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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指尖的漣漪》作者:唐霧【完結+番外】補於45#

柳爺爺雖然意見很大,但是在所有人一致通過的情況下,他也實在是翻不出什麼花樣來了。他自己心裡也清楚,與其讓孫女待在家裡找不自在,還不如做一次好人,還會讓孫女和大家都記著他大方的形象。

    所以,柳蓮二此次集訓,被全家人寄予了厚望。這種在常人看來,特別幼稚又無趣的事,起初他也是嗤之以鼻的。

    首先,他不是一個妹控,他只是比一般人要關心妹妹而已,而這種關心,還沒到家裡長輩那種神經質的程度。

    其次,他很看不慣跡部景吾,關於這件事,他覺得是很理所當然的,就跡部那臭脾氣,全日本只要是認識他並且跟他有過頻繁接觸的人,估計沒幾個會喜歡他,所以,討厭跡部跟他是自己未來妹婿沒關係。

    最後,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為他覺得跡部害他多了很多額外工作,他才會心情煩躁,跟旁人都沒有關係。

    第二天,跡部一大早就出現在了他的家中。對於這位大爺不請自來的舉動,他和爺爺是極不待見的,不過看見菡瑾隱忍的笑意,他們還是沒把難聽的話說出口。

    前些日子剛宣佈完訂婚的消息,儀式定在了菡瑾三年級畢業的時候,在這件事情上,爺爺的態度很明確——採用“拖”字訣。

    看見跡部這張笑得過於張揚的臉,他還真是說不出什麼話來了,這位大少爺應該還沒看出什麼名堂來,所以才能把日子過得這麼瀟灑愜意,要是知道了他家老爺子的算盤是怎麼打的,又要開始搗鼓一些事情了。

    菡瑾換上了志願者的制服,粉白相間的一身運動服,把頭髮綁了起來,紮了個馬尾,一下子看起來有活力了不少。

    冰帝這次一共有5個人參加集訓,除了跡部、忍足和樺地,還有冰帝這學期新成立的人氣組合裡的兩個人宍戶亮和鳳長太郎了。

    菡瑾事先打聽過志願者的名單,雖然嘴上說不介意和陌生人一起,不過,在聽見志願者名單裡有杏這個見過幾面的人的時候,心還是放寬了不少。

    到了集訓場地,她和跡部打了個招呼,就朝著杏她們的方向跑了過去。

    跡部帶她過來,總是有些尷尬的,他們未婚夫妻的關係經過媒體的宣傳,人盡皆知,如果再老是待在一起,總是不太好的。

    杏幫她引薦了一下剩下的幾個人,兩個女生和四個男生,大家很快聊到了一起。

    這幾個志願者裡,有5個人是青學的,聊天的話題三句不離“越前龍馬”這個名字,提得次數多了,她也忍不住對這個人好奇起來。

    等集訓隊員進場集合時,菡瑾拉著杏的手,興沖沖地向她打聽那個叫越前的奇人,聲音太大了,以至於沒注意到,老是出現,大家都安靜下來了。

    所有人都看著她,認識的不認識的,讓一向自詡是成年人的她,都忍不住臉紅。

    杏一副傷腦筋的樣子,伸出手,偷偷朝著青學的方向指了指,小聲說道:“菡瑾,我拜託你,低調點好不好。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喜歡湊熱鬧呢?真是丟死人了!那個,個子最矮的,看見沒?”

    “個子最矮的?”菡瑾踮著腳往青學那邊瞧,“那邊的人個子都不矮誒……”

    “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杏氣鼓鼓地叉腰,“那個戴眼鏡的學長身後那個,看見沒?”

    “那個啊……有點眼熟啊……”菡瑾嘀咕了一聲,“不過,看起來還不滿150……”

    菡瑾伸出手,又想去拉杏。

    等她的手觸到身邊人的手,感覺到大小不對勁,轉過頭,跡部已經站在原來杏的位置上了。

    “小瑾,”跡部很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越前是哪一個,他的身高到底有沒有150,都跟你沒關係,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額,騎士我在養傷期間,準備了很多手寫稿,不過,我家的電腦配備比較爛,什麼掃描之類的,都米有~~

    這是一件很悲劇的事情。

    身為一名傷殘人士,因為打著石膏,衣服沒辦法套上去,我每天冷得半死,大小感冒不斷。這個還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十指飽受凍瘡摧殘。

    這章是我對著手寫稿,用一隻手,一個字一個字敲的,為我的右手鼓掌吧~~

    哎,還有新文的手寫稿,看來得明天敲了,這日子過得真悲劇啊~~嗚嗚~~

正文 默曲(二)

菡瑾不知道自己剛才說話是不是很大聲,但她知道,跡部的聲音肯定不小。

    看周圍人打量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了。

    關東各大學校的網球社精英都到齊了,一群男生站在一起,聽到跡部突然說出這麼曖昧的話來,一個個眼楮瞪得大大的,跟見了鬼似的盯住了他們。

    菡瑾被他們看得渾身不自在,一把拍開了跡部放在她頭上的手,臉“騰”地一下漲得通紅。她扯了扯跡部的衣服,輕聲斥道︰“跡部景吾,你怎麼這樣啊。大家都在看的,丟死人了。”

    “本大爺做什麼了?有什麼好丟人的?”跡部哼了一聲,對菡瑾的言論頗不贊同,回過頭去,投向眾人的那一瞥卻是極為得意的,“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美技中無法自拔了?”

    這後面一句話自然不是對菡瑾說的。

    原本在旁邊左一個“越前”右一個“龍馬”的兩個女生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呆呆地看著他們兩個,一副完全不能動彈的樣子。

    小阪田最先恢復過來,大聲嚷嚷起來︰“柳學姐,真看不出來,你和冰帝的部長原來是……”

    龍崎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她緊張地看了看四周,緊張地拽了朋香一把︰“朋香,你這麼說很沒禮貌誒……”

    這“看不出來”可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現在,小阪田的口氣,怎麼聽都不像在說跡部的好話。

    不過,跡部卻只當做沒聽出來的樣子,頗為自在地跟小阪田聊起天來。

    “沒看出來原來是什麼?”他眯著眼楮,問道。

    “呃……”小阪田愣了愣,被他臉上危險的表情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答說︰“沒看出來,你們居然是情侶。”

    “你搞錯了。”

    “什麼?”

    “不是情侶。”

    “啊?”龍崎愣了一下,下一秒,搶在小阪田之前,顫抖著叫出了聲,“怎麼……可能?”

    菡瑾連忙在跡部的的手上掐了一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跡部挑眉,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別有意味的笑容,接著,宣佈道︰“是未婚夫妻。”

    “哇——”小阪田握著拳頭喊了起來,“你們已經訂婚了啊!天哪!”

    杏撫額︰“拜託,你不需要這麼亢奮吧?他們訂婚的消息,電視上放了這麼多遍,估計全世界就你不知道了……”

    “這有什麼?”小阪田哼了一聲,指著下麵石化的一干人等,說道,“你看他們那樣子,很明顯,這件事沒幾個人知情,好吧?”

    杏抽搐了一下,小阪田同學,這群人是球癡,不看電視很正常,你一個整天除了上學就無所事事的少女,居然不看電視,你說你到底在想什麼?

    在這段相當不和諧的插曲之後,教練開始喊集合了。

    在眾人戲謔的笑聲中,菡瑾湊到跡部耳邊,狀似曖昧地說了一句話,在這句話之後,跡部僵硬了。

    旁邊的人弄不清楚狀況,忍足湊上來,調侃道︰“小景啊,最近可真是春風得意哪!”

    “忍足侑士,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跡部用眼角的餘光瞟了她一眼,“還有,不要隨便給本大爺取那麼不華麗的名字。”

    忍足莫名其妙撞到了槍口上,腳還沒在這個集訓地兒踩熱,就被跡部削了一頓,踫了一鼻子灰,實在是晦氣。

    他怎麼也想不通,剛才還好好的在那裡洋洋得意的人,怎麼沒一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菡瑾跟在杏身後上了台階,在教練身後和其他志願者排成一排。

    杏不時回頭瞄她兩眼,菡瑾好脾氣地任她看了半天,等著她說話。

    終於,杏忍不住了︰“哎,你剛才跟跡部君說什麼了?”

    “其實也沒什麼,”菡瑾回了她一個笑臉,“就是跟他說要好好練習。”

    杏遲疑了︰“跟他說好好練習……”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暚監督姍姍來遲,恰好打斷了橘杏的好奇。

    華村教練開始簡單介紹這次集訓的要求和情況,現場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

    菡瑾留心聽著,華村教練的話不多,沒一會兒就結束了。

    龍崎教練發言的時候,提到了工作人員和志願者。

    這次不是她丟人了,小阪田朋香突然跳了起來,開始大喊︰“龍馬SAMA,龍馬SAMA……”

    周圍人被她手舞足蹈的樣子嚇了一跳,龍崎在邊上想阻止又阻止不了,只能弱弱地喊著她的名字。

    大家都笑了起來,菡瑾朝下面看去,發現一個矮個子的男生正滿臉傷腦筋地站在那裡,一隻手撐著額頭。

    她不由得又多看了兩眼,腦子裡又開始糾結那個“150”的問題。

    跟這麼多有趣的人在一起,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了。

    ***

    菡瑾和一干志願者都被分配到了任務,她抽空排了一下日程表,發現自己的個人時間真是少得可憐,工作幾乎擠滿了所有的空缺。雖然不是什麼虐待人的重體力勞動,但是看見這麼密密麻麻一大片,還真是讓人頭疼。

    周圍那些蹦蹦跳跳的同行們顯然是不能瞭解她的想法的,在知道下午時間可以去球場幫忙撿球、作記錄人員之後,這群人已經徹底陷入了瘋狂之中。

    她搖頭嘆息,開始考慮這無聊的志願者日子要如何度過。

    參加集訓的選手看完了分組名單,跟著自己組的教練去開會了。

    菡瑾和杏找到了自己的房間,把帶來的行李簡單的整理了一下,要在這裡住上好幾天,熟悉環境還是很重要的。

    她們剛好四個女生,兩個一間房。房間採光不錯,樓層也不高,她和杏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楮裡看見了滿意的神色。

    杏沒一會兒就把衣服塞進了櫃子,整理好了。

    菡瑾在出門之前,自認為帶的東西已經很少了,可是跟她一比,發現自己還是太小心翼翼了,多帶了很多不必要的累贅。

    一天時間,能做的並不多,菡瑾和杏整理完了房間,按照要求去廚房幫忙洗菜、切菜。飯店的工作人員其實並不多,有許多事情還是要志願者來幹的。

    菡瑾剛開始幹的時候,有點笨手笨腳的,前世時,她也是全職家庭主婦,重生之後回到了爺爺身邊,這幾年缺乏鍛煉,再幹這些活,總會有點生疏。好在不習慣歸不習慣,那些記憶還在,沒一會兒就上手了。

    吃飯的時候,志願者兩個兩個站在打飯的窗口,幫選手們盛飯盛菜。

    膳食是同行的營養專家調配的,沒幾樣能挑的。菡瑾站在後面,系著圍裙,把裝上飯菜的盤子,從裡面遞出去。

    跡部來得比較晚,一見到菡瑾,搶過樺地手上的餐盤,“蹭”得一下就沖了上去︰“樺地,本大爺自己來。”

    樺地眨了眨眼楮,看了看窗口的方向,跡部早走得沒影了,他才回了一句︰“WUSHI!”

    菡瑾正要接過一個橘色頭發男生遞過來的餐盤,給他打飯,跡部就這麼過來了。

    杏在旁邊訕笑著伸過了手,沖著那個男生說︰“給我吧,我來盛。”

    橘色頭發的男生善意地笑了笑,挪到了杏那邊。

    菡瑾面無表情地哼了一聲,奪過跡部手上的餐盤,轉身去盛飯。

    跡部倚在打飯的窗口,輕咳了一聲,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咳咳……小瑾……今天早上的事……”

    菡瑾不理他,把盤子上的碗裝好之後,放在了窗口的石臺上,鞠躬,行禮︰“請您慢用!”跟之前對待其他人一樣。

    跡部被她噎了一下,臉上僵了僵,馬上又恢復過來︰“小瑾……”

    菡瑾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覺得沒必要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於是湊上前去,壓低了聲音,警告他︰“我現在已經不太生氣了,你要是再這樣,刑期就無限延長。”

    跡部笑了起來,正想說什麼,卻被那邊的一聲怒吼打斷了。

    “跟你沒關系吧!”

    不動峰的神尾“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情緒異常激動地對著另外一個穿著訓練制服的男生喊道。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那邊看去。

    菡瑾也朝那邊看,神尾身子偏了偏,那個角度,剛好可以讓她看見站在他對面的人。

    是立海大的切原赤也。

    他不知道說了什麼,沒過多久,神尾就異常激動得撲了過去,把他壓倒在地上︰“你再說一次看看。”

    切原回擊,兩個人打了起來。

    離他們最近的一桌男生本來已經在吃飯了,反應過來以後,連忙撲過去勸架。

    四個人,一邊兩個,架住了打起來的兩人。

    一場惡鬥被止住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神尾怒氣沖沖地走掉了。

    切原的飯菜撒了一地,已經不能吃了。

    他甩開還拖住他的兩個人,重新拿了餐盤打飯。

    菡瑾轉過身,對身邊的杏說︰“杏,神尾同學好像還沒怎麼吃飯,你待會兒要不要給他送點吃的去?”

    杏沒反應,猶自盯著切原的方向發呆。

    菡瑾感覺到她的眼神不太對勁,推了她一把︰“杏,你怎麼了……”

    杏這才回過神來︰“啊?菡瑾……你有什麼事嗎……”

    菡瑾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杏點了點頭︰“好,等大家吃完了飯,我就去找他。”

    菡瑾扭過了頭,不說話了。

    跡部端著餐盤,準備走人,眼角瞥了瞥杏,哼了一聲,勾起嘴角︰“真是太不華麗了。”

    晚上,杏打包好了飯菜,走出食堂,就和菡瑾分開了。

    菡瑾一個人回到宿舍,洗過了澡,靠在床上看雜志,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後來,千葉表姐打電話過來,手機鈴聲把她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千葉一個人在那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菡瑾聽了半天,才抓住了重點,明天表姐大人要過生日。

    等掛掉電話,她看見手機上的時間,才發現不對勁了。

    已經這個時候了,杏居然還沒回來。

正文 默曲(三)

    默曲(三)

    菡瑾從手機裡調出了杏的號碼,卻發現對方處在關機狀態。

    她蹙了蹙眉頭,從床上爬起來,換下睡衣,穿上了便服,準備出去找她。

    雖然這裡是封閉式的訓練基地,來的也都是認識的人,但是這麼晚沒回房間,她還是有點擔心。

    菡瑾把手機揣進口袋裡,從包裡翻出了手電筒,打開門的時候,走廊裡湧進來一股熱氣,熏得她腦袋一陣暈眩。

    房間裡打了空調,室內外溫差有點大。

    深吸一口氣,反手關上門,朝著樓梯口走去。她住的樓層不高,下樓沒必要用到電梯。

    夜晚不像白天那般熱了,只是吹過來的風裡還帶著絲絲熱氣,撲面而來的時候,蒸得人臉上一陣發燙。

    菡瑾摸了摸額頭和臉,走了一陣之後,從空調房裡出來時的難受勁兒稍微緩了一點。

    她站在宿舍樓下朝四處張望,偌大的集訓地裡,隨處可見燈光,卻不見一個人影。

    菡瑾一下子犯了難,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屋子、場地,她還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找人。

    第一反應是去找神尾,只不過,她完全不認識這個人,除了名字之外,她只知道這個男生是被分配在龍崎組的,至於龍崎組有什麼活動,住在哪一號宿舍樓,她一點也不清楚。

    菡瑾默默地歎氣,龍崎組……

    哥哥在榊組,景吾在華村組……

    不過,好像景吾他們社裡,宍戶前輩和鳳同學是在龍崎組的吧?

    呃,應該是這樣,沒錯的!

    那麼,向景吾求助,肯定是沒問題的了。

    菡瑾掏出手機,找到跡部的電話,撥了過去。

    跡部接到菡瑾電話的時候,剛洗完澡,拿著毛巾在擦頭髮。

    熟悉的鈴聲響起來,他看了看時間,覺得這事兒有點神奇。

    鈴聲是專門為菡瑾設置的,熟悉他這個小女朋友的人都知道,柳菡瑾這丫頭,是標準的乖寶寶,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晚上八點就關燈睡覺,從不熬夜。今天都這個點了,居然能想到給他電話,這讓他覺得很意外。

    跡部按下了接聽鍵,菡瑾細細軟軟的嗓音傳了出來。

    “景吾,我是菡瑾……你睡了嗎?”

    跡部隨手甩開手上的毛巾,坐下來,答道:“還沒。”

    “那就好,我還以為我吵醒你了呢。”菡瑾松了一口氣,自家男友在集訓,每天訓練量大得要死,要是被她吵醒,她心裡還真有點過不去,“那個……我問你個事啊……我們網球社的宍戶學長,是在龍崎老師那一組吧?”

    “……”跡部閉上眼睛,心裡一陣不爽,難得菡瑾肯主動撥一次電話給他,問的居然是這種破事!跡部哼了一聲,不問反答,“你問這個幹什麼?”

    “杏……沒回來

110、默曲(四)

    龍崎組的神尾跟打了雞血似的,立誓不找到兇手絕不罷休。

    晚飯後,菡瑾和龍崎去散步。

    回來時,正巧踫上了這群人,排著隊往案發現場走︰“正如越前所說,現場的調查不可或缺……”

    十來個人盤踞著樓梯,蹲在地上找東西,或趴或站,把路擠了個水泄不通。

    龍崎站在樓梯下,仰望他們,禁不住叫了起來︰“龍馬SAMA……各位學長……你們在幹什麼……”

    青學的菊丸學長正拉開了窗戶看景色,聽到龍崎的問題,也沒在意,脫口而出,道︰“我們在找兇手留下的證據……”

    大石學長本來正埋著頭,一下子急了,他抬起頭,朝菊丸吼了一聲︰“喂,英二!”

    這下,所有人總算都注意到站在下面的兩個女生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雖然沒有對外刻意隱瞞,但是這件事,組裡的人都選擇了沉默,沒有主動對外提起。現在這種情況,等於說,就是被抓了個現行。

    再掩飾反而顯得矯情了。

    大石清了清嗓子,在兩位學妹的注視下,道出了原委︰“切原昨天被人……誤傷了……呃,我們想找點線索……沒有說出來,是怕影響大家的情緒……”

    這番吞吞吐吐、模稜兩可的解釋,滿足了龍崎的胃口。

    小姑娘張大了嘴巴,用手捂著,才沒驚叫出聲來。

    菡瑾聽罷,也作出了適當的震驚反應,為了避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心裡大概清楚了這件事的始末,卻只能不動聲色。攬事兒不是她的強項,在大多數時候,她更願意表現自己的無知,而不是銳利。事實證明,一個善於傾聽的人,比一個自詡聰明看透一切的人,更受人歡迎。

    “你們找到什麼了嗎?”思索片刻,她朝四周看了看,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空間,地上亮得能照出人的臉來。

    經過了一天,這裡被清潔人員打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就算原來真有證據,現在也很難找到了吧。

    “哎……總之,到這裡來的話,一定會發現什麼線索吧!我們都是這麼想的。”青學的桃城兩手一攤,作無奈狀,“與其大家猜來猜去,在那裡吵,還不如做一些有用的事!”

    “猜來猜去?”龍崎睜大眼楮,不解地重復道,“為什麼要吵呢?”

    神尾的臉色一直不怎麼好,龍崎的話一出口,他的臉更黑了。握緊了拳頭,站在旁邊,蹙著眉頭,一臉憤怒︰“昨天案發時,暚組和華村組都在開會,所以,犯人一定是在我們龍崎組的人中間!”

    這個邏輯……

    菡瑾忍住了去揉太陽穴的沖動,對群這熱血少年的推理能力“刮目相看”,神尾的因果關系理論,果然……別具一格。

    敢情來了這麼多人,除了選拔賽的預選隊員,其他都是移動佈景板?

    越前站在滅火器前面四處張望,突然,像看見了什麼似的,蹲了下來。

    菡瑾看著他從滅火器櫃子下麵撚出了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其他人找的找,說話的說話,並沒有發現越前的不正常。

    龍崎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通話,越前不動聲色地站起來,菡瑾瞟了他幾眼,兩個人的視線剛好對上。

    菡瑾朝他點了點頭,越前眨了眨眼楮,把手插到口袋裡,兩個人心照不宣。

    一回頭,看見龍崎呆呆地看著他們。

    時間已經不早,菡瑾提出,先回去休息。

    龍崎紅著臉看了越前一眼,菡瑾以為她會說什麼留下來幫忙的話,她卻只是羞羞怯怯地跟大家道了聲晚安。

    菡瑾對這個龍崎櫻乃起了莫名的好感。

    在志願者的幾個女生裡面,小阪田過分活潑,杏溫柔又善解人意,相比起來,龍崎就顯得有些單薄了。成天跟在小阪田身後,說得最多的話是“龍馬”,做得最多的事是臉紅。

    一路走回去,龍崎除了偶爾偷瞄她之外,並沒有任何突兀的舉動。

    到門口的時候,她猶豫著跟菡瑾道別,菡瑾被她那扭扭捏捏的動作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要不是涉及隱私的問題,我都能回答。所以,有什麼疑問,要抓緊時間提出來啊……”

    龍崎木木地點了點頭,接著,又使勁甩頭,把兩根辮子甩得飛了起來。

    “我……我沒什麼……想問的……”她低下了頭,手攥著衣角,“那個……真的沒什麼問題……”

    菡瑾摸了摸額頭,往後一傾,靠到了牆上。

    她心裡模糊知道,這個安靜的小女生,可能已經多少知道點什麼了。

    把手搭到龍崎肩上,輕輕來了一句︰“兇手的事情,明天應該會清楚了……”

    回身去開門,手剛搭上門把手,門就“吱嘎”一聲響了。

    門慢慢悠悠地開了,菡瑾拿著鑰匙,皺著眉頭,一時進退不得。

    龍崎正要進門,眼角餘光瞟到另一個房間的人站在門口半天沒動靜,不由得問道︰“菡瑾學姐,怎麼了?”

    菡瑾把鑰匙收好,轉過頭,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換上了燦爛的笑顏︰“沒事,我忘記剛剛自己已經開過門了,居然又把鑰匙掏了出來。”

    ***

    第二天,越前果然找到了杏攤牌。

    菡瑾送急救箱和毛巾到龍崎組,和其他組員一起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出乎意料的是,整件事,反應最大的不是別人,居然是神尾。

    他的臉一下子黑了,垂著頭,握緊了拳頭,很不能理解杏的做法︰“到底是為什麼啊?杏……就算他跟橘有過什麼……推他下樓也太……”

    在神尾的質問下,杏跪倒在地上失聲痛哭,不停地重復著“對不起”。

    菡瑾詫異地看著原本還是怒氣沖沖的神尾沖了過來,蹲在杏旁邊安慰她。

    越前拿起球拍,準備離開。

    菡瑾原本是靠著門站著的,兩個人錯身而過。

    幾步之後,越前突然回頭,把一個藍色的發卡丟進了她抱著的箱子裡。

    菡瑾回過神,朝他點了點頭。

    一時間,整個過道裡,只能聽見杏小聲啜泣的聲音,沖擊著所有人的鼓膜。

    似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切原是為了維護橘杏才沒有說出真相的。

    杏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開始敘述當天晚上發生的事。

    雙方都不夠冷靜,杏說話的方式刺激到了切原,切原無所謂的態度惹惱了杏。

    誰也想不到,一次意外,會鬧得這麼大。

    現在一切真相大白,說出來了,杏卻明顯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仰起頭,朝大家鄭重地道歉,眼角瞥見倚門而立的菡瑾,臉上一陣燥熱。

    這幾天裡,她一直有一種預感,柳菡瑾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甚至是跡部,踫到自己時,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總能讓她產生不好的聯想。

    “菡瑾……”杏咽了口唾沫星子,想說的很多,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我……其實……”

    有點害怕看到朋友的眼神,並不只是尷尬那麼簡單,她做出的事情,連自己都不能原諒。

    菡瑾剛把急救箱交到龍崎組的隊員手上,冷不丁被叫到名字,回過頭,看見杏緊張的表情。

    心中一動,臉上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她彎下腰,朝杏伸出了手,笑道︰“地上很涼啊,你要不要先站起來再說?”

    “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吧?”杏把臉埋進手掌裡,不肯起來,“你和跡部學長……都知道了吧……”

    龍崎組的人看過來,神尾的反應最大,差不多在愣了一秒之後,就爆發了︰“喂,那個跡部的女朋友……你們既然早就知道兇手不是我,為什麼不幫我澄清……”

    菡瑾收回了手,直起身子,朝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

    她扯了扯嘴角,淡然道︰“你們想太多了,我只是一個志願者,跡部在華村組,我們沒那個本事知道這麼多事情。”

    杏正想說話,冥戶和鳳突然沖了過來,打斷了她。

    他們大聲嚷嚷著,告訴大家,切原和越前在球場上打比賽了。

    龍崎組一干人追了出去,菡瑾隨在他們身後,出了大樓,頭也不回地往相反方向走。

    志願者的工作多,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讓人忙得沒辦法想東想西。

    菡瑾到中午吃飯時才看見跡部,龍崎教練被送到醫院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了。

    她朝臨時同組的小阪田打了聲招呼,解下圍裙,直接從裡頭沖到了食堂大廳。

    不顧周圍人揶揄的眼神,對正在吃飯的跡部說︰“吃完飯有空嗎?我找你有點事。”

    這一刻,對跡部來說,驚絕對大過喜。向來保守不喜情緒外露又別扭的未婚妻居然會來主動邀約,他緩不過來也是正常的。

    手裡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很不華麗地呆住了,看著菡瑾蹙眉嚴肅的樣子,他好半天才醒轉過來︰“呃,有空……”

    忍足看不慣他那孬樣兒,一下子笑噴了,“噗嗤”一聲,倒是驚醒了身邊一眾看戲看入神的人。

    大家臉上一紅,紛紛埋下頭,開始狠命地揮舞手裡的餐具,恨不得把頭埋到飯盆裡去。

    跡部心裡又在忍足的爛帳添上了一大筆,正想警告他,扭頭跟菡瑾的視線對上了,那暖暖的顏色,讓他肚子裡的腹稿頃刻告罄不見。

    他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座位上︰“你吃飯沒?”

    菡瑾點頭,又搖頭,這會兒,她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許唐突了,卻不後悔︰“我早飯吃得晚,現在不餓……你不要緊張,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到了,就想急著跟你說而已。”

    話雖如此,跡部還是去幫她盛了飯,弄了幾個喜歡吃的菜,看著她,一點一點把東西吃下去。

    菡瑾把胃撐得脹了,臉上卻一直在笑。

    飯後,她拉著跡部去了訓練場。

    午休時間,這裡最清靜。

    菡瑾踩在松軟的草地上,邊上是一長排的鐵絲網,她走在前面,跡部在後面。

    風裡帶來清潤的草香,她使勁吸了口氣,轉過臉,朝他笑了起來︰“景吾,剛剛我被人說了。不動峰的神尾問我,既然早知道誰是兇手,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

    跡部皺了皺眉,沒接話。

    菡瑾笑眯了眼楮︰“吶,景吾,我完全搞不懂他們的思維方式。這種感覺,很討厭啊。”

    兩世為人,她不能再像他們那樣,毫無顧忌的說話,不顧後果的做事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考慮,恨不得將一切都想到。

    她拼命地想要融入他們的圈子,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適應。

    “那些人本來就很不華麗,弄不懂他們的想法,不是很正常的嗎?”跡部斜了她一眼,看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突然有了一種想要摸她腦袋的沖動。

    他伸出手,一巴掌蓋在了她的腦門上︰“你那天晚上打電話給本大爺的時候,本大爺就想說了,未婚妻小姐,你該不會是和那群不華麗的人呆久了,被矯枉過正了吧?”

    矯枉過正?

    菡瑾的頭被他壓得極低,脖子一陣生疼。

    好吧,她家未婚夫,開解人的方式,很另類,但是,異常有效果。

    作者有話要說︰在群裡閑逛時被逮到了……

    小時,小滴,納蘭,在你們愛得虎摸之下,我更新了。

    群號︰35822088(糖果屋),宗旨︰只談風月,不問是非~~誠邀有意者一塊八卦~~

111、番外•從西(一)

    天很藍,就像五年前,她被帶進來那天一樣。

    曾經無數次,她隔著高高的窗戶仰望這一片純淨的藍色,壓抑,以及看不到盡頭的未來,她害怕的東西太多,多到數不清。從一開始的歇斯底里,到之後的麻木度日,日子從指縫裡溜走,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陰森,沉默,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裡都帶著深深的沉重。

    十一月的天,穿著單衣站在風裡,已經有些冷了。

    她抖了抖,顫著手,去拉外套上本來就拉得很高的拉鏈,一直抵到下巴,才放手。抬起頭時,正好看見哥哥從拉開車門出來,一身黑色西裝,整個人在陽光下閃耀著灼人的光芒。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成年後的哥哥穿著正裝的樣子,以前,她還在家的時候,因為各式各樣的訓練,他喜歡穿運動服。

    也許五年,被改變的不只是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還有許多事情,許多人,都在改變著。

    風把她束好的頭發吹散了,發絲從後頭散到了臉上,刺得她臉上發癢,她伸出手,拂開遮住視線的那幾縷頭發。

    哥哥站在車子前張望了一會兒,突然就頓住了。

    雖然他們的距離有些遠,但是她還是確定,哥哥是認出她了。

    果然,在短暫的遲疑之後,哥哥跨著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她扯動著自己的嘴角,想勾出一個笑容,努力半晌,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反而是眼楮越來越酸,眼淚擠在眼眶裡,忍不住要掉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抬手去撥弄自己已經長到蓋住眼楮的劉海,刺眼的陽光紮得她一陣暈眩。

    哥哥在離她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手攥成拳頭,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茗雅……”

    她點了點頭,看著哥哥局促的樣子,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下來了,彎下腰,鞠躬︰“哥哥,謝謝你來接我。”

    *

    菡瑾把書從書架上拿下來,隨手翻了幾頁,聽見“叩叩”兩聲,明顯是敲擊書架造成的。

    她皺了皺眉,有些不滿這位在圖書館隨意製造噪音的人,抬起頭,看見這一排書架盡頭,靠窗戶的位置,正倚著一個人。

    他的手隨意地撐著書架,紫灰色的頭發恣意向上翹著,精緻的臉上帶著魅人的笑意,嘴角微微揚起,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張揚。

    菡瑾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回過頭繼續忙著手上的事。

    她踮起腳尖,伸手去夠最上面一層的一本外文書,書很厚,她試了幾次,好不容易夠到了,但是沒辦法把它取下來。

    仰著脖子的時間微微有些長了,眼前一黑,往後踉蹌了幾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人。

    腰上一緊,背後傳來陣陣暖意,她被身後的人牢牢地抱住了︰“吶,小瑾是在生氣嗎?因為本大爺……沒有按時回來?”

    他是湊著她的耳朵說的,潮濕的熱意一下子卷進了她的耳蝸裡,她縮了縮脖子,臉上湧上一股燙意。垂下頭,手輕輕在她腰上的大掌上拍了一下,嗔怒道︰“快放開,這裡是圖書館,你……”

    身後的人動了動,沒有放開,摟著她的手更緊了︰“小瑾這是默認了嗎?”

    高中部的圖書館比初中部大上很多,菡瑾常年混跡在這裡,自然知道這地方的受歡迎程度。

    “啊——”走道裡有女生低叫了一聲,手上的書落到了地上,“乒乒乓乓”熱鬧了好一陣子,吸引了很多關注之後,那個驚叫的女生紅著臉喊了起來,“跡部學長……”

    菡瑾僵硬了片刻,感覺到原本安靜的圖書館嘈雜起來了,似乎有很多人在往他們這邊走,即使隔著重重的書架和書,她也能感覺到那些灼人的視線。

    這些,都要歸功於她身後的某人所賜。

    跡部卻不為所動,伸出另外一隻空著的手幫她把要拿的書拿了下來,掃過封面︰“你什麼時候開始看這種書了?”

    這是一本外文的恐怖小說,菡瑾之前,最多翻翻偵探小說,很少主動接觸這類嚇人的東西,就算是看電影,也會刻意避開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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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解悶的,”菡瑾抱緊手上的其他書,從口袋裡掏出借書證,“靈魂學什麼的,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嗎?”

    跡部挑了挑眉,不打算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時間用在和未婚妻深究這麼沒營養的話題上,他從容接過菡瑾手上一大摞的書,牽著她往外走︰“想要的都借齊了?”

    菡瑾看了看四周蠢蠢欲動的人群,點了點頭,估計再待一會兒,就要被圍起來了。

    進入三年級之後,跡部將大把的時間放到了美國的公司事務上。這學期一開學,他就在開學典禮上宣佈了自己要轉學的消息,冰帝全校嘩然。

    菡瑾在高中部二年級,每天都能接到各式各樣來自不同年級的學姐學妹的問候,這些人表情不一內容一致地關心他們的戀情,讓菡瑾不堪其擾,最後,連八卦小報都來摻了一腳,洋洋灑灑地寫了不少跡部少爺的風流韻事,氣得跡部在美國來不及回國就召開記者會發飆了。

    之後的幾個月裡,跡部再也沒在冰帝現身,當然,是因為永無止境的的公文,僅剩的私人時間只夠他陪伴他的家人——爺爺和未婚妻。沒錯,他沒有多餘的去冰帝表演。

    但是,顯然,很多人都不這樣想,比如說,冰帝過去和現在一直盲目崇拜著跡部景吾的女孩子們。

    菡瑾把借書證遞給了圖書館前臺服務的管理員老師,跡部把書放到桌子上,等著電腦記錄之後出館。

    書很多,等待時的時間,過得總是很漫長。

    菡瑾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身後排成一長排的女生們,有些頭疼地對自家未婚夫說︰“其實,我不介意你再遲一天回來。”

    遲一天就是明天,明天是週末。

    跡部轉身環顧大得有些離譜的圖書館,眼神在觸及蠢蠢欲動的人群時閃了閃,他回答她,說︰“本大爺不知道,離開了幾個月,冰帝就多了這麼多不華麗的人。”

    圍觀的多為初中部女生,在某些方面,她們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學長所謂的“華麗”哲學,還沒有太深刻的領悟。

    菡瑾聳肩,心情頗為不錯,雖然沒有喜形於色,但是她還是很高興跡部從美國飛回來陪她,所以,這個時候,她也有了調侃他的想法︰“事實上,她們是因為華麗的跡部學長過早出國,錯過了對自身美學培養的最重要時機。”

    管理員老師把書碼齊,推了出來,跡部很主動地抱了起來,菡瑾笑著搶過了幾本,這樣,兩個人都能空一隻手出來。

    跡部拉起了她的手,玩味地看著她︰“啊嗯,這是柳菡瑾學妹變相地在向她的未婚夫抱怨嗎?因為他出國的事情?”

    菡瑾臉上的潮紅擴散到了脖子,她開始檢討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專注於其他東西了,她隱約能記得,似乎從今年年初起,她在跟她家未婚夫的口角中,就沒有獲得過一次勝利了。

    跡部可不管菡瑾心裡有多少彎彎繞繞,在成功逗弄了小未婚妻之後,他們很快到了停車場。

    菡瑾脖子以上部位依舊呈現出不正常的粉紅色,在跡部看來,這種粉粉嫩嫩的顏色相當的舒服,他湊上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菡瑾回過神,眯著眼楮使勁覷他。

    跡部打開後車門,把自己手裡連同菡瑾手上的書扔了進去,直起身子,打量她的神色似笑非笑,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你現在的樣子,讓本大爺想起柳蓮二。”

    菡瑾扯了扯嘴角,用很誇張的語氣說道︰“哥哥一定很高興你這麼想念他。”

    “當然,”跡部完全沒在意她的小動作,表現得十分得體,他紳士得為未婚妻打開了副駕駛方向的車門,“每次見面,他都是用這副表情來迎接本大爺的。”

    現在柳家菡瑾把哥哥生氣時的小動作學了七八成,一遇上不如意的事兒,就喜歡繃著臉,從眼楮縫裡瞪人。

    自從某年聖誕節跡部第一次偷親菡瑾之後,柳家哥哥就跟他結上了梁子。

    等菡瑾彎腰坐進車裡,跡部把車門關上,繞到另外一邊,跟著上車。

    發動車子的時候,他看見菡瑾正對著手機螢幕發呆,他皺了皺眉,提醒她︰“小瑾,你應該先寄安全帶。”

    “景吾……”菡瑾叫了他的名字,“今天是24號了啊……”

    “怎麼啦?”

    “柳茗雅出獄了,”她把手機重新放回口袋裡,笑著搖了搖頭,“時間過得真快啊。”

    *

    柳茗雅坐在車子上,看著窗外倒退的樹,忍不住問道︰“我們去哪裡?”

    柳蓮二握著方向盤,回頭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回答說︰“送你回家。”

    這個回答,有很多意思。柳茗雅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弄不清楚,這個“家”,是她一個人的,還是她和哥哥一起的。她想起了那個始終不肯承認自己的爺爺,還有姐姐。

    “呃……你來接我……爺爺他們……不會說什麼吧……”她摳弄著衣角,試探著,以前,她從來不會幹這種事,牢獄生涯,讓她學會了很多東西,包括看人臉色,如何為人處世。

    “你在擔心這個?”柳蓮二笑了起來,神采飛揚,“不用怕,沒人會多說什麼。爺爺已經不管事了,菡瑾知道我來接你,她也不管這些。”

    “這樣啊……”柳茗雅斟酌著他的話,從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訊息。柳菡瑾打算對她不管不問的態度,讓她最後一點顧慮也隨之消除了。

    柳蓮二把車開到了院子裡,柳茗雅推門下車,看到熟悉的院子時,不由得愣在了那裡。

    她朝晚一步下車的柳蓮二笑了笑,很勉強地說︰“我一直以為,這裡已經賣掉了,媽媽……之前給我寫過信,她說她買了一間小公寓……”

    柳蓮二點點頭,把車鑰匙放進口袋裡︰“之前是賣掉了,我剛剛買回來的,用我自己賺的錢。我想,你住這裡,可能會比較習慣。”

    柳茗雅幾步跨到了院子中央,打量這幢小小的房子。

    她敢打賭,在母親把房子出售之後,這間屋子後來的主人,大概就沒有再維修過它了。白色的牆壁就褪了色,像是被什麼沖刷過一般,到處都是斑駁的痕跡。

    它已經不復記憶中的美好和溫馨。她這樣對自己說。

    隨即,她又問自己,那麼,家人都不在了,她一個人回來,還有什麼意思嗎?

    “哥哥,我想住媽媽後來買的那幢小公寓……”她沒有去問她的哥哥,他是不是願意跟她住在一起之類的傻問題,即使哥哥願意留下來,她也不想他跟著她一起吃苦,她有前科,跟她在一起,就意味著哥哥要離開柳家祖宅,可能就是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為什麼?”柳蓮二對她的反應很吃驚,詢問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

    為什麼?

    柳茗雅側過腦袋思考了一會兒,給出了一個頗為保守的答案︰“這裡……我想說,這裡太大了,我沒辦法照顧這麼大一所房子……所以……”

    柳蓮二的神色終於不再輕松了,他蹙起了眉頭,忖度著妹妹的話,他能感覺到,她話裡的排斥︰“這不是問題,我可以找人幫你照看,事實上,我請的人明天就會……”

    “哥哥,我堅持!”柳茗雅打斷了他的話,讓自己表現得更加堅定,告訴對方,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我想去媽媽買的房子裡看看,那裡更適合我……相信我,哥哥……我不想強調,這看起來很滑稽,但是……我真的長大了……我得……”

    為了我的未來打算。

    這一句話,她沒說出口。她不想告訴一臉興奮的哥哥,其實她不信任他,因為不敢。這幾年的生活經歷告訴她,自力更生,比什麼都來得重要。不依靠任何人,如果哪一天自己被人放棄,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這樣卑鄙又齷齪的想法,讓柳茗雅在哥哥面前自慚形穢起來,她能感覺到哥哥的真心,她也能相信他的人品,絕對不會放棄她。但是那種焦灼的心情,卻始終無法從她的心裡消失。

    腦子裡時不時閃過的念頭讓她很快失去了冷靜,變得不安起來。現在的她,就像一個經受了饑餓獲救之後,喜歡把食物偷藏進口袋裡的可憐蟲……

    站在院子裡的兩個人同時沉寂了。

    柳茗雅小心翼翼地掩飾著自己,在柳蓮二的眼皮子底下,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一點。

    柳蓮二正想說話,卻被一陣驟然響起的手機音樂聲打斷了。

    他拿起手機,向後退了幾步,有些無奈地按下了接聽鍵。

    柳茗雅一邊掃視著院子裡的花草,一邊心不在焉地聽哥哥講電話。

    他的聲音很刻意地壓低,但是她還是聽見了,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會議。

    這並不奇怪,哥哥今天的正式打扮,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她松了一口氣,好吧,哥哥今天應該沒時間來跟她討論了。

    *

    柳蓮二回家時,正好是晚餐時間,他再一次看見了跡部景吾,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家吃飯,跟菡瑾很親密地聊天。

    他今天很克制地沒有直接上去找碴,因為沒有心情,在開會之前,他把柳茗雅送進了酒店,誰也沒有妥協,而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理智上,他已經被茗雅完全說服了。

    晚上八點,跡部終於離開了。

    菡瑾輕啜著一杯熱茶,坐在他對面,禮貌又溫和地告訴他︰“哥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現在可以聊聊。”

    柳蓮二確實有話想跟她說,但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不排斥跟菡瑾“聊聊”,在很多時候,他的妹妹比他更成熟,關於“如何選擇人生道路”之類的探討,他從她那裡獲得的幫助,遠遠多過於自己給她的啟發。

    “我今天去接茗雅,”柳蓮二扒了一下頭發,略顯焦躁地說,“你知道的,我前幾天把以前那幢別墅買下來了……我以為,她會更喜歡那裡……可是……”

    “可是事實剛好相反,”菡瑾把杯子放下來,看著他,笑了,“是嗎?”

    “我不明白我哪裡做錯了……”柳蓮二嘆了一口氣,實在是難以心平氣和。

    他不覺得自己虧欠過柳茗雅,但是柳芸子的死,註定了他必須為這個妹妹操心。因為不虧欠,才有了更多的責任。

    菡瑾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放輕松,你太緊張了。我想,你需要用平常心來對待這件事情,跟她多聊聊,我給你一個建議……”

    “什麼?”

    “用現在和我說話的態度,去跟她談談。”

    菡瑾站了好一會兒,沒等到他再說什麼,看他認真思考的樣子,決定給他一個獨立的空間。

    轉身往外走,到門口時,卻被叫住了。

    “菡瑾……”

    “嗯?”

    柳蓮二看向門口方向,夜深了,沒開燈的廊下很黑,他看不清她在想什麼,但是,能明顯感覺到她的不悅。

    他開口︰“謝謝你……”

    “沒什麼好謝的,”菡瑾勾了勾嘴角,“我從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的底線,只要不犯規,大家一切好商量。”

    底線就是,不要讓“柳茗雅”出現在祖宅。

    柳蓮二知道,今天他犯規了︰“抱歉……”

    “下不為例。”菡瑾轉身,“另外,很高興聽見她出獄的消息……還有,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現得那樣有所變化的話,我會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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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了..一個感覺還沒完的故事..不過文筆真的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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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還沒完結吧...
感覺上最後很不完整...還有很多東西沒交代清楚...
不過還是謝謝分享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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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水 現金 +4 對版區有貢獻 2013-5-18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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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還沒完結阿!雖然菡瑾和景吾感情確定了,可是總覺得結局不該如此而已。
很好看得故事,情節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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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水 現金 +2 對版區有貢獻 2013-5-18 10:18
楓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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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過程的一個故事∼∼
但是好像還沒結局……
感覺而已……
算是少數從頭看到尾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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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沒完結,看到一半,真令人糾結
不過真的很好看
不能看到最後,真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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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從西(二)

    柳茗雅在一家西餐廳找到了一份服務員的活兒,她謊報了年齡,這個並不難,她說服了哥哥幫忙,把自己的生日提前了。

    比起循規蹈矩的普通全日製中學,她覺得自己更適合夜校。雖然辛苦了點,但是她感覺到很充實,自己賺錢,養活自己。

    開始幾天,她總是心翼翼的,她不能確定,這些來西餐廳消費的有錢人,有沒有他們家以前的朋。

    這樣的想法有些自大,她控製不了自己的思維,每當她謹慎地為客人引路或者端完盤子之後,她都會忍不住對自己冷嘲熱諷一般,讓自己發熱的腦袋降降溫——在她自以為是地把自己想象成鑽石之前,是否考慮過,也許,在別人眼,她也隻是夾在鑽石堆中的土豆而已。

    日子慢慢過著,生活上總有不如意的事情,柳茗雅所經曆的五年,困乏又簡單的規律的數個三百六十五天,顯然還不夠她應付這些是是非非。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輕鬆,以至於出事時隻能手忙腳亂。

    有些事情哥哥能幫襯,比如找工作、聯係好的學校的事兒,有些事情,卻是他挨不到邊的。她的自理能力這些年提高了不少,也是僅限於在監獄那樣的公共環境中,出來自己當了自己的家了,才發現原來不如意的事還是很多。

    西餐廳的薪資不高,她剛去,雖然是經人介紹才去的,可也不敢拿大,平日老老實實的待在廚房幫忙,被經理點到名了,才敢去前頭。費揣在懷也捂不熱,柴米油鹽都要錢,東京的消費,也確實是貴。

    手上的錢不夠周轉,哥哥給的卡她不敢用,她咽了幾天的白飯,吃泡麵吃得吐了,總算挨到了發工資的日子。

    她起了個早,吃了早飯,把晚上上課要用的本放進素色的帆布包,才騎上自行車出了門。

    茗雅來得早,換完衣服,主動領了去廚房洗菜的活兒。

    自從來了這,她本來就是托關係半路插進來的,自然是要心謹慎些,多幹事少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洗了不少菜,抬起頭時,廚房已是人來人往了。

    她放慢了速度,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幹些雜事,經理還沒來,她又跑了一趟更衣室,想在那蹭著看一會兒。沒想到到了那,幾個女孩正聚在一起聊天,嘰嘰喳喳,吵得沸反盈天。

    她腳步有些頓,臉上添了幾抹笑意,那幾個原本聊得歡的,嘴張在那,突然不說話了。

    這些人比她來得早,年紀也比她大上一點,平時拉幫結派的,看她老實好拿捏,沒少在暗地使絆子,要不是哥哥跟這的老板相熟,剛來那會兒,她不會說話,手腳又笨,早被開除了。

    茗雅雖是在牢吃了幾年苦頭,到底還是有些氣性的,現在被人公然擠兌了,又不是靠她們吃飯的,深覺沒必要用熱臉去貼這些人的冷屁股,一時間,也慢慢斂了笑容,到自己櫃子前麵,做起自己的事情來。

    眾人見她無異常,心雖然不喜,卻也不能拿她怎麼樣,複又開始聊天,聊著聊著,聲勢又回來了,更甚之前,這話題也變了味。

    “要說大方,你們肯定是想不到的,我昨天得的費,可是這個數的……”一個長臉短發的女孩比了個數字,一臉得意,臉上妝塗得厚了,看起來有點不妥當。

    茗雅心下奇怪,這些人從來不在她麵前說這些,怕她這個“後頭的”聽多了“前頭的”閑話,心變大了,擋她們的財路。

    她按下心頭的疑慮,靜靜往後聽。

    另一個圓臉女孩看不慣她的輕狂樣兒,忍不住冷聲嗤道“是哪家的先生姐啊?昨天被你搶到了……倒是占了個大便宜。”

    她的眼神有些飄忽,往柳茗雅那斜了斜,茗雅眼角瞥見,故作不知。

    昨天本來是她輪班,誰知道到點上班了,前麵的差事已被人配完,她心下明白中間肯定有貓膩,卻不張揚。

    長臉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好像突然想起了柳茗雅這個正主兒還在,掩了氣勢,壓低了聲音,道“自然是柳家的少爺了,跟我聊了不少話……”

    誰不知道柳家這些年風頭正勁,前幾年和跡部家聯姻,投資的幾個項目都賺了錢,柳家少爺天天上電視,比明星還有名,這樣一個名人,擱哪都是亮眼的。

    圍在一起幾個人,昨天都是輪到休假,沒見著人,這會兒聽她在這顯擺,心更是堵得慌,恨不得撕了她的臉皮。

    “不過,柳家少爺問了不少……”她話鋒一轉,抓起旁邊的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潤潤喉,眼珠子溜溜地轉個不停,卻一個勁往櫃子方向瞟。

    眾人見她這副模樣,知道頭有章,也耐不住了,紛紛抓著她,問個不停“他問什麼了?說啊!”

    茗雅眼見著話題扯到了哥哥身上,說話人神色有異,連忙關了櫃門,胡亂扯了一本,就要出去。

    那頭聲音又大起來,可能是看出了茗雅要走的意圖,長臉的女孩兒也繞回來了“問了不少茗雅的事呢,什麼在這幹得習不習慣,工作累不累……哎,茗雅啊,你和柳家少爺是舊識?”

    這話是問茗雅的。

    茗雅堪堪摸到了門把手,直恨自己腳不夠,被逮了個正著。

    她進來是柳蓮二托了熟人介紹的,她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也不想聲張,又不是嫌活得太順遂了,平白給自己添堵。

    她一直心翼翼,誰料到今天還是出了岔子。

    她轉過身,遲疑著回答說“他……是我……哥哥……我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

    柳茗雅姓柳,柳蓮二也姓柳,這個遠房親戚,應該是柳家那邊的一支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咯了一下,想起這兩個人是同姓,那個原先準備了一缸話排遣敲打柳茗雅的女孩也歇了氣,沒想到鬧來鬧去鬧出了這個結果。

    心有點發怵,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就算是柳家同宗,鬧到這來做服務生,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物了。

    “茗雅你可真能瞞啊,有這樣有本事的親戚也不肯說……不過,應該不是什麼特別親地親戚了?要不然茗雅你怎麼會到這來做服務生呢……”

    先前那個諷過人的圓臉女孩又湊過來搭腔了,茗雅眼睛一縮,她記不起來這個人是叫中村還是什麼的了,聽她說起“親戚”兩個字,心澀然起來……

    跡部約了菡瑾好幾次,菡瑾都沒能騰出空來,她最近被家的事纏得脫不開身,忙得焦頭爛額。

    到了周末,跡部又給她打電話,沒想到話沒說得上三句,那頭就傳來了柳蓮二托著新一季報表來商討“公司大事”了。

    跡部氣得牙癢癢,到了中午的時候,沒想到菡瑾主動聯係他賠罪了。

    他稍微擺了一下譜,也就順著台階下來了,高高興興接了菡瑾去吃飯。

    到柳家時,菡瑾正坐在正廳,她麵前站了一個穿著套裝的女人,看著卻不像是公司的主管。

    他在廊下站定,眯著眼,不由得怔忪起來,菡瑾安靜恬淡的臉,在他眼前愈發清晰起來,比起時候,多了許多不同。

    微風拂過,院子的樹葉沙沙作響。

    菡瑾轉過頭,朝他笑了笑。

    他會意,往屋子走。

    那個立在菡瑾麵前的女人低眉順眼地說著話“她說……是她家的一個遠親……”

    菡瑾沉思了一會兒,嘴念叨著“遠親啊……”沒一會兒,臉上又露出釋然的笑“沒什麼了,你再盯著點,有事直接告訴我……”

    跡部在菡瑾旁邊坐了下來,女人正好驚訝地抬起頭,他看清了她的臉,不由得挑眉。

    女人彎腰行了個禮,退出去了。

    菡瑾把攤在桌上的資料捋到一起,碼齊,放到了邊上。

    跡部曲起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咚咚”兩聲之後,順利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

    菡瑾看向他,他輕咳一聲,道“你說你很忙的。”

    “是很忙,”菡瑾順著他的意思往下說,手指了指那一大摞的材料,“這些東西我看了整整一個上午,好不容易才把吃飯時間騰出來了。”

    跡部氣悶,轉移話題“柳蓮二呢?”他可沒忘記剛才打電話打到一半時,橫插進來搗亂的家夥。

    “出去了,”菡瑾臉上的表情淡了下來,“最近他可比我忙多了。”

    菡瑾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跡部知道她在煩什麼事,不去過問,又擔心自家未婚妻鑽進圈子出不來,遂換了種方法,旁敲側擊道“柳茗雅那邊很麻煩?”

    “柳茗雅”這個名字嚼在嘴巴澀得慌,菡瑾哼了一聲,半晌之後,卻憋出了一句跡部想也沒想過的話。

    菡瑾說“柳茗雅是雞肋。”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不可不防,防多了卻又要出問題。

    第二天,茗雅上班之前,跑了一趟銀行,看見工資卡上錢上去了,才舒了一口氣,心得轉到了自己的銀行卡上。

    到餐廳時已是中午時分了,她從側門進去,準備接班。

    更衣室旁邊的會議室開了一條縫,經理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上,平時溫婉的聲音此刻聽著卻十分尖利,透著一股怒意。

    茗雅看了看時間,確實沒到點上班。她前天準點到班莫名其妙被人頂了活兒,這幾天特別心,怕再被人使了絆子,特地趕早出門。

    罵人這種事,被罵的不好受,聽的人更不好受,她推開門就要進去,卻冷不丁聽到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柳茗雅要想請假,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讓她親自來跟我說,你們這算什麼?一到她的班上,就擠著湊著來跟我說,柳茗雅托你們請假,什麼意思?”

    請假……她可是從未請過假的……

    原來她們是用這辦法頂了她的班。

    這經理的態度就耐人尋味了,既然這請假方式假得有問題,為什麼當時沒教訓,現在卻來說項了呢?

    她腦子有點亂,那頭卻還在繼續訓著。

    頭的哪個女孩子不服氣地回了一句嘴“反正我看她在廚房幹得也挺習慣的,在哪都一樣!”

    “你的意思是,對我的安排很不滿意了?”經理的怒意一下子散了,再開口時,口氣倒是帶上了三分諷意,似是在笑話誰不自量力,“你們一個兩個都把眼睛瞪大了,她姓柳,不是姓阿貓阿狗,別看見了什麼好東西就蒼蠅似的往上盯,沒吃飽就把自己給噎死了……”

    柳茗雅的腦子炸開了鍋,也不知在原地怔愣了多久,直到隔壁傳來開門聲,她才猛地紮進了更衣室。

    背靠著門板,心在噗通噗通地狂跳,走廊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漸漸遠去,她的心卻再也難以平靜下來了。

    下午兩點左右,西餐廳的人少了下來。

    柳茗雅忙得不可開,送走了靠窗的一桌客人之後,她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

    轉過了一個拐角,聽見有人在叫她“服務生,給我拿酒過來。”

    她朝後看,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正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吼著話。長發有一半蓋住了她的臉,手邊橫七豎八倒了許多酒瓶,看起來好不狼狽。

    她心一驚,又有些厭棄。因為父親的關係,她十分看不慣這些整日泡在酒罐子的人。

    一股傻勁衝上來,她幹脆假裝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走出不到一米,身後的女人又開始甩酒瘋,鬧得比剛才更凶了“喂,你聽見沒?”

    茗雅聽著這含糊不清又趾高氣揚的聲音,心頭一陣氣悶,想到自己的身份,還是隱忍下來。這青天白日不幹什麼事,把好好的西餐廳當成酒的她還是第一回見,胡亂撒酒瘋也沒見經理過來把人“請”出去,一看便是不好惹的。

    她抬頭看向四周,見那些人神色之間多有躲避,知道今天是自己出門沒選好日子,碰上“好運”了,無奈,隻得過去陪笑臉“這位姐,請問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給我開一瓶你們店最烈的……”女人打了個酒嗝,醉眼迷蒙地朝她看過來,半晌,沒把酒名報出來。

    茗雅側著耳朵去聽,態度恭謹地重複了一遍“請問客人您要什麼酒?”

    “柳茗雅……”醉酒的女人輕輕呢喃了一遍這個名字,看見對方成功僵硬了一下之後,瞬間出手,揪住了她的袖子,大吼起來,“你是柳茗雅,對!就是柳茗雅!我認得你……我認出你了……別以為過了五年我就不記得你了……”

    發酒瘋的人力氣通常都是很大的,茗雅被她拽得踉蹌了一下,勉強撐住了桌子,才沒摔倒。她細細地看了女人的臉,眼線口紅糊開了,慘不忍睹,她努力了半天,也沒認出來這個叫出她名字的人是誰。

    這位把自己整得極為恐怖的女客人卻絲毫沒有自覺,空出一隻手,掃掉了一桌的瓶子,“稀嘩啦”地玻璃破裂聲,把經理和保安一道引了過來。

    經理的臉色很不好看,卻沒有怪罪她,連最基本的責問也沒有,茗雅把準備好的說辭吞下了肚子。

    喝醉酒的女人鬧完之後就睡著了,經理找了幾個女服務生,大家合力把人搬進了休息室。

    茗雅的袖子被她死死地摳住了,隻好一塊跟了進去。

    經理安頓好了人,對她說“柳茗雅,你好好照顧……真田姐……”

    經理把門關上了。

    她出去很久之後,休息室準點的報時聲響起,茗雅才回過神來。

    已是下午4點了。

    她歪著頭,打量那個躺在沙發上的女人,從頭發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似乎,隱約,確實能夠看出一點點昔日立海大初中部聞名遐邇的美人的影子。

    柳茗雅仰起頭,去看天花板,一時間,心五味雜陳。

    真田透,是她到現在為止,見過除哥哥之外,唯一一個和她過去有關的人。真田家的姐,看起來還不如她這個坐過牢的孤女。滄海桑田的變故,也不過如此了。

    她有些慶幸起來,準確地說,是幸災樂禍了。

    人是一種有劣根性的動物,見到了比自己更慘的,方知以往所經曆種種,皆是過眼雲煙。

    五點三十二分,真田透翻了個身,頭撞到沙發扶手,醒了過來。一睜眼,看到了一個穿著西餐廳服務生製服、腦後盤著髻兒的女人,拿著一本厚厚的曆史,安靜地翻著。

    她揉了揉泛疼的額角,恍惚中記起,自己剛才好像見到了柳茗雅。再去看眼前這個扮相老成的服務員時,頓覺熟悉異常。

    於是,那本曆史礙眼起來“柳茗雅,你在幹什麼?”

    “如你所見,在看。”茗雅眼皮也沒抬一下,對她醒過來,表現得不悲不喜,隻是抄起桌上的筆,在上寫寫畫畫,“馬上就要考試了。”

    真田透現在的感覺,像吞了一隻活蒼蠅“考試?你在開玩笑?!”

    茗雅不答話。

    “我們換個話題,”真田透扒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茗雅翻過一頁紙,繼續沉默。

    她發現,五年不見,真田姐的禮儀教養愈加差了,甚至出現了退化的情況。

    她很肯定,如今的真田姐不知道,什麼問題該問,什麼問題不該問。

    真田透耐心告罄“你在這陪了我半天,就是為了讓我看你的臉色嗎?”

    柳茗雅“啪”地一下合上了“事實上,我不是在陪你。你攥住了我的袖子,坐在這,是經理分派給我的任務。”

    真田透的臉黑了。

    柳茗雅去看壁鍾上的時間,攤手“不過,還是謝謝你給我帶來的額外休息時間。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們可以閑談半時。我想,你現在很需要這個。”

    空調呼呼地吐著熱氣,真田透點了一支煙,煙草燃燒的味道在密閉狹的空間揮之不去,嗆得人眼淚都出來了。茗雅忍了一會兒,就咳了起來,一雙眼睛熬得通紅。

    真田透不管不顧地繼續吞雲吐霧“你剛剛說到了經理,這麼說,你真的是這的服務生?”

    茗雅哼哼,玩弄著手的筆“顯而易見,我不是製服控,對變裝沒興趣。”她認為,是尼古丁影響了她的腦子,讓她沒辦法有禮貌的說話。她適當地提出了建議“你為什麼不歇一會兒呢?出去以後,海闊天空,你可以在任何你喜歡的地方抽。現在,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真田透惱怒地瞪了她一眼,拖過水晶煙灰缸,使勁將煙蒂擰滅掉,很惡趣味地說“你說話的口氣讓我想起你親愛的姐姐柳菡瑾,幾年不見,你倒是跟她越來越像了。遺傳的魅力!”

    茗雅低下頭,腦子回憶起前幾天在電視上看見的那個長發女孩,一晃而過的鏡頭,淡淡的笑容,跟記憶中那個老是板著臉的個子女孩,不一樣了呢。

    真田透將她的沉默解釋為無言的憤怒,她有些樂了“你知道這家西餐廳是誰的產業嗎?”

    茗雅抿緊了嘴巴,她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真田透下一句話證實了她的猜測“柳茗雅,你居然在你姐姐的西餐廳做服務員,這實在是太好笑了。”說完,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個玩笑真的不好笑。

    茗雅對誰是自己的老板不感興趣,在中午偷聽到經理那一番敲打的話之後,她就有了相當高的覺悟。說句不好聽的,至少在柳菡瑾名下的產業工作,隻要她不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她想她一輩子都不用擔心失業問題。天知道,全日本有多少產業是柳家和跡部家旗下的,她要是假清高一把,過不了多久就能體會到橫屍街頭的感。

    相反,真田透告訴她老板是柳菡瑾的事,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據她所知,這家西餐廳的歸屬問題,連柳蓮二都不那麼清楚——哥哥曾經給她介紹過這所謂的老板,一個中年謝頂的男人。他沒必要騙她。

    茗雅把筆別到了頁上,朝著笑得詭異的真田透挑了挑眉“你的情報網很出色。”

    真田透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柳茗雅現在像一個清心寡欲的和尚,她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你就沒有一點憤怒的情緒嗎?你不恨柳菡瑾嗎?還有柳家的那個老頭子……你明明也是她的孫女!”

    茗雅抬頭,再低頭,從頭至腳地打量真田透,這個動作循環了好幾遍,那專注的樣子,讓真田透背脊生涼。

    最後,她隻是歎了一口氣,很認真地問“扮演壞人,使勁折騰自己,來襯托自己討厭的人,你就這麼喜歡幹這種蠢事嗎?”

    真田透懵了。

    茗雅拿起了,站起身,準備離開“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目前對柳菡瑾沒有任何想法,也不準備給你當槍使,啊,以後也不會了。”她很早之前就對成為這種可笑遊戲的配角,厭惡了。

    門闔上的一瞬間,她抱著厚厚的曆史,感覺無比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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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涼幕(一)

    青少年選拔賽出場名單很被確定下來,被圍困了許久的誌願者們解放了。

    在訓練營地的最後一個晚上,菡瑾托著黑白兩色的胳膊,站在鏡子前長籲短歎,或許再來十個真田小姐也不會比這個更糟糕了。聽從跡部的蠱惑跟他“同甘共苦”根本就是個餿主意,她幫不上什麼忙,度假散心的結果是讓她要待在家美白至少一個月。

    回家那一天,菡瑾終於可以換上自己的衣服。她拖著行李,和所有隊員一起向老師和工作人員致謝,在營地門口等車。

    柳家的專用車比各校的校車先一步到達,司機以最的速度下車,朝菡瑾行禮,將她的東西放進了後備箱。

    菡瑾沉默地站著,上一秒明媚的笑容,這會兒看起來卻有些寡淡了。待一切都整理就緒,她才朝跡部道:“你先回學校?”

    跡部感覺不對勁,也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側過頭,“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又怕她出什麼事,補充道:“如果有事要本大爺幫忙,你直接打電話。”

    這一次回答他的是柳蓮二的冷哼。

    跡部額頭泛起青筋,忍無可忍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挑釁回去。他摸著眼角的淚痣,斜眼瞟向左後方手托筆記本的某人,故作不屑:“怎麼?柳蓮二,你又對本大爺有意見了?”麵對最近屢次跟自己作對的大舅子,他為數不多的耐心已經在這幾次的交鋒中宣布告罄。

    柳蓮二手中的筆在筆記本上重重地劃過,單薄的紙張被刺破,留下一道長長的印子,筆跡透到後麵好幾張紙上。他麵不改色地撕下幾頁紙,“嘩啦”一把團成了團。

    跡部好似那準備開戰的鬥士,誰想到這柳蓮二劈啪啦做了一堆事,最後竟然沒悶出一句話來。

    兩個人在這鬧袖了臉,菡瑾明白柳蓮二的意思,也不是存心針對跡部,隻是對方在大庭廣眾之下表達關切之心,那話讓旁人聽著,似有些越過他這個哥哥了,畢竟是柳家和跡部家還不是一家……

    “哥哥,”菡瑾忙不迭打岔,生恐這兩個人真抬起杠來,一發不可收拾,“你真不跟我一塊回去?”之前詢問過柳蓮二,現在當著眾人的麵再確認一遍,是想暗示這兩個人他們真掐起來,她不會偏幫。

    柳蓮二果然麵色稍緩:“我先回學校,你先幫我把行禮帶回去。”

    司機手腳利落地把柳蓮二不多的行李抬上了車,動作之讓人咋舌。

    菡瑾也不多說什麼,向監督和華村教練行禮表示了對他們這些天照顧的感激之後,同大家道了別,轉身即上了車。

    一坐到車上,原先還和煦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車子駛出了老遠,轉過一個轉盤,袖燈亮起,才慢慢停了下來。

    菡瑾坐在後車座,將窗子大開著,吹了好一會兒風,才板著臉問道:“家出什麼事了?”

    她事先並未接到任何關於爺爺今天會派人來接她的訊息,依她對爺爺的了解,能讓司機如此火急火燎地趕過來的,肯定是大事。跡部心思靈敏,自小與菡瑾一起長大,對她的脾氣了如指掌,以他的洞察力,輕而易舉就能看出她的異樣。如此一來,反倒是沒有回過神來的柳蓮二有些不著調了。

    想起之前爺爺對這個半路回歸的孫子缺乏商業敏銳感的評價,菡瑾升起一陣無力感,現在看來,有些事情確實是強求不得的。

    司機正猶豫著該如何開口,他家小姐倒是先發話了,趁著綠燈還未亮起,他偷偷從後視鏡覷了她一眼。隻見對方目光沉沉,臉上淡淡,不見笑意,也不見多大的怒意。他琢磨著,難怪其他人都說柳家兩位小輩,老爺子最疼的就是小姐,撇開從小就教養在他老人家身邊不說,單是這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就是最像老爺子的。

    他斟酌了一下,掩去了其他綴餘的地方,隻道了一句:“櫻井小姐失蹤了。”

    櫻井千葉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從所有人的視線消失了。

    柳老爺子雖然有些看不上櫻井家這位小姐的做派,櫻井家如今在美國沒落了,畢竟也是大家族,他篤信櫻井家的家教是好的,冷眼瞧著這位千葉小姐,雖沒有當年菡瑾母親的氣度,看起來卻是直爽沒有心機的。他將其接到家中,並非是閑來無事做做慈善事業的,也存了其他心思。櫻井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美國打下的根基輕易動不得,這一點,剛好彌補了柳家在歐美市場上的不足。

    櫻井千葉重新回到日本,是櫻井家下的一步險棋,與柳家為謀,他們貢獻出在美國的人脈,柳老爺子替這位櫻井家的繼承人找一個足以力挽狂瀾的女婿——就如幾十年前櫻井家還在日本時,柳家少爺求娶菡瑾母親那樣,助他們家渡過難關。

    可惜,櫻井千葉畢竟不是她姑姑。

    菡瑾才下車,就看見早川爺爺已經守著了。

    她踏著大步往前走,他跟在身後將事情經過詳細說與她聽。

    菡瑾想起了若幹天前那通意味不明的電話,突然一陣惡心,壓下心中的不喜,道:“櫻井千葉不隻是人間蒸發了?”她不是第一次失蹤,狼來了的次數多了,誰有空去伺候她?爺爺不會無故大驚小怪。

    早川奶奶立在廊下,目光有些悠遠,看見她時,彎了彎嘴角,笑容卻沒有撐起來。

    早川爺爺也跟著沉默下來了,菡瑾轉過身,朝著自己大開著房門的房間瞥了一眼。那一眼,讓她心一片涼意。

    房間,書架上的書全被扒了下來,扔的到處都是。她擺在牆角的吊蘭,被撞翻在地,薄薄的泥土上,依稀還能看見腳印。

    她一言不發地走了進去,靠窗的書桌上所有的鎖都被撬掉了,可是,那還是整間屋子最幹淨整齊的地方,顯然是被收拾過了。上頭工工整整地放著一本相冊,封麵被撕爛的相冊。

    菡瑾瞳孔一縮,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她伸出手,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些翻出子來的深印,垂下了眼瞼,打開相冊,第一頁的照片,是媽媽抱著才出生的她一起照的。那張照片,媽媽笑得很開心,是她記憶中從來沒有過的樣子。

    過去許多年,重生之後近十年,加上前世那二十年,她能記住的,隻剩下母親悲戚的麵容,看著她時,柔得化不開的眼神。

    人之一生,想留住的太多,能留住的又太少,她想留住這份來不及屬於她就枯萎的記憶,末了,才知終究是妄想。

    這張照片是當年母親和她在祖宅照的,時隔多年,膠卷已經遺失。

    現在,被撕成了碎片的東西,再拚也拚不回原來的樣子了。

    她合上相冊,打量起自己的房間,似是自言自語:“她到底在找什麼?”

    “老太爺說,是在找美國那樁開發案的企劃書……”早川爺爺有些猶豫,“小姐的書房也被翻過了。”

    菡瑾笑了笑,拉開抽屜。

    也是個有能耐的,連她特地設計的暗格都被撬了。

    頭為數不多的文件被翻得亂七八糟,她慢慢地查看了一遍。

    很好,少了不隻美國那一個。

    她一言不發地把抽屜推了回去:“櫻井千葉她……失蹤那幾天是不是和宮本浩誌聯係了?”

    “是你剛走那幾天,宮本家那位小姐來過,接著櫻井小姐就到處嚷嚷,說什麼宮本少爺要幫她過生日,那些話聽著很不著調,”早川奶奶在柳家待了一輩子,從不喜歡道人是非,很不能理解櫻井家怎麼會教出這樣一個小姐來,“剛好美國那邊櫻井先生打了電話過來,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麼,那頭也發了火……親自拜托了老太爺,要我們把人看緊了,哪怕是關起來,也萬萬不能讓女兒再跟宮本家的人接觸了……之後……反正沒見過宮本家人的麵的……”

    點到為止即可。現代通訊技術發達,沒見過麵,不代表沒有聯係過。

    菡瑾覺得很滑稽,這個櫻井千葉啊……

    她回過頭,朝早川爺爺聳了聳肩,笑道:“那麼,現在,我想我需要去找爺爺好好探討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這笑容很是意味深長。

    第二天一開盤,柳氏的股票就跌得人心驚肉跳。結合最近新聞上頻頻爆出的黑幕,一時間,流言四起。

    菡瑾不得不再連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公司家兩頭跑,忙得腳不點地。

    大概是在回來的第五天,柳家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那時正是晚飯時間。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瓢潑似的澆下來,夾雜著閃電,漫無邊際的雨簾子,擋住了視線。

    菡瑾從公司回來,看見了屋簷下瑟縮的人影。

    小島純子憋袖了臉,眼睛袖袖的,身上還穿著濕透了的校服,頭發不停地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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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涼幕(二)

   菡瑾打著傘從車上下來,雨點敲擊在薄薄的傘麵上,震得她握著傘柄的手一陣陣麻意,耳朵隻剩下轟隆隆地雨聲,幾要蓋過那幾下悶雷。

    她慢慢走近小島純子,她蜷縮在簷下,雙手抱膝,一動不動。

    菡瑾把傘移到她頭頂上,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透過夏日絲薄的衣料,觸到了她比雨水更冰冷的體溫。

    小島純子仰起頭,嘴巴動了動,菡瑾看她的口型,應該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卻聽不見她的聲音。她伸手架住了她的胳膊,想把人先從水塘拉起來。

    小島純子在那蹲了一個下午,下肢早就跟灌了鉛似的,不聽使喚了。

    她見到菡瑾,下意識地也想從地上爬起來,腳踩在地麵上,雙腿一軟,膝蓋直直地跪了下去。

    菡瑾因為吃不準她到底在這窩了多久,使出了大半力氣想把人扶起來。小島純子的身形比她還要高一點,長年參加戶外運動,長得也比她壯實。她這一跪,倒是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菡瑾身上。

    菡瑾吃不住了,踉蹌了幾下,連忙把手的傘扔掉了再空出一隻手去拉她。

    兩個人一起坐到了地上。

    田中推開駕駛座的車門,拿起一把傘衝了過來。

    雨點砸在臉上疼得人直哆嗦,水流進了眼睛,刺激到了淚腺,眼淚混著雨水一股腦兒往下流。

    小島純子張開了嘴,一把抱住了菡瑾,嚎啕大哭起來,哭聲被外界的雷雨交加的混合音隔得支離破碎,卻聽得人更加心驚。

    “菡瑾……爸爸媽媽死了……是我害了他們……全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

    菡瑾聽見“死”字心咯了一下,小島純子此時說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情緒很激動,周圍雜音太大,她根本就聽不出什麼來龍去脈。

    恰好在這個時候,田中把撐開的打傘,擋到了她們頭上,朝著她大聲喊道:“小瑾,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先把她帶回去……”

    菡瑾點了點頭,田中把傘遞給她,朝小島純子脖頸處一記手刀劈了下去。

    在柳家,田中擔任司機多年,一直以來,也是柳老爺子的保鏢,防身術是極其了得的。

    小島純子終於安靜下來。

    忍足侑士隨著父親出現時,正好是大雨初霽,天空晴好之時。

    空氣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芳香,青石板撲成的小路,經過了雨水的衝刷,更顯光澤。

    忍足家的人接到電話,隻聽說是菡瑾和她同學淋了雨,看著不大好,都理解成了菡瑾生病了。到了柳家,被帶到了客房,看見躺在床上的另有其人,才鬆了一口氣。

    忍足爸爸不認得病人,早川奶奶解釋這是菡瑾的同學,他就沒再多問了。給女孩量過體溫,吊上鹽水,說了些注意事項,就去找了柳爺爺喝茶去了。

    忍足侑士一眼就認出了躺著正發高燒的是小島純子,待父親一轉身,他就去尋菡瑾。

    菡瑾正倚在走廊上,雙手環胸,呆看著天空方向。

    他正想叫她,她卻搶在她前頭開口了:“侑士哥哥,下過雨之後,真舒服啊。”

    這幾天氣溫有些偏高,一場大雨下來,將之前的悶氣一掃而空。

    整個世界都像被重新清洗過一樣,散發著幹淨而又純粹的味道。

    忍足侑士愣了一下,不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可還是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是啊,今天的雨很大。”

    菡瑾回過頭,突然朝他笑了起來:“侑士哥哥,我喜歡下雨,尤其是這種大雨。夏天的時候,一場大雨過後,就能讓人心情舒暢。”

    柳家的事情最近天天見報,忍足家的人每天看報紙都直接跳過經濟版。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報吃飽了撐著沒事幹,整日寫一些自以為是的推測,偏偏還用一種言之鑿鑿的口氣說了:“柳家和跡部家的聯姻夢即將宣告破滅。”忍足侑士這些天在學校看到跡部,時不時還能笑話他一回,說他最近出現在娛樂版的出勤率,比自己還要多了。

    今天再見到菡瑾,倒是驚訝於她好不摻假的好心情。

    他一轉念,又聯想到跡部滿不在乎的樣子,覺得這是他們兩個在變相告訴他,不要替自己擔心。整個人頓時豁然開朗,他笑著說道:“下過雨之後,世界就不一樣了。”

    菡瑾拍了拍肩膀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看了看院子的大樹:“尤其是那些惱人的蟲子,安分了不少啊。”

    忍足侑士點頭,他家在關西的祖宅和柳家的院子格式大致相同,夏天的時候,雖然住著比一般屋子要涼,卻相當吵鬧:“菡瑾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我可不希望好覺隻有今天一個晚上有。”菡瑾聳肩,“我想天天不被打擾。”

    “這個有點難。”他扶了扶眼鏡,覺得對方的話意有所指。

    “這個一點都不難,”菡瑾狡黠地笑著,“侑士哥哥,相信我。”

    第二日清晨。

    和每個周末一樣,真田透起得很晚,刷牙洗臉,化好妝,才慢吞吞地坐到座位上開始吃早飯。

    這個時間,閑著的隻有她一個,一個人占據了整個餐室。

    家其他人早就開始各忙各的了。

    大伯父和伯母去道館的去道館,上班的上班;堂兄真田弦一郎三年如一日鐵打不動的網球部訓練;母親被遷到了偏院,由護士一天二十四小時看管著,不用出來用餐;父親最近把柳家壓著打,整個人撲在了錢堆。

    誰也估算不到柳家的真實資產到底有多少,光是目前他們吐出來的數目,就能讓人瞠目結舌。

    真田透“哼”了一聲,挑剔地眼神掃過桌上的米飯、納豆、味增湯,臉露菜色,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來人!”

    女傭低著頭,急急忙忙趕了進來,怯懦地問道:“小姐,請問有什麼吩咐……”

    “這種東西怎麼吃啊?”真田透一把掀翻了味增湯,“我昨天不是讓你們換成牛奶和麵包嗎?你們耳朵長哪了?”

    “小姐,早飯的規矩是老太爺定下的……”女傭的頭垂得更低了。

    真田老太爺愛好日式早餐,大兒子和二兒子也願意隨了他老人家的意,全家早飯桌上,偶爾會出現牛奶什麼的,但絕對不會全部換成西式早餐。

    “你們少拿爺爺來壓我!”真田透眉頭一皺:“他現在不在家,我就是真田家的主人!我現在要求你立刻把這些東西全部搗亂,去給我另做一份西式早餐。”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不敢在家用這種口氣說話,但是現在不同了,真田家誰不知道她父親有能力,一個人撐起的小公司,就把偌大一個柳家整得人仰馬翻。

    她真田透,再也不用看人臉色,在家夾著尾巴做人了。

    女傭鞠了個躬,再也不敢多說話,退了下去。

    真田透拿起了報紙,端起她一貫乖乖女的形象,開始看今天的早報。

    報紙上的新聞千篇一律,經濟版依然被柳家牢牢地占據著,娛樂版倒是挺奇怪,一夜之間,關於跡部家和柳家解除婚約的推測和目擊者親眼目睹跡部家繼承人流連夜店夜不歸宿的新聞倒是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某富商和某某女星攜手同遊巴黎的小花邊了。

    真田透索然無味地翻到了經濟版,其實她對這些股市什麼,是一竅不通的,不過,她喜歡看柳家的笑話。

    讀完幾個經濟學家唾沫四濺地對柳家堪憂的未來的評價之後,被早餐破壞的心情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女傭送上了熱牛奶、土司、火腿片,和一個煎蛋,她合上報紙,吃起來。

    才吃了幾口,另一個女傭就急急忙忙衝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柳小姐來了……”

    真田透正喝著牛奶,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大跳,喉嚨的液體嗆進了氣管,咳了起來。

    好一會兒,她才能喘氣,沉下聲音罵道:“咋咋呼呼個什麼勁!哪個柳小姐……”

    她本來想問是哪個柳小姐,話到嘴邊,牙齒咬出了“柳”這個字樣,呼吸一滯,隨即湧上來一股莫名的狂喜。她抖著聲音問道:“是柳菡瑾?”

    “是的,”女傭猛點頭,“她說要找老太爺,我們攔不住她,她就衝進來了。”

    “哦?她要找爺爺?”真田透唇角一勾,輕笑起來:“有說什麼事嗎?”

    “她沒說。”

    “帶我去看看吧。”

    菡瑾坐在會客室喝茶,輕啜一口,又慢條斯理地把茶杯放下。

    真田透走進來,笑著跟她打招呼:“真是好久不見,柳小姐,果然是稀客啊。”

    菡瑾眼皮都沒抬一下,朝邊上站著的真田家的人道:“我要找真田爺爺,或者真田叔叔也行,你給我找這麼一個不會說人話的人過來,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司法考試的孩子傷不起啊傷不起!

    PS: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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