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第二十五回水落石出真相白
羅姨娘瑟縮地站在屋子中央，手指不停地絞著衣服的下擺。十一月的冬日裡，雖然屋內的地龍已經燒得很旺，可她還是覺得背後涼嗖嗖的，又猜測不出來大太太叫她過來的原因，只是心中不祥的預感越演越烈。屋裡的丫頭們像是沒看到她著急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立在一邊。
徐慧繞過屏風從離間走了出來，見羅姨娘一臉心虛的樣子，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先坐在榻上，又免了她請安的禮數，端起茶盅慢慢抿著，似乎在品味什麼珍饈美味那般。
羅姨娘自己首先沉不住氣，便問道：“不知太太叫奴婢來有什麼吩咐？”
徐慧抬眸覷了她一眼，見她不過三十歲便已經打扮得跟府裡的嬤嬤一樣，鮮艷顏色的衣裳都不敢往身上套，眼角眉梢處儼然有了淡淡的細紋。再仔細一瞧，便見她眼底的烏青清晰可見，想必這段時間也沒睡好覺，便道：“找你來是想問問你，柳氏原先的屋子都處理好了嗎？算著日子也該曬夠時間了吧。”
羅姨娘微微松了一口氣，連忙應道：“是。按著太太的吩咐，都已經處理好了。”
“你辦事我放心，畢竟你也在老爺身邊十幾年了。”徐慧笑著道。羅姨娘原名羅櫻，是自小就跟在賈赦身邊的，當初賈赦識人事的時候賈母便將她跟秋姨娘秋卉一同開了臉做了通房，後來有了賈赦娶了妻之後更是升為姨娘，只可惜一直無所出。直到前幾年容氏聖寵之前，她跟秋姨娘一直平分春色。
“能為太太辦事也是奴婢的福氣。”羅姨娘終於安定了下來，原來太太找她來是過問此事，她到底是自己嚇著自己了。
“你是府裡的老人，你娘又是從前老爺的奶娘，所以老爺才會開恩放你們一家子出去。”徐慧微微眯起了眼，手上慢慢地撥弄著茶碗，一下一下地發出聲響，“你兄弟聽說是個聰明的，自己做了城西古玩店的掌櫃，只怕也是賺了不少錢，如今都能在京郊買地了。只是我倒沒想到你看著膽小，其實也是個凶悍的，竟敢把傳染病帶進府裡！”說罷，茶碗就“啪”地一下拍在桌案上。
羅姨娘越聽越覺得不妥，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儼然已經維持不住原先的表情，隨著茶碗“喀拉”的一響，她雙腿一軟，整個人跪在地上。地面上已經鋪了一成柔軟舒適的羊毛毯，這樣的力度跪下去也不疼，可她分明感覺到了來自大太太毒辣的目光，像是要從內而外將她燒個精光。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只能哭喊著：“太太，奴婢冤枉啊！”
“冤枉，這麼說來京郊三十里外那個菜園不是你弟弟的咯？”徐慧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已經派人查得清清楚楚，你不想你弟弟鋃鐺入獄就乖乖地給我說明白，不然我便讓人通報官府，狠狠治你們的罪！”
“太太開恩！”羅姨娘本就心裡有鬼，又恐連累了自己掌櫃的弟弟，只能一五一十全部道來，“奴婢是聽信了讒言，見柳氏對奴婢不恭敬，才起了對付她的心思！但是奴婢並沒有要殺她的，奴婢不知道那病這樣嚴重的，求太太開恩！”
“是誰教你這樣惡毒的法子？”徐慧並不理會羅姨娘哭喊的聲音，直直問道。
“是，是針線房的霍氏……”羅姨娘抽噎了幾下，才哭著道，“她說她也看不慣柳氏那狐媚樣，又說柳氏從前害她出醜，所以才跟奴婢一起合謀對付柳氏。恰巧奴婢知道奴婢弟弟莊子上有人生了紅疹，便想像去年那樣叫柳氏也跟著大病一場，才會叫人把染病之人用過的東西拿進府來，奴婢真的不知那病竟如此厲害！”
“不管你是否知曉，如今柳氏歿了，你便是沾上了人命的事兒。”徐慧又吩咐李嬤嬤，“找幾個力氣大的婆子，把霍氏給我捆來！”
羅姨娘自知大勢已去，渾渾噩噩地栽倒在地，嘴裡一直念叨著“完了，完了”，儼然像是失心瘋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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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交代得也快，她甚至看上去十分平靜，似乎早就料到有被揭穿的一天。柳氏的那匹桃紅色蝴蝶穿花緞子並無問題，只是她染了風寒後堅持自己縫製衣服，卻不想那些鑲邊的料子是染病之人碰過的，所以就遭了殃。霍氏跟羅姨娘心心念念想要對付柳氏，卻因為自己的私心，還害了另外兩個丫頭一起發病。原先病重的那個丫頭已經好全了，徐慧也可憐她小小年紀遭了這樣大的罪，便將她調到自己屋子裡做個三等丫鬟。
鬧出了人命一事，賈母自然也十分關注。當她得知是從前自己看重的秋姨娘跟前幾年派去的霍氏合謀害死了柳氏，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豐富。徐慧並沒有在意賈母是否難堪，只道：“到底留著她們也不放心，媳婦跟大老爺商議過了，不如扭送官府了事。”
“這樣送去官府，旁人知道了恐怕要說大嫂你治家不嚴了。”王氏在一邊說著風涼話。
“二弟妹這樣說倒是笑話了，她們兩人嫉妒柳氏所以合謀陷害，不料卻出了人命，難道還要留著她們在府裡？”徐慧也不在乎跟王氏撕破臉，當初柳氏病逝的時候王氏可沒少在她面前哼唧吧歪，話裡話外暗示著是她害死了柳氏，“老太太覺得如何？”
“那就送去官府吧。”賈母沉思了片刻，要是府裡私下處置，打死了人的話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不過先罰她們二十板子以作懲戒。”
雖說是府裡的丫頭，但榮國府的丫鬟們素來是嬌生慣養的，羅氏跟霍氏又是經調■教的，雖然達不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地步，但肯定也沒吃過多少苦頭，打她們二十大板再送去官府，這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上個月媳婦回娘家的時候，聽說甄貴妃宮裡的謝貴人小產了，老太太可有聽過這個消息？”都過去半個月了，宮裡怎麼的也該傳出後續處理的結果吧。徐慧看向賈母，最近每回去給皇后請安也不過在宮門外的青石板磕個頭了事，所以她也想知道甄貴妃到底會不會遭到貶斥。
“只聽說皇上憐惜謝貴人，已經決定新年後晉封她為嬪位了。”賈母自有她自己打聽的渠道，“貴妃娘娘倒是一直禁足，便是順郡王進宮為母求情，皇上都置之不理，只怕也是遷怒於甄貴妃的。”
徐慧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在忙著調查柳氏之死，但也知道甄家可是派人給京中每個世家都送了一份厚禮，希望他們出面為甄貴妃求情。她安插在榮慶堂的人也跟她說了，賈母那兒也收了一份，可瞅著賈母的樣子，似乎沒有要為甄貴妃說情的打算。於是便道：“到底沒了的是皇上的骨肉，皇上不高興也是正常的。”
一邊的王氏卻說：“甄貴妃位居貴妃之位，會對謝貴人動手麼？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畢竟甄貴妃剛剛得了恩典能夠回家省親，會不會是有人心存嫉妒所以設下陷阱叫甄貴妃。”
“這事兒咱們也下不了定論，還得看皇后娘娘調查的結果。”賈母說道，“宮闈之事都警醒著點，別隨便在外人面前說事兒。”
“媳婦知道的。”徐慧笑著應下。
王子騰也是收了甄家送來的禮物，便傳信給了王氏，又給王氏送來一盒未經打磨的寶石，所以王氏倒希望有人為甄貴妃求情。只見她扶了扶髮髻上的赤金銜珠步搖，道：“就怕有人落井下石，那甄貴妃可就慘了。”
“咱們這些外命婦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這事是發生在宮裡的，咱們也管不著。”賈母看了王氏一眼，“快年下了，咱們只管管好府裡的事情就是了，旁的也別多去插把手。赦兒媳婦，莊子上的收成都送來了吧？”
“已經送來了，都入了公帳上了。”徐慧看著公帳上的收支，才發現要養活榮國府這麼一大家子實在艱難。好在榮國府現在的鋪子還能賺幾個錢，要不然就得像王氏那樣倒貼自己的嫁妝了。
“那就好。”賈母又把話題轉向王氏，“西跨院跟後院都已經打造好，你們搬進去也有幾個月了。聽政兒說，珠兒的師傅明年要下場考試，已經向他請辭了，那珠兒的師傅你們有人選了嗎？”
“明天是大比之年，但凡有雄心壯志的都想著下場試試，倒一時找不出合適的人選。”王氏也是頭疼，“劉師傅對元春還算用心，也沒這個打算再參加科舉。但他畢竟是元春的師傅，也不能叫元春暫時停下學業的道理吧。”
“這樣說來，只能把珠兒送去家學了。”賈母沉吟半晌，“只是家學那兒人多嘴雜，族中子弟都在家學上課，珠兒又是身子嬌弱的，萬一磕著碰著就不好了。”
“老太太說得是。”想到自己寶貝兒子的讀書問題，王氏也是憂心得很。
徐慧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發表任何意見，她跟賈珠不親厚，平日裡也只是偶爾在賈母處或者宴席上見過幾面而已，所以便安靜地坐在一邊。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六回
第二十六回新年間聽二三事
徐慧看著被包得圓滾滾的兒子，笑著將他抱在懷裡，狠狠地親了一口。眼看著賈璉都一歲多了，走路雖然還搖搖晃晃，但也因為徐慧拘著不叫乳母抱著進出，所以倒沒有養成嬌氣的性子。含含糊糊地喊了一聲“娘”，賈璉又把手指塞在嘴裡吮著，眼睛卻看向一邊的藕粉桂花糖糕。
“璉兒可是餓了？”徐慧低頭問道。自打他長牙之後，徐慧就很少讓乳母在喂奶了，轉倒是吩咐小廚房的人給他做些嬰兒食品。“李嬤嬤，去把蘋果泥端上來吧，先叫他墊墊肚子，別餓著了。”
“是。”冬天的蔬果難得，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徐慧淨了手，拿過專門打造好的給孩子用的餐具，一口一口地喂食。一邊李嬤嬤也笑著道，“哥兒看著眉目間越發像太太了，長得也好看。”
“還是乳母們養得好。”徐慧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莫氏、錢氏跟陳氏，“眼下就是新年了，你們都把哥兒照顧得很好，這個月的月錢多加兩吊，冬衣我已經吩咐針線房的人給你們多裁了兩套了。你們離家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後天起給你們十天假期，回去跟自個兒的孩子好好團聚一番吧。”
“多謝太太！”莫氏等三人喜不自禁，連忙跪下來磕頭。
“都下去吧。”徐慧笑著道，又特意瞅了莫氏一眼。
莫氏得了徐慧的眼色，故意落下半步，等陳氏跟錢氏都出去之後才道：“太太是有什麼吩咐嗎？”
“這段時間錢氏跟陳氏都還好吧。”前段時間徐慧忙著調查柳氏的事兒，賈璉這邊雖然也靜心看著，但到底有些力不從心，故而今天留下莫氏詢問，“她們有沒有跟別的什麼人說起過哥兒的狀況？”
“錢氏跟陳氏都很安靜，並沒有發現跟外人聯繫。”莫氏盡責地回道，“太太給的月錢豐厚，每一季的衣裳都足夠，她們也不敢隨意跟別人來往，就怕丟了這份肥差。”
“那倒還好。”徐慧讓人拿來布老虎給賈璉玩，“哥兒就要斷奶，以後便不再需要乳母了。你是個中用的，我有意把你留在府裡當哥兒的貼身嬤嬤，過段日子再把你們家那口子還有你的孩子一併調到府裡辦差，這段時間你跟你家那口子先說說。”
“是。”莫氏喜上眉梢。雖然在莊子上她男人就是個管事，但哪裡比得上能在榮國府當差那樣好，再加上能跟自己孩子一塊兒團聚，指不定將來自己的兒子還能跟在哥兒身邊做個書童，想想就覺得是個好機會。“那陳氏跟錢氏呢？”
“這段時間你再幫我看著，我得仔細挑一個好的。”徐慧覷了莫氏一眼，“小心些，別走漏風聲，等一下她們要是問你為什麼這麼遲才回去，你自個兒懂得怎麼回答了吧。”
“我不過是向太太稟明哥兒平日的食譜罷了。”莫氏微微一笑，“那奴婢先告退了。”
“去吧。”看著莫氏走了出去，徐慧才低聲跟身邊的李嬤嬤道，“嬤嬤派人再仔細盯著。”
“老奴會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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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握住手爐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賈璉在羊毛毯上搖搖晃晃地走著，只見他身子一歪，恰巧就倒在了賈敏身上。賈敏連忙把手爐交給身後的白芍，生疏地抱起賈璉走向徐慧。賈璉倒不認生，咬著手指頭乖乖地靠在賈敏懷裡，也不覺得她抱著他的姿勢難受。
“璉兒到底願意親近你。”徐慧拿起一把松子，“剛剛從老太太處出來了？”
“是呀，見老太太身子康健，我也放心。”見賈璉伸手要夠徐慧嘴裡的松子，賈敏有些不知所措，又怕摔著賈璉，只能巴巴地看著徐慧。
徐慧輕輕一笑，叫李嬤嬤把孩子抱走，又李嬤嬤把研碎了的松子慢慢喂給賈璉，只吩咐不能多喂後才轉過來跟賈敏說話：“趕緊喝口茶暖暖身子吧，外頭風大雪大，仔細冷著了。”又看了看跟著賈敏身邊的人，除了白芍外還有一個面生的丫頭，“怎麼換了個丫頭，赤芍呢？”
“這是老太太賜給我的杜鵑，用著也貼心。”賈敏若無其事地道，“赤芍那丫頭去歲配人了，如今在莊子上。”
“配人了？”徐慧挑了挑眉，赤芍可是老太太專門定下來的陪嫁，姿容出色，是準備給林海當通房用的。按著賈母的意思就是即便自己女兒將來有孕，有個娘家陪嫁出身的通房，將來也好拿捏著，沒想到賈敏倒是一聲不吭地就將她配人了。“算著也到了年歲了，我記得好像比白芍還年長三歲對吧。”
“可不是嗎，到底是我身邊的丫頭，也不能叫她白白蹉跎了歲月的。”賈敏淺笑道，“那個人選還是老太太說的，我也放心。”
看來是林老太太的意思了。徐慧點點頭：“看著你臉色很紅潤，這段時間過得還好吧。”
“聽了大嫂的話，時常在院子鬆散一段時間，身子倒確實好了不少，大夫請脈的時候也說我底子好很多了，平日裡也不用喝什麼勞什子的藥。”賈敏笑道，“果然出去走動身子也舒暢。只是最近下雪，倒不敢在外頭散步了，只在屋子裡動動身子骨罷了。”
“堅持運動就好。”徐慧剛說完，賈璉也吃完了松子，踉踉蹌蹌地就撲到她懷裡，甜甜地叫了一聲“娘”。
“喲，璉哥兒會說話了！”賈敏微笑著看向麵團兒似的賈璉，“叫一聲姑媽聽聽。”
“就只會幾個音調罷了。”徐慧笑道，“姑爺升翰林院侍讀了，還未恭喜呢。”
“大嫂都讓人送禮來了，我跟相公要跟你說聲謝謝才是。”賈敏想到林海升官後自己娘親毫無表示，反倒是自己大嫂看不過去才送了禮來，也是微微嘆了一口氣，“剛剛去娘親那兒說起，娘親還說這官職低了。可是相公才入朝為官兩年，晉升的速度比尋常人都要好了，也不知道娘親是哪裡來的不滿……”
“老太太許也是想姑爺早日升官，給你掙個大大的誥命罷了。”徐慧只能這樣安慰道。
“大概吧。”賈敏也覺得這個話題不好說下去，只能換個可以聊天的，“大嫂聽說了嗎，宮裡甄貴妃被降位了。”
“前幾日女眷往來時聽了一耳朵。”徐慧見賈璉有些困了，便讓人抱下去哄他睡覺，又抿了一口茶才道，“大約是因為琳嬪滑胎一事吧。”琳嬪便是從前的謝貴人，如今已經封了嬪位居鸞和宮主殿。相反的，貴妃甄氏雖然並沒發現對琳嬪有謀害之意，但也被判以照看不當的罪名，罰俸半年，收回貴妃金冊金印，降位為妃。
“可見雷霆雨露皆為君恩。”賈敏道，“不過皇上倒沒有奪了甄妃娘娘南巡的機會。”
“是非曲折咱們也說不清，聽過也就算了。”徐慧讓人拿來新做的點心，“小廚房新做的點心，嘗嘗吧，都是你喜歡的。”
“還是大嫂對我好，還記得我愛吃什麼。”賈敏甜甜一笑，也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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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二皇帝起駕南巡，朝中事情如非急件都由軍機大臣先行批閱，再送往御前。因著京中大部分的王公大臣都跟著出巡，三位郡王還有幾位尚未封爵的皇子都跟著一塊兒離京，賈赦也樂得清閒，窩在府裡每日看看書聽聽戲，倒也過得快活。
羅姨娘跟霍氏扭送官府後徐慧就再也沒聽說過她們的下落了，賈母有心再往榮禧堂送兩個丫頭都被賈赦拒絕，只說伺候的人足夠了。賈母顧著自己調■教出來的丫頭剛剛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敢強塞，只能作罷。
“岳父跟大哥都隨駕出巡了，得空你多去看看岳母吧。”賈赦拿著撥浪鼓逗著賈璉，全然沒有嚴父的模樣，一邊跟兒子玩耍一邊還這樣說道。
“知道了，等過兩天再暖和一點我就帶著璉兒去看看娘親。”徐慧道，“這些天你倒是慣會過日子，老太太都念叨了好幾回了，說你也不知道出去走動結識一下別的人家。”
“京裡有頭有臉的都伴駕出巡了，剩下的除了咱們這些領了爵位的之外，就是一些喜歡飲酒作樂的人家，跟他們交往有什麼意思呢？”賈赦這段時間跟在徐景還有徐熙身邊學了不少東西，比起跟旁家子弟出去飲酒玩樂，倒不如多留在家中陪陪自己的妻子跟兒子。
徐慧知道賈赦最近都跟她的父親還有哥哥一起，不得不感慨一個好榜樣的重要性，有了徐景的監督跟徐熙的模板，賈赦的性子總可以好好掰回來一點，便道：“也是，聽說王子騰也跟著出巡了，二弟妹在老太太跟前說了好久了。”
“四大家族除了他也沒別人有這個恩典了，二房得意也可想而知。”賈赦哼笑了一聲，“不過王子騰再出彩那也是王家的人，二弟妹得瑟個什麼，老太太只怕也煩她這樣吧。”
“可不是嗎？”想到王氏在賈母跟前炫耀卻被賈母噎回去的情景，徐慧也跟著笑出來，“王家再好，有幾個糟心的人也是要壞名聲的。王子騰官兒是越做越大，就怕他那個碌碌無為的弟弟仗著他的身份欺行霸市了。”說的便是王子勝。
“這就難說了，不過他們既已分家，王子勝又在金陵，大概也無所謂。”賈赦抱起賈璉，“咱們今日也別在府裡用膳了，城東開了一家新館子，我帶你們去嘗嘗鮮吧。”
“好呀。”叫來人跟賈母說了聲，徐慧便換了一身衣裳，戴過斗笠便隨著賈赦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七回京中偶聞升官事
徐慧抱著賈璉來到徐府時,正巧孟氏剛剛讀完徐景從南邊寄回來的信。給孟氏請過安後,徐慧才問道：“今兒怎麼不見嫂子？”往常這時候盧氏應該早就來給孟氏請安了吧。
“你嫂子昨兒確診有孕了，月份尚淺，我叫她好生在屋裡休息，暫時不用來我這兒立規矩了。”孟氏言笑晏晏。盧氏從前給徐熙生過一個姐兒，只是姐兒三歲的時候就夭折了，直到現在一直無所出，雖然盧氏也將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頭給徐熙做了通房,但這些年也一直沒有好消息。
“哦，那可真是大喜事了！”徐慧笑著道,“哥哥知道後肯定會欣喜壞的。娘親也是的,昨兒怎麼不給我傳消息呢，我也好帶份賀禮來給大嫂道喜呢。”
“昨兒府裡上下都高興壞了,我都給忘記這事兒了。”孟氏扶了扶頭上的五瓣梅花銀步搖，“昨兒個又是忙著請大夫開安胎藥又是忙著給你爹爹還有哥哥去信，你大嫂家都還沒來得及去通知呢。本來想今兒一塊兒讓人送信去的，沒想到你倒是抱著璉兒過來了。”
“皇上南巡去了，爹爹跟哥哥都跟著伴駕，我尋思著府裡沒事便過來看看娘親了。”徐慧讓翩然遞上一個錦盒，“昨兒個跟老爺去城東新開的酒樓吃飯，路過首飾坊的時候見裡邊的老師傅雕刻了一套五蝠捧桃的翡翠掛件，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但覺得放在娘親這兒最好，便想著給娘親送來。”
“又往家裡送東西，你就不怕賈家的老太君說你盡往娘家搬東西。”孟氏覷了徐慧一眼，打趣地說道。
“這是我的私房錢買的東西，鋪子也是我出的錢，跟賈家有什麼關係呢？”徐慧做了個鬼臉，“來，璉兒，跟你外祖母問聲好。”
早在徐慧跟賈璉進來的時候孟氏就讓人準備了香甜鬆軟的桂花糖蒸新慄粉糕跟牛乳菱粉香糕，就在徐慧和孟氏聊著天的時間，孟氏這兒的大丫鬟梧桐跟錦棉就在一邊給賈璉喂食。聽到徐慧叫喚，賈璉呆呆地抬起頭，眼睛圓滾滾水汪汪的，嘴裡還含著半塊糕點，臉蛋都撐得圓圓的，甚是可愛。
“讓他吃吧，可是會說話了？”孟氏慈愛地看著賈璉，又問道。
“只會說幾個字，李嬤嬤跟莫氏現在都有教他。”
吃過點心，又讓人絞了帕子給他淨手，徐慧才摟住賈璉，哄著他含含糊糊地叫了一聲“祖母”，卻是把孟氏都樂壞了。
又去盧氏屋子看望了自己的嫂子，徐慧才帶著賈璉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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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大嫂回來了？”王氏一臉春風得意，看著來給賈母請安的徐慧跟賈璉。
又在發什麼神經了？徐慧睨了王氏一眼，先是恭恭敬敬地向賈母問安後才道：“二弟妹今日倒是好精神，可是發生什麼大喜事了？”
“今兒南邊送信來，說我哥哥得了皇上青睞，點了為從三品太僕寺卿，回京後就正式上任了。”王氏笑得得意，“聽說跟著出巡的這麼多位大人中，也就只有我哥哥得了升遷了，可見是聖寵優渥。”
賈母在一邊不動聲色，由著王氏炫耀。徐慧也當做沒聽見那般，自顧自地捧著茶杯喝茶。
“對了，聽說大嫂今兒往自己娘家送了一套翡翠擺件，花費不少吧。”王氏見賈母跟徐慧都不理她，訕訕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笑著說道，“自從大嫂管家之後花費倒是多了。”
“弟妹倒是關心，那套擺件是我用自己私房錢訂做的，弟妹大可以放心。”徐慧斜睨了王氏一眼，“公私分明我還是曉得的。”
“好了，你大嫂不過是給親家母送份禮物而已，也值得你唧唧歪歪的。”自打王氏今日不停炫耀王子騰升官之後，賈母心中也覺得煩悶了。四大家族雖然要好，王子騰升官也是件好事，但你王氏嫁入榮國府便是賈家的人，如今這樣炫耀有什麼意思呢？說得好像他們賈家每一個拿得出手的人物那般。
徐慧案子偷笑，又道：“說來我今日回去，聽說我家大嫂有孕了，可把娘親欣喜壞了。”
“有孕是一件大喜事，關於子嗣傳承的，親家母高興是應當的。”賈母道，“你自己掂量著給徐家送份禮就是了。”
王氏在一邊撕扯著帕子，今日明明是她哥哥升官的好日子，憑什麼又叫大嫂給搶了風頭。老太太也真是的，說什麼“子嗣傳承”，也不想想你們史家出身的姑娘到現在還不能給我哥哥生兒育女，就是隻不能下蛋的母雞，還拘著我哥哥不許他納側，這不是讓他們王家絕後麼!
“算著時間，皇上的御駕應該到了金陵了吧。”徐慧道，“聽說這次皇上停駐在甄家，可見就算甄妃降位，皇上對甄家還是很看重的。”畢竟都是第四次接駕了，只是不知道這回是真的顯示天家對甄家的恩典，還是皇帝另有籌謀了。
“那是自然，甄家是簪纓之家，從前也有接駕的經驗，甄老太君又是皇上的乳母，總得降恩以示皇上心念舊情的。”王氏抬手壓了壓發鬢，整理一下鬢間的鑲金點翠纏枝菱花，“依我說，皇上不過是要做給京城的人看罷了，甄妃這樣得寵，往後肯定是要升回去的。”
賈母卻是不同意，但也懶得跟王氏囉嗦。她跟在賈代善身邊這麼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對朝政不說十分了解，但還是有那麼一點理解力的。眼看著甄家是深得聖恩，看甄應嘉不死心，在順郡王封爵後就四處蹦躂為順郡王拉攏勢力。這次甄妃降位與其說是因為琳嬪的小產，倒不如說是給甄家的一個警告，端看甄家懂不懂皇帝的意思了。
東府的人還不自知，跟順郡王走得這樣近，好在東府跟他們府是分開獨立的兩房，要不然到時候皇帝怪罪下來他們也要跟著倒霉……賈母垂眸沉思，不要怪她這樣無情，到底她還得為榮國府將來著想，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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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又傳來了皇帝晉封徐慧父親徐景為從一品禮部尚書、哥哥徐熙為正三品兵部左侍郎的消息，此外，又陸陸續續地有幾位官員升遷，叫王氏好幾天都沒有好臉色。徐慧面上不顯，心裡卻是在暗笑的；賈母倒是十分高興，叫徐慧給徐家好好備禮，等徐景跟徐熙回京後要好生賀一賀。就因著賈母這話，這幾天王氏看她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老太太最近對我越發和顏悅色了。”徐慧讓莫氏把孩子抱來，“倒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她哪裡是對你和顏悅色，分明是因為岳父跟大哥升官兒罷了。”賈赦咬了一口奶油松瓤卷酥，“不過前不久王子騰升官，倒也沒見老太太十分高興。”
“這你就不懂了。”看著懷裡的賈赦撲騰撲騰地要去夠桌上的糕點，徐慧卻不願意讓他再多吃了，吩咐莫氏去拿來雜糧粥，又道，“雖說同時四大家族，可王家隱隱有超過咱們家的勢頭，老太太能高興到哪裡去？再說了，王子騰再好也不過是侄女婿，再親厚也不會給咱們家帶來更多利益，有什麼可高興的。不過老太太也算給王家面子，也命人封了一份厚禮準備給王家送去。”
在場的人似乎都沒聽到徐慧說的話，只是低頭默默做自己的事兒。莫氏如今已經是賈璉的貼身嬤嬤之一，徐慧的話她肯定是百分百附和的，另外一個嬤嬤徐慧最終定下了錢氏，陳氏則放到莊子上去。李嬤嬤、翩然、黃鶯跟錦棉更是徐慧的心腹，這些貼己話聽去了也無妨。
“你倒是能說會道，不過這番話說來也有理。”賈赦笑道，“老太太就是喜歡掰碎了這些利益往來算計著。”
賈赦這話聽著有些不敬，可想到賈母從前就偏心二房，徐慧也不怪賈赦這樣說話。有時候她甚至會想，書中賈母對二房這麼好，未嘗不是有王子騰位居高官的緣故，書中賈赦的填房邢氏出身不高，為人也有些勢利刻薄，邢家壓根就不是什麼可以利用上的人脈。但是徐家卻不一樣，也難怪賈母最近對她這麼熱乎。
“對了，昨兒個柳芳幾人出去飲酒，倒是聽來一件事。”石光珠便是理國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爵，賈赦啖了口茶漱漱口，“聽說太醫院有人傳出說琳嬪這一胎本就保不住的，不過是借此機會陷害甄妃罷了。如今皇后、甄妃跟琳嬪伴駕南行不在京中，賢妃雖有協理六宮的權力但卻不知道截住這樣的流言，皇上回京之後恐怕就要追究了。”
“好端端地怎麼又有謠言傳開？”京城可是天子腳下，可偏生這四九城中就是各式各樣的流言不停歇。徐慧一勺一勺地給賈璉喂著雜糧粥，“皇宮裡的是非曲折哪裡是我們說得清的，要真是太醫院傳出這樣的謠言，估計就要有人倒大霉了。”
“可不是嗎，皇上最討厭這些風言風語了。”賈赦道，“更甚者還有人說是皇后跟琳嬪合謀構陷甄妃的。”
這也太會扯了吧？徐慧只能搖搖頭，四九城這個怪圈裡，不都是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的麼，這回會不會也是有人為了洗白甄妃所以故意趁著皇帝南巡在京中散播謠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