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兄妹
柳生梨香重生了十三年,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原來穿越到了一部動漫的世界裡,甚至很可能,她這世的兄長柳生比呂士也是那部漫畫裡的人物——前世她只斷斷續續地看了幾十集《網球王子》,有關劇情的記憶已是很淡薄了,對配角更沒剩多少印象,在知曉立海大是兩年冠軍後,隱約想起了兄長和他的隊友們似乎是主角升級路上必須打倒的boss。
明了了這一真相,她有片刻的茫然,又為兄長明年的比賽小小擔憂了一把後,便釋然了……她連最離奇的重生都經歷了,還有什麼事情是想不開的:她是柳生梨香,這一身份不為任何事改變。
其實有時候,她回憶起有些模糊的前世,會懷疑那些事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因為她並非一出生就記得前生的事情,而是在慢慢長大的過程中,記憶一點一點地復甦的。
轉而又想,她記不記得前生,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那個記憶裡的自己活得並不痛快……
頭疼欲裂。她難受地蜷著身,不自覺地抬手捂著太陽穴,用力地按,好似這樣就能將那些凌亂的片段驅趕出腦海。
「頭又痛了?」是一道溫和低沉的男聲。
迷糊之中,身體被人輕輕地挪了挪,頭枕在了一個人的腿上,她的手被拿開,抽痛的額角隨即被忽輕忽重的力道揉按起來,那溫熱的手指上有一層薄繭,少年清爽的氣息,包裹了她全身,是一種安心的溫暖。
「哥……」她含糊地喊了聲,意識漸漸清明,這才發覺自己剛才不小心睡著了。
「犯困了就去床上睡,」少年輕嘆息,幾分不滿、幾分無奈,又有些擔心,「你身體不太好,要小心點。」
太陽穴在少年的按摩下好受多了,她無意識地彎起嘴,輕聲道:「我會注意的……」
——睡夢裡的孤寂冰冷在兄長溫暖的懷抱與關心的話語裡點點消散了,心裡是一片安寧和充實:這一世,她有個幸福的家庭呢,尤其這個只大她一歲的兄長,從小就特別愛護她。人前溫和疏離的少年,在她跟前全然丟開了假面,溫柔包容,是個寵溺妹妹的好哥哥,有時會為她的「不聽話」生氣,也會因她的惡作劇啼笑皆非,偶爾還一臉正直地故意捉弄她。
柳生比呂士淡淡地說道:「這話你都說了多少遍。」其實妹妹的身體並不虛弱,只是從小就容易頭痛,有幾次甚至痛暈過去了,偏偏查不出任何毛病來,導致一家人很注意她的身體狀況。
柳生梨香翻了下-身,枕著兄長的腿平躺著,笑盈盈地看向對方:「哥哥都快成唐僧了。」這人明明話不多,每次說及她的身體,都要反覆叮囑。
少年手上動作一滯,好氣又好笑:因為祖母有中國血統,妹妹又極喜歡中國,他很小就開始學習中文,對中國文化瞭解得比較深,自然明白妹妹玩笑的含義。伸手撓起了女孩的下巴,惹得對方咯咯直笑,他故作氣惱:「梨香,是在嫌棄哥哥嗎?」
梨香極為怕癢,經常犯錯後,兄長捨不得打罵她,就撓她癢癢,每每逼得她笑得喘不過氣、連聲悔過求饒後才會放手。
「哥哥,哈哈……我錯啦!」女孩臉頰通紅,一雙桃花眼水霧濛濛的,嘴上討好地哀叫著,「哥——」
柳生比呂士自然不是真的生氣,見女孩認錯態度良好,自己逗弄夠了,便心滿意足地停止撓癢的舉動:「以後還敢笑話我嗎?」
梨香拽著他的胳膊,用臉蹭了蹭:「不敢不敢,哥哥大人大量,就不要計較啦。」
女孩憨態可掬的模樣,看在眼裡,心情不由柔軟了,柳生比呂士理了理她的頭髮,輕聲開口:「今天在家都做了什麼?」
妹妹從小是個安靜懂事的孩子,顯得太早熟了,和同齡小朋友玩不到一塊,總喜歡一個人待在屋裡看書寫畫,家人裡都有些擔心,好在有他一直陪著她——用現在的話說,他們就是一對宅男宅女——兩人共用一個小書房,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間或閒談戲笑,很是自得其樂。
只是自從他今年加入了網球部,高強度的訓練佔了許多空閒時間,有時候放假還有集訓,導致了他陪她的時間大大縮減了,心裡不免覺得愧疚。
「看書唄。」梨香漫不經心地回答。
柳生比呂士似是隨意地問:「什麼書?」
「唔,」女孩遲疑了一下,才回,「咳,《詛咒》,中文懸疑小說,你肯定沒看過,是個新作者,寫得蠻有意思的……」
柳生比呂士抿了一下嘴:「這樣嗎?」隨即起身,「我先回房間了。」
注視著少年若無其事地走出房門,梨香心裡有一絲古怪:怎麼感覺哥哥生氣了?想了想剛才的情形,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便當是自己多心了,沒再細想……每次頭痛後,前世的記憶都會加深些許,甚至會記起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腦子裡都是亂糟糟的,讓人發懵。
吃過晚飯後,梨香與兄長待在書房裡看書寫作業。
梨香在學習方面,和兄長一樣,在年級裡都是名列前茅,不過國語這塊稍有薄弱。小時候經常待在祖母身邊,因為前世記憶的混亂,她學說話時講的就是中文,後來又接觸了英語,也是很快上手,小孩子的精力總有限,語言認知一度十分混亂,導致日文學得差了些。雖然慢慢熟悉了,但由於小學有幾年,她隨同祖母長期待在國外,以至於國語書面知識的學習落後了許多。現在國語問題不大了,但偶爾會把漢語與日語攪合在一起,犯一些小糊塗。
梨香做著國文閱讀題,暗地裡撇嘴,忽覺一絲異樣,抬頭看了眼兄長,對方正拿著一本書翻閱,再細看,他看的竟是那本她新買的中文小說《詛咒》。
……奇怪。明明往常也是這樣相處,偏偏直覺有一種微妙的不對勁。
「哥哥,這本書怎麼樣?」
柳生兄妹都喜歡看懸疑推理小說,只是梨香更愛驚悚刺激類,柳生則是偏好理性推理的。
柳生比呂士頭也沒抬,回:「剛看幾頁,還說不準。」他的中文水平比不上妹妹的,有些地方理解起來十分吃力,看原文書時速度慢了許多。
梨香一怔,不是因為他的回答,而是兄長的態度。以她對他的瞭解,可以肯定他心情不好——還是非常不好的那種——每到這時,少年反而不會說什麼,只是悶悶地生著氣。
女孩一邊凝眉思考兄長到底為什麼生氣,一邊忍不住小小地腹誹著對方:人家都贊柳生比呂士是完美的紳士,她卻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個十分悶騷、有時候小心眼的腹黑男,高興時顯得極其淡然,生氣了不表現出來,就算很緊張看起來也是從容自如,使壞時更是一臉正直嚴肅……從小就這性格,也幸虧她「早慧」,要不然整天和這樣的哥哥待在一起,恐怕早被悶壞了。
「哥哥。」思索半天,無果,在兄長面前格外柔順的梨香,放下手頭書本,跑到少年跟前,巴巴地問,「你心情不好呀?」
柳生比呂士終於抬頭看向她,語氣平靜:「沒有。」
梨香疑惑地打量著他的表情,遂是無奈:兄長戴著這麼一副詭異的反光眼鏡,完美地掩飾好他的心思,那一張撲克臉哪裡看得出心情的好壞來!便伸手想要摘掉少年的眼鏡,卻被對方偏頭避開了去。
女孩不在意他的躲避,只說:「哥哥果然生氣了。」否則她要摘他眼鏡,他絕對不會拒絕的。
柳生比呂士沒有再說話。
暗中嘆了口氣,梨香擠到少年身邊,姿態放軟,拽著他的胳膊:「我哪裡做得不對了,哥哥直接告訴我啊,我一定改的!」除了已過世的祖母,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兄長了,在對方跟前,她就是個真正的十幾歲的小女孩,很少刻意掩飾想法。
「你今天做了什麼?」少年突兀地問。
梨香一愣,十秒鐘後恍然大悟……兄長大概發覺她隱瞞的事情,有些不爽了?無奈又好笑,她的哥哥真把她當成小孩子,做什麼事都要過問。又有些感動,她知道兄長是太在乎、太關心自己罷了。
「對不起,哥哥。」女孩知道少年最介意的是什麼,「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她軟聲撒嬌,「其實我今天出門了。」
「出門做什麼了?」柳生比呂士追問。他其實並非要限制妹妹的行動自由,只是一想到她跟自己撒謊,心裡就不舒暢了,他不強求妹妹對自己無話不談,但……不喜歡她刻意隱瞞。
梨香猶豫了。見她這般,柳生比呂士壓下煩躁的情緒,輕聲說道:「為難的話,就別說了。我只是隨意問問。」
「唔,哥哥不要生氣。」女孩稍微躊躇了下,也不故作神秘了,「我在給你準備一件禮物,我想暫時保密,你先不要追問……過段時間你自然會曉得。」
柳生比呂士微愣,面色一緩,伸手捏了下女孩的臉頰:「我不問。」語氣不明顯地帶上了溫暖,「但是以後不准再騙哥哥,你要是有事情不想說,直接告訴哥哥,我不會追根問底的。」
見兄長心情好轉了,梨香頓時笑開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一樣,甜美漂亮,有些迷離。柳生比呂士嘴角輕揚,忍不住又掐了掐她的臉蛋。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
本文CP是【無•血•緣】關係
本文CP是【無•血•緣】關係
本文CP是【無•血•緣】關係
本文CP是【無•血•緣】關係
第二章:歌聲
柳生梨香雖說與兄長在一個學校,彼此感情也極好,但畢竟不在同一年級,柳生比呂士又是學生會骨幹,早晚網球部還有訓練,兩人上學放學很少一起走。
她每天的生活很規律,也很簡單,在學校時來往於教室、圖書館與書法社,其餘的時間基本宅在家裡,學習之外,除了看書、練歌、彈琴外,沒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事情,即便是週末,也很少獨自出門。
可從八月中旬起,她好像突然忙碌起來,假期與週末時常都不在家。
柳生比呂士一早發現了妹妹這段時間變得詭秘的行蹤,見她刻意遮掩,便有心體貼地不去追究,可心裡慢慢積聚的情緒,一時難以排解,莫名地感到惆悵,尤其在柳生媽媽笑嘆女兒已經長大時,心情突兀地變得陰沉而糟糕,整個人都隱隱焦躁起來。於是今天,他終於忍不住了,詢問出口,當女孩笑眯眯地說是為他準備禮物時,那潛藏在心底的陰霾才得以散去。
“哥哥,”梨香收起學習資料,笑盈盈地看著翻看小說的少年,“既然你現在不忙,就陪我去一趟音樂室吧!”
柳生比呂士略疑惑地看向她。
“海原祭我要代表書法社上台表演呢。”女孩拽著兄長的手,來到專用於練歌彈琴的房間,“要自彈自唱,你先幫我把把關。”畢竟是她上國中後首次登台表演,到底要慎重對待。
柳生比呂士瞭然,倒是不覺意外。祖母是日本雅樂大師,梨香從小跟在老人左右,學習琵琶與古箏,不過女孩更偏愛唱歌,她的歌喉非常好,乾淨清澈,曾參加過一些少兒演唱大賽,拿了不少獎項。
遇上一些大型活動,梨香一般都會作為少兒代表被邀請參與演出,只是在去年祖母過世後,她好像忽然失了一切興致,不再公開表演,甚至推拒了音樂社的邀請,加入了清閒自由的書法社。
音樂室裡,女孩邊彈著鋼琴,邊輕唱著歌曲,是一首曲調舒緩的城市民謠。梨香的鋼琴技術一般,不過她的音色極美,演唱時情感投入,清泠透澈的歌聲很輕易地就能打動著聽眾的心。
女孩每每歌唱時,仿若陷於一種虛渺的寧謐中,安靜寂寞,隱約透出憂傷,又矛盾地給人一絲溫暖。柳生比呂士坐在她身邊,靜靜地聆聽,凝視著她的臉龐——忽然憶起小時候,雪娃娃般的小女孩倚在祖母腳邊輕哼著歌,小小的他躲在門後偷偷地聽著——心底升起絲絲奇異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一曲唱罷,梨香轉頭問向少年:“哥哥,我唱得怎麼樣?”
女孩的笑容,真實鮮活,讓她陡然擺脫了那種朦朧的虛幻感。心頭莫名地鬆了口氣,柳生比呂士溫柔地揉了揉她捲曲的長發:“很好聽。”
冷靜平淡的陳述掩藏著一絲寵溺。梨香甜甜一笑:“哥哥覺得好聽,我就放心了,好久沒表演了,有些緊張呢!”
“梨香以後準備當歌手嗎?”柳生比呂士忽地問起一個不相干的問題,“還是和奶奶一樣,要成為一個雅樂大師?”
梨香搖頭:“雖然喜歡唱歌和音樂,但我沒打算從事這一行。”
“為什麼?”柳生比呂士有些意外,掩下一絲憂慮:想起祖母去世後,妹妹悲痛欲絕的模樣,他難免擔心對方心裡還存著死結。
“大概是不想踏入那樣的圈子吧。”前世的短暫經歷,讓她對這一行有些膽怯了。
心知妹妹是個很有主意的人,柳生比呂士又問:“那,想過將來做什麼嗎?”
“我覺得如果能在大學裡當教師應該蠻不錯的。”她的性格還是適合從事學術吧。
少年微彎嘴角:“梨香很有計畫!”
“我才不信哥哥沒有仔細規劃過未來。”梨香語氣極其肯定,兄長從小就是早熟,性格沉穩,做事極具目標性。
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我自然是要從醫了。”
梨香恍然,她差點忘了自家是開醫院的呢!便笑嘻嘻地道:“真好,我以後要是得了大病,完全不用擔心醫藥費了。”說著,眼神飄忽了一下。
“別胡說!”少年板著臉,敲了下女孩的額頭,輕斥了一聲。
梨香捂頭,誇張地痛呼:“哥,你敲得我頭好痛!”
女孩的撒嬌讓心裡的一點怒氣頓時散去,對著他最寵愛的妹妹,柳生比呂士總是心軟又無奈,拿開她的手,身體湊近一些,伸出手指小心地替她輕揉著額頭:“很痛嗎?”
“啊,”梨香臉上有些燒熱,不好意思地說,“沒有。”多數時候,兄長都是這樣認真又體貼的姿態,讓她根本無法裝下去,“其實哥哥沒用多少力氣,一點不疼的。”
柳生比呂士哪裡不知道她耍的小伎倆,故意配合著不拆穿罷了:“又騙哥哥,嗯?”質問的話語不帶一絲惱怒,隱約含笑,“先前你才答應過我什麼?”
“這不是騙。”女孩振振有詞,辯解道,“我只是開玩笑的……”
“這麼大人了,還跟哥哥撒嬌嗎?”少年自顧自地得出結論,笑逗著妹妹。
“我沒有撒嬌……”梨香反駁,又覺得底氣不足,便義正詞嚴地道,“妹妹和哥哥撒嬌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
女孩的說辭讓柳生比呂士失笑了,心情突兀地變得暢快舒坦了。
海原祭如期而至。
梨香的班級項目是做涼麵與涼粉,這兩樣食物好吃受歡迎,原料充足的話,做起來快捷又方便。梨香作為班集體一員,主要工作是為客人拌涼粉——涼粉是柳生比呂士喜愛的食物之一,她對此很拿手。
大眾小吃的攤位,果然是客源不斷。
“哥哥?”剛做好一份涼粉的女孩,驚訝地看著土黃色一幫人走過來,是立海大最受歡迎的網球部正選們。雖然兄長是其中之一,她在外時性格冷僻,又從不去網球場找人,所以與這些人基本沒有交情。
柳生比呂士走到她身旁,掃視了一圈臨時料理台,抿了抿嘴,問:“怎麼就你一個人?”
“啊,”知曉兄長的意思,梨香連忙解釋,“是輪班呢,還有一會兒就結束了。哥哥,我給拌一份涼粉吧?”說著,她看向另外幾個人,微笑地問,“前輩們也都要來一份嗎?”
仁王雅治先聲開口了:“噗哩,梨香妹妹的手藝肯定要嘗一嘗了!”作為柳生的搭檔,他算是女孩稍微熟悉、說過一兩句話的人。
“我也要!”紅頭髮的丸井君熱情地撲到跟前。
其他人或多或少對柳生妹妹以及她的手藝有些好奇,如今人都來了,自然不免要嘗一下。
好是一番熱鬧。
梨香為網球部的正選們做好幾份涼粉,就與同學換班了。從更衣室換好衣服出來後,她略有意外地看到兄長還站在門口,網球部的其他人早已經離開了。
“你第一次參加海原祭,”柳生比呂士解釋道,“我陪你四處走一走。”
梨香聽了很高興,又有些擔心:“你不和他們一起好嗎?”
少年微搖頭:“今天人太多,最後總會走散的。”還不如各自行動。
——妹妹進了國中後,雖然交上了幾個能說話的朋友,但她性格沉靜得近乎孤僻,想必是不願與人一起擠在吵鬧的人群中玩耍。又知曉女孩不善於與人交際,他幫她推辭了同伴們的好意邀約,特意留了下來,準備帶她一起遊玩。
“這樣啊。”梨香笑了笑,與自己的哥哥沒必要太客氣,便上前挽著少年的臂彎,“那我們就出發吧,想必哥哥會是個好嚮導的。”
柳生比呂士側首掃了眼女孩的手,嘴角悄然地翹了翹。
梨香緊跟著兄長,安靜地邊走邊看,聽少年不時為她低聲講解著。
來到一間攤位前,柳生比呂士點了份小吃,塞到女孩的手裡:“章魚丸子,你沒吃過吧?”他的妹妹好像天生興趣寡淡,同齡女生喜歡的美食、玩具或衣飾,她從沒上過心,越是這般,他越是忍不住想要寵愛她,總希望她能更快樂一點。
“味道好嗎?”梨香打開紙盒,看著圓溜溜、熱騰騰的丸子,有些遲疑。這種路邊小吃,她很少吃。
柳生比呂士勾起嘴角:“嘗一下就知道好不好。”
女孩猶豫了一下,拿著竹籤戳了一個塞進嘴裡,咬了一口,細嚼慢嚥,眼眸明亮了些許:“不錯呢!”便把一整顆丸子都吃掉,“哥哥要來一顆嗎?”
少年的回答是把臉往她跟前湊近了一些。梨香稍愣了一下,便是意會,拿起另一根竹籤串起丸子,將零食喂進兄長的嘴裡,取笑道:“還好這條路上沒人經過,要不然哥哥完美的紳士形象肯定會毀掉的。”
柳生比呂士親暱地捏了下女孩的耳垂。
穿過這條僻靜的林間小路,眼前出現的是一片室外網球場,遠遠地能看見有一些人還在練習,梨香不由得停足,有些出神:“網球部的人還真是努力。”
柳生比呂士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淡淡地說道:“不努力就會被淘汰,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女孩很少見到這人這般冷漠的樣子,略是一愣,隨即笑著點頭:“哥哥說的是呢,現實很殘酷,”忽地想起記憶裡,那個認真努力、結局慘淡的寂寞女孩,有些恍惚,“有時候,就算很努力,也照樣會被淘汰的。”發頂忽然被人輕輕地揉著,寬厚的掌心是令人安心的溫暖。
“如果是梨香的話,不用擔心,”少年淡淡一笑,“有哥哥在呢。”不喜見女孩偶爾流露出的憂傷,他還是更喜歡看到妹妹甜笑著依賴他的樣子。
心情頓時被治癒了,暖暖的感動,讓梨香有些情難自已,她抱著兄長的胳膊,吃吃地笑:“哥哥真好,梨香最喜歡哥哥了!”
聞言,柳生比呂士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些許。
第三章:學祭
“哥,”離開網球場後,梨香忽地想到記憶裡的那部動漫:托間歇性頭痛的福,她已經記起了一些劇情,可惜她前世並沒有看到立海大正式出場的地方,不過青學是主角方,立海大肯定會被打敗吧!兄長為網球付出了多少辛苦,她可是看在眼裡,難免有些擔憂。她問:“日本網球界最有名的人是不是越前南次郎?”
柳生比呂士有些意外:“你不是對網球沒興趣嗎?”
“可哥哥是網球手,我當然得瞭解一些常識啊。”梨香理所當然地回。
“武士南次郎確實是日本網球界的神話,”柳生比呂士的話語裡難得帶著一絲嚮往,“可惜他早早地退役了。”
“我看過他的報導,”女孩笑兮兮地說,“很多人對他忽然隱退感到不可思議,都在推測原因。我有個想法……”
女孩很神秘的模樣,挑起了少年的好奇心:“什麼想法?”
“他也許是生孩子去了。”梨香胡編道,“你看好多明星,一旦成家生子就慢慢淡出公眾視野。武士南次郎是知名網球手,也有可能是這樣的。”
“又在胡思亂想。”柳生比呂士好笑道,“武士南次郎和演藝圈的明星怎麼會一樣,而且,那些隱退的明星一般都是女性。”
“我說的沒可能嗎?”女孩反問。
不好打擊妹妹,柳生比呂士認真地思索了一下:“也有可能。”
梨香笑了,用著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如果我猜對了,算算時間,越前南次郎的孩子也許和我差不多大……誒,搞不好以後哥哥會在賽場上遇到他啊?”
柳生比呂士這般瞭解妹妹,哪裡不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不太在意地回:“武士南次郎只有一個,即使是他教導出來的孩子,也沒什麼可忌憚的。”沉吟了一下,補充道,“不過,倒是值得期待。”
好吧。梨香明了提醒也沒什麼用,兄長很自信,網球部的正選想必也是同樣的傲然。
或許有些事情提前知道結局也沒意思,人生就是這般,每個人總會遭遇到許多的挫折,然後成長起來,何況在故事裡網球是一切,現實中的人卻擁有更豐富多彩的生活。
“梨香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少年突然問道。
女孩暗自一驚,遂是無奈,果然兄妹之間相互太瞭解了也不好,什麼事情都瞞不住呢!她搖頭,笑著解釋:“上個週末我去東京,遇到一小孩兒,在街頭網球場和人打球,很拽很厲害的樣子,嗯,我聽到旁邊有人喊他‘越前什麼’。”當然,這些事是她胡謅的,不過按照記憶裡的劇情,這個時候越前一家差不多回了日本吧?
柳生比呂士沒對她的話做評述,微微點了下頭。
海原祭最後一天下午是各社團匯演。書法社的表演比較靠前,網球部在學校人氣最旺,被安排壓軸。立海多才多藝的學生並不少,各社團的節目五花八門,演出水準頗高,內容也十分有趣。
梨香身著簡約的白色長裙,捲曲的黑髮散落及腰,一些碎亂的發絲被布藝簪花別在左耳上。偌大的舞台上,只打了一束燈光,恰恰地罩上了鋼琴。女孩獨坐琴前,安靜地彈奏起曲樂。
一首《我們的失敗》,不同於原唱的憂鬱淒冷,女孩的音色明澈清雅,帶給人一種微暖的安寧與舒心,又夾雜了一點孤獨和少許懷念。
原本喧雜熱鬧的氣氛在柔緩的歌聲中逐漸沉澱了,待梨香唱完了歌,起身謝幕時,會堂靜默了好幾秒鐘,才嘩然響起了掌聲。
演出的效果還不錯……
梨香心下滿意,淡笑著退到後台,一踏出門就見兄長等在一旁,對方穿著一套歐式古軍裝,橙紅色的上衣、高跟長筒靴,讓人眼前陡然一亮,也讓女孩小小地驚豔了一把:“哥,難道你要演奧賽羅?”節目單上寫著網球部演的是改編話劇《奧賽羅》。
柳生比呂士否認道:“是卡西歐。”
啊,原來是炮灰。梨香暗笑,沒什麼誠意地同情了他一把,安撫道:“雖然是配角,但也很帥呢!”說著,忽然想起什麼,朝對方伸手,“哥哥,借你手機用一下。”她不愛用手機,所以很少帶在身上。
柳生比呂士也沒問緣由,掏出手機遞給女孩,便見自己的妹妹拿起手機,笑盈盈地對自己拍起照來,有些無奈:“這是做什麼?”
“哥哥今天很不一樣,”選了不同的角度,梨香興致盎然地連拍了好幾張,“當然要留影紀念啦。”可惜竟忘記帶相機,手機的像素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照完後,梨香打開手機相冊,打算細看一下每張相片的效果,等心滿意足地看完又一張軍服少年像後,按到下一張,詫異地看到白裙少女坐在琴前的相片。心裡一暖,她好奇地繼續往後按,發現連續十幾張都是自己剛才在台上演出的照片,便抬頭望向兄長,笑著問:“你拍這麼多雷同的照片幹嘛?”
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淡聲解釋:“光線不明,照得不清晰。”
梨香歪了歪頭,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莫名地覺得很高興呢!
少年輕咳一聲,道:“梨香在台上表現得很好。”
“嗯,我也期待哥哥待會的表演。”梨香笑應。她確實很期待,《奧賽羅》是著名的悲劇,可節目單上竟然寫著改編喜劇版,所以她真的有些好奇了。
壓軸節目一開始,果真是極具喜劇效應。真田弦一郎擔任的男一號奧賽羅,一張威嚴黑沉的大叔臉演繹出的痴心虐戀,少了深情,多了陰煞,格外地喜感;女主角苔絲狄蒙娜,意外地由仁王雅治擔任,他的演技不錯,只是一句深情台詞結尾來個“puri”,完全破壞了意境;大反派伊阿古是幸村精市飾演的,一張溫柔美麗的笑臉,完全看不出兩面三刀的陰狠毒辣……
當然在某女生的眼中,還是兄長演的卡西歐最帥氣。話劇演繹得十分有趣,主線雖是循著原著發展,但台詞被修改得格外地惡趣味,惹得看眾們捧腹大笑。
所有節目結束後,梨香提著背包等在會堂外的林間小路上,先前兄長吩咐了,等匯演完畢,他們要一起回家。
“那個……”
梨香靠著櫻花樹,低頭按著手機鍵,因為想要拍兄長表演時的相片,柳生比呂士便乾脆地把手機丟給她玩。
“柳生同學……”
愣了一下,女孩反應遲鈍地循聲抬頭,就看到一個男孩侷促不安地站在跟前,他低著頭,一副恨不得鑽進地裡的模樣,不由得微有疑惑:“請問有事嗎?”
“嗯、啊,那個,”男孩支支吾吾了半天,紅透了臉,也說不出所以然。
總覺得眼前的景像有些熟悉,梨香一時反應不過來,聲音放軟,客氣地說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
見她沒有半分不耐,男孩的情緒緩和了不少,他輕聲說道:“你的表演很出色……呃,我是說,你的歌聲很美。”
“謝謝。”女孩微笑。
男孩見到她的笑容,頓時勇氣大增,聲音大了許多:“柳生同學,我想……”
“梨香。”是男生溫厚雅潤的嗓音。
梨香笑著迎上前,親暱地喊了聲:“哥哥,你來了。”然後又回頭看站在一旁的男孩,“同學,你剛才要說什麼?”
“啊,沒,沒什麼。”男孩連忙道,“我還有事先走了,柳生同學,柳生會、會長再見。”
女孩愣了下,轉而看向兄長:“他是學生會的?”
“啊。”柳生比呂士模糊地應了一聲,反問,“高山君與你說什麼?”
“什麼也沒說。”梨香小小地納悶了下。
“回家吧。”少年淡淡地說。
梨香笑著跟上兄長的腳步:“嗯。”將那奇怪的男生完全拋到腦後。一路走,一路和兄長說起海原祭的表演。
“以前你也遇到過這類事情嗎?”柳生比呂士忽地開口,語氣十分隨意。
“什麼事情?”女孩一時莫名。
“就是有男生在路上攔截你的情況。”少年解釋。
梨香搖頭:“沒有呢。”在兄長面前,她向來不掩飾,想到先前那個男生,便嘟囔了一句,“奇怪的人。”
少年囑咐了聲:“下回遇到這種事,直接告訴我。”
“嗯?”女孩先是困惑,半晌後,忽有了悟,遲疑道,“剛才那人……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柳生比呂士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髮:“你還小,有些事情不必著急。”
梨香笑嘻嘻地頷首:“放心吧,哥哥,我知道的。”
因為多出了二十年的記憶,她時常會把同齡的男女當做小朋友——當然哥哥除外——根本不可能有那方面想法;另一方面,她才十三歲,受前世影響,之前又在中國上了幾年小學,骨子裡還是很保守的,根本沒想過早戀。
柳生比呂士滿意地勾起嘴角。
“那,我可聽說了,很多女生給哥哥寫情書呢!”梨香轉而把話題引到對方身上,“哥哥不會在我不知道的什麼時候就給我找了位大嫂吧?”但凡做妹妹的,對未來大嫂多少都會有些小小的糾葛的心理。
少年好笑地輕敲著女孩的額頭:“瞎想什麼。”
“我是擔心啊,”梨香煞有其事地回,“等有了嫂子,哥哥就不疼梨香了。”
“不會的。”是一句簡單卻確定的回答。
不管兄長的保證到底是真是假,梨香這一時是心滿意足的,笑道:“啊,哥哥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