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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敏若春風歸夢來》作者:殘陽落暖【完結+番外】

☆、第58章

  第五十八回又是一年選秀時
  十一月初,皇后在鳳儀宮誕下皇四子。中宮嫡子的誕生叫後宮好生一陣喧嘩,大皇子素來只是想做個賢王倒也罷了,二皇子身體不好無欲無求,倒是三皇子生母康妃是絞爛了好幾條帕子,還是不得不笑著給皇帝徒淼澤道喜。
  除此之外,拖了許久的大公主跟二公主的婚事也終於花落旁家。大公主指婚探花郎尉遲鴻軒,開年八月完婚,二公主卻是聯姻赫赫國,為赫赫國太子嫡妃,開春後便要出嫁。
  這樣的安排自然是不得貴太妃心意的,只是皇帝先前壓根就沒根太上皇溝通過便下了聖旨,貴太妃便是再怎麼舍不得孫女兒也只能含淚送她遠嫁了。太上皇對這個孫女兒倒是沒什麼感情,雖然是長伴在自己愛妃身邊的女孩子,但聯姻赫赫國也是國策,大公主是皇帝親生的,皇帝舍不得她遠嫁,也只好將養女遠嫁了。
  只可惜大公主雖然指婚尉遲家,但尉遲家是這十年來崛起的新貴,跟大公主外祖家吳家向來不對付,這門婚事皇帝也是有意壓製了吳家的繼續壯大。將吳貴妃所出的大公主指給敵對的尉遲家,吳丞相這個經歷兩朝的重臣老滑條也是明白皇帝的意思了,這段日子越發閉緊家門夾起尾巴老實做人了。
  吳貴妃也是不喜歡這門婚事的,探花郎的七品官兒哪裡配得上貴妃所出的女兒,便是尉遲家也不過是從四品國子監祭酒的家世罷了。只可惜皇帝是半點跟她商討的意思都沒有便直接下了指婚的旨意,好在自己女兒還是能留京的,不然向二公主那樣聯姻赫赫國那可就慘了。聽說二公主的生母在忠順王府裡哭得凄慘,只是叫忠順王爺給掩蓋住罷了。
  年關將近,賈敏將年禮都安排好,往揚州送的已經在半個月前出發了;往京城裡送的也命人一一送去,自己則抱著手爐翻著話本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個冬天太過寒冷,關師傅不小心著了涼如今正在養病,賈敏也正好帶著林黛玉在身邊,慢慢教她管家的事宜。也正好藉著年下忙碌的藉口,窩在府裡不出門。
  “謹樞的婚事都商議好了?”林如海一進門就見自己的妻子這般慵懶的樣子,溫和地道,“看著你犯懶的樣子,可是身子有些不適?要不要傳大夫進府給你診一下脈?”他對賈敏去年生的那場病還是心有餘悸的。
  “哪有這麼嬌貴,不過是看書看乏了而已。”賈敏讓人給林如海脫去朝服換了家常的服飾,“這天氣冷得很,我跟黎家的人說好了,明年夏天便將他們家打造好的傢具送來。樞哥兒南邊的院子就完全撥給他們當新居吧,春天的時候正好把院子收拾一下,辟出正院來。”林謹樞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十五,秋高氣爽的日子最適合婚嫁了。
  “也好。”林如海沉吟道,“到時候南院的事宜就交給媳婦自己打理吧。”
  “好。”賈敏本就不是惡毒的婆婆,對黎恩的感官也不錯,自然沒有意見。“倒是說皇上明年要重開選秀?”
  “是啊,怎麼這麼問?”這事兒本就不是什麼秘密,“開春後大概就有明旨發下來了。”
  “我只是想著,甄家的姑娘應該也是適齡的,這回只怕是有好戲要上演了。”黎恩明年十五歲,本也是適齡秀女。只是黎家覺得自己家族已經出了一位皇后,實在不必再出什麼妃嬪,索性求了恩典讓黎恩免選,這才有機會跟林家結親。
  “甄家,真回只怕是要賠一個女兒了……”林如海低聲道,“左右不是咱們府上的事情,聽著記在心裡也就罷了。倒是聽說賈家旁支有兩個女孩兒是適齡的,你覺得岳母會有什麼想法嗎?”
  “你也會說了,只是旁支的女孩兒罷了。”按著她母親的心思,是絕不允許她們進宮分了元春的寵愛的。賈敏冷笑道,“明年夏天自有分曉了,我們操什麼心呢?我現在就想著該怎麼給玉兒傳授管家的事宜了,女兒大了也該學學這些了。”
  “你是管家的能手,這事兒難不了你的。”林如海笑著抿了一口茶,打趣道。
  然後換來了賈敏不著痕跡的白眼。
  “咱們的敏姑奶奶倒是傲氣,老太太請了好幾回了都不願意回賈府一趟,果然是女生外向。”新年過後,王氏便遞了牌子進宮看望賈元春,一坐下便張嘴抱怨,“老太太給她個機會叫她跟甄家的夫人打好關係,她倒是傲得很,只說要等著林謹樞殿試的成績。後來殿試成績出來了,又說天兒冷到年下了要打點府中的年禮,實在不宜出門。我看著她只怕是看不起咱們榮國府了。”
  “母親進宮了就少嚼舌根吧,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別人會說我娘家的人不懂教養的。”賈元春趕緊道,“母親從前跟姑媽不對付,可也得想想女兒在後宮舉步維艱,正是需要娘家助力的時候。林家跟皇后娘娘母家結親,林謹樞又是我的表哥,我在宮中也算有面子了。”鳳藻宮內的宮人都是吳貴妃掌管宮務時安排的,她能信任的人不多。賈元春又道:“上回老祖宗得了太后准許把抱琴送進來,我身邊才算有個可用的人。只是宮中打點需要銀子,母親回去給我備下一些打賞下人的碎銀吧。”
  “知道你有這個需要,我已經準備好了。”說罷,王氏就遞上三個荷包,“藍色的那個是裝著碎銀的,由著小主打賞下人;綠色的這個是一錠錠的銀子;粉色這個則是銀票,都是一百兩整的。”
  “還是母親想得周到。”賈元春轉過話題又道,“聽說甄家的姑娘今年是要參加選秀的,母親可有打探出什麼來?”她捧著茶盅抿了一口茶,香氣不足,茶湯回甘的滋味也不夠好,果真只是貴人的份例,比不上其他宮的好東西。如果能升一升位分,那該多好……
  “還要打探什麼,竟然甄家都留京了,自然是要參加選秀的。原本甄家的目光只是放在三皇子身上,可如今有個正值壯年的皇上在,又何必投資到前途未卜的三皇子身上呢?”王氏轉個念頭就想到,“只是如果甄家的女孩子進了宮,只怕對你的地位也是有衝擊的。甄家的大姑娘我見過,性子溫和賢淑,可見是花費了很大的功夫調■教出來的。”
  “花費了很大功夫調■教出來的又如何,母親覺得鳳儀宮還有鳳雛宮會准許這樣背景的姑娘進宮嗎?”皇后如今已然接管回六宮權力,風馳電掣地就把吳貴妃安插的人選全部拔個乾淨。賈元春也是在皇后身邊呆過幾年的人了,怎麼會不知道皇后的心性。再有便是鳳雛宮的吳貴妃,就算她無寵,只怕也不願意有個這樣世家的女孩子進宮的。賈元春只希望自己能夠在選秀之前能夠晉封到一宮之主的地位,只有這樣才能真真正正在後宮中站穩腳跟。
  “也是。”王氏雖然與甄夫人交好,但比起自己女兒的前程,這些交情算得了什麼,“你也要好生養養身子,早點為皇上誕下一兒半女,到時候鳳藻宮還不是你的天下?我原本想叫采辦上的人給你買些人蔘阿膠的,只是采辦的人都是大房那邊的,一時也買不了來。”
  “那些東西外頭多的是好的,何必要經過府中呢?”賈元春久未回家,自然不知道王氏手上銀子收入來源被斷了大半的事情,“我在皇后娘娘那兒服侍了這些年,雙手都變粗了;還有臉上的肌膚也不如從前光滑。宮裡抹臉的珍珠粉也不是上好的東西,還不如我做女官時從鳳儀宮那兒得了賞賜。”
  “鳳儀宮那兒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如今你只是貴人,內務司送來的東西當然好不到哪兒去。”想到這兒,王氏又道,“只是你素來會琴,手指要是變粗糙了彈琴就不美了。我回去想個法子,叫人給你制一些如玉珍珠膏,叫你好生呵護著才行。”
  “那母親要早點給我做好送進來!”賈元春捏著帕子,半是羞澀半是得意地道,“皇上如今對我極好,我可是要趁此機會好好籠絡住皇上的恩寵才是。”
  “好好好!”王氏見天色不早,又拿出一盒胭脂,“這是寶玉聽說我要進宮,連夜給你做的,是你最喜歡的石榴紅顏色。加了桃花、山茶跟白玉蘭,香氣清新,你拿來用吧。”
  “知道了,抱琴,給我送送母親,別誤了時辰。”賈元春接過來,笑著道。
  等著抱琴送完王氏,便見賈元春看著那盒賈寶玉親手做的胭脂出神,好半晌才道:“這盒胭脂給我收好吧。還有,你叫幾個宮女這些天趕制一批荷包出來,裝好碎銀也好打賞給往來的宮人。除了裝著碎銀的荷包以外,其餘兩個荷包都給我鎖好。”
  “是。”抱琴見賈元春像是不打算用寶二爺送來的胭脂,乾脆把這盒胭脂跟裝著錢的荷包一併鎖了起來。


☆、第59章

  第五十九回選秀始甄蘭入宮
  開春後正式下達選秀的旨意,叫京城內外有適齡秀女的人家好一陣忙活。忙著定制衣裳的,忙著打造飾物,還有忙著請嬤嬤教導宮規的。尹氏讓人把這三個月的分紅送來的時候也附上了書信一封,只說因著選秀的事兒鋪子上的生意可是大大的翻了一倍,所以這回送來的分紅特別多。
  賈敏記得,滕琳是鹽商家的姑娘,這回是不必選秀的,只是姚杏今年也是適齡,這回只怕要上京來了。果不其然,在接到尹氏的信件後不久,賈敏便收到了揚州知府夫人江氏的信件,只說姚杏即將上京,只是姚家在京中又沒有置辦家宅的,希望到林府去借住一段時間。
  賈敏自然不會回絕,連忙修書一封答應了。又叫來沛雯,叫她將西院辟出來準備迎接客人,還在林黛玉來請安的時候把姚杏要上京的消息告訴了她。
  “算來我與姚姐姐也許久沒見過面了,沒想到今年有機會見面。”林黛玉喜道,“轉眼間姚姐姐也是到了要嫁人的時候了。正巧今天關師傅教我雙面繡,我這些天好生練習著,到時候繡條一面牡丹一面芍藥的帕子給姚姐姐。”
  “你知道努力是好的,但也要仔細著別傷了眼睛。”賈敏道,“下午記得來我這兒,今天叫你怎樣給不同的人家準備各個節日的節禮。還有得給你講講這京中各個世家的背景與如今的當家人。”
  “是。”
  因著江氏要管著一大家子走不開,姚大人更是無詔不得入京,所以這回帶著姚杏上京的是江氏最信任的鄭嬤嬤,護送姚杏上京的是回京述職的揚州織造陳暮然一行人。不止她,很多揚州秀女都是跟著陳暮然的船隊一同上京的。
  到了京城姚杏也是很快就進入了選秀的狀態,除了來的頭一天跟林黛玉敘過舊外,剩下這一個月的日子都是在加緊溫習規矩。每天都在枯燥的重複練習跪拜禮、福身禮、蹲禮中度過,鄭嬤嬤還必須糾正姚杏說話時的用詞、自稱。
  林黛玉也知道這是關乎姚杏一生的最緊要的日子,也不好上來打擾,只吩咐了廚房的人每晚都給姚杏送去滋補的湯水,也好叫她好生進補一番。
  到了五月二十一早,姚杏便穿著一身藍色的衣裙,長長的頭髮編成一條大辮子用紅繩扎好,上了馬車就往皇宮裡去。到了酉時四刻,馬車才緩緩駛回來。鄭嬤嬤便派人來說話,只說自己家的姑娘已經過了初選,如今得準備一個月後的複選了。
  六月初二,宮中首先就傳來消息:晉陳貴嬪為從二品修容,成氏所出的三公主正式記在陳修容膝下,玉牒上改為陳修容所出;晉周貴人為純嬪,賈貴人為賈婉儀;陸常在為陸貴人,萬常在為萬貴人。同時又傳開了陸貴人跟萬貴人有孕的消息來。
  在這樣的消息之下,進入複選的秀女們也住進了皇宮中。
  “聽說這回的秀女裡有幾個姿容顏色跟家世都是上佳的?”剛晉為婉儀的賈元春用尾指上的鏤空雕花嵌琺琅翡翠金護甲撥弄著桌案上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爐裡的灰燼,看似漫不經心地向一邊的抱琴詢問道,“可打探出什麼消息來了嗎?”
  “回小主,奴婢已經問過了。工部尚書甄應嘉大人的長女甄蘭、揚州知府姚子健大人的嫡女姚杏、光祿寺卿邁達之女邁容以及工部侍郎莊文生大人之女莊婉柔都是常常被皇后、賢妃跟康妃娘娘召見的。其中甄大人家的跟康妃娘娘來往甚密。”抱琴盡忠盡職地回道,“至於揚州知府家的女兒,聽說很是得賢妃娘娘的歡心。”
  “康妃這是要給她的兒子找個家世不淺的皇子妃呢。”賈元春哼笑著道,“她以為自己能做得了這個主嗎?別說皇上,就是皇后也不會允許康妃家跟甄家結親的,這回她是白乾了。也罷,皇后娘娘還不操心呢,我又何必這麼上心?對了,皇上可有說今晚宿在哪裡嗎?”陳修容、純嬪都是熬資歷才能晉封的;陸貴人跟萬貴人,要不是皇帝看在她們肚子裡那塊肉的份兒上,哪裡有她們出頭的日子?賈元春新晉封的妃嬪裡唯一靠恩寵越級晉封的,也不怪她如今如此意氣風發,打聽起皇帝的行蹤來。
  “今兒朝政繁忙,皇上已經在勤政殿歇息了。”抱琴回道。
  “也好,不來我這兒,也不去別人那兒。”賈元春捋了捋鬢間垂下來的細碎的長髮,“服侍我就寢吧。”
  “是。”
  複選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姚杏被指給了賢妃所出的二皇子徒曜照;莊婉柔則是指給了康妃所出的三皇子徒曜熙。甄蘭則被封為從五品良娣,十月初三入宮;同時入宮的還有正六品佟貴人跟從六品慕容美人。光祿寺卿邁達之女邁容則是指給了上一科的狀元宋子晟。另外又各指了兩個庶妃給忠順親王與順義貝勒。
  指婚後,皇帝又下旨,徒曜照冊為安王、徒曜熙冊為恭王,成婚後便分府出宮。
  “娘娘,皇上叫您看著辦,把新進宮妃嬪的住處安排好呢。”內務司的首領太監來道,“奴才們也好拾掇拾掇,迎接新的小主們進來。”
  “甄家的那位,雖然只是從五品的良娣,但是皇上的意思是叫她獨居一宮的。”皇后像是毫不在意那般,“鳳藻宮隔壁的鳳和宮還空著吧,叫人打掃好最大的偏殿,給甄良娣住吧,還有佟貴人也挪進去。至於慕容美人,就讓她住在康妃的昭元宮好了。”
  “■。”首領太監一一記下來,又道,“皇上又吩咐,請娘娘安排著安王、恭王還有大公主的婚事。因著安王跟恭王的婚事還是在宮裡舉行的,奴才們已經跟禮部商議著擬了個章程出來,到時候還得皇上跟娘娘過目才是。”
  “本宮是安王跟恭王的嫡母,自然會準備好的。”看來皇上的意思是不想叫賢妃跟康妃插手兒子的婚事了。賢妃自然不會有異議,只怕康妃心裡是不大好受了,她原本相中的兒媳婦竟是要進宮跟她搶皇上恩寵的。皇后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日複選時甄蘭一身香色鬥紋錦上添花的衣裙,明眸皓齒含苞待放的模樣,暗地裡看向皇帝的愛慕的眼神,可是把康妃氣得眼睛都要冒火了。
  “對了,甄良娣是甄應嘉大人的愛女,她的鳳和宮記得擺設得華貴一些。本宮這兒有一幅紅瑪瑙的珠簾,你拿去掛在她的殿內。”既然進了宮就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皇后索性再在上頭澆一把油讓火燒得更旺些,“新送進宮來的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也上她一對。”
  “奴才曉得怎麼做了。”內務司的人也是慣會看主子的臉色的,“奴才先告退了。”
  十月初三,新妃嬪便全都進宮來。甄蘭雖然沒有能夠入住鳳和宮主殿,但對於偏殿的一切都是十分滿意的。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爐裡的安息香散髮著清淡的香氣,紅瑪瑙的珠簾串兒觸手冰涼,黑漆雲母石事事如意的架子床上鋪著藍底白牡丹宮錦的錦被。還有梳妝檯上的鑲金嵌玉大棗木梳妝盒,玄關後的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無一不透著奢華。
  十月初六,新進宮的妃嬪便都去了鳳儀宮拜見皇后,跟諸位妃嬪見面了。甄蘭是這批女子中位分最高的,自然是排在最前面。只見她身著雨過天青玫瑰紋亮緞對襟褙子跟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朝雲髻的長髮上簪著玲瓏山茶花珠釵跟卷須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鸞釵,又有幾枚藍銀珠花點綴著,很是好看。比起她,另外兩人倒顯得遜色些。佟貴人一身桃紅繡花流蘇垂絛宮裙,髮髻上佩戴著兩支珍珠碧玉步搖;慕容美人則是身穿柳青色芙蓉滿開羽紗裙衫,頭上戴著燒藍鑲金花鈿跟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的頭花。
  只是無論如何,三個女孩子青春靚麗的模樣,足以叫在座的妃嬪心生嫉妒。
  賈元春看著一個賽一個年輕的新人,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嬌嫩的皮膚,她現在雖然還不滿十九,但比起這些個女孩子還是大了點。原想著慢慢下手把這三女孩子都除掉的,可是偏生老祖宗又說甄家的女孩子是可以結交的,讓她好生跟甄蘭來往在宮中結成一黨。只是瞧著甄蘭那模樣,賈元春怎麼看都覺得那是不可能的。而且康妃因著給三皇子選皇子妃之事已經記恨上了甄蘭,到時候再看看吧……
  賈元春倒是把目光都放在了陸貴人跟萬貴人身上,見她們挺著半圓的肚子,臉上滿是將為人母的喜悅與歡欣,賈元春心裡也是羡慕得很。陸貴人跟萬貴人都是與她同時參加選秀的,雖然她得了聖恩之後位分就比這兩人高,只是卻沒有這兩人運氣好。皇上雖然一個月有六、七天宿在鳳藻宮,可是她到底一直懷不上。如今雖然封了婉儀,但畢竟還不是一宮之主,連抱養別人孩子的機會都沒有。
  見過了諸位娘娘跟小主,就表明這三個新人能夠侍寢了。甄蘭是從一品大官的女兒,頭一份的恩寵自然是她的。只是後來這五天都是她伴駕,卻是叫整個後宮醋意橫生了。


☆、第60章

  第六十回密談心薛家下帖
  姚杏在得了指婚的旨意後,在林府休養了幾天便帶著人回揚州待嫁了。論起來她的年紀要比二皇子還大一歲,內務司跟工部最近又是大公主婚嫁的事宜,所以姚杏跟二皇子、莊婉柔跟三皇子的婚事便都定在了明年,具體日子還得等欽天監測出來再定奪。
  “別的人家都是忙著給自己女兒選夫婿的或者忙著準備進宮進王府的事情,倒是你閑得很,可見娶了媳婦之後的日子有多舒心。”徐氏笑眯眯地道。廉氏給賈璉生了個女兒,雖然有些失落這一胎不是嫡子,但賈璉小兩口到底是蜜裡調油,徐氏倒不怕他們生不出嫡子來。
  因為選秀的事情剛剛了結,林謹樞跟黎恩的婚事就要舉行了,他們家與黎家的意思都是辦得低調些好,所以賈敏也沒有向當初賈璉大婚時那樣大排筵席,只是請了林如海官場上交好的人家、他的上峰下屬等人過府飲宴而已。賈家倒是有來,只是宴席上的人大多是新崛起的世家,跟榮寧二府這種世代相傳的家族到底不熟。
  暉燁暉耀兩兄弟也是攜妻上門;林暉熠則是因為外放沒法回來,所以只託人送上了豐厚的賀禮,又寫了一封書信表達自己祝福之情。萬氏如今已經為林暉燁誕下一子一女,而寧氏也為林暉耀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這回來飲宴還把自己的孩子們都帶過來,粉嫩嫩的小模樣,倒叫賈敏想到了當年林謹樞小時候的樣子了。
  “樞兒媳婦是個好的,我自然也放心叫她幫著管理家裡的事務。”賈敏不是貪權的人,不會把持著林府上下的權力不放手。黎恩進府後賈敏便將南院一應的管事權力都交給了黎恩,讓她自己拿捏著主意,有什麼不懂的再跟她商量著。
  徐氏卻是聯想到榮國府裡的情況,老太太看著是放下手中的權力給她跟王氏,但實際上府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法眼,只是她收著掖著不說而已。她嘆了一聲:“到底是你疼惜兒媳婦。你在府裡忙著不知道,自從元春生了位分,我們大房在府裡的話事權就減弱了不少了。這回新人進宮,元春又說宮中的份例不夠她使喚,傳話出來所要養顏的珍珠粉三盒、天水碧的料子兩匹,還有各式各樣時興的珠花。老太太偏生還慣著,只說這一切都由王氏采辦好送進宮去。”
  “元春如今是一人得道,王氏自然也是雞犬升天了。”賈敏不屑地笑道,“她不是有個好妹妹為宮中的諸位娘娘小主置辦宮花珠釵的麼,怎麼還要自己巴巴地去采辦?不會是藉著這個藉口斂財吧?”
  “薛家固然是皇商,但是鋪子上的東西也只是給貴人以下位分的妃嬪使用罷了,元春哪裡看得上?許是進宮久了見慣了好東西,內務司送去的江南織造送來的雲錦如今也入不了元春的眼睛了。”徐氏也不知是為賈元春變得勢利而感嘆,還是覺得有個這樣的女兒家就是糟心,“才幾年的功夫,一切都變了模樣了。聽說老太太還讓王氏傳話,叫她跟甄家那位婉儀好生相處呢。”
  “嫂子何必這樣感嘆,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是正理呢。”跟甄蘭結盟那不是找死嗎?賈敏低頭撥著手腕上金鑲珍珠葉形手鐲,“母親年紀大了,大嫂就再忍耐一下吧。左右榮國府是大哥繼承的,到時候二哥還不是得搬出去。”
  徐氏哪裡聽不出賈敏話裡的意思,只是見她這樣冷淡地說著,又怕自己猜錯了她的意思。不過說起來,這幾年這個妹妹跟老太太的感情倒是真的淡卻了,難不成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導致母女感情破裂?徐氏小心翼翼地問:“妹妹這是……?”
  “不瞞大嫂,母親到如今都沒有放棄要將玉兒聘給賈寶玉的念頭,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了,竟讓她以為我會同意這門婚事。我的玉兒要是配給那個破石頭,豈不是誤了她一生?”賈敏覷了徐氏一眼,“我如今是心煩了心冷了,也就這樣吧。”
  徐氏也是略有耳聞,只是賈敏一直不鬆口,老太太也沒有宣之於眾。徐氏也只能安慰幾句,便帶著人離開了——既然敏姑奶奶也跟老太太離心了,那麼自己再做什麼,這個妹妹大概也不會出聲了。
  到了十一月,黎恩已經基本適應了林府的生活。其實對她而言,在林家跟在自己家的規矩倒沒什麼區別,只是身份變了而已。原本為人兒媳是要在用飯的時候給婆婆添菜的,不過賈敏倒是憐惜她,只說做做模樣夾了一著菜後,便叫黎恩坐下來一塊兒用膳了。
  “剛剛薛家下了帖子,說五天后請咱們過府一聚。”白天的餐桌上只有賈敏、林黛玉跟黎恩三人。用過膳漱完口之後,賈敏便說道,“算算時日,他們家也是出孝了。咱們這段時間在家裡也是悶得慌,就當是出去走走吧。”
  黎恩到底是新嫁婦,第一次跟著自己婆婆還有小姑子出門,難免有些緊張。只道:“那媳婦需要準備些什麼嗎?”
  “樞兒既然成婚,那麼你們院子就要單獨出一份禮。”賈敏循循教導,“不必太名貴。”
  黎恩又想起出嫁前自己母親給她補習的林家親戚關係圖,知道薛家跟林家並沒有直接的親戚關係,又見賈敏臉上也是淡淡的,心裡邊有了定奪。只是這回是頭一次見到薛家的人,她總得小心謹慎才好,便道:“那媳婦等一下回去擬一張禮單,到時候就請母親幫忙掌一下眼了。”
  “也可以。”
  五天后,賈敏便讓人套了車往榮國府而去。薛家看著是沒有要搬出梨香院的意思了,所以這回請客的地方就定在梨香院裡。她們來的時間剛好,王家、史家的女主人都來了,還有幾位賈敏有點面熟,依稀記得應該是內務司各部管事的夫人。除此之外,還有王氏牽橋搭線請來的甄夫人。
  禮單子已經交給了負責接待的管事娘子,林黛玉自然是去了後頭跟幾個小姑娘一塊兒的,黎恩則是跟著賈敏入了花廳。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盆紅珊瑚的盆景,酸枝木打造的上好傢具已經稀稀落落地坐了人。黎恩微微眯起了眼,桌案上那些個茶碗應該都是上好的民窯出品。到底是“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上的茶也是頂好的雪頂含翠。
  賈敏見薛王氏笑著正跟薛夫人打著交道,索性也就不上錢湊什麼熱鬧了,只是低聲給黎恩說著在座這些夫人的身份,也好叫她知道說話的輕重緩急。卻不想才剛說了幾句,便聽見甄夫人跟她打招呼來了:“林夫人來了,怎麼也不跟咱們說說話呢?哎呦,這是你家的兒媳婦呀!我聽我們家老爺說了,林家的公子才貌雙全,今兒一瞧倒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了。”
  “見到甄夫人跟薛太太聊得正歡,我哪裡還意思打擾?”賈敏笑著回道,“我家媳婦臉皮薄,可擔不起你這樣誇讚呢。”
  甄夫人其實也不想再跟薛王氏聊了。他們甄家世代為官,跟薛家素來沒什麼交情,這樣的皇商家她還不想交往呢,便索性跟著賈敏聊開了。徐氏見狀,便跟身邊的廉氏道了幾句,廉氏微微一點頭,上前又跟黎恩聊了起來。說來廉氏與黎恩小時候也是見過幾回的,所以黎恩得了賈敏的眼神,便跟廉氏說起來家常。
  薛王氏見甄夫人跟賈敏聊得起興,也不好意思過去打擾了,便轉過身來跟史家的雲氏還有餘氏聊了開來。
  薛寶釵今天也穿得格外顯眼些,蘇繡月華錦衫底下是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雙環髻上簪著一支蜜花色水晶發釵,又點綴著幾簇小巧玲瓏的珍珠珠花;她的耳珠子上墜著一對丁香米珠耳墜,隨著頭部的動作微微搖晃。屋子裡的炭盆燒得火熱通紅,所以她也沒有罩上女披,迎接了幾個姑娘進來,薛寶釵便吩咐人去端來糕點跟香茶。
  “姑娘,太太吩咐了你這段時間要服藥,這茶是吃不得的。”薛寶釵上京的時候身邊只有鶯兒一個大丫頭,後來薛王氏不忍心見到自己女兒身邊連姑娘家該備下的丫鬟都不齊全,又擔心薛蟠在孝期做出什麼醜事,便把那個薛蟠強搶來的女孩撥到薛寶釵身邊,想來薛蟠也不敢強納自己妹妹身邊的丫鬟。薛寶釵給她取名了香菱。香菱又提醒道,“太太說了,這木樨蜜露姑娘倒是可以喝一些。”
  “寶姐姐病了嗎?”史湘雲連忙放下手中的糕點,關心地問道。
  “是胎裡帶來的毛病,我一直都有服藥罷了。”說著薛寶釵便開始給史湘雲普及她那冷香丸,“那是海上仙方兒,是兩個世外高人給送來的。我吃著倒也覺得還好,從前愛咳嗽的毛病也好多了。史妹妹上次問我的金鎖,也是那兩個得道高人給的。”
  “我還說寶姐姐怎的有股香味兒,原來是藥香。”賈寶玉笑嘻嘻地道,“好姐姐,賞我一丸吃吧,也叫我沾一下這樣的香氣。”見慣了素淨的薛寶釵,今兒乍然見到打扮後的她,倒是叫賈寶玉欣喜得把誰都忘了。
  林黛玉在一邊聽著倒也不說話。甄家的夫人雖然來了,只是甄荷這回倒沒有跟來,可見也是明智之舉。
  “藥丸便是再香也是藥,寶兄弟好端端地做什麼要討來吃?”薛寶釵橫了他一眼,“叫姨媽知道了,是要怪罪我的。”
  “好姐姐,是我說錯話了。”賈寶玉連忙討饒,“不是說寶姐姐還有個金鎖嗎,不如拿來給我們看看吧?”
  “那個金鎖我供到佛前去了,等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再給你看吧。”薛寶釵倒是沒有答允,“都是你們惹我說話,倒是把林妹妹落在一邊了。”
  “不礙事,薛姐姐這兒的茶極好,我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多喝幾盞呢。”林黛玉正眼也沒有給過賈寶玉一眼,只淺笑著回道。
  倒是一邊的賈寶玉心底只罵自己忘了林妹妹,連忙又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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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回賈敏二拒賈母意
  “林妹妹,咱們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了。”賈寶玉嬉笑著臉湊過來道。
  “二表哥說的糊塗話了,咱們九月的時候才見過。”林黛玉挪開身子,放下茶盅站起來道,“說來我得去給薛家太太問個好才是。到底沒有上門了卻不給女主人問安也不是什麼禮貌的事情。薛家姐姐,麻煩請個人帶我去前頭吧。”原本以為是幾個女孩子之間的聚會,這個賈寶玉來是做什麼,沒規沒距。
  “那怎麼一樣呢,那時候我都沒有機會好生跟妹妹說說話呢。”賈寶玉像是沒看見林黛玉對她冷淡的態度,又或者說林黛玉冷漠的態度反而叫他越挫越勇,“到底是姑媽不好,拘著林妹妹在府裡不叫你跟咱們一塊兒玩耍。”
  賈迎春聽著這話就覺得不對,還沒來得及阻止賈寶玉胡說,就見林黛玉“唰”地一下站起身來,冷冷地看著賈寶玉。
  “我娘親怎麼說也是二表哥的姑媽,還請二表哥放尊重點!”林黛玉不是泥人,她自小就是林謹樞讓著賈敏護著林如海寵著長大的,“竟在背後議論自己的姑媽,真是半點規矩都沒有。”說罷直接撩開簾子走了出去,便是薛寶釵追出去再怎麼勸著也不肯回去了。
  薛寶釵無奈,只得讓人送她到前邊。原本她就不贊成叫寶玉來,只是她媽媽跟姨媽都這樣說著,只說因為賈寶玉在家學裡讀書覺得悶了,叫他出來鬆散鬆散;又說自己這回只請了相熟的人家的幾個姑娘過來,甄家的、內務司各家的都沒有下帖,並不會出事。現在可好了,惹得林家的姑娘如此不高興,也不知自己媽媽是怎麼想的。說到底也是寶玉的錯,做什麼在林姑娘面前說人家娘親的不是!
  “香菱,你且進去招呼著史妹妹跟賈家的三位妹妹,我去去就來。”薛寶釵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也跟著去了前院。總不能叫人家覺得是他們薛家招呼不周所以惹得人家姑娘不高興,她這回一起去前邊給諸位夫人問安,也是叫別人知道薛家的姑娘是有禮貌的。
  “賈寶玉素來就是個沒教養的,你又何必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反而不值。”賈敏見林黛玉臉色不佳地跑了出來,便知道肯定是發生什麼事兒了。正巧沛雯讓人來說府裡出了點事要她回去主持,賈敏索性便帶著黎恩還有林黛玉回府去。
  “那個賈寶玉算什麼東西,半點規矩都沒有!”林黛玉哼聲道,“要不是這麼巧府裡有事,我非得好生告他一狀才是。薛家也忒沒規矩了,請了幾個小姑娘來,怎麼倒也把二表哥擱到後院去,明明他在薛家哥兒那邊才是!”
  “妹妹以為是真的有事?不過是母親昨晚跟我商議後脫身的計劃罷了。”黎恩笑道,“母親說了,咱們家跟薛家沒什麼交往,只是暫時找不到藉口拒絕,所以才想出這樣一個法子,等咱們到了梨香院半個時辰之後,沛雯姑姑便派人傳話說府裡有事兒要忙,咱們也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不會叫人覺得咱們家自高自傲,別人三番五次地邀請都不賞臉。”
  “原來如此。”林黛玉這才恍然大悟,“只是我還是很不高興。那個賈寶玉口無遮攔的,著實叫人生厭!”
  “你要是不喜歡,咱們以後不去便是了。”賈敏安撫地摸了摸林黛玉的背,“你現在也快十歲了,也該多多跟在我或者你嫂子身邊學習料理家事了。眼下天氣也冷了,你身子素來嬌弱,冬天裡也不好常常出門。”說到最後,臉上便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意。
  “說來,這薛家也忒奇怪了。我記得薛家在京城裡也是有處宅子的,怎麼不會自己家裡住,偏生要寄居在別人家呢?便是榮國府二太太是薛家太太的親姐妹,但寄居人下跟自己獨當一門是不一樣的呀。”黎恩道,“真真是叫我看不懂了。”
  “這裡頭的彎彎道道咱們這些外人哪裡知曉,許是覺得能夠跟榮國府攀上關係也是不錯的選擇吧。”賈敏輕聲道,“他們兩家的事情跟咱們家沒有關係,也不必去深究了。玉兒,從今兒開始我便把咱們家在京郊的兩個莊子交給你打理,你要用心學著才是。”
  “女兒知道了。”林黛玉點了點頭。
  賈母倒是聽說了那日薛家請客時發生的事情,原本是想請賈敏或者林黛玉過府,設個宴席叫賈寶玉好生賠罪的,只是送去的帖子也好派人去請也罷,都沒有下文。眼看著外頭的雪越下越大,賈母也不好叫賈敏或者林黛玉冒著嚴寒大雪出門,只得歇了這個心思。她是不忍心苛責賈寶玉,只是這事還是叫賈政聽去了,狠狠地打了賈寶玉一頓後便把他拘在家學裡不許出去。
  等過了年,天氣慢慢轉暖,賈母就是倚仗著自己是長輩的身份也沒法子叫賈政鬆口,只好讓人套了車往林府去。原本她是想派徐氏來的,只是璉兒的女兒在冬日裡染了風寒,徐氏跟廉氏一直照看著;又想到這事兒到底是二房的事情,而賈政素來喜歡自己這個嫡親的妹妹,只要賈敏開口勸說一下,或許賈政就會下了這口氣。
  “夫人,榮國府的老太君來了。”翠柳道。
  賈敏微微皺起了眉頭,放下手中的賬本。原本跟她一塊兒商議著揚州莊子事務的黎恩見狀,便帶著林黛玉先行告退。賈敏“嗯”了一聲,道:“請進來吧。”
  “玉兒呢,怎麼沒見她?”賈母一坐下來便道。
  “我叫樞兒媳婦帶她下去叫她管家的事宜了,到底也不小了。”二月十二的生辰已經過了,林黛玉也滿十歲,是時候學著如何料理家中的事務。上一輩子沒有女性長輩教她如何管家,以致於家中的財產被盡數掠奪,這一輩子賈敏肯定是要好生教導的。
  “樞兒媳婦才多大,你就讓她教玉兒管家的事情?”賈母卻是不大放心,年紀輕輕的新嫁婦就應該跟在婆婆身邊好生學習才是,怎的還讓她教人呢?
  “樞兒媳婦看著年輕,但性子穩重,我倒是放心。”賈敏一眼就看出了賈母的意思,捧著茶盅喝了一杯茶才道,“畢竟是皇后娘娘母家出來的姑娘,家教也嚴,學識也好。林府在揚州跟京城都有鋪子跟莊子,交一部分給她料理準沒錯的。到底以後這份家業就是樞兒的了,讓樞兒媳婦提前接管也好。”
  賈母這才想起,林家家大業大的,可惜人丁稀少,幾代積下來的財富可不正是就給了林謹樞嗎?便道:“說來,我今天來倒是想叫你勸和一下政兒的。他這回是生了大氣,把寶玉都拘在家學裡,每隔三天就問他功課,回答不出來就狠揍一頓。寶玉身子素來嬌弱,這樣長期下去可怎麼好?我知道那日是寶玉說錯了話得罪了玉兒,不如就叫我做東設一桌宴席,叫寶玉好生給玉兒陪個不是吧。”
  “其實二哥這樣做也好,”賈敏漫不經心地擱下茶盅,笑著道,“榮國府現在是大哥的,而寶玉如今是二房唯一的嫡子了,以後的前程還不都是得自己爭取?寶玉的性子太驕縱了,如今拘著叫他讀書,也好叫將來有個出路才是。還有蘭兒,到底是珠兒留下的孩子,只要好生教養,將來何愁不能光耀門楣?只是這宴席倒也不必辦下了,玉兒最近忙得很,除了學習詩書以外,聽說她的師傅還準備教她畫畫。再加上最近還要學著管家,只怕是抽不出時間了。”
  見自己的話都被賈敏一一化解,賈母握住雲紋拐的手緊緊地握了握,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她冷著聲音道:“看著你是不想叫我跟玉兒祖孫倆見面了?”
  “母親說的什麼話?”賈敏抬眸,“您若是要見,我叫玉兒出來給你請安就是了。”言下之意卻是不會叫林黛玉去賈府了。
  “……我知道你是生氣了,只是寶玉素來是這樣的脾性。”一計不成,賈母又動之以情,“從前珠兒便是被逼得太緊才會……我看著寶玉,就怕他重蹈珠兒的覆轍,所以才格外寵溺些。寶玉的身子也不算很好,萬一這回逼得太緊,叫他生病了可怎麼好?珠兒的事情有過這一次就夠了呀……”
  賈敏也不接話,只是撥弄著手腕上的玉珠。
  賈母又再接再厲,道:“再說了,其實寶玉也只是想親近玉兒罷了,到底是表哥表妹的,多走動也無妨。而且兩個孩子如果相熟,還可以親上加親呢。”
  “寶玉已經十一了,玉兒也有十歲,這般親近算個什麼。十一歲的男孩子如果只會廝混內宅的話,也不過是個紈褲罷了,母親是寵愛他的話就該教導他何為世家公子才做的,而不是將他拘在自己身邊。”賈敏道,“我之前也跟母親明確說過了,玉兒未來的夫婿再不濟,也得是個可靠的,有功名在身的。而且母親明明知道我跟二嫂向來不和,做什麼還要說把玉兒娉給寶玉,這不是叫我女兒在她手底下討日子嗎?母親如果心疼玉兒,這話以後是不必再提了!事關玉兒的名聲,希望母親還是考慮一下的好。”
  賈母有心再勸,只是見到賈敏臉上的神色冷淡,想來是下定主意了,只好嘆了口氣,道:“咱們母女倆,每次談話都是劍拔弩張的,有多久沒有平心靜氣了。也罷,也罷!關於兩個玉兒的婚事我不再提了。”說罷便走了出去,只說要回府。
  賈敏坐在椅子上失神了好久,好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第62章

  第六十二回甄蘭交鋒昭安宮
  賈母從林府回來後便不再提起兩個玉兒的婚事,也不再時不時下帖子請賈敏還有林黛玉過府。王氏雖有疑慮,但心裡卻是高興得很,畢竟不管是賈敏還是林黛玉,都不是她喜歡的那類人。來到梨香院,見薛寶釵拿著繃子在繡著一副百蝶穿花的錦緞花樣,她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百合色洽淡金蓮花紋路便袍跟寶藍盤錦鑲花錦裙,低頭垂眸的樣子一派嫻靜。
  “姨媽怎麼來了,”薛寶釵一抬頭就注意到了王氏,便笑著迎了她坐下,“姨媽先坐坐,我去叫媽媽過來。”
  “讓人去叫就好了,你坐下陪我說說話吧。”自己這個外甥女也有十三歲了,開始發育的身材良好,說話舉止都是進退有度的,越看越覺得她是個合格的兒媳婦人選,就是出身差了點,不過這樣才好掌控。“我看你的針黹女紅倒是好,這個百蝶穿花的圖樣描畫得很不錯。”
  “不過閒暇時間繡著打發辰光罷了。”薛寶釵讓人送上熱茶,“姨媽今天怎麼得空過來?”
  “天天在院子裡呆著也無聊,找你媽媽說一會兒話。”賈寶玉已經去了家學念書,依著賈政的脾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麼早叫他回來的。王氏一個人在屋裡又沒事做,管家的事務她就算想掌控還得跟徐氏爭一爭,倒不如來找自己妹妹說說話的好。
  “姐姐來了。”薛王氏輕笑著走了進來。
  見自己媽媽來了,薛寶釵也順勢把空間交給兩個人,自己叫鶯兒帶著繡笸跟繃子便回到自己屋子裡去。
  “寶釵就是懂事。”王氏抿了一口茶,“算來她也有十三歲了吧?”
  “是啊,轉眼間就這麼大了。”薛王氏嘆了一口氣,“再過兩年就得尋個好人家嫁了,只是我在京中到底不熟悉,到時候指不定要拜託姐姐幫忙掌掌眼。只是我們家雖是紫薇舍人之後,但是如今也不過是皇商,就怕好的人家瞧不起寶釵的出身。”
  “皇商又如何,有咱們王家跟賈家做後盾,哪個人家敢對寶釵指指點點。”王氏意有所指,“其實寶釵這樣的好女孩,配給自己家的親戚也是好的。”
  薛王氏抬眸跟王氏對視了一眼,笑著道:“姐姐說得是。”
  賈元春對著鑲金嵌玉大棗木梳妝盒,拿起眉筆細細描畫著眉形。皇上跟她說過,最喜歡她長眉入鬢的模樣,所以每天起來第一時間便是對著梳妝鏡描眉上妝。
  “小主,內務司的人給您送來了新的花鈿,你喜歡哪個花樣呢?”抱琴打開了錦盒問道。
  “就海棠狀的吧。”賈元春掃了一眼,“衣裳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是皇上賞的喜上眉梢妝花緞做的宮裙,配上玫瑰紫二色金刻絲及膝窄袖褙子,頭飾是小主吩咐的金鑲紅寶石頭面。”抱琴一一回道,“今天是慶賀五皇子滿月的日子,小主晚不得。”五皇上是陸貴人所出,她也憑藉著誕下皇子被冊封為陸良媛。只是到底不是主位,孩子便被抱去給賢妃了。
  “不急。”在額間貼上精緻的金質海棠花花鈿,賈元春撲上石榴紅的脂粉,指甲上染著鳳仙花的花汁,“我只要在甄蘭那個女人到之前去到昭安宮就好了。說來皇上對她也是極好地,才小半年甄蘭就就從良娣升為蕙嬪,還說取其‘蕙質蘭心’的意思。”
  “小主何必計較,皇上不是照樣寵愛著你嗎?”抱琴給她換好衣裙,“您瞧著佟貴人跟慕容美人,如今也不過是不紅不白地在宮中過日子罷了,雖說是新人,可皇上照樣不寵愛。蕙嬪不過是因著娘家勢力大的關係所以才會入宮不久就得了晉封,可小主您看,滿宮裡有誰是真正與蕙嬪走得近的?”
  有康妃在明面上針對著,又有其他妃嬪在暗裡耍手段,甄蘭就是再厲害也是雙手難敵四拳呀。當初老太太還叫她跟甄蘭結盟,虧得她沒有貿貿然行事,不然自己也是要惹一身騷的。賈元春看著鏡子中妝容無懈可擊地自己,笑著搭著抱琴的手:“走吧。”
  五皇子是未足月生產的,陸良媛生子後也一直虧虛,所以這回的滿月宴她並沒有出席。不過這回的宴席也是在賢妃的昭安宮舉行的,跟陸良媛也沒多大關係。萬貴人因著在待產期,所以這回也沒有出席。
  賈元春到的時候,康妃、佟貴人等已經坐在那兒跟賢妃說說笑笑了。給幾個主位的妃嬪請過安,賈元春捧起茶盅跟一旁的慕容美人說起話來。她與慕容氏雖然並不是住在一個宮殿裡,只是慕容氏卻是率先向她表達了敬意,她也樂得結交。
  沒半刻鐘,皇后的鳳駕便也來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甄蘭是隨著皇后一起到來的。皇后穿著大紅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的宮裝,頭上戴著金鑲珍珠的鈿子,手上的藍寶石鑲金戒指襯著手上的肌膚格外白皙。甄蘭卻是一身古煙紋碧霞羅衣跟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的馬面裙,髮髻上的裝扮倒比之前簡單許多,只簪了幾支綠玉簪。
  “蕙嬪這回怎麼跟著皇后娘娘過來了?”康妃抬眸看了甄蘭一眼,假笑道。
  “原是在路上遇見了皇后娘娘,便隨著皇后娘娘的鳳駕過來了。”甄蘭恭敬地回道。進宮這小半年也是吃了不少暗虧她也是收斂了不少,只是皇帝的聖寵之下,就是她一再忍讓也不能消除別的妃嬪對她的嫉妒。既然如此,她何不找一座最大的靠山,也好叫自己在這宮裡有所依靠。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蕙嬪特意在半路上故意‘偶遇’皇后娘娘,所以才隨著皇后娘娘一塊過來。”康妃毫不在意皇后在場,竭盡所能地諷刺道,“不過說來這也是蕙嬪頭一回跟咱們這些姐妹走在一塊,往常不都是習慣一個人來往的嗎?”
  “好了,今天是五皇子的滿月,你們一人少一句吧。”皇后出面充當和事老,“賢妃,五皇子的身子如何了?”
  “比起剛出生時已經好很多了,太醫院的人日日都來把平安脈,又配了湯藥叫乳母喝下,化作乳汁喂給了五皇子,如今已經壯實了不少。”賢妃自從二皇子指婚封王之後就膝下空虛,如今白得了一個五皇子,自然是好生照顧著的。“倒是陸良媛,我去看一眼,身子似乎一直沒有痊愈。”
  “她產後血崩,自然得好生調養。”皇后道。
  賈元春看著甄蘭,見她低著頭隱忍著康妃的明諷暗嘲,覺得這個女孩子年歲雖然不大,可是忍耐力卻是極強,而且也極會變通,果真是個難對付的人。她美目一轉,見康妃、賢妃還有皇后正在說話,便低聲跟甄蘭道:“妹妹別難過,康妃是跟著皇上的老人,又是三皇子的生母,性子傲些也是可以想見的。”
  甄蘭微微勾起了嘴角,道:“我知道,多謝賈婉儀的提醒了。”這個賈婉儀雖然出身榮國府,可是這幾個月來卻一直不跟她多來往,這回這麼好意勸解,只怕也是心裡有別的打算吧。不過想著賈婉儀也是備受恩寵的人,她聽到的閒話只怕不必自己少,難不成是想叫自己與她結盟為友,想要共同對抗宮中的明爭暗鬥?
  就在賈元春跟甄蘭兩人相互試探中,漸漸地時間已經踏入了秋季。迎娶的儀仗已經去了揚州,再過半個月二皇子的婚事就要舉行,姚杏也要正式成為安王妃。姚子健在揚州為官多年,資歷也是有了,徒淼澤乾脆把這個親家調回京城,任順天府府尹。
  “這是今年揚州鋪子送來的分紅,還有這一盒寶石,是楊將軍夫人託人送來的。我想著妹妹年紀也漸漸大了,總該置辦一些新的首飾才行,不如叫匠人用這些寶石給妹妹打造首飾吧。”黎恩逐漸開始接管林家的事務,賈敏更是把揚州的鋪子一併劃歸叫她掌管著。不過黎恩倒是勤勤懇懇,不該她拿的東西她一併都交給賈敏。
  那一盒寶石是舶來貨,悠揚深邃的祖母綠寶石、晶瑩剔透的藍寶石,還有罕見的黃鑽跟粉紅晶石,每一顆都是鴿子蛋大小,向來價值不菲。讀罷尹氏的書信,賈敏便道:“這盒寶石珍貴,全給玉兒也不妥。這盒寶石我讓人分一半出來,你拿去打造時興的飾物自己戴著也好。”
  “這怎麼使得?”沒有哪個女人不愛珠寶首飾,這麼寶石粒粒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只是黎恩覺得這是林黛玉乾娘送來的,自己也不好意思要。
  “怎麼使不得,楊夫人說了,這盒寶石是給我、你還有玉兒的。我這般年紀是不適合用這麼鮮艷的寶石做頭飾了,但你跟玉兒不一樣,收著吧。”賈敏道,“還有,安王跟姚家姑娘的婚事就要舉行了,姚家與咱們家在揚州便是認識的,等安王分府出宮之後,你記得提醒我把先前封存好的賀禮給安王府送去。”
  “媳婦知道了。”又聽了賈敏一頓關於中秋節的安排,黎恩才回到南院去。
  “這些寶石真漂亮!”黎恩的陪嫁丫鬟紅玉道,“我看著用來給您打一套鑲寶石雙層花蝶銀簪也是使得的。”
  “先收起來吧。”黎恩倒是蔫蔫的。
  紅玉倒是注意到自己主子臉色有些不好,連忙把寶石都鎖好,又給她倒了一杯水,道:“夫人這是怎麼了?方才在太太那兒還是好好的。”
  黎恩抿了一口水,閉著眼睛道:“許是早上吃錯了東西,如今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
  紅玉不敢有誤,連忙讓人去請了大夫。一把脈,竟是喜訊——黎恩懷有二個月的身孕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回秦可卿東府病重
  黎恩有孕,最高興當然是林謹樞。孟氏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便帶著一堆補品上門看望自己的女兒,見她用銀鎏金點翠鑲玉大抹額束好一頭長髮,也沒梳起髮髻,也是用金鑲青石壽字玉簪輓起來罷了。見到自己娘親來了,黎恩連忙讓綠翡搬來軟凳,道,“紫珠,趕緊上茶。”
  “你身子怎麼樣了,”孟氏見她臉色紅潤,一看就知道身子是不錯的,但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一切都好,母親說因著我身邊沒有嬤嬤,特意把翠柳姑姑撥到我身邊使喚。”黎恩抿了抿脣,一邊的綠翡便給她到來一杯溫水服侍著她喝下。
  “林夫人也是心疼你,到底你肚子裡的是林家的長子嫡孫。”孟氏又把自己帶來的人蔘、阿膠還有其他一些安胎的補藥交給紫珠,又叮囑了一些懷孕期間要注意的事情,末了才打發幾個丫頭出去,看了看黎恩還未顯懷的肚子,道,“紅玉跟綠翡年紀也夠大了,你跟姑爺是怎麼想的?”
  “娘親是什麼意思呀?”黎恩不解地道。
  “你這傻孩子。我給你挑的這四個陪嫁丫鬟,紅玉、綠翡、紫珠跟藍翠年紀都是相當的,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能伺候姑爺,四個丫頭又是到了年紀。你要是不願意給她們開臉,那就得仔細想著要怎麼安排這四個丫頭了。”孟氏覷了她一眼,“雖然這幾個丫鬟是從小伴著你一塊兒長大,性情你都了解,但是保不齊她們突然起了什麼心思。”
  黎恩臉色一白,咬了咬嘴脣才道:“女兒明白了,只是通房的事情我還得夫君商議一下才是。”她跟林謹樞屬于先成婚後戀愛的那種,婚後夫妻生活也是美滿和諧。林謹樞白天裡總在翰林院當值,休沐的時候偶爾也會帶著黎恩出門走走,去莊子散散心。兩人感情是日漸親厚。
  “你自己拿主意就是。”孟氏見她臉上的喜色減弱了不少,只好安撫道,“不是娘親逼你給姑爺納通房,只是事關你的名聲,我也願意別人覺得你是個善妒的,自己有孕了還不讓別人服侍姑爺,壞的只是你的名聲而已。林夫人可有跟你說過此事?”
  “沒有,母親只叫我安心養胎就是了。”黎恩咬著脣道。
  孟氏想到林如海身邊也是沒有姨娘通房的,也不知這是林家的規矩還是賈敏手段高,只好按下不提。
  當晚等林謹樞回來之後,黎恩吞吞吐吐地就給他說了納通房的事情。雖然看著是很大度,但林謹樞明顯看出自己的妻子內心是多麼的不願意。
  “你放心,咱們家不興這個。你看爹爹身邊不也是沒有通房嗎?”林謹樞安慰道,“林家的規矩,只有主母過了三十仍無所出才會納妾。你如今懷著林家的嫡孫,爹爹跟娘親高興還來不及。娘親也說了,咱們院子的事情一應由咱們自己做主,納通房的事情不必再提了。”
  “那,我都聽你的。”黎恩這才算松了一口氣。
  晚秋時節,姚杏便從揚州出嫁。大婚的儀式是在皇宮內舉行,王公大臣以及外命婦都可參加婚宴。賈敏飲宴回來,問過沛雯黎恩的身子狀況,便讓人去煮了醒酒湯,端來叫林如海喝下——他們家跟姚家算得上有交情,這回得了消息的官員們可沒少來攀扯關係。
  “聽說寧國府賈蓉的妻子病了。”林如海抿了一口酸甜微辣的醒酒湯,微微蹙起了眉,“你可知道?”
  “聽大嫂說過了,好像是染了風寒一直沒能痊愈,吃了好多藥都不見起色。”賈敏讓人取來熱帕子叫林如海淨臉,“蓉兒的監生也不過是捐官得來的,也沒這個機會請太醫,所以一直叫外頭的大夫看著罷了。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林如海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有些陰臢的事情他還是不便告知賈敏,畢竟自己妻子到底是榮國府出來的,跟寧國府又是有血緣關係,說多了只怕她心裡也不好受。他淨了手擦了臉,道:“倒是你,這段時日好像很少出門應酬那般。岳母那般竟沒有請你過去做客了?”
  “家裡多少事要多打點,哪有時間出門?”賈敏不慌不忙地回道,“樞兒媳婦的肚子我得看著,府裡上下的月錢有沒有按時發放我也得過問。更別說還有莊子上鋪子上的事情來,玉兒就是有心幫我,但終究也是杯水車薪。更何況我又不是個愛出門的人,窩在家裡多好呀。”
  林如海是聽說了那天賈母上門的事情,影影綽綽地也得知了自己妻子跟賈母有過一番談話,自此之後榮國府下的帖子就少了不少,如今多數時候都是榮國府大房的徐氏上門跟賈敏說話而已。賈赦雖然有些不著調,但徐氏這個大嫂還是不錯的,賈璉那孩子她也教育得很好,絲毫不像賈赦那般。林如海道:“也是,這麼冷的天咱們還是少出門的好。”
  賈敏笑著給他換上寢衣。蓉兒的妻子秦可卿,依稀記得上一輩子的時候她在玉兒十二歲的時候就病逝了。聽說她的身世離奇,是秦邦業抱養回來的女兒,還有一個抱養的弟弟秦鐘,與賈寶玉也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這樣一團糟的孽緣真叫人沒法看下去。
  秦可卿的病不算很重,只是她素來身子纖細嬌弱,所以這一吹風便病倒了。薛寶釵得了薛王氏的囑咐帶著自己鋪子上的燕窩去看望秦可卿時,卻見賈寶玉也在場,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算起來秦可卿雖然比賈寶玉歲數要大,但二人的輩分還是有差的,賈寶玉這樣青天白日的就走進人家的閨房,是不是不大穩重呢?又想起自己媽媽說的,要跟賈家結親的事情,薛寶釵心裡卻是百般滋味。
  “薛姑娘來了。”寶珠撩開猩猩紅的絨布簾子請了她進來。
  秦可卿跟賈寶玉都回頭看了她一眼,秦可卿連忙叫寶珠端來凳子,笑著道:“你怎麼過來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眉尖微微蹙起,說話的聲音溫婉柔順,大約是因為風寒的關係而微微帶著沙啞。
  薛寶釵示意香菱把燕窩交給寶珠,又上前給秦可卿掖了掖被角才道:“媽媽聽說你病了,叫我帶些燕窩過來與你。我看著你樣子蒼白得很,可是一直不見好?”
  “不過是風寒而已,也就這樣了。”秦可卿原本嫵媚的臉蛋已經微微消瘦了些,“也不知怎麼的,最近喝了好多藥都不見好。這幾天他又替我去尋了其他大夫來,藥方也是換了一個有一個,不過始終不見好轉。”
  “蓉兒對你真好。”賈寶玉毫無芥蒂地拍了拍秦可卿捏著帕子的手,“只是最近天氣寒冷,你屋子裡還得多放些炭盆才是。我看著這床被子也不夠鬆軟舒適,回頭我叫襲人把我那兒的錦被給你送來。還有,我的乾娘馬道婆給我送來了平安符,等一下一併叫襲人給你送來。你一定要好生養病。”
  “寶二叔這話吩咐我很多回了,我都聽著了。”秦可卿微笑著,還沒說完,便掐著帕子捂住嘴咳嗽起來。
  賈寶玉也是慌了神,還是薛寶釵連忙上前給她順了背,又叫寶珠去倒了水來,讓秦可卿喝下了才壓住喉嚨的癢意。薛寶釵又問了服藥的時辰,才道:“你自己也得注意身子。咳嗽的話便叫下人給你燉來川貝百合雪梨糖水,這個滋陰補肺是最好的了。”
  “多謝薛姑娘提醒。我今兒是沒法見客了,寶二叔,薛姑娘,我先叫人送你們回去吧。”秦可卿又輕輕地咳嗽了兩聲,才莞爾道。
  兩人見她臉上已經露出疲態,也跟著道別離開。
  “寶姐姐,你說蓉兒媳婦這病能好得起來嗎?”賈寶玉悶悶不樂地道,“從前我總說女子嫁了人之後就要成了魚目珠子,但蓉兒媳婦卻是個例外。從前我逃了官學又不想回家,就經常去寧國府玩耍,蓉兒媳婦還能跟我一塊兒說話念詩的。如今看著她病得可憐,我心裡悶得慌。寶姐姐,你說萬一蓉兒媳婦好不了,那可怎麼好?”
  薛寶釵看著賈寶玉眼眶微紅的模樣,絞著帕子道:“你這話便是胡說了,外頭好的大夫多著呢,總會治好的。倒是你,今兒沒頭沒腦地就跑去人家屋子裡,叫人瞧見了可怎麼好?”
  “那有什麼?”賈寶玉懵懵懂懂,“從前我也經常這樣,蓉兒媳婦不會介意的。”
  薛寶釵猶豫了幾下到底沒出聲,只道:“你這樣也不帶人就跑出來,也不怕叫姨媽擔心了。”
  回到了梨香院,給薛王氏稟告了今天在寧國府探望的結果,猶豫了半晌薛寶釵才道:“媽媽,我今兒卻是見到寶玉在人家蓉兒媳婦屋子裡了。”
  “大約是寶玉去看她了。”薛王氏見自己女兒臉色有些不好,便摟著她道,“我的兒是想說什麼呢?”
  “我只是覺得,”薛寶釵抬眸看了薛王氏一眼,“寶玉都這麼大了,還這樣不知規矩地跑去人家屋子裡,是不是太不像話了?畢竟男女有別,就算蓉兒媳婦還是他的侄兒媳婦,也得注意些才是呀。”
  “寶玉那孩子向來不講究這些的,你也別多心。”薛王氏安撫道。
  薛寶釵咬了咬下脣,低下了頭便不再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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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回賈敏疑賈甄聯盟
  繼陸良媛誕下一子後,萬貴人也誕下了一位皇女,便是三公主。雖然不是皇子,萬貴人還是憑藉誕育皇嗣有功,晉封為萬良娣,只是三公主卻是被抱去交由皇后撫養了。
  “便是誕育皇子跟公主又如何,照樣不得寵愛,連自己孩子都不能親自教養,便是晉封了也不過如此罷了。”賈元春對著銅鏡,往耳珠上戴上猩猩紅寶石耳墜,細長的眉微微挑起,嘴角諷刺的笑意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聽說林表哥的妻子懷有身孕了,”
  “是的,聽說都有五個月了,只是那位少奶奶一直沒有給自己夫君納側,不過據說這也是林大爺自己的意思。”抱琴將一支做工精緻的金鑲倒垂蓮花步搖給賈元春簪上。長髮梳成的飛天髻襯得賈元春鵝蛋臉格外嫵媚,步搖上微微垂下的流蘇墜在耳邊,映襯著耳邊的耳墜,份外妖嬈。
  “可惜了,咱們賈家沒有適齡的女孩子,不然給林表哥做個貴妾也是不錯的。”美目一轉,賈元春又道,“對了,聽說迎春今年也有十二了吧,老太太的意思是?”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二姑娘雖然是養在老太太身邊的,但畢竟也是大房的女孩兒。大太太素來有主見,只怕二姑娘的婚事也是她自己做的主了。”抱琴拿起舊窯十樣錦茶盅的手一抖,差點把杯子裡的水抖了出來。她穩定了一下心神,道,“而且大太太向來不喜歡咱們二房的人插手大房的事情,從前二太太有心做媒,叫璉二爺娶了王家的姑娘為妻,大太太也是不肯的。”
  “當初做不了主不等於如今做不了主,等我求了皇上的旨意給二妹妹指婚,便是嬸子不同意也不能抗旨了。”賈元春哼笑道,“再說了,二妹妹不過是庶出,得了指婚才叫有福氣呢。”
  “那小主的意思是……”難不成是想把二姑娘嫁給林大爺當平妻?
  “再看看吧,左右外頭還多的是世家子弟呢。”賈元春不蠢,自然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插手林家的事宜,將賈迎春配給林謹樞的。而且林謹樞的妻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她這樣做只會叫皇后娘娘厭惡她。不過如果可以利用迎春的婚事為榮國府拉得一門好親家,那麼對她在後宮的處境也是有所助益的。
  畢竟,前朝與後宮可是息息相關呀。
  等恭王的婚事一併了結,安王與恭王分府出去的日子也都定了下來。因著黎恩懷著孩子實在不便走動,賈敏也只是叫翠柳給姚杏還有莊婉柔送去了慶賀的禮物,倒沒有說去拜訪。當然,這也是考慮到林如海還有林謹樞身份的緣故。朝中重臣及其兒子,實在不便多於皇子王爺接觸。
  “許久沒有見到你們母女倆了。”太后特意發話,叫賈敏跟林黛玉進宮覲見。
  “太后顧著抱孫兒,妾身也等著抱孫兒呢。”賈敏笑著回道,“樞兒媳婦懷有身孕我也不好叫她再管理著家裡的瑣事,所以便叫玉兒幫忙。這孩子倒也聰慧,一學就上手,倒是幫了妾身不少的忙。”
  “算來,你兒媳婦也有五個月的身孕了吧。”太后道。
  “正是。”賈敏有些奇怪,“太后怎麼提起她來?”
  “最近有些個人,老在哀家耳邊議論著說著閒話,說林家的少奶奶自己有孕也不願意給丈夫納側,所以哀家叫你來問問罷了。”太后不是愛聽閒話的人,只是架不住那些來請安的妃嬪明裡暗裡這樣說著,想要敗壞皇后娘家女孩子的名聲,故而有此一問。
  “樞兒媳婦原是想過給樞兒納側的,只是樞兒那孩子說最近跟著翰林院的老大人們學了不少東西,公務也不算輕鬆,又拿了從前許多文冊回家詳讀,納側一事暫時不必說。樞兒媳婦勸了幾回了他都不聽,只能作罷了。”賈敏眼神安慰了有些著急的林黛玉,笑著道,“原來是有人在太后身邊嚼舌根了,所以太后才叫咱們母女倆進宮的。到底太后是有了孫兒承歡膝下,倒是把妾身跟玉兒都忘了。”
  “還說自己是要抱孫子的人,眼下又幼稚起來了。”太后打趣道,“其實這事說來也不過是後宅內帷的事情,也不知怎麼的就叫康妃宮裡的人知道了。那消息也是從康妃宮裡傳出來的,所以才會叫後宮諸位妃嬪議論紛紛。哀家已經訓斥過她們,凡是亂嚼舌根的罰俸三個月,也算是小懲大誡了。宮裡最忌諱就是有人私通消息,你們也不要介懷。”
  “妾身知道。”賈敏聽到太后提起康妃也是有些吃驚,素來林家跟袁家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也沒有什麼往來,有什麼事值得康妃這樣做,就為了敗壞黎家女孩兒的名聲嗎?可就算這樣,她自己又能落得什麼好處呢?
  “這事兒我已經叫皇后去查了,你不必擔心。”太后又安撫道。
  “妾身謝太后關照。”賈敏福身。
  “好了。來,玉兒,叫哀家看看。”說過這一茬,太后便招手叫林黛玉到她身邊去,又吩咐賈敏:“你先去皇后宮中吧。”
  “母后跟你說了?”賈敏剛坐下,皇后便開門見山。
  “是。要不是太后提醒,妾身還不知道外頭是這樣說著樞兒媳婦的。”賈敏到底是見識廣,很快就平復了心情。只是想著還在家裡養胎毫不知情的兒媳婦,賈敏道,“說來倒是奇怪,這事兒明明是他們小兩口之間的事兒,不知怎麼的就傳入了宮裡來,還叫太后生了大氣。”
  “這事兒本宮問過大嫂了,原本外頭就沒有這樣的傳言,卻不知為何到了宮中便成了這樣的謠言。”皇后掌管後宮多年,這件事她自然會追查,“不過你也別太擔心,母后發話了,若是外頭傳出這樣的言論,叫她查出來必將打入冷宮。如今宮裡的嬪妃都時時拘束著自己的宮人,生怕這件事往外傳呢。”
  不過賈敏總覺得,這事跟康妃關係不大。她的兒子剛剛分府出去,在宮中也只能在皇后手下過活,這樣破壞皇后娘家女孩名聲的事情她斷斷不會做出來,只怕是有人陷害於她罷了。而這宮裡跟康妃結怨的,也有不少人,要追查起來也不簡單。
  “妾身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賈敏意有所指,“康妃娘娘是恭王的生母,又是服侍皇上多年的老人,不會如此不知禮數的。所以,妾身倒是覺得,有人故意栽贓嫁禍,為的不過是要扳倒康妃娘娘罷了。”
  “林夫人說的正是我猜想的,而且那人是誰,我已經查出幾分眉目了。”皇后胸有成竹,“總之本宮不會叫恩兒吃了這啞巴虧的。不管是誰,既做得出來,就別怪本宮沒有容人之量了。”牽扯前朝大臣,又在後宮散播謠言,真以為自己能夠隻手遮天嗎!
  看著皇后也是十分惱怒這樣的行為,賈敏才算安心些,便道:“皇后娘娘心中已經有了定奪,那妾身也就放心了。”
  “說來本宮還要跟你講一下,”皇后抿了口茶平復一下心緒,“賈婉儀跟蕙嬪最近似乎走得很近,本宮在後宮裡也不大知道前朝的事情。你是賈家嫡親的女兒,想必也是知道的,可是賈家與甄家早就認識了?”
  賈敏心中一凜,賈元春跟甄蘭走得很近,難不成兩人勾搭在一塊兒了?又聽到皇后這樣問話,賈敏咬著下脣,思量了片刻便回道:“妾身祖籍金陵,甄家也是在金陵發家的,所以也算是世交。只是妾身出嫁得早,知道的也不多,所以只知道兩家一直有來往,倒不知道是否交往過甚了。”
  “原來如此。”皇后點了點頭,“時候不早了,林夫人只怕還得去母后那兒把玉兒接回來。本宮就不留你繼續說話了。”
  賈敏連忙起身告退。皇后今日的問話絕非尋常,看來賈元春真的跟甄蘭攪合到一塊兒去了。上一輩子甄家被抄家,他們家的財產都是由王氏接手藏在府裡的,這一世雖然改變了命運,只怕下場一樣凄慘。她也該給大嫂提個醒才對,王氏死不足惜,但也不能叫她連累了無辜的人。還有那個在宮中散播謠言的人,到底是誰?!
  回到府中,賈敏連忙把今日之事說與林如海聽,又把賈元春與甄蘭結盟之事告知,才道:“竟不知道咱們是得罪了誰,竟然敢在宮中傳開這樣的謠言。要是叫樞兒媳婦知道了,只怕是要傷心透了。”
  “好在如今太后與皇后都發話,民間也沒有這樣不堪的謠言傳來,等著皇后娘娘找出元凶,咱們自然也就知道是誰了。”林如海老謀深算,“依我看來,其實這場謠言主要針對的還不是我們,而是宮裡邊的娘娘,你且等著吧。”
  果然,在賈敏進宮後不出八天,宮裡就傳來蕙嬪衝撞康妃的消息,惹得皇上大怒,將蕙嬪直接降位為貴人,罰俸半年,禁足鳳和宮,撤去綠頭牌三個月以作懲戒。同時,慕容美人也加入爭寵的行列。
  甄蘭這時候才曉得,原來賈元春提點她可以收買康妃宮中的宮人散播謠言,為她獻計示好於她,不過是為了一箭雙鵰罷了。沒有人會懷疑,賈元春竟然敢賭上自己親戚家的名聲陷她於不義,可笑自己還傻乎乎地聽信了,落得如今降位禁足的地步。
  “賈元春,等我禁足出來,定要叫你看看我的厲害!”


☆、第65章

  第六十五回甄家來訪敏推搪
  蕙嬪降位一事來得突然,甄家有心想要進宮打聽一番卻被打發了回來。宮裡的人只說甄貴人被禁足,其家人也是不得進內探視,等什麼時候皇上心意轉圜,自然會解了甄貴人的足,到時候再允許甄家人進來請安。
  甄老太君原想仗著自己是太上皇的乳母,遞牌子覲見太后讓太后幫忙叫自己孫女解禁的,只是太后一直稱病不見外命婦,也不接受請安。太上皇帶著貴太妃還有安太妃以及幾個太貴人去了京郊的熱泉行宮,半個月後才會回鑾。甄老太君就是想轉過來求貴太妃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禁足被罰呢,是不是有人看咱們家蘭兒頗得聖寵,心裡嫉妒著,故意設計於她,”甄夫人紅著眼眶道,“咱們蘭兒進宮半年就封為蕙嬪,皇上對她的寵愛便是瞎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這回樹大招風,肯定是礙了別人的眼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禍事。只是那人怎麼不想想,蘭兒是從一品大官的女兒,皇上寵著些又何妨!”
  “行了,別再瞎嚷嚷了。”甄應嘉頭都疼了。他這個工部尚書看著風光,但是內裡的苦差事是怎麼樣都辦不完。前些日子有人來報說發現皇陵出現滲水,皇帝剛下令工部修整,那邊的青州又報說運河岸堤出現崩塌狀況,他是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這回自己女兒又不知為何被罰禁足,自己母親跟妻子天天哭著,連個安靜的地兒都沒有。“你仔細想想,之前進宮看蘭兒的時候說話有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老爺吩咐的,在宮中要謹言慎行,我哪裡敢說說什麼,不過是問了她這段日子過得好不好罷了。”甄夫人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後來聽蘭兒說,她如今日日奉承皇后侍奉皇上,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叫人抓了把柄要治她。”
  “誰要治她?”甄應嘉抓住甄夫人話裡的字句,急聲問道。
  “便是康妃了!”甄夫人恍然大悟,“宮裡的人說,是因為蘭兒衝撞了康妃才遭罰的……原來是她做的手腳!當初蘭兒進宮,康妃明裡暗裡的意思就是要蘭兒配給恭王的,只是後來蘭兒成了妃嬪,康妃肯定是心生嫉恨,才會伺機報復!我可憐的蘭兒呀!”
  康妃!甄應嘉一拳砸在桌案上:“她怎麼不想想,恭王的外祖家是武官,把咱們蘭兒配給她兒子,豈非想叫我們甄家站在恭王背後,妄想天開!”
  “聽說林夫人在蘭兒降位之前是去給太后還有皇后娘娘請過安的,許是她聽說了什麼,我明兒便下帖子過府問問。”甄夫人也是病急亂投醫,連忙叫人寫好帖子,等著明天一早就給林府送去。
  賈敏剛用過膳就聽到外院的人來稟報說甄夫人上門來了,見外頭大雪紛飛,賈敏便讓人請她去了偏廳,穿上織錦鑲毛的坎肩,抱著手爐也跟著去了。乍一見,只覺得甄夫人看似瘦了不少,眼眶底下是淺淺的烏青色,看來是一夜沒睡好覺。想到甄蘭遭到降位禁足的事情,賈敏大約也有個底細,便道:“瞧著甄夫人的臉色似乎差了很多,可是最近都沒怎麼睡好?”
  甄夫人扯了扯嘴角,道:“宮裡的小主出了這樣的事兒,我哪裡能睡得好呢?”
  賈敏讓人上茶,道:“甄夫人莫要太過掛心,還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實不相瞞,我今日來是想跟林夫人打聽一下消息的。”甄夫人直接開門見山直入正題,“聽說蕙……甄貴人降位之前林夫人曾經被太后還有皇后娘娘召進宮去,不知道那時候可有聽到什麼消息嗎?我們家蘭兒最是溫順的,怎麼會做出衝撞主位娘娘的事情來?她自從降位之後我三番五次想要遞牌子去看看她都不能成行,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宮裡怎麼樣了。”說罷便是又紅了眼眶。
  賈敏捧著茶盅抿了一口香茶,聽著甄夫人低低的哭泣聲,只是淺淺地笑道:“倒沒聽說過什麼。那日只是太后許久未見玉兒,所以才傳召了我們進宮。後來皇后娘娘念著樞兒媳婦,便把我叫去問了一下她的身子狀況,然後我便帶著玉兒回府了,倒沒有聽說宮中出了什麼大事。”
  “原是這樣……”甄夫人咬著牙,又道,“只是如今我們家的人都無法進宮,不知道林夫人可否幫忙打聽一下?我不求能給蘭兒說說情,只是希望能得到她的消息而已!”
  “甄夫人這樣,豈不是叫我們林家違抗懿旨嗎?”賈敏微微眯起了眼,他們家跟甄家向來不相熟,這個甄夫人倒好意思叫她幫忙打探消息。“皇后娘娘既有懿旨不許人打聽甄貴人的事情,那邊可知此事是犯了大忌的。甄夫人如果真的心疼甄貴人,倒不如這段時間先別急著打聽,等著甄貴人解禁之後再過問也不遲。今日這般突兀的請求,我是不能答應了,甄夫人擔心自己的女兒,也不能叫我們林家出面,萬一叫皇上知道了,豈非要我們家陪著甄貴人受罰?”
  甄夫人也知道自己這回請求確實太過不合理,尷尬地笑了笑便離開了。
  在賈敏這兒打聽不出消息,甄家又走了賈家的門路。只是王夫人雖然口口聲聲幫忙打聽,轉眼倒是也拋諸腦後了。她是跟甄家交好,但是甄蘭一降位自己女兒能得到的恩寵就多一些,她又怎麼會為了這樣一個“世交”而阻礙自己女兒的前程呢?
  “那個甄夫人倒是上門來求過,說是想叫元春幫忙打聽著宮裡的情況,還送了一大堆的禮物來。”徐氏喝了一口溫熱的蜂蜜茶水,笑著對賈敏道,“那堆禮物老太太是叫人收下了,可是打聽消息的事兒倒是忘記了。”
  “那自然是不該幫忙打聽的。”賈敏這回是藉著府裡做了新的吃食,請了徐氏過府的,“聽說璉兒媳婦又懷上了?真是恭喜你了。”
  “你家媳婦不也快生產了嗎,到時候你也就能抱上孫子了。”徐氏笑著道,“璉兒那孩子也是個有想法的,想著自己考了個舉人,自然也想要入朝為官的。後來謀了個五品的同知,要去平安州了。”
  “平安州?平安州這麼遠,怎麼倒是要去那邊呢?”賈敏有些詫異。
  “我的二哥在那邊,倒是可以時時關照。”徐氏是為自己兒子都想好了,“任期都定好了,就在開春之後。只是璉兒媳婦是要留在府中養胎的,姐兒也是要跟在我身邊的,所以我現在也頭疼著要怎麼安排。老爺身邊的幕僚是什麼德行我清楚得很,絕不能叫這些人跟著去。”
  賈敏忽而記起劉唐氏跟她的三個兒子也是在平安州隱姓埋名過日子的,聽說長子二子經商,三子卻是正經的讀書人,也不知近況如何。如果可以的話,推薦給賈璉也是不錯的,今晚還是問問老爺的好。便道:“也不必這麼著急地就在京城給他尋覓幕僚。你也會說你二哥在平安州,倒不如叫他給璉兒推薦人選。”賈璉跟廉氏的感情極深,身邊也沒有通房,“倒是璉兒媳婦不能跟隨,璉兒身邊……”
  “璉兒媳婦已經給他選好了伺候的人了。”徐氏道。
  果然不是每個男子都如林如海或者謹樞那般,賈敏又道:“說來既然母親跟王氏都不願意給甄家打聽消息,萬一人家將來問起來那怎麼辦?”
  “糊弄過去便可。你別看王氏平日一副吃齋念佛的慈祥人模樣,她可不是笨嘴拙舌的。”徐氏哼笑道,“王家出來的女子嘴皮有多厲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便是薛家太太看著溫厚,說起話來的道理也是一大條一大條的叫人捉不住錯處。聽說王氏還有那個意思,叫寶玉跟薛家姑娘結親呢。”
  這麼快就鬧出個金石良緣來了麼?賈敏微微吃驚地看著徐氏:“大嫂如何得知?”
  “偶爾聽了一耳朵罷了。”徐氏是二房安插了釘子的事情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薛家的姑娘我見過幾次,看著也是規規矩矩的。只是寶玉的婚事老太太明確說了要自己相看的,這回也不知道要怎麼個結果了,就怕人家小姑娘的名聲收到了損害。”
  王氏哪裡會想到這些?不過說起結親一事,賈敏倒是想到了王熙鳳,便問:“之前她不是經常推薦她的侄女,那個叫王熙鳳的叫咱們結親嗎?後來璉兒娶了廉氏,樞兒也去了黎氏,那王熙鳳如何了?”
  “聽說是王子騰大人給她尋了一門中等人家的婚事嫁出去了。”徐氏道,“如今隨著夫家搬去定州了吧,我也是聽王家夫人說的。”
  “這樣也好,省得被人家當成不值錢的東西那般到處推舉。”賈敏笑道。
  “也是,到底還是王子騰大人動作快。聽說那個人家雖然家產不多,但上無婆婆下無妯娌,嫁過去便是當家主母。王大人想必也是尋了很久才找到這樣的人家吧。”有個靠譜的家主就是好,“左右也是他們王家的事情,咱們聽了一耳朵也就罷了。”
  “也是。”


☆、第66章

  第六十六回金玉良緣終成空
  過了林黛玉的十一歲生辰,賈璉便帶著人四個小廝並兩個丫鬟一起去了平安州。兩個丫鬟,一個名翠紅一個名柳綠,都是廉氏特意挑好的陪嫁丫頭,在榮國府裡已經開了臉作為通房。按著徐氏的意思,是等著廉氏生產完之後便再帶著孩子過去與賈璉匯合。
  薛寶釵奉了自己媽媽之命給府內諸位姑娘送去了時興的珠花,剛從探春屋子出來,便見玉釧兒紅著眼眶在外頭罰跪,見四周都沒人,便上前溫聲問道,“你不是姨媽身邊的玉釧兒嗎,怎麼跪在這兒了,”
  “二太太叫我給寶二爺送吃食,”玉釧兒哭得哽咽,“後來寶二爺拉著我的手不叫我走,被二太太身邊的周瑞家的見到了。二太太生氣極了,讓我跪在這兒一個時辰。罰跪之後,二太太便要將我打發去端茶送水了。”
  薛寶釵微微蹙起了眉,這明明是寶兄弟的過錯,怎的偏生叫玉釧兒受罰?玉釧兒從前是姨媽身邊的大丫鬟,吃的喝的雖然比不得府裡的主子,但也只比主子們的份例略低一點而已。要把一個一等丫鬟降為端茶送水的三等丫頭,著實是嚴重了些。玉釧兒的父母在府中也是有頭有臉的管事,這回女兒受罰,他們免不了也要回去將玉釧兒呵斥一頓的。
  “這事兒原不是你的錯。”薛寶釵只能這樣徒勞地安慰道,“姨媽也只是一時不高興罷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玉釧兒便是聽到了薛寶釵的安慰也是哭得不能自已。
  薛寶釵有些不忍心,大熱天的叫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跪在日頭下實在可憐。只是這事是因為寶玉而起的,他怎麼沒給姨媽求情。薛寶釵抽出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輕聲問道:“你在這兒罰跪,寶兄弟可知情?”
  “寶二爺如何不知道!只是寶二爺見到二太太發了大火,便早早地躲了起來,今兒還帶著襲人跟晴雯去了東府了。”玉釧兒低著頭抽噎,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地上都印出一點點的斑點。
  薛寶釵也是無語,鶯兒此時也尋她來了,只好帶著鶯兒跟香菱回到梨香院去。
  第二天薛寶釵有意打聽,只說玉釧兒沒熬過去,跪了一個時辰之後便中暑病倒了。她姨媽自然不會叫一個病歪歪的丫頭在自己身邊伺候著,便把金釧兒調到自己身邊來服侍,只說等玉釧兒好起來之後再叫她回來。
  薛寶釵聽罷,便叫香菱包了些東西給玉釧兒送去。
  “你也別多心,寶玉素來是這樣的性子。那個玉釧兒也是不安好心的,你又何必去替她擔心?”薛王氏聽了自己女兒的話,笑著安撫道,“等寶玉滿了十三歲,你們的婚事就能定下來了。寶玉雖然不是榮國府的繼承人,但是他到底是個有才學的,宮裡又有長姐幫襯著,將來肯定前途無量。”
  “……媽媽這話還是不要說的好。”薛寶釵終於鼓起勇氣道,“之前媽媽說叫我們家跟榮國府結親,說的都是跟姨媽商議的。只是媽媽難道不知道,之前老太太就發話了,說寶兄弟的婚事自有她做主的,媽媽跟姨媽又何必操心呢?”
  “這我原就知道,只是要是有宮裡小主的指婚,那便是老太太也沒法抗旨了。”薛王氏都已經跟王氏說好了,只等著賈寶玉再長大些便能進宮請旨賜婚。
  薛寶釵見自己媽媽都已經滿心歡喜地等著宮裡的表姐賜婚了,動了動嘴脣到底沒有繼續說,只是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的屋子,看著擱在床頭的項圈,走過去拿起來,摩挲著上頭掛著的一把金鎖,微微嘆了一口氣。這金鎖是兩個游方道士給的,上頭刻著“不離不棄,芳齡永繼”的話,媽媽說這是跟寶兄弟玉上的“莫失莫忘,仙壽恆昌”一對兒的。只是這樣的男子,十二歲了依舊廝混內宅不愛讀書,素日裡就只會跟諸位姐妹嬉笑玩樂調脂脂粉,更喜歡吃著丫鬟嘴上的胭脂,會是一個良人嗎?
  開春之後天兒越發熱了起來,薛寶釵體態微腴,最是不喜歡這樣的天氣。白日裡頭便窩在屋子裡用架子繡著一條枕巾,房內已經放了三個裝冰的青花瓷缸,一邊的鶯兒還有香菱拿著團扇不時替她扇著,總算消除了一點暑氣。
  “寶姑娘在嗎?”守門的丫鬟撩起珠簾,走進來的正是王氏身邊的周瑞家的。
  “周姑姑來了。”薛寶釵連忙擱下手中的針線,笑著道,“今兒怎麼得空過來了?”
  “是替我們家太太給寶姑娘送東西的。”周瑞家的四處打量了一下,只見薛寶釵的閨房擺設極為簡單,除了玄關處那副珠簾是用琉璃翡翠串起來的之外,其餘的擺設都是素淨的,絲毫不像寶二爺屋子裡那樣花團錦簇的模樣,便是這寶姑娘身上的衣裳也是舊的。“外頭的天氣是一天比一天熱起來,二太太便叫廚房的人給做了酸梅湯跟甜點,叫寶二爺還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跟史姑娘嘗嘗,順道也給寶姑娘送來。”
  “姨媽有心了。”薛寶釵素來不愛吃甜膩的東西,酸梅湯還好,那些個甜點最後還不是都便宜了下邊幾個丫頭。“周姑姑先回去,待會我便去給姨媽請安,也謝謝她給我送來的點心。”說罷便叫鶯兒送了周瑞家的出去。
  “姑娘最怕熱了,現在正是日頭最毒的時候,怎麼還出去呢?”香菱嘴上勸道,“不如就叫奴婢去給二太太磕個頭吧。”
  “到底是姨媽送來的東西,親自去謝過才算合理。”薛寶釵換上蘇繡月華薄衫跟晚煙霞紫綾子如意雲紋的長裙,用幾支玉簪輓起長髮,“你隨我去吧,左右不過是在那兒略坐坐就回來了。”
  “是。”
  去到王氏的院子,只見玉釧兒正在外頭守著門,毒辣的陽光直直曬入廊道,把玉釧兒整個人都籠罩在日光下。玉釧兒本就是剛剛病愈的,這樣一直曬著,臉色已經慢慢紅了起來,額角的汗珠不停往下掉,看著就是搖搖欲墜的模樣。
  薛寶釵帶著香菱走上前,恰巧的站位叫撐著傘的香菱剛好把玉釧兒也罩在了油傘底下。玉釧兒眨了眨雙眼,見是薛寶釵,便微微一福身。見薛寶釵示意她通報,玉釧兒卻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低聲道:“寶姑娘且站在這兒聽聽……”
  屋內的王氏跟周瑞家的尚不知道薛寶釵已經在外頭,也不知道玉釧兒並沒有及時通報,所以還在裡頭侃侃而談。周瑞家的剛剛得了薛寶釵給的打賞,銀子雖然不多,但是總好過沒有,便道:“方才去了寶姑娘那兒送東西,見寶姑娘的閨房倒是素淨清雅,可見是個不愛奢華的。”
  “我相中寶釵也是這麼一個原因。”王氏端著茶盅笑道,“寶釵是我的外甥女,性子如何這些年我是看得清清楚楚了。老太太原本還想著林家那個丫頭,也不瞧瞧那丫頭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樣,跟她娘親一模一樣,怎能配得起我們家的寶玉;還有史家那個丫頭,失怙失恃,就是個命硬克親的,將來要是克著咱們寶玉那怎麼好!史家也是一門雙侯,但史家丫頭那個輕佻鬼樣誰會娶她?林家雖然是清貴之家又有些財富,但比得過薛家嗎?有個聽話好掌控、家裡又有錢的兒媳婦幫忙,才叫我舒心。”
  “太太說得極是,咱們寶二爺才情出眾,宮裡又有小主關照著,將來定有好前程。”周瑞家的拍馬屁道,“等著給寶二爺跟寶姑娘栓婚,到時候薛家也就可以幫襯著宮裡的小主,也不必太太每個月花費那麼多銀兩了。”
  “那是自然的。按著我那妹妹愛女的性子,等著寶釵嫁過來之後,嫁妝肯定是少不得的。”王氏已經算好了,“等著寶釵嫁給了寶玉,這二房的事情便都交由給她。以後賬本、支出都由她負責,這樣倒可以叫我少花費一些私房了。”
  屋外的薛寶釵聽得真真的,心中詫異、震驚與被親戚算計的悲痛交雜。香菱見薛寶釵身子搖晃了幾下就要跌倒,便是連油傘也顧不得撐起來,連忙扶著她。玉釧兒也跟著抽出帕子給她擦了擦冷汗,才低聲道:“當初多虧寶姑娘給我送來了藥,這回算是我報答寶姑娘了。屋裡的人似乎已經聽到外頭有動靜了,寶姑娘看著像是曬得有些不舒服了,香菱姐姐先把姑娘送回去吧,我先去給二太太回稟。”
  香菱雖然不是薛家家生子,但在薛寶釵身邊這幾年,薛寶釵一直對她很好。見自己姑娘被氣成這般模樣,香菱也顧不得什麼,點點頭便扶著往外走。
  玉釧兒看著薛寶釵在香菱的扶持下漸漸走遠,慢慢地便抹去了臉上著急的模樣,在外頭道:“二太太,方才寶姑娘那兒的香菱來給您磕頭了。只說寶姑娘身子有些不適,暫時不能來給二太太請安了。”
  “知道了。”周瑞家的回道。
  “你不是說寶釵好好的嗎,怎麼這回又不適呢?”王氏問道。
  “大概是在來的路上覺得不舒服吧。”周瑞家的也沒多想,“小姑娘家身子嬌弱些也是有的。這天氣又悶又熱也不見下雨,不怪寶姑娘。”
  王氏這才點點頭算是接受周瑞家的這番說辭。
  當晚,梨香院就傳出薛寶釵發起高燒來的消息。王氏聽罷才真真切切地相信了,又叫周瑞家的包好藥材給梨香院送去,便去了佛堂潛心念佛。
  沒有人注意到,玉釧兒曾經離開過一小會兒。
  榮禧堂裡,徐氏得知了薛寶釵大病一場的原因,抱著孫女輕輕笑出聲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出去,請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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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回薛家搬甄蘭解禁
  薛寶釵慘白著臉回來叫許多人都看見了,薛王氏連忙讓人去叫了大夫,揪著帕子站在一邊直看著自己的女兒。香菱顧著給薛寶釵換一身衣裳,又讓人燒了熱水拿來帕子給她擦著汗,倒沒有注意薛王氏在一旁站著。等她都忙活完了,才想起一邊的太太,連忙退到一旁默默低著頭——方才榮國府二太太的話她都聽見了,當真是叫人心寒,這般算計自己的外甥女,虧得這看著慈祥的二太太能做出來,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出去一會兒就變成這樣了,”薛王氏怒道,轉過來逼著香菱道,“給我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香菱自當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說個明白。等說到關於寶釵嫁妝的話題時,薛寶釵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薛王氏也是一臉既怒又驚,恨不得直接衝去自己姐姐屋裡鬧個天翻地覆。只是事關自己女兒的名聲,薛王氏偏偏不能鬧出什麼大事來,只能抱著自己的女兒跟她一起大哭了一場。
  當晚,薛寶釵便發起高燒來。
  “媽媽這是怎麼了?”薛蟠從外邊廝混回來便得知自己妹妹生病的消息,又見自己的媽媽拿著帕子坐在屋子裡低聲哭著,以為自己妹妹是出了什麼大事,“是不是妹妹的病出了什麼事兒?”
  “不是。”薛王氏抽噎了一下,“你在外頭最近都乾了些什麼?”
  薛蟠只道:“媽媽不是叫我去鋪子上多走走嗎,我這段時間都在外頭看著。”當然這話也是半真半假,出去鋪子上走走是真的,溜了一圈便跟新認識的豬朋狗友出去飲酒作樂尋花眠柳去了,鋪子上的銀錢大多都叫他花在酒樓跟妓院裡去了。
  “你既在外頭,便盡快找人把咱們在京城的宅子給修繕好。”薛王氏狠狠地錘了一下桌案,“我知道你在外頭認識了不少世家子弟,叫他們幫忙尋個路子找人給盡快修整好,咱們盡快搬出去。”
  “媽媽怎麼突然起了這個念頭?”薛蟠知道馮紫英等人都有路子,只是自己從前勸過自己媽媽離開的,不過當初自己媽媽怎麼都不願意。怎麼這回倒是上趕著要離開呢?不過離開也好,省得自己不去賈家家學,還得被姨夫逼著自己做什麼學問。
  薛王氏可是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叫他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是要大鬧一場,索性先不提。香菱是個省心的,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所以她如今唯一想著的就是搬出去!她道:“咱們有自己的家,你妹妹也到了議親的年紀,叫人知道咱們老住在親戚家有什麼好!”
  薛蟠覺得也對,便道明兒就找人修繕京中的宅子。
  “所以,薛家是要從梨香院搬出去了?”賈敏出門應酬時倒是聽說了薛家在修繕宅子的事情。這日徐氏上門來,賈敏便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啊,已經擇好吉日準備搬走了。”徐氏道,“王氏倒是去勸過幾回,只是薛家太太一直沒有鬆口;兼之薛寶釵的病一直沒有好轉,薛太太也是忙著照顧女兒,所以王氏有心勸和也無濟於事。”
  “看著大嫂的意思,想必這其中有關竅吧。”上回徐氏來訪時還說著王氏有意叫賈寶玉迎娶薛寶釵,這回怎麼突然間來這麼大的扭轉,想必是自己這個大嫂私底下做了什麼。“薛家太太上京來,一則是為了逃避金陵的破事兒,二來想必也是王氏去信勸說來的。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年,兩姐妹便掰了。”
  “妹妹猜得不錯。”徐氏到沒有隱瞞的意思,“我只是叫薛家的姑娘知道了王氏讓自己兒子娶她的目的罷了。”
  目的?無非是因為薛寶釵既聽話家裡又有錢罷了。這般算計人家的女兒,怪不得薛王氏火急火燎地就要搬走。賈敏只道徐氏這一手玩得漂亮,輕而易舉地就叫薛王氏與自己的姐姐生分起來:“大嫂這回真是好手段。”
  “我原也沒想過這樣順利。”收買了遭罰病重的玉釧兒,徐氏原本只是打算叫玉釧兒時時刻刻留意王氏那裡的動靜,好讓她能夠掌控了王氏的把柄,順道破壞王氏聯婚的小算盤。卻不想玉釧兒倒是機警,藉著自己曾受薛寶釵恩惠的事情叫薛寶釵聽去了王氏跟心腹的密語,簡簡單單地就叫薛家斷了結親的念頭。
  “不管如何,少了這樣聽話的外甥女做兒媳婦跟錢袋子,王氏只怕是要頭疼了。”賈敏笑道,“聽說甄貴人已經解禁,看來宮裡很快就又要起一番爭鬥了。”甄蘭是不是無辜都不要緊,這回她一旦出來爭奪恩寵,賈元春在宮裡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好過。
  甄蘭禁足的這段日子,佟貴人、慕容美人以及賈元春便成了後宮中最得寵的女人。佟貴人明哲保身,早早就投靠了皇后,所以宮裡的其他妃嬪倒不怎麼對付她;賈元春與慕容美人卻不一樣。賈元春原是皇后身邊的女官,眾人都以為她是趁著皇后有孕期間爬上龍床,一經冊封便是獨寵的先兆,所以之前壓根就沒人與她交好;慕容美人拎不清,以為賈元春如此得寵肯定是個能結盟的對象,甄蘭失寵後賈元春又適時推她出來,所以兩人之間的盟約是越來越深,以至於六宮之中也無人跟慕容美人交好。
  “所以,我禁足這段期間,是慕容美人得到的恩寵最多?”吃了一次暗虧,降位禁足之後,甄蘭總算是“經一事長一智”,賈元春所謂的橄欖枝不過是將她推出去變成個替罪羔羊而已。如今這慕容美人何嘗不是給賈元春擋掉後宮冷箭的一個活靶子,她還天真地以為賈元春是要提攜她成為後宮第一寵妃麼?
  “是,皇上還有意冊封慕容美人為貴人,與小主平起平坐。”甄蘭身邊的大宮女素竹回道,“聽說也是賈婉儀建議的。”
  “賈元春什麼時候有這個權力左右後宮妃嬪晉封,難不成她以為自己有協理六宮之權嗎?”甄蘭對著鏡子,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嘴角掛著諷刺的笑意,“皇后娘娘怎麼說,不會是同意了吧?”
  “就如小主說的,賈婉儀不過是個婉儀,哪裡能左右妃嬪晉封,所以叫太后發話訓斥了一頓。”素竹道,“太后素來不愛管後宮的事情,這回賈婉儀是自己搬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而且奴婢覺得,只怕太后跟皇后娘娘都知道當初小主禁足的原因,也知道了幕後黑手是誰,所以才會借機明旨呵斥。”
  “活該!”甄蘭看著鳳和宮裡空盪蕩的擺設,“她陷我於不義,早就要料到今日會有這樣的下場!只可惜我已經做了代罪羔羊,皇后娘娘又有心掩蓋那樣的醜聞,自然不能叫賈元春承受我當初降位禁足的痛苦!不過沒關係,我自會報復於她。素竹,明兒傳話出去,叫母親進宮來看望我。”
  “奴婢知道了。”
  “你是說,當初你遭到禁足降位,是賈元春陷害的?!”甄夫人很快就遞了牌子進來,“她為什麼這麼做?難道就沒有想著我們甄家與賈家是世代的交好嗎?怪不得當初我拜託榮國府二太太調查此事她卻支支吾吾,原來是她‘好女兒’做的‘好事’!”
  “母親,就算我們甄家與賈家世代交好,你覺得人家會為了自己女兒的競爭對手費盡心思嗎?”甄蘭哼笑道,“當初我以為憑著我們家的交情,跟賈元春交好結盟,兩人一起在後宮總能好好活下去。沒想到賈元春倒是有心計的,算計了我卻將慕容美人推了出來爭寵。我才知道我不過是她為了自己真正盟友而設下的一枚棋子罷了。”皇后有令,當初的事情都得封口,甄蘭自然要遵從,所以她修繕了一番,把事情的緣由微微改變了一下。“慕容氏家境貧寒,有個這樣聽話的手下,賈元春又何必要跟一個家世不遜色於她的妃嬪結盟呢?”
  “果然是個有心計的!”甄夫人恨不得手中絞著的絲帕就是賈元春的化身,“只是可憐了你叫人算計了。你解禁以來,皇上可有來過?”
  “前有賈元春,後有慕容氏,皇上哪裡會記得我?”說到這個甄蘭也是有些傷心了,自己被冤枉被貶斥,皇上竟是半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解禁以來這鳳和宮皇上就來過一次,還是去的佟貴人處。
  “記不記得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你要會去爭!”甄夫人見屋內只有素竹在,便從衣袖裡拿出幾個荷包來,“這裡頭是你祖母讓人給你配的養身丸,每隔三天吃一丸,可以助你今早懷上龍裔。女人在宮裡,沒有個孩子是不行的,哪怕不是皇子,公主也是好的。只要你有孕,位分、皇恩,隨手就能招來了。”
  甄蘭看著那幾個荷包,一咬牙叫素竹收起來,道:“女兒明白!只是皇上不來我這兒,我便是調養好了身子也無用……還有賈元春,不回報她,我這口氣始終咽不下去!”
  “我打聽過了,賈元春不能吃河鮮海鮮等東西。”甄夫人對陷害自己女兒的賈元春也是半分好感都沒有,“你父親認識內務司的總管,有些事情說上兩句話也就好了。”
  甄蘭這才總算重拾歡顏。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了,恢復日更~


☆、第68章

  第六十八回進宮請安遇甄蘭
  七月十六,黎恩為林謹樞誕下一子。嫡孫的誕生叫林如海跟賈敏高興得不得了,孟氏也是在得知自己女兒為女婿誕下麟兒的第二天就過來看望。這一胎黎恩養得好,所以生產的時候也頗為順利,母子均安。
  身在後宮的皇后知道自己侄女誕下麟兒也很是高興,又恰逢到了外命婦進宮請安的日子,索性便叫來了賈敏跟林黛玉一起說說話。
  “聽說恩兒跟哥兒母子均安,我心裡也高興。”皇后笑著道,“恩兒如今怎麼樣了,哥兒長得更像誰呢,”
  “回皇后娘娘,”賈敏也是歡欣不已,“一切都好。親家太太每隔三天就上門一趟,給兒媳婦送了不少補身子的藥材。妾身也從外頭請了個大夫回府坐診,每日都給兒媳婦診脈。哥兒的輪廓長得倒跟樞兒很像,不過親家太太說了,眼睛卻是跟兒媳婦小時候一模一樣的。”
  “那就好。”皇后笑道,“我這兒有幾株人蔘,你等一下帶回去叫人燉了雞湯給恩兒補補。女人生孩子就像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一般,不好生將養著是不行的。”皇后也曾生育過,更是明白其中要注意的地方,“只可惜太后隨著太上皇到京郊行宮去避暑了,不然見到你她肯定高興的。”
  “說來倒也怪,今年的天氣確實反常得很。”賈敏道,“如今都七月下旬了,可聽說江南一帶卻是連一場雨都沒有下過。京城這段日子一到下午也是悶熱酷暑,我也怕恩兒再這樣的天氣下坐月子會不會悶出病來。”
  “皇上已經去了天壇求雨了,希望這回能有個好結果吧。”皇后看著一邊的林黛玉,又笑道,“瞧我們說得起興,倒是把玉兒都忘在這兒了。”又叫來身邊的宛素,“帶著林姑娘去御花園走走吧。”
  林黛玉知道,怕是皇后有話要跟自己娘親講,所以也順從地跟著宛素出去。
  早晨的天氣還不算太熱,林黛玉身上又掛著兩個裝著避暑藥物的香包,身上晚煙霞紫綾子如意雲紋衫裙的料子都是極透風的,而且御花園綠樹成蔭,又有宛素給她趁著傘,倒不覺得十分難受。
  “這是花房的匠人們新栽培出來的木槿跟紫薇,主子有時候也會吩咐奴婢們摘一些花瓣回去,修剪好放在屋子裡,香氣沁鼻,比尋常的熏香都好。”宛素一邊撐著傘一邊給林黛玉講解道,“那邊還有幾株金桂,只可惜還不到開花的時候。”
  “我記得皇后娘娘宮裡還有一株西府海棠,開花的時候滿院子都是香氣,是花中之極品,只可惜我倒不得一見了。”林黛玉笑著道,“不過到底是皇后娘娘那兒的東西,聽說那株西府海棠是宮裡唯一一株了?”
  “是呀。從前進貢了不少,只是只有鳳儀宮的西府海棠成功種活了。”宛素微笑著回道。
  林黛玉還想繼續說,眼角卻掃到前頭的錦鯉池旁站著一個穿著石榴紅宮裙的女子。如今宮裡能在御花園隨意走動的女人,大概也就只有妃嬪們。林黛玉看了宛素一眼,低聲問道:“前面那位是?”
  宛素確認了一下,回道:“是甄貴人。”
  甄貴人甄蘭?林黛玉抿了抿脣,只見那個石榴紅人影已經注意到她了,便走了過去福身道:“臣女林氏給甄貴人請安。”
  “原來是林妹妹,起來吧。”甄蘭笑著,伸出手虛托了一下,“妹妹怎麼在這兒?”
  “臣女隨著娘親進宮請安,聽皇后娘娘說御花園風景如畫,便求了恩典出來走走。”林黛玉淺笑著道。不過幾年不見,甄蘭的模樣卻是變了許多。原本還有些稚氣的臉龐已經速度脫離了稚嫩,蛻變成一種女子特有的嫵媚。修長而嫩如蔥白的手指上帶著一枚纏絲嵌三色寶石赤金戒指,指甲上染著鳳仙花汁。石榴紅繡百合忍冬花纏枝的宮裙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量,林黛玉覷了一眼,又快速地低下了頭。
  “原來如此。”甄蘭微微一笑,“聽說林妹妹的嫂子誕下麟兒,真是恭喜了。”
  林黛玉微微一笑,倒沒有搭話。一邊的宛素便上前福身道:“林姑娘不是說想要摘一些紫薇花回去嗎?不如奴婢叫人幫忙吧。這日頭看著有點曬了,叫林姑娘曬著了皇后娘娘可是要怪罪奴婢的。”
  “那就有勞宛素姑姑了。”林黛玉對著甄蘭微微一福身,“臣女先告退了。”
  因著有宛素在一邊看著,甄蘭也不便再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便帶著宮女往鳳和宮的方向走去了。
  “今日倒是見到了甄貴人。”林黛玉回程的馬車上跟賈敏說道,“瞧著甄貴人的模樣,跟我從前印象裡的甄蘭姐姐倒是差別不少呢。”從前在甄府見到了清秀麗人,不過三兩年變成了濃妝艷抹的妃嬪,淡雅的容顏淹沒在華貴絢麗的衣物與脂粉下,真真是大不相同了。
  “甄貴人進宮之初便封為良娣,不久又晉為蕙嬪,如今一朝失寵將為貴人,對她而言可謂一個重重的打擊。”甄應嘉在官場上無往不利,他的女兒自然也是嬌寵長大,哪裡經歷過人心的算計?這回被降位禁足,足以改變甄蘭的脾性了。賈敏嘆道,“人心易變,對她而言未必是一件壞事。”
  林黛玉也是知道甄蘭禁足降位的事情,她雖然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蹊蹺,不過這個打擊對於天之驕女的甄蘭來說,確實是一個能讓她改變處事手段的經歷。她又道:“說起來,嫂子待產的時候薛家倒是送來了帖子,只是娘親因著嫂子的事情沒有上門,到底是什麼事呀?”
  “哦,你之前忙著幫我打理家務,我到忘記告訴你了。”賈敏道,“是薛家搬家安頓好後發來的帖子。”
  “搬家?”林黛玉有些不相信,“我以為薛家會一直住在梨香院呢。”
  “到底榮國府的主子是賈家,薛太太只怕也是不願意再打攪自己的姐姐,便在修繕好薛家京城的住宅後就搬了出去。”賈敏意味深長地道,“再有,薛家姑娘一直病著,住在親戚家養病始終不是長久的事情。倒不如搬回自己家裡好生將養著,指不定還好得快一些呢。這不,如今聽說薛姑娘身子好了不少了。”
  “也是,親戚家再好,哪裡比得了自己家呢?”林黛玉道。她外祖家也不是不好,只是每回去都要被賈寶玉糾纏一番。如果史家姑娘在也就罷了,她不在的話自己要脫身也就難了。好在最近這一年裡上門的次數不多,除了外祖母的壽辰之外,可以說是寥寥無幾了。“說來八月初三是外祖母的生辰,不過嫂子還在月子裡,那咱們要替嫂子準備一份賀禮嗎?”
  “你嫂子早就準備了禮單了,到時候叫人拾掇好就是了。”薛家搬離榮國府,她母親倒是隻字不語,看來也是同意薛家搬走的。只可惜王氏的“金玉良緣”了。
  賈母的壽辰不可謂不盛大。雖然大房的嫡孫在任上未能給她賀壽,但有賈寶玉在她身旁說著玩笑話,又有史湘雲在一邊逗趣,這個壽辰還是叫賈母很是高興。薛家藉口薛寶釵病情未愈,只叫薛蟠來飲宴,所以王氏就是有意跟自己妹妹好生說說話,終究還是不成,只好坐在下首木著臉。
  “這齣戲班子是京城裡最有名的,能叫他們進府來表演可不容易,到底是老祖宗面子大。”史湘雲一身大紅色繡黃色芙蓉花的衣裙,笑著道。她的大伯史鼐外放,全家都已經於任上,所以她如今住在了二伯史鼎家。余氏對她不錯,也不必她做繡活做到夜深,她如今就像是出了鳥籠的雀兒一般,整天圍繞著賈寶玉嘰嘰喳喳。“愛表哥,你說等一下點什麼戲好呀?”
  “等一下叫他們拿來戲單看看就知到了。”賈寶玉心不在焉地回道。這回林妹妹也來了,真好,我都好久沒跟林妹妹好生說說話了。
  林黛玉哪裡知道賈寶玉正念著她,她如今正聽著戲台子上的人唱著《貴妃醉酒》,聽得倒還入神。
  倒是一邊的賈迎春碰了碰她的手,道:“寶玉一直看著你呢。”
  林黛玉壓根就沒有打算要轉頭過去跟賈寶玉對視,只道:“二表姐說的什麼話?指不定二表哥一直看你罷了。不過我看著外祖母倒是挺喜歡二表哥的,咱們那麼多姑娘家在這兒,偏生就他一個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是把寶玉當成寶貝疙瘩了。”賈迎春也是到了要議親的年紀,所以徐氏趁著機會便提出把賈迎春接回榮禧堂去,只說叫她幫忙陪著廉氏,賈母念著廉氏肚子裡那個曾孫,自然答應了。如今賈迎春回到了大房,自然少了束縛,說話也不像從前那樣拘束。“好在今日老太太把你們倆的位置調開了。”
  “二表姐最近愈發會說話了。”林黛玉笑著道,“聽娘親說,大舅母是要給二表姐議親了。”
  “你胡謅些什麼?”賈迎春微微羞紅了耳朵,“母親是要我去陪著嫂子罷了。”
  林黛玉長長地“哦”了一聲,直到賈迎春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擰她的嘴,才笑著求饒。
  作者有話要說:男神,我愛你!克里斯蒂亞諾·羅納爾多╭(╯3╰)╮!


☆、第69章

  第六十九回又一段金玉良緣
  其實賈母安排史湘雲跟賈寶玉坐在自己左右也是有原因的,眼看著跟林家聯姻的可能性沒有了,自然要給自家寶玉想第二條出路。王氏的小算盤她看得出來,叫寶玉娶個對自己前程沒多大幫助的妻子,倒不如娶了湘雲回來。雖然湘雲失怙失恃,但好歹還有兩個一門雙伯爵的叔叔,比起皇商薛家好不知道多少倍了。再者,湘雲跟寶玉又是青梅竹馬的,感情自然親厚。如今薛家搬離榮國府,賈母也樂見此事,這回史鼐外放,她更是藉口舍不得史湘雲跟著一塊兒走,便叫史湘雲留在京城跟在余氏身邊了。
  “老祖宗,今天怎麼寶姐姐不在呀,”史湘雲環視了一圈,見林黛玉跟賈迎春聊得正開心,賈探春跟賈惜春也在津津有味地看著台子上的人唱戲,唯獨從前在一塊玩耍的薛寶釵不在,便問道。
  “寶釵那丫頭病了,聽說是舊疾復發。薛太太不想叫她撐著病體出門,所以今日沒來。”雖然是賈史王薛四家同氣連枝,但到了如今這一代,薛家跟賈家的交情倒不如從前那樣深厚了,“寶釵那丫頭也是可憐的,都病了兩個多月了依然不見好。”
  “原來如此,我竟不得知了。”史湘雲道,“我還給寶姐姐繡了一條帕子,上頭是她最喜歡的海棠花紋樣,原想著今天送給她的。不過寶姐姐的咳疾似乎很難痊愈,只怕是要好生將養才行了。”
  “是呀。”娘胎裡帶出來的熱毒便是先天之病,怎麼可能好全?雖說有什麼金鎖護著,也不過是一點旁門左道的安慰罷了,哪裡配得上自己寶玉的銜玉而生?賈母看了一眼林黛玉,可惜了,要是敏兒願意鬆口就好了。
  “老祖宗,雲兒敬你一杯吧。”見賈母看向林黛玉,史湘雲連忙抓起桌上的小酒杯,“祝老祖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你少喝點,這酒雖然清香,後勁可不小。”賈母笑著道。
  一邊的賈寶玉也湊過來熱鬧一番,道:“老祖宗,咱們今日這麼高興,不如留著林妹妹住一晚吧?然後明兒咱們再寫帖子遞給寶姐姐,叫她過府小住也是可以的。咱們姐姐妹妹的許久每一塊兒玩耍了。”
  “二哥哥真是胡說。”史湘雲聽罷卻有些不高興了,連尋常昵稱的“愛哥哥”也改了,“方才老祖宗才說寶姐姐還在養病,二哥哥難不成要寶姐姐撐著病體過來跟你逗趣兒。素來二哥哥說自己的最疼惜姐妹的人了,這回怎麼就不心疼寶姐姐呢?”
  “我……”賈寶玉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看著史湘雲一臉不贊同,才道,“好吧,是我說錯話了。”
  “你林表妹有自己的家,這回不過是來飲宴而已,何必非要留人家小住不可。”賈母嘆了口氣,“你再這樣渾說,仔細你林姑媽又要生氣了。”
  賈寶玉這才偃旗息鼓,一臉不愉快地坐了回去。
  賈母的生辰過了不久便是林家嫡長孫的滿月禮,黎恩也終於出了月子。
  “皇后娘娘記掛著你,月末的時候我便帶你進宮去給皇后娘娘請個安吧。”賈敏看著坐在下首的黎恩,她的臉蛋微微帶有浮腫,身量也比從前豐腴了一點,抱著一個大紅的襁褓,眼神裡溫柔蔓延。
  “是。”頭一胎就誕下了嫡長子,黎恩總算是放心了不少。雖然自己的婆婆跟公公都沒有給她定下“一定要生兒子”的目標,但是她總覺得頭一胎如果不是兒子的話,到底心裡會覺得有些不舒坦。
  “采辦的人在南邊買了一些料子,聽說是舶來貨,很是鬆軟。我叫人給黛玉留了兩匹,剩下的你都拿回去,給小哥兒裁些衣裳去吧。”賈敏笑道,“到底新生兒的皮膚嬌嫩,一切用度都得小心注意。你身邊的嬤嬤都是老道有經驗的,有什麼事多問一下她們。”
  “多謝母親。只是那些料子來之不易,母親怎麼不自己留兩匹呢?”見兒子有些餓了,黎恩便把孩子交給乳母叫她抱下去喂奶,“母親疼惜小哥兒也不必這樣嬌寵著。”
  “不是我嬌寵,那些料子不過是看著值錢罷了。”尹氏在揚州開了幾家專門賣舶來貨的鋪子,賈敏也有參股,所以好東西也得了不少,“關鍵是那些料子著實軟乎,給小孩子做衣衫最是適合了。我們這些大人,穿別的料子做的衣裙就可以了。”
  “是。”也對,新生兒皮膚稚嫩得很,稍不留神很容易出問題。黎恩點了點頭,道,“那兒媳婦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今兒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剛出月子的女人還是不能太過忙碌,“你院子裡是有小廚房的,想吃什麼儘管叫廚房上的人給你做了就是了。”
  “兒媳婦知道了。”黎恩起身微微一福身,“媳婦先回去了。”
  天氣漸漸轉冷,很快地便踏入了冬天。廉氏在八月末就給賈璉生了第二個孩子,是個哥兒,母子均安。徐氏笑得合不攏嘴,在平安州的賈璉得到消息後也是欣喜異常,只道等開春之後便把廉氏還有兩個孩子接到自己身邊來。
  “這是寧國府給夫人下的帖子,說是請夫人、大爺夫人還有姑娘過府賞梅。”慧雲道。翠柳有孕,賈敏早早地就放她回去歇息了,如今慧雲正式成為賈敏身邊的一等大丫鬟,帶著慧雨跟慧雪一起在賈敏身邊伺候著。
  賞梅?賈敏挑了挑眉,算來這賈寶玉也有十三歲了吧?東府賞梅賞雪,倒叫那個花襲人搖身一變成了賈寶玉身邊第一得意人了。便問道:“還請了誰去?”
  “沒別的了,就只有咱們府上的已經榮國府的四位姑娘還有二房的寶二爺。”慧雲回道。
  “找藉口推了吧,要全是女眷倒也罷了,請來個賈寶玉算什麼?”賈敏翻著書本道,“大冬天的巴巴跑去看雪看梅花,我還不如窩在家裡吃一口熱茶吃一塊糕點來的舒服。對了,寧國府的蓉兒媳婦,病好了嗎?”
  “聽說病情一直反反覆復,倒沒見好全。”慧雲讓人進來換一個炭盆,“倒是薛家的寶姑娘身子已經痊愈了。如今聽說薛太太在打聽人選,要給薛家大爺議親。”
  議親,難不成還是要娶個母老虎回來?賈敏微微勾起嘴角:“不管他們就是了。你叫廚房的人今晚準備個糟鴨子熱鍋,再燙上一壺酒來,這天兒就是太冷。對了,府裡的冬衣都發好了嗎?”
  “按著夫人的吩咐,已經發全了。”慧雨端來熱茶,“因著早早就下起了雪,所以衣裳還特意加厚了,所以穿起來格外舒服暖和。”
  “那就好。”賈敏笑道,“針線房的人也辛苦了,叫賬房的給她們每人多加半個月月錢。”
  “是。”
  賈敏藉口推卻了尤氏的邀請,但史湘雲並三春還有賈寶玉卻是按時到來了。沒有見到林黛玉著實叫賈寶玉又一陣不痛快,可是見到秦可卿婀娜多姿地穿著一身粉紅色的衣裙外披銀白底色翠紋織錦的羽緞斗篷走出來時,這些不高興的情緒瞬間便丟在腦後了:“蓉兒媳婦身子可是好了?”
  秦可卿淺淺一笑,道:“多謝寶二叔關心,已經好很多了。”換了個大夫之後她的身子確實松快了不少,只是還是偶有咳嗽而已,“太太的娘親今日突然到訪,倒是不得空招待,便吩咐我領著罷了。”
  賈惜春雖然是賈敬的女兒,只是從小養在賈母身邊,寧國府對她而言就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對秦可卿這個小輩也不甚熟悉,所以只是跟在賈探春身後也不說話。賈迎春跟賈探春雖然也來過寧國府兩三回,但到底不是主人家,也由著秦可卿帶領就是了。
  史湘雲倒是樂呵呵的,拉著賈寶玉道:“愛哥哥,咱們等一下去掃一些梅花上的雪來吧。聽說拿這些雪泡茶別有一番滋味,咱們今日也風雅一把,如何?”
  “好呀!”來東府賞梅的事情已經叫賈寶玉可以逃了一天的家學,他還真巴不得好生玩樂一番,省得回去之後又叫二老爺抓住詢問功課。
  “先穿上氅衣吧,否則叫二太太知道了又要擔心了。”賈探春看著跟來的襲人手上拿著的大氅,“外頭還在下雪呢,凍著了可怎麼好?”
  “三妹妹說的是。”賈寶玉笑嘻嘻地穿上衣裳,便跑出去跟史湘雲掃雪去了。
  雪掃完了,梅枝也摘了,賈寶玉看著幾個姐姐妹妹在談論作詩,不知怎麼的卻覺得有些睏倦。秦可卿見狀,便笑著引了他去自己的屋子裡睡一會,只說等一下午膳時分便叫他起來,又熱了酒叫跟來的乳母還有丫鬟去喝。襲人到底不放心,抿了兩杯便去屋子裡守著賈寶玉去了,卻不想這一守,到了最後卻變了味道。
  **過後,襲人趕緊起身拾掇好一切,把衣裳都整理得乾乾淨淨。見到賈寶玉還在迷迷糊糊中,她伸手碰了碰他有些發紅的臉,心中慢慢地就有了一個打算。  她是賣身進府的,比不得寶二爺身邊那些家生子,過慣了賈府奢華的生活,她是半點也不願意回去家裡。而留在賈府的途徑不過兩條,要麼配小廝要麼做姨娘,既然都是伺候人的,倒不如留在寶二爺身邊,做個第一姨娘來得痛快。只要籠絡住寶二爺,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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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第七十回 寶姐姐議親別家
  薛王氏給薛蟠定下的人家是同為皇家出身的夏家之女夏金桂。夏家是專營皇宮宮苑及各王府府中的桂花,還有幾個鋪子是對外銷售金桂,可謂是富貴之家。夏金桂長得頗有姿色,又識得幾個字,正符合薛王氏的要求。
  跟夏家的太太交換了聘書之後,薛王氏又操心起薛寶釵的婚事來。守孝三年以及在賈家蹉跎了兩年多又養病了大半年,算來如今薛寶釵都十五了,再不議親嫁人就是個老姑娘了。可惜薛家在京中認識的人家不多,除了賈家跟王家還有史家之外,大部分都是在京的皇商,人選方面倒是狹隘得很了。為了自己女兒的前程,薛王氏思來想去,還是叫人備了禮,下帖子到林府。
  賈敏對於薛王氏的到來倒是有點驚訝,這段時間薛王氏一直沒有出來應酬,後來才聽說原來是為了給薛蟠議親所以一直忙著,今兒既與皇商夏家定下了婚事,出來走動走動也是可以想象的,只是第一個拜訪的便是跟自己府上素來沒什麼交往的林家,倒叫人奇怪了。
  從前賈敏不願意跟薛家來往的很大一個原因便是薛家跟王氏牽連,關係密切。可是自從從徐氏那裡得知薛家搬離梨香院的緣由之後,對薛家的看法卻是不一樣了。賈敏倒是有些好奇,薛王氏這回上門的意圖了。
  “薛太太請坐吧。”賈敏笑道。
  薛王氏倒是有點侷促不安,畢竟跟林家沒什麼往來的,一下子叫人家幫忙相看人家,似乎有些不大好。她扯著嘴角笑了笑,道:“貿然拜訪了。”
  “薛太太也不必這樣客氣。”賈敏雖然這樣說著,但臉上的神色卻是淡淡的。“今兒薛太太上門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薛王氏支支吾吾地,卻是把話都說完全了。說白了她就是希望藉著賈敏跟諸位官員女眷交好的便利,想求著賈敏給薛寶釵尋一門合適的婚事。也不必太出眾,更不必說是公爵之後——有了王氏這一算計,薛王氏只覺得叫自己女兒嫁給普通人家才是最適合不過的。
  “如今京中適齡的男子不少,但大多都是豪門世家的公子,並不適合薛姑娘。”賈敏估摸了一下薛寶釵的年紀,大約也知道薛王氏為什麼這樣著急,只是這事兒她不能應下來。一來他們家跟薛家沒有交情;二來薛寶釵的名聲如何賈敏並不知道,要是王氏突然潑一盆髒水,那幫著拉煤的林家只怕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薛王氏咬了咬脣,嘆了一聲,也明白賈敏的態度。
  見薛王氏也是愛女心切,賈敏只道:“不過明年是大比之年,定有不少寒門子弟參加科舉。薛太太要是不看重人家家世的話,倒可以等秋闈結束之後再看看。”前世是薛王氏認了黛玉為義女,算是對玉兒有那麼一點情意,這回提點一下也算是回報這份情分了。
  薛王氏深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點頭:“多謝林夫人。”
  薛王氏給薛寶釵議親的事情到很秘密,至少王氏自己是不知道的。賈敏也知道這事關薛寶釵的名聲,所以即便是徐氏來訪,她也沒有告知一星半點。廉氏已經帶著一子一女奔赴平安州,徐氏膝下空虛,恰巧賈赦的一個姨娘病故,她所出的兒子還小,便將這個孩子接到身邊撫養,便是賈琮。
  徐氏這些年也看透了,她容顏不再,賈赦納姨娘也是情理之中,所以看著賈迎春,賈琮出生,端著嫡母的氣派對待就是了。不過徐氏聰明,不像王氏那樣百般打壓賈環,她對賈琮雖然不親厚,但賈璉該有的東西賈琮絕不會少,也博得賈母讚許。所以賈琮雖然已經記事,但對被接到嫡母身邊也沒有多大抗拒。
  “這便是琮哥兒了。”賈敏招手叫賈琮到她跟前,“眼睛倒是跟大哥一模一樣。”賈赦喜歡女色,納的姨娘姿色肯定是上佳的。賈琮似乎是隨了他生母的長相,脣紅齒白,比賈寶玉的皮相都好,也更招人喜歡。
  “給姑媽請安。”賈琮看了徐氏一眼,便上前作揖。乖巧的小模樣叫賈敏想起了從前這個年歲時的林謹樞。
  “快坐下。”賈敏讓人取來了奶豆腐跟蓮蓉糕,“我跟你母親相熟,你又是我侄子,不必客氣。”
  賈琮還是小孩心性,見徐氏點了點頭,便笑著抓起一塊奶豆腐細嚼慢咽起來,吃相也是經過明顯教養的。
  “琮兒從前是隨著他生母一起住的,只是他生母沒福氣,不能見到琮兒成親生子的一天。”徐氏道,“這個姨娘從前曾是官家小姐,可惜後來祖上犯事全家抄斬,她也沒入官奴,輾轉間來到我府上。後來也是我做主開臉給了老爺的。所以琮兒也是她調■教的,倒叫我省心了不少。”
  “琮哥兒也是時候入學了吧,大哥是個什麼章程?”賈敏見賈琮年紀也到了,便問道。
  “老爺最近喜歡上古扇,哪裡得空管這些。”徐氏嘆了口氣,“我是不想琮兒去家學了。烏煙瘴氣的,沒的把琮兒教壞。我已經托我大嫂留意著,看看哪裡的私塾比較好。不過最近也是忙著呢,東府的蓉兒媳婦又病了,這回怕是真的不好了。”
  “不是說已經好了嗎,舊疾復發了?”賈敏知道秦可卿是活不過明年了,故而也只是裝作吃驚罷了。
  “前段時間不是叫去東府賞雪嗎,怕是又著涼了。”徐氏嘆道,“眼看著就要帶年下了,也不知道熬不熬得過去。”
  東府賞雪,賈寶玉初嘗**,看來這花襲人也是有打算了。賈敏微微垂下眼眸,道:“一切都有天註定。倒是我聽說,大嫂娘家有個姑娘適齡,明年得參加選秀?”
  “是呀,不過是個庶出的女孩,多半是撂了牌子的。我大嫂已經給她想看好人家了,就等著撂了牌子之後便商討婚事。”徐氏道,“原本薛姑娘也是有機會參加選秀的,只可惜選秀資格因著她哥哥的事情被取消了,倒也可憐。”
  “可不可憐端看人家自己怎麼想,指不定人家還覺得是件好事兒呢。”賈敏捧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笑著道。
  過了新年,宮裡率先傳出好消息來,慕容美人有孕,即刻起封為貴人,封號端;甄貴人在皇后病榻前侍奉有功,晉封為小儀。皇后的病與其說很嚴重,倒不如說不過是為了休養生息,想要作壁上觀看著幾個妃嬪爭寵罷了。甄蘭吃過教訓之後也學乖了,知道跟著皇后絕不會錯,所以先把心中的不平收斂起來,看著端貴人異軍突起,狠狠地扇了賈元春一個耳光。
  甄蘭只可惜當初新人進宮時端貴人沒有分到鳳藻宮去,不然如今這一場戲就更好看了。
  四月,初選開始,皇后也“適時”地病愈,重掌六宮權力。吳貴妃當年吃了一頓教訓之後也是低調起來,再也不敢隨便安插釘子;賢妃如今更多的時候是跟著安王妃一起逗弄孫子,也不管這些權力不權力的。倒是康妃依舊不死心,這回住在她宮裡的端貴人有孕,孩子出生之後勢必是要抱給主位娘娘的,到時候只要端貴人誕下麟兒,她手中就又有一個皇子了。
  今年選進宮的妃嬪不多,只有兩個,家世都很普通,一個封為安選侍,一個封為鄭常在,安氏居住在鳳藻宮,鄭氏則居住在鳳和宮。
  接下來便是秋闈大比。
  “把哥兒抱來叫我瞧瞧。”皇后笑著道。
  黎恩把穿著大紅色百子千孫圖案的小孩子交到皇后手裡,笑著道:“出門前給孩子喂食了,妾身擔心等一下哥兒會……”
  “怕什麼,我的侄孫呢。”皇后笑道,“小孩子真機靈,倒叫我想起了曜煦了。”曜煦是皇后所出的兒子,如今已經被皇帝帶在身邊親自撫養了。雖然這是莫大的恩典,只是難免叫皇后掛心。
  “小孩子身子嬌弱,你得多看著。”皇后抱著小哥兒哄著,一邊又道,“陳修容的公主去歲因病沒了。”
  “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沒了呢?”黎恩有些不可思議。這個皇女生母不得皇上喜歡,所以死後連葬入妃陵的資格都沒有;皇女雖然記在陳修容名下,但是卻沒有得到皇帝的喜歡,所以宮裡人都不敢提起這個孩子。
  “她本來就身子嬌弱,去歲染了風寒,就這樣沒了。”皇后嘆了一聲,“陳修容因為這個傷心過度,如今還躺在病床上。好在宮裡位分低的妃嬪不少,所以皇上的意思是,等那些不是主位的妃嬪誕下皇嗣後,抱去給陳修容撫養就是了。”公里沒有生育的妃嬪多著,端貴人這一胎不會叫康妃唾手可得的。
  黎恩心裡明白,將皇后這話記在心裡便是了。
  十月金秋,秋闈也告一段落。薛王氏花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在一眾進士中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葉徽,蘇州人士,二甲二十四名,授七品戶部主事。葉徽家有薄產,家中僅有一個老母親,沒有兄弟沒有妯娌,又是嫡出的長子,完全符合了薛王氏的要求。請了媒人上門之後,葉老太太對這門婚事也是滿意,兩家便交換了兒女的生辰八字,合過以後並無問題,便正式定了親。
  作者有話要說:很久前的一章貌似有個bug,剛剛才發現(???)...
  去改回來


☆、第71章

  第七十一回賈元春心生毒計
  薛寶釵定親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刺激到了王氏的神經,這個乖巧聽話又有錢的兒媳婦沒了,對她來說可以說是眼睜睜看著“煮熟了的鴨子飛了”,差點讓她什麼也顧不上,就想直接上門找自己妹妹理論。只可惜當初王氏壓根就沒有跟薛王氏定下什麼契書婚約,根本沒法指責薛王氏推翻婚事。又因為賈元春讓人傳話出來只說要見見娘家人,王氏只好悶著一肚子的氣遞牌子進宮去了。
  “端貴人,也就是從前的慕容美人有孕的事情母親聽說了嗎,”賈元春撥弄著耳珠上的赤金鑲翠玉玉蘭花耳墜,問道。
  “聽說了,算來如今已經坐胎三個多月了吧。”王氏知道這個端貴人從前是因為自己女兒的推薦才得了皇上青睞的,如今一朝懷孕倒是把從前的小意奉承給忘記了。她道,“小主為什麼這麼問,”
  “聽說皇上有意調遣慕容家的人進京為官,我隨口問問而已。”賈元春要笑不笑的模樣,“如今宮裡的人都在笑話我,說我自食其果,知人知面不知心,舉薦了個白眼狼,順帶著還叫慕容氏一家都得到了升遷。”
  “宮裡的人平日閒著沒事兒就愛嘴碎,小主何必理會呢?小主如今是從四品的婉儀,這段時間沒有端貴人爭寵,小主更應該好生抓住機會一舉俘獲皇上的心才對。”為著女兒的前程,王氏都把薛寶釵定親的這口悶氣拋諸腦後了,“新進宮的安選侍跟鄭常在位分不高,我打聽過了,模樣雖然柔美,但一股小家子氣的也不足為患。”
  “可皇上就是喜歡她們這股小家子氣,柔柔弱弱地裝可憐,一臉狐媚子妖氣地把皇上勾引去了!”想到這些天皇上就是留宿鳳藻宮也是多去安選侍那裡,賈元春心裡就直冒火,“我如今肚子一點消息都沒有,服侍皇上也這麼些年了,只怕皇上就要厭棄我了。”什麼從四品婉儀,到底不是鳳藻宮的主位娘娘!
  “那小主的意思是?”王氏也摸不著頭腦了。
  “那個慕容氏吃裡扒外,我自然饒不了她!”賈元春之前不慎誤食了河鮮,因此全身起了紅色的疹子,好生休養了一段時間才重回大家視線中。端貴人也是藉著那段時日一句懷上龍種升了位分的。“宮裡的人都是知道我不能吃河鮮海鮮的,所以送來的份例都用豬肉羊肉等替代掉了。唯獨那日,慕容氏送來了兩碟點心,我用過之後便病了。後來太醫跟我說了,那點心裡放了蟹粉!慕容氏那個賤人陷我於如此地步,害我失寵,我定要報復回來!”
  “作孽的人呀!”王氏也恨得牙根癢癢的,“皇上跟皇后怎麼就不嚴懲她呢?”
  “身懷龍種,皇上哪裡會懲罰她?”賈元春抹了一把淚,“再說了,那兩碟糕點早早就被處理掉了,要是真的去告狀,指不定人家還覺得我是嫉妒慕容氏有孕呢。所以母親,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那你想怎麼樣?”王氏道。
  “母親幫我置辦幾樣東西吧。”說罷便抽出一張紙來,叫抱琴遞給王氏,“上頭這些東西,每樣置辦一點就行了。”
  王氏掃了一眼,大驚失色地看著賈元春,左右掃了一下才道:“這些是……”
  “母親既知道這些是什麼,不動聲色幫我置辦就好了。”賈元春道,“這宮裡素來是這樣的算計,母親不要驚訝。”
  王氏神色不虞地走出鳳藻宮,回頭看了看自己女兒臉上平靜無波的樣子,突然打了個冷戰。
  “小主,二太太會幫您帶進來那些東西嗎?”上好的麝香跟番紅花千金難得又是傷胎利器,二太太只怕一眼就瞧出了自己主子的打算了。抱琴捧來茶盅,小聲問道。
  “要是母親遇到這樣的境地,只怕會比我更狠。”當初如果不是有老太太護著,有老爺看著,趙姨娘根本就不可能誕下一子一女。即便趙姨娘兒女雙全也沒用,探春那個丫頭不照樣被她母親籠絡來了,賈環那小子也只落得了“蠢鈍”的名聲,“放心吧,母親肯定會為我羅致來的。”
  端貴人,慕容氏,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護得了你的胎兒!
  “哦,今日榮國府二太太進宮來了。”甄蘭對著銅鏡嫵媚一笑,拿起一邊的鎏金掐絲點翠轉珠鳳步搖往髮髻上一簪,垂下來的瑪瑙流蘇隨著她腦袋的擺動而微微搖晃,“可打聽出什麼來了?”
  “暫時沒有,賈婉儀跟賈二太太談話時都把宮人打發出去了,只留下心腹在近身伺候著。”素竹一邊幫甄蘭戴上金鑲鑽垂紅寶石耳環一邊回道,“聽說談了有小半個時辰,後來賈二太太滿臉虛汗地走了。”
  “想來是又有什麼鬼主意了吧。”甄蘭不屑地笑道,“安選侍得寵,端貴人有孕。這兩件事就像兩把刀一樣直直扎在賈元春心窩上,也不知道這回她是要對付誰了。”安選侍慣會做小伏低,皇上也喜歡這樣小意奉承的妃嬪,所以這段時日也格外寵愛一些。她又是住在鳳藻宮賈元春眼皮子底下的,可不就要把賈元春氣得發瘋嗎!
  “小主何必管她有什麼鬼主意,只要不是打咱們鳳和宮的主意就是了。”難得自己小主最近剛恢復了入宮時的聖寵,素竹就怕她沉不住氣去找賈元春麻煩。
  “我自然知道這個。”忍字頭上一把刀,甄蘭吃過虧了還不識趣嗎?“叫鳳藻宮的人打聽清楚賈元春在打什麼主意,給我一一詳細回稟。”
  “奴婢知道。”素竹又道,“夫人今兒遞了牌子,帶著二姑娘進來給小主請安。皇后娘娘已經准許了。”
  “我也許久沒有見過母親跟荷兒了,這回進宮來也剛好見見。去打聽一下,今天什麼時候到?我也好準備一些吃食給荷兒嘗嘗。”
  “奴婢已經打發人去問了,大約一刻鐘後就能到了。”命婦進宮總該先去給皇后請個安的,素竹又端來桂圓茶,“這是夫人吩咐每天都要泡來給小主喝的。”
  “知道了。”甄蘭心思一轉,計上心頭。
  “小主是想讓我多多留意賈府二房的人的動靜?”叫素竹將甄荷帶下去吃點心後,甄蘭便把打算告知甄夫人。甄夫人微微皺起了眉,道,“自從得知小主上回的事情與賈元春有莫大牽連之後,咱們家跟賈家早就沒了來往了,這回……”
  “不必光明正大地打聽,暗中留意著就好。我總覺得賈元春不懷好意,這回也不知道要對付誰了,防範著總是好的。”甄蘭摸了摸自己肚子,“我進宮三年一直沒有好消息,好在皇上不嫌棄。如今賈元春已有失寵的苗頭,我少不得落井下石叫她永世不得翻身,才好平息我內心的怒火。”
  “你爹爹什麼都沒有,人脈倒是不少,此事交由我去處理就是了。”說罷又拿出一枚白玉觀音的玉墜兒,“這是老太太叫我交給你的。聽說是她當年有孕時在佛寺裡求的,你戴著也保佑你早點懷上龍胎。”
  “這些都是天註定的,著急也沒用。”甄蘭道,“倒是妹妹,都十三歲了,娘親跟爹爹可有給她相看人家?”
  “哪裡沒有,這些天是看得我頭昏眼花的。”京城世家子弟多,但很多都是紈褲,上不了檯面,還不如金陵書香門第家的孩子。“倒是聽說跟賈家交好的甄家裡的姑娘已經訂了親,明年就要出嫁了。”
  “薛家?”甄蘭回想了一下,“便是那個‘珍珠如土金如’的薛家嗎?”
  “是呀。他家姑娘都十六了,也是時候出嫁了。當初我還以為薛家舉家上京是要跟賈家結親的,結果一轉眼人家小姑娘都另結婚事了。”薛夫人笑道,“薛家八房雖然分了家,但是這大房絕對是占大份的。按著王氏那性子,怎麼就肯把這麼一大塊肥肉放走呢?”
  “娘親這話倒是好笑了,榮國府有兩房,賈元春的母親不過是二房太太,早晚是要分出去的,薛家自然是希望找個長子嫡孫的給自己家的姑娘,到時候鳳冠霞帔,這才叫美滿。”賈寶玉的“威名”甄蘭也聽說過,“再說了,賈家的子孫裡有幾個是出彩的。那個銜玉而生的哥兒,聽說一直不肯讀書,天天跟丫鬟們廝混,不過也是個紈褲子弟而已,誰會把自己家的姑娘嫁給這樣的人。”
  “小主說得極是。”薛夫人笑道,“莫說榮國府,便是寧國府也是這般。他們府上的一個少奶奶病逝,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去辦喪事,這樣大的排場我還是第一次見。聽說北靜王還親自去祭奠了。”
  這病逝的少奶奶便是秦可卿了。
  “真真大的排場。”甄蘭哼笑道,“咱們家沒去湊熱鬧吧?”
  “哎呦,不過是晚輩的喪儀,值得咱們家出面嗎?”甄夫人笑道,“咱們雖然說跟賈家是世交,但也沒有‘交好’到去參加個小媳婦喪儀的程度。”
  “那就好。”甄蘭笑著叫人拿出一盒紅寶石的頭面,“這是皇后娘娘賞給我的,娘親帶回去吧,就說是我給妹妹的。她年紀也不小了,娘親還是抓緊時間替她相看好人家吧。”
  “我知道的。”甄夫人看了看天色,也知道是時候要走了,“你自己在宮中也要小心。”
  甄蘭微微一點頭。


☆、第72章

  第七十二回各家婚事各家知
  時光如同白馬過隙,轉眼間便是又一年。徐氏在自己娘家人的幫助下,終於給賈迎春說來了一門親事。對方也是京城人士,姓方,單名一個晏字,乃家中次子。方家的家主從前是徐氏哥哥親兵,後來外放為官,直到前些年才調回京中。方晏不愛讀書倒喜歡擺弄刀劍,如今年不過十八卻已經是宮中一等侍衛,前途無限。他父親尋了路子給他謀了一份外放的差事,就等著成婚之後上任。
  定下了大婚的時間,徐氏又忙著給賈迎春攢嫁妝。這些東西從賈迎春還小的時候她就開始積攢了,小到每個月月錢,大到從賈母那裡得來了賞賜,還有兩個莊子的地契。賈迎春的生母是個家生子,壓根就沒有什麼陪嫁可言,那兩個莊子還是徐氏從自己的私房中拿出錢來置辦的。賈赦對這個女兒雖然不甚理睬,但還是另外再添置了兩個莊子,又花了大把的銀兩叫徐氏給賈迎春打造傢具。賈璉跟廉氏也從平安州送來了兩箱添妝,賈敏也送來了一箱,算上徐氏自個兒準備的,足足有三十六台嫁妝。
  方晏很快就要外放到青州為官,所以他跟賈迎春的婚事也比薛寶釵的還要早,五月初便成婚。六月,方晏便帶著賈迎春前往青州。
  “自從迎春嫁人之後,榮國府就變得空落落的。”徐氏嘆了一口氣,“老太太還是那樣,整天寵著寶玉那孩子,也不想想他都十五歲了,這樣蹉跎下去也只會養成他不求上進的性子而已。如今薛家的姑娘儼然待嫁,迎春也隨著夫婿前赴青州,你家黛玉是個什麼章程?”
  賈敏笑著道:“人家我都相看好了,老爺也贊成這戶人家。只是親事還未定下來,我也不好說。”
  “那便是有人選了,恭喜呀。”徐氏想到了最近賈母想的叫史湘雲跟賈寶玉結親,又道,“如今按著老太太的意思,只怕跟史家聯姻是必行的了。湘雲那孩子一年裡頭有半年在府裡頭住著,便是想議親別的人家也難了。”
  那是自然,這樣的手段她母親還是有的。賈敏道:“恐怕史家也有這個意願。史湘雲跟賈寶玉青梅竹馬,又是老太太照看長大的,想來兩位爵爺也不會反對這樣的婚事。說來賈寶玉跟史湘雲都有一定歲數了,只怕不日就要定親了吧?”
  “倒還沒說清楚呢。”徐氏道,“你知道的,保齡侯還在外放,忠靖侯雖然撫養著史湘雲,但這事兒還得跟保齡侯商議。”
  賈敏記得再過不久便是元春封妃的時候,大約到時候就會有分曉,也不再多語。
  林如海跟賈敏給林黛玉相看的人家是林謹樞好友尉遲鴻軒的堂弟尉遲鴻銘,他的父親尉遲勛是翰林院掌院學士,也是皇帝登基之初提拔的臣子。尉遲鴻銘是尉遲勛這一支唯一的男丁,底下還有兩個庶出的妹妹;他的母親是蘇州人士,出身書香門第。這門婚事林如海也是十分滿意,跟尉遲勛商議過後,便決定在林黛玉及笄之後下小定。
  賈寶玉也聽說了林黛玉結親的事情,想著這樣如謫仙般的表妹就要交給一個只會讀書的庸蠹國賊,心中難免憤恨。只是最近二老爺越發盯得他緊了,要出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雲妹妹又被接回忠靖侯府,他身邊兩個“解語花”都沒有了。
  “寶二爺怎麼蔫蔫的?”襲人端來了熱茶,“可是看書看累了?”
  “沒事兒。”賈寶玉看著眼前的襲人,“去給我那些糕點來吧。”襲人雖好,可是隻略識得幾個字,雖然慣會小意奉承溫柔體貼,但終究不是一個能一起玩耍、聊天作詩的對象。如今大姐姐在宮中,二姐姐外嫁,三妹妹跟四妹妹又不能長久陪在他身邊,他孤孑一人實在是太落寞了。
  “二爺可是在想念雲姑娘?”晴雯正巧撩開簾子走進來,一身淺綠色繡茉莉花的衣裙顯得格外青春靚麗。見賈寶玉這般沒精打采的,晴雯便笑著道,“不過是史家太太念著史姑娘叫她回去小住罷了,等哪天寶二爺向老太太說一下,把雲姑娘接回來就是了。”
  晴雯是新撥來給賈寶玉使喚的。上一批的大丫鬟裡,媚人、秋紋都已經配了小廝,就剩下茜雪跟襲人還在賈寶玉身邊,所以賈母又撥了晴雯跟麝月過來。其中因為晴雯性子爽朗,容貌又跟林黛玉有兩三分相似,所以格外得到賈寶玉的喜歡——大約也是他沒辦法接觸佳人後得到的一個心理安慰。
  “雲妹妹的家不在這兒,我是知道的。”當初懵懵懂懂唐突佳人,如今寶姐姐跟林妹妹都已經許了人家,賈寶玉才知曉自己當初的心思是哪般,“你回去候著吧,我還要看一會兒書,不必在我這兒伺候了。”相似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個贗品罷了。
  晴雯不解地眨了一下眼,見賈寶玉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鼓著腮轉頭便走了出去。
  “你這是怎麼了?”正巧遇上襲人端著點心過來。
  “哪裡是我怎麼了,明明是寶二爺怎麼了!”晴雯像爆碳一樣,■裡啪啦地道,“我不過是見他心情不好勸了幾句,只說雲姑娘很快就會回來了。卻不想寶二爺倒是給我沒臉,只說我伺候了。”
  襲人樂得見晴雯失寵,但還是一副賢惠的模樣,道:“寶二爺的脾性你又不是不了解,魔怔是常有的事兒。等過幾天他適應了,自然就回來給你道歉作揖的了。你這幾天先別在他跟前服侍著,叫他覺得不能缺了你以後再回來吧。”
  晴雯小小地哼了一聲,怒氣衝衝地便去外頭候著了。
  “聽說林家的表妹跟翰林院掌院學士家的兒子定親了?”賈元春消息倒是收得挺快,見到王氏後便單刀直入地問道。
  “是啊,那丫頭不就是仗著有個好家世才議得這樣一個好人家麼?”有了給賈元春送某些東西的第一次之後,王氏又陸陸續續地往鳳藻宮裡送來了不少藥材。明面上說是給賈婉儀補身子的,實際上的用途她們兩人都清楚。“老太太的意思,是也準備給探春議親了。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寶玉的婚事要處理。我這段時間是把眼睛都看花了,也不知道挑哪個人家,可老太太的意思,便是史家那個丫頭了。”
  “史家?史湘雲?”賈元春挑了挑眉,“那丫頭我倒沒什麼印象。”
  “不過是個刁鑽又油嘴滑舌的丫頭而已,偏生老太太喜歡她。”史湘雲是老太太的侄孫女,將她娉給寶玉豈不是叫寶玉與自己更離心了?王氏很是不喜歡滿嘴撒嬌愛叫“愛哥哥”的史湘雲,覺得她一點矜持都沒有,哪裡配得上自己兒子!如今薛家這塊走不通了,王家又沒有適齡的姑娘,賈寶玉的婚事叫她頭疼得很。
  賈元春卻覺得這門婚事很靠譜。一門雙侯的史家在京中可是很有分量的,史湘雲又失怙失恃,嫁進來後就能完全被掌控,絲毫不怕史家的人來找麻煩,便勸道:“史湘雲那丫頭雖然無父無母,但母親要是將她配給寶玉,沒有親家的點撥,到時候不就能完全把持住史湘雲那個丫頭了嗎?而且她有兩個官爵不低的叔叔,到時候自然也能提攜寶玉一把。”
  “所以小主的意思,也是同意這門親事?”王氏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史湘雲明顯更偏向於老太太多一些。如今老爺跟寶玉也是極聽老太太的話了,再娶一個這樣的兒媳婦進來,豈不是叫二房都被老太太掌控?
  “我倒覺得還不錯。老太太年紀大了,精力自然也就不如從前旺盛,如今寶玉不是多在母親拾掇的院子裡住著麼?”賈元春自然知道王氏心中的顧慮,“再說了,母親調■教人的功夫不錯,從前心高氣傲的趙氏不也被母親收服得妥妥帖帖嗎,還擔心調■教不出一個聽話乖巧的兒媳婦?”
  “暫且不說這個了。”王氏心中還有要考慮的地兒,“倒是探春的婚事……”賈探春雖然是趙姨娘所出,但勝在聰明,知道孝敬她這個嫡母,王氏也不想叫人覺得她虐待庶女,最近也是忙著給相看人家。
  “探春的婚事母親先別忙,左右她還年輕著呢,再等兩年也是可以的。”對於這個庶妹賈元春倒是冷淡得多,“如今宮裡,慕容氏有孕快要生產,安選侍跟鄭常在漸漸隱沒人叢中。倒是甄氏跟佟貴人得到的恩寵最多。我年紀比她們大,皇上漸漸地也就不喜歡來我這兒了,要是必要的話,我是想把探春那丫頭弄進宮來,算是給她一個機會成為皇上的妃嬪了。”
  “小主的意思是,要探春那丫頭給你固寵?”王氏皺起了眉,“那怎麼行?”
  “固不固寵還是二說,我只要她肚子爭氣就是了。”賈元春如今愈發覺得自己可能被人暗地裡下藥傷了底子,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生育,“在此之前,我還是得努力成為這鳳藻宮真正的主子才行。”
  王氏知道一個女子嫁人後如果沒有生養,無論在哪裡都是鬱郁不得志的。比起自己親生女兒的幸福與前程,賈探春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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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回慕容產子終遇險
  自從定親之後,賈敏跟黎恩也開始陸陸續續教導林黛玉一些家務事的處理方法。鑒於林黛玉之前已經有過獨自管理莊子的經驗,所以觸類旁通,學起來也十分快速。賈敏又將府裡的廚房跟針線房一併撥給她叫她掌管著,無論發現什麼問題都要她自己解決。
  林黛玉倒是厲害,原本廚房裡采辦的人見不是主母管著了,便想隨便弄個賬出來糊弄糊弄林黛玉,倒不想叫林黛玉一眼就看穿了,只落得自己沒臉。
  “姑娘又在看賬本,奴婢給你添一盞燈吧。”雨燕端來冰糖燕窩後才道,“雖然夫人說叫姑娘看著廚房跟針線房上的事兒,但姑娘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別累著了。”
  “哪裡會累著,不過是多看了幾眼罷了。”雨燕端來燈盞後,林黛玉只覺得眼前突然一亮,微微眯起了眼,擱下手中的賬本,舀了一勺燕窩送進嘴裡,道,“聽說薛家的姑娘就要成婚了,是九月底?”賈迎春已經外嫁,她在迎春出嫁之前也跟她敘過舊,想來如今也有三個多月了吧。
  “是啊,聽說傢具都已經運去新房了,都是上好的酸枝紅木打造的呢。”雨燕回道,“只等薛家大爺的婚事一了結,薛家姑娘便要出閣了。奴婢還聽說,薛家二房的大爺跟姑娘如今也進京來了。”
  這回進京的人便是薛蝌跟他的妹妹薛寶琴,都是來投奔薛王氏的。金陵那邊的鋪子都由薛家另外六房盤踞著,他們是在找不到好的出路,索性寫信給薛王氏,得了她答允後便用自己手上的鋪子跟薛家其他六房的人換了京城的鋪子,然後坐船上京來了。
  “親戚投奔也屬正常。”薛家太太加了女兒之後身邊肯定是空虛的,有個侄女在身邊也是好的,“對了,今兒哥哥不是讓人拿了幾本話本給我嗎,拿出來我要看。這些天光顧著處理廚房上的人,都不得空閒了。”
  “如今夜深,燭光再明亮也會傷到眼睛的,姑娘還是早些睡吧。”雨燕勸道。
  “不礙事的,拿來就是了。”
  雨燕只能抿了抿脣依言拿來,忽而想起那日大爺遣人送來時那小廝說的話,便道:“聽送話本來的人說,他去買話本的時候見到了榮國府的寶二爺還有史姑娘。兩人一起在書齋買了《牡丹亭》的話本呢。”
  “果真是有閒情。”林黛玉哼笑了一聲,繼續翻她的民俗妖怪志話本。
  九月初,薛蟠迎娶夏金桂;九月底,薛寶釵嫁入葉家。
  因著葉家只有一個老太太在,葉徽白日裡又是要去衙門的,所以薛寶釵一心侍奉著葉老太太,倒是很快就得到了老太太的歡心,直把她當做寶貝女兒一樣疼愛。原本葉老太太還擔心薛家出來的姑娘會滿身銅臭喜歡計較銀錢,卻不想薛寶釵倒是不一樣,說話有條不紊溫聲細語,又乖巧又孝順,果真是沒相看錯人。
  “寶釵那丫頭我一直覺得很好,可惜到底不能嫁給寶玉。”王氏對著賈元春感嘆道,“如今看來,也只有史湘雲這個選擇了。”
  “薛家出身的姑娘,配不上寶玉的,母親不必想了。”用蔻丹花染色的指甲微微透出猙獰的紅,賈元春扶了扶頭上的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這是徒淼澤在前天她侍寢完後賞賜的,“慕容氏就要生產了,之前對付她的東西都叫她躲過去了。一旦叫她生了孩子,以後指不定還要怎麼得意,母親倒是替我想想法子吧。”
  “小主別擔心,那些東西只要她用了一星半點,就足夠她吃盡苦頭了,如今不過是她走運罷了。”王氏從腰帶上解下一個裝滿了香料的香包,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道,“這份息安香是我叫外頭大夫配的,只說是用來對付不聽話的侍妾。你叫人給端貴人用上,到時候的效果便可以看見了。”
  息安香具有安神的作用,用多了會導致人全身乏力昏昏欲睡。如果慕容氏在生產時遇上此香便會全身無力,到時候只怕是沒力氣生子了。
  賈元春也是聽說過息安香的威名的,當年老太太跟她無意中提起從前的事情時就說過,曾用此香對付過太老爺身邊的一個姨娘,叫她跟肚子裡的哥兒一起命喪黃泉。沒想到自己母親也知道此香,還專門給配好了。她笑著道:“還是母親考慮得周到。”內務司挑選的接生嬤嬤她都已經收買好了,就等著慕容氏臨盆那一天。
  “倒是你,身子調養得怎麼樣了?”王氏關切地問道。
  “還不是老樣子,只怕也就這樣了。”賈元春心裡也做好了準備。她傷心過痛恨過沮喪過,但日子總得要過下去,自己不能生育,就只好從別的渠道得到一個孩子了,“母親回去好生教導三妹妹一些人事,到時候帶進宮來就是了。只一樣,別跟她說是為了服侍皇上的,就說是為她將來選夫婿做的準備。”
  “小主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王氏笑道。
  十月初,端貴人慕容氏作動準備生產。康妃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了,接生嬤嬤還有太醫也一早就請了過來,只是端貴人是早早地送進了產房了,卻一直折騰到晚上都沒有把孩子生出來。直到廚房裡的熱水都燒乾了好幾遍了,太醫跟接生嬤嬤商議過才道:“小主是首次生產,如今體力不支,只怕是熬不下去了……”
  “什麼熬不下去!”康妃率先喝道,“端貴人一直身強體壯,懷孕之後更是萬般小心,那些食材都是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才吃的,又每天堅持散步,怎麼會體力不支?是不是你們沒有盡心照顧!”慕容氏死了沒關係,可她還指望抱養慕容氏的孩子呢!
  “康妃姐姐,皇后娘娘還沒發話呢,你急什麼呢?”賢妃看不過康妃這般咄咄逼人,便出聲提醒道,“太醫,繼續說吧。”
  出來回話的太醫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對著來坐鎮的皇后道:“端貴人雖然平日注重保養,但她畢竟從前的身子就不怎麼豐腴,皇嗣在肚子裡也是發育太過,所以……”簡單來說,便是胎兒太大而產道太小,卡住了。
  皇后皺了皺眉,道:“那太醫的意思是?”
  “敢問娘娘,如今端貴人真的無法順利誕下皇嗣,該保哪一個呢?”
  “皇上的意思,保小的。”端貴人不是皇帝心尖上的寶貝,自然比不得皇嗣重要。皇后也明白,即便是皇帝最最喜歡的女人,一旦面臨這樣的生死兩難的抉擇,皇帝也依舊會捨棄大人而保住小孩。
  “如此,微臣明白了。”說罷,太醫便進去通傳了懿旨。
  在場的女人都是面帶複雜,一方面是為宮裡少一個勁敵而感到高興,一方面卻難免兔死狐悲,思及自己以後如果遇上同樣的場景,不知會不會也落得跟端貴人這樣的下場。等到子時,產房裡終於傳出嬰兒啼哭的聲音。接生嬤嬤把孩子整理乾淨後便抱了出來,微笑著道:“回稟皇后娘娘,是個皇子。只是端貴人力竭血崩,已經歿了。”
  皇后微微點點頭,對康妃道:“那小皇子就先由妹妹先照顧著,等皇上得空時再做打算。”
  “是,臣妾遵旨。”康妃迫不及待地要抱過小孩子,笑著看著襁褓裡皺巴巴的嬰兒,嘴角的笑意愈發深了。
  皇后見狀便帶著一眾妃嬪離開。至此至終,徒淼澤這個皇帝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慕容氏誕下六皇子後血崩而亡,也總算給了她死後的顏面,追封她為端嬪。六皇子在康妃那兒養了一個月,直到白白胖胖的過了滿月之後徒淼澤便下旨,將六皇子交由陳修容撫養,以撫慰她痛失愛女之心。康妃得到這個消息後猶如被人狠狠地在臉上揍了一拳,臉色青的白的紅的混雜在一起,最後才咬牙起身領旨。
  沒有了端嬪,宮裡還有的是新人。甄蘭復寵,鄭常在初露鋒芒,安選侍小意奉承,再加上賈元春溫柔體貼,不到半個月,端嬪就像是在宮中被抹去了的一段記憶那般,早也不會有人記得這個女子曾經也是皇帝最寵愛的女人之一了。
  “那把息安香倒是有用。”賈元春笑道。從前她給慕容氏下了都少“好東西”但都被她一一化解了,沒想到那一包小小的香料卻是叫她願望成真。沒了慕容氏,即便六皇子有陳修容照看著又如何,將來也不過是個閑王罷了。“可笑康妃,還以為自己肯定能夠將六皇子養在身邊了,卻不想還是替人作嫁衣裳。抱琴,那些東西都收好了嗎?”
  “已經叫人收好了,趁著昭安宮忙亂時已經放去了康妃娘娘的寢宮裡了。”一石二鳥的計謀誰不會做,賈元春也只是好好利用一把而已。能抓到是康妃構陷端嬪也好,抓不到也罷,左右那些個證據都留在了康妃殿裡了。
  “那就好。”賈元春猖狂地笑著,“沒了慕容氏那個小賤人,下一個就是安氏了!”凡是敢跟她爭寵的女人,就都不得好死!甄蘭那個女人如今曉得巴結皇后她自然不能動,但安選侍這樣一個家世平平的女孩子也敢跟她爭奪皇上的注意力,簡直就是不可饒恕!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湘雲定親賈寶玉
  “夫人,榮國府送來了帖子,說為榮國府的寶二爺定下親事了。”翠柳道。
  賈敏正在看著林黛玉繡自己的嫁衣,聽罷翠柳的話也只是微微一挑眉,道,“定下哪個人家的,”沒有了薛寶釵,難不成是史湘雲,
  “是史家的姑娘。”翠柳回道,“聽說保齡侯已經把這麼多年幫史姑娘看管的東西都運回了忠靖侯府,就等著史姑娘從忠靖侯府出嫁了。”史鼐的意思是他們家遠在任上,這回是回不來參加婚禮了。不過史鼐也聰明,雖然不喜歡史湘雲,但也沒有敢兼吞了史湘雲父母給她留下來的財物,都一五一十地用封條封好運了回京。
  “想來也是跟史家結親了。”賈敏看了一眼聽過消息後眉毛都不動一下的林黛玉,“史家那丫頭已經接回忠靖侯府了?”
  “是呀,自從定下親事後便已經回去了。”翠柳已經向來人問得清清楚楚,總算沒鬧出什麼還同居一府的事情來,“聽說忠靖侯夫人如今正教導著史姑娘規矩,婚期也定下來了,就在明年五月。”
  “五月?也忒急了點吧。”如今都是十月了,準備個婚禮半年的時間夠嗎?不說打造傢具,便是新嫁婦的首飾、衣衫的裁制都需要時間的吧。她家玉兒的婚事雖然也是定在明年,但也是九月之後,足足有一年多的時間準備呢。
  “聽說忠靖侯夫人早早就給準備了嫁妝了,再加上原本運回來的東西,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傢具、新衣、擺設這些再酌情添置就好。”翠柳回道。
  也是,本就不是自己的親生閨女,意思意思也就如此了。賈敏點點頭,道:“也罷,我這個做姑媽的,也意思一下添個妝吧,也不能叫別人說咱們家的人不懂禮貌。玉兒,你說說,咱們該添些什麼?”這倒是拿史湘雲的添妝來考究林黛玉了。
  林黛玉擱下手中的繡花針,仔細想想後才道:“到底史家跟咱們家沒有多少密切往來,那位史家妹妹我也不過見了兩三次罷了。既是添妝,不如就添一對掐絲琺琅繪花鳥百年好合圖樣的靶鏡,一對青花白地纏枝蓮紋的瓷梅瓶,都是好兆頭的,拿來用或者擺設都是不錯的選擇。娘親看,如何?”
  “也好,聽著也覺得喜慶。”賈敏是不想添太多東西了,拿過紙略略寫了一下就遞給翠柳,“拿去庫房,看著收拾出來吧。”史湘雲尚未及笄,所以也不必這麼快就給她送過去,等著快要出嫁的時候再送去忠靖侯府也未遲。
  得知自己定親史湘雲後,賈寶玉心中也不知是何感受,雖然覺得雲妹妹能長久陪在他身邊是一件好事,只是這心頭總是空落落的,縱然襲人每日小意奉承婉轉承歡,也彌補不了內心的空虛。
  王氏已經給他定下襲人要做他房裡人的,如今已經正式開臉。雖然只是個通房,可是襲人如今倒是自持是賈寶玉身邊的第一紅人,對著麝月等人很是不給面子,絲毫沒有從前賢惠人的模樣。晴雯又是爆碳一樣的性子,被襲人刺激了幾回也是沒忍住,跟襲人抄了好幾次,倒叫王氏覺得晴雯是個喜歡爭風吃醋的,耍個手段輕易地就打發她去配小廝了。
  晴雯嫁的人是賈府家生子,京郊莊子上一個管事的兒子。見到賈寶玉絲毫沒有給她求情的打算,晴雯也是死了心,認命地出嫁了。她的夫婿倒是個好的,為人老實誠懇,王氏這一手卻是給晴雯許配了個好姻緣。
  “襲人姐姐真是好手段,叫那個晴雯輕易地就打發走了。”茜雪見到晴雯這樣的下場,便迅速改變了自己的態度,對待襲人可謂巴結得不得了,“只是我昨晚守夜的時候總聽到寶二爺唉聲嘆氣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姐姐可打聽出來了?”
  “寶二爺向來這樣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咱們這些女孩子就是好,也許是聽到晴雯外嫁心中有些不捨而已,過幾天就沒事了。”襲人倒沒有把茜雪看成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只道,“從前寶二爺最喜歡姐姐妹妹一起玩耍了,如今卻是二姑娘外嫁,三姑娘也要議親,薛家姑娘也搬走了,史姑娘也回去了忠靖侯府,他心裡難免不好受。”
  “也是,咱們寶二爺最會惜花護花了。”茜雪聽著外頭有人,便道,“襲人姐姐再坐坐,我去瞧瞧是誰來了。”
  撩開簾子一瞧,卻是老太太身邊的鴛鴦。襲人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迎接,只道:“今兒是什麼風,倒是把你吹過來了?”
  鴛鴦方才也瞧見了襲人大模大樣坐在那兒,卻叫茜雪出來迎客的事兒,只是她素來嘴巴嚴實,不輕易說什麼話,只笑著說:“是老太太讓我送來了擺設新房的珊瑚盆景,聽說是老國公從前得到的御賜真品。你看應該放哪裡比較好?”
  “這樣珍貴的東西還是先收起來吧。”襲人有點咋舌,從前璉二爺的婚事上也不過是擺在宴會上迎客罷了,這回卻是實實在在地放在新房中,可見老太太是多麼喜歡寶二爺了,“太貴重了,到底還不適合現在擺放。”
  “你是這屋子裡的大丫頭,你自己做主就是了。”鴛鴦笑道,“我還得回去給老太太復命,就先不打擾你們了。”說罷便對茜雪微微一笑,走了。
  茜雪微微勾了勾嘴角,笑而不語。晴雯那丫頭是傻,才會中了你的計。她茜雪可不是普通人,自然不會這麼容易地就放棄成為寶二爺姨娘的機會。鹿死誰手還未真正定下來呢,走著瞧吧!
  賈元春直到王氏進宮傳來好消息後才總算安了心,知道賈寶玉跟史湘雲的婚事已經定了,便叫抱琴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交給王氏,道:“這是我賞給寶玉的一點心意,母親記得交給他。”到底是自己從小照看長大的弟弟,賈元春也不會吝嗇什麼好東西,“裡頭除了兩對花鳥玉佩之外,還有項圈跟瓔珞,都是我吩咐內務司的人給打造的。”
  “小主到底還是記掛著寶玉那孩子。”王氏道,“我原看著史湘雲那丫頭失怙失恃,嫁妝肯定豐盛不到哪裡去,卻不想原來那丫頭父母給她留下了不少好東西。我看著嫁妝單子,發現有一套上好的犀牛角杯,等她嫁進來後我便帶給小主使用。”她現在對這個準兒媳婦是滿意得不得了。
  “犀牛角杯這宮裡多得是,我也不稀罕她的。”賈元春最近是春風得意,安選侍因為得了風寒已經好久沒有面聖了,只怕皇上也把這麼一個新寵給忘了。鄭常在因為衝撞了康妃,被康妃賞了二十個耳光,如今還在養傷。“倒是三妹妹,母親調■教得如何了?”
  “按著小主的吩咐,都已經調■教好了。”到底是姨娘生的女兒,那些媚上邀寵的事情學得特別快。王氏道,“只是如今已是冬日,小主需要我現在就把她送進宮來了?”
  “送進來吧,我已經跟皇上求了聖旨,說希望自家的妹妹進宮陪伴過冬,皇上已經同意了。”賈元春志得意滿,如今寵冠六宮的女人終於不是旁人了,“我已經給她單獨闢了一個房間,母親今兒回去之後就給她收拾好衣衫首飾,叫人送她進宮吧。”
  皇帝對她越好,賈元春就越發不甘心自己沒法生養。宮裡的太醫已經跟她說過了,因著她是早產兒先天虛弱,雖然如今看著是健康無虞,只是到底底子不是很好。再加上從前還是女官的時候就病過一場,更是虧虛了身子,只能慢慢調養方能有機會懷上龍種,所以賈探春進宮勢在必行。
  “我明白了。”王氏仔細觀察過,見自己女兒的殿宇裡金碧輝煌,很多不是婉儀位分上的東西都擺上了,便開心地道,“雖然小主只是婉儀,但是這宮殿裡的擺設卻絲毫不輸給別的主位娘娘了。到底是皇上喜歡小主,聽說這架三扇松柏梅蘭紋屏風攏共就只進貢了五架,除了皇后娘娘、吳貴妃、賢妃跟康妃,就只有小主這兒有了。”
  “那也是皇上的恩典罷了。”賈元春雖然這樣說,但臉上的自豪與自得溢於言表,“當初甄蘭不也是得寵嗎,到如今還不是不如我。說起來她這個小儀也當得夠久了,只是皇后娘娘一直壓著她不叫她升位分罷了。”
  “皇后娘娘那是精明,再升她的位分,萬一她還像從前那樣不聽話,可怎麼好?”王氏取笑道,“如今啊我就盼著小主能在宮中有大造化,盼著寶玉早日成親給我添個大胖孫子,然後叫他好生讀書有個好前程,我就放心當我的老太太了。”
  “那還不簡單嗎?”賈元春如今炙手可熱,宮裡多少人巴結著,要打探消息也不過是輕輕動一下小拇指罷了。“聽說皇上有意在明年大封六宮,只要我這段時間能牢牢把握住皇上的心,也未必沒有份兒。”
  “真的?”王氏是驚喜,“那就等著小主的好消息了。”
  賈元春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就算憑著恩寵也不能晉位,她手上可是還握有康妃“下藥毒害”端嬪、“謀害”皇嗣的證據呢!


☆、第75章

  第七十五回 寶雲定探春不忿
  二月十二是林黛玉及笄的日子。
  林黛玉一早就沐浴更衣,穿著一身淺色的衣裳端坐屋中。黎夫人跟黎惠作為受邀的嘉賓,為林黛玉進行及笄禮。賈母看著林黛玉戴上代表已經成人的笄簪,長髮輓成朝雲近香髻,別著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換上大紅色繡蝶穿牡丹的褙子跟柳黃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儼然一副已經長大了的模樣,心中喟嘆不已。
  賈敏顧及她是林黛玉的外祖母,所以及笄禮的依舊邀請了寧榮國府二府滿府人來參加,可是賈母心裡知道,自己女兒跟榮國府是越來越生分了。寶玉今日雖然也嚷著要出來,但是賈敏的請帖寫明了只邀請女賓,所以賈母便是再怎麼不捨得自己的寶貝疙瘩受委屈,也只好叫人死死地看住他不叫他偷溜出來,顧著的,也不過是兩家的姻親關係不斷絕罷了。
  見過眾位長輩,林黛玉便邀請了幾個姑娘到後院來。賈敏的意思是,她如今已經十五了,及笄之後便是成人,自然要學會自己招待客人的。黎惠素來與她交好,這回作為她的贊者也是幫了不少忙;還有幾位他爹爹好友的女兒,自然也一併得招待著。
  “算來林表姐也快要出嫁了。”自從賈探春被賈婉儀接進宮後,賈惜春在榮國府也是一個人孤零零地過著日子,更是養成了她如今不愛說話又孤高冷傲的性子,“聚聚散散的,等將來大家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再見了。”
  “四表妹說的什麼話?”林黛玉微笑著道,“看來你是寂寞久了,愈發會胡思亂想了。”聽說探春被接進宮去,雖然自己娘親語焉不詳的,但林黛玉也多少能猜出是什麼意思了。從前的幾個表姐妹,也就剩下惜春一人還住在榮國府了。
  賈惜春也覺得自己不該在這個時候說些喪氣話,便回以一笑,抱著茶盅沉默了。
  黎惠捻了一塊點心送進嘴裡,笑道:“方才我去看了堂姐跟外甥,外甥長得可好了!聽說已經取了名字,叫暉■?”
  “是呀,名字是哥哥親自取的,也是問過爹爹的意思,覺得好才上了族譜的。”林黛玉笑著回道,“對了,之前我幹娘從揚州給我寄來了時興的花簪,據說是根據十二個月不同的花卉製作的,大家每人挑兩支回去吧。”
  一邊的雪雁早早就把錦盒拿出來了,聽罷林黛玉的話便擱在桌子上,將錦盒打開。
  一水兒都是各色寶石配著鎏金打造的花簪,形色各異卻是栩栩如生,像是鮮花那般,叫幾個女孩子都驚嘆不已。
  “聽我娘說,揚州的首飾大多小巧精緻,要是我們挑走了林姐姐自己喜歡的,林姐姐也不許吝嗇喲。”說話的人便是姚杏的妹妹姚杉,今年才六歲,是她們這群小姐妹裡邊年紀最小的一個人,“我喜歡玫瑰跟月季花,姐姐們呢?”
  “我倒是喜歡杜鵑跟芍藥。”黎惠道。
  “這是曼陀羅花嗎?”賈惜春原本也只是淡淡的,眉眼一掃過去倒是見到一支造型別緻的鑲嵌著碎鑽的花卉造型,問道。
  “是呀。”林黛玉見賈惜春似乎很喜歡,便拿出來簪到賈惜春的髮髻上,“妹妹戴著也好看。我知道妹妹素來還喜歡桃花的,這支桃花簪妹妹也拿著吧。”
  “多謝林表姐了。”賈惜春撫摸了一下頭上那支曼陀羅花的簪子,終於露出淺淺的一個微笑,“這牡丹跟海棠都是寓意極好的花卉,倒是適合林表姐了。”林表姐這樣一個謫仙的人物,也配戴著這樣的好東西。只可惜我出身這樣的世家,將來也不過是任由別人擺布的命運罷了,倒不如絞了頭髮去做姑子。如此想著,眼神裡也透出微微的狠勁。
  這是在座的姑娘們都沒有留意到,林黛玉見她默默低頭不語的樣子,以為她是跟大家都不熟悉所以才這樣沉默,好幾次想拉著她一起進入話題圈子都不得要領,也隨她去了。
  三月初,宮裡便傳來大封六宮的消息。賈元春晉為從三品賈婕妤,甄蘭晉為正四品甄容華,佟貴人晉為正五品順嬪,鄭常在為從六品鄭美人,安選侍為正七品安常在。又冊封賈婕妤之妹賈探春為正七品常在,賜封號令,宮裡人稱令常在。反過來卻是康妃被訓斥“窺視帝蹤以下犯上”,竟叫貶為抗嬪挪出昭安宮主殿,禁足偏殿,無詔不得踏出偏殿半步。
  而到了五月二十日,史湘雲正是嫁入榮國府。婚禮的盛大不是簡單的言語能表述的,參加過賈璉婚宴的人都覺得,這二房嫡次子也忒受寵愛了吧,這大婚的儀式都趕得上大房的了,要知道大房那位才是這榮國府的繼承人呀!
  饒是徐氏再好的修為也差點破了道,寶玉新房裡的那株珊瑚盆景可是老國公留下來的,名義上應該是留給璉兒的才對,可老太太真是大方,一出手就直接搬到新房裡去,還沒有跟他們大房商量過呢。
  大婚第二天,賈寶玉跟史湘雲便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衫出來給長輩們敬茶。史湘雲雖然平日裡性子大大咧咧的,可這回卻是新嫁婦,臉上平添了幾絲嬌羞的紅潤,端著茶碗的手微微顫抖著,覺得自己似乎是在做夢。
  賈母喝過這杯孫媳婦茶,便打發了賈寶玉跟史湘雲去了王氏那裡。
  王氏心裡也是高興,史湘雲的嫁妝足足有四十八台,倒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多。那一套犀牛角水杯王氏已經“暗度陳倉”,偷偷地送進宮去給賈元春使喚了;還有一些田租地契王氏是眼熱得很,只可惜史湘雲身邊的嬤嬤也不是吃素的,再多的東西也只能看幾眼便被收進庫裡去了。
  有個這樣有錢的兒媳婦,王氏也是很“大方”地將手中管家的權力交給了她,只道二房的事情都交由她這個寶二奶奶管著,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在咨詢她便是了。
  史湘雲倒沒有想到王氏這麼爽快地就將管家的權力交給自己,心中也是欣喜異常,回自己院子的路上直拉著賈寶玉的手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愛哥哥,二太太對咱們可真是好。昨晚你可是答應我了,今天要跟我一起制胭脂看話本的,可不許反悔喲。”
  賈寶玉跟史湘雲本就是青梅竹馬,昨晚又有了夫妻之實,自然對史湘雲的要求百般答應,一回去便無視了襲人欲言又止的模樣,拉著史湘雲便往書房走去。
  麝月看了一眼明顯失魂落魄中的襲人,見她捂著自己的小腹,心中慢慢就有了一個猜想。當初鴛鴦把那天看到的“事實”告知賈母后,賈母便點名道姓訓斥了花襲人一頓,她就儼然失寵了,如果現在叫她翻身,那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小主,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還是早點準備吧。”賈探春身邊的姑姑蒔花道。
  “知道了。”賈探春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話,卻依舊端坐在梳妝鏡前紋絲不動,她看著鏡中勾勒出濃妝容貌的自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令常在?這個封號真是好笑,是取的美好之意還是取的巧言令色掐媚之意,賈探春自己已經完全不敢想。原以為自己進宮只不過是長姐給自己一條好的出路,卻不想原來是叫她替她生孩子鞏固恩寵罷了。要不是那天偷聽到賈元春跟王氏的談話,她還一直蒙在鼓裡呢!她忍著羞恥學來的那些媚上手段,換來的也不過是別人對她的嗤笑。
  “小主何必苦笑,皇上的恩寵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蒔花安慰道,“小主雖然住在鳳藻宮,在賈婕妤手下過日子,但只要自己爭氣,未嘗不能出人頭地呀。奴婢只知道皇上的歡心跟子嗣是最要緊的,您瞧著吳貴妃,如今這些年不都也沉寂下來了嗎?”
  “你看的倒是很透。”只恨自己當初是被亂花迷了眼,以為王氏是真的會為自己這個庶女著想,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真是蠢透了。如今她已然進宮,姨娘跟環兒也不知道會被怎麼打壓?當初自己親近嫡母而疏遠生母跟親弟弟,真是荒謬不孝呀!
  “奴婢在宮中已經很多年了,多少也看慣了這些事兒。”蒔花低著頭一臉木然地回道,“從前貴太妃跟安太妃多麼得太上皇喜歡,如今不都還得聽著太后娘娘的話?奴婢從前服侍過太貴人,更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皇后娘娘既分配奴婢來伺候小主,也是對小主心存憐惜。”
  果然如此,自己姐姐再怎麼得寵,哪裡比得過皇后呢?她還這麼愚蠢地推薦自己家的姐妹,雖然皇上是收下了,但宮裡的人只怕是更不喜歡了。也罷也罷,既入了宮,什麼姐妹情深都只是笑話。更合況賈元春對她從來就沒有姐妹之情,為了自己的將來,她何不來一次“良禽擇木而棲”,後宮是皇后娘娘做主的,她賈元春算得了什麼呢?
  “我也知道皇后娘娘對待妃嬪們素來溫和,趕明兒我去給皇后娘娘好好請一回安吧。”賈探春摘下頭上那支賈元春“賞的”赤金石榴花的簪子,“之前皇后娘娘賞了我一對赤金紅寶石蝴蝶花簪,尋出來我今晚戴給皇上看。”
  “是。”蒔花見賈探春心意已轉,微微一笑,捧來一套胭脂色綃繡海棠春睡輕羅紗衣,服侍著賈探春梳洗沐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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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回十月初黛玉出嫁
  林黛玉低著頭拿著繃子,大紅布料上鴛鴦戲水的紋樣,儼然已經繡好了一大半。這是她繡給自己未來夫婿的見面禮。她的嫁衣已經做好了,也是大紅的富貴吉祥如意紋,配上金線刺繡的鸞鳥圖樣,顯得華貴無比。
  聽說女孩子出嫁之前還得給自己夫家的長輩做一身衣裳,這些林黛玉都已經辦妥了,連帶著給尉遲鴻銘的那一身外衣也已經繡好收拾妥當,獨獨這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林黛玉繡了好幾個都覺得不滿意。
  “姑娘仔細眼睛,奴婢再給你添一盞油燈吧。”雪雁道。
  “不礙事,還差幾針而已。”說罷,林黛玉便拿了剪子將線頭剪去,笑著看了看自己這段時間的成品,到底是最新做的這個更好看些。叫人收起來,林黛玉才放鬆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還有多久便是中秋了?”
  “還有九天。”雪雁上前替她捏了捏肩膀,“姑娘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這是她跟娘親、爹爹還有哥哥相聚的最後一個中秋了,這樣想來倒是有些舍不得。想著再過兩個月自己便要出嫁,林黛玉心中是又惶恐又有些小女兒家的甜蜜。尉遲鴻銘她是偷偷見過的,還是林謹樞的搭橋引線,那男子身量高大英俊挺拔,確實是個好男兒。思及此,林黛玉的臉蛋也有些發燙,只是在燭光下並不明顯。
  “聽說夫人請了兩個新廚娘,做的月餅可好吃了,到時候姑娘記得賞給我們一些。”雪雁性子活潑,跟文靜心細的雨燕正好互補。再加上劉樂跟林荔兩個略識得幾個字的,也好給林黛玉做陪嫁。
  “你就愛吃,自然少不得你們的。”林黛玉抿了一口桂圓紅棗茶,“聽說二表哥身邊的通房有孕了?”
  “姑娘打聽這個做什麼?”雪雁不屑地道,“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姑娘別忘心裡記著。”
  “我見好像鬧得挺大的,便是咱們久不出門的人都能聽說幾句。”林黛玉本就覺得賈寶玉放浪形骸,鬧出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是意料之中,“那便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只是夫人說這事兒聽不得去,吩咐奴婢們都不許議論。”雪雁回道。
  “那也罷,想必也是不堪的事情。”林黛玉道,“服侍我去睡覺吧。”
  “是。”
  賈敏下令封口的便是襲人有孕的事情。
  其實要說襲人有孕原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她也是經過王氏同意的開了臉的通房。只是王氏正式宣布襲人為賈寶玉通房後可是說過,每次襲人伺候完賈寶玉之後必須要喝避子湯,沒想到襲人卻是陽奉陰違,肚子裡首先懷了個庶出的。這事兒被麝月秘密告訴王氏後,王氏可是又驚又怒。
  史湘雲這段時間跟賈寶玉也是蜜裡調油,猛地知道這個事情之後也是備受打擊,對花襲人這個素日來溫柔相向背地裡卻心懷詭計的好姐姐也是記恨上了。只是她出嫁前受過一番教導,知道如今她動手腳除去這個孩子的話,別人指不定要怎麼說她不賢不慈了,於是她只能強忍著怒火去給賈寶玉道喜,又大大方方地叫人給花襲人姨娘的月例,恨得賈寶玉院子裡的女人牙根都癢癢的。
  那些個丫鬟哪個不是心高氣傲的,慢慢地就挖出了原來花襲人在成為通房之前就跟賈寶玉有過肌膚之親的事實。賈寶玉是榮國府上下捧著的鳳凰蛋,自然不會有人說賈寶玉的不是,便都一股腦地指責花襲人不安分勾引主子,才哄得賈寶玉這兩年把院子內外的事情都交由她處理;又傳她善妒,所以才逼得媚人、秋紋跟晴雯相繼出嫁。
  史湘雲明面上是安慰她,暗地裡卻是叫人傳開更不堪的話來,又在賈寶玉面前“控訴”襲人的罪狀,說她逼走了晴雯等人。賈寶玉本就挺喜歡晴雯的,覺得她最像自己的林表妹,原本可以留她在身邊過一輩子的,卻不想叫襲人給陷害了去了,慢慢地對襲人也就不喜歡。
  如今襲人雖然挺著五個月的肚子拿著姨娘的月例,但實際上卻是兩個二等丫鬟的待遇都沒有了。
  這一出跌宕起伏的好戲是從榮國府傳了開來,旁人雖然不恥那個勾引主子的丫鬟,但對賈寶玉這樣的舉動也是心有鄙夷。賈敏卻是覺得此時實在有辱耳朵,便下令林府上下不許提起這事兒。
  過了中秋,林黛玉在林府的日子也就不多了。賈敏跟黎恩抓緊時間給她講解尉遲家的狀況,又時時提點她如何應對尉遲家兩個庶出的妹妹、各房的親戚以及一幹事宜,教會她怎樣對待心術不正的丫鬟而不被說閒話……一串兒事情下來,時間便到了十月。
  林黛玉出閣前是由賈敏親自給她梳頭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盤起了複雜繁瑣卻格外美麗的髮髻,賈敏抽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取來一具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戴在林黛玉的髮髻上,道:“這是祖上流傳下來的東西,聽說是前朝的物什,你戴著也好看。”
  林黛玉眼中也是微微墜著淚珠。一邊的喜娘趕緊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又拿來胭脂給她補妝,只道:“今兒是姑娘的大喜日子,哭一哭便罷了,要再哭下去這妝容只怕又要補了。老奴給許多新娘子梳過妝,就屬姑娘最好看了。叫新姑爺見到了,肯定是喜歡的。”
  賈敏跟林黛玉這才笑逐顏開。賈敏看了看時辰,已經快要到吉時了,便取來喜帕給林黛玉蓋上——她是娘家的太太,是不能親自去送嫁的。而林謹樞早早就在自己妹妹院子前候著了,等著林黛玉出來便要背著她登上花轎送去尉遲家。
  送走了林黛玉,賈敏心頭還是惴惴的,唯恐婚宴上會出現什麼意外。直到送嫁的林謹樞回來稟過一切安好,賈敏才總算松了一口氣。
  林黛玉從睡夢中醒過來,微微動了動身子,便感覺到身邊溫暖的體溫。她微微紅了臉,抬眸一瞧,卻見尉遲鴻銘已是醒了,嘴角含笑地看著她。她回以一笑,順著尉遲鴻銘的力道起身,看著床上那條沾了絲絲血跡的帕子,嬌羞地低下了頭。
  “今日得去給太太跟老爺請安,等一下再回來休息吧。”尉遲鴻銘小聲在她耳邊說道。
  “好。”林黛玉才在丫鬟的攙扶下泡了個熱水澡,換上大紅刻絲蝴蝶葡萄褙子跟同色的密織金線合歡花長裙,長髮輓成隨雲髻,簪上兩支銀鍍金鑲寶石碧璽點翠花簪跟一簇珊瑚硨磲珠花,耳朵上墜著一對明珠琉璃翠耳環,端的是清雅秀麗。
  見尉遲鴻銘已經沐浴完穿著中衣出來,林黛玉又吩咐劉樂拿了自己新做的一套衣衫出來,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的袍子,鴉青色的杭綢褲子,還有一雙新的鹿皮靴子。一一給尉遲鴻銘換上以後,她又叫雨燕跟林荔帶上兩個包袱,便去給家中兩個長輩請安。
  尉遲勛跟妻子夏氏也很滿意林黛玉這個兒媳婦,夏氏眼尖地發現自己兒子身上的衣裳跟自己兒媳婦孝敬來的衣裳做工差不離,便知道這是自己兒媳婦的手筆,心中更是滿意。她唯有這麼一個兒子,下頭的兩個女孩子都是庶出的,又是家中的姨娘自己撫養,也親近不到哪裡去。眼看著郎有情妾有意,夏氏心中別提多高興了。
  知道新嫁婦身子總有不適,尉遲勛跟夏氏也沒留他們說話,只說了午膳在他們院子用,便打發了尉遲鴻銘跟林黛玉回去休息了。
  “父親跟母親都很滿意呢。”尉遲鴻銘小小地摟著林黛玉的腰肢,“我身上這套衣裳,還有父親母親那兒的都是你做的吧,可有累到了?”
  “哪會累到了?”林黛玉溫和一笑,“從前在府中的時候還有丫鬟們幫我呢。”
  雖然這麼說,但尉遲鴻銘知道自己妻子肯定沒有說全實話,不過他也不著急戳破她的“秘密”,只道:“方才出門前聽說你吩咐了身邊的丫頭給二妹三妹送了東西?”
  “是呀,是從揚州定來的兩套金鑲紅寶石頭面。”林黛玉倒發現自己的夫君耳朵倒是挺靈敏的,“那家鋪子原是我幹娘還有娘親合夥開的,做工精細,也算是我給妹妹們的一點心意了。”瞅著自己丈夫的臉色,似乎對兩個妹妹不鹹不淡的樣子。
  “我跟二妹三妹不熟。”像是看透了林黛玉的想法,尉遲鴻銘開口道,“二妹三妹都是家中姨娘所出,是一對雙胞胎,只是她們的生母著實不得父親還有母親喜歡,尋常見了面也只是打聲招呼罷了。”
  尉遲勛的這個姨娘姓柳,是從人牙子那兒買來的,原本是夏氏身邊的一個大丫鬟,還頗得夏氏的重用,只可惜柳氏心眼頗大,趁著尉遲勛一朝酒醉便爬上了主子的床懷上了孩子。尉遲勛對這個女人也是厭惡至極,在她誕下女兒後便將兩個女兒交給另一個姨娘何氏撫養。
  “到底是父親的孩子,也不能不管。”林黛玉聽罷之後如是道。
  “不必太過親近就是了。”柳氏叫她母親傷心憤恨了好久,那時候尉遲鴻銘已經記事,自然對這兩個妹妹沒有好臉色。
  “我知道的。”
  下人很快就端來了早膳,兩人用過膳食,尉遲鴻銘讓林黛玉再歇息一會兒,自己則提著槍到校場去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回婚後的所見所聞
  尉遲勛跟夏氏都是挺明白事理的,小夫妻新婚這兩天都不必他們到自己跟前伺候,叫他們在自己院子過小日子。出嫁後的第三天,尉遲鴻銘跟林黛玉便早早地起來梳洗,去主院給兩個長輩請安後,便帶著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回到了林府。
  林如海跟林謹樞今天也是特意休假,等著小兩口的到來。尉遲鴻銘去了前廳跟林家兩個男子說話,林黛玉則到了後頭。賈敏見她一身大紅色百蝶穿花紋妝緞的衣裙,外頭罩著一件淡紫折枝梅花紋樣緞面對襟褂子,配著一套碧璽紅寶石的頭面,顯得格外精神。
  “快坐,慧雲,上茶。”賈敏笑著道。
  “瞧著妹妹臉色紅潤,便知道跟妹夫肯定是琴瑟和鳴了。”黎恩也抱著兒子出來。
  林黛玉臉色微微一紅,倒沒有否認,只是覷了黎恩一眼,道:“嫂子越發會說調笑話了。”
  見林黛玉過得還算好,賈敏才總算放了心。尉遲家家教甚嚴,尉遲鴻銘又是她跟林如海打聽了好幾次才挑出來的人選,想來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便道:“看著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夫妻之道貴在坦誠,以後你跟女婿還有一輩子要過,這些事兒娘親是教不了你,得你自己去摸索。”
  “女兒知道的。”林黛玉微微抿脣一笑。
  此時黎恩抱著的暉■似乎是餓了,哭著便鬧了起來。黎恩只好抱他下去,留下林黛玉跟賈敏兩人繼續說話。
  林黛玉躊躇了一下,還是道:“娘親可知道夫君有兩個幼妹,是雙胞胎?”
  “這我打聽過,自然是知道的,怎麼了?”賈敏問道。
  林黛玉遂將那天尉遲鴻銘的表現說了出來,又道:“瞧著夫君的樣子,似乎很是不喜歡兩個妹妹。”林黛玉只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哥哥,未曾有過庶出的兄弟姐妹,也是拿捏不準要如何跟這兩個妹妹交往。
  賈敏沉思了一下,只道:“你是她們的大嫂,尋常的時候也沒有能經常碰面的時刻,倒也無礙。按著你的說法,似乎這兩個姑娘的生母是犯了大錯的,所以才不能親自撫養自己的女兒。既是如此,情面上來往便是了。”尉遲家將來肯定是尉遲鴻銘繼承的,而兩個小姑娘早晚也要嫁出去,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女兒明白。”林黛玉想了想大致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便笑著點點頭。
  “按著女婿的表現,只怕是極討厭庶子庶女的,你也要好好把握,早點為女婿開枝散葉。”嫁了女兒又擔心她在夫家過得好不好,能不能早日誕下嫡子。賈敏讓翠柳遞來一個包裹,“這裡頭都是些對女子身體好的藥材,那些阿膠你記得燉來吃。”
  “娘親倒是為我想得周到。”
  日子倒是過得飛快,在除夕的時候,林黛玉終於有機會見到了尉遲鴻銘的兩個庶妹。兩人都是五月初五端午節出生的,今年就要滿十歲。雙胞胎中大一點的名尉遲玥,小的叫尉遲明,雖然兩人模樣一樣,但尉遲玥眼角處有一顆痣,卻是尉遲明沒有的。
  何姨娘將她們教育得很好,尉遲玥比較安靜,而尉遲明則活潑一些,但是兩人都很懂規矩,行禮問安一絲不差。林黛玉細細觀察了一下,姓柳的那位姨娘便是除夕之夜也不得出來,而在座的人似乎都習以為常。
  夏氏雖然討厭兩個女孩子的生母,但也不願意為了那個賤人而叫自己名聲有損,跟尉遲勛說了幾句之後,便讓人叫上了劉姨娘一起守歲——自然,他們這些主子是坐著的,而何姨娘跟柳姨娘也只能站著。
  平心而論,柳姨娘的姿容並不差,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個美人坯子。林黛玉見她一身淡青色銀線團福如意紋的衣裙,髮髻上簪了兩支嵌蜜蠟石的銀簪,柔柔弱弱的模樣叫人看了也是心生憐愛。只可惜當初一步錯步步錯,只落得如今這般不招人待見的地步,連兩個女兒都不能養在自己身邊。
  尉遲明見到生母后還有點激動的樣子,但尉遲玥卻是一臉平靜,仿佛剛才走進來的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林黛玉忽而想到了賈探春,猶記得當初賈探春對嫡母也是百般親近,只可惜自她進宮之後,便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想什麼呢?”尉遲鴻銘見自己妻子出了神,便低聲問道。
  “不過是想到了從前家裡過除夕時候的趣事罷了。”林黛玉回以一笑。
  “累了吧,再過些時辰就好了。”尉遲家是要在子時時分用新年的頭一頓膳食的,所以自然得等著。
  復又聊了一會兒天,見家中的自鳴鐘響了,便知道時辰已到,吩咐外頭的奴僕們放鞭炮以後,眾人才開始用膳。餐桌上自然少不了要有餃子,林黛玉雖然之前已經吃過點心,但還是有些餓了,服侍了夏氏一箸雞絲蟄頭,一碗火腿鮮筍湯後才坐下來用膳。看著站在夏氏身後的柳姨娘,林黛玉到底明白了夏氏叫她來的意思:她要柳氏看著自己一雙女兒承歡在何氏膝下,要她站著伺候自己卻得不到自己丈夫半個眼色,這才是最大的報復。
  自己這個婆婆,手段也不差呀。
  新年過後不久,林黛玉便聽到榮國府二房嫡次子賈寶玉庶長女出生的消息,默默算了算日子,她便知道這個孩子是還沒有足月就生產的。尉遲家跟賈家沒有往來,唯一有牽連的王家家主王子騰還在外放的任上,所以林黛玉也樂得不去糾結送什麼禮物。
  得知襲人生下了個女兒之後史湘雲才松了一口氣。趁著襲人懷孕養胎的時候,她拉攏了麝月霸占了賈寶玉所有的寵愛。如今麝月已經是賈寶玉的通房丫頭,又是她的心腹,就算襲人出了月子,恐怕日子也不會再這麼好過了。只可惜她如今還是沒有好消息,不然就能借此機會打擊襲人那個不知廉恥的奴才。
  尉遲鴻銘如今只是宮中的一等侍衛,所以林黛玉暫時還沒有命婦頭銜,不過有了皇后的傳召,她也是能進宮去的。
  這回在皇后的鳳儀宮中,林黛玉還見到了同樣嫁為人■妻的黎惠。兩個女子都是出嫁後首次見面,心中自然歡喜。
  “知道你們小姐妹許久沒見,我特意叫你們來,一來是給你們見面說話的機會,二來也好跟我說說各自的情況。”皇后如今愈發雍容華貴了,她有兒子承歡膝下,又有養女四公主,可謂是兒女雙全。
  “皇后娘娘對奴婢是極好的。”黎惠首先回道。因為沒有命婦頭銜,她暫時還不能以“妾身”二字自稱,“奴婢這段時日都是跟著母親學著管家,也是不得空。”
  黎惠說的“母親”便是自己夫婿陳衍文的生母周氏。陳家是世代文臣之家,陳衍文又是家中獨子,這門親事可是黎夫人挑了好久才挑好的。
  “奴婢也一樣。母親身子不虞,所以如今都把院子的事兒交予奴婢打理。奴婢初初接手,倒有些應付不過來了。”林黛玉回道。年後這段日子是她最忙碌的時候了,夏氏爽快地把他們院子的管事權力一併交予她,她這些天忙得暈頭轉向的,才總算理清了一些思路。
  “嫁人之後都這樣,你們還得慢慢熟悉才是。”皇后笑道,“看著你們幾個姐妹嫁得好,我也就開心。當年你們還是七八歲的時候便入宮來,向來如今都有十年了。”
  “是呀,一晃便過去了十年了。”黎惠道。莊婉柔嫁給了恭王,如今雖然是個王妃,但日子卻不甚快樂,恭王並不大喜歡這個溫婉的妻子,倒更寵愛嫵媚愛撒嬌的側妃;汪溫嫁到了外地去,聽說夫家是個武官出身的性子爽朗,大約也符合她的心性;吳萱容則是嫁給了徽州知府的長子,如今已經不在京中了。
  林黛玉想起了揚州的小姐妹們。姚杏交給安王后倒跟安王琴瑟和鳴,兩人已經育有一雙兒女;滕琳許給了揚州的一個舉人,如今也是兒女雙全;楊梓湄嫁給了陳暮然的二兒子,現在在揚州倒是十分快活。日子真是眨眼間便過去了。
  “這樣說來倒叫奴婢想起了從前在揚州的姐妹們。”林黛玉笑道,“想著她們如今過得極好,奴婢心中也替她們高興。”
  “你們這些從前的小姑娘都出嫁了,而我卻是老了。”
  “皇后娘娘才不老呢,瞧著跟我們也沒什麼差別。”黎惠笑著道,“從前四皇子不是還說嗎,皇后娘娘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
  “你這孩子,嫁人之後愈發貧嘴了。”皇后莞爾一笑,“不過我記得宮中許多妃嬪也是許久未回家一趟了。皇上有那個意思,叫是宮中正四品以上的妃嬪家中修建一座省親園子,也好叫這些妃嬪都能回家瞧瞧。我已經跟外命婦們說過,這回也是叫你們知道一下消息。”
  “那也是皇上的恩典。”黎惠倒沒有很吃驚,只是平淡地道了一句。
  林黛玉心中一動,宮中正四品以上的妃嬪不多,她那個大表姐就是其中之一。皇上是真的只是單純允許妃嬪們回家省親,還是另外有別的想法呢?


☆、第78章

  第七十八回眾人閒話談省親
  “皇上有意叫宮裡正四品以上的妃嬪回家省親的事情,娘親知道嗎?”跟夏氏說了皇后召見的原因之後,第二天林黛玉便套車回到林家,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聽說了,只是皇后娘娘說暫且沒個定論,所以我也沒有告知你。”賈敏讓人送上熱茶,“聽說皇后娘娘昨兒召見你了,怎麼,皇后娘娘跟您說起這件事兒了嗎?”
  “是呀,我想著既是如此,只怕就是要定下來的意思了。”宮中正四品以上的妃嬪統共就只有皇后、吳貴妃、賢妃、陳修容、賈元春跟甄蘭了。其中賢妃跟陳修容的娘家都不在京城,所以便是想要回家省親也是一件難事。這樣算下來,一個手掌就能算下來的省親妃嬪數量,何嘗不是一個恩典呢?
  “這回你二舅母又要得意了。”從前還有個康妃能壓製賈元春,可如今賈元春升為婕妤,康妃卻降位為嬪,這其中的落差可想而知。皇后要顧及自己賢良的名聲,吳貴妃跟陳修容已經是半隱退的人物,也就只有甄蘭能跟賈元春交鋒了。賈敏覺得康嬪降位一事事有蹊蹺,只是康嬪娘家勢力過大,便是有什麼關竅之處,大約皇上跟皇后也不會管了。
  “咱們家跟榮國府也不過是情面上的來往,便是二舅母要得意,娘親也不必看她的嘴臉。”林黛玉笑著道,“既然宮裡有這樣的旨意,咱們聽了一耳朵也就罷了,畢竟左右與咱們家也沒多大關係。”賈婕妤就是再得寵,也沒這個資格召見不是賈家的外命婦。
  “你說得是。”賈敏如今也是無事一身輕,天天抱著林暉■玩耍,做個含飴弄孫的太太多自在。“你大嫂如今又有孕了,等一下你去看看她。”
  “真的?”林黛玉驚喜道,“怎麼都不派人告訴我一聲?我都沒有帶禮物來呢。”
  “昨晚才診出來的好消息,本來打算今天派人告訴你的,不想你自己卻先來了。”賈敏笑道,“才一個多月,胎像還沒有穩固,我便讓她專心養胎了。暉■暫時接到我這兒住著,等她胎像穩固之後再送回去。”
  “娘親可高興了,有個孫兒承歡膝下。”林黛玉說罷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成婚有半年了,不過她還沒有消息傳出。尉遲鴻銘倒是不著急,只說叫她安心就是,可她一直覺得有些不安,更是擔心夏氏會因為這個緣故塞兩個通房進來。
  “你才成婚剛剛半年,不要心急,慢慢調養才是最佳的。”賈敏安慰道,“我想著,女婿應該也沒有催促你的意思吧。”
  林黛玉微微點點頭,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看著自己女兒跟女婿鶼鰈情深,賈敏心中也是感嘆自己跟林如海的眼光著實不錯。
  果不其然,中宮很快就下了旨意,說皇上憐惜宮中諸位妃嬪,特准許正四品以上的在京妃嬪娘家建一座省親園子,讓妃嬪們能回家與家人短暫團聚。園子建好後稟報宮中,便可定下省親日子。這道旨意一出倒是叫京城中的人嘩然,宮中正四品以上的妃嬪不多,工部尚書甄應嘉、工部員外郎賈政、丞相吳天佑的女兒都在其中,都是鐘鳴鼎食之家,這回省親的園子可有看頭了。
  “到底是元春得恩寵,宮裡有此殊榮的嬪妃可不多呀。”王氏是又高興又得意,覷了不動聲色地徐氏一眼後才道,“老太太,既然元春能夠回家省親,那咱們還是得辦得盛大一點才是,總不能叫別人給比了下去呀!”
  徐氏笑了一聲,只道:“小主雖然得了聖恩能夠回家一趟,只是也不能太過得意。小主上頭還有一位貴妃一位皇后,如今這次省親園子辦得太盛大掩蓋了皇后跟貴妃的鋒芒,只怕回宮之後又是一番波瀾了。”
  徐氏說得有理,而更重要的事二房女兒回家省親,他們大房是不必也不會多參與的。辦得越盛大,公帳上出的銀子就越多,那不就是他們大房虧了嗎?這榮國府將來是要留給璉兒的,她可不會允許二房的人白白花費璉兒的家產。
  賈母心中自然也是歡喜,只是自己大兒媳婦說得也有道理。皇后乃中宮之主,貴妃又是一人之下的位置,自己孫女省親如今太過浩浩蕩蕩掩蓋了兩位娘娘的光芒,回宮之後只怕真的又要被針對了。只是這樣的好事兒,不大辦一場也實在表現不出自己孫女的聖寵呀!
  “兒媳婦倒是有個主意。”徐氏眼睛一轉,直接道,“從前小主住的閨閣如今還鎖著,倒不如重新開了,跟二弟院子東邊那一片地好生休整一番,移栽幾顆上好的石榴花與海棠花,裝扮成一個花卉海洋,叫小主見了也歡喜。”那一片地都在二房院子那兒,要怎麼建你們自己搞定,“這樣一來,府中也不必大動土,也能節省公帳的上的銀錢。到底咱們府上這二個月的月錢還沒發,還有其他置辦新的衣衫首飾的支出,所以賬上的錢也不多了。”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賈母知道大房跟二房向來不和,如今各自為政已經是最好的局面了。她已經年老,雖然有心調和兩房之間的關係也是有心無力,只求赦兒能夠看重兄弟感情,等她歸天之後再叫政兒搬走便是了。“王氏,你自己看著辦吧。注意著便太過張揚,打聽好黎家跟吳家的打算再建園子。”
  “兒媳婦知道了。”王氏狠狠地剜了徐氏一眼,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
  賈探春微微蹙起了眉,但是不一會兒便舒展開了,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長髮逶迤在床榻上,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上的月影紗變得柔和起來,打在她臉色更顯得肌膚的白皙透亮。她修長的手指上戴著一枚藍寶石鑲金的戒指,更襯得手指柔軟白嫩。如今的賈探春已經不是初入宮的令常在了,深得皇帝喜歡的她已經升為令貴人,如今已經挪去了昭宇宮居住,暫時脫離了賈元春的制肘。
  “小主,你要的玫瑰汁子來了。”蒔花端來一盆熱水。
  賈探春慵懶地應了一聲,拿過蒔花遞來的帕子敷在臉上。這玫瑰花的花汁可以讓人好顏色,如今賈探春貴為新寵,內務司的人自然也是她要什麼就提供什麼。熱敷了一刻鐘後,賈探春才取來趕緊的帕子擦乾臉上的水珠,問道:“皇上今晚宿在哪兒?”
  “聽說是翻了順嬪的牌子,如今應該已經去了順嬪那兒了。”
  “哦,那也罷。”賈探春昨晚才承歡,自然不在意誰得了召幸,“我叫你燉的燕窩都做好了嗎?”
  “已經燉下了,等小主用過晚膳便能好了。”蒔花又取來一條薄被,“小主最近愈發懶了,整天都是昏昏欲睡的。這兩天天氣有些反常,是不是小主病了?”
  賈探春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只覺得溫度比從前似乎熱了一點,渾身沒力氣的樣子,於是說:“總覺得最近很是不舒服,你明天傳召太醫來給我看看吧。對了,聽說我那好姐姐得了恩典能夠回家省親?”
  “是,正四品以上的小主跟娘娘都能回家。”蒔花見自己主子似乎沒什麼意見,便繼續道,“聽說還得叫家中先建造一座省親園子呢。”
  “倒真是恩典了。”想必二太太心中肯定很歡喜吧,只可惜這也不過是鮮花著錦罷了。賈探春如今是愈發看清了皇上對賈元春的“情意”,比起她這個舉薦進宮的,賈元春似乎更不得聖心,只是不知皇上為何一直寵著罷了。不過也沒關係,只要姨娘跟環兒能夠早日脫離二太太的掌控,她便是暫且“聽命”於賈元春又如何?賈探春道:“我梳妝檯的抽屜裡有個盒子,你讓人送去榮國府給趙姨娘,就說是我這個不孝女兒的一點心意。”
  “小主,你又何必這樣說自己?”蒔花勸道,“其實只要您能夠抓住皇上的聖心,將來未必不能叫姨娘鳳冠霞帔呀。”
  賈探春卻是搖搖頭。姨娘的性子她知道,有些淺薄張揚,從前能得二老爺寵愛也不過是因為年輕美貌,可如今二太太漸漸掌控了二房,姨娘也只能謹慎小心地過日子而已。環兒雖然有小聰明,但始終不是讀書的料子,她少不得要為他們打算。自己從前不懂事,不親近生母跟弟弟,如今做些補償也是應該的。
  “對了,如果姨娘問起省親的事情,你便說不知道就是了,叫姨娘也別多嘴,更不能讓這盒子裡的東西被二太太發現了。”二太太想必也有意隱瞞,不叫姨娘知道自己在宮中的地位的,“盒子裡的銀票你告訴姨娘,是我跟環兒準備的。以後捐官也好買地也好,總得叫他有個出路。”
  “是。”蒔花見賈探春有些累了,便給她掖了掖被角,“小主還是先歇一會兒吧,等晚膳好了的時候奴婢再叫醒您。”
  “也好。”賈探春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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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七十九回探春有孕遂升位
  賈探春看著太醫跪在地上賀喜,心中一陣恍惚。自己竟是有孕了!雖然這段日子神思倦態又有些發懶,但賈探春一直沒有往懷有身孕這方面去想,還以為自己不過是染了風寒所以有些不適罷了。
  “月季,送蔣太醫出去吧。”賈探春微微一笑,給了打賞的銀子之後便叫宮人將太醫送出去,又叫杜鵑去皇后宮中上報消息。
  “恭喜小主了。”蒔花端來溫開水,“到底是奴婢們都不仔細些,沒注意到小主已有一個月沒來月信了,好在小主一切安好。奴婢已經請蔣太醫寫了一份養胎時候要注意的事項,等著內務司送來嬤嬤,就能協助小主好生養胎了。”
  “你看著辦吧。”賈探春知道蒔花是皇后安排在她身邊的,只是賈探春既然偷偷地依附於皇后,自然也不會不信任蒔花,“我那個姐姐想必也很快就會知道消息了,她要是給我送來什麼東西,你收著記下來收進庫裡就是了。再有,咱們宮裡的宮人都是內務司安排的,你仔細查一下,有什麼不妥的人都給我退回去就是了。”
  “奴婢明白。”蒔花道,“只是小主如今雖然搬出了鳳藻宮,但少不得也要小心賈婕妤的手段。從前端嬪的事情雖然是康嬪收到了處罰,但小主覺得這事兒真的是康嬪做下的嗎?”
  她那個姐姐心狠手辣,賈探春自然也是知道的。康妃堂堂一個正二品的妃子,最後還不是栽在當初還是從四品婉儀的賈元春手裡。她陷害她構陷妃嬪謀害皇嗣,害得康妃直接降位,恭王也被連帶著訓斥了一頓,手段可真夠狠。賈探春撫摸著還沒突起來的肚子,垂眸道:“我自然會注意的。”
  “咱們宮裡,從我開始,在寢殿裡伺候的人一律不許用香。殿裡的香爐、熏爐都給我收起來。”賈探春首先安排,“送到我這兒的吃食,蒔花你都要看緊點,但凡發現有一半點不適宜孕婦食用的都要倒掉。”當初賈元春是藉著息安香害得端嬪難產,產後血崩而亡的,賈探春也是偶然之間才打聽到這個真相,也給她心中敲響了一個警鐘。
  “奴婢知道。”蒔花回道,“月季會些醫理,這段時間便讓她守在小主身邊吧。”
  月季的來歷賈探春已經叫人打探過,也是信得過的奴才,遂同意了蒔花的建議。
  賈探春有孕的消息一傳回榮國府,王氏心裡便是百般滋味了。雖然賈探春是她跟元春商議過後一致決定安排進宮為元春固寵的,但這好消息傳了回來,王氏心裡還是覺得很不好受。自己女兒入宮多年都沒有消息,偏生探春那丫頭才進宮不足三年就懷有龍種,難不成探春的福氣比自己女兒還要大?
  “太太何必想這麼多,小主可以得了恩典能回家省親的。三姑娘就是懷有身孕又如何?”周瑞家的察言觀色,很快就安慰道,“再說了,三姑娘不過是個貴人,哪裡比得上小主從三品婕妤的位置。婕妤之上便是貴嬪,那可是一宮之主的位分,只要小主再堅持一下,鳳藻宮便是小主的天下了。”
  “那也是。”探春那丫頭再好命也不過是個貴人,可無論怎樣也比不上自己女兒。要不是皇上寵著,哪裡會讓她搬去昭宇宮?王氏想到了建造省親園子的事情,遂問道:“我叫你辦的事兒都辦妥了嗎?”
  周瑞家的面露難色,諾諾道:“海棠跟石榴還有金桂都已經定好了,園子的圖樣也已經請師傅畫好了,只是這師傅難請,園子只怕是暫時動不了工。”
  “難請?難道他們都不知道這是給宮裡婕妤建造的園子嗎?”王氏皺起了眉頭。
  “吳家的早早就砸大錢買了莊子挑了師傅,甄家也是花了三千兩銀子打造一個山水園林。黎家暫且還打聽不出消息來,只怕動作也是不小的。咱們家攏共才得了二千兩,挑了上好的植株跟木材之後,剩下的銀錢已經不多了。”周瑞家的自然不會說自己在其中貪了多少銀子去,“公帳上只出了五百兩,大太太便是不肯再出了。”
  徐氏當然不會出錢,那五百兩要不是看在賈母份上,徐氏更是一分錢都不想給了。又不是她的女兒,也不過是個從三品的婕妤而已,花那麼多的錢建一個園子叫她回來看一看,回頭還不要荒廢的?
  “大房的向來跟我不對付,自然不肯出錢!”王氏恨得牙癢癢的,可惜大房是名正言順的國公府繼承人,徐氏娘家實力豐厚,便是老太太也不會多斥責。“去把我的紫檀匣子拿來。”
  王氏肉痛得緊,從匣子裡拿出一千兩的銀票:“先拿去辦著,定要建得漂漂亮亮的。我女兒是皇上的寶貝,普通一個園子哪裡襯得上她?不夠的話在問我要!”
  周瑞家的一陣暗喜連忙收起銀票,見王氏一臉肉痛的樣子,轉了轉眼珠子就道:“聽說外頭有一種生財方法,太太可要試試?聽說是一本萬利的。”
  王氏眼睛一亮,叫周瑞家的細細道來。
  周瑞家的嘴裡說的生財方法便是放印子錢,利息越高回報就越高。王氏聽了之後很少心動,想了片刻之後便叫周瑞家的去辦了——她是九省統制王子騰的妹妹,國公府的二太太,宮裡賈婕妤的生母,外頭的人就是知道她放印子錢,只怕也沒這個膽告發!
  賈探春有孕,賈元春知道消息後雖然心裡高興,但是高興之餘也是有一股遺憾彌漫在心頭。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吩咐一旁的錦瑟道:“去把我庫裡上好的高麗參給令貴人送去,囑咐她好生安胎。”
  “是。”錦瑟依著吩咐下去,抱琴便端著茶走了過來。見自己主子心中不痛快,抱琴只好安慰道:“主子,戴公公方才來了,說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您看是不是要吩咐廚房的人準備好膳食呢?”
  “這些素來有御膳房的人管著,我又何必操心呢?”賈元春扯了扯嘴角,“探春有了,我是該高興的,只可惜我總是想著自己不能有孕的事情,心中確實快活不起來。如今我雖然位至婕妤,但我知道這樣的位分只怕也是盡頭了。等將來我年老色衰又沒有子嗣,也只能在這宮裡熬著了。”
  “主子說的什麼話?”抱琴連忙道,“皇上對主子極好,將來也不會不疼惜主子的。”
  “疼惜?從前吳貴妃跟周貴人也是很得寵的人,如今都淹沒在這深宮之中了。”賈元春道,“還好探春爭氣,要是這一胎能夠生下一個皇子就更好了。我真希望自己能夠在此之前升為貴嬪掌一宮事,那樣皇上看著我們姐妹關係的份上,孩子一定會交給我撫養的。”說到最後,賈元春眼睛裡都透出光彩來了。
  “那主子就要加倍努力爭取皇上的聖心,才能叫皇上升了您的位分。”抱琴道,“令貴人有孕,皇上勢必是要晉封的,這也是慣例。”從前陸良娣、萬良媛還有端嬪有孕時都是這樣,這回賈探春只怕也不會例外。
  “我知道,端看皇上封她個什麼位分了。”賈元春當然不喜歡賈探春成為後宮又一個勁敵,但是晉封一事也不是她能夠插嘴的。當初為慕容氏請求晉封遭到了責斥已經叫她深刻記住這個教訓了。
  坐胎三個月後,賈探春終於迎來晉封的消息:她被冊封為從五品的良媛,允許保留封號“令”,宮裡人稱她為令良媛。按著祖制,良媛這個位分原本是不該賜予封號的,只是賈探春原本就深得皇帝喜歡,又為了跟賈婕妤區別開來,所以才有此決定。
  “可惜不是嬪位,不然總該叫那些女人心服口服了。”賈探春接過冊封的旨意,喝了一口溫水才道,“今日我看著安常在她們的臉色似乎很不好呢。看來這宮裡不待見我的人還真多。”
  “宮中的妃嬪素日無事就愛說些是非,小主何必理會?”蒔花取來薄被,“內務司已經給小主挑選了兩個嬤嬤。一個姓陳一個姓吳,都是家世清白的。小主可要見見?”
  “我累了,你幫我安頓好她們吧。”賈探春懷孕之後很容易就倦怠,剛行了冊封的旨意便有些發困了。蒔花見狀也叫來月季跟杜鵑,伺候賈探春小憩之後才去安排兩個嬤嬤入住。皇后娘娘可是說了,令良媛這一胎是要好生看住不許有任何差池的,蒔花自然得遵從皇后的懿旨。
  賈探春聰明,所以很早之前就投靠了皇后,皇后自然也會護著她幾分。賈元春大概也不會想到,賈探春從來從來就沒有要跟她“姐妹同心”的意思。不過這也是賈元春自己做的孽,既然她不把賈探春當做妹妹,賈探春又何必將她當成姐姐?賈探春清楚地知道,如今賈元春對她好,也不過是看重她肚子裡那一塊肉,所以她也趁著今日冊封禮的機會,再次向皇后表明了心意,皇后自然受落。


☆、第80章

  第八十回 避暑途中聞噩耗
  “三表妹總算是有了期盼了。”林黛玉聽到宮中令貴人有孕已經被冊封為令良媛發出這樣的感慨。她知道探春一直希望能力爭上游,雖然進宮的緣由林黛玉只知其一,但宮中爭鬥不斷,賈探春能有出頭之日,林黛玉也算為她感到一絲開心。
  “你說的三表妹,是指宮裡的令良媛?”尉遲鴻銘挑起林黛玉的一縷秀髮,笑著問道。
  “是呀,雖然相處的時候不多,但探春的性子還好,只可惜出身……”林黛玉見尉遲鴻銘微笑著拿著自己的長髮打結,嫵媚地瞪了他一眼後才把自己的頭髮奪回來,拿著梳子慢慢地梳理,“不過我跟她倒不是很談得來。三表妹擅長書法,倒不是我的專長了。”
  “你的字也不錯呀。”尉遲鴻銘見林黛玉的髮髻已經梳好,心情很好地為她挑了一具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給她戴上,又別了一簇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才滿意地點點頭,又道,“不過這宮裡的事情咱們還是少些議論的好。皇上不日就要去行宮避暑,我少不得也要跟著去。到時候你叫管家套了車子先去避暑莊子等我。”
  尉遲鴻銘是內班侍衛,負責皇帝的人生安全,這回皇帝出巡他自然要跟著去。尉遲家在避暑行宮附近有一個避暑莊子,尉遲鴻銘已經回稟過夏氏,要帶著林黛玉一起去避暑,夏氏也是欣然同意。其實每個能做到皇帝身邊近身侍衛的人出身都不簡單,尉遲鴻銘出身並不算很高,一切都是憑自己努力爭取回來的。
  “好呀,左右我也想出去走走。”林黛玉戴上一對珍珠碧玉的耳墜,“聽說很多侍衛都在避暑行宮附近買了莊子,是這樣嗎?”
  “是呀。除了平日值班的時候,我們都是回到自己的莊子上居住的。避暑行宮不比皇宮,自然沒有那樣恢宏,倒是有許多綠樹池子,美不勝收。”前幾年太上皇就是在避暑行宮裡居住的,如今卻是已經挪到金陵的行宮去了,太后、貴太妃跟安太妃也是伴駕身旁。
  “那我先給你準備幾身替換的衣裳還有薄荷油吧,這天氣要是熱起來,沒這些東西只怕你也難熬。”林黛玉最近剛給他做了幾身衣裳,剛好可以帶上,“也不知什麼時候出發。”
  “令良媛的胎像穩固,不日就要啟程了。”尉遲鴻銘道。
  果真如此,在賈探春晉封後不久,皇帝就下旨,攜皇后、賈婕妤、甄容華、令良媛還有鄭美人跟安常在到避暑行宮避暑。宮中一切事物交由吳貴妃跟賢妃打理。
  “從前順嬪多得寵,如今也不過落得被皇上拋在腦後的下場。”賈元春一身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的衣裙,斜靠在靠枕上笑著道,“只可惜安常在那個小賤人又要在我面前蹦躂了。瞧著她那張狐媚臉,我就恨不得撓爛了她的臉。”
  “主子不要為不值得的人生氣,她便是在得寵也不過是個常在而已,主子一根手指便能將她碾壓得粉身碎骨。”抱琴一邊給賈元春捶著腿一邊道,“如今主子是多風光呀,有回家省親的恩典,又有皇上的寵愛,聽說王大人即將回京,到時候只怕官位還有得升呢。有了王大人做主子的後盾,宮裡便是賢妃娘娘也要退避三分了。”
  抱琴說的“王大人”便是王子騰。在去避暑行宮之前,徒淼澤就下旨調王子騰回京,等他入京之後大概就要官拜內閣,官至一品了。到時候別說甄應嘉,就是吳天佑吳丞相只怕也只能跟王子騰平起平坐了。所以也難怪素來穩重的抱琴說出這一番猖狂的話。
  賈元春撥弄了一下尾指上的銀鍍金鑲寶石護甲,得意地笑著道:“我跟舅舅從前也見過,舅舅素日裡最疼我了,這回回京少不得要跟舅母多多來往才是。”林家生分了不要緊,有王家跟史家在,再加上榮寧二府,旁人哪裡還敢拿她的身份說笑話?賈元春最痛恨的就是別人說她藉著皇后有孕的時候爬上龍床,安常在背地裡沒少議論她,這也是賈元春如此討厭安常在的一個原因。
  “如今令良媛有了身孕,皇上更是把她放在心尖上。”抱琴繼續道,“主子何必叫皇上見識到您對令良媛的姐妹情深,也好叫皇上對您更加情有獨鐘。”
  “探春那丫頭如今謹慎得很,便是我去看她有時候也是不得見的。”賈元春微微垂下眼眸,“不過看在她這麼在意孩子的份上,我便先不跟她計較。只是她這次伴駕出行,身子少不得要受一些顛簸,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要去慰問一下。”
  “主子英明。”抱琴笑道。
  賈探春的馬車遠比賈元春想象的要平穩許多,畢竟她肚子裡的是皇嗣,內務司的人在請示過皇后之後特意多添加了一些防震防顛簸的材料,又特意挑選了清涼透風的月影紗做成帷幔,就是要這位姑奶奶舒服地出行。
  “小主,起來喝碗冰糖百合馬蹄羹吧,這個已經放涼了,小主現在喝最好不過了。”月季端著一個青瓷小碗遞到賈探春跟前。
  “怎麼馬車上有這東西?”賈探春舀了一勺送進嘴裡,當真是清涼可口,原本胸口悶悶的感覺竟也壓下去了一大半,便問道。
  “是蒔花姐姐吩咐的,廚房的人早上就做好了拿小壺裝好,如今正好可以食用。”月季回道,“最近天氣悶熱,小主懷著身孕有些不適,太醫們也不敢隨便給小主開一些藥,吃這些甜湯壓一壓胸口的煩悶最好了。”
  “到底是你們想得周到。”賈探春又吃了一碗才覺得身子舒服了不少,“我方才小憩的時候可有人來過?”
  “皇上身邊的戴公公、皇后娘娘身邊的魏嬤嬤跟賈婕妤身邊的抱琴姑姑都來過。”
  “抱琴?”賈探春微微挑起了眉,她這個姐姐倒是十分“關心”她的身子嘛,隔三岔五地就遣抱琴過來看望。只是賈探春才不相信賈元春會這樣好心,主要還是看她肚子裡的孩子吧。“那抱琴可又說什麼?”
  “抱琴姑姑說今晚安頓好之後,賈婕妤就會來看望小主。”月季遞上一條帕子讓賈探春擦了擦汗,道。
  “知道了。”
  賈元春晚上卻是沒有來,賈探春有些疑慮,遣人去打聽後才知道原來賈元春伴駕去了,才沐浴更衣上床睡覺去。第二日起來,便聽到蒔花杜鵑回稟,昨晚賈元春並未侍寢,因為有份急報傳來,說王子騰在回京途中染病,要停下來休養。
  “王子騰……”賈探春默念著,那不是她名義上的舅舅嗎?原來是病了,怪不得皇上也沒這個心思跟賈元春一塊兒。賈探春從未見過王子騰,他出任九省統制時賈探春還是個小姑娘,後來直到他奉旨巡邊升為九省督檢點,王氏也沒有打算叫自己哥哥見一見這個庶出的女兒。“既然如此,想必我這個姐姐也是心急如焚的,最近肯定是沒這個心思來找我了。”倒是個好事兒。
  後來再見到賈元春時,賈探春倒是發現她這個向來鎮定的長姐臉上竟是有一絲愁容,後來她才知道,王子騰在路上病故,皇帝賜謚文勤公,命大皇子誠王主持祭奠之事。
  這倒是峰迴路轉了。原本還言之鑿鑿地說王子騰這回回京是要官拜內閣大學士的,如今卻是病故回京途中,雖然賜了謚號,但到底沒有生前那樣風光。賈探春不知道二太太在家是怎樣一個狀態,想必跟賈元春也差不離吧。自己這個嫡母一直仗著有個九省督檢點的哥哥才敢跟大伯母較勁,老太太也是忌憚著王家的家世才對二太太這班忍讓,現在只怕就要翻轉過來了。
  賈探春咬了咬指甲,這正是她脫離賈元春制肘最好的時機。姨娘那兒備下的銀子已經足夠了,只等著環兒再大一些就能捐官搬離出來。自己生下孩子之後也好求了皇后娘娘幫忙。她知道皇后娘娘最是看不慣賈元春的做派,背地裡她也收集了賈元春在後宮興風作浪的證據,到時候倒是有談判的籌碼了!
  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自己的將來,也是為了姨娘跟環兒,她無論如何都要搏一搏!賈探春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她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
  “小主做什麼咬自己?!”月季連忙將她的手指從嘴裡拿出來,見並沒有咬傷才松了一口氣,“小主要是餓了儘管吩咐奴婢們去拿點心就是了。”
  “我不是餓了。”賈探春看著手指上的牙印,“也是時候了。”
  月季不懂賈探春說的什麼,倒是一邊的蒔花微微抬起了頭,但很快又低下去了。看來令良媛是下定決心了,也好。


☆、第81章

  第八十一回玉有喜元春病倒
  林黛玉在尉遲鴻銘出發之後便套了馬車先行來到莊子上。莊子的樣式是根據江南園林設計的,所以頗有小橋流水的清雅。院子邊上都是鬱郁蔥蔥的樹木,走在廊道裡也覺得格外清涼。莊子的管事姓宗,全名宗全,在聽說林黛玉要來莊子上避暑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早早地打掃好。
  “有勞宗管事了。”林黛玉來了之後,少不得也要過問莊子的狀況。宗全的祖上一直都是尉遲家的家生子,所以格外勤快些。她的女兒宗芳如今也是在主院裡當一等丫鬟,雖然這也是藉著他管事職位之便安排的,林黛玉倒沒有多心,畢竟尉遲鴻銘也說過,宗芳那丫頭手腳伶俐,倒不失為是個好幫手。
  “不敢當,這是小女宗芳,是這個院子的大丫鬟,大奶奶有什麼事要吩咐的,儘管吩咐她去做便是了。”宗全使了個眼色給宗芳,便見她伶俐地向前一跪,脆生生地給林黛玉請安。
  “起來吧。”林黛玉打量了一下宗芳,見她穿著繡折枝花卉果綠色的衣裙,看著才十五六歲的模樣,鵝蛋臉,杏眼櫻脣,倒是青春靚麗的模樣。從前就聽說這院子是尉遲鴻銘住的,想來這宗管家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看著就是個機靈的,只是我身邊有雨燕跟林荔,暫時不需要你的伺候。不如這樣吧,你就隨著雨燕,先在她身邊打下手吧。”
  宗芳咬了咬脣,躊躇了半晌才道了一句“是”。
  這下倒是叫林黛玉更加確定宗芳的心思了,她面上不顯,只是叫宗管家跟宗芳先下去,自己則是靠在貴妃榻的背上閉著眼,好一會兒才對雨燕跟林荔道:“那個宗芳你們給我多留意著,我的東西暫時不要讓她接手。”
  “是。”雨燕見林黛玉有些困乏,便道,“大奶奶不如梳洗一番去小憩一下吧,坐了這麼久的馬車應該也累了。方才宗管家說了,廚房裡有稍好的熱水,奴婢叫人給大奶奶兌好溫水送來吧。”
  “也好。”林黛玉揉了揉額角,“你們帶著院子的丫鬟們收拾好行李,聖駕已經快要過來了,夫君大概要快到了。”到了行宮之後,侍衛的輪值便是六天值班六天休息,小兩口在一塊兒的日子算起來也挺多的。
  “大奶奶好生休息吧,收拾行李的事情交給奴婢們就是了。”林荔笑道。
  尉遲鴻銘在林黛玉安頓好後的第四天便到了。他一身深藍色的侍衛服,脖子上掛著朝珠,腰間配著腰刀,英姿颯爽地從高頭大馬上下來,叫滿院子的丫頭們都看得入了迷。宗芳不屑地看了身旁的幾個婢女,見尉遲鴻銘漸漸走近了便連忙收斂好臉上的表情,溫柔地笑著迎上前:“大爺回來了。奴婢已經讓人燒好了熱水,大爺要先去沐浴嗎?”
  “先不用,你們大奶奶呢?”尉遲鴻銘將馬鞭甩給身後跟著的長隨,問道。
  “正在屋子裡小憩呢。”宗芳緊緊跟在尉遲鴻銘身後,“大奶奶這兩天臉色不大好,大概是來的時候有些累著了。”
  “臉色不好?”尉遲鴻銘皺起了眉來,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冷了下來,“怎麼不請大夫?”
  “大奶奶說不必去請,休息幾天也就好了。”宗芳也是伺候過尉遲鴻銘的人,聽到這語氣便知道尉遲鴻銘是在生氣,也不敢多說什麼。
  知道自己的妻子身子不適,尉遲鴻銘也有些心急,邁了幾大步直接甩開宗芳就往院子裡去。宗芳在後頭苦苦追趕,剛剛趕到屋外,又停下腳步整理了幾下衣衫,才撩開珠簾走了進去,一抬眸就見到尉遲鴻銘跟林黛玉濃情蜜意地說著話,腳步一下子就定在原地了。
  “宗芳來了,正好來搭把手。”林荔見她盯著自家姑爺走神的模樣,便笑著上前,巧妙地擋住了宗芳看向尉遲鴻銘的視線,拉著她就往外走,“你素來是伺候慣大爺的,去幫著看看浴房裡的東西準備得如何吧。”
  宗芳咬了咬下脣,見尉遲鴻銘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只好點著頭走了出去。
  “瞧著宗芳的模樣,對你是情根深種呢。”林黛玉心中微微吃味,纖纖玉指戳了戳尉遲鴻銘的胸口,“咱們家的尉遲大人就是威武,便是遠在莊子上的婢女們的芳心暗許。我這幾天可是聽了好多關於你的‘英偉事跡’,那一個叫跌宕起伏。”
  “又在耍小性子了嗎?”尉遲鴻銘抓住林黛玉的手,“叫玉兒吃醋了,是為夫的不是。為了給玉兒賠禮道歉,為夫就伺候玉兒洗澡吧。”說罷就要將林黛玉抱起來。
  “胡鬧。”林黛玉“嘁”了一聲,美目橫了他一眼,“快去洗澡吧。我叫人給你燉了清甜可口的冰糖百合馬蹄羹,洗完了正好回來吃。”剛笑著說完,林黛玉卻是覺得一陣反胃,蹙起眉捂著胸口。
  “怎麼了?”尉遲鴻銘趕緊問道。
  “也不知怎麼的,這些天總是覺得胸口悶悶的不暢快。”林黛玉道,“許是天兒熱吧。”
  “還是傳個大夫更安心些。”尉遲鴻銘連忙叫人來去請大夫過來看看。
  這一看倒是看出個好消息,原來林黛玉不是累著了,而是有了將近二個月的身孕,所以最近才會覺得不舒服。因為她是孕期前三個月走著馬車過來的,所以胎像有些不穩,尉遲鴻銘連忙請大夫開了安胎藥,又讓人回京給尉遲勛、夏氏還有林如海、賈敏傳話。林黛玉見他忙得不可開交的模樣,連忙勸了他先去沐浴,自己卻是抱著肚子靠在榻上傻笑了起來。
  林黛玉有孕的消息傳回京中,尉遲府跟林府眾人都是十分高興。算起來這小兩口婚後倒是甜甜蜜蜜的,怪不得這麼快就懷上了。夏氏跟賈敏商量過後更是派了兩個嬤嬤去莊子上專門伺候林黛玉,又送去好些溫補的藥材,叫廚房的人跟雞肉燉了一起給林黛玉補補身子。
  這邊廂尉遲家莊子上倒是喜氣洋洋,那邊避暑行宮裡,賈元春倒是悶悶不樂起來。自打王子騰病逝之後,賈元春就一直愁眉不展,倒不是因為沒了個舅舅叫她傷心,而是她覺得前朝沒了這麼大一個助力,心中有些不忿罷了。聽說皇上賜了文勤公的爵位,但王家如今已經是大亂陣腳,王子騰之子王仁不過是個紈褲子弟,便是繼承了這個爵位也沒個用處,將來就算為官也不過是閒散的職位罷了。
  “主子別再多想了,吃碗綠豆糖水,這個最能消暑了。”抱琴見賈元春皺著眉頭的樣子,便放下手中的雕花漆盤道。
  “這天氣真是要悶死人了。”賈元春不耐煩地道。她身量微腴,最是受不了夏天的暑氣了。平常的時候也就算了,可如今她胸有悶氣又思慮過度,越發覺得這天氣悶熱難熬,胸口的抑鬱之氣像是怎麼樣都無法消散。她拿起那碗綠豆湯喝了幾口,只覺得嘴裡越發甜膩,粗喘了幾口氣便將這個碗摔碎在了地上。“不好吃,端杯水來叫我漱口!”
  抱琴不敢有誤,連忙倒了杯涼白開。
  賈元春喝了兩三杯之後才覺得胸口舒服了點。她摩挲著彩釉的茶杯,道:“賈探春那邊怎麼樣了?”最近煩著王家的事情,倒沒有顧及到賈探春了。
  “一切都好。”抱琴回道,“皇上去看過三姑娘幾回,但並沒有留宿。”
  “那就好。”賈元春看了滿屋子的彩釉瓷器,覺得身子愈發難受了,便道,“扶我出去走走吧,在這兒悶得慌。”
  “可是外頭正是日頭最曬的時候,主子……”抱琴想勸,但被賈元春一個怒目相向,叫她把話都咽回去了,只道,“是。”
  避暑行宮就算建在比京城要靠近南邊的地方,其實溫度也降不了多少,雖然行宮裡綠樹成蔭,但正午時分太陽直曬的時候,溫度還是很高的。賈元春踩著一雙軟底珍珠繡鞋走在石子路上,沒過一會兒卻覺得渾身發熱,額頭上冒出了顆顆汗珠。她拿著團扇不停扇著,但也絲毫沒有感覺到涼意。
  “主子,這時候這熱著呢,還是回去吧。”抱琴見賈元春兩頰酡紅便覺得有些不妥,連忙勸道。
  賈元春卻是聽到抱琴在自己耳邊說著話,但她說的什麼自己卻聽不進去。耳邊都是嗡嗡的響聲,似乎每個人的說話都是這樣。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發黑,賈元春拿著帕子抬手正要擦去臉上的汗珠,可是才剛剛抬起手,卻覺得頭頂的太陽仿佛變得更熾熱,她身子微微一晃,便往後栽了去。
  抱琴連忙伸手撫著,也顧不得禮儀,直接大喊著叫人過來。幾個小太監抬了軟轎過來,急急忙忙地把賈元春送回雨花閣去。
  太醫來一瞧,便道賈婕妤原本身子就不大好,如今天兒熱人就容易心煩氣躁,今日出去走一走便中暑了,這段時間得好生休養,不能再這樣大晌午的時候往外跑。
  雨花閣裡忙活了好半天,抱琴雖然遣人去通報給了徒淼澤知道,但直到傍晚時分賈元春轉醒過來時,徒淼澤都沒有來。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新年快樂,龍馬精神,身體健康,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新年期間盡量保持日更,但不能保證一定可以,畢竟要出門拜訪親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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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回鴻銘拒芳心暗許
  賈探春舀了一勺綠豆湯送進嘴裡,香甜可口的味道讓因為天氣煩躁的心情漸漸平息下來。賈元春生病的消息叫她高興了好一陣子,特別是皇帝在她病了之後並沒有去看望的意思,反倒是杖責了賈元春派去青桐閣的宮人,又下令呵斥賈元春不要借病邀寵,簡直就是大快人心。起初賈探春還擔心皇帝會遷怒於自己,但看著戴權三天一次的問候,賈探春也舒心了不少,但心裡還是有些忌憚的。
  “這綠豆湯雖然消暑,但小主還是不要多喝的好。”蒔花絞了帕子給賈探春淨臉,“皇后娘娘叫人送來了方格朵花薄蜀錦,說是給小主做新衣裳的。眼瞧著小主的肚子是越來越大了,也該是時候做些寬鬆點的宮裙了。”
  “你看著辦吧。再挑些鬆軟透氣的布料出來,我得給孩子做幾件小衣裳。”賈探春摸了摸自己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再過一個多月就會更明顯了。這一胎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將是她一生的依靠。不同於賈元春的痴心妄想,她清楚地知道皇帝的恩寵都是虛無飄渺的,倒不如有個孩子也好叫自己後半生富貴榮華。
  “我記得小主庫裡有幾匹皇上賞賜的素色薄棉緞跟雨花錦,用來給嬰兒做衣裳是最好的。”蒔花笑著道。
  “對了,都好些日子了,賈婕妤身子好了嗎?”賈探春端了杯水漱了漱口後才道。
  “已經好多了。其實也不過是心病而已,靜養這麼一段時間總該想明白了。”蒔花道,“如今皇上不常去賈婕妤的天地同春,賈婕妤也希望快點養好身子好叫自己早日重獲恩寵。賈婕妤生病這段時間裡是鄭美人跟安常在伴駕最多,她心裡也急。”
  “她跟鄭美人還有安常在都不對付,是該焦急的。”尤其是那安常在還住在鳳藻宮,見到這個新人日日得寵的模樣,簡直就是往賈元春心窩上扎刀。
  “小主管她做什麼,”蒔花看了看屋子裡的西洋鐘,“到了小主午睡的時候了,奴婢伺候您去小睡一會兒吧。”
  賈探春懷孕後嗜睡,眼瞧著午睡的時間也到了,便也不再多說,搭著蒔花遞過來的手往寢室走去。
  宗芳理了理身上的衣裙,有些惴惴不安地在尉遲鴻銘的書房前等著。大奶奶原本是吩咐了廚房的小紅給大爺送夜宵的,但是宗芳只說大奶奶吩咐她去找大爺,順道就把小紅的差事一起辦了。她的右手拿著食盒,左手則是扶了扶髮髻上的鑒銀鑲珍珠珠花的簪子,精心勾勒的小臉微微發紅。她身上的衣裙都是新做的,粉紅色繡折枝花紋的上衣配上松花色繡紅梅花的八幅湘裙,將少女曼妙的身姿勾畫得淋漓盡致。
  尉遲鴻銘抬眸看了一眼,見是宗芳,便放下手中的毛筆微笑道:“你怎麼來了?”
  “給大爺請安。”宗芳福了福身後才道,“大奶奶說要給大爺送夜宵呢。”說罷就走了過去。她的衣服上是茉莉花的熏香,像是從肌膚裡直接透出來的香氣那般。她走到尉遲鴻銘的右手邊打開食盒,將燉好的枸杞粳米粥跟桂花糖蒸新慄粉糕還有核桃酥一一放好在尉遲鴻銘跟前。
  尉遲鴻銘吃了幾口,覺得味兒還不錯,只是他晚膳的膳食還沒完全消化,所以便不再用了。感覺到身邊宗芳似乎有些緊張的模樣,尉遲鴻銘看了她一眼,總算注意到她今日特意打扮過的樣子。宗芳二八芳齡,正是處於略施粉黛就十分嬌媚的年齡,但尉遲鴻銘更喜歡林黛玉不施粉黛純天然的模樣。他知道宗芳對他是什麼心意,但他並非貪戀美色之人,更無憂這樣的心思。
  “東西很不錯。”尉遲鴻銘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去告訴大奶奶,就說我今晚宿在書房,不必等我回去了。”
  “是。”宗芳巴巴地看著尉遲鴻銘,見他再沒有任何表態,才咬著牙收拾好東西退了出去。
  尉遲鴻銘看著跳動的燭光,心中有了個打算。
  林黛玉有孕在身一直靜心養胎,但不等於她對自己丈夫身邊的事情半點都不知情。昨晚宗芳去給尉遲鴻銘送夜宵的事情,她第二天一早醒過來的時候雨燕就給她匯報了。聽到宗芳精心打扮去尉遲鴻銘的書房,但只待了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就出來,林黛玉微微挑起了嘴角。
  不是每個人家都有不納通房的習慣,想要遇到想自己爹爹一樣的男人那是不簡單的事情。林黛玉出嫁前就知道尉遲鴻銘身邊有個通房丫頭,但那個丫頭心機頗深,想要在尉遲鴻銘娶妻之前誕下庶子,被發現後就叫人牙子發賣出去了。所以林黛玉嫁進尉遲府的時候,尉遲鴻銘身邊是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的。尉遲鴻銘是尉遲勛唯一的一個兒子,將來尉遲府的男主人,府裡的丫頭哪個心裡沒有小算盤,只是有了前車之鑒,如今都不敢自作主張罷了。這個宗芳倒是膽大,竟然以為自己能瞞天過海。
  “大奶奶不生氣嗎?”林荔問道。
  “你覺得我該生氣?”林黛玉反問道。
  “那是當然,她這樣去勾引姑爺,豈不是不把大奶奶放在眼裡?”林荔嘟著嘴道。
  林黛玉心中自然是有些擔心的,但女子不得嫉妒,否則就是犯了七出之條。而且林黛玉更相信尉遲鴻銘,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尉遲鴻銘有信心。
  說曹操曹操到。尉遲鴻銘走了進來,見林荔還在生氣的樣子,就知道昨晚的事情林黛玉是知曉了,便叫林荔先出去,他則摟著林黛玉坐在榻上說悄悄話。
  “沒個正行,坐好。”林黛玉笑道。
  “正襟危坐那都是給外人看的,你是內子,怕什麼。”尉遲鴻銘道,“昨晚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點吧。”林黛玉美目一轉,食指戳了戳尉遲鴻銘的胸口,“我瞧著宗芳年紀適合性子溫婉,對你又是芳心暗許,你是什麼個想法,可是要我做主讓你納了她?”
  “這個提議甚好。”尉遲鴻銘壞笑了一聲,“可是我已經有美嬌妻了,尋常的丫鬟還入不了我的眼。宗管家是咱們家的老人了,世代都是家生子,他的女兒咱們做主子的自然要照看一番。我身邊的長隨袁浩尚未娶親,到時候就回稟母親把宗芳許給袁浩吧。”
  得了,自己丈夫把人家的前程都定下來了。林黛玉自然沒有異議,那個袁浩她見過,是個不錯的人才,一直深得尉遲鴻銘的器重。只是聽說袁浩有意參軍,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林黛玉道:“那我先跟宗管家說說。”
  “不必了,我來說就是了。”尉遲鴻銘摸了摸林黛玉的肚子,“咱們的孩子還不足三個月,真想快點見到他。”
  林黛玉卻道:“那你還得等上七個月呢。”不過昨晚的事情倒是給林黛玉敲響了警鐘,她有著身孕,尉遲鴻銘便是沒有伺候的人了。便是自己婆婆夏氏跟公公尉遲勛感情好,但還是得容忍著兩個姨娘的存在。她想了想,又道:“雖然你有意給宗芳做媒,但這件事情是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的。我如今懷孕不過三個月,你身邊總得有人伺候才是。”
  “這些你就不必說了,我不需要。”有了自己父親的教訓,尉遲鴻銘是打心底裡就對姨娘或者通房嗤之以鼻,“我只要你就夠了。”
  林黛玉哪裡聽過尉遲鴻銘說這樣的甜言蜜語,心裡跟吃了蜂蜜一樣美滋滋的,笑著投入了尉遲鴻銘的懷抱中:“那可是你說的,要是將來你納了通房,看我怎樣教訓你!”想了想又道,“可是便是你這樣想,我怕母親會指一個人給你。”長者賜不能辭,就算尉遲鴻銘無意納側,也不得不收下。
  “母親不會的。”夏氏最希望的就是自己兒子過得好,既然自己兒子跟兒媳婦琴瑟和鳴,她又何必去做那個破壞小夫妻倆感情的人?對於這一點,尉遲鴻銘還是相當有把握的,“你只管安心養胎就是了。”
  “那我都聽你的。”林黛玉笑道。
  宗芳知道自己那晚實在是太草率太莽撞了,她不安了好幾天,見大奶奶一直沒有說什麼,就以為林黛玉什麼都沒發現,尉遲鴻銘也沒有跟林黛玉提起此事,心裡才慢慢放鬆下來。莊子上的丫頭們對尉遲鴻銘都有心思,宗芳自覺比她們那些丫頭都好看,自然也希望尉遲鴻銘能喜歡她。到了後來,尉遲鴻銘派人去傳召自己的爹爹,宗芳更是覺得大約是要說有關她的事情了,心中更是一片忐忑。
  直到六月二十那晚,林黛玉將她叫到跟前,笑著對她說:“你是這個院子的大丫頭,每每大爺隨駕避暑時都是你伺候的,我心裡感激……”
  她以為自己的好事將近,低著頭雙手交握身前,手指都絞得發白。
  林黛玉注意到了這一點,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繼續道:“大爺有意,將你許配給大爺身邊的袁浩。宗管事已經同意這門婚事了,日期我會給你好好挑選,定叫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這是我給你的嫁妝,你收著吧。”
  宗芳迷迷糊糊地收下了那盒紅寶石的頭面,心中卻不停重複著一個念頭:許配給袁浩,許配給袁浩……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發現淚水縱橫,才知道自己哭了出來。
  原來大爺從來沒有這樣的心思,是她自作多情不知廉恥罷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回探春產子元春歸
  聖駕在避暑行宮逗留了整整三個月才起駕回京,林黛玉的肚子已經可以看得出拱起的弧度了。宗芳在七月的時候就已經出嫁,尉遲鴻銘還特意送了一所小院子給袁浩,算是褒獎他這些年跟在自己身邊的苦勞,又給他尋了個機會進入軍營,讓他能實現自己想要報效國家征戰沙場的心願。
  徒淼澤帶著一眾妃嬪回京之後,真真國還有茜香國便各自派了使者到來。無獨有偶,使者團隊裡都有兩國公主的身影存在,可想而知這兩個國家這次來是為了什麼。茜香國跟真真國都是島國,依附朝廷而生,自然也希望能跟朝廷有更緊密的關係。於是在接待完使者之後,真真國公主瑪依冊封為瑞貴人,入住鳳藻宮;茜香國公主綏沅封為伊貴人,入住昭和宮。
  當然,這些朝堂後宮牽扯的事情不過是百姓嘴裡一些八卦而已。賈敏如今最看重的就是林黛玉肚子裡的孩子,等她跟尉遲鴻銘回京之後,賈敏就立馬套了車子上門拜訪,還帶了自己親手做的小衣裳跟一大堆的補品。
  “娘親來看我就好了,怎麼還帶了那麼多東西?”林黛玉在劉樂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聽說你有了身孕,我高興。”賈敏心滿意足地看著林黛玉鼓起的肚子,“眼瞧著你是胖了些,有六個月了吧?”
  “嗯,已經六個月了。”林黛玉滿是慈愛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大夫說我這一胎養得好。”
  看到自己女兒滿臉幸福的樣子,賈敏心中也是安慰不已。聽說這幾個月裡女婿一個通房都沒有納,更讓她滿意之極。親家婆婆也是個開明的,沒有給自己女兒添堵,這門親事倒是好極了。她囑咐道:“一天沒有瓜熟蒂落,你跟身邊伺候的人都要格外注意些。我抄了一份食譜給你送來,上邊寫著如今這個時期該吃的一些東西跟禁忌。月份越大你身子的負荷就越重,七個月之後可能會出現抽筋的癥狀,得燉些骨頭湯補補才是。”
  “我知道的,母親也派了兩個嬤嬤來照顧我。”林黛玉回道,“對了,我聽說榮國府的省親園子已經建好了,速度倒是挺快的。”
  “不過是改建了從前賈婕妤所居住的院子,填補了一些擺設進去罷了,需要耗費多大的功夫?”沒了林家家產的資助,沒了管家的權力,王氏就算想把省親園子建得美輪美奐都只是痴心妄想。賈敏嘗了一口香茶,“聽說十月之後就會請旨讓賈婕妤回府省親。”
  “二舅母盼了這麼久的‘恩典’,如今終於叫她實現了。”林黛玉打趣道。
  “是呀。”王氏可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賈元春得寵的消息,如今賈元春得以回家省親,可不叫她得意了。
  跟林黛玉又聊了幾句,賈敏見她有些累了,才起身離開。
  湊巧的是,吳家跟賈家竟然是同一時間入宮請旨,讓宮裡的娘娘跟小主回家省親。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安排,兩家省親的時間只相隔一天,吳貴妃先於十月二十出宮,然後就是賈元春。吳家這回可是花了重金打造了一個省親園子,又是買地又是請大師傅畫圖紙,連匠人都是京城裡最好的那一批,方方面面都把賈家給比了下去。王氏也很無奈,雖然放印子錢得到了不少銀兩,但侷限於榮國府那一畝三分地,就是想建一個華麗的園子都難。
  “明兒就是賈元春回府的日子了,你倒是有閒情逸致來我這兒吃吃喝喝的。”賈敏看著徐氏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笑著道。
  “我當然有,那又不是我女兒。”徐氏咬了一口桂花糕,“如今王氏跟雲丫頭正在府裡準備著明天接待公眾貴客的菜單,我也懶得跟她計較什麼,還不如到你這兒松快松快。”
  “說起雲丫頭,他們成婚到現在了,好像還沒有好消息,是吧?”
  “是呀,老太太如今可是著急得很呢。”特別是聽說林黛玉還有身孕之後,“按我說,寶玉跟花襲人那事兒,只怕是早早地就傷了元氣,不調養幾年怎麼能好。如今王氏明面上雖然不說,但是也是暗地裡可是恨極了花襲人,又吩咐了大夫好生替寶玉補補身子呢。”
  活該!賈敏微微勾起了嘴角,道:“他們還年輕,不著急。”
  “老太太卻是急著抱曾孫子,天天催促著。”從前璉兒的孩子們都沒這麼得老太太上心,果真是區別待遇。那賈寶玉不就是因為銜玉而生嘛,看著像是有福氣的樣子,但實際上還不是一個紈褲子弟。
  “不說他了,倒是璉兒,聽說升官了?”同知這官賈璉做了好幾年了,如今倒是升為平安州的知府,身邊的門人赫然就有當年劉唐氏的兒子劉浩錫。聽說賈璉所思所想的許多惠民利民的措施,就有劉浩錫的一份功勞。
  “是啊,可把老爺歡喜壞了。”說起自己兒子徐氏也是一陣自豪。
  “可比府裡那些醉生夢死的有出息多了,也是你教養兒子有方。”賈敏道。
  就在侍衛們護送賈元春轟轟烈烈地出宮之際,賈探春也在昭元宮作動了。這一胎她保養得很好,該避忌的東西都不碰,得空就在寢殿裡散步鍛煉身子,所以生產的過程格外順利,作動四個時辰之後就順利誕下一子,這便是皇六子。上大喜,沒等賈探春從昏睡中醒過來就下旨,晉她為正五品令嬪。
  與此同時,賈元春正在榮國府裡接受眾人的跪拜。因著女眷眾多,所以賈赦跟賈政都在外頭招待護送賈元春回府的侍衛頭領跟諸位公公,女眷們則在內間說話。原本賈政還想把賈寶玉帶出去的,但無奈賈元春要留他在身邊說話,所以只好作罷。
  徐氏冷眼看著王氏、賈元春還有賈寶玉上演母女情深跟姐弟情深,絲毫沒有任何表示。說來賈元春不過是從三品的婕妤,既不是主位娘娘又不是皇子皇女的生母,卻這樣大的排場回府,跟昨天吳貴妃回家時差不離多少,也不知會不會叫吳家的人覺得不痛快。
  這邊徐氏在神遊天際,那邊賈元春已經在說話了,無外乎就是自己在宮裡過得很好、皇上很疼愛她、自己的病已經痊愈的家常話,又見她看著史湘雲,囑咐史湘雲要好好照顧賈寶玉,並爭取早日為賈寶玉誕下嫡子,卻是把徐氏晾在一邊了。
  “看著小主過得好,我也放心了。”賈母說掉眼淚就掉眼淚,拿著帕子擦去了眼角的淚水,“聽說避暑的時候小主還中暑了,我是擔心得不得了,只可惜行宮離京城甚遠,我也不好送什麼東西過去,免得被人知道了又要說咱們家的不是了。”
  “老祖宗對我好我自然知道。”賈元春看著屋裡的陳設俱是上好的,珊瑚、琉璃、翡翠跟鎏金的材質,襯得屋子閃閃發光,一點都不比宮裡的差。賈元春認出了其中有不少是從前賈母院子裡的擺設,便知道這是賈母給的。
  “老祖宗對姐姐自然是好的。”賈寶玉雖然已經十八歲,但還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我許久沒跟姐姐說話了,不如姐姐今晚就留下來用過晚飯再走吧。”
  后妃出宮是有時辰限定的,哪裡能容許你說留下就留下。徐氏不屑地看了賈寶玉一眼,只道:“二太太昨晚不是準備了宴席嗎,眼下不如先叫廚房的人做好吧。小主從宮裡出來也累了,用些吃食也好墊墊,不然到時辰回宮去的路上就要餓肚子了。”
  徐氏說得有理,王氏也難得沒有唱反調,便叫人去廚房準備好菜肴。
  賈元春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大伯母在,便笑著道:“聽說璉兒升官了,恭喜大伯母。”
  “擔不起小主這一句恭喜,不過是個小官兒罷了。”徐氏微笑著回道。
  賈元春知道大房跟二房向來不和,就算賈璉以後真的位極人臣,只怕就衝著她是二房女兒這一重,賈璉也不願意幫她,所以也不願意拉攏自己的大伯母,寒暄了幾句就問起了賈寶玉的庶女。
  花襲人在生下孩子之後就正是升做姨娘,不同於麝月這個被直接提拔的,襲人就算成為姨娘也不得賈寶玉喜愛了。她生育的時候又傷了身子,只怕好些年都不能生養;加上史湘雲還沒有誕下嫡子,這些姨娘更是不能再有所出了。
  “那孩子如今一歲了,病歪歪的,小主是不必看了。”庶子也就罷了,偏生是個庶女,半點用處都沒有。王氏聽賈元春有召見的意思便連忙說道,“趁現在日頭正好,不如小主移步去院子瞅瞅吧。為了小主的省親,我特意命花匠送來了小主最喜歡的金絲海棠,襯著一株株金桂,可好看了。”
  “也好。”那個女孩子本來是可看可不看的,既然有能觀賞的院子,自然就不必召見了。
  花襲人早早就打扮好了,穿著天藍綠萼梅刺繡的衣裙,抱著自己的女兒等待著傳召。可惜等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下文,打聽過後才知道二太太勸了賈婕妤別召見她,她心裡又酸又澀,抱著女兒低低地哭了出來。
  “有什麼好哭的,得了召見也未必是好事。”耳邊有人哼笑道。襲人抬頭一看,竟是二老爺身邊的趙姨娘。
  “你有功夫在這兒哭,倒不如想想怎樣把寶玉的心輓回來,叫他好好疼惜你還有你的女兒。”趙姨娘打量了襲人一眼,“咱們都是做姨娘的,得了老爺歡心才是正事。”說罷就扭著腰肢走開了。
  趙姨娘在二老爺身邊這麼多年一直都得寵,就算二太太再不喜歡她也無可奈何,只能在言語上作踐她,卻不能傷她半分。如今三姑娘入宮,環三爺雖然讀書不成但也有幾分才智,聽說如今跟人做生意去了,進項還不少。花襲人擦去了臉上的淚珠,看著懷裡瘦小的女兒,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第84章

  第八十四回 紛紛擾擾結局定
  賈元春省親歸來後的十一月,徒淼澤大封六宮。陳修容晉為和妃;賈元春晉為肅貴嬪,掌權鳳藻宮;甄蘭晉為惠貴嬪,掌權鳳和宮;賈探春為令容華,陸良娣為寧嬪,萬良媛為溫嬪,瑞貴人為瑞嬪,伊貴人為伊嬪。從前降至嬪位的康嬪也得了恩典,升為袁順儀。這一晉封,讓心心念念想要成為一宮之主的賈元春終於達成心願,只可惜賈探春所出的皇子在她冊封之前就已經抱去給皇后撫養,如今也是回不到她身邊了。不久,鳳藻宮又傳出瑞嬪有孕的消息來,對瑞嬪來說倒是喜上加喜了。
  十二月中旬,赫赫國傳來消息,身為太子嫡妃的二公主難產,誕下一個兒子後便撒手人寰。忠順親王去給貴太妃稟報消息,路經御花園時見到了賈元春。賈元春披著一件素錦織鑲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內裡穿著寶石藍白霏織絲錦衣跟蔥白底繡紅梅花的八幅湘裙。她的長髮梳成回心髻,簪著兩具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微微蹙眉的樣子顯得楚楚動人。忠順親王心中一動,走上去跟她交談起來。
  賈元春正想著瑞嬪有孕一事,心中雖然是想把這孩子抱到身邊撫養,只是瑞嬪畢竟是真真國公主,不管她誕下皇子還是公主,皇上都必須格外加恩,思及此處又覺得自己的心思只怕是無法實現。她自病愈之後就發現皇帝對她的恩寵大不如前,心中更是惶恐。對於驀地有個人跟自己搭話,賈元春先是生氣,卻見那是家宴上有過幾面之緣的忠順親王,才硬生生地將怒意轉為笑容,溫柔地勸慰了幾句,叫他別為二公主的事情傷心。
  忠順雖然比徒淼澤大,但保養得極好,四十餘歲的人跟三十五、六歲沒什麼區別。他一身寶藍底鴉青色萬字穿梅團花繭綢常服,目光柔和,看得賈元春臉上微微一紅。忠順在宮外就聽說這位肅貴嬪很得寵,又見她姿色出眾,更是起了難以言明的心思。她的女兒就是因為徒淼澤的決定才命喪赫赫,他的皇位又是被徒淼澤所奪,這些年更是被他一直壓製,他心中早已忿忿不平。
  及後貴太妃因病病逝,忠順王更是有了藉口經常進宮。他對賈元春的試探從一開始的小心謹慎到後來的慢慢露骨,看著賈元春漸漸迷戀上他,忠順心中更是十分暢快。
  貴太妃病逝後,徒淼澤也不吝嗇死後的追封,封她為皇貴太妃,謚號端定,史稱端定皇貴妃。開春後又確立皇后所出的四皇子為太子,接到身邊親自教養。
  二月,林黛玉在尉遲府誕下一個漂亮的男嬰,這便是尉遲家的嫡長孫了。彼時尉遲鴻銘的兩個庶妹都已經嫁人,府中自是夏氏做主,有了寶貝孫子在身邊,夏氏更是放心地把家中事務都交給林黛玉管理,自己每天就抱著孫子好不快活。
  賈敏這天來看望自己的外孫,還給林黛玉帶來了幾個消息。一則是史湘雲嫁給賈寶玉三年,終於在年初確診懷有兩個月身孕,如今正被當成寶物一樣照顧著;二是林謹樞升為從四品鹽運使司運同,調職金陵;三卻是關於薛蟠被擒下獄的事情。
  不得不說這一世有些事情是改變了,但有些事情卻遵循前世發生的軌跡,薛蟠沒有納了香菱為妾,香菱被薛寶釵配給了一個莊子上的管事,如今是管事娘子,當成陪嫁隨著薛寶釵走了。但是薛蟠在京中惹出人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王子騰病逝後,因為王仁跟王子勝爭奪絕味一事叫王家日漸式微,沒了王家跟賈家的幫助,薛蟠又被翻出曾經在金陵打死人的過往,很快就被判沒收家產並秋後處斬。當年曾經給予幫助的賈雨村跟甄應嘉等都受到牽連,賈雨村被判流放,甄應嘉因為沒有直接出手,又有太上皇發話從輕處理,所以只被降為從六品光祿寺署正。
  “那薛太太怎麼辦?”林黛玉問道。薛寶釵已經隨著夫婿外放了,又有一個老太太要侍奉,只怕也難將薛太太接過去吧。
  “薛家二房的薛蝌在京中,皇上開恩並未怪罪,所以薛太太已經被薛蝌接走了。只是那夏金桂倒是鬧著要跟薛蟠和離,想要帶著嫁妝跟女兒回到夏家去。”賈敏呷了一口茶,“薛太太不同意,此事都鬧到官府衙門去了。”
  “那可是把面子都丟光了。”林黛玉叫乳母把孩子抱出來,“我聽說那個夏金桂性子囂張潑辣,今天聽娘親這麼說就更加了。”
  “可不是嗎?”賈敏抱著外孫哼笑道,“聽說當初薛蟠下獄時夏金桂就想另尋出路,竟做出了勾引薛蝌的事情來,可是把薛太太給氣病了。正因為如此,薛家太太怎麼說都不願意把自己孫女交給夏金桂。”
  林黛玉也是大驚失色,這夏金桂還真是狂妄。
  “不說這些了,沒的煩心。”賈敏笑著看了看小外孫,“我的乖外孫長得真俊,眼睛跟你一模一樣,很是好看。女婿對你真好,你懷孕這十個月都沒收通房納姨娘的,不想賈家那個,自己妻子一懷孕,就迫不及待地把身邊的侍女都收進房中。”
  “紈褲一個,自然是喜歡這些。”林黛玉道,“只是如今是皇貴太妃的孝期,他還這樣明目張膽,難道就不怕皇上怪罪嗎?”
  “仗著有個好姐姐罷了。”賈元春至今都沒有達到上一輩子賢德妃的位置,不過也不阻礙榮國府的人狐假虎威。賈敏知道,隨著榮府二府越發胡作非為,那麼離她們府覆滅的時間也不遠了。
  林黛玉嘆了口氣。尋常百姓都知道天子腳下的四九城,做什麼事情都得謹而慎之才是,偏偏賈家卻反其道而行,將來真有什麼閃失,只能說是自取滅亡了。
  賈元春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兩頰酡紅,她摸著手中忠順親王送來的紅木銀絲百壽紫玉如意,心中竟感覺微醺發甜。皇貴太妃死後太上皇跟著病了,忠順親王更是有機會時常進宮陪伴太上皇,他們兩人見面的機會也多,有肌膚之親也是在所難免。她不知道,忠順親王對她這般好不過是為了泄憤,只是出於心理上對徒淼澤的報復。他生母病逝,讓太上皇對他很是上心,自然有了庇佑的優勢,但賈元春卻沒有任何自保的資本。
  “娘娘,這是王爺給您送來的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他約了您三天之後亥時四刻相見。”與忠順親王私會一事賈元春便是連抱琴都沒有告訴,他們之間私會的消息是有從前皇貴太妃身邊的宮女、如今已經撥到鳳藻宮的瑪瑙傳遞的。瑪瑙笑著將手中的錦盒打開,取出步搖給賈元春戴上,“這步搖是王爺特意叫工匠打造的,襯得娘娘賽雪的肌膚格外明艷動人。”
  “就你多嘴。”賈元春拿著手把鏡看了又看,心中卻是十分歡喜。她以為自己能夠成為皇帝的女人便是最滿足的,卻不想原來有一個男子真心愛護自己的感覺是這樣美妙。只可惜她如今已經是肅貴嬪,是鳳藻宮的主子,就是想跟忠順親王長相廝守也只是奢望而已。這樣偷偷摸摸的相會雖然刺激,但絕非長久之事。
  **過後,賈元春趴在忠順王的胸前緩和氣息,道:“我們這樣偷偷在一起,日子久了只怕會叫人發現的。太上皇的病情已經好了許多,只怕再多一段時間你就要出宮了,到時候只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宮中,長夜漫漫。”
  忠順王才不管賈元春以後的日子,但嘴裡還是安慰道:“怕什麼,到時候我找機會進宮侍奉父皇,自然能留宿在宮中與你一起。”
  “可是我想長長久久地跟你在一起!”賈元春堅定道,“這樣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我每晚都要躲過這麼多人的視線才能與你相會,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
  忠順王倒沒有想到賈元春這般粘人,右手摟著她光滑的背部,沉吟了一下道:“其實有個法子能叫我們在一起……”
  “什麼法子?”
  “如今你能誕下我的孩子,到時候我輔助他登上皇位,你貴為皇太后,自然就能隨行所欲了。”忠順王陰險道,“你想一想,只要我們有了孩子,只要我們的孩子登上皇位,你就是皇太后,我就是將來皇上的親生父親,我們就能統治整片江山,以後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了。”
  賈元春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未來好極了,只是皇上已經立了四皇子為太子,她進宮多年也沒有生育,怕是底子早就壞了。
  “四皇子被立為太子又如何,誰能保證他能平安直到登基呢?至於你的身子,我命我在宮中的心腹太醫給你調養,總會好的。”忠順王見賈元春已經心動,更是乘勝追擊,“只要太子一死皇上一死,就再也沒有人能妨礙我們了。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把瑞嬪肚子裡的孩子拿掉,要是她再生下一個皇子,那徒淼澤皇位能選擇的繼承人就有多一個了。”
  “我知道怎麼做的了。”賈元春嫵媚一笑,光裸的身子緊緊地貼住忠順王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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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回大廈傾頹終成空
  賈元春匆匆忙忙趕回鳳藻宮時,卻見寢殿內燈火通明。她心下咯■地一跳,有種不妙的感覺蔓延在心頭,於是連忙低頭整理了一下衣物,反覆了幾遍覺得無誤之後才走進去,果然見到皇帝徒淼澤坐在榻上,底下跪著一大片的宮人。抱琴似乎不在此列,賈元春看了幾下確認了沒有抱琴的身影,咬咬牙才走上前微笑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徒淼澤沒有叫起,只是好似漫不經心地問:“朕的肅貴嬪這麼晚了到哪兒去了?朕在這裡等了你一個時辰了。”
  “臣妾,臣妾……”賈元春顧左右而言他,“臣妾原以為皇上去了探春妹妹那兒,沒想到皇上會來臣妾這兒。臣妾晚上睡不著,便出去走走散散心罷了。”
  “一個人出去走了一個時辰,看來你身邊的侍女都是吃乾飯的。”徒淼澤假笑道,“也好,既然她們都疏忽職守,朕也好有機會罰她們。戴權,傳令下去,鳳藻宮上下的宮女全部杖責五十,活下來的全部丟去浣衣局服役。”
  “皇上!”賈元春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來的心腹,自然是舍不得的,“是臣妾不要她們跟著的,請皇上開恩。”
  “能執婦道曰肅,身正人服曰肅,朕為你取封號為‘肅’,倒沒想到你是個包藏禍心的女人。”徒淼澤示意侍衛進來把鳳藻宮的奴才們全部押下去,從外邊關了門,才下榻走到賈元春身邊,一把捏住賈元春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不守婦道、私通外男、意圖謀逆、混淆血統,無論哪一條罪,都足以叫你還有賈家身敗名裂遺臭萬年,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賈元春身子一凜,知道自己跟忠順親王的事情已經暴露,心中又是驚恐又是恍惚,更擔心徒淼澤真的遷怒於賈家,便尖聲道:“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只是情不自禁,求皇上寬宏大量,放過臣妾的母家!臣妾與忠順親王是真心相愛的!”
  “真心相愛,朕倒要看看,你的所謂‘真心’是怎麼一回事。”徒淼澤不怒反笑,“戴權,將外頭的奴才們全部押去慎刑司,嚴審肅貴嬪身邊的抱琴跟瑪瑙。明天朕要去親自會一會我那個好二哥,看看他與朕的肅貴嬪到底‘真愛’到那個地步!”
  賈元春渾渾噩噩地被嬤嬤們灌了藥鎖了起來,不知日月轉移不知斗轉星移,直到有一天被精奇嬤嬤抓起來好生熟悉了一遍,換上新的衣裙,被壓著去了太上皇的宮殿。太上皇因為端定皇貴妃的死而大病了一場,忠順親王為了侍疾也留在宮中,徒淼澤有此安排,正是要在太上皇面前狠狠擊碎忠順親王跟端定皇貴妃偽善的面具。
  那一天的事情至今在後宮中都是個不能言之於口的秘密,眾人只知道自此以後忠順親王徹底失寵,由親王降位為最末等的奉恩將軍;端定皇貴妃的謚號沒有變,但祭奠的禮制降為貴嬪級別。太上皇重病復發,遷去避暑行宮安心靜養。賈元春因為衝撞聖駕忤逆犯上而被圈禁在鳳藻宮。
  賈探春明顯覺得這是自己扳倒賈元春的機會,將這幾年收集來的從前賈元春構陷惠貴嬪、污衊袁順儀以及謀害端嬪的罪證通通上交皇后,由皇后交由徒淼澤處理。三天后,肅貴嬪因為種種罪行被貶為庶人,賜鴆酒。
  至此,曾經風光無限的肅貴嬪消失於人前。
  “真是家門不幸。”賈敏聽到賈元春的下場後也是一陣搖頭,“二房現在如何了?”
  “都亂成一團了。老太太跟王氏都病了,寶玉媳婦又是有孕在身,聽了這消息也嚇了一跳動了胎氣,如今正躺在床上休養。”徐氏捧著茶盅嘆了一口氣,“才幾個月的時間,一切都大不同了。”從前是藉著賈婕妤的風光回家省親,如今省親園子還光鮮依舊,升做肅貴嬪的賈元春卻已經香消玉殞。
  “後宮的事情也不能多打聽,皇后娘娘還下旨不許眾人議論,大概也是涉及後宮陰私的事兒。”賈敏想到這個月去給皇后請安時後宮各種的戒備森嚴,便道,“太上皇如今身子不好,宮中人人自危,我看這段時間還是少進宮請安的好。”
  “那是自然。可我如今就是擔心元春的事情會不會連累到咱們家。”他們大房雖然跟二房向來不妥,但到底是住在一起的。如今掀出賈元春謀害妃嬪的事情來,少不得會讓人聯想到這其中會不會有他們賈家的手筆。二房的人自己做的孽,憑什麼要他們大房的一起承擔。“老太太在元春圈禁鳳藻宮時想要進宮求見卻都被攔了下來了。”
  “大嫂別自己嚇自己。”賈敏安慰道,“這段時間你要好生囑咐大哥,別叫他外出惹事,等過了這陣子的風頭再說。”
  “我明白的。”徐氏嘆了口氣,“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這一回去,徐氏就再也沒有能踏出榮國府半步。
  剛過了六月,賈珍跟賈蓉就因為在賈敬病逝的三年孝期聚眾飲酒作樂、聚賭j□j的罪名被壓下牢獄。由於沒了賈璉這個替死鬼,尤二姐在端定皇貴妃孝期內與賈珍、賈蓉無媒苟合的事情也被揭露出來,太上皇雖然心裡對忠順這個兒子已經心死,但對端定皇貴妃還是余情未了,在避暑行宮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又氣病了,連忙叫人傳話徒淼澤,要他下旨將那個不要臉的女子沉塘。
  賈敏自從跟賈母生分之後,對寧榮二府的事情便採取了能不聽就不聽的態度,徐氏自知她是個外嫁女,這些污人耳朵的事情也不便告知,所以賈敏得知尤氏姐妹依舊留在寧國府時也是大吃一驚。
  處理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尤二姐沉塘而死,賈珍、賈蓉被判流放,曾經榮極一時的寧國府就此煙消雲散——尤三姐運氣好,嫁給了青州一個地主為填房,所以逃脫了入罪的命運。
  寧國府是以不孝之罪被抄,榮國府上下也擔驚受怕了一段日子。及至後來並無什麼針對榮國府的事情發生,榮國府的人又開始了自己醉生夢死的日子。賈元春的死訊傳來之後,王氏也是大大地病了一場,只是她底子好,並沒有什麼大礙,很快就好了起來。但是賈母卻不同,她既已年老,白髮人送黑髮人,竟有一病不起的徵兆。
  這日,賈母趁著身子好轉,便將賈赦、賈政、徐氏跟王氏一併叫到跟前。賈赦因為有徐氏的幫襯,手頭一直寬裕,前不久還花了一大筆錢從一個姓石的人手上買了幾把古扇,如今正玩得不亦樂乎,面對賈母的傳召也是不甚耐煩。
  賈母見自己長子面露不耐的神色,咳嗽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我老了,眼瞅著璉兒跟寶玉的孩子都出生了,你們兄弟二人也該分府了。”
  徐氏心中暗喜,但臉上還是一臉憂愁。王氏倒是十分驚訝,又不知如何開口叫賈母回轉心意。賈赦跟賈政的臉色倒正常許多,本該如此的事情,如今終於要分開了。
  “這裡是咱們府經營多年的莊子、鋪子的地契,七成留給赦兒,三成就給了政兒吧。”賈敏叫身邊的鴛鴦拿出分好的地契,各自擺在大房二房前邊。“這府裡所有御賜的東西都留給赦兒,至於我的嫁妝,就由璉兒跟寶玉五五分開吧。到底都是我的乖孫,別說我厚此薄彼了。”她雖然有心為寶玉再多爭取一些家產,但無奈力不從心,她的長子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願意這樣。
  “我身邊的鴛鴦跟隨我多年,赦兒媳婦,你給她尋處好人家嫁了吧。”
  “是。”徐氏道。
  賈赦色心起,但老太太都說了要給鴛鴦配個好人家,他只能吧嗒一下嘴巴就不再說話。
  “我已經命人定好了日子,我名下有一座三進宅子,一併給了政兒,叫他們有個安身之所吧。”賈母如今說一句話都要緩好久,“趁著湘雲如今尚未臨盆,你們盡早搬過去吧。”
  “媳婦知道了。”王氏再不甘心也無濟於事,只能回去叫人收拾好東西。
  過完八月十五,二房便搬離了榮國府,徐氏終於放下心來做自己的大太太。賈母並沒有隨著賈政一起搬走,雖然她舍不得賈寶玉,但太醫說過她的身子不適宜操勞,只能靜養。賈母雖然疼惜賈寶玉,但也憐惜自己的命。
  可惜好景不長,賈政搬離沒多久,徒淼澤就下旨將王氏還有她身邊的周瑞一家子拿下關進刑部大牢,罪名除了跟賈元春勾結謀害端嬪之外,還有結交外官、私放印子錢等罪狀,其中因為放印子錢的事情還鬧出了幾條人命。不久,賈政奪職查辦,跟賈寶玉一起關押起來。李紈因為堅守婦節而被赦免,史湘雲因為快要臨盆也被網開一面。
  賈政大吃一驚,自己的枕邊人看著慈眉善目,內心卻是如此歹毒,連宮中的妃嬪皇嗣都敢去謀害,還害得自己身陷囹圄,祖輩的顏面都要丟盡了!王家自從死了王子騰之後就元氣大傷,王仁半分才學都沒有,如今領了閒職做個紈褲子弟;薛家敗落,成了普通的商人之家;史家的人也是如履冰薄,再也不敢跟他們賈家有所牽連了。
  王氏的罪行很快就擬出來,因為實在罪無可恕,便判了斬立決。賈政一房除李紈處外全部抄家充公,下人全部拉出去發賣,剛分府出去的賈政一房人瞬間變成什麼都沒有庶人。最後還是賈環出面,先是贖回趙姨娘,又拿了賈探春給的銀子買了一個宅子安頓好全部人。恰逢史湘雲臨盆誕下賈寶玉的嫡子,總算給賈政一絲安慰。
  賈敏聽說了林林種種關於皇帝風馳電掣的手段,寧國府泯沒是意料之中的,畢竟皇帝看重孝道,賈珍這樣做就是自尋死路。如今王氏已然伏法,她大哥雖然守著榮國府,但風光不似從前;二哥沒了官職,只一心一意教導孫兒成才,總算是有個寄託。反觀那賈寶玉依舊懵懂無知,成天嚷著要把從前在他身邊伺候的丫鬟贖買回來,使得史湘雲跟他夫妻生分。
  賈璉已經從平安州調職回京,如今是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廉氏帶著幾個孩子回到京中,也讓賈母見到了一對在平安州出生的龍鳳胎。
  王氏的事情讓賈母為賈政跟賈寶玉捏了一把汗,病中受驚,太醫已經斷言她活不過明年春天。她倒沒有什麼,眼看著京中各個世家被皇帝發落,她能看著榮國府得以保全已經是萬幸,更慶幸自己早早做了分家的準備,否則只怕要連累了長子。她不喜歡賈赦只是因為他並不是養在自己身邊,看著他就讓賈母想起了為人兒媳婦的艱難與隱忍,但並不代表她要看著自己長子被旁人牽連。
  開春二月初八,賈母在榮國府中病逝。賈璉上摺子辭官,又讓人將那塊“敕造榮國府”的牌匾換下,換上一等將軍府。自此,京中老牌世家與新提拔的官胄進入重新洗牌的局面。
  賈敏抱著回家探親的林黛玉的長子,站在院子前看著微微灰霾的天空,感慨著又是一年過去了。
  她的人生有了新的開始,想必也會有新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完結,謝謝大家。咱們江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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