上!」

  紅毛看著我「哦」了一聲,沒有反對的意思。

  停了兩秒,我在紅毛呆呆的注視下把房門給帶上。回頭,張朋坐在床墊上還是一臉的樂呵呵。

  我撲上去,將他壓在下面,狠狠咬了幾口他的脖子,見他笑的喘不過氣來,我直起身子,挺奇怪的問他,「你丫還笑給沒完了啊?正經點兒成不?」

  「我高興啊,高興自然就一直笑嘍。」

  「你該不是撞邪了吧?我看你笑了都快半個鐘頭了。」拉拉張朋的嘴巴,我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誰讓你送花給我了,那麼甜的事兒我能不高興嗎?」張朋將頭往我懷裡用力蹭了蹭,手也跟著環上了我的腰。

  「小細腰,你叫我進來幹嗎?」笑瞇瞇的眼睛看著我問。

  「剛才是誰在外頭當著外人的面說我怕做家務啊?一點兒面子也沒給我留,你說我叫你進來幹嗎?」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

  「傻瓜,我當然是為了收拾你啊!」大叫一聲,「我來也!」我向張朋撲了下去。

  外頭的天黑了,房裡的燈亮了,我的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的叫了。

  張朋的腦袋枕在我的肚子上,側著耳朵仔細聽了聽,又笑了起來。

  今兒個他的笑細胞還真挺發達的。

  「喂,你肚子裡的兄弟在抗議了。」

  「抗議?誰啊?」

  「蛔蟲啊!笨!」

  「它有那個膽抗議?媽的,把它拉出來,滅了!」

  「切,就會貧嘴!把它拉出來你的小命不也沒了?快起來吧,咱們吃飯去。」

  伸手墊在脖子下,這會兒我可是一點兒也不想動。一個多月沒辦事,腰有點兒酸。

  「起來啊!」張朋坐起身來,捏了捏我的鼻子。

  「讓我睡會兒成不?」

  「不成,你都躺了大半天了。瞧,天都黑了。」

  「誒,好孩子,你想想農民伯伯耕田多辛苦啊,哪能沒個歇息的時候?萬一累死了,以後誰為你這畝良田做貢獻啊?乖,讓我躺會兒,你要是餓了就出去找點吃的,不過,我估計夏雨這兒除了生米啥都沒有。」

  「誰是你的良田啊?少臭美了!你還不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這會兒倒好像是我的肚子在咕咕叫一樣。」

  歎口氣,我閉上眼睛,說,「我是餓啊,不過現在更想睡會兒,補充體力也是很重要的,不然,晚上辦事哪有勁兒?好了,好了,別在我耳邊說話了,出去找花宏玩吧,順便檢查一下那小子的勞動成果。」

  「哎呦!」我話剛說完肚子上就挨了一腳,趕緊張開眼睛看向張朋,這會兒他已經站了起來。只見,他雙手叉在腰上,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下流又沒用的東西,再敢瞎說我就把你那破胃踢出個孔來。」

  「啊,不是吧!」我嚇了一跳,睡意一下子全被他嚇醒了。

  「聽著,現在我數三聲,時間到你要是還不爬起來,哼哼!」

  一條長腿在我眼前甩了甩,然後擺了個射門的姿勢。

  我一看,趕緊坐了起來。這床哪裡還是安樂鄉啊,整個一戰場!

  「一、二……」

  「等等、等等,我起來,起來就是了。」

  在床上轉了一圈,我突然發現本人的遮羞布不知道哪兒去了。

  「咦,我的褲子呢?」

  從床上跳起來,我急忙把被子抱起來抖了抖,一見沒掉下要找的東西,我隨即又把枕頭踢到一邊找了起來。

  沒有,沒有,哪兒去了?

  「哈哈哈哈哈∼∼」張朋在一旁哈哈大笑,退到門邊說,「二點兒五!喂,我可要開門啦,要是還沒找到你就準備在花宏面前露點吧。」

  「等等,等等,你別開門!給我三秒鐘,我一定把它找出來!」

  床上沒有,我又跳到了床下。掃了一眼地板,還是沒有。

  「朋朋,我估計是在這裡頭了。」站在雜物堆得如座小山高的房間一角,我的脖子像斷了一般垂了下去。

  難道要把這裡翻個遍?暈!這可是大工程啊!

  「喂,瞧瞧這個!」

  回頭,張朋的手裡正甩著某樣東西轉圈。

  我一看,沒話了。

  張朋卻笑得更厲害了。

  「給我吧。」

  「為什麼?」

  「這個啊……下面沒東西遮著,感覺涼嗖嗖的。」

  張朋笑的彎下了腰,下一秒,花花的內褲直往我頭上飛來。

  「哈哈,你慢慢穿吧,露點男。」

  我一把抓著內褲,手還伸在半空,張朋已經開了門。

  門口,紅毛筆直的站在那兒,抬起的左手很明顯正打算敲門。

  四目相對,兩無言。

  我感覺體內的血液直往臉上衝。

  原本一臉笑容的紅毛在看到我的同時臉超不自然的僵硬起來。

  旁邊,張朋呵呵笑著,特壞心眼的笑著。

  我半天才「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忙把褲子捂在關鍵部位,沖張朋大聲喊道,「快關門、快關門啊!」

  門終於關上了,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靠在牆上。過了一分鐘,我才直起身體,套上了褲子。

  站在窗前,透明的玻璃淺淺的映出自己的身影。我左看右看一番,覺得身材還挺不錯。肩膀寬寬的,是穿衣服的料;腰雖然細瘦,但挺結實,朋朋說過,用手圍起來的感覺特好;腿很長,見過的都說我可以當模特;雖說身上沒幾斤肉,但朋朋也說了,精瘦的身材才好看。所以,怎麼看我的身體都屬於上等貨,決不至於拿不出手到讓人看了笑話的地步。可是……紅毛那是什麼眼神?

  臉紅,我可以理解;驚訝,我也可以理解;可他為什麼要伸手摀住嘴呢?還有那眼神,怪怪的,什麼意思?

  「啊∼∼∼」我大叫一聲,「那小子看到了,那小子一定看到了!瞧他那眼神一定是覺得我弟弟小了,可我不小啊!我不小啊!完了,完了,都怪朋朋,害我要被人笑話了!」

  穿好衣服,我心裡彆扭了半天這才走了出去。

  總要見人的,不是嗎?

  張朋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視,見我出來,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似的對我說,「呦,你可出來啦,過來這邊坐啊。」

  我瞪了他一眼,沒接話。眼睛轉了轉,看見紅毛正在廚房裡不知在弄什麼。

  心臟怦怦怦怦的跳得厲害,看著他的背影,我伸長脖子嚥了口氣。

  見鬼,我緊張什麼呢?

  「喂,有沒有感覺眼前一亮啊?」張朋說道。

  「什麼?」

  「睜大眼睛好好瞧瞧這屋子,你不覺得特別乾淨嗎?」

  張朋一說,我才想起之前讓紅毛打掃的事兒。低頭看了看地板……喝,還真挺乾淨的,都亮著光呢。

  「除了咱們那房間,他把整個屋子都打掃過了。厲害吧!」

  真的假的?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人的通病就是懶,而這紅毛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勤快人啊。

  看著窗上亮亮的玻璃,我走過去摸了一把窗稜……真的一點兒灰都沒有。

  張朋拍拍坐著的皮革沙發,說,「瞧,連這個都擦過了,扶手多亮啊。夏響,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學學。」

  「他真的做了?我跟他說笑的,沒想到他還當真了。」

  「說笑?人家把這兒都弄乾淨了你才講是說笑?切,馬-後-炮!」

  「你不信啊,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會做這個。剛才是跟他開玩笑的,怎麼說他也是個客人,我哪能真的讓別人做這些事兒啊。要不是急著想跟你那個……嘻嘻,我就先把地給拖了,然後才回房間了。誒,都怪我定力不夠。」

  張朋側過腦袋看看我,又看看天花板,笑道,「你定力不夠倒是實話,說什麼會先把地給拖了……呵呵,我還真沒看出來。」

  「你不信算了。」

  轉頭看看廚房的方向,我問,「他在裡面幹嗎呢?」

  「在廚房能幹嗎?當然是做飯啊!你以為人家在裡頭洗澡啊。」

  做飯?他連這個都會?

  果然,人不可貌相!

  屁股往扶手上一擱,我說,「不知道夏雨這邊的米發霉了沒有?」

  「應該沒有,發了霉還能看不出來?」

  「也是。」發霉的話米會變綠吧。

  看著電視裡無聊的綜藝節目,我的心思老掛在廚房那有頭紅毛的人身上。

  他怎麼還沒走呢?

  他怎麼就那麼聽話真的把這兒給打掃乾淨了呢?瞧著那地板,肯定不止拖了兩遍。他那麼賣力幹嗎?

  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做飯,他該回自個家不是嗎?

  也不去取車,他到底想幹嗎?

  張朋的手摸上我的腿,低聲問,「想什麼呢?是不是很奇怪他怎麼還留在這兒?」

  想了想,我老實回答道,「是啊,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留在這兒。」

  「看上你了唄,這還用問?」張朋笑著說。

  「啊?你也這麼覺得呀!嘿嘿,這回咱們可是想到一塊去了。誰叫我張的這麼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人見人愛呢?可惜,我早已心有所屬,不能響應他的感情了。唉,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你說,我要不要勸他放棄?」

  「啪」的一聲響,我腿上挨了一掌。

  「你少臭美了!告訴你,除了我啊沒人敢要你。」

  「為什麼?我這不是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要腰力也有腰力嗎?哪裡不好了?」

  「就你那根懶筋我看呀就沒幾個人敢要你!你自己說說,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你拖過幾次地板,擦過幾次窗啊?換下來的衣服還不都是我給你洗的!整個一大懶蟲投胎!」

  「家裡不是有洗衣機嗎?要你洗幹嗎?」

  話剛出口,腿上又重重挨了一掌。

  「靠!沾到墨漬的、油漬的,你還真以為光用洗衣機就能洗乾淨啊?要是不信,以後自己動手!」

  「嘿嘿嘿嘿,我信,我信。」摸著張朋個性的短髮,我笑道,「多謝大人厚愛,小的要是沒有您,現在還不知道過的是怎樣一種糟粕的生活呢。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摸齒難忘。」

  張朋聽了呵呵笑,直說,「那是,那是,你呀一定要好好報答我的恩情才行。」

  笑了一會兒,張朋低聲說,「依我看他是不想回家。」

  「……」

  不想回家?會不會是跟失戀有關呢?這麼想著,我卻沒把話說出來。畢竟我能知道這事也是因為紅毛喝醉酒說了漏嘴的緣故。從他早上起來到目前為止他的表現來看,隻字未提那傷心事定是不想被別人知道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揭人傷疤呢?

  「我看他不過也就是二十三、四的樣子,要真是跟家裡鬧彆扭的話,不去管他過個兩三天也就好了。只是他晚上怎麼辦?難道還住夏雨這兒?不方便吧。」

  正說著,紅毛端著飯鍋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我跟張朋,他笑著招呼道,「我煮了一鍋粥,大家都餓了吧,快過來喝點兒。」

  張朋站起來,一邊說著謝謝,一邊走了過去。

  紅毛見我還坐在原處,笑著對我說,「快過來啊,你還愣在那兒幹嗎?」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正面對上他有些緊張。心裡總擔心他對我的「兄弟」有什麼不好的評論。

  紅毛走過來,低下脖子望著我說,「喂,你怎麼了?該不是餓傻了吧。」

  「沒什麼,呵呵…我只是覺得讓你一人打掃這屋子挺不好意思的。你怎麼就把我的話當真了呢,我是跟你開玩笑的。」

  「這事兒啊,哈哈,我早就知道你是開玩笑的。」

  「你知道?」

  「是啊,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了。你呀,是個善良的好人,不可能真的要我幹活。做那些事,全都是我自願的。」

  好人?我?

  看著紅毛單純的眼睛,我真不敢苟同他的說法。想我跟張朋在樹後被他逮到那會兒,我直想一大腳把他踹飛天呢,他怎麼就會覺得我是個好人呢?充其量,本人也就有一付好人的外表而已。

  「不信嗎?其實對你來說我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外人,我的死活對你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可是昨晚你遇上我卻沒把我丟下,還好心把我背回來讓我住了一晚上。會這麼做的人,難道不是好人嗎?」

  「這……」我眨眨眼睛,聽著好像是有那麼點兒道理。

  我瞥了一眼張朋,他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碗,看著我,正一邊喝粥,一邊微笑。

  「下午出門的時候我沒鎖門,害家裡被風吹的亂七八糟的,你雖然嗓門挺大,眼睛瞪得也挺大,可你沒把我趕走不是嗎?你那麼做,讓我覺得你其實挺在乎我的,至少已經把我當成了朋友。會說會笑,感覺真的很好。」

  聽著紅毛的話,我不自覺的有些感動起來。

  他說的那個人真的是我?我有這麼好?真有這麼好?

  「認識你,我真高興。」

  紅毛向我伸出手,我看了半天,最後確定那是要我拉住他。轉頭看向張朋,雖然離的有些距離,但他好像知道紅毛對我說了些什麼,朝我點點頭給了我一個接受的眼神表示。於是,我沒再猶豫,伸出手放在了紅毛的手掌上。

  心臟又怦怦怦怦的加速跳了起來,頭一次被人這麼誇,說不高興那是假的。

  紅毛拉我站了起來,大方的朝我笑著。我突然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陽光又明亮,還帶著點純真的孩子味兒。

  說實話,揀到他,我也挺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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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夏雨回來的時候,我、張朋還有花宏三人正在狼吞虎嚥的喝粥,我連吞下三碗,張朋兩碗,花宏比較厲害,連他手上的已經是第五碗了。由於我們仨都餓得厲害,除了吃什麼都顧不到,以至於連夏雨是什麼時候進的屋都沒看見。直到一隻裝了三個白色飯盒的塑料袋在我們眼前晃了兩下,我們這才一齊回頭看到了正捂著嘴巴呵呵笑的夏雨。

  「我回來啦,你們吃的可真香啊,要加菜嗎?」夏雨笑著將飯盒放到桌上,慢條斯理的將它們打開。

  我們幾個一聽連連點頭,三張恨不得立刻將盒蓋撕掉的窮凶極惡相直叫夏雨樂的不行。

  飯後,夏雨把我叫到她房間,鎖上門,興趣十足的問我怎麼張朋也在。我挺不好意思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說了一番,這丫頭又是一陣樂。抵了一下我的頭說老媽給我起的名字還真是好,跟本人實在有夠貼切:夏響整個一愛瞎想的傻冒唄!我被這丫頭說的有些難為情,紅著臉就想往外跑,可她又偏不讓,拉著我又問是不是跟張朋雨過天晴,以後打算好好過日子了。我說,是啊,既然誤會結開了,那當然是要好好在一塊兒了,難不成我還吃飽了撐著再胡思亂想一番那?

  夏雨點點頭挺贊同我說的話,叫我千萬別辜負了張朋,說是像他條件這麼好又肯為我著想的男人這年頭可是打著燈籠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她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人跟人能相遇本來就挺不容易的,能走到一塊生活那就更不容易了,我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好好珍惜那份來之不易的緣呢?說到花宏的時候,夏雨就更來勁兒了,硬是叫我把早上她走後有關花宏的事兒跟她匯報了兩遍。知道花宏把家裡打掃過了,夏雨直說花宏是新一代的好男人。可當我告訴她花宏真的是同志的時候,她的表情頓時就變了。很嚴肅的樣子。我笑的有些勉強,她的反應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雖然早上她還笑嘻嘻的跟我開著玩笑,可是不管怎麼說夏雨也只是個女人,一個普通而平凡的女人,一個不能體會我們這群人心中所想的女人。

但事實證明,我又一次瞎想了。夏雨的嚴肅來自於她對我的關心。她捧著我的臉慎重的對我說,「哥,想跟張朋好好過的話就別跟花宏走的太近。朋友這個詞兒,對你們這一群來說概念模糊的很。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友情,你們這個圈子的人是不是也一樣呢?或許你會覺得我多嘴又偏見,可你是我哥,咱們身體裡流的是一樣的血。除了爸媽,這世上我就希望你好,別人怎樣都與我無關,你明白嗎?」

  聽了這話,我毫不猶豫就抱住了夏雨,「謝謝,謝謝,哥一定會過得很好。你也要一樣,生活的安康、美滿、幸福,我可等著你結婚抱乾兒子呢。」

  夏雨回抱住我,問,「哥,你真的不找女人結婚嗎?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小孩嗎?」

  摸摸夏雨的腦袋,我抬頭看向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笑著說,「為什麼要連累別人呢?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孩子啊……也不是沒想過,可是朋朋跟我都不會生有什麼辦法呢?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以後就多生一個過繼給我們好了。」

  夏雨抱著我半天沒說話,過了會兒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哈哈笑了出來。我問她傻笑什麼,她說「那我孩子可幸運了,別人都一個爸,他有仨呢!開家長會可熱鬧了。哈哈哈哈」我聽了,眼眶熱了起來。

  用力揉揉夏雨俏麗的短髮,我說,「丫頭,你還真是個好女人啊。」

  走出夏雨的房間,張朋迎了上來。

  「都跟你妹交代清楚了?」

  看著他溫柔的表情,我握住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裡。

  「鬼機靈,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呵呵,那還用說嗎?也不想想我多瞭解你啊。對了,咱們什麼時候回家啊,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恩……跟他們打個招呼咱們就回去。」

  「好。」

  我向花宏看去,他正橫躺在夏雨那張鍾愛的深紅色沙發上,長長的腿伸出沙發好多,無聊的一晃一晃。他的手裡拿著電視搖控器,屏幕裡的燈光印在他光潔的側臉上紅色、黃色、綠色,一閃一閃的,而他的目光卻筆直的望著我,靜靜的,幽幽的。好像有話對我說,又好像沒有。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對他笑笑便走了過去。

  坐在靠近花宏頭部位置的扶手上,我問道,「不回家嗎?」

  「你想讓我回家?」他回道,眼睛仍是望著我剛才站過的地方。

  「總要回去的不是嗎?那裡可是你的根據地啊。」

  過了好幾秒,花宏才有氣無力的回道,「……是啊,總要回去的。」

  「我一會兒就走了,你住哪兒,順路的話送你啊。」

  花宏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臉上掛滿了笑容,好像特別開心的樣子。

  「喂,以後怎麼找你?」他問道。

  「幹嗎?找我去蹦迪啊?」

  「不行嗎?嘿嘿,你該不是跳的很爛吧?」

  「切!我爛?本人厲害著呢!」

  「那就成了,怎麼找你?」

  「xxxxxxxx。」

  我報上電話,花宏忙拿手機記了下來。

  張朋走過來,手裡抱著鬱金香對我做了個回家的暗示。

  我會意的點點頭,沖房裡的夏雨大聲說「夏雨,我回去了。」隔了幾秒,她才回道:「走就走,別忘了關門,我在上網呢,沒空送你。」

  回頭,我又問花宏,「你住哪兒,我送你。」

  明明剛才還說順路送他的,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會兒就變成了「我送你。」隱隱的,我總覺得有些不捨和擔心。要是他不回家的話一會兒去哪呢?

  花宏笑著站起來,拍著我的肩膀說,「哥們兒,看你家的號碼就知道跟我是反方向,不同路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不好在講什麼。

  最後,我們在小區門口分了手。花宏往南,我跟張朋往北。

  花宏說了聲拜拜,先轉身離開。我和張朋站在原地,一直看他穿過馬路才轉身向北走去。

  夜風涼爽,鬱金香飄來淡淡的清香。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的時候張朋很肯定的問我,「你會想他吧?」

  我想了想,說,「會啊,不過要是他不跟我聯繫的話,時間一久我也就把他給忘了。」

  「為什麼不問他要電話呢?」

  「不知道,嗯……可能是我沒錢付電話費吧。」

  張朋認真的看著我,我也認真的看著他。然後他將鬱金香塞到我懷裡,先坐進了車內。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他笑著對我說,「呆瓜,你打算在那兒站多久,不回家了?」

  穿上新買的褐色西服,換上早就該換掉的「鱷魚牌」,以不純熟的手法打著胸前的領帶,我微微仰起下巴,照著鏡子問身後的張朋,「怎麼樣,好看嗎?」

  張朋坐在我們為慶祝在一起生活滿一年而買的紀念沙發上,拿著報紙甩了我一眼說,「還不錯,有那麼點兒帥。」

  淡淡的一句話聽在我耳朵裡卻是美的很,又照了照鏡子,我拿起書桌上早就準備好的文件袋走到張朋旁邊,用袋角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說,「走了,第一次見大老闆我可不想遲到。」

  張朋放下報紙,端起茶几上的紅茶悠閒的喝了一口,抬起頭笑望著我說,「放輕鬆點,他不是什麼大人物,你用不著緊張。」

  「誰緊張了?瞎講!」我輕哼一聲,掉頭朝門邊走去。

  張朋從後面追上來,搭著我的肩膀嘿嘿笑,「喂,穿上新鞋子的感覺爽嗎?」

  我低頭看了看腳上他送我新皮鞋,笑著說,「這感覺豈是一個爽字可以形容?簡直是他媽的太爽了!」

  ***

  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後,我們來到了建金數碼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公司的規模不大,不過是佔了寫字樓一層的一個角而已,但一踏進門眼前就是一片忙碌景象。

  張朋挨近我說,「在這裡工作你應該不會覺得無聊了。」

  我聽了故作輕鬆的笑笑,手心裡微微滲出了些汗。來面試到底還是有些緊張。

  在秘書小姐的帶領下,我們來到總經理室。裡面,是被我前幾天誤認為「姦夫」的無辜男人。此刻他正坐在老闆椅上,從一堆文件裡抬起頭望向我們。他的表情跟我頭一次看到他時一樣,很平淡。所不同的是,今天他戴了副眼鏡,隔著玻璃的眼睛看上去比上次更有距離感了。

  看到我們進來男人沒什麼表情對小秘說了聲「這兒沒事了,你先出去吧。」然後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對我跟張朋說,「別客氣,坐啊。」

  說了聲「謝謝」,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張朋坐在了我旁邊。

  先前張朋說過,眼前的男人是他的大學同學,兩人的交情很好。可是看著男人那一點也不熱絡的表情,我對他倆交情的深厚程度產生了一些質疑。

  「夏響是嗎?你好,我是這裡的經理黃梓坤。」男人雙手交叉著放在前面的辦公桌上對我微微一笑。

  「你好。」

  「你的情況朋朋大致跟我說了一遍,我知道你對從事網絡這方面的工作很有興趣,正好我們公司也需要這樣的人才。請問你的簡歷帶來了嗎?」

  聽著黃梓坤的話,我心裡有些不爽。明明就跟我差不多年紀,給人的感覺卻很高姿態,雖然他的態度很客氣,可那望著我的眼神是人才市場我面對過無數次的人事主管那一般的冷漠,而我非常討厭這一點。

  我瞄了一眼坐在身邊一聲不吭的張朋,眉毛不自覺的皺了起來,怎麼黃梓坤也叫他朋朋嗎?原來這個稱呼不是我專用的啊。這麼想著,不爽感又增加了一層。可即使如此,我還是將文件袋遞給了黃梓坤。

  「帶來了,在這裡。」

  黃梓坤接過簡歷,隨手翻了翻,前後不過一分鐘便將我二十七年的字面人生扔在了辦公桌上。

  看著那份我辛苦準備了一晚上的簡歷,我有想走的衝動。

  一隻手伸了過來,我看向張朋,他正興味十足的看著我,嘴邊掛著笑。

  媽的,有什麼好看的,難道你沒看見他的態度嗎?什麼玩意?!

  眼神朝門那邊甩甩,我暗示他我想回家。

  張朋又笑,在辦公桌下衝我搖了搖腳。

  於是,我忍住了。

  「你以前是學新聞的吧?」黃梓坤問道。

  按下心中的彆扭,我抬頭回道,「是的。」

  「打字快嗎?」

  「啊?……還可以吧。」

  奇怪,他問這個幹嗎?

  「那好,你明天來我們公司上班,先從打字做起可以嗎?」

  我一聽立刻站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叫我來當打字員?」

  「是啊,雖然你有微軟的系統工程師的認證,但是你的專業不對口,從低層做起,慢慢來嘛。」

  我看了一眼張朋,他沒反應的望著黃梓坤。

  我一把拿起簡歷,俯視黃梓坤笑著說,「給你介紹份報紙:手遞手。上面找打字工作的人可是多的很,一分鐘能打一百二至一百五的人可以從你們公司樓下一直排到樓上。我的手指不夠靈活,對這個也沒有興趣。你要找打字員的話找他們吧。」

  側身望著張朋,我說,「白跑了一趟,我們回去吧。」

  張朋站了起來,臉上還掛著笑。突然伸手抽走我的簡歷,扔回黃梓坤的面前。

  「喂,再耍人,我可翻臉了。」張朋雙手環在胸前,斜眼看著黃梓坤。

  黃梓坤愣了一秒,隨即哈哈笑了起來。高級的老闆椅大大向後退了一退。

  「怎麼回事?耍我?」我看著笑的眼淚都快出來的黃梓坤問張朋道。

  「是他耍你,我可沒有。你別聽他的,什麼打字員啊,他願意一個月出那麼多錢請打字員?那不是傻了嗎?」張朋說著走到黃梓坤旁邊,一手搭在對方的老闆椅上,一手撐在辦公桌上,瞇著眼睛說,「好笑嗎?很好笑嗎?你小子話說過頭了知道不?瞧見沒,夏響生氣了。說,你想怎麼個死法?」

  張朋雖然說的是玩笑話,可那冰冷的口氣著實讓我嚇了一跳。短短的幾句話好像夾雜著頂級寒風,怎麼聽都不想是說說而已。可要我以為他真會把黃梓坤怎麼樣那也不見得,他們同窗友誼深不是嗎?

  黃梓坤還在笑,手指顫顫的指向我,說話一截一截的,笑的有夠誇張。

  「好逗啊,你……真生氣了啊?哈哈……別、別、別,我開玩笑呢。嘻嘻……瞧你一本正經的樣子……朋朋說你很直……哈哈,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心裡想什麼都擱臉上了。哈哈。你真逗!」

  逗?我嗎?操!是你他媽覺得我被你耍著挺逗吧!

  正想發作,張朋已經搶了先。他輕拍黃梓坤的肩膀,「喂,還沒說你想怎麼個死法呢?得罪他就是得罪我,你知道的。」

  這會兒的黃梓坤可是沒了一點兒老闆架子,縮著腦袋對張朋說道,「別那麼凶啊,我可不想死。瞧,我這不是工作累到腦袋抽筋了嗎?你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行不?我保證沒下次了。他的報告我看過了,你知道我是要定他的。別為了一個玩笑別傷了感情啊。喂,夏響,願意跟我幹不?我可是挺欣賞你的。」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是二丈摸不著頭腦,我什麼時候給黃梓坤看過報告了?

  「什麼報告,我什麼時候給你看過了?」

  「朋朋給我的那份啊。」

  「你給他的?」望向張朋,我等他告訴我答案。

  張朋避開我的眼睛,輕聲說,「就是你剛考出證時寫的計劃報告,我給梓坤看了。」

  「啊?那東西不是早就扔了嗎?」

  「我……揀回來了。」

  大睜著驚訝的眼睛,我後退了一步,他怎麼就能對一個人這麼好呢?那份報告還是我剛考出系統工程師證打算換工作時寫的東西,可因為那時候編輯部的活兒挺忙我一直沒機會投出去,沒想到本以為早就該消失在垃圾場的東西卻被他一直留著。他為什麼留著,他知道我當時扔出去時有多麼的不捨得是嗎?

  「前些日子給梓坤看的時候,他就說你寫的很棒,所以那天才來我們家想跟你當面談談,順便說說薪水的事兒。可是,你不在……夏響,工資的事兒,是我跟他談的,對不起,沒經你同意我就做了主。」

  要不是黃梓坤在這兒我真想走過去狠狠的摟主張朋猛親一頓。他怎麼就對我這麼好呢?我夏響有什麼?啥都沒有!一窮二白!優點見不著幾條,缺點還倒是一大堆。他這樣對我,不是讓我愛他到心裡、血裡、骨頭裡去嗎?

  「沒事兒,你做主就成了,我聽你的。」

  張朋望著我,點點頭,樂樂的笑了。

  「行了,行了,你倆別在我面前眉來眼去了成不?夏響,明兒個來我公司報道,你倆回家親熱去吧。」

  「嘿,口無遮攔的不怕爛了舌頭嗎?」張朋臉一紅,一把提起黃梓坤的耳朵。

  黃梓坤直衝著我喊救命。

  胸口的氣這會兒是全消了。我走過去,拉住朋朋,「走了,人家還要忙呢。」

  「對啊,這麼多文件我還沒看呢,你要再提我耳朵,等夏響上班了我可虐待他啊。」

  張朋一聽,鬆開了手。

  臨出門前,張朋背對著黃梓坤說,「喂,他的事兒謝了,改天請你吃飯。」

  黃梓坤看著我,說,「夏響的事兒靠的是他自己,那份報告讓我很滿意。不過話先說前頭,明兒起我會讓人先帶他兩天看看他實際的工作能力,要是不行的話,我可要退貨的。」對我笑了笑,問道,「你行嗎?」

  我哈哈一笑,「別看我那份報告寫的早,之前編輯部的計算機可全歸我一人管。」

  「行啊,那就看你的了。」

  帶上門,我看著辦公室裡人們忙碌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這兒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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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坐在辦公桌前,我盯著桌上那隻小巧的紅色電子鐘手指不停的輕敲著桌面,一下、兩下、三下……到四十二下的時候,叮∼∼∼∼輕脆的鈴聲響了起來,只聽斜對面有人大呼一聲:「時間到!兄弟們,人是鐵,飯是鋼,大夥兒啃鋼去!」話畢,一呼萬應。坐在我後面的小趙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夏,還坐著幹嘛,走,吃飯去。」

  我站起來,努力壓下往外狂奔的衝動,盡可能保持平靜的表情對這位四眼兄說,「你先去吧,我還有點事兒要處理,過會兒就來。」

  「那好吧,你可快點啊。晚了,大娘的白菜肉餃可就被這群狼給搶光了。」

  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整個辦公室就只剩我一人了。我忍不住興奮的歡呼一聲,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往外衝了出去。

  目的地:招商銀行。

  原因:查工資。

  從面試的第二天起到現在,我在建金數碼已經整整工作了一個月零十天,今天是十五號,公司每月的發薪日。從早上起我就一直坐立不安到現在,為的就是那幾個錢。昨兒睡覺前我已經計劃好了,今天領了工資要請張朋吃頓好的,然後去逛西單給他添上幾件好看的衣服,最後再請他看場電影,過上咱這種小康階級完美的一天。

  一口氣跑到招行,將卡塞進自動櫃員機的插卡處,按下密碼,我將眼睛睜得老大。幾秒鐘後,根據提示摁下查尋帳戶餘額鍵……看著上面顯示的數字,我笑的合不攏嘴巴,體內的神經根根興奮,要不是這兒有那麼多人,說不準我就跳脫衣舞了。瞧瞧屏幕上顯示的數字,從原先的一個零蛋到四字後面拖三個零,這是多大的變化啊!哈哈,這還只是試用期的工資,等兩個月的試用期滿轉正後,那工資……哈哈哈哈哈,我豈不是笑的下巴都要掉下來?回想起編輯部那份既累人薪水又少得可憐的工作,我奇怪當初我怎麼就那麼能忍呢?這錢就跟人一樣,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那個時候我一個月累死累活不過也才一千三,要買什麼買不成,想吃頓好的吧,還得想著接著得多少天在家喝稀飯。雖然朋朋是有錢人(在我看來),但我也不好意思老吃人家軟飯啊?他照顧我已經夠多的了。何況,本人臉又不白,當小白臉的話太對不起這三個字了。其實說來說去,最大的原因是我怕朋朋會看低我,窮是沒什麼,可要是因為這個低人一等,那就划不來了。所以,一月一千三,扣去月票、煙、酒、飯,每月剛好。仔細想想,我有多久沒給朋朋買過東西了?又有多久沒陪他看電影了?時間太久遠,記不得了。如此說來,當他的男人我還真是不夠格。好在他不介意我錢多錢少,也好在他心底好。要不,我跟他哪能走到今天?

  取出一千五,雖然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數目,但是今天,我就要靠它們來帶給朋朋一個美好的夜晚。

  ***

  下班前跟朋朋約好七點在西單商場門口碰面,一到點兒我就匆匆往家趕,難得的約會我得換件好看的衣服才行,路上順便還買了一把康乃馨。朋朋說,他一直都很喜歡花,這個城市也應該充滿鮮花。想著他說話時溫柔的樣子,這一個多月來我總會在回家的路上不時買上一把這樣或是那樣的花兒討他歡心。

  乘電梯上到九樓,我摸著鑰匙忽聽見黑黑的前方傳來夏雨的聲音。她抱怨的對某人說,「我那死哥哥還不知道什麼才回來呢,找工作找的連家都不要了。你站著不累啊?咱們都快等了一個鐘頭了。」

  那人輕輕一笑,回道,「沒事兒,再等等吧,一會兒你哥回來了我請大家上外面吃飯去。」

  那是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是在過了這一個多月後我以為再也不會聽到的聲音。

  我快步朝聲音的方向走去,腳下啪的一聲重踩,頭頂的燈立刻亮了起來。眼前的確是那一頭熟悉的亮紅色頭髮。

  「丫頭,我上班已經有一個月零十天了。」

  話一出口,夏雨、花宏同時轉頭看向我這邊。

  「嘿,好久不見。」我笑著向花宏打招呼。

  「呦,你可回來了。真夠晚的啊,我們都等你老半天了。」夏雨靠在門邊瞄著我。花宏站在她前面對著我微笑。

  「你們怎麼來了?」

  打開門,我招呼他倆進屋坐。夏雨一進門就不客氣的往客廳的沙發上一躺,花宏則站在門邊顯得有些侷促,他打量著屋子,不時對我笑笑。

  「坐啊,別客氣。」

  「嗯。」

  從冰箱裡拿出飲料,我見花宏還站在門口。瞧著他那老實樣,我笑著走過去把他拉進了客廳。一個多月沒見,他好像有些變了。怎麼說呢,感覺上安靜了很多。

  「要過來怎麼事先也不說一聲,瞧,家裡都沒招待的東西。」把飲料遞給花宏我問道。

  夏雨拿起一邊的搖控器打開電視說,「打過這兒的電話了,但是沒人接。怎麼,你找到工作了?」

  「是啊,這不才下班嗎。」

  「哈哈,做什麼的?該不會是掃大街吧。」

  「掃大街怎麼了?造福人民大眾,多光榮的職業啊!你想做別人還未必讓你做呢。切!」

  「好拉,好拉,不跟你扯了。快告訴我是做什麼的?該不會就是張朋給你介紹的那個吧?」

  點點頭,我說,「就是那個。」

  「多少錢一個月?」夏雨興奮的問道,瞧那樣子好像是她找到了工作。

  呵呵一笑,我說,「秘密。」

  夏雨吐出一個常常的「切∼∼∼」字,扭過頭去,不理我了。

  旁邊的花宏一直很安靜的聽著我們說話,微低著頭喝飲料的樣子好像頭一次到別人家作客的乖巧小孩兒。

  「這些天過的好嗎?」

  「還好。」

  「不是說好要聯繫的嗎,怎麼不打電話過來?我可等著你找我去蹦迪呢。」

  「這個……」花宏放下飲料罐,望望夏雨。

  夏雨接口道,「他手機丟了。好在這傢伙還認得我家,這不就跑來找我了嗎?喂,你不是要找我哥出去玩嗎?快跟他說啊。」

  花宏的臉突然一紅趕緊低下頭去,飲料罐從他的左手轉到右手,再從右手轉到左手,不停的轉來轉去,來來回回。

  我見他不說話,起頭說道,「你還真是不小心,幸虧丟的是手機,要是哪天跟你出去你把我給弄丟了,那可要上新聞了。」

  「怎麼可能!你這麼個大活人說什麼我都不可能把你弄丟啊。」花宏抬起頭抗議道。

  「呵呵,說的也是。你想找我去哪兒玩啊?」

  「這個……」花宏又低下了頭。怎麼看都像是不好意思的樣子。

  這傢伙怎麼了?

  包裡的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三人同時一驚。

  「你買手機了?」夏雨問道。

  「朋朋送的,他說上班的人總的有一個,聯絡方便嘛。」

  「切!小白臉。」夏雨損我一句,受不了的轉過頭去。我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取出手機一看正是張朋的號碼。

  「喂?」

  「你在哪兒呢?我已經到了。」

  我心裡啊了一聲,這才想起跟張朋約會的事兒。暈,夏雨他們一來,我就把這事都給忘了。

  「我……正在路上呢,馬上就到,你等一會兒。」

  說話間,夏雨、花宏一同看向我。我尷尬的笑笑,繼續對張朋說,「要是餓了先吃兩串魷魚,但記著別多吃知道嗎?要不一會兒就吃不下了。」

  「哈哈,你請我吃飯啊?這麼好?」

  「別多問,就這樣,我掛了。」

  「嘿嘿,拜拜,你可快點啊。」

  「嗯。」

  掛上電話,對上花宏不解的視線我難為情說,「真不好意思,我今天約了朋朋在外頭吃飯,要不是他打電話過來我差點就忘了。」想著花宏難得來一趟,我又不好意思將他倆就這麼扔下,於是又說,「要是不介意的話,一起去吧。我約了他在西單商場門口碰面。」

  花宏連忙站起來說,「不用了,既然你有事那我該天再來找你。」

  夏雨坐著瞪了我一眼,慢騰騰的站起來說,「喂,把你手機號給花宏,免得人家以後又要白跑。」

  「對,對,說的也是。」我拿出名片遞給花宏,「給,我的號都在上面了。」

  花宏認真的看著那張小卡片,然後抬頭笑著對夏雨說,「那咱們走吧。」

  「好。」

  將他們送到門口,我望著花宏的背影,總覺得有些寂寞。什麼時候他會再來呢?又是一個多月嗎?還是更長?或者他以後不來找了我呢?我該跟他好好好聊聊的。

  「花宏!」這麼想著聲音已經從喉嚨裡跑了出來。

  花宏轉過身來,「怎麼了?」

  「把你的電話告訴我。」

  花宏一愣,然後快步朝我這邊走過來,「先記我家的吧,等我買了手機再告訴你號碼。」

  「好。多少?」

  「xxxxxxxx」

  「記下來。」

  「嗯,那我……走了。」他望著我,眼裡似乎有些不捨。

  「好,路上小心。」

  花宏跑到夏雨身邊,夏雨回頭朝我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最後兩人消失在了電梯口。

  ***

  換上衣服從小營趕到西單,已經過了七點。商場門口的人挺多,我找了半天沒看到張朋。他該不是等急了回去了吧?剛要打手機給他,後背就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正是張朋。

  「叫我來自己卻遲到,公司的事兒有這麼忙嗎?」

  「不是,我回家換衣服了。」

  張朋跟我拉開點距離看了看,「是啊,早上出門時穿的是白襯衫,這會兒換成紫的了。」

  「呵呵。」

  「傻笑什麼,幹嗎特地回家換衣服?」

  「知道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

  「大日子?……不知道。」

  「好好想想。」

  張朋兩眼轉了轉,「不是紀念日也不是誰的生日啊。」

  「再想想。」

  張朋又想了想,揮起公文包朝我肚子上打了一下。「想不出來!別耍我,有話快說。」

  「今天是我發工資的日子。嘻嘻。」

  「啊!」

  「走,請你吃飯去。」

  張朋高興的哈哈笑起來,伸手往我口袋裡塞了一樣東西。我取出一看,是個禮品盒。

  「什麼呀?」

  「拆開看看。」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我在張朋熱切的注視下解開盒子上的紅色緞帶,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條領帶。

  「怎麼想到送我東西?今兒不是什麼大日子啊。」樂樂的拿出領帶,我朝胸口比了比,怕它被弄髒又趕緊放回了盒子裡。

  「想送就送了,哪有什麼理由啊。」

  「呵呵,謝謝。我挺喜歡的。」

  「喜歡就好。走,請我吃大餐去。」

  …… ……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將手上的袋子放在桌上,朋朋拉過我細密的吻了起來。只有月光的屋子裡,朋朋看上去很安詳,我想這個時候我也一定很善良。

  我們轉著圈,慢慢的靠近大床。床單很白,我們倒下去,給它染上色彩。靜靜的夜,我們互相擁抱著,身體很溫暖,心裡很滿足。

  朋朋說他愛我,我深信;我說我愛他,他甜甜的笑了,說只要有我這句話他就很滿足。

  他問我,咱們能好到底嗎;我說,咱們這不是已經好到底了嗎?

  朋朋凝視著我,把頭深深的埋在了我懷裡。他說,今天他很快樂,因為我對他很好。送了他喜歡的衣服,難得陪他看了場電影。我說,以後我會讓你每一天都很快樂,我會對你一直好下去。

  朋朋哭了,我想那是因為感動;我心裡甜甜酸酸的,因為我們的愛情。

  ***

  又是兩個月過去了,熱辣辣的夏天已經轉涼,今天的天氣依舊很好,我的生活也依舊是原來的樣兒。建金的工作已經轉正,錢比原來多了點兒。夏雨說我看起來過的很好,估計是朋朋把我喂的很飽。這丫頭,鬼精投的胎呢。看著錢包裡朋朋的照片,我覺得自己連笑都是滿足而幸福的。中午石季打電話來說叫我和朋朋晚上去酒吧聊天,探了探口風,原來是這小子交上了男朋友,打算在我們這群哥們兒面前亮相。我聽了挺為他高興的,在這個圈子裡晃悠這麼些年也該是定下來的時候了。打電話給朋朋,把這事兒跟他說了說,他也挺高興的。雖然石季那大嘴巴曾害我倆差點分手,但朋朋從來沒怪過他,他說石季的熱心不過是用錯了地方。朋朋說他晚上沒空,公司的一份工程圖在等著完稿。我問他不怕我一個人去會花心?他嘿嘿一笑,「就你這德行,你以為除了我還會有誰會看上你?少他媽這麼自信了。」我也笑了,對我,朋朋就是他媽的特有自信。

  晚上十點半到酒吧的時候石季已經坐在裡面的位置上等我了,他的旁邊還坐著三張我沒見過的生面孔。看到我,石季興奮的朝我招手,「夏響,這邊呢。」

  我走過去,對眾人點點頭,坐在石季的對面。

  漂亮的服務生走過來問我要喝什麼,聞到他身上誘人的香水味,我笑著說:「一杯橙汁。」

  「我操,你丫沒事吧?來酒吧喝這個?你腦袋沒進水吧?」石季看著我挺吃驚,他旁邊的三個人也同樣驚訝的看著我。

  我笑著回道,「橙汁挺好的,美容養顏,你也改喝這個得了。」

  「切!少貧了。是你家那位不讓你喝吧?」

  「你可別冤枉他啊,這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石季聽了受不了似的咧咧嘴巴聳聳肩,然後拉過身邊那男人的手對我說,「介紹一下,他是秦峰,我的BF。小峰,這就是我常跟你說的我最好的哥們兒夏響。」

  秦峰對我笑了笑,看著我的眼神很友好。

  「嗨,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一樣。」我笑著打量起眼前這個男人,長相很平凡,絕對是在人海裡的一粒沙,肩膀很寬,好像挺能被依靠的樣子。

  石季有些緊張的抿緊嘴巴盯著我看,我知道他在等我給這位打分了。我接過服務生端來的橙汁,暗地裡打了個OK的手勢。石季一看立刻伸手摀住了嘴巴,估計他都快樂壞了。

  「對了,人還沒介紹完呢。」石季笑著指向秦峰旁邊的男人對我說,「他是小峰的弟弟小傑。」

  我朝秦傑點點頭,他是個長相柔美的青年,斯斯文文的,眼睛很大。他也對我點點頭,有些害羞的樣子。我猜他不會超過二十三。

  「旁邊的是他BF,小文。」石季繼續介紹道。

  我看向小文,這是我第一次正眼看坐在最角落裡的他,雖然酒吧的光線很暗,他的臉大半都被籠罩在陰影裡,但那雙眼睛,那雙微微笑著的眼睛卻亮的驚人。我想,他的容貌一定很出眾。

  「你好。」小文對我說道,直起身子,我看到他的臉漸漸從陰影中顯現。

  小文的長相真的很出眾,臉型稜角分明,鼻子高挺,微微上揚的嘴角看上去有著不羈,一雙細長的單眼笑著卻帶有凌厲。還有一點讓我很在意,那就是他的頭髮。跟花宏的一樣,硬挺的亮紅色短髮。而且他們年齡好像也差不多。

  自從兩個月前花宏跟夏雨來我家後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我打過電話去他家,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聲音很高姿態。她說,花宏已經搬出去了,叫我以後不要再打這個電話。

  他怎麼不跟我聯繫呢?現在生活的好嗎?

  一隻啤酒杯舉到我面前,我回過神來一看,是小文。他對我笑道,「想到什麼好事了嗎?來,乾一杯。」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拿起裝橙汁的杯子,我說,「我喝這個行嗎?」

  小文哈哈一笑,說,「你真有意思,我現在知道為什麼石季總把你掛在嘴邊了。」

  我聽了還是不明白,你是誰?你是石季的現任男朋友的弟弟的BF,石季幹嗎要在你面前把我掛嘴邊?挺莫名其妙的不是嗎?

  我不動聲色的望望石季,他笑著對我說,「你是我最好的哥們,我把你的光榮事跡跟他們說了。」

  光榮事跡?我聽了挺納悶。我夏響什麼時候有過光榮事跡了?石季這大嘴巴該不是又在外頭說我什麼了吧?

  「夏響,咱這圈子裡能跟朋友在一塊兒同居三年的人可是稀有品種啊,大夥兒都很奇怪你跟張朋怎麼能在一起那麼長時間,不煩嗎?」

  我暗舒了口氣,心想還好還好,原來只是這事兒。要是石季再跟我來個什麼大奔男外遇之類的事兒我可頂不住。

  笑了笑,我說,「怎麼會煩呢?咱們還在蜜月期呢。」

  語畢,耳邊傳來一陣驚噓。

  「不是吧!你倆都在一塊兒三年了還蜜月期啊?吹的吧?」石季頭一個嚷了起來,旁邊的兩桌立刻有人轉過頭來對著我瞧。

  「你他媽就不能輕點兒?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咱幸福不行嗎?」我說道。

  石季望望他男人,傻了眼。

  看他這樣,我心裡甭提有多高興,覺得跟朋朋在一起三年的事兒說出來還真挺光榮的。同志圈裡像我們一樣在一起這麼久的能有幾人?

  這時舞樂響起,許久未聽過的鋼管傳來被人繞動著輕微搖晃的聲音。

  這家酒吧每逢週五十一點整,會有男孩在吧台上表演鋼管舞。

  我抬眼看向吧台,豎起的鋼管上一具年輕有力的身體正在火熱的扭動著,我看到台下很多人的眼神變得躁動。

  秦傑淺淺的喝了口啤酒,對小文說,「他跳的不錯。」

  小文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喝著酒對著我瞧。

  我心想這傢伙有點兒怪,哪兒有人總盯著頭一次見面的人這麼看的?我跟他又不是相親!

  石季靠在秦峰的肩膀上問我,「張朋怎麼沒來?」

  喝了口橙汁,我說,「他在趕圖紙呢,抽不出空來。他說了,下回讓你帶上秦峰一塊去咱家吃飯。」

  「呵呵,這個好。要吃到那小子燒的菜可不容易啊,我想想前一次吃是什麼時候了?嗯……還是你去年過生日那會兒呢。」

  「那你下回來我讓他多做幾個,吃到你滿意為止,怎麼樣?」

  「好啊,多下來的我還要打包。」

  「成啊,我再準備幾個飯盒就是。呵呵。」

  石季摟住秦峰的胳膊滿意的笑起來。

  小文的視線一直讓我很在意,他跟秦傑低聲交談的時候,他拿起酒杯的時候,他將身體埋入陰影的時候,我總能感覺他在看我。那是一種玩賞眼神,一種游刃有餘的眼神。

  可是,在這之前我跟他並不認識不是嗎?他為什麼這麼看我?要說他對我有興趣,想跟我怎麼著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既沒這個感覺也沒那個自戀。於是,我低下了頭。

  舞樂換成了輕柔的爵士,我聽見男人們惋惜的聲音。

  有人走到我們這桌站定,那人說,「小文,我坐哪兒?」

  我一驚,抬起頭,看到了花宏。

  花宏看見我同樣也是一驚。他的身體僵在那兒,身上穿著方才吧台上我瞥了一眼的緊身露背皮裝。

  「你坐石季朋友邊上吧,他叫夏響,跟你認識的人同名同姓呢。」小文摸了摸秦傑的頭髮。看著我說道。

  這一刻我知道他為什麼總看我了,他知道我跟花宏認識,或許他還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兒,所以他臉上才總是掛著那一股趣味兒。

  花宏看看小文又看看我,猶豫了一下後挪步坐到我邊上,他的手肘挨著我的手肘,因為剛才跳舞的關係皮膚上出了很多汗,碰到我的時候感覺很涼。

  秦傑伸手拉拉花宏的手指,笑著問,「你有朋友跟夏響同名?」

  我看著坐在陰影裡臉上掛笑的小文沒由來的覺得他是個很討厭的傢伙。

  花宏紅撲撲的臉低了下去,我也不說話,只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喝橙汁。心想他如果不想承認認得我,那我也就裝作不認識他。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雖然感覺很怪,但我想花宏總有他的理由。

  「其實……他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夏響,呵呵。」花宏抽回被秦傑拉住的手指對大夥兒笑了笑。怎麼看他笑得都很勉強,還有點兒尷尬。偏過頭,他對我說道,「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你,真巧。」

  「哈哈,這個世界可真小,哪兒都能遇見熟人。夏響,還不快請他喝一杯,瞧人家熱的。」石季笑著說道。

  我放下杯子,壓下心裡的高興故作平靜的對花宏說,「喝點什麼?看你跳的額頭都是汗。」

  「隨便。」

  「你小子,這邊可沒隨便這東西。」

  花宏抬頭看向我,這回是真心的笑了,「那就跟你一樣好了。」

  我招來服務生要了兩杯橙汁,回頭對石季說道,「要不要也來一杯?」

  石季給我一白眼,「我皮膚好得很,你自己多喝點吧。」

  角落裡射出冷冷的兩道目光,小文不知道為什麼沒剛才那麼得意了。同樣不知道為什麼,看他這樣我覺得有些快活起來。

  服務生送來橙汁,花宏像小孩似的大口喝了一起,一會兒就見了底。我把另一杯推給他,他說了聲謝謝,有些不好意思。

  我心想這小子真有意思,沒回看到他總會覺得他有了些改變,上回是安靜了不少,這回又變得害羞了。

  壓低聲音,我問花宏,這麼長時間怎麼都沒跟我聯繫?他偷偷看了看小文,沒有回答我。我看在眼裡也就沒再問下去。

  石季提議一會兒去錢櫃唱歌,我想著十二點半還得回家就讓他們自己去玩。花宏看了我一眼,像是有話要說,我想了想決定留下來。

  「我出去給家裡打個電話,你們先坐會兒。」

  「哈哈哈,大夥兒瞧瞧,這小子是個妻管嚴呢。」

  我沖石季一笑,對秦峰說,「兄弟,放心的出去玩吧,石季從來不過問男朋友的私生活。」

  石季一聽,黑了臉,朝我比出中指說,「快給你老婆打電話去吧,少在這兒多嘴。」

  走出酒吧,夜下的胡同顯得格外的冷清。

  撥了家裡的號,響了很久朋朋才接。

  「喂?」

  「是我,你睡了?」

  「剛躺下。你要回來了?」

  「還沒呢,打算跟他們去錢櫃唱歌。」

  「那就去吧。記得回來的時候輕點,吵醒我可要你好看。」

  「我知道了。乖,晚安。」

  「拜拜。」

  抬頭望天,月亮很圓。轉身,小文正靠牆站在我後面。

  我對他笑笑,「你也出來打電話?」

  「不是,透透氣。」

  「那我先進去了。」

  經過小文身邊,他突然拉住了我。

  我回頭看著他,心想,你想怎麼著?

  「你對花宏有意思嗎?」

  「跟你有關係?」

  「有啊,他是我的東西。」

  「東西?」我挑了挑眉。「……你是他前任男友?」

  「前任?不是,現任。」

  「那秦傑呢?」

  「你沒聽明白?我說花宏是我的東西,而我是小傑跟他共同的男朋友。」

  看著得意的小文,我覺得他很可笑,同時也為花宏感到悲哀。我清楚的記得剛揀到他時他那大哭的模樣,也還清楚的記得他把我當成某人時說過的話,「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他媽就差對你掏心掏肺了,你還想怎麼著?為什麼不要我?你他媽為什麼不要我?」現在我知道,花宏口中的那個人就是小文,那個讓花宏愛到就差掏心掏肺的男人。可是既然他把花宏甩了,那為什麼又要絆住他?有什麼意義嗎?

  我推開小文,「你以為你是誰?東西?呵,你真這麼想?你跟他分手了不是嗎?你以為你在他心裡的地位還跟原來一樣?別天真了。」故意說著譏諷小文的話,看著他變冷的臉我覺得很快意。

  他媽的不就是長得比較好看而已嗎?就不把感情當回事兒了?我認準了他是在玩弄花宏,我也認準了他不值得花宏在他身上投入感情。

  「哈哈,聽你這話好像很瞭解他似的,別讓笑死我行嗎?我在他心裡當然是第一位的。告訴你,讓他上台跳鋼管就是我的主意。怎麼樣,他扭的很好看吧?穿的也很性感。為了跳這個他可是學了一個月呢,就因為我說我想看。」

  胸口猛的竄起一團火,我把手機放入口袋平淡的看著小文,抬手就給了他一拳,正中對方胸口。小文沒想到我會突然攻擊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說,「你真他媽垃圾。」

  「你、你打人?」小文不敢相信又狼狽的看著我。

  「是啊,打你怎麼了?你不是欠揍的嗎?不打你豈不是很對不起你?」

  「你!」小文氣極了,摀住胸口,跳起來就往我這邊沖。

  我往旁邊一閃,他撲了空。回頭又要衝向我。

  「你這輩子還沒被人揍過臉吧?」我對小文冷冷一笑。

  一句話,小文停下了腳步。

  我向他走去,他驚恐的看著我往後退,很怕我會打他臉的樣子。

  我在心裡大笑,就他這樣的也能算是個男人?之前臉上掛著的笑哪兒去了?不是挺得意的嗎?搞半天原來是個裝腔作勢的沒用傢伙啊。

  他以為他長得好看我就不捨得打他了?不好意思,我不打的只有一種人善良的人,無關臉蛋兒。

  「為什麼纏著花宏?」

  「切!我纏他?是他纏著我吧!」小文不削的啐了一下。

  「不說實話你臉上可要添疤了。」我看著自己的右手說。

  小文緊張的嚥了口氣,「看不出來原來你是這麼狠的人,虧你還長得倒挺斯文的。」

  「是嗎?謝謝讚賞。不過還比不上你,美男畫皮。」

  小文瞪著我,握緊了拳頭。

  我心裡大笑,我知道他不敢往前衝。

  「現在說說,為什麼纏著他?」

  「誰叫他分手後沒來找我!」

  「不來找你?那不是好事嗎?是你甩他的吧。」

  「可是沒人這樣對過我,即使被我甩了也總會求我跟他們好下去。」

  「喝,你還真自信。」

  現在眼前漂亮的男孩在我眼裡已經完完全全成了一副臭皮囊。花宏當初怎麼就瞎了眼會喜歡上他這樣的?

  「秦傑知道你倆的事兒嗎?」

  「不知道,他以為花宏是我以前的同學。」

  「你多大?」

  「二十二。」

  「難怪,正是玩感情的風光時候啊。」

  轉過身,我不想再聽他們小孩那些個玩來玩去的無聊事兒。

  「別再跟花宏糾纏不清了,既然分了就乾脆點。很多東西一旦變了想要讓它恢復原來的樣子很難。」

  小文攔住我,這回倒是挺膽大。

  「你憑什麼說的這麼肯定,你怎麼就知道他對我已經變了?告訴你,他不但為我學跳鋼管舞,還特地從家裡搬出來了。為什麼?就為了給我做飯!」

  看著小文認真的眼睛,我還真說不上來為什麼話說的那麼肯定。的確,我憑什麼認定花宏對他的感覺已經變了呢?

  「呵呵,你說不上來了吧?」小文又得意的笑了。

  他一笑,我也跟著笑起來。

  「如果他對你還像原來那樣,你用得著特地跑出來跟我說這些?我跟你可不認識,你會知道我是因為花宏跟你提過吧?你緊張了?怕我跟他有什麼?」

  小文一愣,笑容凝固在臉上。

  「你也不小了,該懂的也應該都懂了。有了朋友就好好珍惜,別老玩感情遊戲。漂亮的臉蛋只是一時,誰都不可能保持一輩子。活著,就踏實點。別等失去了才說什麼後悔。」

  推開門,我走進酒吧。

  「待會兒見面的時候,麻煩你表情自然點兒,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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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呦,回來了,跟你老婆都交代清楚了吧?」石季對我笑道。

  我點點頭,「咱們走吧。」

  花宏站起來,特害羞的對我說,「我穿這個出去太誇張了吧。」

  我看了看他那身黑色勁爆皮裝,暈,褲子還真是短,半個屁股都露在了外面。我認同的點點頭。石季大咧咧的說無所謂,這樣看著挺fashion的。我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傢伙就會搗蛋。想要時尚還不簡單,把你衣服脫下來跟花宏換一下不就成了?看你還瞎樂什麼!

  「你來的時候沒帶換的衣服?」

  花宏猶豫著點了點頭。我看到他這樣,拳頭不自覺的又握緊了。小文他丫的還真過份!哪有叫人穿這個出門的!剛才真是便宜他了,早知道就該再賞他兩圈。

  正想著,小文朝這邊走了過來。他看了我一眼,忙走到老位子坐下。秦傑問他外頭冷不冷?他也只恩了一聲。

  我心想算你小子老實!

  對著花宏,我說:「跟我來。」

  花宏看了看小文,見他低著頭沒反應,遲疑了幾秒跟上我。

  「把衣服脫了。」

  「啊?……為什麼?」

  洗手間的一角,我一邊將身上的西裝脫下來一邊對花宏說道。

  「你不想穿這個出去吧?」

  花宏明白過來我的意思,鼻頭一下子就紅了。

  「不行,給了我你穿什麼?我沒關係的,現在大晚上的也沒人看我。」

  「你不在意?」我把脫下的西服放在洗手台上,接著解襯衫的扣子。

  「……我不在意。」

  「你要不在意的話剛才就不會問我穿這個出去是不是誇張了。乾脆點,脫吧。」

  我將襯衫脫下來遞給花宏,見他還傻愣著,一把將衣服塞進他懷裡。

  「快換上,別磨磨蹭蹭的,他們都在外頭等著呢。」

  花宏看著我,突然將衣服捂在臉上,聲音顫顫抖抖的叫了我一聲。

  「夏響……」

  「嗯?」

  「你……你這人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好呢?」

  花宏的聲音變的哽咽,我看著他那頭紅紅的頭髮,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我爸媽基因好吧,把我生成了這樣。」

  花宏聽著撲哧一笑,隨即肩膀也跟著抖了起來。

  我一看緊張了起來。「你、你別這樣啊,老大一男孩子怎麼說哭就哭啊?暈,你要眼圈紅了一會兒還怎麼好意思出去啊?」

  「我……不出去了。」花宏靠在牆上,我的襯衫被他緊緊的抓住蓋在臉上。

  我看著鏡子裡自己光著上半身的樣子,想到這兒是家同志酒吧,立刻不好意思起來。要是一會兒有人進來見到我倆這樣,準以為是我欺負了他。那我這張臉往哪兒擱啊?以後這個據點我都不敢來了。

  「你瞧,這兒的空氣不新鮮……」

  「我不想出去!」花宏說的堅定。

  「不想面對外邊那些人是嗎?」

  「嗯。」

  「……我知道這兒有個後門,要不要跟我走?」

  揉皺的襯衫從花宏臉上退下,這小子的眼睛果然是又濕又紅。我在心裡歎口氣,這小子怎麼說哭就哭呢?男人的眼淚挺值錢的不是嗎?

  「我的車……在外面。」

  「沒事兒,一會兒等他們走了咱們再回來取。」

  「可是小文跟小傑是坐我的車來的,我要是走了……他們一會兒怎麼回去。」

  聽著花宏的話,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小文都叫他穿成這樣了,他怎麼還那麼乖巧的給人當車伕呢?我真想說,你丫該不是傻了吧?可是對上花宏濕潤的眼睛,我的心又軟了下來。

  「他們可以打車啊,都是成年人了,你還怕他們回不去?」

  花宏吸了吸鼻子,走到鏡子前,很乾脆的脫起衣服來。

  我站在一邊,眼睛不知該往哪兒放。

  抬頭瞧著天花板,我祈禱著花宏的動作快點,快點,再快點。這時候要有人進來可就不是我欺負他了,別人準以為撞上了兩人正打算辦事的場面。

  「好了。」

  我低頭一看,花宏穿上了我的襯衫,短短的皮褲在襯衫下若隱若現。這還真是、真是誘人。咳嗽一聲,我將西裝套在身上。看看鏡子裡自己沒什麼肌肉的胸口心想什麼時候該去健身房練練了。

  「走吧。」

  「嗯。」

  ***

  在街邊的投幣式自動販賣機裡取出熱咖啡,我遞給坐在長椅上的花宏。他接過後捂在手裡,衝我一笑,「真暖和。」

  我坐在他旁邊,看著大街上不時呼嘯而過的車子,說,「瞧這大晚上的,夜遊的人還挺多。」

  花宏恩了一聲,拉開了易拉口。

  「花宏,你多大?」

  「二十五。」

  「二十五?!不是吧?你看著跟小文他們差不多啊,我還以為你才二十二、三呢。」

  「騙你做什麼,我真這麼大了,只是看著小而已。」

  「怎麼會讓一小孩牽著跑的?」

  花宏一愣,然後淡淡的笑了笑,他明白我的意思。望著淡淡的月亮,他仰頭喝了口咖啡。

  「因為喜歡吧。」

  「喜歡?」

  「嗯,你知道我跟小文的事兒了?」

  「一點點。」

  「你覺得他長的怎麼樣?」

  想了想惡劣的小文,我說,「客觀而言,他長的不賴。」

  「老實說剛認識他那會兒,我喜歡的只是他的外表,我們的關係只能用炮友來形容。可是認識時間長了我漸漸不滿足跟他只是這種關係,我想留住他的心。我比他大,他比我會玩,我照顧他,想方設法討他歡心。可是很奇怪,我付出的越多得到反而越少。常聽人說,情人是不能慣的,一慣就再也管不住了。想想,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可我又不能不對他好,我怕我這邊一旦鬆了他就跟別人跑了。我對他好的時候,他會對我說你這人真煩。我對他一般的時候,他又會說你這人真沒勁兒。到了後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遇到你的那天,他正式跟我提出分手,我知道這回是真的完了。我心裡一直在喊著不要分,為什麼,難道他對我就沒一點兒感情嗎?可是那時候傷心堵滿了胸口,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把我從他家趕出來,說以後再也不想看到我這張讓他心煩的臉,我都想去整容了。呵呵,現在我知道我的愛情失敗在哪裡了。」

  花宏的聲音聽在我耳朵裡蒼白而無奈,他愛的很苦,也愛的很不公平。可是愛的世界裡有公平兩字嗎?沒有。

  「我愛錯了對象,我不應該奢望跟他會有個結局。他太年輕了,年輕的不能理解我的感情,也承受不住我的感情。小傑就不錯啊,跟他一般大,兩人應該會有很多的話題。」

  「你決定放棄?」

  「是啊,不然還能怎麼著?」

  「放屁!」我大喊一聲,激動的站起來。

  「決定放棄會為了他去跳鋼管?穿那種衣服?你還搬到他那裡給他做飯?這叫放棄?我沒聽錯吧?」

  花宏的神色一刻變的很複雜,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憂傷。

  「他說他想看我跳,呵呵,學起來還挺難。」

  我一把提起花宏的領子,「你沒傻吧?你倆都完蛋了,你還理他個屁啊!」

  花宏很溫柔的一笑,「可是我對他好慣了,拒絕不了。我沒辦法啊。」

  我鬆開手心裡一緊,想起了朋朋對我說過的話,「我對你好慣了,要是以後你不愛我了,你說,我該對誰好去啊?」

  「你還愛他嗎?」

  「不愛。」花宏回答的很乾脆,這讓我有點意外。

  「你對他那麼好,又愛的那麼深,怎麼會不愛了?」

  花宏將雙腿跨上長椅,整個人橫躺在上面,眼睛筆直的望向暮色天空。

  「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我一震,懷疑我所聽到的。

  「對小文的付出是一種習慣,喜歡上你後我希望能改掉這種習慣,可是你有個那麼好的情人,你並不需要我為你付出什麼,我羨慕張朋。

  「怎麼不說話,太驚訝了嗎?呵呵,我明白的。你是個好人,即使我說這些你不愛聽的話你也沒離開。……夏響,你真的很溫柔。從我那天時醒來感覺你在摸我頭髮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溫柔的人。」

  花宏的側面很漂亮,他本就有一張帥氣的臉,可是在那張臉上我看不到一絲自信。他平靜的跟我說著表白的話,那對眼睛卻一直沒看向我,垂在長椅下的手也一直在微微顫抖。

  「沒跟小文說一聲就跑出來,這會兒他一定很生氣。在以前我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可是你對我說要不要跟你走,我幻想那是你在對我說要不要跟你走一輩子,我挺激動的,所以我出來了。我想,我以後也不會再回到他那兒去了。夏響,聽了我的話……你害怕嗎?」

  害怕?沒有。倒是有那麼點兒亂。可是我在亂什麼呢?

  站在花宏的前方,我直直的望著他的側面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跟張朋會過一輩子吧?」

  「嗯,我一直這麼希望。」

  「我也想呢,可是不行。你不會愛我的,張朋也不會讓你愛我……我覺得很孤獨。」

  花宏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他的力氣已被抽光。看著他,我覺得很心疼。

  「咱們偷情怎麼樣?」

  花宏哈哈笑了起來。

  我覺得他快哭了。

  「我瞎扯呢,怎麼可能。誒,這麼晚了,一會兒上哪去睡覺呢?」

  「夏響?」

  我回過神來,花宏的話語就在耳邊。我一愣,趕緊鬆開抱住他的手,卻被他一把抓住。

  「別,再抱一會兒,很溫暖。」

  我猶豫了一下,又將他抱住。

  時間靜靜的流逝,花宏閉上了眼睛。「為什麼抱我呢?」

  「因為你看起來快哭了。」

  「我有這麼沒用?」

  「是啊,你只是長了個頭。」指著花宏的胸口,我說,「這兒,還只是個孩子。」

  花宏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將我緊緊的抱住,「夏響,我活的真他媽失敗!我怎麼就沒早點遇上你呢?要是你,要是你的話,我現在一定很幸福!」

  「今晚上住我家去。」

  「嗯,謝謝,謝謝。」

  ***

  摸著黑打開家門,我料想這時候朋朋早不知夢到哪國去了。招呼花宏進屋,我囑咐他手腳輕點兒。他點點頭,對我說了聲放心。

  我光著腳丫摸到房內,床的左邊隆起了一大塊,另一塊地兒很明顯是朋朋給我留的。我看了忍不住呵呵笑起來,習慣成自然就是這個樣兒吧。

  打開衣櫥,我記得這裡原先放了條備用的棉被,可是看了看卻沒見著影子。躡手躡腳的打開床邊的檯燈,我把燈帽壓的很低,只望那光別擾了朋朋。可剛轉過身,朋朋便坐了起來。

  「大晚上的你幹嗎呢?」

  尚有點睏意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只差沒叫。

  「把你吵醒啦,呵呵,我找被子呢,你快睡吧。」

  「你一進屋我就醒了,誰在外頭呢?」

  朋朋站起來,打了個哈欠走到門邊探了探頭。

  「誰啊?你怎麼也不開盞燈。」

  「是花宏,他晚上沒地住,我就讓他上咱家來了。」

  朋朋的背影一怔,回頭看著我的眼睛比方才不知清醒了多少倍。見他這樣,莫名的我有些緊張。

  「說來這事兒還真巧,今天跟石季碰面的時候他也在。聊了會兒才知道他晚上沒地住,所以我就讓他上咱家來了。」

  張朋很認真的看看我,又看看外面,嘴角動了一下輕輕的把門關嚴實。

  「跟我說實話。咱家的門好,不用擔心會被外頭聽到。」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心想怎麼啥事都瞞不過朋朋的眼睛呢。想了想,我隱去花宏說喜歡我的那些話,把他跟小文的事兒說了一遍。朋朋聽的很動情,連罵了幾句「小文他媽比」,好像要是小文現在站他跟前,他準會跟我一樣一拳揮過去。交代完後,朋朋大讚我打的好,說那樣的人就是欠揍,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都不知道什麼叫教育。拿一凳子墊在腳下,朋朋從衣櫥頂上的紙箱裡翻出了被子。

  「快給他拿過去,今晚上讓他睡個好覺。」

  我回了句「你真好」就趕緊開門走了出去。

  走到沙發那兒,花宏躺在上面已經睡著了。雖然屋裡很黑,但我還是能看到他小孩般天真的睡臉。笑了笑,我將他的頭放正,輕輕的蓋上了被子。

  回到房裡的時候,朋朋正靠在床頭等著我。

  「他還好吧?」

  「嗯,已經睡了。」

  拍了拍旁邊我的專用床位,朋朋說,「今晚就別洗澡了,免得一會兒吵醒他。」

  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我說,「你不嫌我髒啊?」

  「切!你本來就是個髒人,洗不洗都沒什麼分別。快上來,有話跟你說呢。」

  我脫得只剩條內褲後爬上床,鑽進暖和的被窩動了動,一條腿擱在了朋朋肚子上。

  「說吧,什麼事兒?」

  「他……要在這兒住多久啊?」

  「這個我倒是沒想過,嗯……大概就今晚上吧。我明天陪他去小文那兒拿東西,我想他會回家。」

  「夏響……」

  「嗯?」

  「以後帶人回來先跟我說一聲。」

  仰頭看了看朋朋的臉色,好像他有些不樂意。

  「……我知道了。」放下擱在朋朋肚子上的腿,我背過身去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

  回想起來朋朋跟花宏也就是一面之緣,常言說一回生兩回熟,他跟花宏也只能算是陌生人。事前沒跟他打招呼確實是我的錯,誰都不會樂意有個生人在自己家過夜,可是我總不能扔下花宏不管,這個時候他需要我不是嗎?

  「那睡吧。」朋朋關上燈,躺下來從後面摟住我。他輕輕的在我耳邊說,「夏響,你別忘了……外頭住的可是個年輕的男人。」說完,他將頭貼在了我的後背。

  我明白過來原來朋朋是吃醋了,這倒讓我挺意外的。

  「你不是說除了你誰都不會看上我嗎,擔心什麼?」

  「切!我那是說說而已,你要是不好我……我能喜歡上你嗎?笨死了!」

  我轉過身對上朋朋的眼睛,好好將他端詳了一番。我能告訴他花宏對我有意思的事兒嗎?他會生氣、理解還是把人趕出去呢?想了想,我決定還是先不說的好。

  「小傻冒,不管別人覺得我好還是不好,反正我是你一個人的。」

  朋朋輕輕碰了一下我的嘴唇,「這話可是你說的,記住嘍。」

  「一定!」

  「呵呵,那睡吧。」

  「嗯,晚安。」

  ***

  早上天剛亮的時候我就被朋朋搖醒了,睜開一隻眼睛,我看著朋朋模糊的臉望了一眼窗外翻過身去。

  「別煩,睡覺,睡覺,讓我睡覺。」

  「夏響,夏響,你快起來,不得了了!」朋朋繼續大力的搖著我,好像外頭天塌下來了一樣。

  我被他搖的頭大,煩著心坐了起來。

  「這大清早的你幹嗎呢,今兒可是週六!難得我能睡一個懶覺……呦,你怎麼了?」仔細一看,朋朋的頭髮濕漉漉的,脖子那兒還淌著水,一向穿的整齊的睡衣現在卻是扣子一個也沒扣。他坐在我旁邊,神情急的跟什麼似的。

  「他,他,那個花宏把咱們家當他子個兒家了!」

  「啊?」

  「你快起來看看啊。」

  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朋朋拖下了床。到了門邊,他回頭對我作了個「噓」的手勢,放低腰將房門拉開一條縫朝外指了指。

  我湊近一看,原來花宏正在外頭拖地。回頭看了一眼床頭鐘,媽呀,這會兒還沒到七點。再看花宏,這小子居然一臉笑意,挺高興的樣子。拖了一會兒,他啊呀一聲,急匆匆的跑進了廚房,過了一分鐘又跑了出來繼續拖地。

  我輕聲問朋朋,「他在幹嗎?」

  「他在熬粥。」朋朋的聲音有些啞,我低頭一看,暈,他一臉快傷心死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一大清早的這是怎麼了?那邊是一大早起來又是拖地又是熬粥,這邊更是不得了,一起這麼久我何時見他這樣過?

  關上門,我牽著朋朋的手走到床邊。

  「這是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他是什麼意思?他把這兒當他自己家了!」朋朋推開我,撲到在床上。

  「到底什麼事兒你說清楚啊。」看他這樣,我心都急了。

  「我早上起來洗澡的時候聽見外頭又動靜,出來一看,是花宏在疊被子。他跟我說了聲早安,還說要借廚房用用,我也沒在意就跟他說你隨便用好了。他……他居然問我你早上都吃什麼,這不是明擺著要給你做飯嗎?他在向我示威呢。夏響,你快跟我說實話,你跟他是不是有什麼?他明知道咱倆是什麼關係不是嗎?他一點兒也沒把我放在眼裡!我不管,一會你就叫他走,我不想看到他!更不想咱們的東西被他亂動!」

  我站在一邊聽的傻了眼,事情真是這樣?可在我印象裡花宏不是這樣的人啊。

  「你先別急,我出去問問清楚,別是有什麼誤會。」

  「沒誤會,他要不喜歡你會那麼勤快?告訴你,我出衛生間後,他進去把那裡面也打掃了一遍。我都快氣死了!」

  「別氣,別氣,我出去看看。你先別發火啊。」

  我拉開門看了一眼還趴在床上氣鼓鼓的朋朋,心裡還從沒這麼高興過。原來他這麼緊張我,哈哈。

  花宏看到我停下動作笑著跟我道了聲早安。我走過去,看著他身後乾淨的地板說,「怎麼不好好睡覺?你在這兒就是客人,做這些我可不好意思。」

  「沒事兒,昨晚睡的好我很早就醒了,反正閒著沒事幹我就幫忙把地拖一拖。對了,我還煮了粥呢。張朋不是也起了嗎,叫他一塊兒過來吃吧。」

  看著笑意盈盈的花宏,我從他手裡拿過了拖把。

  「別幹這些讓人誤會的事兒成嗎?」

  「我幹什麼讓人誤會的事兒了?」

  「你當朋朋的面做這些什麼意思?別說你只是閒著沒事幹。」

  花宏睜大眼睛定定的看著我,然後心虛的移開了眼睛。

  「以後別再怎麼做了。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不想節外生枝。」

  「我只是……想為你做點什麼力所能及的事兒,沒別的意思。」

  「不用了,你這麼做只會讓朋朋誤會,別給我添麻煩行嗎?」

  花宏搶過我手裡的拖把,轉過身快步跑進了廚房。

  我站在那裡覺得腦袋還不是很清醒,話也好像說重了。想回房間再躺會兒,轉過身卻瞧見朋朋低著頭站在房門口。

  他……都聽到了吧。

  我對朋朋笑笑,走到他旁邊說,「瞧這一大清早的亂七八糟的事兒還挺多,誒,我還困著呢。」大大的伸了個懶腰,我湊在朋朋耳邊說,「怎麼樣,咱倆再回去躺會兒?」

  朋朋瞥了我一眼將我拉進房間,隨手把門帶上。

  「夏響,你這人怎麼這樣?」朋朋瞪著我語氣特嚴厲問道。

  我茫然,我這人怎麼樣了?

  「我才知道原來你說話這麼不給人留面子,也忒直接了吧?我在一邊看著覺得你好凶,我要是花宏心都被你傷透了!」

  「啊?你說什麼呢,我說什麼話不給人留面子了?我這不是實事求是嗎!你也不喜歡他在家裡做著做那吧,那我直截了當的跟他把事情說清楚有什麼錯?傷他心……我沒這麼想過,不過要真是這樣也好,至少你能對我放心了不是嗎?」

  朋朋看著我,薄薄的棉質睡衣被窗外透進來的風吹起了一角。他走近我,伸出手輕柔的摸著我的頭髮,「看你剛才對他那樣說話……我覺得他挺可憐的,他……其實也沒做錯什麼事兒。他不是說了嗎,只是想為你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兒,可是……我心裡就是說不出的難受。」

  「我說……那些他能做的事兒你也能做吧,那要是都被他幹完了你還能為我做些什麼呢?」

  「……我不知道。」

  「朋朋,他住在這兒是客人,咱們才是主人。這是咱倆的家,家裡的活兒叫家務,家務當然是由這個家主人幹才合理,哪能麻煩別人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朋朋想了想,緊緊的將抱住我,「我明白,我明白。這兒是咱倆的家,只是咱倆的。」

  「嗯,那……再躺會兒?」我笑道。

  「去!」朋朋捶了我一拳。「我睡不著,我想出去跟花宏聊聊。」

  「啊?」

  「你剛才說了那麼重的話,還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說不定別人已經跑了。」

  「呵呵,你還挺關心他的,小豆腐心兒。」

  朋朋嘿嘿一笑,把我推上床上,「懶蟲就再躺會兒吧,勤快的鳥兒可要出去活動活動了。」

  看著朋朋離去的背影,我問自己像他這麼一個十全十美的好男人,我怎麼能辜負他?

  躺在床上,我沒有一點睡意。窗外有麻雀在叫,天空有雲朵在飄。回想跟朋朋在一起的這些個年頭,我挺知足的。花宏對於我來說是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大男孩,我覺得他的生活應該是幸福的,應該比我更幸福。他年輕,生活這條道充滿了光明;他人好,遇上好人的機會也該很多;他還很陽光,身邊站上十個八個帥哥不成問題。我對他來說,不過是失意的時候偶爾碰上的一個心底還不算壞的普通男人而已。我想他很快就會認識到這點並離開,給我們的關係裡留下「朋友」這個定義。然後,我跟朋朋繼續過著我們平凡簡單的小日子,牽著彼此的手在生活的大道上幸福的走啊走。

  留著條縫的門外傳來朋朋的笑聲,我想他跟花宏應該聊的很好。剛才對那小子說的話是重了點兒,希望他能體諒。

  迷迷糊糊的睡了又醒,窗外的天已經徹底亮了。

  我爬起來走到外面,朋朋跟花宏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朋朋看到我跟平常一樣叫我趕快去洗洗就出來吃飯,花宏看到我則難為情的笑了笑。

  吃過早飯,花宏對我說一會兒不用陪他去小文那裡了,他自己能搞定。我說那怎麼行,說好了要陪你去的。朋朋說他也要去,多兩隻手可以多搬點東西。花宏笑了,說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就幾件衣服而已。可是朋朋很堅持,我估計他是想看一看小文什麼樣吧。最後還是三人一塊兒上了花宏的車。

  坐在後頭朋朋輕聲問我,花宏是做什麼的呀,這車可不便宜。我老實回道我也不知道,看他年紀輕輕的估計是家裡有錢吧。朋朋想了想,說那倒也是,總覺得花宏不像是上班的人。

  小文住在馬家堡,是在外頭租的房子。花宏說他討厭跟父母住一塊兒,很早就搬了出來。我心想,就他那德行跟父母住一塊兒玩起來可不方便。

  摁了門鈴,沒幾秒就門就開了。秦傑站在那兒,眼圈紅紅的。看到花宏他眼睛一亮,「死辣椒,你怎麼才回來啊,昨晚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呢?小文他……」

  話沒說話,後頭小文穿著拖鞋啪啪啪的就往這邊跑了過來。他吼道,「你他媽還知道回來啊?我還以為你跟別人跑了呢!」

  小文將門整個拉開,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皺皺眉,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

  「瘟神。」

  我聽了只是對他笑笑。

  「帶這麼多人回來幹嗎?我這兒可不大!」小文瞥了眼站在後頭張朋,攔在門口。很明顯他不打算讓我們進去。

  「辣椒……」

  「閉嘴!」小文喝住秦傑。

  秦傑看了看小文又對我們幾個看了看,咬著嘴唇低下頭去。

  「昨晚是跟他跑了吧?」小文輕蔑的瞄著我說。「不錯啊,白天看著也很帥。你還回來我這兒幹嗎?他那兒不好嗎?」

  「小文,我回來是……」

  「你不用回來了,你那些東西我都幫你收拾好了!你走吧!」

  花宏看著小文,眼神很溫柔。

  「那麻煩你把東西給我吧。」

  小文一聽,僵住了身子。

  「辣椒……」秦傑在後頭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住這兒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真不好意思。秦傑,麻煩你把收拾好的東西給我吧。」

  秦傑拉拉小文的胳膊,沒了主意。

  「你說什麼?搬出去……」小文愣愣的看著花宏問。

  「嗯,我不想招人討厭。我在這兒你倆都不方便,不是嗎?」

  小文突然推了我一把,「扯蛋,你是因為這個人吧!」

  張朋見他推我眼裡冒了火。我拉住他,對他搖搖頭。「沒事的。」

  「以前讓你走你都不走,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乾脆了?呵呵,後面那個人是誰?他老婆吧!你們仨什麼關係,別說是玩3P啊!」

  「啪」的一聲,小文挨了個響亮的嘴巴子。

  當場所有人都怔住了。

  張朋站出來,在他一八三的個子前小文清瘦的身體顯得很弱小。

  「你再敢胡說試試?」

  小文狠狠的瞪著張朋,出乎我的意料,他居然回了張朋一拳。但是那白皙的拳頭很輕易的就被朋朋攔住了。朋朋朝前一推,小文踉蹌的向後退了一步。他狠狠的笑著,「行啊,辣椒,有人給你撐腰了!你走,你要是走了就別再回來,別指望我還會正眼瞧你!」

  花宏走過去,想看看小文有著五指印的左臉,但是被小文揮開了。

  「小傑,去把辣椒的東西拿出來!」

  「可是……」

  「別廢話,讓他走!」

  秦傑猶豫了一會兒,走進了屋裡。

  「小文……」

  「還說什麼廢話?大早上就帶人過來這兒讓我丟臉,你還不滿意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那你讓我扇一巴掌試試?」

  花宏聽著,閉上了眼睛。

  小文緊緊盯著花宏的臉,突然流下了眼淚。當著我跟張朋的面,當著抱著紙箱從屋裡出來的秦傑的面,抱住了花宏。

  「混蛋!你別走!你怎麼能說走就走呢?你他媽的走了就別後悔!」

  秦傑在後面看著靜靜的哭了,他放下箱子,摀住了嘴。

  這樣的場面讓我說不出話來。

  花宏猶豫著摸了摸小文的頭髮,「我已經決定了。」

  小文吸了口氣,推開花宏。

  「你走了,那誰給我做飯呢?」

  「秦傑做的比我好吃。」

  小文點點頭,眼淚還在流。

  「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這人從來不說假話,你知道的。」

  小文哭著又笑了,他不住的點頭。「好啊,好,你要走了。不是開玩笑的。好啊,挺好的。」

  看著小文那樣兒,我想他對花宏是有感情的,只是他倆的路已經走到了盡頭,他們錯過了兩人在一起最合適的時機。

  「我不會讓你搬的,我不會讓他搬去姓夏的那兒!」

  小文大喊一聲,跑進屋裡將秦傑搬出來的箱子使勁扔回了房間。這時候他的眼睛裡沒有他的男友秦傑,有的只是不甘心,不捨得,他的舉動孩子般的可笑,卻讓我感到心疼。一個不懂得珍惜的人,失去了,又有什麼資格去追回呢。

  秦傑跑過去抱住小文,「小文,小文,你別生氣,辣椒不會走的,他怎麼可能走呢。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我聽了很驚訝,不知道秦傑是出於何種心理說出這樣的話,傻子都能看出來花宏跟小文是什麼關係,更何況是跟他們住在一起的人?他一直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強迫自己忽略他們的關係吧。

  苦,他的愛情也是苦的。

  「你走開!」小文推開秦傑,跑過來拉住花宏。

  「你覺得我太任性了是嗎?你覺得我對你不好是嗎?你覺得我太會玩了是嗎?是,沒錯!可你一直都在我身邊啊,你沒說過要走啊!你怎麼可以走呢?你怎麼可能走呢?別走,小傑說的對,你是在說氣話,你怪我讓你跳鋼管舞是嗎?我明知道你不喜歡可還……可還強迫你去學。是我不對!我以後不了,我保證以後不了。辣椒,你別走。」

  小文焦急的看著花宏,拉著他胳膊的蒼白手指不住的顫抖。

  花宏看著他良久,最後搖了搖頭。

  「小文,我已經不想留在這兒了。」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了嗎?」小文大睜著濕潤的眼睛不相信的問花宏。

  秦傑終於哭出了聲來。

  「……你已經成為過去了,我努力過卻沒有得到的過去。」

  「不,不是這樣的!我挺喜歡你的!我真的挺喜歡你的!」

  「小文,你別這樣。我相信你曾經喜歡過我,可是你同樣還喜歡著很多人。你說過世上沒有完美的人,想要完美那就要愛很多人,把他們綜合在一起或許那樣就能找到完美。我只是一個人,我不完美,也不想跟別人一起拼湊你要的完美。現在你有小傑,小傑很好,你要好好對他,別再玩了。越玩只會讓你失去的越多。」

  小文苦笑著放開花宏,指著我說,「別說那麼多廢話了。我知道就是因為這個人,沒有這個人你是不會對我說這種話的。可是你看看,他有男人了!你別做夢他會跟你怎麼樣!」

  花宏看了看我,回頭對小文說,「他老婆很好,我是排隊也等不到了。」

  「那你還喜歡?」

  花宏聽了沒有回答。我看了看張朋,他沒怎麼在意的樣子。

  小文將我打量一番,說:「你他媽有那麼好嗎?我不信。」

  「我只是一般而已。」

  「是啊,你是挺一般的……我瞧你就不怎麼樣!」接著又對花宏說道,「你是鬼迷心竅了。」

  小文走近房間,過了一會兒後抱著花宏的東西走了出來。

  「拿走吧,這些東西我才不在乎,反正你早晚會回來的。」

  花宏接過紙箱,還是那麼溫柔的笑著,「我不會回來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看到小文伸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眼睛仍睜得大大的看著花宏轉過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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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蝗蟲的大腿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晴蜓的眼睛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蝴蝶的翅膀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沒問題

  天之下不多不少兩畝三分地

  冬天播種夏天還不長東西

  我沒有彩虹也沒有牛和犁

  只有一把斧頭攢在我手裡

  陰天看見太陽也看見自己

  晴天下雨我就心懷感激

  朋友來作客請他吃塊西爪皮

  仇人來了衝他們打個噴嚏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了四季

  五穀是花生紅棗眼淚和小米

  想一想鄰居女兒聽聽收音機

  看一看我的理想還埋在土裡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了四季

  五穀是花生紅棗眼淚和小米

  想一想鄰居女兒聽聽收音機

  看一看我的理想還埋在土裡

  冬天種下的是西瓜和豆粒

  夏天收到的是空空的歡喜

  八九點鐘的太陽照著這塊地

  頭上有十顆汗水就是沒脾氣

  我沒有心事往事只是只螞蟻

  生下來胳膊大腿就是一樣細

  不管別人穿著什麼樣的衣

  咱們兄弟皮膚永遠是黑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了四季

  五穀是花生紅棗眼淚和小米

  想一想鄰居女兒聽聽收音機

  看一看我的理想還埋在土裡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蝗蟲的大腿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晴蜓的眼睛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蝴蝶的翅膀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沒問題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蝗蟲的大腿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晴蜓的眼睛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蝴蝶的翅膀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沒問題

  ……

  音響裡放著張楚的《螞蟻螞蟻》,坐在沒有啟動的車裡,花宏靠在車背上閉上了眼睛。張朋坐在他旁邊回頭對我看了一眼,像是要說什麼話。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旁邊衣服塞得亂七八糟的紙箱,我想對花宏來說放下一份曾經熱愛的感情心中難免還是會覺得痛吧。

  「我覺得我就是只螞蟻,細胳膊嫩腿,幹什麼都很無力。」

  花宏淡淡的說著,後視鏡裡的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目視著前方微微一笑。

  「以前那麼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卻總是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要親自開口對他說拜拜真的好難,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居然說出了口。他好像只小老虎,樣子凶巴巴的好像隨時會撲上來咬我一口,可我一點兒也不怕,真是賤哪,我甚至覺得他很可愛。可還是分了……我這是哪兒來的勇氣?」

  「冬天種下的是西瓜和豆粒,夏天收到的是空空的歡喜。種錯了種籽自然得不到果實,這我都明白。」

  「呵呵,我就說沒多少東西要搬吧,你們還特地陪我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請喝茶怎麼樣?」

  「……怎麼都不說話呢?我沒事兒,挺好的,你們可別多想。」

  張朋回頭又對我看了看,他的眼神暗示我:你好歹說些什麼啊。

  咳嗽一聲,我對花宏說,「喝茶有什麼意思,還不如喝酒來的快活。」

  「喝酒?好啊!去哪兒喝?」花宏一下子興奮起來。

  張朋瞪了我一眼,說道,「大白天的喝什麼酒啊,我說夏響,你丫該不是昨晚沒睡好,開始夢言夢語了吧?」

  我一看說錯話,忙道,「哈哈,說的也是,這會兒中午還沒到呢喝什麼酒啊,朋朋你有什麼主意?」

  「依我看咱們還是上菜場買菜去,中午就待家裡吃,到了晚上再做打算。你倆怎麼看,不反對吧?」朋朋看著我,一臉你丫要是反對我就抽了你的筋拔了你的皮的樣子。

  我哪裡敢說個不字,忙說,「這好啊,想吃什麼就買什麼!花宏,你小子做菜怎麼樣,給咱哥們露一手瞧瞧?」

  花宏笑道,「我手藝一般,也就會做兩家常菜而已。」

  「那今兒中午就交給你了,走,菜場去。」

  回家的路上朋朋給我發了條短信,警告我不能讓花宏喝酒,說是有戀愛創傷的人喝了容易醉,不定一會兒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來。

  我回了一條給他,說,老婆大人放心,除非經你同意,否則我絕不讓他喝酒。

  朋朋對我讚許的笑了笑,一路上跟花宏政治、經濟的瞎侃著,有意讓他不往傷心事那方面想。

  ***

  在菜場晃了一個多小時,回到家已經十二點多了。花宏在廚房裡忙這忙那,朋朋在一邊給他打下手。我是最閒的一個,無事可幹只能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過了會兒石季打電話來問我昨天怎麼中途就閃人了,也不跟他說一聲。

  我編了個借口說是剛進洗手間就感到頭暈,花宏好心把我送回了家。

  石季「哦」了一聲就開始跟我扯,扯了會兒話題一轉就到了小文身上。他說昨天等了半天不見我跟花宏出來,小文就上洗手間去找我倆,過了會兒就見他陰沉著臉走了出來。問了才知道原來我倆已經走了。

  我問他,那後來你們去了錢櫃沒?

  石季輕笑一聲說,小文臉色那麼差誰見了誰鬱悶,哪兒還有興致去唱歌啊,坐了會兒就各走各的了。

  定了定,石季很直接的問我,夏響,你是不是跟辣椒有什麼啊?

  我暗想,昨天跟花宏沒什麼引人注意的地方啊,他怎麼會這麼想?於是就說沒有,跟花宏只是一般的哥們兒關係。

  石季關照我說,沒有就最好,辣椒跟小文是什麼關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但小文可不是好惹的對象,現在的年輕人都沒腦子,膽子卻跟豹子似的大,說要幹嘛就幹嘛。

  我聽了有些納悶,就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可聽不懂。

  石季猶豫了會兒歎口氣說,你別看小文長的秀氣,他以前可是蹲過局子的,還是故意傷害。不過因為那個時候他年紀小,還是未成年,所以只進行了勞教。秦峰、秦傑兩兄弟都不知道他的底細。還囑咐我最好別跟辣椒走的太近,免得招惹了那個小流氓。

  我說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該不是跟小文有過什麼吧?

  石季「呸」了一聲說,小文前些年可是當MB的,在這個圈子裡時間混的長的沒幾個人不知道。

  我聽了嚇一跳,看了看廚房壓低聲音說,不是吧?小文不是大學生嗎?

  石季哈哈大笑,他說狗屁呢!他那個自考的東西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出來。

  我心裡一亮,突然想到一件事兒,忙問石季說,你是什麼時候認識辣椒的?對他知道多少?

  石季告訴我,他認識辣椒還是前年的事兒。老實講,那會兒就看到他跟小文在一起了。

  我又問,那你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

  石季又笑了起來,聲音比剛才更大。他說夏響,看來你跟辣椒也不是很熟啊。他老爸可是中央的大官兒,家裡有兩個孩子,辣椒是弟弟。他以前是中醫藥大學的高材生,可是看看現在,跟小文在一塊兒後整個人就成混社會的了。他爸的臉可算是被他給丟盡了。

  我聽了心裡鬱悶的很,好像有塊大石頭堵在了胸口,連呼吸都變的特難受。

  石季繼續跟我聊著,他說頭一次看見辣椒時他是怎樣一個斯文青年,又說有次在酒吧喝酒時小文趁他沒注意故意在他酒裡下藥讓他的哥們去吻辣椒,還說辣椒有畫素描的天分,有一陣子小文的錢包裡一直夾著辣椒為他畫的自畫像向大家炫耀……我聽的頭暈暈的,感覺越來越難受。

  「夏響,把桌子收拾一下吃飯了。」朋朋走過來拍了我一下,見我表情怪怪的,問我,「跟誰打電話呢?你怎麼了?」

  我說是石季打來的。那邊石季聽到朋朋的聲音嚷著要跟他聊兩句。朋朋笑著就接過了電話。我轉過身子望著花宏穿著圍裙在廚房裡走動的身影,只覺得心口又酸又疼。

  過了會兒朋朋拿著電話對我說,「我跟石季聊完了,你倆要繼續嗎?」

  我搖搖頭,說,「我想吃飯。」

  於是朋朋對著電話笑道,「大嘴巴,你兄弟肚子餓了,有話明兒再聊吧。嗯……好,拜拜。」

  掛上電話,朋朋摸了我額頭一把,「怎麼了?瞧你沒精神的。」

  我站起來,大大的伸了懶腰往飯桌走去。

  「沒事兒,有點困而已。」

  「切,你就知道睡覺,懶蟲。」

  我回頭對朋朋調皮的笑笑。其實,我想告訴朋朋剛才聽到的那些事兒,或許這樣我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可是看著朋朋純潔的笑臉,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不能讓他跟我一樣難受,他該是一直笑著的才是。

  「夏響,去樓下買些花回來,桌上的那盆該換了。」

  收拾好桌子的我坐在一邊等著花宏上菜,朋朋走過來從錢包裡拿出二十塊錢遞給我。

  「我不去,那麼遠。」

  花宏的事兒讓我心煩,除了趴在這兒我什麼都不想幹。

  「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這兒到樓下才幾步路,你也忒懶了吧?不行,快去把花買了,不然不給開飯!」

  「可是我不想動。」

  「腿斷了?」

  「沒。」

  「那就給我站起來,少磨蹭!不然一會兒把你那兩條沒用的腿打斷,晚上墩紅燒豬腳吃。」

  我可憐巴巴的望著朋朋,這是我老婆嗎?凶的時候簡直是我後媽。

  花宏將酸辣湯端上桌,解下圍裙接過那二十塊錢對我說,「是不是一個人去沒勁啊,走,我陪你。」

  我看了看花宏,還是不想動。

  朋朋踹了我一腳,揪起我的耳朵說,「你小子架子還真大,買個花還得有人陪。快給我起來,別讓花宏等。」

  無奈,我只能跟著花宏出了門。

  靠在牆上,我看著站在電梯口等電梯上來的花宏,想起了石季跟我說的頭一次見到他時的模樣:辣椒那時候可斯文了,穿的一本正經,整個場子裡就屬他的頭髮是黑的。呵呵,鼻子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一看就知道是個老實人。跟他說圈內話他都不懂,傻傻的,卻也特可愛。真不知道像他那樣的怎麼會跟小文認識……

  瞧著眼前有著一頭直挺紅髮,耳戴白晶耳丁,穿著亮眼的花宏,我真不能將現在的他和石季口中那個斯文的他聯繫起來。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門,花宏走進去,我隨後跟上。站在裡頭我問花宏,「你近視嗎?」

  「嗯,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那怎麼沒見你帶眼鏡?」

  「那個戴著不好看,小文說把眼睛都擋住了。」

  花宏說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對我看了一眼後忙尷尬的低下頭去。

  「呵呵,怎麼又提起他了,瞧我這人……真是的。」

  「分開了就別再想他了,沒什麼意思。」

  「我沒想他,只是不自覺就說出了口。」

  「太深刻的緣故吧?」

  「可能吧,畢竟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花宏淡淡一笑。

  「我覺得……你要是黑髮的話看上去會更帥,怎麼樣,去染回來吧?」

  花宏抬起頭驚訝的看向我,「染回來?」

  「是啊,我覺得黑色更適合你。你覺得呢?」

  「我……無所謂啦。」

  「別說什麼無所謂,人總有個喜好吧。頭髮的顏色就跟穿衣服似的,總有適合你的不適合你的,你喜歡的你不喜歡的,怎麼能無所謂呢。」

  「你想說什麼?」花宏直視著我問道。

  「黑髮適合你。」

  「你怎麼知道?」

  「還是猜的。」

  花宏呵呵笑了起來,扒了扒頭髮說道,「萬一染回來沒紅色的好看怎麼辦?」

  「不會的,你小子天生麗質難自棄,怎麼可能不好看呢?」

  花宏被我逗的哈哈笑,過了會兒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他猶豫的對我伸出手,眼睛裡的情緒很複雜。

  「讓我摸一把你的頭髮行嗎?要是手感好的話我就去染回來。不過,染髮的錢由你出,因為是你建議的。」

  「呵呵,行啊,你摸吧,我已經準備好給你付帳了,錢包裡的人民幣都等著往外蹦了。」

  花宏的手伸過來觸到了我的頭髮,先是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看了看我後動作加大了些,最後變成有力的亂揉亂摸。

  頭皮有點痛,但我還是對他輕鬆的笑著。聽完石季的電話後我就很自以為是的認為花宏喜歡的是他原來的樣子。紅髮、耳丁、惹眼的衣著,這些凡是跟他原先形象不符的東西都是小文按著自己的喜好給他裝飾上去的。他應該捨棄這些東西,也應該是捨棄的時候了。

  花宏終於放開了我的頭髮,我想它們現在一定很亂。好在我的頭髮都很短,隨便弄兩下就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兒。

  「怎麼樣,手感好嗎?」

  花宏點點頭,望著我的眼神卻比剛才更複雜了。突然他一個轉身,對著厚厚的鋼壁就是一拳。

  「夏響,為什麼要揭我的傷疤呢。你知道了什麼?我不願回想的過去你為什麼非得讓我去面對?」

  「黑髮……適合我,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染回來又怎樣?我回不到過去了,我再也回不到過去那些日子了。我已經二十五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傻的徹頭徹尾的我了!在我身上發生過的事兒不可能因為染個頭髮就能當它們沒發生過!你想讓我重新做人是嗎?哈哈哈哈,可能嗎?我已經……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花宏的肩膀抖的厲害。我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讓他有這麼大的反應。我想看看過去那個純樸的他,而他卻一點兒也不想回到過去。

  電梯開了,我拉過低下頭的花宏走到沒人經過的角落。

  我期待見到石季口中那個斯斯文文的他。

  「你覺得咱倆熟嗎?」

  花宏想了想,回道。「不熟。」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也就是見過幾次面而已,時間還隔的忒長。那你覺得你瞭解我嗎?」

  花宏想了想又回道,「不瞭解,可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

  「那你說說我是怎樣的人?」

  「你是好人。」

  「哈哈,這個範圍也太廣了吧。你瞭解我的過去嗎?你知道我從沒幹過壞事?」

  「……我不知道,可我想你一定不會幹壞事兒,你不是那樣的人。」

  「為什麼說的這麼肯定?」

  「不知道,直覺。」

  「你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嗯,一般我認定的事情錯不了。」

  「我也挺相信我的直覺,一般我認定的事情也錯不了。」

  「你認定什麼了?」花宏抬起頭問我。

  「你喜歡的是以前的自己。」

  花宏的眼睛在瞬間睜大,他直直的看著我,微張開嘴唇。

  「在我看來你挺好的,別說什麼回不到過去,沒人能回去。我讓你把頭髮染回來不是想讓你重新做人,而是想讓你做回自己。你挺棒的一個小伙子幹嘛要重新做人,你一直做的很好不是嗎?人活一輩子總得經歷些事情,挺正常的,沒什麼大不了。」

  花宏的視線從我的臉上移開,望著灰色的水泥地良久後,他輕聲說道,「你說的倒輕巧,這年頭能做自己的有幾人?」

  我想花宏說這話差不多就是想通了,於是笑著說。「我跟朋朋就一直在做自己。你覺得我們的生活怎麼樣?」

  「挺好的。」

  「既然這樣,那你也加入吧。呵呵,咱們快去買花,晚了我就要挨罵了。吃過飯我就陪你染頭髮去怎麼樣?」

  花宏點點頭,雖然猶豫,但他還是對我說出了想聽的話,「染回來……其實也挺好的,至少我爸看著會順眼。呵呵。」

  在小區門口的買完花,回來的路上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人在盯著我看,可回頭瞧瞧卻是什麼也沒有。花宏問我怎麼了,我笑笑說好像有點神經過敏,總覺得後面有人在看我。花宏回頭看了看,說:「你還真是挺過敏的,連一散步的大爺都不放過,人家哪兒看你了,想黃昏戀還來不及呢。」

  回到家,朋朋正等著我倆開飯,我跟他說吃過飯後要陪花宏去染頭髮,朋朋看著花宏的頭髮說,沒事瞎折騰個啥?現在這顏色不是挺好的嗎。

  我正不知道該怎樣跟朋朋解釋這箇中原因,花宏卻先開了口。他說紅色的頭髮自己已經看膩了,想想還是覺得黑色的好,挺自然的。朋朋聽了也就沒說什麼,只關照我們早點回來,別在外頭瞎玩。

  吃過飯後,我帶著花宏到北辰那邊一家熟人的設計屋去弄頭髮。一個多小時的連染帶修後,花宏推醒在一邊睡著的我問,「喂,我看上去怎麼樣?

  雖然花宏只是染了個頭髮,但給我的感覺卻與之前大不相同。短短的黑髮在鍺哩水的塑形下個性的直立著,配上他那張本就清俊的臉龐更顯得朝氣陽光。他笑的很開朗,眼神裡透著十足的自信味兒。他朝我左右轉了轉腦袋,我驚訝的發現原先在他耳朵上的那些個亮亮的小玩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摘了下來。

  彎下腰,花宏笑著問我,「怎麼樣,我看上去還成嗎?」

  「嗯,挺好的,比以前更好看了,大帥哥!」

  「切∼∼」花宏不削的仰起了下巴,下一秒卻又對我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說話客觀點,我真的比以前好看?」

  「是啊,我這人一向挺實事求,絕無半句虛言。」

  花宏一聽笑的更樂了。

  我看著他心裡有高興也有感動。雖然眼前的花宏怎麼看都不像石季口中那個斯文乖巧的小男生,可是給我的感覺卻非常好,他那麼開朗的笑著,年輕的身體充滿著活力,我似乎看到了他的未來,美好而光明。

  「哈哈,我信你就是了,快去付帳吧,說好你請客的。」

  我笑著站起來去櫃檯付帳,花宏照著鏡子在一邊撥弄頭髮一邊欣賞自己。

  出了髮型屋,我跟花宏一邊走向停車場一邊商量著要不要去西單買幾件樸素點的衣服。走著走著花宏突然停下了腳步,我順著他驚訝的視線往前看,很意外,我看到了小文。此刻,他正靠在花宏那輛車的車頭,冷冷的危險的看著我。

  我有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遇上他會出點什麼事兒。

  小文直起身體,皮笑肉不笑的對花宏說道,「我還以為你要跟姓夏的去哪裡快活呢,原來只是去染頭髮啊。嗯,不錯,挺好看的。」

  「小文……好巧啊,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你,一個人出來玩嗎?」花宏很勉強的笑著問他。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上午才見過這會兒怎麼就又碰上了?而且按照小文的話來看,他好像早就看到我跟花宏了。

  「玩?哈哈,我可沒那個好心情。坦白說,我是跟蹤你倆來的。」小文哈哈大笑起來,我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

  「跟蹤?你想幹什麼?」我問道。

  「不幹什麼啊,就是想看看而已。呵呵,你倆挺甜蜜的嘛還買花呢。花宏,你以前怎麼從來沒買過花給我?」

  花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震驚的問道,「小文,你還去了夏響那兒?」

  「是啊,早上你們從我那兒離開後我就一直跟著你們了。哈哈哈哈,我才發現年紀大的人都特傻,本來還以為能看到你們仨拉拉手、親親嘴呢,沒想到什麼都沒有。唉,真沒意思。我說花宏,你不是喜歡姓夏的嗎,怎麼不主動點呢?怕他老婆不高興啊?」

  我聽了只覺得火氣往上竄,努力克制住自己說道,「你丫的皮又癢了?」

  小文仍舊笑咪咪的看著我,這回卻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樣子。反而還很囂張的對我比出了中指。

  「你他媽才皮癢呢,傻逼!」

  「我操!」

  正想衝過去,花宏伸手攔住了我。

  「別過去。」

  「怎麼了?不給這小子點教訓他還不知道誰是他老子了!」

  我說完又想過去教訓小文,花宏卻仍是攔住我。

  「夏響,你別過去,我……我有點兒擔心。」

  隔著十米左右的距離,小文又笑了。他色情味兒十足的將中指含入口中,對我半瞇起眼睛說道,「花宏有這樣服侍過你嗎?」

  「我操你媽!」實在受不了了,我推開花宏憤怒的向小文跑過去。

  小文不躲不閃,還悠閒的對我說了聲,「come on!」

  我握緊拳頭,對自己說一定要揍爛他那張賤嘴,還要揍爛他那張得意的臉!

  在我跟小文只相距兩米的時候,他伸出了一直隱藏在身後的左手。

  我清楚的看見他的左手包著一塊長長的灰布,布下露出一小截亮著寒光的什麼金屬。

  我清楚的聽見花宏從後面追過來大聲喊著我的名字,「夏響,你快回來!」

  我有不妙的感覺,想停下腳步卻已經來不及。

  前方,小文瘋狂的笑了起來。他高舉左手,明晃晃的西瓜刀從灰布裡露出了頭。

  「死吧,你這混蛋,敢跟我搶男人我要你好看!」

  冰冷的東西很輕易的進入了我的身體,愣了兩秒我才感受到那股痛。

  腳下突然變的很軟,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我重重的倒下了,小文瘋狂的向我又揮起了刀。

  「要不是你辣椒根本不會離開我,染頭髮……哈哈哈哈哈,想忘記我們曾在一起的過去嗎?沒那麼容易!姓夏的,我要讓你付出代價!哈哈哈哈。」

  視線變的模糊,我問頭頂藍藍的天,我會死嗎?我就這樣死了嗎?我還沒給朋朋買結婚戒指呢,我還沒把他介紹給在加拿大的爸媽呢。我怎麼能就這樣死了呢?還有花宏,黑色的頭髮真的好配他,我還要陪他去買衣服呢,我還等著看他的未來呢。怎麼能……死呢?

  眼皮變的很沉重,在那痛苦還未將臨到我身上之前,我已經身不由己的閉上了眼睛。

  耳邊傳來花宏那痛徹心肺的聲音,「不要……夏響、夏響、夏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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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是夏天,我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曬的很黑。

  太陽很大,我感覺很渴。無力的站在原地,周圍的場景一直在變化。

  我站在小學的操場上,圍著花壇的大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老,老的斑駁,樹幹扭曲看不出原先筆直的模樣。

  我走在古道上,古道很有風情,但是不見傳說中的旅人牽著駝隊來往。

  我穿行在熱鬧的街上,城市的燈光閃爍明亮,沒有一個認識的人這讓我感覺很慌張。

  一會兒,我又坐在了想往已久的敦煌戈壁上,戈壁很寬很廣,無限連綿著,我看不見那充滿綠洲的彼方。

  我更渴了,想找塊喝水的地方,但是沒有,只看到了過去的河床。

  我抬手看表,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表面很模糊,我讀不出正確的時光。

  我倒在一塊石頭旁邊,四肢攤伸著,擔心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半空中,我看見朋朋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跟某個人影談笑的模樣。

  朋朋站起來走進房間,躺在我們鋪著雪白床單的床上。他脫去睡衣,對那個模糊的人影說,快過來給我按摩。

  床頭櫃上擺著我第一次送給他的鬱金香。

  這時吹過一陣風,我抬手擋在眼前。放下手的時候我看見我騎著自行車,朋朋坐在後頭抱著我的腰呵呵笑。

  我們穿過草地、麥田還有小河,來到了一處房子前,門開了,裡面竄出一條很大的斑點狗。

  我有些怕那不知是在對我笑還是在對我叫的東西,挨著朋朋的肩膀攥緊了他的手。

  黑髮的花宏從裡面走出來,他摸摸那斑點的頭笑著對我說,你回來了啊。

  我正感到有些奇怪,這時又一陣大風吹過。

  睜開眼時,我看見孤零零的自己站在茫茫草原上。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我拚命喊著我想回去。可聲音像是堵在了嗓子口,怎麼也發不出來。

  我又急又慌,沒有方向的朝前使勁跑。

  累了,倒在一輛老舊的公車旁。

  我努力伸長脖子想看一看車裡是否有人,也許他能將我載回家。

  一直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看到一位鬍渣濃密的大叔。

  他說,「你一個人離開家門已經很久,你重要的人都在等候。想要回去就不要輕易倒下,筆直朝前走,出口就在那最亮的地方。」

  我站起來,剛踏出腳步,畫面嚓一下不見了所有。

  怎麼回事?怎麼黑了?我還要回家呢,我還要回家呢。

  用力睜開眼睛,一片刺眼的光明。

  我感到腦袋很沉,身體很重。

  「醒了,醒了,你終於醒了,太好了。呵呵,張朋,夏響醒了,醒了,他沒事了,沒事了。」

  我認得那個聲音,是花宏。他激動的喊著匆匆跑了出去。

  我高興的想著回家了嗎?我終於回家了?

  可是,朋朋在哪兒呢?

  我想看看周圍,脖子很無力壓根兒就動不了。仔細看看天花板,很陌生。眼睛在允許的範圍內轉了一圈,白色的牆、白色的床、還有身上蓋著的白色被單,一切還是很陌生。

  我看到了左手掛著的透明細管,上方是個裝著透明液體的袋子。

  我在輸液?

  我怎麼了?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

  「夏響!」朋朋大喊一聲,撲倒在我身上。

  我感到腹部特別的疼,記憶瞬間回到了腦中。

  對了,我被小文砍了。

  朋朋抬起頭,一張佈滿淚水的消瘦臉龐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看著眼眶又紅又腫又黑的他,不知道有多心疼。

  「哭……什麼?頭一次見你……這樣……還真不習慣。瞧,好大的黑眼圈啊,呵呵,這樣可不帥了。」

  「真是的,你還是不是病人那?剛醒就跟我貧嘴!我……我都快擔心死了。」朋朋哽咽著,又笑又哭的看著我。

  又有幾個腳步聲匆匆趕來,我一看是花宏、石季、夏雨和醫生、護士。

  「你先別說話,讓醫生替你檢查一下。」

  朋朋讓出地方,中年醫生和護士走過來對我這兒那兒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醫生笑著對我說,「沒事了,再住兩天病房就可以回家調養。」回頭又對朋朋說,「一會兒你來我辦公室,我把病人需要補充的營養品和照顧方法寫給你。」

  醫生出去後,我看著直直望著我卻都不說話的幾個人笑道,「你們怎麼……都來了,呵呵,原來我這麼受歡迎啊?」

  「哈哈,瞧你那張嘴,我看呀就是再挨兩刀也沒問題。」石季哈哈笑道,話剛說完就被所有人瞪了一眼。

  「哈哈……是我說錯話,是我說錯話,大家別這樣看著我啊,我可害怕。」

  「你這該死的大嘴巴,就該讓你害怕害怕。」夏雨說著擰了石季一把,疼得石季哇哇大叫了起來。

  花宏見到我,眼淚啪啪啪的直往下掉。他站在離床最遠的地方,雙手緊緊的拽著衣角。「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低下頭,他一個勁兒的跟我陪不是。

  看他這樣,我的心又疼了起來。都這麼大個人了,淚腺怎麼還跟孩子似的脆弱?

  「說什麼呢,你幹啥對不起我的事兒了?快過來,我瞧瞧。」

  花宏猶豫的看著我,夏雨走過去一把將他拉了過來。

  「哭什麼,那混蛋事兒又不是你幹的,我哥才不會怪你呢。是不是啊,夏響?」

  我點點頭,對花宏說,「快過來啊,怎麼眼圈也跟大熊貓似的,該不是跟朋朋兩人看通宵毛片了吧?」

  額頭被重重敲了一下,朋朋瞪著我說,「少胡說八道!人家花宏可是好幾宿還沒睡了,一直陪在床邊等你醒呢。」

  我聽了心裡暖暖的,安慰花宏道,「別哭了,我這不是挺好的嗎?那天我應該聽你的話不過去的,是我自己找罪受,怪不得你。」

  花宏摀住嘴,眼淚掉的更厲害了。「不……是,是我不好,我早就該跟小文斷了,要不然也不會弄成這樣。對不起,對不起。」

  「暈,你別哭啊,我最怕人哭了,你一哭我傷口就疼。」

  花宏一聽趕緊擦了把眼淚,努力使自己的氣息平穩下來。

  「那……小文現在怎麼樣了?」

  「被拘留了。」

  我點點頭,「這小子挺無法無天的,進去待些日子或許能學乖。對了,我躺了多久?」

  「四天。」

  「哈哈,才四天啊,不長、不長,倒下去的時候我還以為永遠也醒不了了呢。哈哈哈,運氣真好。」

  額頭又被朋朋敲了一下,「我警告你,再敢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花宏拉住朋朋說,「別打他,身體還沒好呢。」

  夏雨跟石季看了在一邊曖昧的嘿嘿直笑。

  這氣氛讓我覺得有些怪異,還想再跟他們說會兒話腦袋又迷迷糊糊了起來。

  「想睡了?」朋朋問道。

  「嗯,不過我想回家睡。」

  「不行,醫生說了你還得在這兒住兩天。」

  「一天行嗎?夢裡我可一直想著要回家。」

  朋朋摸摸我的頭髮,樣子挺感動。

  「嗯,待會兒我去跟醫生說說,你先躺著。花宏,你也回去睡會兒吧,這些天累壞你了。」

  「沒事兒,我在一邊坐著就好,萬一他醒來要喝水我還能幫個手。還是你回去睡吧,這幾天你也挺累的。」

  「我不礙事,還是你回去吧。」

  夏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走過來湊在我耳邊說,「哥,我福氣真好,有兩個嫂子呢。」

  我一聽,睜大了眼睛。

  這丫頭說什麼,我沒聽錯?

  「說什麼呢,夏雨?」朋朋問道。

  「沒什麼,一般的悄悄話而已。」

  「是嗎?」朋朋懷疑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

  我陪著傻笑兩聲,心想還是趕快睡過去的好。

  ***

  送走了石季跟夏雨,朋朋去醫生那兒商量我住院的事情,花宏留下來坐在一邊照顧我。

  我閉上眼睛,過了會兒還沒睡著就聽見身邊傳來規律的呼吸聲,睜開眼睛一看,花宏趴在床邊已經睡著了。他那兩個熊貓似的黑眼圈看在我眼裡很招人心疼,這些天累壞他了。

  我抬起手指,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睡著的他居然微微一笑,嘴巴裡喃喃的喊著我的名字,「夏響……」

  手指抖了一下,我猶豫著又碰了碰他的頭髮。

  迷迷糊糊的我又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看了看旁邊的花宏,他還睡得很香,兩個黑黑的大眼圈沒有一點兒消退的跡象。

  我覺得有點口渴,試著坐起來被子卻不知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側頭一看,原來是朋朋,他正趴在病床的另一頭沉沉的睡著。

  我小心翼翼的從被子裡鑽出來,盡量不驚動他倆,縫著線的傷口卻很不合作的陣陣發疼起來。捂著傷口走到一邊,我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幾口感覺喉嚨、胃裡舒服了不少。

  走到朋朋身邊,我仔細將他端詳了一遍。他的下巴變尖了,臉也變瘦了,深陷的青黑色眼圈清楚的告訴我這幾天來他有多辛苦。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朋朋伸展在一邊的左手,我心想回去一定得給他好好補補身子才行。

  朋朋輕輕嗯了一聲,悠悠醒來。看見我站在一邊他嚇了一跳。

  「你怎麼下床了,傷口疼不疼?」他緊張的問道,忙掀開我的衣服下擺對包著紗布的傷口仔細看了看。

  「你別緊張啊,呵呵,這點小傷算什麼,一點兒也不疼。」

  「真的?」

  「騙你幹嗎!」

  朋朋放下心來,看看我手中的杯子又問,「不是說了有事叫我嗎?想喝水跟我說一聲就行了,幹嗎要起來呢,萬一傷口裂開怎麼辦?」

  「沒關係拉,你看我這不是挺好嗎?」我站直身子左右扭了下腰,傷口疼的我背脊直冒冷汗,可為了讓朋朋安心,我還是一樣輕鬆的笑著。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明不明白?」朋朋趕緊拉住我,將我按坐在床上。

  「是是是,我下回記著點就是了。」

  「你還想有下回啊,挨一次刀還不夠你受的?」朋朋看了眼對面的花宏眼眶泛起來微紅,他壓低聲音道,「雖然我知道這事不該怪他,可心裡總有些彆扭,要不是他的緣故小文怎麼會……」

  我伸手按住朋朋的嘴巴,對他搖了搖頭,「知道不該怪他就別說了,我這不是沒事了嗎。倒是你,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吧?瞧你都瘦成了啥樣。」

  朋朋拉住我的手指親了幾口,說道,「這不是挺好的嗎?就當減肥啊。呵呵,我量了一下,腰圍比原先小了一寸。」

  我捏了一把朋朋的腰,皺眉道,「小了一寸啊……那我得餵你吃多少東西才能補回來啊?唉,手感都沒了。」

  「去你的!」朋朋甩開我的手逃離半米遠,呵呵笑著罵道,「我看啊小文那刀是把你的腦子砍壞了,人家都說細腰好呢,就你這神經病老說反話。」

  我哈哈笑起來,連帶的傷口也陣陣抽痛。

  「哎呦,快別逗我笑了,那兒疼了。」

  朋朋一看趕緊走過來,我一把抱住他用力一個翻身就把他壓在了床上。

  「你幹嗎?死小子騙我!」朋朋瞪著我一點兒也不凶的說道。

  「我想跟你親熱啊,可你離我那麼遠,我這個病人要是不耍點手段可怎麼把你騙到手啊。」我說著就在他臉上啃了一口。這會兒……傷口是真他媽的疼。

  朋朋立刻紅了臉,他使勁的推我,一邊著急的說道,「夏響,你別給我搗亂!花宏還在這兒呢,看到了多不好!」

  我拉開他的手厚著臉皮說道,「沒事的,他正睡得香呢,一時半會兒不會醒過來。你合作點,讓我親兩口我就放手。」

  朋朋在我臉上輕拍了一巴掌,說道,「你丫真是個無賴!」

  「嘿嘿,你答應了?」

  「切!廢話什麼,麻煩你動作快點兒。」閉上眼睛,朋朋擺出一付任我宰割的樣子。

  我知道朋朋這人臉皮特薄,要是換了平常他非把我一大腳踹出去不可,可現在我是傷者,他不捨得那麼對我。

  我輕輕的吻上去,一下、兩下、三下……漸漸的心情變得激動起來,我有不想停下來的衝動。四天了,我有四天沒抱過朋朋的肩膀,我有四天沒碰過他柔軟的嘴唇,我有四天沒聞過他身上的味道,我有四天沒拉著他漂亮的手指睡覺。我怎麼能忍受,我怎麼能忍受面對深愛的情人卻不用實際行動來告訴他我有多需要他,我有多喜歡他?我不能忍受!

  朋朋的呼吸變的急促起來,眼神也濕潤了,可他還在推我,無力卻堅持。

  「別啊……有人在呢。」

  「沒事兒……不會醒的。」

  「不行,乖……聽話,咱回家……回家再……」

  「不,我不行了……不信你摸摸。」

  拉住朋朋的手探往我的下身,被朋朋碰到的一刻我有想亂來的衝動。衣服成了我最大的阻礙,我很想把它們扯掉,可是抱住朋朋的雙手又捨不得從他身上撤回。

  朋朋的臉變得更紅了,他瞪了我一眼氣息紊亂的說道,「你還是不是病人啊……這麼精神……不是還沒吃飯嗎?怪人,怪人!」

  我吻咬著朋朋的脖子,趁著呼吸的空隙回道,「沒錯,我是怪人……我的糧食就是你……就是你。……你給我吃嗎?願意嗎?」

  朋朋很激動的回吻著我,他說不出話來,手卻還在推我。

  拉開他的手按在一邊,我低頭咬上他鬆開三粒扣子的胸膛。他吃痛的輕叫一聲,罵道,「你瘋了!不疼嗎?想挨揍直說!」

  我笑著舔舔紅起的地方,伸長脖子親了他臉上一口,又縮回去繼續親著胸膛。那裡的皮膚光滑細膩,感覺特別好。

  「我可是傷者,你才不捨得揍我。」

  朋朋聽著大大歎了口氣,我抬頭看向他,只見他一臉笑意。望著我說,「鬆開你的手,也讓我抱抱你啊。」

  被他的笑臉迷惑,我乖乖的鬆開了手。心想,他要是逃走的話,我就裝死再把他騙過來。

  朋朋真的抱住了我,還將頭埋在我的頸項深深聞我的味道。他說,「夏響,我還真不捨得揍你。可是……依你現在的身體這種劇烈運動還是不要做的好。」

  「可是我想做,特別想。你都摸到我弟弟了不是嗎?他現在的狀況你應該很清楚。」

  「別擺出那麼一付可憐相,聽話,忍著好嗎?」

  「忍不了了,憋下去我會死的。」

  「扯蛋,我可沒聽過有人因為這個憋死的。」

  「怎麼沒有,我就快成那第一人了。」

  朋朋摀住我的嘴巴。「不准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你跟我一樣,咱倆都要長命百歲的!」

  「嗯,我不說。可是……我現在難受的很,怎麼辦呢?」

  「呵呵,乖啦,忍一會,晚上回家做。」

  「回家?」我一聽振奮起來。「我可以回家了?不是說還得在這兒住兩天嗎?」

  「瞧你精神的更頭牛似的,就這樣還用得著住院?我已經跟醫生談過了,說家裡有人照顧你,他就同意了。高興不?」

  「高興,哈哈,那咱們快收拾收拾回家。」我高興的站起來,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兒收拾好。

  「瞧你興奮的,呵呵,不做了?」

  看著朋朋那得意的樣子,我反應過來。「哦……故意分散我注意力啊,好小子。呵呵,回家一樣收拾你。」

  朋朋站起來圍住我的腰說,「其實要是這兒沒別人……我是願意的。」

  我看了眼仍睡得很熟的花宏,笑著對朋朋說,「我知道,你是薄臉皮。」

  收拾好東西換好衣服,我走到花宏身邊輕輕推了推他,「喂,起來了。」

  花宏的睫毛動了動,沒有應聲。

  「起來拉,我們要回家了。」用力推了他幾下花宏這才醒過來。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看著花宏紅紅的眼圈,我問道。

  花宏轉過頭去,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沒有,可能是這幾天太累的緣故吧。呵呵,沒事的,多睡幾覺就好了。」

  朋朋倒了杯水遞給花宏,「喝點水吧,清醒清醒。」

  花宏接過茶杯看了看我,然後仰起脖子一口氣將水喝完。

  「你慢點兒,沒人跟你搶。別喝的好像跟誰拼酒似的。」

  花宏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放下杯子笑道。「你怎麼下床了?傷口不疼啊。」

  「哈哈,這點小傷算什麼,我壓根兒就沒放在眼裡。我跟朋朋已經收拾好了,馬上回家。」

  花宏看了看床上的包包,點頭道,「回家好,舒服。」

  「那咱們走吧。」

  「好。」

  一行三人出了醫院,我跟朋朋坐在後座,花宏還是老樣子當他的司機。一路上朋朋拿出醫生給的食譜不斷的跟我商量著哪些東西一定得吃不準挑食,哪些東西絕對禁止。花宏的話很少,我心想他一定很累也就沒怎麼跟他說話。

  回到家收拾完一切後,朋朋正準備做飯,花宏卻說,「不用準備我的那份了,今晚我回家吃。」

  我知道花宏跟家裡已經絕裂,聽他這樣說挺意外的。

  「回去?你說真的。」

  花宏笑了笑,在我看來有點苦澀。他說,「是啊,那兒是我的家,早晚總得回去不是嗎?」

  「……」

  「放心啦,撐死了被罵兩句,他們總不至於把我趕出來吧。而且,我也得為將來考慮考慮了,總不能一直這麼晃著吧。」

  「這倒也是。」朋朋點點頭,走過來對花宏說,「要是他們把你趕出來就上這兒來,我跟夏響給你留著門呢。」

  「嗯,謝謝。」

  我將懷中的抱枕扔向花宏,說道,「跟我們還客氣什麼,都是自家人說話別這麼見外。要不然,下次就把石頭扔過來。」

  花宏接住抱枕緊緊的摟在胸前,他看著我,閃動的眼波似乎有話要對我說,可到了最後他還是只對我說了聲謝謝。

  花宏走了,朋朋關上門走到我身邊坐下,望著地板靜靜的發呆。

  我環住他的肩膀問,「你怎麼了?」

  朋朋沉默良久後靠在我身上,表情很憂傷。他問我,「花宏喜歡你,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沒有回答。

  「你躺著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在醫院照顧你,他很怕你醒不來說什麼都不願離開床邊半步。這四天來,其實我很累,好幾次我都想回家睡覺,可是看著他那執著的樣子,我跟自己說絕不能輸給他,我才是你的正牌老婆不是嗎?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我看著朋朋難過的樣子,安撫的輕拍他的後背,輕吻他的臉頰。

  「可是他那樣真的很讓人心疼,我知道他一定很喜歡你,我都恨不得有兩個夏響然後分給他一個。可你只有一個啊,只有一個,我不想跟別人分享。夏響,你明白嗎?」

  「嗯,我明白。換作是你,我也不願意跟別人分享。別難過了好嗎?」

  朋朋搖搖頭,繼續說道,「怎麼可能不難過呢,看著花宏我都覺得自己做的不夠。你出事的那天我都怪我自己為什麼不跟你們一起去。要是我去了,說不定就可以替你擋下那刀或者把小文打倒,我怎麼就沒去呢?」

  「別瞎說,我寧可自己再多挨兩刀也捨不得你受苦。你腦袋瓜裡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快別這麼想了啊,乖。」

  「在醫院的時候我不願跟你做,你怪我嗎?」

  「呵呵,怎麼可能。你不是說了回家補給我嗎?哈哈,我還等著呢。」

  朋朋看了看我,突然伸手摀住了臉,「夏響,我好難受,好難受。花宏醒著,你壓住我的時候他就醒了,他都看到了。怎麼辦……他一定心痛死了,我覺得對不起他。」

  我沒到那時候花宏會醒著,要是知道的話我一定不會這麼做。因為他會傷心,不是嗎?我最不願看到的就是別人傷心,何況他又是一個對我好的人。

  拍拍朋朋的後背我安慰他道,「快別這麼想,要說對不起的話那人應該是我。我知道他對我有意思,可是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只有你才我的正牌老婆,而我也只是你一個人的正牌老公。咱倆誰都離不開誰,也不可能再去愛上別的什麼人。對他,我只有抱歉。」

  「真的?」朋朋大睜著濕潤的眼睛期待的看著我。

  「嗯,絕對是真的。」

  朋朋低下頭,右手緊緊地抓著衣角。「你……一點兒都不喜歡他嗎?連一點點也沒有?」

  「喜歡啊,怎麼可能不喜歡。他很善良,會燒一手好菜,對我又很好。哈哈,為什麼不喜歡?」看著朋朋瞬間變得緊張的表情,我忙親了他一口又說道,「但那不是愛,跟對你的感情不一樣。咱倆還要好到底不是嗎?我愛的人只有一個,他叫張朋,他現在就坐在我的身邊呢。」

  朋朋很感動,他拉過我的手很溫柔的親吻,重複我的話說道,「你愛的人只有一個,他叫張朋,他現在就坐在你的身邊呢。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我不知道兩個人要好到底那是多長的時間,也不知道年輕的我們還要經歷多少風雨。可我知道,我跟朋朋真的會好到底,一定會好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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