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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布布同人文)與你共有的大學藍天﹝四沐篇﹞-1~6

(布布同人文)與你共有的大學藍天﹝四沐篇﹞-1~6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蓮月.冰夜 您是第1405個瀏覽者
(一)


溫暖的春風沿著山脈曲折之勢吹進內陸,在淡淡花香伴隨下,來到這座位於山間的小村落。

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朝山腳附近的四合院靠近。

一層樓高的四合院規模並不大,回字型的木造房子設計簡單不花俏,單純就是發揮房屋遮風擋雨的功能,院子周圍遍植奇異的花草,然而若是不說,沒有人知道它們的價值有多高。

花花草草隨風搖曳,也許是因為春天來了,更顯得生氣盎然,一株株綠色的植物頂端綻放白色小花,風兒輕拂下晃動嬌嫩的臉蛋,彷彿人們的笑靨。

面對四合院大門的主屋,正廳深色門半掩,右方是此屋主人的房間,從外面朝裡面看去,不大的空間,被一張靠牆的長榻,一座放滿經卷的書架,和一個小櫃子佔去大半。鋪了竹席的平整榻面,一名頭髮灰白的老者盤腿端坐,身上穿著與年齡相符的黑色中山裝,雙目緊閉,兩手平放於大腿上,正閉目養神。

對於從外歸來的腳步,老者不為所動,專心打坐。

「師父,徒兒回來了。」

房間外邊響起一聲恭敬的請安,聽起來溫和有禮的柔嗓,讓人不難明白聲音的主人是名知書達禮的好孩子。

老者靜靜坐著,沒有開口。

來人慢慢走到門口,一對琥珀色的眸子望向坐在床上的老者。

「這是在今年縣城星象推演大賽的第一名獎牌。」
溫聲說著,將捧在手上的木盒遞過去,「請師父過目。」

緩緩睜開眼,老者深沉目光掃向面貌秀麗,留著一頭宛如夕陽光芒的柔順金髮的徒兒。

男孩年紀不大,約莫六歲左右,是老者的閉門弟子。

瞧了金髮男孩一眼,沒有細看那雙手心上捧著的木盒的打算,眼皮再度覆上。

老者的忽視之舉,讓男孩眸中的期待被黯然取代,原先泛漾於秀雅臉龐的笑容,亦因轉沉的心情斂去。

不再說話,金髮男孩轉身離去。


◎ ◎ ◎ ◎ ◎


週一的早上,屬於直轄市等級的T市馬路,不過六點半便讓各式各色的車輛佔滿。

T市是台灣北部的大城市,還沒七點主要道路開始湧現車潮和人潮,七點十分過後交通陷入顛峰狀態,不管是主要道路還是小巷子都充斥著震耳欲聾的喇叭聲,大大小小的車輛朝目的地駛去,公車則往來於站牌之間接送客人上下車。

交通警察站在十字路口,忍受汽機車排放的髒空氣,熟練地改變手勢指揮交通,偶爾遇到狀況,還要機靈處理,以免本就擁擠的路況大打結。

學校一帶的車流量本來就特別多,只見一輛又一輛的公車自用小客車來來去去,不時還有機車和人力腳踏車過來湊熱鬧。

七點五十分,學區附近的車流量逐漸減少,交通狀況轉好,原因是大部份的家長都趕在這個時間以前把孩子送進學校,再晚就遲到了。

八點鐘響過後,一輛公車從士林的方向朝位在學區的TD大學駛來,在距離正門二公尺外的站牌停下。

車門一開,背著包包的學生和上班族魚貫從前面車門下車。

被熱鬧商圈包圍的TD大學,是T市重要的觀光景點之一,九月中旬沉寂的學校因為新學期開始,再度熱鬧起來,連帶周遭的店家也熱絡起來。

一般而言,在大學附近開店做生意的店家,生意好壞容易受到學生影響,當學生放寒暑假回家,多數的店家會跟著關門歇業,直到學生回來才再度開張營業。

但TD大學是台灣著名的大學,環繞在這座學校周圍的商圈亦是外來遊客來T市觀光時,常來走動的熱門景點,一年到頭人潮始終不減,便無上述情形發生。

早在開學前一週,學生便陸續返校,新生也在家長陪同下住進宿舍或進駐租屋處,為這地方添入一股蓬勃生氣。

「鐺鐺鐺鐺──」

八點十分,洪量的鐘響自校園裡傳來,為的是告訴正從TD大學前後大門湧入的師生,第一節課已經開始,還沒進教室的人動作要快。

聽見鐘聲的學生,有些人加快腳步往教室跑去,也有人像逛大街似的,慢條斯理地走,一點也不擔心遲到會被教授責備。

鐘聲響完後,還在校園裡閒晃的,要不就是第一節沒有課,要不就是遲到的傢伙。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

TD大學東側校園,一名金髮青年佇立在十層樓高的辦公大樓前,不同於亞洲人的琥珀色眼瞳微微瞇起,打量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刺目光芒的大樓。

幾分鐘以前金髮青年剛從公車下來,背著背包在校園裡轉了一圈,從一開始的快步行走,到後來放慢步伐在學校東側的大樓附近徘徊。

青年的表情有些困惑,和一絲絲的訥悶。

究竟哪一棟才是他這節課該去的大樓呢?

夾雜了亞熱帶地區特有的秋暑熱氣而來的九月秋風,將青年頭髮吹起,而後如飛絮般輕巧飄落在其耳後、頰畔。

許是頭髮美好的觸感讓風兒也捨不得似的,不時拂弄那頭及肩的細軟髮絲,讓頭髮在起落之間劃開縷縷燦光。

將頭髮撥至耳朵好勾好,眉間有著淺淺的凹痕,顯示青年現在的心情。

真是糟糕啊!

雖然不希望發生這種狀況,可還是發生了…

輕嘆自微抿的唇瓣逸出,聳了聳背著沉重教科書的肩膀,讓稍稍下滑的背帶往上推了下,四處張望了會兒,金髮青年決定要找人來問問。

琥珀色的雙瞳將附近掃了遍,在瞧見不遠處的樹下有抹很鮮豔的色彩時,沒有多想走上前。

枝葉濃密蔽天的大榕樹下,放了幾座被磨平用來當作椅子的大理石,此時樹身與石座之間,一名藍髮青年斜倚其上,雙手作枕擱在腦後,上半身靠著粗壯的樹幹,藉樹葉陰影擋去烈日,一派悠哉睡他的大頭覺。

金髮青年靠上前,看著兀自打盹、連眼皮也沒掀開一條隙縫的藍髮青年,啟口。
「同學,不好意思,請教一下。」
溫雅的嗓音自一開一闔的唇間逸出,兩眼直視對方,「請問國企系的教室要怎麼走?」

「不知道。」
慵懶的男性嗓音,自對方勾揚的唇間吐出,沒有讓青年多等的回答,卻是同樣無解的回答。
「和你一樣,我也是新來的。」

哎,自己運氣真好,這麼多人居然讓他挑到新生!

是說他怎麼肯定自己是大一的學生?

像是透析金髮青年腦中想法,藍髮青年坐直身子,伸展雙手的同時,正眼瞧向微笑的青年:「這麼多棟大樓,又沒標上名稱,誰知道哪棟是哪棟?你在這附近轉了好一會兒,應該是這麼想的對吧?」

完全正解!不過也代表眼前之人注意自己很久了,否則不會連他方才在做什麼都一清二楚。

「我叫沐流塵,是國企系一年級學生,你呢?」
既然一時半刻找不著教室,那花點時間認識一下新朋友也無妨,金髮青年向對方做自我介紹,同時打量起和自己一樣,有著非黑色頭髮的男同學。

同樣是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面前這人卻是一位置身在人群之中,也容易讓周圍的人將目光往他身上聚集的男人!

視線放在對方具有個人特色的臉孔那一剎那,沐流塵心裡浮現如是評論。

雖然藍髮青年坐在椅子上,但以目測估計身高至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他的臉型稍長不似亞洲人,渾身散發無人能仿的囂狂氣息,有如三國時期統領東吳水軍的都督周瑜;狹長雙瞳竟是罕見的暗紅色,因為被光直接照射,那人眼神予人某種程度的壓迫感,但可能是對自己沒有敵意,慵懶睇視自己的眼神顯得溫和無攻擊性;一頭湛藍如晴空的頭髮正以不規矩的層次隨意散在腦後,幾綹不聽話的藍色瀏海垂於額前鬢邊,這副模樣換作是別人也許會讓人覺得頹廢沒精神,但出現在這人身上卻只有無法形容的合適!

此時此刻,對方那兩片足以誘惑所有女性心甘情願為之獻上初吻的薄唇,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與自己一樣,正打量著自己。

像是將人從頭到腳仔細看過一遍,覺得過癮了,藍髮青年任唇邊弧度更加上揚,爽快地開口:「四無君。」

四無君…很有意思的名字,就跟他的人一樣……

沐流塵心裡暗自想著,沒有說出來。

「你是哪個系的,第一節沒課嗎?」
收回審視的目光,沐流塵好奇地詢問,對四無君不慌不忙的反應感到有趣。

鐘響過後還在教室外面逗留的,多半是這時間沒有排課的人,就算都是一年級新生,第一節也不見得都有排到課。

「和你一樣,國企系。」

咦?他跟自己唸同一個科系?

再次覺得世界很奇妙地球很小的沐流塵,不著痕跡又瞧了下對方,眼裡閃過不可思議。

上課了還在教室外面遊蕩,他沒課嗎?

「第一節空堂嗎?」
這是比較有可能的猜測。

「早上滿堂,下午到第七節課。」
換言之就是有七堂課。

「那你怎麼還在這裡睡覺?」
與自己課表一樣的相近再度讓沐流塵小小吃了一驚,溫和的語氣多了絲驚訝。

「原因和你一樣囉!」
聳聳肩,把自己目前的狀況告訴沐流塵的四無君,一點都沒要進教室的打算,反而伸手揉按了下右肩,把身軀側轉過去左邊,打算再瞇一會兒。

剛讓身體側躺下,一陣力量將其從石椅上拉起。

「別睡了,我帶你去找教室!」
雖然這種行為叫多管閒事,但沐流塵就是沒辦法放著這位剛認識的新同學在這裡睡覺。

邊說邊拉著四無君往前面大樓走,沒有掙扎,四無君眼底泛笑,睇著自顧自替自己尋找上課教室的金髮青年。

在現今這種標榜人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時代,居然還有這麼熱心助人的傢伙存在,台灣真是特別!

唇邊笑意悄悄加深,隱暐闇芒自深色紅瞳一閃而逝。


就這樣,兩人一邊找教室一邊逛校園,在請教沿路遇到的教官,經過教官指示,四無君和沐流塵來到國企系所在的商學系教學大樓。

問過四無君第一節上什麼課,發現兩人是同一科目,沐流塵便拉著藍髮青年一間一間找,花了十分鐘,二人終於找到位於507教室的上課地點。

現在時間八點四十九,距離九點下課還有十一分鐘。

抬手敲門,教室裡傳來教授透過麥克風發出的聲音。

「進來。」

微微一笑,推開門,踏進教室。

第一堂課是微積分,教授是一位年紀看來不超過四十歲的年輕男人,感覺不難相處。

男人是TD大學專門教微積分的王教授,蓄著一頭清爽短髮,今年三十六歲,年初發表的博士論文剛在美國通過,也在剛結束的暑假被校方榮升為教授。

彎身鞠躬,沐流塵向教授行禮,溫聲說道:「對不起教授,我迷路了,剛剛才找到教室,請您原諒。」

「你迷路?」
像是要確認自己沒聽錯學生遲到的理由,王教授又問了遍,沐流塵靦腆地點點頭,眼裡漾開不好意思的笑紋。「是,因為校園太大,我是第一次來,搞不清方向和位置,所以迷路了。」

坐在教室裡的同學聞言笑了開來,對這位新加入的同學遲到理由覺得有趣,於是出聲問道:「你不是北部人唷?」

移開視線朝發出聲音的同學看去,沐流塵微笑地向其點頭。

「哇喔,是個大美人耶!」
當沐流塵把臉轉向大家時,同學間發出驚呼,不少人更是雙眼一亮。

「還是金頭髮的喔!」
看慣了黑髮黑眼的男同學輕佻地朝沐流塵吹口哨,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收回視線,沐流塵注視正在打量自己的教授,把站在門外的四無君拉過來,遞出挾在掖下的選課單。
「這是我的選課單,請教授簽名。」

伸出手接過表格,王教授看了看表格上的資料,點頭。
「去找空位坐下吧!以後上課別再迷路囉!」

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與四無君走到最後面的位子,在靠窗倒數第二排座位坐下。

四無君則在他旁邊的位子入座。

王教授走回講桌,從公事包裡拿出這學期的授課內容,要學生傳給遲到的二名同學。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堂課,老師先不講課,下一節再開始。」
瞥了眼掛在左手腕上的手錶,決定下一堂再開始上課,「還沒有買到教科書的同學趕快想辦法,下一節要有課本才行唷!」

學生笑了起來,沒帶書的人自己找尋願意跟自己共用課本的同學,也有人與坐在周圍的同學閒聊,教室裡鬧哄哄的一片。

因為快下課了,王教授亦無制止之意,就這樣放任同學們利用鐘響前的幾分鐘進行人際交流,自己則翻開教材,思索這學期要上哪些章節。

沐流塵坐在位子上,從背包裡拿出在舊書店買下來的二手課本,雖然不是全新的,但上面有前任主人留下的筆記,公式重點抄得很詳細,讓人清楚瞭解之前的擁有者是一名認真聽課的學生。

沒有與同學攀談的意思,沐流塵只是安靜進行課前預習,以前下一節上課時,能馬上進入狀況。

坐在附近的同學皆以奇異的眼神打量最後進來教室的兩人,不時低聲交談,奇怪的是,雖然眼裡滿是好奇,卻沒有人開口和他們說話。

隔壁的四無君也沒和同學聊天的意思,只是從上衣口袋掏出藍筆,在印有本學期課程大綱的A4紙張上寫字。

「四無君…」
沐流塵溫雅的嗓音傳來,藍髮青年抬頭,看著對自己微笑的金髮青年。

「等一下要不要坐過來點?」
誠懇的邀請,加上那張真摯笑容,很少有人能拒絕。
「你的課本還沒拿到,一起看吧!大家都是同學不用客氣,之後我也可能會忘記帶課本,到時候要麻煩你借我看囉!」
他不希望給人施捨的感覺,雖然是對方沒有帶課本,但如何在邀請的過程中讓受邀者感覺自己受到尊重,也是邀請人應該留意的重點。

注視露出微笑的秀麗臉龐,四無君回予一記輕笑。


第二節課開始,四無君已坐到沐流塵旁邊與他一起共用課本。

對於有些發黃的頁面和筆記,四無君當然有看見,但他沒有說什麼,靜靜坐在金髮青年旁邊。

看著認真聽講,不時在具有個人特色的活頁紙寫下重點的那人,修眸倒映那人專心的表情。

腦中閃過某個念頭,隱現唇畔的淺笑現於青年俊顏。


下午四點十分鐘響,沐流塵收拾著桌上的東西放進背包,身旁傳來叫聲。

「沐流塵!」

讓人印象深刻的高朓身型靠了過來,視線微偏,與來人對上。
「是你,四無君。」
他跟自己很有緣呢!

「今天謝謝你的熱心相助,等會兒我請你吃飯吧!」

微笑的神情很真誠,可惜沐流塵尚有行程,無法應允這位新朋友的邀約。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不能停留。」
婉轉拒絕,溫聲說道:「早上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邊說,邊用眼角餘光瞄了下左手腕上的手錶,「我要去搭公車,不跟你多聊了,再見!」
背起背包,往門外跑去,一眨眼的時間就消失在四無君視線之外。

沒有阻攔,讓金髮青年離開,四無君將背包斜背上肩,走出教室,慢慢踱下樓梯。


校門外,沐流塵沿著人行道快步行走,當不遠處十字路口亮起綠燈,沐流塵一個健步踩上斑馬線,走到對面。

時間還早,他先買晚餐好了,順便幫離月買便當。

打定主意,視線轉向已經開始營業的速食店,思考要買什麼便當。

就在這個時候,一抹翠綠身影朝其走來,因為那人胸前抱著一大束花,遮住他的視線,而沐流塵則因為專心看店門上的便當名稱也沒注意有人走過來,兩人撞在一塊兒。

「哎喲!」
綠影叫了聲,反射性倒退一步,快要跌坐下去之時,沐流塵反應極快,扶了他一把。
「小心!」
一手扶人,另一手則幫忙那人把花束抱緊,綠影探出臉,看向和自己相撞的金髮青年。

哇,好漂亮的人喔!

一雙墨綠眼瞳睜得大大的,面前之人讓綠髮青年有種驚豔之感,覺得自己被他撞到很幸運。

「抱歉,你沒事吧?」
自覺理虧的沐流塵,在確定對方已經站穩後,放手退後一步,面帶歉意看著綠髮青年,不知怎麼來著,對方張大眼睛直盯著自己瞧的表情讓他心裡發噱,忍不住笑了出來,「對不起,你的表情…」
雖然很失禮,但這位先生的表情很好笑,要自己強忍不笑太勉強了。

「沒關係沒關係!」
因為兩隻手都用來抱花束,他沒辦法用手做動作,幸好他還能用腦袋表達自己的意思,綠髮青年笑瞇瞇地用力搖頭表示不介意沐流塵的笑。
「小百喜歡看美麗的事物,漂亮的人就是一幅美麗的作品!」
坦率對人說出內心想法是百朝臣的作風,他總是這麼直接與人應對,尤其是被他列為喜歡親近行列的對象。

已經很習慣別人用漂亮形容自己長相的沐流塵,微笑地點頭。
「我想你應該趕著要把花送去給客人吧!」
這麼一大束花,還是早點送達客人手上會比較安全,不然人耐撞耐摔,花可是很嬌貴禁不起摔的。

「對厚!現在幾點了?」
經沐流塵這一提醒,百朝臣馬上想起出來之前夥伴的千叮嚀萬交待!

煙花客說訂這束花的男客人要在五點鐘女朋友下班時,向她求婚用的,如果太慢送到客人的求婚計畫就泡湯了!

「四點半。」
抬起左手看了下時間,百朝臣聽完,趕忙向他彎腰道謝,人就往前跑。

沐流塵笑了笑,再度把視線轉向速食店門口,思索要買什麼。

就在沐流塵決定要踏進速食店,身後一陣風襲來,回頭去看,剛才跑開的綠髮青年又折回來。

眨眨眼,不曉得他有什麼事,就見百朝臣把花放下,從圍裙左上方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雙手奉上。
「這是我家花店的名片,如果需要名片上面的服務,隨時歡迎!我可以幫你打折喔!」
說完,抱起花又跑走了。

睇著手中的名片,眼底淡開淺笑。

天境…很特殊的店名……

看著躺在掌心上,那張淡綠色的長方型紙張,腦中忽然閃過四無君的臉孔。

將名片收進牛仔褲口袋,邁開步伐走進速食店。



在學校附近逛了一圈,四無君拎著買好的晚餐往巷子深處走。

五分鐘後,藍髮青人走進一家花店。

「平風少爺!」
坐在一堆花前面,煙花客細心將一枝枝半開的粉紅玫瑰進行包裝,插進已擺好的花架,看見四無君進來,站起身朝其喊道,四無君放下晚餐,招呼他過來坐。

「怎麼只看到你,百朝臣呢?」

「小百送貨去了。」
恭敬回話,將剩下的玫瑰花小心抱起,往店鋪後方走,幾分鐘後走出來,在四無君對面的位子坐下。
「命世先生要我請示少爺,您的課表都排定了嗎?如果需要變動再跟他講,他上網去挪一下。」

「嗯。」
點頭,拿出速食套餐和便當放到桌上,「餓的話先吃吧!」

接過便當,剛拿下橡皮筋,外面響起百朝臣興奮的叫聲。

「煙花客我跟你說喔……」
完成任務的百朝臣一蹦一跳躍進店裡,煙花客趕緊站起,走到他身邊把放在走道附近的陶瓷花盆移開,免得被迷糊的同伴踢到。「用走的,不要跳!」

讓同伴拉住,轉頭瞧見坐在桌子旁邊的四無君,馬上站好。
「平…平風少爺!」

還是少爺制得了小百!

沒好氣地搖頭,和百朝臣一起走回四無君對面坐下。

「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說來聽聽吧!」
示意煙花客不用在意小百的態度,四無君起了話頭讓百朝臣接,就見綠髮青年興奮地描述剛才送花去給客人途中發生的事情,煙花客邊聽邊皺眉,四無君則是彎唇逸出低笑。

宛若謫仙的美麗青年嘛……

他想百朝臣見到的,應該是那個人吧!

秋天傍晚的涼風拂進小巷子,在五彩縯紛的花朵與晚風嬉戲之時,花香瀰漫小小的店面,然而此時在藍髮青年心裡綻放的,是今日初次邂逅的亮眼笑顏。

他有預感,自己和他的關係,不會只是同學。

是的,絕對不會。

[ 本帖最後由 蓮月.冰夜 於 2013-10-5 18:0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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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下了車,沐流塵提著便當來到一間高職的東側門外,見三兩成群的高職生從校門裡邊走出,便在外面等。

沒多久,一名身高不到一百七的黑髮少年背著黑色書包快步走出,原本直視前方的他,在瞥見熟悉的燦金時,先是一愣,腳下一頓往那人走去。

「小主人你怎麼來了?」
喚沐流塵小主人的少年口氣有些詫異,再看了看手錶,又道:「六點半你不是有課嗎?這樣會來不及的!」
       
將買來的便當交給少年,沐流塵溫聲道:「早上送你去學校以後,我去找陳會長商量,請他通融這兩天讓我少上半小時的課,離月你就別擔心了。」
與少年並肩同行,抬眼瞧了離月一眼,繼續說道:「倒是你離月,你要不要請二天病假?我陪你去跟餐廳領班說一聲。」

「不用啦!早上就沒發燒啦,請什麼病假。」
想都沒想,馬上拒絕金髮青年的建議,「一天沒去全勤獎金就沒了耶!」
他打工的餐廳對新人給薪不算大方,但只要該出勤的日子都有到,就能領到三千元的全勤獎金,光憑這點就十分吸引人了。

「離月…」
沐流塵溫聲說道:「少三千塊不要緊的……」

打斷青年未竟之語,離月堅持自己的決定,「小主人,我很好,你不用擔心。」
跟著沐流塵那麼多年,離月很清楚他的小主人在想什麼。
「好啦,你快點過去,上課前晚餐要先吃完喔!」

兩人來到雙叉路口,離月叮嚀沐流應要吃飯,自己則拎著裝便當的袋子走向往左的那條路,還不忘回頭向青年揮手,要他快點去上課,沐流塵舉起右手揮了幾下,轉身選擇往右的那條路。


與沐流塵分道揚鏢後,離月來到他每天打工的餐廳,從廚房後門進去。

和同事打過招呼,離月脫下學生制服,換上員工制服,到櫃台那裡打卡,然後等候領班的差遣。

「離月啊!等一下慢點下班,今天是發薪日喔!」
四十歲的女性領班親切地對離月說道,少年點點頭,雙眼微微發亮。

耶!今天可以領錢囉!

「呵呵,瞧你,聽到要發薪水,兩隻眼睛發亮的程度比外面的水晶燈還燦爛,要是被老闆看到,不虧你幾句才怪!」
比其年長的男同事好笑地說道,卻只是玩笑性地說說,沒有惡意。

凡是在這家餐廳待過一個月的人,都曉得離月心裡最重視的是他家小主人,和他在一起工作什麼玩笑都可以開,唯獨不能侮辱他的小主人,不然離月會翻臉的。

離月沒回嘴,滿腦子想著即將到手的薪水該如何使用。

週末帶小主人去買件牛仔褲好了,他那件牛仔褲褲管都洗白了……


一年前,沐流塵和離月離開故鄉,來到T市開始新的生活。初至異地人生地不熟,幸好主僕倆遇到心地善良的國畫社成員王會長和其夫人,王氏夫婦安排沐流塵二人在景美一帶的教會宿舍住下,那裡專門提供便宜的公寓式套房給從外地來T市發展的年輕人,近山的環境僻靜,住戶背景十分單純,一個月的房租與T市相同地坪的小套房相比足足少了三分之二,著實替身上沒多少存款的沐流塵主僕省下一筆極大的開銷。

之後王會長介紹沐流塵到同樣喜愛山水畫的老朋友陳會長那裡尋找適合的工讀機會,經過陳會長簡單測驗,沐流塵順利應聘天母某社區開設的才藝班畫畫老師,每週安排四天的課程,週一到週三晚上二個半小時在活動中心二樓小型會議室教小朋友畫畫,週四則在大型會議廳指導大人學習技術較純熟的山水畫。

有能力在天母地區買下房子者大多是經濟實力較為雄厚的中高階級,來這裡學畫者亦多是有錢有閒的貴夫人,沐流塵憑著多年習畫經驗和耐心,沒有多久便與班上學生打成一片。

明明是男子,身高也有一七六,可臉蛋卻是偏女性的鵝蛋臉,白淨秀雅的臉孔上,眼耳鼻口各自生在該在的位置。每個人都有眼睛鼻子嘴巴,沐流塵當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五官搭配他的臉蛋,怎麼看都很不一樣。

沐流塵的眼睛和頭髮顏色與一般亞洲民族不同,他的雙瞳是天生的琥珀色,兩排睫毛好像刷上深裼色睫毛膏的彩扇,長且捲翹,而那頭任誰見了都想摸摸看的及肩頭髮,也不是黑如暗夜,是有如即將西下的夕陽那般,散發著耀眼且柔和的金色光澤。

四肢修長且勻稱,身材是比一般男子要纖細,但絕不是風吹就倒的瘦弱,從他那熠熠生輝的眼神來看,就知道他是一個精神和體能狀況都不錯的年輕人。

擁有如此長相的一個人,以現代年輕一輩的用語來形容,就是美男子,是男女老幼都中意的那型。

原先學員數只有個位數的社區成人畫畫班,在沐流塵來之後不到半年,學員爆增到三十人,其中一半還不是這個社區的原住戶,是在朋友介紹下慕名而來的年輕媽媽。

畫畫班營收比之去年多了數倍,陳會長高興之餘,找來引見沐流塵的王會長小酌幾杯,王會長趁機向老朋友遊說,請他調高沐流塵的薪水,陳會長欣然應允。

因為欣賞沐流塵的能力,王會長邀請沐流塵來自己在天母開設的畫廊當工讀生,為了報答王會長知遇之恩,沐流塵點頭答應。

爾後每個星期五的晚上,沐流塵前往王會長開設的畫廊擔任工讀生,除了替來看畫的客人解說繪者作畫心境,同時藉由參展作品觀摩國內繪畫界前輩們的繪畫手法。

有時候金髮青年來畫廊,會帶一名黑髮少年過來,認識沐流塵的人都知道,他身邊還有一名小跟班離月,離月比他小兩歲,看起來就是與他完全不同類型的精明幹練。

今年十六歲的離月,就讀T市一所公立職校的觀光餐飲科二年級,學業成績從一年級開始就是每學期都領獎學金的那種優秀學生,一年級下學期他與同科系學長代表學校參加北部大專盃西點比賽,在那次比賽離月用最短的時間完成帶著酸溜口感的覆盆子蛋糕和藍梅杯塔,並以這兩項作品擊敗去年冠軍,替學校拿下金牌獎。

原本沒啥名氣的離月,回去後馬上被教務主任召見,身材中廣的主任極力勸說離月接受交換學生的福利,欲送他到法國學習做菜,卻被一心只想留在沐流塵身邊的離月給拒絕了。

『對不起主任,我不想出國,請您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我不需要。』
系主任剛提起,離月立刻拒絕,不管主任和老師如何遊說,離月完全不為所動。

最後系主任只得放棄,讓離月回班上。

為了幫忙分擔家計,離月在租屋處附近的一家異國餐廳當外場服務生,打工時間是週一到週五晚班,假日休息。

沐流塵尊重他的決定,但他要求離月不能因為打工放棄還沒完成的高職課業,離月瞭解小主人希望自己趁年輕多唸點書的心思,便向他保證自己的功課不會退步,而且一定會唸完高職。

就這樣,主僕兩人開始白天上課,晚上打工的生活。

白天上課晚上打工,離月的學業成績還能保持在前幾名實屬不易,蠟燭兩頭燒的日子並沒有讓離月心生埋怨,他努力工作,認真賺取每一塊用時間和勞力換來的血汗錢,希望這麼做可以減輕小主人肩上重擔。

對沐流塵而言,離月就像自己的弟弟,然而對離月來說,沐流塵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救命恩人,他把沐流塵當作主人一樣在侍奉。

有時候沐流塵提早下課,會過來餐廳附近的小公園走走,等離月下班後兩人一起走路回家,他們對彼此的關心常讓有著血緣關係的手足都自嘆弗如。

這兩人就像現代版的公子與書僮,王會長與其夫人曾笑說哪天沐流塵談戀愛,他的愛人得要先過離月這關才行。

當然,這都是之後的事了。


七點半,離月那裡忙得不可開交,沐流塵這兒則在教小朋友學畫畫。

今天的學習單元是:加白色。

沐流塵教畫畫沒有一定的順序,今天想上什麼想畫些什麼,課表都在他的腦子裡,學生也喜歡他這種方式。

以深藍色當作示範,沐流塵用潤濕的水彩筆沾點顏料,在畫紙畫出一條直線。

接著在顏料上加點白色,沾了些,再畫出一條直線。

每次下筆前,筆尖都會多點白色顏料,隨著一條條藍色在紙上出現,藍的色彩愈來愈淡,越來越淺。

直到最後,藍色淡得幾乎看不出來,而摻在其中的白卻讓人一眼就看出。

放下水彩筆,沐流塵抬頭看向圍在桌子周圍的小朋友。
「這樣子看得懂嗎?」

聰明的學生點點頭,在老師目光示意下各自回座位,拿起水彩筆,各自在調色盤中擠出水彩顏料開始練習。

沐流塵站起來,在學生的座位間穿梭,微低著頭欣賞每個人的練習,從過去經驗讓他瞭解,引導式的教學方法會比一板一眼的命令式教學要來得有效果,他也努力讓自己貫徹這項做法。

走到年僅四歲的小美身邊,看見攤在桌上的八開圖畫紙仍是空白,沐流塵蹲下身,拿起另一支水彩筆,在小美擠上紅色顏料的調色盤點了點,先在圖畫紙中間畫出一顆大大的愛心。

「小美,這是什麼?」
嗓音輕柔語氣溫和,像是對待自己的妹妹那樣,沐流塵看著張著一雙大眼的小女童,柔聲詢問,小美看著圖畫紙,再轉頭看向金髮青年。

「……愛心?」
軟軟的童音很細很細,語氣之中有些不確定,說明這孩子對自己的答案沒有信心,也害怕說錯了會受到處罰,表現有些退縮。

唇畔笑意更深,沐流塵注視女童的眼神帶著讚賞。
「答對了,是愛心!紅色的愛心喔!」
從小女孩的水彩顏料找出白色,放到小美手上,「還記得老師剛才做了哪些動作嗎?」

「嗯,小美知道!」
回答得很快,小女孩旋開白色顏料蓋子,擠出一小團,用洗乾淨的水彩筆沾一點白色,往紅色那裡攪。

幾下攪拌,沿著愛心內側畫了一圈,空白處縮小了,而摻上白色的大紅色也變淡了些。

不斷重複把白色水彩攪拌進紅色裡的動作,當紅色只剩下一點點痕跡,小美的練習完成了。

「小美好厲害,畫得真棒!」
幫小美拍手鼓勵,小美圓圓的蘋果臉紅咚咚的,露出孩童應有的天真笑靨。
「謝謝老師!」

揉揉小美頭髮,站起身,看看練習得差不多的學生,沐流塵開口說道:「好,大家先休息十五分鐘,等一下呢,我們一起來欣賞每位小朋友的作品,你們說好不好?」

「好!」
齊聲喊道,洋溢興奮之情的小臉,像星星一樣閃亮,對沐流塵來說這是他最喜歡的表情。

小孩子的生活就該這麼單純,大人的成熟不適合出現在這些孩子臉上。

讓坐了二十分鐘的小朋友起來活動手腳,沐流塵將每位學生放在桌上的小水桶集中到前面,避免他們追逐時撞倒,把會議室的高級絨毛地毯弄濕。

坐在桌子邊綠看好動的男生跑來跑去,一刻鐘後,沐流塵站起來,招呼著學生坐回位子。
「好了!上課囉!」

「現在從最後一排開始,小明,來,帶著你的作品上來講台這裡。」
被點名的男孩拿著作品蹦蹦跳跳來到青年身側,雙手舉高,將畫有圖案的那一面面向同學。

還是孩子的學生湊到前面,看小明的練習作品,他畫了一根香蕉,所以顏色以黃色為主。

「很好,小明的顏色調得很漂亮,大家幫他拍拍手。」
沐流塵的稱讚替小明換來在場同學的掌聲,小明臉上笑容咧得更大,捧著圖畫紙回座位坐好。

「下一個,小莊,該你囉!」

在沐流塵唱名下,一班二十三名學生全都帶著自己的作品上臺讓其他同學看過,沐流塵公佈下課以前要完成的主題,便讓學生自由發揮。

八點五十分,學生家長來到活動中心,等著接自己的小孩回家。

看看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沐流塵要學生把今天的練習作品放進書包,帶回去給父母欣賞。
「今天就到這裡,下課!」
宣佈上課時間結束,孩子們整理好自己帶來的畫圖用具,按順序走出會議室,各自走向等待自己的父母,牽著家中小寶貝的手,大人笑著聽孩子們分享上課心得,一塊兒和孩子走下樓梯。

等所有人都離開會議室,沐流塵才開始整理。把桌子擦乾淨,提著插了幾隻用過的水彩筆的小水桶,左手端著調色盤,走到外面走道的洗手台清洗,之後把這些用具都拿去後面儲藏室放著晾乾,關好電燈,背起背包走出會議室。

走出活動中心,沐流塵抬頭望向黑漆漆的天空。

好多星星啊!

注視忽明忽暗的天際,陣陣涼風拂上臉龐,唇角勾起,漾開滿足的笑。

走到每天都會到的公車站牌下,金髮青年倚靠公車站牌,從背包翻出筆記本,利用時間溫習今天在課堂上剛學到的內容。

立在馬路旁的小路燈灑落銀白色光線,就著不刺眼的燈光,青年專心讀著,手中鉛筆偶爾在重點處劃上記號,長睫微微翕動。

九點二十分,一抹光亮從遠處直射而來,沐流塵闔上筆記本,重新背起背包,準備上車。

向駛來的車輛招招手,一會兒後,公車在青年面前停下。

今天的司機是一名頭髮灰白,笑容可掬的老先生,在市公車單位服務二十幾年的他,總是以讓乘客安心的速度駕駛公車,看見沐流塵會和他聊上幾句,是金髮青年尊敬的長輩。

和以往一樣,沐流塵上車之後直接往最後一排走進去。

車上沒有其他乘客,沐流塵是這班車唯一的乘客。

「今天開學喔!」
司機爺爺笑瞇瞇地起了話頭,沐流塵探出身子,給他一抹笑容。

「年輕真好啊!」
司機有些羨慕地說道,開始聊起自己的過往。

背靠著、身體放鬆坐在有些破舊的公車椅上,聆聽司機提及他年輕時的豐功偉業。

約莫四十分鐘之後,公車接近景美高中附近,沐流塵走到前面,投下零錢,司機則在靠右的路側放他下車。

揮手與笑呵呵的司機爺爺道別,輕快的步伐踩在人行道上朝租屋處走去。                          

五分鐘後,熟悉的建築映入眼簾。

再走近些,便見剛下班的黑髮少年站在入口對自己揮手,沐流塵笑了笑,將有些下滑的背帶挪回肩膀,朝離月走過去。

「小主人!」
見到金髮青年,離月開口喚道,將剛拿到手的薪水袋雙手奉上,「今天發薪水了!」

接過有些厚度的牛皮信封,沐流塵微微一笑,看也不看將信封原封不動還給離月。
「辛苦你了,離月。」

「還好啦!快點進去,我要把今天的收支記下來。」
把薪水放進書包,與沐流塵一起進入宿舍大門。

回到五樓租賃的小套房,開門進去,客廳燈剛按亮,離月就開始跟小主人描述今天打工發生的趣事。

唇畔始終維持一抹淡弧,見少年講得口沫橫飛,沐流塵接過離月扔在玄關的書包,脫下鞋子,把背包和書包放回書房,轉身往浴室走去。

離月則去陽台把衣服收下來抱回房間。

「離月你先去洗,衣服我來收就好。」
將引導熱水上來的開關打開,催促離月先去洗澡,沐流塵接過離月抱在懷裡的衣服,挑出他的換洗衣物,讓明天還要早起的少年先去洗澡。

「嗯,那我先進去囉!」
知道小主人的貼心,離月也不拖拖拉拉,馬上踏進浴室,一會兒,浴室裡響起水流聲,還有離月自己編的民族風小曲子。

唇彎逸出輕笑,抱著被風吹涼的衣服走進臥室。

把衣服放到床上,先將衣服分成兩堆,再把衣服摺起來收進衣櫃。

至於明天要穿的運動服則被掛在不鏽鋼衣架上,早上起床可以立即換上。

耳邊輕快的旋律持續著,沐流塵走出臥室,到書房整理明天上課要用的教材和課本。

邊注視壓在透明桌墊下的課表,邊將背包內的課本拿出來,放回書架,再從書架上把課本拿下來放進背包,視線掃過微積分課本時,腦中浮現今天剛認識的新同學,那張帶著慵懶帥氣的笑臉。

四無君,一個讓自己覺得很有意思的男人……

說起有意思,沐流塵更對下午與自己相撞的綠髮青年印象深刻。

對了,名片!

把已有些皺的名片從牛仔褲口袋拿出來,用掌心將它壓平,掀起桌墊放到桌墊下面。

瞄了一眼名片上列舉出來的服務項目,沐流塵覺得有些似乎不適合讓那位可愛的先生來做。

應該有別人負責這幾個項目吧!

思緒倏地打住,在發現自己居然開始以貌取人之後,沐流塵搖頭,停止莫名的想像,身後傳來離月的叫喚。

「小主人,該你洗了。」
一邊用毛巾擦頭髮,一邊走出來,離月先走去陽台把放髒衣服的水盆拿進來,再將換下來的餐廳制服扔進去,想了想,小跑步進書房,從書包裡翻出被自己摺成長扁四方型的學生制服,一起放進去。

「水溫夠熱嗎?」
雖然天氣還很熱,但忙了一天之後能洗個舒服的熱水澡乃人生一大樂事,沐流塵摺好衣服回頭問了下離月,少年點頭,要他快點去洗。

拿起乾淨的衣服,沐流塵進浴室洗澡,離月先把洗衣粉倒一些進水盆,把自己的衣服先用泡泡水浸著,等會兒再一起洗。

拉開紗門走進廚房,準備明天早餐要用的食材,順便清點一下冰箱裡的食物還有多少,腦中自動開始記錄數量,打算週末出門採買。

臥室那方傳來開門聲,離月知道沐流塵洗好澡了,加快手中清洗食材的動作,幾分鐘後將切好的馬鈴薯放入保鮮盒放進冰箱冷藏,洗好手走出廚房。

剛踏出廚房,沐流塵捧著裝髒衣服的小臉盆走過來,來到離月面前,對方伸手接過已泡了幾分鐘的衣服到陽台洗衣服去。

「離月,衣服我來洗,你去寫功課吧!」
站在紗門前,沐流塵輕聲說道,蹲在地上刷衣服的少年頭也不回地搖搖頭,繼續刷衣服,沐流塵只好走回書房看書。

二十分鐘後,離月晾好衣服,進來客廳,順便把紗門鎖好。

黑髮少年走進房間,在旁邊書桌前坐下,整理好明天上課用品的沐流塵轉頭與他閒聊。

「明天我只上到第六節,可以早點過去王會長的畫廊。」
瞄了眼星期五的課表,沐流塵溫聲說道,離月點頭,與沐流塵商量週末的計畫。

「小主人,星期六咱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我想買件牛仔褲。」
是幫小主人你買的…這句話離月藏在心裡沒講,因為說了沐流塵就不跟他出門了。

「嗯,好,星期六晚餐我們去夜市吃,順便逛一下。」
也很久沒跟離月去逛夜市了。

「喔,好!」
雖然他覺得夜市的東西不太衛生,但久久吃一次不會怎樣,再說他會在旁邊監督,不乾淨的東西他絕不讓他的小主人碰,以免吃壞肚子。

「就這麼說定了,時候不早了,要休息了嗎?」
腕上手錶時針逐漸移往十一的刻度,分針則停在十一的位置,告訴沐流塵現在快十一點了,沒有其他事情要忙,可以上床睡覺了。

點點頭,從椅子上站起,兩人離開書房,到隔壁房間休息。

十一點十分,臥室暗了下來,細細的呼吸聲自裡面響起。


窗外樹影搖曳,襯著天上星星,秋天的夜晚寧靜又熱鬧。

***

早上七點半,沐流塵出現在TD校園,拎著離月一早起來替自己準備的愛心早餐,沐流塵來到第一節上課的教室,挑最後一排的位子坐下,開始享用營養滿分的早點。

教室前門,一抹藍影站在門口,慵懶的眸子往裡面看了看,確定要找的人在裡面,便朝那抹柔和金影走去。

「真早啊!」
開口的第一句話,散發濃濃的戲謔味道,沐流塵轉頭看了對方一眼,彎唇輕笑。
「早點到才有時間找教室呀!」

一點也不在意對方的玩笑,將餐盒往其面前一推,向藍髮青年推薦離月的好手藝。
「要不要來一個?離月做的沙拉三明治很好吃喔!」

「棃月?」
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女性化的傢伙,與沐流塵是何關係?

「離月是我弟弟,也是與我最重視的人。」
從四無君眼裡讀到疑惑,沐流塵主動解釋:「我在他很小的時候遇到他,名字是我幫他取的,遠離孤單一人的歲月,這是他名字的由來。」

原來是男的。

這個認知讓四無君很開心,轉陰的心情馬上變成萬里晴空,伸手拿了一塊切成等腰三角形的三明治,在沐流塵旁邊的位子坐下,張口咬下,洋溢濃濃香味的馬鈴薯泥,拌著水煮蛋、紅蘿蔔丁、豌豆等新鮮食材塞滿口中,香濃綿密的紮實口感讓人驚訝。

「很好吃對不對?」
看著身旁的四無君那一臉微訝,知道離月的手藝再度征服一個人的胃,眼裡閃過淺淺笑意。

那個離月可以去開早餐店了!生意一定很好!

吃完三明治,四無君心裡浮現如是結論。

「你第一節也有課?」
讓四無君將剩下三個三明治吃完,沐流塵好奇地問道。

「嗯,我想咱們很有緣,這學期的課可能都會遇到。」
發現自己將沐流塵的早餐吃光,四無君開口說道:「中午我請你吃飯。」

微笑地搖頭,對自己的早餐與人分享之事並不介意。
「你這麼捧他場,離月會很開心的。」
四無君吃得津津樂道的模樣若讓離月看見,一定很高興。

「昨天你幫我一次,今天又請我吃早餐,就讓我回請一頓吧!」
見沐流塵欲開口拒絕,四無君搶言:「再拒絕的話,就不是朋友了。」
言下之意是要沐流塵別再推辭,答應他的午餐邀請會比較好。

聽出四無君話中之意,也因為自己真的想與他交朋友,終於不再推辭。
「四無君如此誠懇地邀請,我再拒絕就太說不過去了。」

「哈!」
俊逸臉龐揚起迷倒眾女性的笑容,四無君向來是目光集聚的焦點,兩人交談之間,已有幾位同學進來,當四無君揚笑之時,四周眾人視線被吸了過來,眼睛就像黏在兩人身上,一時拔不開來。

「四無君同學笑了耶!」
一大早頂著貓熊眼來上課的甲同學,在看見藍髮青年比美太陽光亮度的笑容,頓時心花朵朵開,原先對老師把課排在第一節很有意見的她,馬上忘了昨晚到睡覺前一直沒停過的抱怨,癡癡地望著四無君。

「是呀,天啊!好帥…」
眼睛發射愛心電波的乙同學,整張臉埋進雙手掌心,低聲叫道,身旁的朋友好笑地拍拍其肩膀,要她振作。
「喂,沒那麼嚴重吧!」

「喔,感謝老天,讓我考上TD!」
這次說話的不是女生,而是坐在中間的男性同學,他看的不是四無君,而是金髮青年那張漾開溫和淺笑的秀雅臉龐。

竊竊私語聲在同學交頭接耳的低談聲中漫開,女同學三兩成群,不時轉過頭瞧瞧坐在角落的那兩人,男同學則光明正大欣賞沐流塵秀氣恬雅的臉蛋,心裡是一句又一句對此美人麗顏的欣賞。

四無君和沐流塵雖然是大一新生,但兩人出色容貌已在昨天傳遍整座TD,網站上也爭相討論這兩名新生,對跟他們同在一班的其他同學來說,四無君二人更是班上獨一無二的驕傲!

男人帥,女生愛看,美麗的男人同樣也會有支持的粉絲,一個班上同時出現二種類型相異的帥哥,就算對老師講課內容沒興趣,也會為了看美男子乖乖來上課。往後四年,TD大學國企系學生出席率之高打破歷屆記錄,在教授直呼孺子可教之時,只有學生明白,他們為什麼願意風雨無阻來上每一堂有四無君及沐流塵選修的課。

八點十分,鐘聲響起,鬧哄哄的教室,在教授踏入後安靜下來,學生收心開始上課。



中午十二點,四無君與沐流塵併肩走出側門,打算到外面覓食。

雖然沐流塵答應要讓四無君請客,不過他打定主意不想讓對方花太多錢,打算找間快餐店吃個便飯就好。

領著沐流塵在人群裡鑽,好不容易出了小巷,四無君在一間雅致的美式小餐館門前停下。

「就這家吧!」
見沐流塵眼裡閃過猶豫,四無君走過去,牽起沐流塵的手往店門走。
「不用擔心,這家餐點價位不高,對我的荷包沒什麼影響。」

推開門,輕推沐流塵示意他先進去,知道四無君已決定要在這用餐,沐流塵只能乖乖配合,在服務生帶領下與四無君走到靠窗的桌子。

「兩位坐這裡可以嗎?」
大學剛畢業的女服務生漾著甜美笑靨詢問客人意見,四無君點頭,要沐流塵坐下,自己則接過菜單,打開,放到沐流塵面前,「你先看。」
這家他和小百他們來過幾次,覺得味道不錯,很合在國外長大的自己的胃,便帶沐流塵過來。

眉微蹙,入眼的菜單,上頭標明的價格,對沐流塵而言並不在便宜價位範圍內,抬眼,見著佇立桌旁的服務生等他開口點餐。

「……」
每一客都是二百五起跳,他實在開不了口。

挑眉,四無君拿過菜單,以最簡單的方式問道:「你敢吃牛肉嗎?」

「嗯,我敢吃。」
離月煮的牛肉麵很好吃,他沒道理不敢吃牛肉。

「那來兩客沙朗牛排,我的要六分熟,你呢?」
讓服務生記下餐點名稱,四無君再問沐流塵意思,如果他不曉得幾分熟的牛排口感較佳,自己很樂意給他建議。

「……八分好了。」
印象中六分熟的牛排還帶血絲,沐流塵可不想當茹毛飲血之人。

服務生重複一遍二人點的餐點,確定無誤,說了句「請稍等」就往後面廚房走傳送客人點餐明細,幾分鐘後再度過來,把餐前麵包、濃湯,及沙拉送上,向客人鞠躬,恭敬地退下。

「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以自己和離月所賺的錢,要踏進來這種地方吃飯需要極大的勇氣,尤其最近才剛繳完學費,他得更省吃儉用才行。

「不用在意……對了,昨天你趕著搭公車是要去哪裡?」
他對沐流塵的一切充滿好奇,現在當事人就在面前,直接問勝過瞎猜。

「打工。」
對於四無君的問題沐流塵態度自然地回話:「所以才沒辦法答應你的邀請,不好意思。」

「公車有趕上吧?」
昨天自己攔人之舉應該沒造成他遲到吧?

「嗯,有,別擔心。」
沐流塵笑著說道,看見服務生端著冒煙的鐵板朝這桌走來,示意四無君把紙餐巾繫好。「你的牛排來了!」

讓服務生送上排餐,四無君抽出紙餐巾攤開舉高至面前,服務生才將蓋子掀開,另一名服務生也送上沐流塵的牛排,兩人一起對客人說了句「用餐愉快」,才退回門邊。

「小心燙。」
替沐流塵把沒熟的蛋翻面,自己也熟練地翻蛋,兩人開始享用美味午餐。

切好還冒煙的牛排,沐流塵用銀叉叉起一塊送進口中,斯文地咀嚼著,四無君舉起裝了紅茶的紙杯,向金髮青年說道:「僅以這杯紅茶敬你我。」

「敬我倆的友誼嗎?」
對四無君的話覺得有趣,沐流塵舉杯回敬,「很高興認識你!」

紙杯輕碰,分開,兩人各飲了口,繼續品嚐具有一定水準的排餐。

餐廳內播放著西洋女歌手的歌曲,優美的女中音流瀉一室,悠閒的氣氛讓人能保持愉快心情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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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同人文)與你共有的大學藍天﹝四沐篇﹞-3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蓮月.冰夜
(三)


下午一點二十分,沐流塵和四無君悠哉地走樓梯上五樓,往這節課的教室邁進。

踩上通往教室的大理石走廊,兩人走路速度一致,進教室後很有默契往最後一排走,在角落的位子坐下。

坐好,卸下背包,沐流塵將右手臂抱著的紙袋靠放在桌子內側,身子略低用手調整一下,讓紙袋不會傾斜。

「謝謝你的麵包。」
轉頭看向藍髮青年,沐流塵低聲道謝,四無君笑了笑,要他別客氣。

紙袋裡面裝著中午那頓午餐附上的小麵包,吃完午餐,離開之前,沐流塵秉持不浪費食物的美德,請服務生將沒吃完的東西打包帶回來,四無君沒有反對,僅在服務生詢問是否要分成兩份裝時,要求將自己那份讓給沐流塵。

雖然只是幾個小麵包,但對沐流塵來說,這樣的份量已經足夠讓他省下一餐的錢,是該向這位朋友說謝。

翻開課本,利用老師還沒進教室的空檔,沐流塵將筆記本翻到空白頁面,不著痕跡睇著一旁的四無君,悄悄在筆記本靠自己的那一角畫下藍髮青年單手支頤的模樣。

幾分鐘後教授帶著教材過來,下午第一堂課開始。


第六節下課以前,教授請班代上來進行表決,他提出二個方案供學生選擇,一者是隔週的禮拜五上兩堂課,這樣不用上課的那個星期五同學可以提早一節下課。

亦即單週的星期五要加上第七節課,雙週只要上到下午第一節就能走人了。

另一個方案是維持原先課表,週五上到第六節。

同學之間一陣討論,大多數的同學認為老師這樣的安排對自己沒有影響,也有人不贊成隨便調課,班代見狀連忙出聲要同學們稍安勿躁。

「這樣吧,大家來表決好了,贊成隔週五連上二堂課的同學請舉手!」

顯然方案一較受大家支持,全班超過一半的學生都舉手,班代點算過後,宣佈結果。

「選擇這個提案的同學超過半數,以後單週的星期五就上到第七節囉!」

教授走到講台前,笑瞇瞇地加註:「那就從這禮拜開始吧!下一節繼續上課,別亂翹課喔!」
先小人後君子是這位教授的作風,寧願先嚇嚇學生,也不想事後再接受學生的求情。

對於教授的小玩笑,學生們沒有理會,認命接受今天晚一堂課走的事實。

坐在椅子上,沐流塵拿出行事曆,在有抄課表的那一頁寫下備註。

「今天也要打工嗎?」
四無君微昂的嗓音響起,沐流塵闔上行事曆,看向四無君,「嗯。」

「調課會不會造成你的不便?」
四無君剛才並未舉手,對他而言課表變與不變都無所謂,他比較關心的是這樣的決定是否會影響沐流塵打工。

「沒關係,我再跟王會長說一聲,他人很好,不會生氣的。」

點頭,眼睛看回前方密密麻麻的黑板,只見不想浪費任何一分鐘的教授,已經在黑板寫出一大串下一堂課準備要講的內容。

動筆抄寫,沒再分心,認真的二人再度把精神放在老師身上。



第七節下課,沐流塵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背起背包往門口跑。

沒有將人攔下,讓那抹淡金消失在眼前。

不知為何,四無君有種想跟在他背面的衝動。

然而這個念頭才在腦中浮現,下一秒鐘就被理智壓下。

先這樣子吧!

將桌上文具課本收進背包,拎至肩上掛著,往門口踱去。



晚上八點半,百朝臣和煙花客二人將花店整理妥當,關掉電燈,煙花客要百朝臣先到外面去等,自己從裡面按下電動鐵門的開關,再從半掩的玻璃門鑽出來,二人拎著吃了一半的湯麵打算回家熱過後再吃。

「小百,煙花客!」
遠處傳來叫聲,百朝臣轉頭,看見剛從客戶那裡回來的二名同伴朝他倆行來,開心地向他揮手,「命世先生、負先生!」

距離天境二公尺遠的巷子口,二名身高都超過一百八的男人緩步走來,一者長相斯文冷淡,另一人則是天生愛笑,連帶那雙上勾桃花眼亦時常泛漾笑波予人親切感,他們一人名為負平生,另一人名叫命世風流,都是個頭高朓的大帥哥。

命世風流與負平生二人的曾祖父與四無君的曾祖父是主僕關係,一世紀前三個家族從歐洲遷徙至美洲發展,在四無君曾祖父領導下,天獄迅速在美國紮根。半個世紀過後,天獄集團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企業,名聲響亮的程度,連不是金融業的其他行業亦為之推崇。

在美國打下基礎,三人各自迎娶當地年齡相仿的女性為妻,到了第四代出生,只有四無君因為母親是華僑之女,讓兒子擁有一半的亞洲人血統,另外二人都是道地的外國人。

因為四無君母親的關係,天獄第四代在四無君祖父要求下,除了原先的美式教育,另外得學習中國語言,是以天獄第四代成員從小在美式英語、中文,以及英式英語三種語言環繞下,中文說得跟中國人一樣溜口,要不是髮色不是黑的,很難讓人相信他們從小是在美國長大的。

負平生和命世風流是四無君的玩伴,從小一起長大,讀書時三人常被分到同一班,二人與四無君之間既是下屬也是知交,四無君生氣的時候,只有這二人敢在他怒火未消之前接近他,彼此友誼極為深厚。

三人拿到大學學位那天,四無君向家族裡的長輩提出遠遊計畫,命世風流二話不說立即聲援,負平生亦透過電話表示自己的支持。

就這樣,天獄大老們與第四代成員立下規約,除了按月匯錢給六人定額的生活費,其他事情一律不得插手,四無君眾人也選擇離開待了十多年的故鄉,到台灣展開新的生活。

負平生的頭髮是比四無君髮色要淺許多的淺藍色,站在陽光下看,常會以為他的頭髮是白色的。命世的頭髮就是耀眼的雪白色,為此他特別將額前幾撮瀏海挑染成天藍色,說是三人同時出現時看起來較有整體性。

「今天比較晚關門喔!」
瞄了眼手錶,命世風流說道,煙花客瞪了百朝臣一記,沒好氣道:「都怪小百,叫他不要在店裡跑不聽,不小心弄翻裝睡蓮的水盆,水灑出來就算了,連泥土也灑了滿地都是。」
害他清好久才把店面整理乾淨,累死他了!

視線移向自知理虧,連吭也不敢吭一聲的綠髮青年,負平生啟口淡道:「以後小心點就好,走吧!」

越過三人往前快步走去,命世風流拍拍百朝臣肩膀,要他謹慎一點,別給已經很忙的煙花客添亂子,拎起放在腳邊的黑色公事包追上前,落後的煙花客和百朝臣看了彼此一眼,邁開步伐追過去。

彎彎曲曲的巷弄引導四個男人往座落於巷子深處的住宅區行去,這裡是位於TD大學附近的純住宅區,蓋在此地的房屋多為學區剛規劃時就存在了,後來有些房屋因為屋齡老舊,原住戶將屋子賣給建商,遷居他處,建設公司將舊屋打掉重蓋,這批新建案的建築於是成為這一帶最新的房屋。

幾年前命世風流的祖母為了參加亞洲國際畫展,曾經來台灣住過一段時間,疼愛妻子的丈夫為了讓她在台期間住得舒適,便在TD附近買下剛推出的成屋,內部裝潢是由命世風流的父親來台灣監工。

當時是為愛妻購買的房子,現在變成孫兒和其同伴的住處,命世風流家的長輩笑說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替孫子做好準備。

有說有笑的四人在最裡面一棟四樓透天雙併別墅前停下,負平生掏出掛著感應卡的鎖匙圈,將門打開。

快步進入,由最後進來的煙花客負責關門。

拉開灰色不鏽鋼外門,四人踩上玄關,依序把鞋子放到各自的鞋櫃,拿出室內拖鞋換上,進入替晚歸者留了一盞鵝黃色柔光小夜燈的客廳。

「少爺回來了。」
瞥見四無君的室內拖鞋不見了,命世風流低聲說道,而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匆匆上樓。

現在這個時間,四無君應該還沒睡,他得跟他報告道森老爺從美國稍來的消息。

忙了半天,口乾舌燥的煙花客鑽進廚房打開冰箱,從裡面拿出一罐保特瓶裝的綠茶,扔給跟在自己後面進來找飲料喝的百朝臣,再看看負平生,只見對方搖搖頭,走到餐桌旁拿起倒掛在淺盤上的馬克杯,倒了半杯白開水一口飲盡,接著將水注滿,端起杯子走出廚房。

和時下年輕人不太一樣,負平生喜歡喝開水,這是他從小就養成的好習慣,一夥人跟隨四無君來台灣發展期間,也不見他有所改變,完全是自然簡單主義的崇尚者。

聳聳肩,拿了瓶運動飲料,旋開蓋子,灌了一大口,微酸的冰涼感溜進喉嚨,瞬間消除漫過胸口的炙熱和不耐。

「煙花客喝小口一點,你這樣牛飲很容易傷到胃喔!」
秀氣地喝著最鍾愛的綠茶飲料,百朝臣不忘提醒好友注意健康,卻見煙花客從其手中把綠茶拎走,轉身就跑。

「喝這麼慢,我幫你喝好了!」
反正他渴的很,不介意替這傢夥喝掉這瓶綠茶。

「喂,不要搶我的綠茶啦!」
跳起來追過去,二人一路打打鬧鬧上到四樓,音量之大吵醒原本已經睡下的天之翼,就見沉默的白髮男人面無表情走出房間,無言地盯著還在門口吱喳的二人,煙花客和百朝臣才發現他倆吵到夥伴休息,連忙向男人說對不起,在冷淡的視線注視下,乖乖回轉各自的房間,高分貝的吵鬧聲才就此打住。


十點二十分,命世風流下樓,經過負平生房間外面,抬手敲門,裡面的負平生出來應門,兩人在門口細聲交談一會兒,話題結束後,命世風流再度邁開步伐走回隔壁房間。


十一點半,靠躺在符合人體工學設計的床頭櫃閱讀英文報紙的四無君將讀完的報紙隨手放到櫃子上,側過身關掉電燈,掀起被子在枕頭上躺下。

四無君房間暗下來,二樓靠近樓梯那間房間的燈才熄滅。

***

週末七點鐘,沐流塵在滿屋子的食物香氣中醒來。

睜開眼睛,望著頂上的天花板好一會兒,沐流塵坐起身,舉起手臂做簡單的伸展操讓四肢舒展開來,然後下床光著腳走到門口,開門,到浴室盥洗。

刷完牙,先用放在鏡座上的黑色髮帶把頭髮紮起,扭開水龍頭用雙手掬起清水洗臉,冰涼的溫度使人睏意全消,整個人變得有精神多了。

注視鏡子裡的自己,沐流塵拍拍臉頰,拿下髮帶放回原位,旋身走出浴室。

另一頭,廚房裡的離月把剛煎好的培根肉片及荷包蛋用鍋鏟鏟起,放到烤得金黃、邊緣有些焦的土司上面,拿起預備在旁的土司蓋上,將鍋鏟放回不沾鍋,準備去叫沐流塵起來吃早餐。

「小主人,吃早…餐?」
拉開喉嚨叫道,視線落在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金髮青年,那雙光溜溜的沒有穿室內拖鞋的腳板。
「又不穿鞋了!」

微微一笑,沒有辯駁,只是笑著說道:「好香喔!今天早餐吃什麼?」

「去把鞋子穿好再出來!」
不讓沐流塵把話題帶開,離月輕推著微笑的金髮青年,要他回房穿上鞋子,沐流塵笑著讓侍從推自己回臥室,乖乖穿上柔軟的室內拖鞋,回頭便見離月跟進房間,手臂上掛著從衣櫥拿出來的白色T裇和牛仔褲。

「小主人等會兒要畫畫嗎?」
趁沐流塵換衣服的空檔,離月請示道。如果要的話,那他得先把小圍裙拿到客廳去,小主人畫畫時讓他穿著,這樣在上色的時候顏料才不會滴下來弄髒衣服。

沐流塵的衣服多為淺色系,只要有一點髒很容易看出來,離月為了讓他的衣服看起來像新的一樣,費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偏著頭想了下,耳邊傳來附近小學整點時的鐘響聲,搖頭,「晚點再看看。」
等會他想到附近散步。

「嗯,先吃早餐吧!」
聽到沐流塵的決定,猜想小主人等一下可能會出門,大腦自動安排接下來的行程,兩人一塊兒進到廚房吃早餐。

吃完早餐,沐流塵將宿舍和套房的鎖匙帶上,接過離月遞來的小水壺,打算到附近走走,離月跟出來,將門鎖好,兩人一塊走出宿舍,在大門前分開。

「中午要回來吃喔!」
回頭對著往路的另一端走去的金髮青年喊道,青年向他揮手給予一記微笑,離月這才往市場走去。


靠近山區的景美地價不若市中心那麼驚人,小小社區自成一格,這裡有國小國中,小朋友上學很方便,再過去些有個傳統市場,婆婆媽媽們要買菜也很方便,社區外圍有幾座公車站牌,通往T市和其他地區,不想開車的民眾可以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前往。

這裡既然靠近山,自然也有登山步道的搭建,假日的早上沐流塵常和離月一起去登山步道走走,看看綠色植物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像平常一樣往登山步道入口前進,經過國小時被裡面的喊喝聲吸引,沐流塵腳跟一頓,轉往開放的大門走去。

進到學校裡,發現操場周圍聚集不少民眾,走近些看,才知道今天國小有武術表演。

抬頭看看,二樓走廊亦站了不少人,金髮青年往二樓上去,找了個靠近樓梯位子站定,以輕鬆的心情觀賞今天的表演活動。

現在出場的是某國小低年級學生,別看他們年紀小,打起拳來有模有樣,一招一式都按師傅的指導在走,認真的表情博得場上大人掌聲。

表演結束,當操場響起如雷掌聲,沐流塵也跟著拍手,看著孩子們魚貫退場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淡芒,某種複雜情緒隨之消逝。

下一個表演是由年紀和離月差不多大的高中生擔綱演出,項目是舞劍。

音樂開始,平均身高一百七十的大男孩下身半蹲,右腳踏出半步,接著抽出腰間配劍,頓時銀芒四射,寒光逼人。

就在眾人的注意力被這群學生精采的演出所吸引,司令台右側忽然響起女性的尖叫,民眾嚇一大跳,視線也跟著往那裡移去。

順著發出叫聲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年輕媽媽站在兩層樓高的大樹下方,抬頭望著兩隻腳跨坐在樹枝兩側笑得開心的小男孩,秀氣臉龐滿是驚慌。

再見被困在樹上的小男孩年紀不過五六歲,卻一臉天真無邪地笑著,在他腿邊有一個鳥巢,裡面有幾隻出生約莫一個月大,羽毛還沒長齊的幼鳥,正張大嘴巴對著男童吱吱叫。

原來小男孩在樹下發現被擠出鳥巢,跌落在枯葉團裡的幼鳥,為了不讓鳥媽媽回來時找不到小鳥寶寶,男童發揮愛心想將小鳥放回鳥巢,於是趁大人沒有注意,將沒有摔傷僅是受到驚嚇的小鳥抱起放進吊袋褲口袋,接著往樹上爬。

一心只想快點讓幼鳥回到巢裡的小男孩,並沒有留意自己愈爬愈高,反而是男童的母親在孩子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後,驚慌地到處尋找,就在年輕媽媽遍尋不著,頭頂上方竟傳來兒子的笑聲,男童母親抬頭一看,見兒子坐在在樹上,小小身子隨著甩動的雙腿搖搖晃晃,當下尖叫出來。

活動主持人連忙廣播,請學校搬梯子出來,大人將大樹團團圍住,數十雙眼睛緊盯在坐在上頭的小男孩,就怕他不小心摔下來。

眾人手忙腳亂把梯子搬來了,靠上樹幹卻發現梯子不夠高,這下子年輕媽媽當場哭了起來,央求大家幫忙她救孩子,就見女性觀眾忙著安慰當事人,男性觀眾有的報警,有的試著爬上梯子看自己夠不夠高,想將小男孩抱下來。

慌亂之際,一名頭髮長度過腰的黃髮女子從人群中鑽出來,抬頭看了看樹上的男童,挽起衣袖開始爬樹。

五分鐘後,黃髮女子來到男童身旁,伸手將人抱進懷中,再以向後倒退的方式慢慢下來。

男童偎在女子懷中一點也不害怕,還天真地向幼鳥揮手說再見,黃髮女子單手摟著有些重量的男童,一步步往下面退回來,當女子下來一半,一隻毛毛蟲爬上男童手腕,被毛毛蟲恐怖模樣嚇到的小男孩臉蛋皺成一團,瞬間放聲大哭。

忽然發出的哭聲讓女子一時分心,左腳踩空,驟失重心的身體向下跌落!

「啊──」

「危險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片磚瓦破空而來,黃髮女子聽聲辨位,右腳踩著及時射來的磚瓦當支撐點,左腳往樹幹一蹬,整個人向後翻躍半圈,在眾人驚呼聲中翩然落地。

單膝跪在泥地,男童被女子牢牢護在懷中毫髮未傷,四周只聽得到沉重的呼吸,幾秒鐘過後,人群之間響起清脆的掌聲,回過神的人們紛紛舉起雙手拍手叫好,此起彼落的鼓掌聲不絕於耳。

「小智…我的寶貝……」
差點失去愛子的母親飛奔而來,將男童抱住又親又叫的,臉頰再添數道水痕,然而這是歡喜的淚水,是一名母親失而復得之後的激動象徵。

讓小男孩重回母親懷抱,黃髮女子穿越圍觀的人群退出人潮,迎接她的是一群像看到偶像,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的中年級學生。

「絕燁老師,妳好棒喔!」

「李小龍也沒老師厲害!」

「就是說啊,我們老師最強了!」

十歲正是崇拜偶像的年齡,對他們而言,這世上沒有人比他們的絕燁老師還要厲害!

摸摸學生髮頂,名喚絕燁的黃髮女子在學生環繞下,與大家一起回轉充當休息區的教室,就在她踏出操場跑道外側,像是感覺到什麼,俏臉仰起往二樓望去。

角落之處,背光位置,絕燁瞧見一張輕泛溫柔笑容的秀麗臉龐。

從對方眼裡流轉的贊許的笑意讓絕燁相信,方才那片襄助的磚瓦定是這人所為。

「老師?」
好奇的學生順著女子視線看去,卻只看見空蕩蕩的走廊,沒有其他人在。

「走吧!」
拍拍學生肩膀,和大家一起走回教室,心裡想著那人身手不凡,也是高手一名。

操場中央再度爆出歡呼聲,圍觀民眾很快就忘了方才發生的事情,彷彿那不過是今天活動中的一段小插曲,不值得在意。


穿梭於傳統市場狹小走道,離月左肩背著一隻購物袋,裡面裝著踏進市場半小時內購買的新鮮食材,現在人在賣魚的攤子前挑選今天剛補獲的海鮮。

正專心比較攤子上面的白鯧和黑鯧哪種比較新鮮,後面被人輕撞了下,個子不高的少年往旁邊讓開一步,皺眉轉頭看向朝自己撞來的中年男人。

「抱歉!」
男人匆匆說道,低著頭快步走開,查覺對方行為有些怪異,少年下意識用手往牛仔褲口袋一摸,發現裝著鈔票的皮夾不翼而飛,立即追過去。

「別跑,站住!」
可惡的扒手,竟然敢偷他的皮夾,那裡面可有他一個月的午餐費耶!

就見一前一後的一壯一少在擁擠的市場追逐,扒手奮力往前逃竄,衝出外面車道,往轉角的小公園跑去。

「站住,你這個可惡的小偷!」
沒有多想跟著追入的離月,赫然發現剛才那個扒走他皮夾的中年男人與二名年齡相近的夥伴踩著三七步,前後將他包夾住,一邊嚼檳榔一邊笑得猥瑣,偏著腦袋斜睨氣呼呼的離月。

什麼?居然還有同伴,真是欺人太甚!

不甘示弱的黑髮少年,一手護住背在肩上的購物袋,另一手緊握成拳,一邊找尋退路,一邊瞪著朝自己步步進逼的三人。

「臭小鬼,就憑你一人也敢招惹咱們!」

「怎麼,剛才不是很兇嗎?現在是怎樣?害怕的叫不出來啦!」

惡聲惡氣地說著,看起來標準流氓相的三人來到離月面前,其中二人拳頭舉高就要揮下,離月舉起手臂護在頭頂,閉起眼睛準備承受即將來襲的拳頭……

等了好一會兒,身體沒有哪裡痛,對方也沒有任何動作,少年掀開一隻眼皮,而後另一眼也張開。

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高大身影,腦袋停止運作。

這男人從哪兒來的?

就見方才來勢洶洶的二記拳頭,被額前有著幾撮挑染成天藍色瀏海的白髮男人單手扣住,二名惡漢跪倒在地上,臉部肌肉扭曲,表情顯得相當痛苦,另一名夥伴則嚇得跌坐在地,右手食指抖呀抖,比著像鬼一樣突然出現在公園的男人,嘴巴張得很大,塞進一顆雞蛋絕對不成問題。

「以大欺小不是一個成熟的大人該有的行為喔!」
白髮男人笑瞇瞇地說道,扣住對方手腕的虎口倏地收緊,只聞細細的東西折壓聲於公園裡傳出,伴隨著淒厲號叫,兩種聲音響起的同時,滿林飛鳥自樹梢飛起,拍翅飛去,震落一片片被尖叫聲震落的葉子。

手腕像要被人折斷的痛楚逼出二名成年男人的眼淚,自由的手掌握著被人扣住的那隻手,以行動懇求對方放自己一馬,行動沒有受限的中年男人則轉過身想逃離現場,然而因為驚嚇過度,顫抖的雙腳使他無法從地上爬起,只能沒用地留在原地不斷發抖,害怕下一個被教訓的人就是自己。

「哎,剛才你們不是很兇很有氣勢嗎?現在怎麼啦?痛得叫不出來啦!」
拿方才的話回敬三人,洋溢笑容的俊臉流露幾絲雅痞氣息,眼裡射出令人膽顫的寒意。

他命世風流最看不慣這種以多欺少的敗類行為,這下被他遇到,非得好生教訓這群社會敗類不可!

「饒命…求先生饒命……」
顧不得自己在公開場合,保命為先的三人終於找回聲音,開口求饒。
「我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您放過我們……」

「你們問錯人了,要不要放過你們,得問過這位小兄弟的意思。」
一臉嚴肅地搖頭,轉頭看向還在發呆的黑髮少年,「嗨,可愛的小兄弟,你過來一下!」

咦?什麼?

「別怕,過來吧!」
見少年反應不過來,男人再度喊道,笑著要他靠過來。

一個健步走到白髮男人身旁,離月仰起頭,仔細打量這名見義勇為的男人。

他好高喔!

「你說,要如何處置他們?是要叫他們跟你磕一百個響頭道歉呢,還是要他們斷手斷腳呢?對了,反正這隻手都腫了,乾脆點折掉算了……」
說話的表情是一副任君差譴的模樣,離月先是一愣,吶吶地說道:「不用了……把他們交給警察伯伯就好。」
T市是個注重法治的城市,應該有相關法律可以對這些人進行制裁,不需要這麼暴力吧!

少年的善良讓命世風流先是詫異地眨眨眼,旋即大笑出聲。

怎麼了嗎?

男人的笑聲教離月有些不知所措,抬頭瞪向那個笑得很沒分寸的救命恩人。

「命世,正經點。」
一記冷漠的低嗓乍起,突然發出的聲音嚇了離月一小跳,轉頭張望,一名穿著淡藍色襯衫,下半身搭米白色長褲,腳上則是一雙要價千元起跳的皮鞋,身高與白髮男人差不多,頭髮顏色比白髮男人稍微深一點點,髮色偏藍的男人,唇畔噙了抹淡笑,踩著優雅的步伐來到二人面前。

「命世他啊就是這個調調,你別在意。」
比一般成年男性要低沉的嗓音逸出習慣抿緊的薄唇,眼神溫和無害。「我們會將他們送交警察局,請你放心。」

點點頭,偷偷轉頭看了命世風流一眼,對方微笑地對自己眨眼,迷人桃花眼勾人心魂,也讓離月害羞地別開臉。

一旁的負平生見狀,搖搖頭,阻止同伴對未滿十八歲的少年放電。
「該走了。」
再不走就要遲到了,他不喜歡讓客人等,這樣容易打壞行情。

鬆手,要三人起來,負平生催著他們自己走,讓同伴盯著三名扒手先走,命世風流轉身面向離月,把從扒手身上搜到的皮夾遞到少年眼前。
「你的東西,來,收好喔!」
皮夾平放在少年攤開的掌心上,有些舊的外層暖暖的,傳遞對方的體溫。

拿著皮夾向對方彎身行禮,命世風流輕笑幾聲,邁步離開。

打開皮夾檢查,確定原先放在夾層裡的千元大鈔還在,離月鬆了口氣,收好皮夾欲跟對方再說一次謝謝,兩人早已不見人影。

下次見面再跟他們道謝好了!

打定主意的離月,看了看手錶顯示的時間,邁開雙腳往家的方向走去。

***

晚上八點半,離月和沐流塵走下樓梯,打算去附近夜市逛逛,等會兒晚餐也將在那裡解決。

走在離月後面,沐流塵一攤看過一攤,神情愉快輕鬆,很快的,兩人選定一家賣愛玉冰的攤位,點了一碗愛玉冰,到裡邊位子坐下。

雖然住處距離夜市不遠,然晚上他和離月都要打工,鮮少有時間來這裡,再者離月總以夜市的食物不衛生調味料太多為由,不常放他過來,知曉離月是替自己的健康著想,沐流塵也不在意,只有偶爾在離月提議時會出來逛夜市。

老闆娘把兩人點的東西送上來,離月從隨身背包取出自備餐具,兩人用自己的湯匙舀起冰冰涼涼的愛玉放進口中。

「不甜…」
少年皺起眉嘟噥著,沐流塵輕笑著,端著愛玉冰起身走去找老闆。

一會兒回來,把加了一小匙糖水的愛玉冰放到離月面前。
「生意太好忙不過來,不小心忘了加糖水。」
說著,攤位後的老闆娘靦腆地向兩人看來,不好意思地向兩人鞠躬致歉,希望二位年輕人不會將她的粗心放在心上。

見老闆娘如此用心,離月立刻舀起一匙放進嘴巴,娃娃臉綻放甜笑。

金髮青年微笑地看著鬆了一口氣的老闆娘,似在告訴她別擔心,他們不會在意。

兩人分食一碗愛玉冰,沐流塵只吃了二口,便將湯匙擱在碗邊,讓離月盡情享用幾乎等同於一人份的愛玉冰,他的食量雖與一般男性無異,然而可以的話他儘量讓尚在發育的離月多吃點。

吃完愛玉冰,離月把錢算給老闆,兩人往賣衣服的店家走去。

離月讓沐流塵在店內隨意走動,自己則繞去牛仔褲專區,仔細比較掛在衣架上的各式牛仔褲布料優劣,和沐流塵生活那麼久,青年的腰圍離月一清二楚,除非他的小主人成功增胖,不然腰圍根本沒什麼改變,很好找的。

在店裡繞了一圈,沐流塵走回離月身邊。
「離月,有看到喜歡的嗎?」
邊問邊瞄了眼紙牌上面的標價,再想想出門前自己帶了多少錢,他想一次買個二三件應該不是問題。

依離月的年紀,也該是注重外表的年齡了,年輕人多少愛面子,也不好天天穿同一件牛仔褲去打工,被人看見會笑他的。

挑挑撿撿,終於從諸多選擇中敲定二件,離月把衣架子取下放到擺在角落的紙箱,抱著褲子拿去櫃台結帳,沐流塵跟過去準備要掏錢付帳,離月快一步把錢拿出來遞給老闆,請他把牛仔褲裝起來。

「謝謝!」

拎著紙袋走出來,二人離開服飾店,出到店外,對面幾家賣烤肉串的攤子冒出陣陣白煙,撲鼻香氣隨著白煙向四處擴散,極為誘人,達成目的離月心情大好,決定讓自己大吃一頓,前面有烤肉他當然不會放過,回頭招呼小主人一聲,逕自往賣烤肉的攤子跑去。
「小主人,我去買烤肉!」

「離月,小心車子啊!」
讓少年餓壞的表情逗笑,出聲提醒,看看左右,越過馬路慢慢踱去。

讓離月自己在攤位前挑選想吃的烤肉串,沐流塵往旁邊的十元小舖靠過去,低首瞧著價格便宜的小東西,偶爾伸手翻翻撿撿,看到感興趣的便拿起來瞧個詳細。

正當沐流塵被攤位上的小玩意吸去所有注意力,人群中一抹綠影與其同伴邊走邊玩,不知怎麼來著忽然朝沐流塵撞去,反應極快的他立即退後半步,同時伸出手將人扶住。

因為和煙花客打鬧,沒注意腳邊有個小坑洞,右腳踩空往旁邊撲去的百朝臣,被好心的路人扶住,連忙讓自己站穩,抬起頭向這位好心人道謝。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耶,是你啊!」
眼前一亮,對自己與這人如此有緣感到興奮,「你也來逛夜市嗎?」

唇彎,淡開微笑,沐流塵確定百朝臣站穩了,才放開攙扶的手。
「那天沒遲到吧?」
他還記得這人趕著要給客人送花,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用力搖頭,沐流塵的關心讓他非常高興。
「剛好趕在約定時間前五分鐘送到!」

「是嗎?那就好。」
隨和的沐流塵,對百朝臣及時完成任務亦同感高興,如果因為自己害他被客人罵,那他會過意不去的。

「小百,他是誰呀?」
二步之距外的煙花客,見百朝臣和金髮青年兩人像老朋友一樣閒聊,好奇地湊過來,視線停在沐流塵臉上,眼底閃過驚豔。

若非剛剛有聽見這人講話聲音是較為溫潤的男性嗓音,他會以為小百交女朋友了!

真是一位亮眼到令人驚豔的男生!

「煙花客,就是他!上次我跟你提過,在快餐店門口被我撞到的那個很漂亮的男生啊,就是他啦!」
拉著煙花客衣袖,百朝臣興奮地叫道,不忘替沐流塵做介紹:「他叫煙花客,我叫百朝臣,你叫我小百就可以了!」

小百?好像寵物的名字…

入耳的可愛稱呼令沐流塵忍不住逸出輕笑,這人果然很可愛!

見對方笑得含蓄,煙花客搖頭,睨了同伴一眼,對沐流塵說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家的小百是個迷糊蛋,走路從不看路,老是撞東撞西的,希望先生你不要跟他計較。」

輕搖螓首,溫聲道:「沒什麼,小百很有趣!」

將這句話當成稱讚,百朝臣呵呵笑著,煙花客沒好氣捶了他一記,要他別太超過,這時候買好烤肉的離月付完錢,朝三人所在處走來。

「小主人我買好了…他們是?」
發現沐流塵與那兩個陌生人在講話,離月好奇地詢問,金髮青年開口替兩方做介紹。「百朝臣、煙花客,他們是我剛認識的新朋友,他是我弟弟離月。」
若以法律關係來看,離月的確是他弟弟。

「您好,我叫離月,請多指教。」
受過良好調教的離月,先跟兩人行禮,他的行禮方式讓習慣美式作風的煙花客二人先是一愣,趕緊回禮,「請多指教。」

從百朝臣二人不太自在的回應可知,他們對離月的多禮似乎不是很習慣,沐流塵笑笑,望著愈來愈擁擠的街道,知道再繼續待下去就要跟人擠了,決定提早回家。
「時間不早了,我和離月先離開囉!」

「咦,你們要回去啦?」
百朝臣臉上露出惋惜。

「是啊,你們慢慢逛,我們先走囉!掰掰!」
與離月一前一後走開,煙花客和百朝臣也往後面的攤位繼續逛。



回到家,沐流塵先去洗澡。秋天夜晚暑氣未消,夜市的油煙讓他全身黏黏的很不舒服,愛潔的沐流塵每次從夜市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全身汗水洗掉,還自己清爽自在。

洗好澡出來,把換下來的衣服拿到陽台,離月蹲在陽台邊把剛買來的牛仔褲泡進水裡,打算等一下再跟要洗的衣服一塊兒清洗。

「離月,褲子長度不用修改嗎?」
右手拿著毛巾擦拭還在滴水的頭髮,沐流塵拉過小竹椅坐在紗門旁問道,離月轉頭看著青年的臉,又轉回去繼續在水盆裡注入清水。「不用了,再改就太短了。」

再改就太短了?

可那兩件褲管那麼長,又不是給他穿的……

等等,難道?

倏地明白牛仔褲是為自己買的,沐流塵拉開紗門出來陽台,在黑髮少年身畔蹲下,琥珀色的眸子睇著少年側臉,盪開淺淺波紋的眼底漾著央求。

「至少自己留一件穿吧。」
一人一件新褲子剛剛好是不?

抿著嘴唇,將浸在水裡的手抽出來,撐在水盆邊邊,抬眼與青年的對上。

半晌,少年開口回道:「就一件喔!」
他只收下一件,另一件是小主人的!

專注的眸子再度泛開細紋,摸摸少年髮頂,起身進去客廳吃晚餐。

陽台響起水聲,黑髮少年嘆氣,對小主人的堅持很是沒輒。

看來以後買東西真的要買二件,不然小主人不想收啊!

回頭瞧瞧坐在椅子上悠哉品嚐烤肉的青年背影,離月如是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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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同人文)與你共有的大學藍天[四沐篇]4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蓮月.冰夜
(四)


十一月下旬過後,位於北迴歸線以北的T市日夜溫差逐漸拉大,白天有太陽的時候,中午溫度仍在二十七度左右,但傍晚太陽下山以後,氣溫已經不像十月那麼悶熱,晚歸的人們在離開室內出到屋外,得披件薄外套以免著涼。

週一早上,入秋以來第一道鋒面過境,溫度瞬間降至二十度,戶外下著小雨,天空被厚重雲層籠罩。

下午四點鐘,學生陸續走進教室,在平常坐的位子坐下,拿出筆記和課本,等候教授進來上課。

鐘響十五分鐘後,年邁的老教授拄著枴杖,一步一頓慢慢踱了進來,坐在前排的同學起身攙扶老師走上講台,扶他到講桌後面的椅子坐下。

老教授從用了數十年的公事包拿出課本,翻開到某一頁,接續期中考以前的進度,開始講課。

半個月以前,大專院校的學生在緊張的心情下迎接期中考到來,大二以上的學生大多習慣教授們的出題方式,在一個星期前開始挑燈夜戰,平常玩瘋的學生更是全神貫注拼命啃書本背重點筆記,希望期中考能考出不錯的成績,這樣期末考就不用擔心了。

相較於學長學姊們的經驗老道,剛上大一的新生可就沒那麼幸運了,由於高中時期的考卷多半以選擇填空式題目為主,是以這群新生面對深論題的考卷可說是無所是從,不知該如何準備。運氣好的,教授會在課堂上舉行小考,讓學生早點適應大學的考試題型,運氣不好的,只能在交卷後,告訴自己期末考要好好加油。

期中考結束後的一週,教授公佈期考成績,照例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仁慈的教授也勉勵學生不要放棄,用心準備期末考,平時也要乖乖出席不要亂翹課,如此有九成機會可以順利過關。

蒼老的嗓音緩慢帶過課本內容,偶爾抬起頭環視底下學生狀況,再低下頭照著唸。

上了一天的課,同學有些意興闌珊,有些人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有些人則低著頭偷看放在大腿上的雜誌或小說,當然也有認真聽課的學生,坐直身子雙眼直視前方,專心聽老師上課,手上記錄重點的藍筆紅筆不住交換,聽到教授特別強調重要之處,會用直尺在密麻的字裡行間劃下紅色標線。

坐在角落的金髮青年,手中原子筆正在米白色的頁面書寫,當滲出藍色墨水的筆尖來到該頁最後一行,左手食拇兩指指尖輕夾住紙的角落,翻到下一面繼續寫,左眼瞄了下腕上手錶。

還有五分鐘……

充當筆記本的素色頁面,左下角有一個小小的人體速寫,平整鋪開的字體十分工整,沒有一字潦草。

來T市才買電腦學習使用電腦的沐流塵,本身喜歡寫字,除非教授指定作業必須是用電腦打字,否則他的作業都是用寫的,很少出現電腦打字版本。

思索著等會兒是否要先買好晚餐再去趕公車的金髮青年,轉頭看看窗戶外面,下了一天仍未停止的細雨,時間愈晚雨勢似乎有逐漸變大的趨勢。

離月應該有帶傘吧。

思緒尚在神遊,耳邊響起下課鐘聲。

像是瞭解學生不想多待片刻,老教授也不浪費時間,馬上停止講課,把課本收進公事包,吩咐學藝股長記得將他的麥克風送回系辦公室放,便先離開了。

和往常一樣收拾好課本文具,沐流塵將背包斜背上肩,和四無君一塊走出教室。

兩人在走廊盡頭分開,四無君往圖書館走,沐流塵則以小跑步趕去校外搭公車。

十五分鐘後,四無君悠悠哉哉走出校門,正要走斑馬線到對面去,眼角餘光瞥見那抹熟悉的淡金還在公車站牌旁邊,與一群剛下課的學生在等車。

腳下一頓,轉身朝金髮青年走去。

「沐流塵!」
揚聲喊道,正踮起腳尖瞇細眼睛往前方看公車來了沒的沐流塵,聽到四無君的聲音,回過頭,便見那人朝自己走來。

「公車還沒來嗎?」
平常這個時候,流塵早就不見蹤影,今天是怎麼了嗎?

聳聳肩,對四無君的問話回予一記微笑。
「大概有什麼狀況吧!沒什麼,公車偶爾會遲到,不要緊的。」
語頓,又道:「對了,明天要交的微積分作業,你算好了嗎?」

「那天下課就寫完了,你呢?」

「和你一樣。」
微笑地回道,兩人相視而笑。

陪沐流塵站著等車,四無君抽出剛剛從圖書館借來的英文小說,站在一旁閱讀。

「你沒其他的事情要忙嗎?」
發現四無君似乎在陪自己等車,沐流塵輕聲詢問,四無君笑了笑,把手上的書本闔起來,找話題跟沐流塵聊。

「畫圖課還順利吧?」
透過聊天四無君知道沐流塵每天都要打工,他知道這人在天母的某個社區當畫畫老師,教未滿十歲的小朋友畫圖,另外也擔任該社區繪畫成人班的國畫指導老師,教一群貴婦人畫畫。

「嗯,都很好。」
提到那群小小孩,青年眼底滑開淺淺波紋,「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個小美嗎?她現在越來越有自信了……」
沐流塵口中的小美,是畫畫班年紀最小的孩子,她從一開始的怕生退縮,到現在已成為男孩子眼中的小才女,如此亮眼的表現連沐流塵也替其感到高興。

注視面前與自己聊得起勁的金髮青年,四無君安靜地聆聽。

七分鐘後,開往士林方向的公車慢慢駛來,四無君示意沐流塵準備上車。

目送金髮青年上車,藍髮青年沒有離開,直到公車的影子消失視線範圍外,他才和人群一起穿越馬路到對面去。



十二月初,第一波大陸冷氣團南下,服飾店內掛滿今年流行的冬裝款式,外面騎樓則是夏季衣服特賣,想省荷包的民眾莫不把握這次機會,利用假日全家大小出動出來逛街,盡情享受購物樂趣。

沐流塵和離月沒有加入這批購衣潮,他們的衣服夠穿,不需要買新衣服。

四無君仍是藍色的支持者,他的藍頭髮配上藍色系的襯衫及牛仔褲,依然是校園女性目光焦點。

這天沐流塵和往常一樣,鐘聲剛響,便手腳俐落將桌子上的文具課本收進背包,與一旁還在抄筆記的四無君說了句「明天見」之後,便起身走出教室。

步下樓梯,才剛到走廊上,一陣冷風瞬間颳來,空氣中厚重的水氣沾濕其瀏海,也讓在室內待了近一日的青年瞭解,外面正在下雨。

仰起臉蛋望著一絲絲從天降下、如牛毛針般細小的雨絲,耳邊傳來公車駛近的剎車聲,心下一驚,顧不得外面還在下雨,沐流塵拔腿就跑,目標是比平常早二分鐘抵達TD校門的公車。

一邊閃過朝自己走來的學生,一邊邁開步伐努力跑,就在他剛來到校門口,一輛公務車駛進校門,擋住他的去路。

等等我啊!

心裡響起呼喊之時,公車揚長而去。

眉心輕蹙,站在原地望著公車開走時揚起一陣白煙,低頭思考要如何向陳太太說明自己晚到的原因,肩膀讓人拍了下,立即抬起臉朝旁邊看去,一把撐開的藍色大傘擋在上方,替他遮去寒冷雨水。

「沒趕上那班車?」
比沐流塵晚些時候下樓的四無君,當然沒有錯過方才發生之事,他聽流塵提過,十一月開始往士林的馬路在修路,要是五點十分的車沒坐到,就得等五點四十五分那班了。

沐流塵的畫圖課是六點半開始,下車後也要花些時間吃晚餐。這下沒趕上對他而言的確是件麻煩事。

「不要緊,我打電話跟陳夫人說明一下,請她在我過去以前先陪學生。」
說著,從褲子口袋掏出零錢,打算找公共電話打電話,四無君拉住他的手,開口說道:「我送你過去。」

「嗯?」

牽起著沐流塵的手走到距離校門最近的紅綠燈,等對面燈號更換,拉著沐流塵混在人群中往對面商圈走。
「跟我來,我載你去上課。」

「這樣子好嗎?」
打工是他的事,會遲到也是沒辦法的,他不該麻煩人家。

「沒關係,我沒其他事,送你過去也不會花太多時間。」
語頓,續道:「再遲疑你真的會遲到喔!」
提醒沐流塵目前狀況已容不得他再猶豫,沐流塵點頭,輕聲道:「那就麻煩你了。」

和四無君一起在人潮中穿梭,走過二條小巷子,二人往座落在巷子底端的花店走去,來到店門外,一陣笑聲便從裡面傳來。

「命世你看,那隻小狗好好笑喔!居然怕老鼠耶!」
坐在電視機前的百朝臣,一邊盯著螢幕上播映的的動物娛樂性節目,手上也沒閒著,右手掌心躺著一張裁切好的包裝紙,左手將以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的粉紅色玫瑰放到包裝紙中間,將包裝紙收緊,再用粉紫色的細長絲帶紮起,放進掛在花架上的黑色塑膠長桶裡。

坐在他旁邊的白髮男人邊看報紙邊和他收看節目,遇到有趣的地方,兩人同時大笑出聲,替這間小小花店增添歡樂氣氛。

蹲在角落整理新送來的海芋花的煙花客,有時會轉頭看一下電視,順便瞧瞧百朝臣的狀況。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從店門外傳入,坐在最外邊的百朝臣轉頭往外看去,就見四無君帶著一名金髮青年回來,百朝臣跳起來,往兩人那裡跑去。「平風少爺您回來啦!咦?沐流塵你來啦!」
一雙眼睛直盯著微笑的金髮青年打轉,像在思考他與四無君是何關係,他家少爺居然會跟他手牽手。

看著百朝臣,沐流塵會心一笑,也明白剛才在店門外第一眼瞧見花店名字時,為何會有股熟悉感。

天境花坊,百朝臣給的名片上面的花店就是在這裡。

怕小百這青仔欉又打翻東西,煙花客連忙站起,朝百朝臣喊道:「小百用走的,不准跑!」

百朝臣馬上立正站好,轉頭朝煙花客吐吐舌頭。

「命世,那輛GT-0103的鑰匙先給我!」
不浪費時間,四無君放下背包,對坐在工作桌後的命世風流喊道,命世風流掏出鑰匙,隔著百朝臣把東西扔過去,藍髮青年手舉高將東西接住。

「等會兒你沒要用車吧?」
走出花店前,四無君回頭跟命世風流做確認,白髮男人回道:「晚上我會在家,車子你開走沒關係。」

「謝了!」
不再逗留,直接帶沐流塵回轉住處去開車。

兩人離開後,百朝臣坐回工作桌後面,繼續包裝花朵。

「命世先生,沐同學很漂亮對不對?我覺得他和我們真的很有緣份耶!原來他是少爺的同班同學……」
哎呀,那自己要改口了,不能再直呼人家的名字。

「改天請少爺約他來家裡吃飯你看怎樣?我想少爺一定不會反對……」
腦袋一轉,思路往不相干的方向轉去,百朝臣像麻雀似地吱喳個沒完。

弄好一袋花,把插滿玫瑰花的塑膠桶抱到門邊的架子掛好,完成任務的百朝臣打開話匣子開始閒聊,煙花客深吸口氣,命世風流則笑笑地要他別制止小百,因為他們都清楚這會兒不管誰來都沒辦法要百朝臣閉嘴,乾脆讓他一次講完比較好。

半小時過去,煙花客二人等百朝臣說過癮了,起身去廚房找水喝,他們的耳朵才獲得清靜。



天藍色的小轎車在車陣中穿梭,四十五分鐘後,載著四無君兩人停在社區活動中心圍牆外。

解開安全帶,推開門欲下車,左手臂讓駕駛座上的四無君拉住。

轉頭,一把雨傘橫在面前。
「外面下雨,帶著吧。」

接過雨傘,向其道謝。
「明天我去學校再把傘拿去還你。」

「進去吧。」
沒有留人,讓沐流塵下車走進活動中心,自己則把車子開到裡面的停車格寄放。


離開車子,在社區四周走走,其間遇到幾位女性住戶,四無君揚起招牌笑臉與對方打招呼,讓她們傻傻地看著自己從面前經過。

八點半四無君已繞完這個小社區,他從側門走進來,抬頭往二樓看去,會議室的窗戶有光線射出,想了想,舉步上樓,來到樓梯轉彎處的地方,便聞沐流塵溫雅嗓音自上面傳來,再走幾步便到會議室門口。

側著頭聆聽會議室裡的教學,聽見小朋友熱情回應,四無君退至柱子下,等沐流塵出來。

快九點的時候陸續有家長上來了,他們或是停在樓梯間聊天,或是和四無君一樣守在附近,等著緊閉的小型會議的門打開。

九點,會議室前門打開,小朋友提著書包從裡面跑出來,家長各自領著自家小孩回去。

把東西收好,桌椅擦乾淨,巡視過每個窗戶,確定都關好了,沐流塵背起包包,拿起掛在講桌旁邊的雨傘走出會議室。

出了會議室,那人倚牆而立的身影立即映入眼簾,沐流塵先是一愣,隨即上前。

「怎麼還在這裡?」
他沒回去嗎?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可讓他在這裡等了三個小時啊!

抽出插在牛仔褲口袋的雙手,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那人臉孔,微微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順手接過沐流塵拿在手上的雨傘,打開,將沐流塵納入另一側的手臂間,不讓雨水打濕其衣服,為了不讓四無君外側衣服濕掉,沐流塵儘可能與他靠近些,兩人便以這種幾乎快貼在一起的方式回到車上。

將鑰匙插進鑰匙孔,旋轉,發動引擎,回頭看了下後面,確定後方無來車,轉過方向盤將車子駛離停車格。

「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麼久。」
車子駛進大馬路內側,看著前面車子的後車燈,沐流塵輕聲說道:「我以為你先走了。」
照理來說四無君送自己過來後應該會回去,沒想到他竟然在外面等。

如果他知道四無君在外面,他會請對方進來教室等,至少不會吹風。

熟練地操控方向盤,遇到紅燈停下來,四無君轉頭看著沐流塵。
「以後下課讓我送你過來吧,這樣你就不必每天追著公車跑了。」
語氣自然地說道,見對方開口欲言,立即搶言:「我想第八節課的教授們對你每次鈴響,就急著收拾往外衝的行徑…應該很不滿囉!」

當然這只是用來說服沐流塵接受自己好意的理由,教授們是否真這麼想,他並不清楚。

呃,這麼說也有道理,雖然自己不是故意的,不過站在老師的立場,學生這種行為確實不恰當。

可自己也不能一直佔用四無君的時間呀……

沐流塵會這麼想是有原因的,雖然和四無君認識才二個多月,他對這人個性已有某種程度的瞭解,四無君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而且他載自己過來以後,百分之百會留下來等他下課,這樣等於是週一到週五晚上他都把時間耗在自己這兒,不需要的。

自己和他只是同學,非親非故的,沒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

「我可沒說要當免費的司機喲!」
看出沐流塵心裡的為難,四無君開口說道,有所求的表情讓沐流塵好奇地眨眨眼,琥珀色眸子直勾勾盯著對方,等他開出條件。

「我用晚上陪你的時間交換一星期的早餐,你看怎樣?」
以經濟報酬率來看,兩者所獲得的效益並不對等,但四無君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跟沐流塵索求報酬之意,只是為了不讓他覺得自己是無條件付出才會這麼說的。

早餐?

就這樣?

這項條件一聽就知道就算自己拒絕,這人依然不會改變他的決定,一樣每天都會送自己來上課,既是如此還不如答應替他準備早餐,才不會白白佔人家便宜。

「如何?這個要求不過份吧?」
從沐流塵明顯動搖的表情便知他已答應,四無君此刻的心情就像中了頭獎那般愉快!

既然某人都這麼說了,他再拒絕就有點不近人情了。

沒有說話,金髮青年轉開與那人對視的目光,看著前方閃爍的燈光。

綠燈了,四無君收回注視那人的視線,繼續開車。

「流塵…」
車子行進間,四無君輕聲喚道,與平常不同的低柔嗓音教沐流塵不解地眨動長睫,抬頭看著直視前方的那人。「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長睫微動,別開臉,看著車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

沒有轉頭,僅以眼角餘光瞟了沉默的金髮青年一眼,不再作聲,專心開車。                        



當離月下班回到宿舍,拿出大門鑰匙插進鑰匙孔,門被人從裡面拉開。

「小主人?」
看著來開門的金髮青年,離月脫下運動鞋放在門邊,穿著擺在鞋櫃旁的室內拖鞋走進廚屋。
「今天提早下課唷!」
看小主人那樣子,連澡都洗好了,想必晚上那節很早就結束了。

替離月倒了杯開水,接過少年的書包走進書房。把水喝完,將杯子倒扣回淺盤,順便把手也洗乾淨,離月跟著來到書房,從衣櫃找出冬季制服。

暮秋時節,每下一次雨,溫度就持續下降,學校終於在今天朝會時宣佈換季,消息一出,在走廊上列隊參加朝會的學生高聲歡呼,說學校終於肯讓他們穿長袖了。

替離月整理書包,把明天沒有用到的課本拿起來放到書架上擺好,想了下,輕聲道:「離月,明天你做早餐時,可以多準備一份嗎?」

「為什麼?今天份量太少嗎?」
他的小主人終於決定要增重了?

「因為我想答謝一個人。」
說著,腦中浮現藍髮青年自信笑容,心裡湧出淡淡奇異感,然而秀雅臉龐沒有太多情緒,僅露出與平常無異的淺笑。

「我能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除了初來T市對他主僕伸出援手的王氏夫婦,小主人從來沒有對誰如此重視,他很好奇是哪位仁兄做了什麼事,竟能讓小主人想用他親手做的早餐當作謝禮。

「四無君,我同學。」
很自然地接話,拿好衣服走出書房,轉進浴室,把衣服放上釘在磁磚牆壁的架子,「今天是他載我回來的。」

「是喔。」
點頭,同樣也是受人點滴必將湧泉以報型的離月,聽到對方對小主人好,那他做早餐回報人家也是應該的,當下回道:「好,那我明早會多做一份培根三明治,他敢吃洋蔥和蕃茄吧?」
離月的早餐很營養,蔬菜是不可或缺的必要食材,因為沐流塵從不挑剔,所以離月也加得很自然,不過這會兒要替別人弄,最好要先問清楚對方喜好,不然做好了對方卻因為有這兩者不敢吃,那就白費了。

「你就按照咱們平常吃的那樣去弄就可以了,他沒問題。」
非常剛好,四無君對這兩樣不排斥,尤其是蕃茄可說是極為喜愛,有時候自己會刻意把蕃茄較多的那份讓給他吃。

「耶,這個年代不挑食的男生已經很少見了!」
聽小主人這麼說,離月對沒見過面的四無君第一印象似乎頗佳,退開一步讓放好東西的沐流塵從浴室出來,自己再進去洗澡。

耳邊響起水流聲,沐流塵走回書房,拿出筆記本,翻到標註最新日期那一頁,坐在書桌前打算利用一點時間溫習今天上課內容。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腦海忽地閃過晚上回來時,那人與自己說話時的語氣跟平常不太一樣,在筆記上移動的視線忽然停頓,抬頭望著前面牆壁發呆。

四無君他,是不是想跟自己傳達什麼?


***


自那天起,每天早上進教室的時候,沐流塵會拎著兩份早餐進來,跟四無君一起享用,下課之後則跟四無君一起離開學校。

所謂豐盛的早餐是一天活力來源!早餐吃得健康營養,比起另外兩餐吃得好要來得有實質效益,四無君曾笑說T市政府團隊向民眾推廣吃早餐對身體健康很有幫助這項活動,應該邀請沐流塵擔任最佳代言人才是。

離月做的早餐色香味俱全,有天早上,坐在四無君附近的幾位同學比平常提早一小時來學校寫作業,當他們的鼻子因為一股很香很誘人的氣味弄得精神無法集中,站起來查看香味是從哪兒飄來之時,個子壯碩的張杰偉同學宊然將視線定在四沐二人桌上的餐盒。

「沐同學,借看一下喔!」
大夥湊過來瞧瞧兩人在吃什麼,平常愛吃美食的王建佑徵求過沐流塵的意思,拈起餐盒內一小塊熱狗蔥蛋捲試吃之後,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就是這個味道!」
天啊,真好吃!上哪兒買的啊?

「真的假的!借我吃一下!」
在國企系大一新生裡,和王建佑同樣以愛吃美食著名的林明仁也擠過來分食一口。

「我也要,借我吃一口……」

一群大男生爭相試吃,沒幾分鐘,沐流塵的早餐被同學瓜分一空。

就在那個時候,本來安靜吃著自己那份餐點的四無君突然站起來,一手抄起還未用完的早餐,一手拉著沐流塵起身走出教室,留下被他突來舉動嚇得說不出話來的一夥人。

從此以後兩人不在教室用餐了,除非碰到下大雨的日子不能在戶外用餐,他倆才會選擇沒有人上課的空教室吃早餐。兩名青年會依心情決定用餐地點,有時候他們會坐在池塘邊看魚群自在地游來游去,飄著小雨的日子則待在亭子裡,一邊看書一邊享受離月特製的早餐。


期末考前一週,沐流塵向陳夫人請假,專心準備期末考試,然而每天下課他還是跟四無君一塊兒放學。

期末考最後一天,下午五點鐘聲響起,負責監考的男性助教要同學放下手上藍筆準備交卷,就見坐在前排幾名學生,仍不放棄最後幾秒鐘,拼命在答案紙上寫字,這種情形讓同樣身為過來人的助教看了是直搖頭,亦未喝止他們把筆放下不准寫,只是吩咐最後一排學生站起來往前收卷子。

當所有答案卷收妥交齊,助教站在講桌前詳細清點,確認數目無誤,便向同學宣佈可以離開。在學生一窩蜂湧到教室後面領回自己的背包,離開教室的助教把裝著答案紙的牛皮紙袋挾在腋下,快步走回系辦公室覆命去也。

脫離期考地獄,再想到明天開始就能睡覺睡到自然醒,同學都很興奮,小團體各自據地討論寒假要怎麼過,整間教室鬧哄哄的。

沐流塵放好東西,背著包包走去四無君那裡,經過某群人旁邊,正和同學討論晚餐要去哪家餐廳慶祝的何少成開口把他叫住。
「沐同學!」

頓步,臉蛋微偏,睇著從小團體暫離前來自己面前的何同學。

「是這樣的,我們想說邀請你跟四無君去學校對面那間新開的火鍋店聚餐,不曉得你有沒有空?」

從開學到現在,這兩人既沒有參加校內社團,同學之間的活動也鮮少參與,上次雙十連假班上男生和Z大會計系女生舉辦聯誼烤肉他們也沒去,以現在年輕人的角度來看,他們的行事作風只能以「低調」一詞來形容,這也引發班上同學都對他倆的好奇和猜想。

何少成想既然有緣同在一班,大家都是同學,互相了解也不是什麼壞事,他也知道沐流塵放學後要趕車是因為要打工,可現在期末考剛結束,他應該會有空。

只要沐流塵來,四無君就會出席,所以只要說服其中一個就可以了。

聽完何少成的聚餐邀請,沐流塵抬眼與來到身旁的四無君互看一眼,溫聲回答:「抱歉,晚上我有約了。」

「這樣啊…」
臉上露出惋惜,何少成點頭,沒有勉強之意,「沒關係,下次好了。」
沒有轉向四無君詢問他的意願,因為他明白只要沐流塵沒來,四無君百分之九十也不會到。

「不好意思,我們先走囉!」
跟同學道別,兩人走出教室。

盛情邀約被拒,何少成並不覺得有什麼,反正他也是被那群明明很想跟沐美人共進晚餐,卻又礙於美人身邊有個氣勢比他們強數倍的四無君,沒膽跟沐流塵開口的傢伙們拱出來當代表,沒成功也無所謂。

就見何少成回頭對那群知道今晚沒機會與沐流塵吃飯,哀聲四起的沒良死檔吆喝:「走啦,咱們該走囉!新開的店人很多,太晚去就沒位子了!」

一群人說說笑笑,離開幾分鐘前還是期考修羅場的國企一年級教室,轉往下一個目的地,打算用吃到飽火鍋來填補被考試煉獄壓榨過的疲憊身心。



離開學校,四無君與沐流塵現在正在巷子裡一家中式小餐館,橫在兩人之間的方型桌面擺了幾道中式小菜。

為了感謝四無君一個多月的接送,沐流塵在學期結束這天請他吃飯,四無君也答應了。

兩人所在的家庭式小餐館,是沐流塵在成人畫畫班收的學生彭太太的親戚開設的,每道菜的價格大部份都在七十元以下,對經濟不甚寬裕的沐流塵而言,這是他能夠接受的價位。

期末考之前彭太太帶小朋友來堂哥開設的餐館吃飯,特地進廚房和堂嫂提及此事,她委婉地請對方看在自己面子上,給沐老師和他的同學最好的待遇,好客的老闆夫婦立即答應。

是以剛才四無君和沐流塵兩人踏進餐館,向老闆夫婦表明身份,老闆娘笑得一臉親切,親自將他們帶至靠窗座位,隨後由老闆送上幾碟小菜讓他們先墊墊胃,老闆娘拿來竹簡編成的菜單本給兩位年輕人看,並介紹前面特別標註記號的人氣選項套餐供他們作參考。

因為出錢的是沐流塵,四無君讓他作主,沐流塵看完整本菜單本,勾選二份以海鮮和牛肉為主菜的商業套餐。

等在桌邊的老闆娘笑瞇瞇地在選單欄記下餐點名稱,走進廚房請丈夫備餐。

「抱歉,如果菜色不合你的口味,請多包涵。」
四無君是在美國長大的,這種中國風味的餐點沐流塵不曉得他吃得習慣否?

沒有說話,藍髮青年直接用行動代替口頭回答。

只見他拿起擺放於桌子邊緣的黑色筷子,挾起離自己最近的那道小菜,油炸嫩豆腐,沾上老闆娘調製的獨門醬料,送進口中,裹在豆腐外層的金黃色地瓜粉衣在口中慢慢融化,包在裡面的白嫩豆腐就像一塊上等絲綢,咕嚕一下輕輕滑進喉嚨,手工製作的豆腐帶著豆類特有的香濃味道,入口感覺極為清爽,讓人很難想像這是經過熱油炸過的嫩豆腐。

唇揚,對方才那道菜給予不錯的評價,隨即再以湯匙舀起一小匙素肉臊放至口中,當舌尖與肉臊接觸,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從口鼻相連的鼻咽管飄進鼻裡,沒有嗆人氣味,有的只是清新的滷汁混雜著宜人藥湯味道,同樣都是讓人想一嚐再嚐的好滋味。

食慾被桌上幾道小菜誘發出來的藍髮青年,沒有停止挾菜嚐味的動作,來回起落的筷子拜訪過每道菜,心裡對中華料理之奧妙再度有新的啟示。

改天找命世風流他們來吃,他想那群吃慣速食的傢伙一定會對這種烹調方式的料理竟是如此美味而大吃一驚的。

尤其是小百,他絕對沒想過豆腐用炸的也能這麼爽口!

想到百朝臣誇張的表情,青年臉上揚起迷人笑容。

看到四無君的笑,以為那人是因為東西合胃口的沐流塵心裡鬆了口氣,長睫輕動,拿起筷子挾起最後一塊炸豆腐丟進嘴巴裡。

嗯,味道不錯!

如果離月也能來就好了。

思緒觸及那人,腦中閃過昨晚與離月的對話。昨晚兩人待在書房讀書時,坐在旁邊寫作業的黑髮少年不知想到什麼,開口向自己確認明天是否是上學期最後一天,自己點頭,少年開心地嚷嚷著說太好了,小主人終於要放寒假了!

沐流塵好笑地睨了他一眼,知道少年只是嘴巴在唸,其實沒有惡意。

他清楚離月的意思,待高職也開始放寒假,黑髮少年就不用每天一大早爬起來弄早餐,可以睡到自然醒這樣。

不過講歸講,每次遇到放假日,離月還是習慣早起做家事,他想到時候這位勤勞的侍從一定還是每天七點不到就在廚房打轉吧……

腦中浮現黑髮少年一臉愛睏,一手持鏟子一手拿鍋,在廚房準備早餐的情景,沾染些許油光的唇瓣微微勾起,柔和笑弧浮現唇畔,引來那人睇視。

他笑了…

定定看著那抹笑容,黑眸浮現暗紅。

好些天沒見著這人的笑,這會兒再見四無君忒是懷念。

查覺對方正盯著自己,沐流塵斂去笑容,定定瞧著對方。

他的臉上有什麼嗎?

看著沐流塵,四無君笑了笑,拿起筷子把所剩不多的小菜掃光。

「明天開始學校就放寒假了。」
大一上學期就在忙碌之間度過,沐流塵溫聲說道,四無君轉頭看了他一眼,問道:「畫畫班有休寒假嗎?」
流塵的畫圖班學生清一色皆是女人和小孩,目前因為小一小二的小朋友在準備第三次月考,畫畫班停課中。

「嗯,跟陳夫人請假時她有告訴我,等二月放完年假她會通知我何時開課。」
頓了下,又道:「你呢?難得有超過一星期的長假,要不要回美國跟家人團聚?」
四無君曾告訴沐流塵他是中美混血兒,歐美最重視的節日是聖誕節,但台灣不放聖誕節,十二月下旬距離期末考也很接近,回去沒幾天又要趕回來,四無君就沒回去了。現在學校放假,他想他應該要回去陪陪家人才是。

「哈,不用,我和家裡大人天天用網路聯絡,我母親說我也長大了,要不要回家由我自己決定,他們不會干涉我的行動。」
他沒讓沐流塵知道,他與家裡長輩有協定在先,在目標達成以前,沒要緊之事他是不會回去的。

「嗯。」
輕應了下,視線移至擱在腳邊的包包。

「你呢?寒假有什麼安排嗎?」
話題轉回金髮青年身上。

「畫畫吧,平常太忙,要唸書要準備教材,現在有時間,我想盡情畫我想畫的東西!」

「每天教人家畫圖,放假你還要畫畫啊!」
語氣是半開玩笑似的戲謔,裡面流露出對這人的欣賞。

「是呀,我住的地方離山很近,樓層也夠高,窗簾拉開一大片山林就在眼前,是很好的寫生題材。」
說著,眼裡淡開笑,「對了,景美那裡有登山步道,有空的話可以來找我,咱們一起去爬山運動運動。」

「這是當然。」
順勢接話,兩人相視而笑。

沐流塵的邀請,讓四無君對寒假產生期待。

他會去找他的……四無君心裡如是想著。

二十分鐘後餐點送上來,沐流塵向送餐的老闆娘道謝,年輕的老闆娘邊收拾清空的小碟子,邊徵詢他們對今天提供的小菜有什麼看法,沐流塵看看四無君,四無君微笑地對他眨眨眼。

「貴餐館的小菜很好吃,謝謝老闆和老闆娘的招待。」
中肯的稱讚沒有半點虛假,口氣是不做作的自然,手藝被讚美,洋溢臉孔的笑容更加燦爛,老闆娘笑著向兩人道謝,把餐點放到四無君和沐流塵前面,笑瞇瞇地端著托盤回轉廚房。

兩人就在柔和的中國風音樂伴奏下,享受冒著熱煙的中式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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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同人文)與你共有的大學藍天[四沐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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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星期五上午,接近午餐時間,黑髮少年把流理台擦拭乾淨,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出門。

換上餐廳服務生專用制服,對著鏡子瞧了下自己,從房間出來,來到客廳,拿起放在椅子的厚外套穿上,連同口罩手套,待在陽台畫畫的金髮青年聽到後面有動靜,轉過頭。

拉開紗門和玻璃門,看著黑髮少年,「要出去啦!」

點頭,低著頭和圍巾奮鬥,沐流塵見狀,離開畫架,來到離月面前接手最後整裝工作。
「讓我來吧。」
一手把柔軟的圍巾輕輕繞上少年脖子,收尾處紮活結,再把圍巾兩端平整塞進鼓脹的外套衣領。
「好了。」

送離月到門邊,黑髮少年要他留在屋子裡別出來。
「離月出門了。」

「路上小心。」

蹲下身穿鞋子,推開門一腳剛踏出去,而後像不放心似的,回頭叮嚀:「中午記得蒸包子吃喔!」

唇角微揚,淡開柔笑:「我會記得替自己準備午餐。」
溫柔地給予承諾。

「冰箱裡有早上做好的壽司,記得帶出門嘿!」
小主人和他同學約今天下午要去登山步道走走,離月想說準備一些吃的讓他們帶著,路上餓了可以吃這樣。

「謝謝你,離月。」
想到侍從為了自己和四無君,昨晚下班後特地趕去超市買東西,早上他還在溫暖的被窩裡賴著,離月就起來做壽司了,真是太感謝他了。

「那我走啦!」
該提醒的事情都講過一遍,見沐流塵很給面子地聆聽,也貌似記住了,離月走出鐵門,回身把門關好,走下樓梯,到餐廳打工。

回轉陽台,坐回畫架前,拿起置於小水桶的水彩筆繼續畫畫。

寒冷的冬天,山林已不見鮮豔翠綠,但蕭瑟的景像亦有另一種美麗,沐流塵筆下所繪之景,正是冬季的山林。

台灣四季各有其風貌,冬天雖然不比春天溫暖,不若夏天熱情,不似秋天那般具有豐收的喜氣感,然隱藏在霜冷之下的等待,亦讓人懷抱無限希望。

沐流塵喜歡畫畫,在他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路,畫圖是他唯一不曾中斷的興趣,是靜態方面的興趣。

曾經他也有動態的興趣,不過在養育自己的恩師過世之後,他便放下那項動之興趣,全心以畫圖來填滿自己的生活。

柔軟的水彩筆在水中刷了幾遍,舉起,筆尖在調色盤上輕點,迅速在還沒乾的畫紙刷上色彩。

山野在冬天的顏色以土色系為主,伴隨少許的灰色點綴,予人蕭颯之感,畫起來不比其他三季熱鬧,不過也有簡單俐落的感覺。

寂靜之中帶著沉穩,一如冬天給人的感覺。

抬頭眺望前方,微瞇起的眸子細細睇著座落山頂的住宅,思索是否要把眼前之景如實呈現在畫中,電話響了。

右手拿著畫筆,拉開紗門走進客廳,在放置家用電話的小茶几旁坐下。

「您好。」

『流塵…』

是四無君的聲音。

熟悉嗓音透過電話機身傳來,沐流塵下意識看看手錶,「你到了嗎 ?」
瞄著手錶,沐流塵想起他還沒吃午餐,正好四無君來,找他一起去吃好了。

『還沒,我人在警察局…』

警察局?發生什麼事嗎?

「你怎麼了?為什麼在警察局?需要我過去看看嗎?」
聽到警察局三字,沐流塵口氣有些緊張:「在那裡的警察局?需要幫忙嗎?」
既然是同學,如果對方需要協助,沐流塵絕對幫到底。

『我沒事,是小百,他送花給客人時,被闖紅燈的機車嚇到,他整個人好好的沒事,倒是對方,因為緊急煞車打滑摔倒,左手骨折,幸好那個路口有安裝閉錄攝影機證明小百沒違規,現在我陪他在警察局做筆錄。』

聽到四無君沒事,沐流塵鬆了口氣,語氣也恢復成以往的輕鬆。
「那就好…那你今天不過來囉?」

『嗯,等警察問完不曉得幾點了……等會兒我就不過去了。』

「沒關係,咱們再約就好,反正登山步道不會跑掉啊!」

『呵,說的也是,晚點我再撥電話給你,嗯?』

「沒關係,如果沒空就不要打來了,麻煩你轉告小百,過幾天我會帶離月做的餅乾去找他,用甜食給他壓壓驚。」

『哈!小百知道會很開心的,就這樣,不聊囉!』
身後傳來承辦此交通案件的男性員警叫喚,四無君匆匆與沐流塵道別,中斷談話。

望著發出「嘟嘟」聲的話筒,沐流塵眨眨眼,把電話放回機座。

既然四無君不過來,那他把壽司當午餐吃掉好了。

打定主意,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離月放在冷藏層的手捲型壽司到陽台去吃。

吃完壽司,沐流塵繼續畫畫。

從中午畫到傍晚,一幅冬季的景美山林即將完成時,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從坐了三個小時的椅子站起,眼前掠過一道黑影,沐流塵反射性用手撐住畫架,穩住險些前傾的身子。

呼,好險!

輕拍胸脯,小跑步衝去接電話。

「喂您好!」

『小主人…』

是離月啊!

「你要下班了嗎?」
他記得離月今天上早班,現在打來是要問自己想吃什麼,他順便買回來是嗎?

『還沒有耶,剛才阿杜大哥打來跟領班請假,說什麼他女朋友今天生日,他要去幫她慶生不能來上班,領班拜託我代他的班。』

「嗯,那你還可以嗎?」
錢賺多賺少是一回事,離月已經做了七小時,再上三個半小時的班體力負荷得了嗎?

『應該沒問題,只是晚餐…』
他只擔心這個,如果自己沒回去,小主人會不會沒得吃啊?

「離月,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的廚藝雖然沒你那麼好,但下個麵煮個粥什麼的我還行啊!你忘了在你小時候,我也弄過紅豆湯給你喝嗎?」

『是沒錯啦,不過人家就是不放心嘛!』
他家小主人是會煮稀飯沒錯,不過他也曾因煮稀飯時水放得太少,結果把一只悶燒鍋燒壞,幸好沒引發火災,不過對屋主就難交待了。

「總之,你安心上你的班,晚餐我會自己想辦法,好嗎?」
看來自己那次經驗真把離月嚇壞了,從此瓦斯爐變成禁地,沒有他在,沐流塵不准踏過去那裡。

『好啦,我要去吃飯了,小主人也快點去吃,不可以偷懶沒吃晚餐喔!』
不放心地再次叮囑,把電話掛了。

跟著把電話放回機座,金髮青年輕嘆地搖頭,對侍從的擔心有些沒輒。

離月就是把自已保護過頭才會如此操心,其實自己沒那麼不濟的。

等會兒他還是出去買晚餐好了,不然燒壞鍋子的事如果重演,他那憂國憂民的離月侍從應該會考慮從今以後只要他不在家,廚房的門要上鎖,當然他會先把裝開水的瓶子移到客廳來放。

到陽台把畫圖用具一一拿進客廳,提著小水桶到洗手台清洗畫具,都弄好後,走回房間換外出服。

六點半,沐流塵帶著裝零錢的小錢包走下樓,經過社監室前,遇到來巡視宿舍的王夫人。

兩人在一樓會客室小聊一會兒,而後王夫人接到丈夫打來的電話,沐流塵便藉此與夫人道別,外出用餐。


步出大廳,位於背山處的宿舍沒什麼風,但出了宿舍走到街道,沐流塵才感覺今晚的風特別強,溫度也比昨晚低,但人已踏出宿舍,懶得折回去拿大衣,金髮青年搓搓手臂,往兩手手心呵幾口熱氣暖暖掌心,才往鬧區前進,目標是偶爾會去的夜市。

在夜市走走逛逛,逛攤子的興致比吃飯還濃,盡興地逛完整條街,把每個不是賣吃的攤位都逛過,沐流塵才想起晚餐還沒吃,回去路上買了一份蚵仔麵線帶回宿舍吃。

吃完已經快九點了,沐流塵收拾好桌子,把客廳的大燈關掉,打開收音機的廣播來聽。

聽著柔和輕緩的旋律,腦袋放空,眼皮也跟著變重,沒多久就倚在長椅邊睡著了。


十點半,門口傳來鑰匙插入鎖匙孔轉動的聲音,接著門被人推開。

黑漆漆的客廳,柔和的中國風音樂流瀉滿室,黑髮少年把提袋內的東西放進冰箱,過來客廳將倚著長椅扶手打盹的金髮青年叫醒。

「小主人,小主人起來…」
天氣這麼冷,在這裡睡會感冒的。「小主人快起來,要睡回房間去睡!」
使勁搖晃,終於把人搖醒。

睡眼惺忪,沐流塵坐直身子,抬起左手揉揉眼睛。
「離月你回來啦,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輕聲詢問,揉眼皮的手指動作輕柔,模樣十分斯文。

「不用了,我不餓。」
黑暗中看不見彼此的表情,但離月就是能猜出他家主人此刻的臉上定是掛著無辜笑容,忍不住開口唸道:「小主人,你若累了想睡就回房去睡,在這裡打瞌睡很容易著涼的,況且現在是冬天又不是夏天,今天溫度比昨天還低耶……」
新聞報導說有一波強烈冷氣團南下,氣溫比昨天還低,小主人沒蓋被子就睡,感冒了怎麼辦?

真是的,講過好幾次了他都不聽!

「放心,我沒事的,離月。」
微笑地回話,讓離月推著自己進房間,「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了解沐流塵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為自己等門罷了,離月嘆口氣,對沐流塵說:「那我去拿衣服,小主人先睡不用等我了。」
踱到書房拿衣服,順便把這禮拜要洗的冬衣整理一下,抱到浴室放,打算洗好澡再一塊拿去洗。

「晚安。」
鑽進冷冷的被窩,沐流塵向站在門口的少年道晚安,少年揚手表示自己聽到了,按開浴室電燈,走進去洗澡。


十一點,陽台電燈熄滅,五樓陷入黑暗中。

替睡在身側的那人把棉被拉高蓋到脖子下,離月躺平,也把自己這床被子拉高過肩蓋好,閉上眼睛睡了。



隔週星期六早上,離月待在廚房刷抽油煙機,沐流塵待在書房看書。

隨著年節接近,傳統市場及大賣場開始湧現人潮,不太喜歡和人擠的沐流塵減少外出,離月則在一個星期之前開始採購過年時要用的東西,這樣就不用和人擠了。

家裡並沒有進行一年一度的大掃除,這都要歸功於離月的愛潔,平常放假在家他會把家裡打掃一遍,兩人的東西不多,也無需特別整理。

把抽油煙機的濾網拔下來刷洗,放在流理台晾乾,轉身走到冰箱前面,打開下層的門,從裡面拿出蔬菜和兩顆雞蛋。

中午離月下麵,配菜是三分之一顆的高麗菜、紅蘿蔔一條切成細絲,以及兩顆水煮蛋,湯頭清淡不油膩,是一道吃起來十分清爽的麵料理。

把煮好的湯麵分盛到大碗裡,喚來沐流塵,兩人坐在餐桌旁吃麵。

「小主人。」
吞下口中的麵,離月喚道,金髮青年抬起頭看著他。

「等一下我要去超市買東西,小主人要跟我一起去嗎?」
今晚是小年夜,按照中國人的習俗,這天晚上家人會聚在一起吃團圓飯,北方人會圍爐吃火鍋。離月想試著做看看這陣子在美食節目看到的年菜,再者過年期間兩人不打算外出,所以得去買些糧食回來放。

眼睫微動,唇啟:「好啊!」
他也五天沒出門了,等會兒跟離月出去走走,感受一下過年的氣氛好了。

吃完午餐,沐流塵讓離月去列購買明細,自己把碗筷洗淨擦乾,放進櫥櫃歸位。

忙完,走出廚房正準備要去浴室刷牙,悅耳的門鈴從客廳那頭傳來。

小跑步來到對講機前,左手食指按下白色按鈕。

『沐同學沒出去啊!』
帶笑的女性嗓音從對講機裡響起,按鈴來找的女人是這棟宿舍的社監阿姨凱莉。

凱莉是個熱情爽快的女人,今年四十二歲,在這裡當社監已經快二十年,一直與此地住戶互動良好,有時候大人出門不便帶孩子同行,就會將小朋友送到社監室請凱莉幫忙照顧,凱莉也從未拒絕,總是笑笑地接過小朋友,讓父母能安心外出辦事,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居民心中的模範社監。

「凱莉阿姨午安,有什麼事情嗎?」

『你有訪客在樓下等你喔!』

訪客?

『就是之前來找你的那位藍髮小帥哥啊!』
呵呵笑道,兩隻眼睛正大光明欣賞長得很俊的年輕人,大方享受視覺冰淇淋。
『你要下來帶人?還是阿姨直接放他上去找你?』

是四無君。

「我下去好了,請他再等一下喔!」
說完,進去書房跟離月說一聲,黑髮少年點頭,埋頭在紙上列出去超市要買的東西。

帶著鎖匙出門,客廳響起外側鐵門關上的聲音,而後是鞋跟踩地的聲音迴盪樓梯間。

五分鐘後,沐流塵帶四無君上來,打開鐵門,從鞋櫃拿出室內拖鞋讓四無君穿,自己進廚房倒開水給客人喝。

端著溫開水來到客廳,就見藍髮之人站在落地門後,眺望對面風景。

把杯子放到桌上,沐流塵來到四無君身側。

「住這裡拉開窗簾就能欣賞風景了。」

「嗯。」
微笑地應道,與四無君一塊走到椅子坐下。

「過年有計畫要去哪裡玩嗎?」
除夕不算的話,年假有五天,學校初八開學,真要安排的話可以玩個三天兩夜。

前提是不怕塞車的話……

搖頭。「我和離月都不喜歡跟人擠,也沒多餘的錢花在旅遊上,這幾天打算待在家裡。」
大方說出關於年假的安排,一點也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雖然手頭不寬裕,但還能自給自足不用向人借貸,這種生活沐流塵過得心安理得,從不認為自己有必要為此感到自卑。

「你和離月,兩個人?」

「是啊,就我跟離月。」
去年也是這麼過,今年當然不例外,「我們兩個人可以玩棋、看影集,如果離月在忙,我可以畫畫打發時間,總之不會沒事做的。」

「聽你這麼說的確不會無聊……」
微笑地起了話頭,四無君低聲說明來意:「我和命世他們商量,年假這五天想邀請你和離月去我們那裡住幾天,你看怎樣?」

去四無君家過年?

「方便嗎?」
沒有多想,單純只想到如果在對方家裡過年,一定會碰到過夜的問題,若只有自己,大不了跟四無君擠一下,但是離月……

「不用擔心過夜問題,三樓還有兩個空房間,棉被枕頭去大賣場買就好了。」
邊說邊望著沐流塵,停頓一會兒繼續說道:「中國人過年不都是親戚朋友聚在一起過的,你我都是從外地來這裡唸書的學生,一起過年會比只有兩個人熱鬧許多是不?」
既然大家都不是當地人,遇到像這種要與親人團聚的節慶難免會有思鄉之情,他想自己有這種想法,沐流塵也會有的。

雖然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離月跟他一起過節,然最重要的是,自己打從心裡希望能和這人一起過他在T市的第一個春節。

「好吧,那我去問問離月,你等一下喔!」
見四無君如此誠懇,隨和的沐流塵也不再拒絕,起身走回書房。

聽沐流塵這麼問,四無君便知金髮青年已經答應他的提議,微哂地點點頭,看著沐流塵往裡面房間走去。

坐了一會兒,聽見壓低音量的交談從房間傳來,藍髮青年抬頭打量客廳裡的擺設,瀏覽的視線停在即將完成的畫作,起身走到畫架前欣賞沐流塵的風景寫生。

沒多久裡面安靜下來,沐流塵從書房出來告訴四無君,請他再等幾分鐘,他和離月要準備換洗衣物,便又折回書房。

約莫十分鐘,黑髮少年提著一只黑色行李袋跟在沐流塵後面出來,沐流塵把喝完水的杯子連同自己那只收到廚房清洗,倒扣在餐桌淺盤,離開以前再檢查一遍瓦斯水龍頭是否都有關好,才踏出廚房到前面去。

三人離開套房,走下樓梯,經過一樓社監室窗口時,沐流塵過去和凱莉打聲招呼。

凱莉向三個年輕人拜早年,同時祝他們年假快樂,三人離開宿舍,出到外面,就見四無君開來的轎車停在距離大門幾步遠的圍牆底下。

「上車吧!」
用遙控鎖解開防盜裝置,從離月手中接過行李袋,放到後車廂去,再走回駕駛座開門坐進去,發動車子。

打開後座車門,離月坐進去,就在沐流塵亦準備要坐後座,離月卻對他眨眨眼,示意他坐到四無君旁邊。

他想小主人的同學可能會跟小主人說話,小主人坐助手席交談起來比較方便,四無君也不用轉頭或是看後照鏡,音量也不用提高,這樣開車會比較安全。

坐上熟悉的座位,讓四無君替他把安全帶繫好,沐流塵跟對方道謝:「謝謝!」

上揚唇瓣往兩側勾起,以笑容代替言語,右腳輕踩油門,方向盤往左轉三分之一,車子駛向街道外側,放手讓它迴正,車身筆直朝前開去。                              


因為下午路上車潮湧現,讓原本只需十五分鐘的車程,多花一倍時間才抵達目的地,四無君按下車庫鐵捲門遙控器開關,銀灰色的鐵捲門慢慢往上捲動,等鐵門收到一半的高度,四無君輕踩油門把車子開進去停好。

「好,可以下車了。」
解除車門上鎖裝置,離月推開車門率先下來,仰起臉看著四層樓高的獨棟建築。

小主人的同學是有錢人……非常非常有錢的那種。

看著佔地面積幾乎等於自己住的那棟宿舍那麼大的建築物,離月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認知。

替沐流塵把東西拿下車,提著行李袋往外門走,回頭招呼沐流塵主僕跟上。

剛靠近大門,裡面傳來百朝臣興奮的叫聲,兩道鐵門也從裡面被打開。

「流塵少爺歡迎你們來玩!」

自從知道沐流塵是四無君的同學,百朝臣馬上改變稱呼,不再直呼他沐同學,而是用流塵少爺來稱呼他。一開始沐流塵覺得有點怪,都是平輩叫名字就好,要大家別對自己這麼尊敬,想不到連煙花客也跟著這樣叫,只好任由他們叫去。

退開二步讓出空間讓客人進來,百朝臣笑瞇瞇地接過四無君手中行李往樓上走,從廚房端飲料出來的煙花客則拘謹地向沐流塵主僕點頭行禮。

「請用茶。」
將還在冒煙的杯子放到客人面前,煙花客回轉廚房放好東西,轉往三樓查看百朝臣的狀況。

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離月小口小口啜飲現泡茶葉,抬起頭環視寬敞客廳,屋內擺設簡單,沒有一堆不實用的裝飾品,看過之後他轉頭看向正與小主人聊天的藍髮青年,心裡對他的好感又增加一些。

嗯,有錢歸有錢,但不是暴發戶,生活挺有品味的,不錯!

接收到黑髮少年的目光,四無君大方回望,態度自在。

敢情那小子是在替自己打分數,看自己夠不夠格與沐流塵當朋友!

四無君如是想著,收回轉移視線,繼續和沐流塵說話,離月則默默喝著自己的茶,漫不經心聆聽小主人和藍髮之人的談話。

樓梯傳來百朝臣與煙花客的聲音,一身綠意的小百跑下樓,在煙花客提醒下收住跑步的勢子,改用走的來到沐流塵對面坐下,只見他看看金髮青年,再看向從進來開始到現在連一句話都還沒說的黑髮少年。
「你就是那個很會做菜的離月吧!」

放下杯子,離月瞥了抿唇微笑的金髮青年一眼。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替他打響知名度……

「歡迎你來玩喔!」
喜歡認識新朋友的百朝臣,個性外向開朗,見到任何人都有辦法和對方聊開,因為他這種隨和的作風,來過天境花坊的客人回去後,都會介紹有需要花圈或花束的人前來。

就開拓新客源這方面來說,小百是天生的業務命。

一群人坐在客廳聊天,離月徵求四無君同意,到廚房看看,善掌廚藝之人對廚房的興趣永遠高過其他地方。

在廚房轉了圈,打開冰箱巡視裡面存放的食材,再一一打開櫃子,看過擺放架子桌上的炊煮用具,離月心裡有了主意。

出來之前他把那張記錄食材明細的紙條順手放進牛仔褲口袋,等會兒去超市採購正好派得上用場。

走回前面,門外傳來鑰匙轉動聲,五秒鐘後鐵門被人從外面拉開,看見率先出現玄關的白髮男人,離月先是一愣,旋即跑到對方面前。

「是你!」
確定自己沒認錯人,離月喊道,他的聲音引來坐在客廳那頭的眾人的注意,紛紛轉過頭來看。

聽見跑步聲和叫聲,命世風流抬頭看著停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嘴角笑弧更大了些。
「原來你就是離月啊!」
那天被自己救下的小兄弟,就是平風少爺曾經提過的離月。

「那天非常感謝先生和您友人出手相助。」
語畢,就是一個九十度鞠躬。

面對如此大禮,命世風流與放好鞋子靠過來的負平生互看一眼,命世風流制止少年預備向負平生行禮的動作,負平生淡道:「離月小兄弟,你這樣讓我和命世很不習慣,那次只是碰巧,請你別放在心上。」

向朝這裡看來的眾人揚起笑容,示意他們沒事,命世風流說道:「走吧,咱們過去坐。」
讓負平生走前面,命世推著離月跟在後面,到沙發那裡坐下,加入討論行列。

方才眾人在談論晚上去哪兒吃飯,百朝臣說他的客人告訴他今晚很多餐廳沒有營業,說是老闆讓員工回去陪家人吃年夜飯。

「真沒得吃,還有速食可選啊!」
煙花客說道,命世風流聳聳肩,對他的提議不表贊同,「這樣不好吧!」
除夕夜吃漢堡薯條炸雞塊,配可樂七喜檸檬紅茶,怎麼想怎麼怪。

「不然要去圓山嗎?現在去也沒位子了吧!」
這是事實,時代愈來愈開放,年夜飯不見得要在家裡吃,有錢有閒的貴太太很樂意花錢請飯店大廚替她們打理好一切。

就在客廳裡的七人你一言我一語,各自提出意見,坐在金髮青年旁邊的黑髮少年悄悄湊至主人耳邊細聲低語幾句,沐流塵點頭,覺得他的方案可行,視線轉向眾人,舉起右手示意大家安靜。

安靜下來的空間聽得到每個人的呼吸,七雙眼睛七對視線全部定格在沐流塵那方,確定每個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這裡,青年溫聲提出侍從之建議:「離月說今晚的年夜飯他要負責,順利的話八點半以前就能開飯了,大家覺得如何?」
現在四點半,趕去超市買食材,回來洗菜切肉絲什麼的弄一弄,應該來得及在八點半之前完成。

對呀,他們怎麼忘了這裡還有一位做菜高手!

百朝臣開心地從沙發跳起,率先贊聲:「這個好!我贊成!」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出發吧!」
行動派的命世風流率先起身吆喝道,其他人跟著站起,穿上外套,準備前往超市大採購。

「少爺。」
趁著百朝臣他們穿鞋子的時候,方才佇立四無君後面,以守護者之姿分立其兩側的黃髮女子和白髮男人來到四無君面前,女子開口請示:「需要屬下陪同前往嗎?」

「不用,你們留下,絕燁,等會兒妳洗好米放進電鍋後,麻煩妳把三樓那兩間房間的床墊鋪上床單,棉被和枕頭拿出來放好,到初六之前流塵他們都會住在這裡。天之翼你清點碗櫥裡的餐具數量是否足夠,不夠的話打電話過來。」

「是。」

交待完畢,四無君步至玄關穿鞋,等他出了外門,離月他們已經先走了,只有沐流塵含笑倚在門口等他。

大步行至金髮青年身畔,兩人追上前方有說有笑的一大群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距離住處最近的超市邁進,展開大採購行動。



晚上八點多,十二道精緻應景年菜以同心圓方式擺在客廳長桌,四周是散坐沙發上的九人的筷子和湯匙,原先放在桌子上的東西都被挪到一旁去了。

絕燁替眾人盛飯,天之翼煙花客幫忙把碗端到前面去,當最後一碗飯盛好之後,電鍋裡面還有將近半鍋的白飯。

圍坐長桌四周,大夥盯著案上色彩鮮豔,香味四溢的菜餚,肚子直冒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四無君要大家拿起裝果汁的杯子,向今晚大功臣致謝。

「離月、絕燁,今晚這頓年夜飯多虧你倆出力,辛苦你們了!」
杯口湊至唇邊飲下,其他人也跟他一樣把杯子裡的飲料喝完。

煙花客拿起果汁替大家把空杯斟滿,四無君揚聲道:「開動!」

一聲令下,就見九雙筷子同時出現長桌空中領域,大家很有默契,儘量不讓自己的餐具跟別人的相撞,偶爾會有二雙筷子很有默契地落至同一道菜,但都不會妨礙對方,擺在旁邊的湯匙則在稍後喝湯時派上用場。

「哇,這道藥膳羊肉聞起來好香!」
盛了一小碗湯湊至鼻端聞嗅,眼珠子轉了圈,用湯匙舀起一匙啜飲了口,眼裡光芒大放。
「好吃!好香喔,還有中藥的味道耶,原來煮羊肉時放一堆中藥下去跟著熬,腥味就不見了,真神奇!」
過去在華人街百朝臣也看過店家以這種做法煮羊肉,可不曉得是熬煮的時間不夠長,還是配料的比例放得不對,光用聞得他就覺得腥味太重,更別提要他去吃了。

然而嚐過今晚這鍋羊肉之後,百朝臣以百分之二百的結論告訴自己,那些餐館廚師的手藝沒一個比得過流塵少爺的侍從。

挾起燉得軟爛的羊肉塊放進嘴巴咀嚼,啃完帶骨的羊排,還不忘把以章魚嘴型將裡面骨膸吸出來。

坐在綠髮青年旁邊的煙花客則鍾情左手邊那道有紅有黃,聞起來很香,嚐起來卻不怎麼油的蔬菜料理。
「小百你嚐嚐這個,裡面有金針、筍絲、木耳絲、紅蘿蔔絲、香菇絲、酸菜絲、芹菜絲、豆泡絲、豆乾絲等,都是一些常見的蔬菜,經過離月的巧手,味道不但沒有互相掩蓋,反而襯托出彼此的口感,顏色也很漂亮,小百你一定會喜歡的!」
說著,伸長手又挾了一筷子,百朝臣也跟著挾一些來吃,雙眼再次爆出驚嘆。「哇…好好吃喔……」
來台灣能吃到這麼棒的中式料理,他真的是太幸運了!

眾人讓百朝臣誇張的表情逗笑,今晚的大廚見第一次做出來的成品廣受眾人好評,那張娃娃臉蛋也跟著露出笑容。
「那道年菜的名字叫『十香如意菜』,是我在教人做菜的節目看到的,今天第一次做,大家多吃點不要客氣嘿!」

忽然瞄到身畔金髮青年白白淨淨只有白飯在裡面的碗,眉頭忍不住皺起。

飯快吃完了,可菜挾沒幾次,這樣子吃太少啦!

以為這裡人多他就不會注意嗎?哼哼,小主人真的很像小孩子耶!

一邊想,右手像被下達指令主動替那人佈菜,同時面前一隻手臂橫過,將穩穩陷在筷子中間的香酥馬蹄糕及清蒸白玉捲放入那人碗裡,讓即將淨空的碗多了許多食物。

抬眼,看著替小主人佈菜的藍髮青年,兩人達成共識,輪流替沐流塵挾菜,於是乎,沐流塵的碗裡只要沒有菜了,馬上有人替他添上。

視線在侍從和四無君之間來回,對這兩人的小動作感到好笑,知曉他們是怕自己吃太少,便要離月自己吃不用替他挾,黑髮少年看了他一眼,放下從方才就不斷朝他的碗進攻的筷子。

拿起湯匙舀起半匙松板豬蒸豆腐放進離月碗裡,「謝謝你幫我挾菜。」

微嘟起嘴巴,收下象徵小主人謝意的蒸豆腐,用筷子扒進口中。咬在嘴裡的豬肉雖然是絞碎的,但在豆腐襯托下口感依然滑順,香香的很好吃。

見離月不再幫沐流塵挾菜,四無君笑了笑,也停止為那人服務,吃著他的晚餐。

好不容易把碗裡小山高的菜吃完,沐流塵想盛半碗湯來喝,對面那人伸出手要他把碗拿給他。
「湯離我較近,讓我來吧!」

將碗遞過去,讓四無君幫自己盛了七分滿的白蘿蔔湯,清澈湯汁裡有幾塊不規則的物體浸在裡面,蘿蔔特有的氣味隨著往上飄的水氣鑽進鼻子,喝一口,一股溫暖的感覺從舌頭根部往喉嚨及腹部擴散,滲入身體各處。

嘴唇輕動向坐在對面的藍髮青年說謝,細長眸底閃過笑,替自己舀了一匙翡翠白玉羹到碗裡,碗口移至嘴邊,一口喝下,舉起的筷子繼續以順時鐘方向進攻下一道菜。


正當眾人即將以秋風掃落葉之勢清光盤子裡所有食物,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離月忽然說道:「不可以全部吃光,每樣菜要留一些下來!」

於是,原本有雙要襲擊躺在鮮綠萵苣綠葉上的,那顆不斷誘惑眾人把它吃掉的白菜獅子頭的白色筷子,乖乖撤退,認份地回到桌上躺平。

「我想起來了,我曾聽一位來買花的太太說過,她說除夕夜的飯菜都要留一點不能吃光,這樣新的一年大家才會有剩餘的東西吃。」
搖頭晃腦,像說書先生那樣把自己聽過的典故對大家講述一遍,卻見眾人大笑出聲,不曉得自己哪裡說錯的他,無辜地張大一雙圓亮眼睛,瞪著同樣被自己的話逗笑的沐流塵。
「連流塵少爺也在笑…難道是小百記錯了?」
他明明記得是這樣沒錯啊!

止住笑,沐流塵坐直身子,溫聲回答:「小百想表達的意思,是不是『年年有餘』?」

年年有餘…

「對啦對啦!就是這句!」
用力拍了下大腿,百朝臣認真重複沐流塵提示的成語,「那位太太有跟小百提過這句中國成語!」

「呵呵,中國人的習俗真有意思,年年有餘…每年都有剩餘的東西吃……哈──」
朗聲大笑,上挑眼眸釋放電波,笑趴在同伴肩頭,被靠的負平生挑眉,將某個笑到不顧自身形象的傢伙從肩上推開,換坐到旁邊小竹椅。

大夥就在熱鬧氣氛吃完這頓飯,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 沐流塵啟口問道:「大家都吃飽了吧?如果是,那我和離月要開始收囉!」

「不行,流塵少爺你坐著!」

「離月也坐著別起來,碗盤我們收就好。」

剛才讓離月忙那麼久,收拾工作不能再讓他做,命世風流、負平生、煙花客和百朝臣四人八隻手飛快將盤子收走,不讓離月和沐流塵有動手的機會。

廚房一下子湧進四個大男人,原本寬敞的流理台變得有些擁擠。聽著從廚房那裡傳來的水聲,離月頻頻轉頭去看,最後還是坐不住,起身去廚房幫忙。

離月走開後,四無君和沐流塵待在客廳看電視。

等命世風流五人整理好碗盤回來客廳,百朝臣提議來玩撲客牌。

「不賭錢的我才玩。」
精打細算的離月率先表明立場,他才不會因為過年心情好就忘記打牌是要花錢的。

「這樣好了,咱們不賭錢,輸贏都先記著,到最後再來統計,最輸的那個人要負責洗碗,如何?」
體諒離月對錢的重視,命世風流提出這項不傷大家荷包的建議,眾人覺得不錯,全數通過。

說服天之翼和絕燁加入比賽,沐流塵笑著搖頭說自己不懂遊戲規則不便加入,四無君要他坐過來自己旁邊,打算等會兒邊玩邊教他。

就這樣,一場攸關年假期間誰要負責洗碗的撲客牌大賽正式展開。



十一點五十七分,以長桌為中心的賭局尚未結束,然玩牌者少了三人,只剩下五個人。

比賽持續進行,雖是如此,這五人抽出牌子放到桌上時都儘量將動作放輕,洗牌也儘可能不發出聲音,有時候紙牌掉到桌上,黑髮少年會回頭看看後面,確定沒將睡覺的那人吵醒,牌局才會繼續。

靠近通道的沙發上,金髮青年側著身子在睡覺。

但見青年那張秀雅臉蛋內微偏,身子蜷伏在深色沙發上,原本勾在耳朵後的鬢髮因為角度關係垂下幾綹,後來讓守在那人身側的藍髮青年勾回耳後,青年身上覆著一條白色毛毯,光從毛毯外表來看便知製作毯子的料子不論是布料還是毛料皆是上等貨色,蓋在身上既保暖又不會扎手。

絕燁天之翼二人在後院進行刀法對擊練習,每天不管多忙,他們都會挪出兩個小時來做武術方面的演練。

他倆是四無君從人口販子手中救出來的孤兒,在他們重獲新生那一刻起,四無君就成為兩人此生唯一效忠的對象。

為了確保天獄繼承人到正式繼位以前的絕對安全,負平生和命世風流隸屬之家族請來武學宗師傳授兩人武藝,二人對刀法均有極高的領悟力,不出三年便將師父傳授之招全數學會,後來更進一步融會貫通,自創「絕翼刀法」。

四無君三人還在美國的時候亦為自身安全各自拜師習武,命世風流喜好掌功,負平生則在拳法上小有成績,唯獨四無君一人,不像兩名下屬那般,他對學武沒有多大興趣,會的只是基本的防身術。不過四無君所謂的「基本」,是可以一次擺平五六名大漢的那種,就平常人而言,他的「基本」已經算強了。

幸好四無君的父親並不在意兒子是否能成為武林高手,他確信只要有絕燁和天之翼在,任何人想動四無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看看時間,四無君伸手搖搖還在睡覺的沐流塵,將人叫醒。
「流塵,該起來了,快十二點了,你不是說要在十二點零一分迎接新的一年?」
替沐流塵拂開又滑下來的頭髮,將人從沙發上扶起,讓青年靠著自己打盹。

看向洗好牌準備要發牌的百朝臣,要他倒杯熱水過來,綠髮青年快步跑進廚房,十秒後跑回來,手上端著一杯溫熱的白開水。

接近沙發時,百朝臣不用跑的改用走的,當然也讓煙花客安下提到喉頭的心。

將杯子拿到嘴邊試溫度,確定不燙,才把杯子塞進沐流塵手中。
「喝口水,精神會好一點。」

依言喝了口,把杯子放回桌上,眨眨睏意未褪的眸子,舉起雙手要揉眼睛,四無君快一步抓住青年伸至眼角的手不讓他揉。
「別揉了,等一下細菌感染。」
邊說,邊用另一手輕揉了揉沐流塵的臉頰,幫助他快點醒神。

眨動有些沉重的眼皮,看著那方還沒散的牌局,搖頭輕笑。

看來離月牌技真的不差,竟能跟命世先生他們纏鬥到現在。


就在此時,天之翼絕燁回轉客廳,離月五人也放下紙牌,來到四無君二人身邊將人圍住。

站著的七人看了彼此一眼,眼裡皆是有志一同的無聲默契。

「十、九、八、七……」
起頭者永遠是喜歡熱鬧的百朝臣。

聽到小百熱切的聲音,其他人跟著加入倒數行列。
「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眾人在鞭炮聲中喊出祝福。


散會後,各人回轉自己房間,四無君請命世風流帶離月先上樓,自己和沐流塵留在客廳整理。

安靜的一樓,迴盪兩人交談。

「新的一年,你有什麼願望?」

「哈!四無君要的不多,就是能和你繼續當朋友。」

「你已是沐流塵的朋友了。」

對金髮青年來說,四無君是他來T市結交的第一位朋友。

他與他,既是一起求學的同學,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很高興自己能遇到他。

「那就再加一個吧!」

「嗯?」

「我希望之後每年除夕夜,你能陪我一起迎接新的一年。」

「有何不可?」

在金髮青年輕柔回應聲中,四無君為自己求得來年與這人共度新年之願。


雖然新的一年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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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布同人文)與你共有的大學藍天[四沐篇]6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蓮月.冰夜
(六)


細雨如絲如線,從滿佈灰色雲層的天空落下,沿著疊在屋頂的瓦片深溝往低處流,滴滴答答的雨聲隨著水珠掉落泥地上的小水洞發出,旁邊不時有水滴濺出,在周圍形成另一個小洞。

教室外頭正在下雨。

三月下旬,T市進入春雨來臨的季節,雖然溫度明顯回昇,但潮濕的感覺依然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教室裡,教授捧著課本在黑板前面來回走動,臉部朝向課本,視線停留其上,一字一句唸頌字行之間畫有紅線的標記要學生牢牢記下,坐在座位的學生反應各異,有些人雖然兩隻眼睛看著老師,然而眼神呆滯沒有焦距,有些人意興闌珊地轉著手中藍筆,也有不受外界影響認真上課的同學,他們的表現是教授願意繼續往下講課的動力來源。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鐘響,發呆的學生迅速回神,教授也停止講課,走回講桌後把闔起的課本放進公事包,提著包包走出教室。

沉悶的氣氛因為下課時間融入些許活力,同學們結伴離開,有的趕往社團辦公室,有的則準備回家。

將筆袋收進背包,金髮青年背起包包,右手拎著黑色長方形皮製提袋,左手正要將放在抽屜的牛皮紙袋拿出來夾至掖下,另一隻手已快自己一步取走紙袋。

「謝謝。」
向過來旁邊幫忙拿東西的藍髮青年道謝,那對睇著他的幽闇修眸閃過笑意,等著沐流塵從椅子站起。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

外面細雨飄飛,雨勢不大,但透著寒意的春雨亦是淋不得,不小心便會讓風邪入體著涼。

四無君與沐流塵沿著走廊漫步,直到底端,就見四無君撐開雨傘,挾著紙袋的手臂伸長,將沐流塵納入懷中。
「靠近點,不然你右邊袖子會濕掉。」

貼著四無君,兩人離開學校,往四無君家走去。

回到家,讓沐流塵在客廳稍坐,四無君回樓上放東西,順便換衣服。

下樓時,四無君看見沐流塵坐在沙發上閱讀自己交給他的資料,見他下來,沐流塵把東西收進紙袋,站起身看著他。「好了嗎?」

點頭,背著另一只黑色防水包包與沐流塵離開客廳,到車庫將天藍色的轎車開出來,等沐流塵坐進來後,方向盤一轉,迴車開出巷子,往天母駛去。

坐在車上,沐流塵與他討論報告主題,四無君邊開車邊回應,直到前方那輛小貨車緊急剎車,連帶影響後面四無君跟著急踩剎車,沐流塵驀地閉上嘴,車內安靜下來。

等了近一分鐘,冗長的車陣開始移動,四無君熟練地開進內側車道,準備在下一個路口轉彎,發現身旁那人忽然沉默,開口問道:「怎麼了流塵?」

搖頭,透過不斷被雨刷刷去水漬的擋風玻璃,看著前面走走停停的車陣,沐流塵輕聲說道:「沒什麼,專心開車吧!」
他還是別與四無君說話,以免他分心。


將近六點鐘,兩人來到天母,將車子駛進活動中心停車格停放,四無君撐開傘走下車,右側沐流塵也下車,舉起左手遮雨,一邊快步走向活動中心一樓。

將車子鎖好,四無君陪沐流塵進二樓大型會議廳放東西。今天是大人的畫畫課,上課教室在有完整影音播放設備的大型會議廳,座位是像視聽教室那種,越後面的位子高度越高,方便坐在後排的人能看到前面螢幕播放內容。

自從上學期四無君接送沐流塵上下班,才藝班的負責人陳會長夫婦特別通融,讓四無君跟著沐流塵一起進教室,只要不妨礙學生上課,這段時間四無君想做什麼事都可以。

放下背包和等一下上課要用的教材,沐流塵二人離開會議廳,走七分鐘的路到附近自助餐店買便當當晚餐。

提著便當走回來,兩人坐在講席桌附近吃晚餐。

一邉吃飯,一邊把紙袋拿到大腿放著,正要把資料抽出來,四無君出聲制止:「吃飯時間不要看東西,傷胃。」

回頭看著堅持不放行的四無君,沐流塵溫聲說道:「一下下就好,剛才在你家我已經看一半了。」
他只是想利用時間快點看完,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從這堆文件中挑選出他想要的資料做報告。

「那個不急,等你吃完我就讓你看,現在先吃飯。」
說什麼也不同意,四無君依然堅持他的想法,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對方好意,沐流塵只得讓四無君把紙袋拿開,專心吃他的晚餐。

吃完,時間也差不多,沐流塵走到講台後面,四無君逕自到角落去坐,只見他從放在腿邊的防水背包裡拿出筆電,打開電腦連上網路,桌面跳出二個對話框。

學生陸續進來,六點四十五分開始上課,當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在投影片播放,四無君十指靈活,在鍵盤之間起落,與對方用對話系統談天。

但見對話框出現幾句話。

『前天晚上少爺您指定要的數據資料,我找好了,放在共用資料夾裡。』

『流塵少爺那份我還要再試算一遍,最慢明晚會有結果。』

『負,你那裡的圖表弄的怎樣?』

『最近十年美國道瓊工業指數變動嗎?』

『嗯,我想這份報告流塵想以這個當作主題,需要這份圖表當參考依據。』

『大一經濟學需要唸這麼深入啊!』
命世風流的對話框跳出這句話,後面附加一個眼睛瞪圓的誇張表情。

看到如是對話出現,藍髮青年低聲輕笑,指頭飛快鍵入回話。

『理論派的老人家,總是希望從學生的報告印證他的學派理論是對的。』

『少爺您真是一針見血!』

『對了,命世,昨天你給我的那些資料,有辦法濃縮嗎?』

『?』

『流塵晚上要打工,回去十點多了,我不想讓他太累。』

『瞭解!我馬上處理。』

『圖表要精簡版還是中度精簡版?』

『各做一份,到時看流塵要採用哪一個。』

『明天交件。』

結束對話,四無君開啟文字檔,手指在黑色鍵盤之間敲擊,在另一份已打了二十幾頁的文字檔案繼續輸入內容。

中場休息時間,沐流塵回位子坐下,拿出資料從中斷的地方接下去閱讀,看了一會兒,拿出鉛筆在上面做記號,半小時之後,在學生提醒下,沐流塵收起東西,走回講台開始上課。

八點五十七分畫畫課結束,學生收好東西,依序走出會議廳,沐流塵在門口送大家離開之後,回頭,就見四無君替他整理好教材,等他過來拿。

「謝謝,不好意思,還讓你幫我收。」
接過東西,沐流塵靦腆地露出微笑,與四無君一個負責左邊,自己負責右邊,將會議廳的門窗都關好才離開。

送沐流塵回家,看他走進宿舍,四無君才把車開走。



春假過後,緊接著是下學期期中考。在一週天天密鼓鑼集地考試安排下,星期五第七節鐘響,彷彿要將屋頂掀開來的震耳歡呼聲從國企系一年級教室傳出。

讓坐在後面的同學把考卷收走,金髮青年趴在桌上小憩。

等四周變得安靜,沐流塵坐直身,發現整間教室除了自己,只剩下四無君。

四無君坐在位子看書,見沐流塵結束休息,走到他身邊。
「還好嗎?」
他看起很疲倦的樣子。

搖頭,輕聲回道:「我沒事,走吧!咱們去吃晚餐。」
抱著課本從座位站起,與四無君走出教室到對面商圈找東西吃。

吃過晚餐,四無君載他去王會長開設的畫廊上班,自己則留在車上等他。

十點半,熟悉的淡金人影從馬路那頭朝車子靠近,四無君下車,到另一邊等那人走過來。

拉開車門讓沐流塵進去,自己繞回駕駛座開門坐進去,發動車子,轉頭看著沐流塵。
「餓不餓?咱們去夜市吃點東西再回去好不好?」

看著四無君,琥珀色的眸子閃過笑意:「嗯。」

車子駛往距離這裡最近的夜市。

因為時間很晚了,外面又在下雨,逛夜市的人沒有以往那麼多,四無君拉著沐流塵往賣蚵仔煎的攤子走,來到時常光顧的攤子前,跟老闆娘點了一份蚵仔煎一份炒米粉一碗貢丸湯,吩付老闆娘湯不要加香菜,與沐流塵到裡面去坐。

坐著等東西上來,沐流塵支著下巴望著桌面上擦不掉的油漬痕跡發呆。

「流塵…」
低聲喚道,見那人沒有回應,開口再喚:「沐流塵…」

「嗯?」
這次總算有聽見叫聲,金髮青年抬起頭,「什麼事?」

「昨天幾點睡?」
剛才走出教室以前記得他有小憩片刻,怎麼看起來還是一副想睡的樣子?

「……跟平常一樣。」
遲疑了會兒,選擇這個公式化答案當作回答,聞言四無君挑眉,續道:「你的平常是指幾點?」
別跟他說是十一點,他絕對不相信!

「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顧左右而言他,沐流塵轉開頭說道,似乎無意繼續這個話題。見狀,四無君也不再逼問,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等待時,沐流塵雙眼慢慢閉上,腦袋也在手背上微微晃動著,看得四無君是有些擔心,幾次想將人叫醒,但見他如此疲憊的模樣又不忍心打擾那人好眠,只得用手小心將那顆快移出支撐點的腦袋扶住。

後來見沐流塵睡得很甜,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人在外面,四無君乾脆換坐到他旁邊,調整兩人姿勢,讓沐流塵可以靠著自己睡。

就在此時,老闆娘把客人點的東西送上來,食物冒出的熱氣瞬間驚醒打盹中的金髮青年,沐流塵立即坐正身子用手去揉眼睛,將醒未醒的表情十分可愛,看得四無君不覺莞爾,好笑地用空著的手揉揉青年頭髮。
「東西來了,快點吃一吃,我送你回去。」
說著,把自備的鋼筷塞進沐流塵手中,自己也朝熱騰騰的蚵仔煎進攻。

吃完宵夜,四無君開車送沐流塵回家,原本上車之後打開來收聽的廣播,因為沐流塵睡著的原故,改放以鋼琴彈奏的輕音樂,車內冷氣調至最小,沐流塵身上蓋了一件白色毯子,側轉的臉蛋朝向四無君這裡,睡顏寧靜安穩。

回到景美,四無君將車子停在距離大門幾步遠的宿舍圍牆外,解開安全帶,身子微微側過去,凝視仍未醒來的睡美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替沐流塵分擔一部份生活費用,可惜不行。

沐流塵不會接受原因不明的金錢支援,就算自己與他已經是比同學還要深入的朋友關係,他也不可能答應。

他跟自己在某方面真的很像,也很固執啊!

輕嘆口氣,伸手欲替那人把頭髮撥回耳朵後面,卻見覆在眼窩上面的長睫微顫了顫,緩緩掀開。

收回關切的目光,把視線調開,低聲向睜開眼睛四處張望的那人低聲道:「到了,快進去吧!」
解除車門上鎖裝置,放沐流塵下車。

外面沒下雨,但迎面吹來的空氣很冷,沐流塵縮了縮脖子快步走到大門外,用感應卡片打開門,進去之前回過頭向四無君揮手,車子喇叭回應似地響了二聲,沐流塵邁步走進大門。

直到裡面傳來內鐵門關上的聲音,停在門外的車子才調頭離開。


***


陰雨綿綿的日子,從清明過後持續到五月初,就在太陽露臉半個月,T市天空再度被厚重雲層籠罩。

隨著滯留鋒面盤踞台灣上空,梅雨季準時到來,好不容易被暖陽曬得乾爽的屋子再度為濕氣覆蓋,空氣裡瀰漫細微霉味,也讓持家的主婦大傷腦筋,不時得用乾抹布擦拭屋子內外。

不曾停止的潮濕搞得人們心情浮躁,連帶的精神亦不佳,同學們坐在教室裡,但有不少人心思早不在課堂上,就見教授偶爾停下講課,說些生活上的趣事給學生聽,希望學生能將心思專注在課本和自己這裡。

坐在靠窗第二排座位,金髮青年拿著素描用的畫筆,一心二用中,一邊聽老師講課,一邊在筆記本角落畫圖,視線時而透過深色手錶觀察坐在左後方的藍髮青年,時而在筆記本上打轉。

大概是下學期的報告已完成大半,這幾天沐流塵早早就寢,睡眠充足讓他的雙頰泛著紅潤色澤,氣色明顯較前些日子來得健康許多,也讓坐在附近的男同學分去不少心思在他秀麗面容。

左後方遞來一張紙條,看了教授一眼,將紙條拿到桌面下攤開。

中午去天境吃午餐,小百很想你         四無君

逸出輕笑,收起紙條,繼續當一名乖乖聽課的學生。


第四節課結束,同學收好東西覓食去也,四無君也與沐流塵步出校園,前往位於巷子底的花店用餐。

不曉得該說是有默契還是怎麼來著,平常只有煙花客百朝臣在的天境,今天竟然全員到齊,連像隱形人一樣的天之翼和絕燁也來了,看見四無君帶沐流塵過來,站在門邊的負平生退後一步讓二人走進來。

「都坐下吧,流塵,來,坐這裡。」
要所有人坐下,四無君拉著金髮青年在辦公桌後坐下。

桌上擺了四個八寸披薩和二瓶可樂,裝著披薩的正方形扁盒旁邊散著幾只方形盒子,裡面裝的是隨套餐附贈的炸雞翅和洋蔥圈,可樂已開一瓶,現在每個人手邊都有一杯飲料。

「流塵少爺,這杯是你的。」
依然是由煙花客負責盛裝飲料,他將一只底色為白色,上面繪有一片竹林的馬克杯推到金髮青年面前,「喝完我再幫你倒。」

「謝謝你煙花客。」
端起杯子喝飲料,一旁的四無君則要大家開動,不要拘束,得到主人允許,個人自行挑選自己喜歡的口味來吃。

就像一家人似的,用餐氣氛極為融洽,沐流塵吃著手中西式速食,心裡想著離月如果也在那就更好了。

過年期間在四無君家住了五天,離月和命世他們好像很談得來,回去後有時會聽他提起,可見他對四無君的朋友亦有好感。

沐流塵不曉得,大年初五從四無君家回來以後,離月時常搭命世風流的便車回來,而他打工的餐廳,也因為負平生和命世風流這二位帥哥常來光顧,生意變得超級好,每個禮拜都有一群千金小姐為了他們,專程從北投過來這裡用餐,她們一待就是一整晚,每次都要等他們離開,那群千金小姐才肯踏出餐廳回家。

標準的為了帥哥而來的死忠顧客。

一群人吃吃喝喝,聊些有趣的話題,很快的午餐時間過去了,負平生看看時間,與命世風流率先向眾人告辭。

絕燁也和天之翼一起離開,他們晚一點有空手道的課要上,現在得回去做準備。

吃掉最後一塊海鮮披薩,正要幫忙整理,百朝臣笑著擺擺手,要他和四無君回去上課,善後工作由他和煙花客來弄就好,從後面小廚房走出來的煙花客將剩下可樂分別倒進兩只保特瓶,讓沐流塵和他家少爺帶著。

「少爺,下次要再帶流塵少爺過來吃飯喔!」
站在店門外送兩人離開,百朝臣說話的聲音裡充滿不捨。

與百朝臣道別,二人回學校上下午的課。

走回學校,四無君看著前面,開口喚道:「流塵。」

「嗯?」
看著地上的紅磚,沐流塵應道。

「你考不考慮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行走的腳步停頓,低垂視線慢慢從地上紅磚移至四無君臉上。

「如果你願意的話。」
語氣很溫柔,沒有強迫,有的只是尊重。

搬家嗎?

「景美那裡的租約還沒到期…」
聲音很輕,委婉地拒絕對方好意,沐流塵態度從容自若,「謝謝你的好意,不過真的不需要。」

他果然拒絕了。

在這問題出口以前他便預料到對方會如此回答,是以自己並不在意,就見藍髮青年微笑地接話:「這樣啊,沒關係,不勉強,你覺得住那裡比較習慣就住那裡,之後租約到期想換地方住可以跟我說,我那裡的空房間永遠替你們保留。」

「謝謝你四無…」
他以為自己拒絕會讓場面變得尷尬,看來是自己多心了。

四無君不是那種會因為一點小事跟自己鬧得不愉快的人。

「走吧,快上課了!」
說著,兩人以小跑步衝進教室,剛在位子坐下,教授也在同一時間踏進教室。           


下午上完第七節課,沐流塵依然和往常一樣,由四無君開車送他過去上畫圖課。

接近九點,外面忽然下起滂沱大雨,就見有些提早過來的家長匆忙回家去拿傘,有些人則護著孩子小跑步回家,沐流塵守在門口,等那些回去拿傘的家長過來接孩子。

十分鐘後,小莊的爸爸撐著五百萬大傘到活動中心,沐流塵陪小莊下樓,將學生交給笑得憨厚的大人。
「不好意思,耽誤沐老師的時間。」

「沒關係,快點回去吧,外面有點涼,小莊沒穿外套怕會感冒。」
送莊氏父子離開活動中心,沐流塵返回二樓會議室,四無君已替他把所有電燈和門窗關好,站在樓梯間等他上來。

「抱歉,讓你一個人忙。」
提著背包,沐流塵溫聲道歉,四無君微微一笑,和他慢慢走下階梯。

來到一樓,望著有段距離的天藍色轎車,四無君對沐流塵說:「你在這裡等,我先過去把車開過來。」

「淋一下雨沒關係的。」
正要衝進雨幕之中,四無君堅持要他留下,自己衝到車子旁邊,拿著雨傘跑回來,「站過來些,要衝囉!」
在四無君輕鬆口氣中,二人快步跑到車子旁邊,拉開車門讓沐流塵先進去,他再繞到另一頭開門坐進去。

「你的衣服、還有頭髮…都濕了。」
視線在車子後座搜尋,想看看有無毛巾可用,四無君撥了下頭髮,哂道:「就像你說的,偶爾淋雨沒關係,來,安全帶繫上,回家囉!」
發動車子讓引擎熱一會兒,以時速三十到四十公里開往沐流塵賃屋處。


由於雨勢太大,開車者為了安全無不放慢行駛速度,雖然已經晚上九點多,主要道路的車流量依舊驚人。

塞在車陣中,沐流塵眼睛直視前方閃紅光的車尾,安靜坐在助手席,四無君雙手握著方向盤,食指順著流瀉車內的輕音樂輕輕敲扣方向盤,跟著正在播放的西洋歌曲節奏打拍子。

九點四十分,車子抵達宿舍外,打開車門,將雨傘先舉高撐開,沐流塵微低著身子離開前座,躲到雨傘遮蔽的空間下方,反手關上車門。

走向大門,在車燈照射下進入宿舍,沒多久車子也開走了。


回到五樓,用鎖匙打開門,脫下濕濕的鞋子放到平鋪在鞋櫃上的報紙,伸手按開客廳大燈,找到室內拖鞋穿上,將手上東西拿到書房放置。

到浴室打開熱水器開關,金髮青年踱至客廳落地窗前,把晾在伸縮衣架的衣服收下來,抱回臥室整理。

約莫十分鐘後,前面傳來開門聲,這間套房的另一名房客回來了。

「小主人我回來了!」
離月的聲音從前門傳過來,沐流塵放下摺了一半的襯衫,走出房間,「離月你回來啦!」

拖著書包往裡面房間走,沐流塵好笑地接過被侍從放在地上拖行的無辜方型布包,溫聲道:「你呀,這樣對待每天陪你的好夥伴,它可是會哭的喔!」

「嘖,書包用布做也要選擇防水的材質嘛,碰到下雨天根本不耐用!」
害他的課本都被水氣潤濕了。

「辛苦你了,先去洗澡。」
讓離月先去洗,沐流塵替他把明天用不到的課本拿出來,放進需要用的課本,整理完後坐到自己的位子,打開檯燈取出筆記和教科書,溫習今天上課內容。

近山的景美,下雨的夜晚十分安靜,雨水落在屋頂太陽能設備裝置,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在靜謐的夜晚聽來格外響亮。

帶著睏意的視線在滿是工整字跡的頁面爬著,掃完一頁,沐流塵闔上眼睛,趴在桌面小憩。

「小主人,該你洗囉!」
洗好澡的黑髮少年探進頭來喊道,沐流塵坐起,轉過頭去,「好。」

拿著換洗衣物進浴室,離月則把要先浸泡的衣服拿去陽台,關上門讓沐流塵洗澡。

待兩人都忙完,時鐘的時針已經行進到十一與十二之間。

讓沐流塵在床上躺好,離月關好電燈,也在自己睡的那側躺下。

「離月。」
黑暗中溫和的嗓音響起,離月轉過去沐流塵那裡,沒有出聲。

「如果之後租約到期要搬家的話,你會反對嗎?」

「小主人去哪兒,離月就跟到哪兒。」
沒有猶豫,很快回答,金髮青年伸手摸摸侍從頭髮,嘴角微微揚起。

「嗯,睡吧。」



隔天早上到學校,沐流塵在側門附近的小亭子等那人來。

外頭飄著毛毛雨,按照他和四無君的默契,每次遇到下雨的早晨,他們都會在這裡用餐。

等到七點半,藍髮青年仍未出現,金髮青年眉心微蹙,覺得有些奇怪。

七點五十分,仍不見那人出現,沐流塵拎著早餐往教室走。

八點十分第一節上課鐘響,教授準時踏進教室,拿出課本開始上課。

學生抄筆記的抄筆記,看課本的看課本,發呆的發呆,打瞌睡的打瞌睡。

沐流塵右手藍筆默默在紙上遊走,可心思有一半不在課堂上。

「……這一段是本章重點,各位同學要仔細聽,它要闡述的意思是……」

老師在講台上說得口沫橫飛,沐流塵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沐流塵收好課本,拿出下一節上課要用的課本,坐在位子上發呆。

四無君沒來……

為什麼他沒出現,自已的注意力就無法集中在課堂上?

這種感覺好奇怪……

眉心輕皺,決定中午過去花店問百朝臣他們四無君的狀況。


中午休息時間,沐流塵帶著裝早餐的盒子,往花店走去,來到店門前,大門深鎖,看起來今天公休沒有營業。

怎麼回事?連小百他們也不在……

有些失望地回轉學校,心不在焉地上下午的課。

第七節結束,沐流塵背著包包往校門走,今天四無君不在,他得自己搭公車過去。

站在人群之中,望著來來去去的車輛,一雙眼睛像在找尋什麼似的,對每一輛經過眼前的小客車特別留意,尤其看到天藍色系的車子,更是讓視線在上面多停留幾秒鐘。

忽然,一輛銀色轎車在他面前停下,面向他這裡的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熟悉面孔。

「先上車吧!」

沒有多想,拉開車門坐進來,白髮男人載著他駛離TD校門。

駕駛座上之人是命世風流,他剛從景美那裡過來,先送離月去餐廳,再過來學校這裡接沐流塵。

「少爺這幾天有事不會去學校,不過他有麻煩我送你去上課,所以這幾天我會來接你。」
邊開車邊說道,下班的車潮讓車子動彈不得,只能塞在車陣中空等。

「可以讓我知道他怎麼了嗎?」
應該是很重要的事,才會讓四無君選擇請假不到,他想知道是什麼事。

瞥了沐流塵一眼,命世風流似在考慮是否要如實告知。

「命世先生?」
很難啟齒嗎?

「我帶你去見他好了。」
少爺只交待要送沐流塵上下課,可沒講不能讓他去見他。

「嗯,麻煩你了。」
沒想到還有課要上,沐流塵現在只想見四無君一面,弄清楚他為何沒來上課的原因。

方向盤輕轉,駛離內車道,往慢車道移動,很快的離開大馬路,右轉到另一條馬路。

車子在市立醫院側門停下,沐流塵下車,走進醫院,按命世風流的指示直接上七樓病房找人。

在護士親切笑容帶路下,沐流塵來到號碼是736的單人病房,看著門上掛著的房號,舉起手敲門。

來應門的是絕燁,她看到是沐流塵,什麼話也沒說,默默退至一旁讓他進去。

躺在病床上的,正是害沐流塵一整天都無法專心上課的罪魁禍首,四無君。

看見金髮青年出現在門邊,四無君先是一愣,而後看向絕燁,就見黃髮女子向其頷首,退出房間把門關上。

「你的腳…」
看到四無君的左腿打上石膏,纏上一圈又一圈的繃帶,沐流塵不太敢相信才一個晚上沒見,藍髮青年會變成這樣。「發生什麼事?怎麼傷成這樣?」

「過來坐吧,別站著說話。」
讓自己坐起,沐流塵快步過來放下背包,扶四無君坐起來。

「是命世送你來的嗎?」
這個時候他應該送流塵去上課才對吧!

那傢伙…是想讓流塵看到他受傷,心生愧疚是吧!

「是我求他告訴我的。」
語頓,又道:「命世先生不肯說,是我拜託他帶我來找你的,你可別罵他。」
先將責任往自己這裡攬,不讓命世風流難做人。
「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會傷成這樣,是車禍吧,什麼時候發生的?」

「……昨晚。」

昨天晚上?那不就是和自己分開之後?

「對不起…」
下雨的晚上開車發生意外的機率本來就比平常要高出許多,如果不是為了要送自己回家,四無君也不會出事。

「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不用向我道歉。」
聽沐流塵這麼講,四無君就知道他在自責,溫聲哄道:「我只有左腳小腿骨折,其他地方沒受傷。」
本想簡單帶過受傷狀況,但見沐流塵注視他的眼神裡有著顯然易見的懷疑,擺明不相信他的傷勢像他講的那麼輕微,只得把醫師的診斷結果如實告知:「好吧,我講,你別用那種眼神瞪我。」
頓了會兒,緩緩說道:「左小腿骨折,左手臂有幾處擦傷,住院是因為醫生擔心我可能會有腦震盪,要求我留院觀察,剛才駐院醫生拿腦部斷層掃瞄的報告過來宣佈我的腦袋很正常,沒腦震盪,這樣子可以嗎?」

「抱歉,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他明白四無君不要自己覺得他會受傷是他造成的,但沐流塵還是認為自己必需負起道義上的責任。

指尖輕撫過那人露出歉意的面容,溫聲道:「好了,你還有課要上,命世應該在外面等,你快出去吧!再拖下去會遲到喔!」

四無君的提醒,讓沐流塵記起六點半要上課的事,起身提起包包,秀雅臉孔湊至那人面前,像哥哥對弟弟說話似的,一臉正經地吩咐:「你要好好待在床上休息唷!」

笑著點頭,要他放心離開。

走出病房之前,沐流塵回頭看了藍髮青年一眼,對方向他揮手,「快去吧!」

將門關上,迎面對上絕燁和命世風流。

三人沒有交談,沐流塵與命世風流往樓梯的方向走。

經過公共電話時,行走的雙腳突然停下。

「命世先生,請你等我一下。」
腳跟一轉,往公共電話走去,從口袋掏出零錢,左手拿起話筒右手拿出一元銅板投進投幣孔,按下電話號碼。

對方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沐流塵壓低音量與接電話之人交談。

「陳夫人我是沐流塵,畫畫班那裡想跟您請個假…」

「……可以嗎……是,不會太久,大概就這禮拜吧……嗯,是的,下禮拜一就可以恢復上課了……」

三分鐘後通話結束,沐流塵走回命世風流身邊。
「四無君何時出院?」

「少爺的傷勢並無大礙,明天早上就能辦出院了。」

「嗯,謝謝你。」
往四無君的病房走,命世風流愣了下,追上前。「沐流塵,你不是要去上畫畫課?」

對追來的白髮男人搖頭,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見到他折回來的四無君,同樣一臉詫異。
「流塵?」
他怎麼回來了?

在絕燁注視下金髮青年走到病床邊在床沿坐下,背包放在地上,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定定望著四無君,半晌,啟口說道:「畫畫班那裡我請好假了,這禮拜你就安心在家休養,明天開始下課後我會過去你家陪你。」

看著笑盈盈的金髮青年,四無君還在消化他剛才說的話。

「就這麼說定了。」
趁四無君沒提出反對,沐流塵逕自下決定。


一週過後,四無君重返學校上課,拄著拐杖的模樣引來同學和老師們的關心,關心時間結束,教授拿出課本接著上回中斷之處開始講課。

聽著台上教授平板沒有起伏的唸書聲,沐流塵眨眨眼,像是查覺到什麼似的,若有所思。

真是奇怪呀……之前四無君不在的時候,他總覺得教室好像少了什麼,讓他無法定下心聽老師講課;現在四無君回來上課,那種壓在心裡頭不踏實的感覺就消失不見了。

到底是為什麼呢?

一邊寫筆記,一邊分心思考,沐流塵仍然沒辦法替自己這種不尋常的現象找著答案。

睇著坐在旁邊的金髮青年陷入沉思之樣,藍髮青年暗紅色瞳眸閃過一絲燦光。

也許還要一段時間,不過他相信總有一天,流塵會明白。


透明窗戶外面,沿著人行道種植的大王椰子樹,寬大葉子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高聳入雲的綠樹頂端,是一片晴朗藍天,它們迎來了人們期盼的夏天。


***


下學期最後一天,左腿石膏已經拆下的四無君與沐流塵,到上學期去過的中式小餐館慶祝期末考結束。

等待餐點送來之前,兩人針對本次期末的題目進行討論。

聊了一陣,沐流塵抬眸看了對面那人,四無君收住話,等待金髮青年開口。

「四無君,那天的提議還算數嗎?」
驀然,沐流塵吐出一句問話,無須提示,四無君清楚他在問什麼。
「自是當然。」

「那麼,以後請多指教囉!」
向未來即將要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室友打招呼,說話的口氣有些淘氣,四無君微哂,誠心歡迎沐流塵主僕的加入。
「請多指教啊,流塵!」



七月第一個星期六,四無君與百朝臣、命世風流、負平生四人前往沐流塵租屋處幫忙打包行李,沐流塵二人的東西並沒有很多,經過二個小時的整理,三個紙箱被搬上車,離月與命世風流三人先行離開,沐流塵則到社監室與凱莉阿姨道別。

「下次來景美玩的時候,歡迎你來找阿姨聊天喔!」
熱情的凱莉,對沐流塵要搬走感到不捨,但也替他能和朋友一起住感到高興。

既然都是來自外地的遊子,住在一起比較好,彼此之間也能有個照應。

以凱莉十多年的閱人眼光,她相信面前這名藍髮小夥子對沐流塵懷有的心思應該不單純,不過四無君看起來不像是會傷害沐流塵的人,所以自己也無須替這孩子操太多心。

「小帥哥,阿姨把流塵交給你,你可要好好善待人家唷!」
半開玩笑的口氣逗笑沐流塵,就見他欲開口,四無君搶先一步,一本正經地牽起沐流塵右手,兩眼注視沐流塵眼睛一會兒,轉頭看向凱莉,認真說道:「請阿姨放心,我會保護他的!」

四無君的承諾和彷彿起誓一般的口氣,讓沐流塵內心掀起一陣浪濤。

四無君…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嘛?

「阿姨相信你會做到。」
笑著點頭,摸摸沐流塵髮頂,柔聲道:「流塵,有這麼好的朋友要好好珍惜,懂嗎?」

「嗯,我會。」
點頭,泛漾笑紋的眸子與那雙帶笑修瞳再度接觸,臉頰溫度莫名上昇,匆匆調開視線。

臉頰熱熱的,心跳也和平常不一樣……這種感覺是什麼?

「阿姨再見!」
兩位年輕人向凱莉道別,提著行李步出社監室,往宿舍外面走。

打開後座廂讓沐流塵放行李袋,四無君坐上車,等金髮青年坐進來後,側過身像平常一樣替他繫好安全帶。

相同的動作,不同的是沐流塵心跳加快,連一口氣也不敢喘,等四無君坐正身子,他才別開臉輕吐出憋在喉嚨的那口氣。

將那人小動作盡收入眼,眸底淡開淺淺波紋,表面不動聲色。

「要出發囉!」
隨著話語說畢,車子調頭往四無君家駛去。


沐流塵和離月,在這年暑假開始與四無君眾人一起生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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