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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主Skip)Queen·Ⅱ》作者:東野優【完結】

《(主Skip)Queen·Ⅱ》作者:東野優【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68352個瀏覽者
文案:

她是最上京子,上輩子,她叫赫敏·格蘭傑。
她踟躕獨行,在演藝圈越走越深,前方是未知的希望。
她想要找回自己遺失的情感,也想要尋找自己生存的意義。

——她,在成長。

第一卷·灰白

內容標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最上京子 ┃ 配角:雷諾、敦賀蓮 ┃ 其它:skip·beat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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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ecial segmen

  「Hermione,對不起……」

  在夢境裡,那日的一幕再度如期而至。

  他知道這是夢,然而他嗓子乾渴,卻說不出話,只能怔怔地看著場面正中對峙的二人。在他的對面,是那年只有十八歲的他,雖然戴著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黑袍下的身軀卻在微微顫抖,露在寬大的衣袖外的指尖,緊握著魔杖,用力至發白。他輕歎了一聲,是不是因為那一日,他沒有勇氣走上前去,攔住那個救世主的魔杖,所以她才會夜夜入夢,強迫他記住她的死亡。

  「……Avada Kedavra!」

  夢裡,黑髮綠瞳的少年念出了那句禁忌的咒語。

  他眼睜睜地看著一道幽綠的光芒疾射而出,向著被食死徒們包圍在中間的少女飛去,他想拔足奔過去推開她,卻仿佛被釘在原地,沒法移動分毫。而那個少女仰著頭追逐著兇手的面部表情,仿佛對生死渾不在意。他覺得自己的心被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所佔據,將他的心撕扯得七零八落。他是否也一直這樣注視著她,猶如她看著那個叛徒的眼神一樣?

  「再見……我的摯友。」

  綠光擊中了她,從她的胸口沒入,消失不見。

  他看見她的眼睛眨了一下,嘴巴開合著卻沒有聲音發出,慢慢閉上了眼睛,有一滴透明的水珠從她眼角墜落,擊碎了地上的泥。他的心跟著抽搐了一下,張大了嘴卻喊不出聲音。對面的他自己,膝蓋重重地落在地上,雙手垂下撐在身前,狠狠地舉起右手捶打著大地,卻在那個無光的廣場裡,不起半點波瀾。他知道這是夢,所以他掙扎著想要脫身,卻感到臉上有什麼涼意滑過。

  「將她好好地入殮下葬,要是有什麼不敬的,不用Voldy動手,我就能讓你們生不如死!」

  那是救世主當時說的最後一句話,隨後他沒有留戀,轉身就走。

  他看著那個人離去的背影,覺得曾經在霍格華茲裡的七年時光,就此從他的記憶裡,摔成了一地細沙--再也沒有回去的可能了。少女躺在覆著白雪的格裡莫廣場上,不遠處那間12號Black家族的老宅,還有周圍都是黑袍子黑斗篷的食死徒們,仿佛瞬間成了一部默片,在天地間失去了聲音,褪成了黑白兩色。年輕的他背脊微微抖動,卻沒有站起,於是時間都好像停止了流動。

  直到有一個黑袍子向她走去,被封住的聲音才重新回來了。

  「……我說,她挺好看的不是嗎?那大家還等什麼呢!據說她還是霍格華茲連續六年的年級第一,而且是格蘭芬多的女級長……」

  他怒火中燒,卻還沒來得及作任何反應,就聽見一個微微沙啞的嗓音說:「Fiendfyre![魔鬼火焰,出自第7冊]」

  年輕的Draco·Malfoy此刻站得挺直,臉色慘白卻表情兇狠,挑起了一邊眉毛:「繼續。」他環顧在場的所有人,仰首蔑視他們,「我還有很多的黑魔法禁咒,可以一個個……在你們身上,做實驗。」

  於是場面變得混亂,各式的聲音充斥其中,年輕的Malfoy在一道道深綠亮藍明黃的光芒中回身閃避,從他的魔杖中,黑魔法交替使出,「Avada Kedavra!」「Expulso![轟轟爆炸,出自第7冊]」「Sectumsempra![神鋒無影,出自第6冊]」「Reducto![粉身碎骨,出自第4冊]」「Entrail-Expelling Curse![掏腸咒,出自第5冊]」成功奪取了一條又一條性命。他並沒有為自己施加「Protego[盔甲護身,出自第5冊]」這個咒語,而只是憑著靈巧的動作躲過每一次攻擊。

  他有點詫異於那個時候的自己竟然懂得如此之多的黑魔法,卻又立刻想起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於是連忙向著廣場中央跑去。

  然而腳下的大地卻開始不合時宜地崩裂塌毀,Draco聽見自己的胸腔裡心臟在怦怦狂跳,他終於能開口說話了,然而他只是剛剛來得及說了一個「不——!」就見到少女倒下的那裡,大地瞬間猶如一張黑洞洞的口般張開,吞沒了……他深愛的那個人。

  「不……!」Draco發出一聲悲鳴,他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仍舊是Malfoy莊園他臥室的天頂。

  擁被坐起,Draco沉默地以手撐額,那上面佈滿了冷汗--這是,這個月的第三次。今天是,和Harry·Potter去祭掃她之後的第十個夜晚……

  Draco發出一聲苦笑,當時,Harry·Potter走得那麼快是為了立刻進行他說的那個靈魂復活法術吧……

  在只有他一個人活著離開格裡莫廣場,Hermione·Granger的屍體不翼而飛而現場其他食死徒全部死狀淒慘的情況下,他只是被Lord不輕不重地訓斥幾句,便立刻納入核心圈,Lord的保護姿態顯露無疑--雖然知道那肯定和Potter脫不了關係,但是Draco覺得,真的沒有什麼關係。

  如果,他為之奮鬥的那個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那麼奮鬥又有什麼意義了呢?

  距離耶誕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時間了,這段時間,Draco一直在翻看英國這十三年內降生的小巫師的資料,甚至派出了不少人去近距離觀察,但並沒有發現其中哪位有特殊表現。

  剛開始接到這樣的報告時,Draco還會感到急躁焦慮,甚至有憤怒的情緒。然而隨著調查範圍從2010年的新增巫師人口逐步向後推進到1998年以後的所有新增小巫師,都沒有找到可能是Hermione·Granger轉世的人時,Draco已經能夠只是露出個苦笑,就沒有絲毫異議地接受這樣的結局了。

  他現在已經向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頓的校長提出了援助請求,也在付出大筆財富和答應了一些合作條件後成功拿到了這兩所學校自1998年12月25日開始的新出生巫師名單。等待是漫長的折磨。Draco不知道要是還找不到她的話,他要再從哪裡下手……

  如果她不是法國人義大利人,或是出生在挪威瑞典和芬蘭,那麼他就沒有辦法從布斯巴頓或是德姆斯特朗的新生名單上找到她……其他國家各式各樣的小型魔法學校,有的甚至都沒有在國際巫師協會註冊過,外人根本沒辦法找到校址。更不要說有的國家地區是世襲的家族教育制度,還有的地方盛行請家教而不是去學校接受正統教育……要是Hermione投生到了這些地方,他將完全無法找到她的蹤跡!

  Draco仰倒在椅背上,煩躁地無法看下任何文件。推開椅子,他站起來在辦公室裡踱起了步,最終長歎了口氣,抓起一旁衣架上的披風和帽子圍巾穿好,又從口袋裡掏出手套戴上,他拉開辦公室的門,向秘書點了點頭,離開了魔法部。

  冬天還未完全過去,從21號倉庫走出來站在倫敦的街頭,Draco感到寒氣與濕意同時湧向他。攏了攏圍巾,Draco向著不遠處的大樓走去——

  「BOSS!」

  一進大門,就聽見了遠近眾人的招呼,Draco點了點頭,直接乘電梯上了最頂樓。回到辦公室脫下披風,坐到辦公桌前,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按著檯面上貼著的那張便利貼上的號碼,撥通了電話。

  「嘟嘟嘟……喂?歐文·亨利偵探社,請問有什麼能幫助到您的?」電話很快被接起,一個女聲響起。

  「我找亨利先生,他在幫我調查兩個人,我姓M。」Draco邊隨手脫下帽子和圍巾,邊說。

  「好的,M先生是嗎?現在幫您轉接……」甜美的女聲很快又被機械的「嘟嘟」聲取代。Draco將話筒換到左邊,右手抓起檯面上的鋼筆,拉過來幾張白紙,開始隨手記下一些待辦事項。

  「您好,M先生。」話筒裡傳來一個十分嚴謹的聲音,Draco立刻開口表示自己在:「請講。」

  「您請我留意的Yerkes[耶基斯,美國姓氏]夫婦,最近的生活與之前一樣,沒有什麼異常舉動,活動範圍也保持在倫敦市內。」

  「他們沒有接到過讓他們失控的電話或是郵件?」Draco皺起了眉,調查開展得十分不順利。

  「沒有,他們這一周的行動都十分合理。」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又試探著開口:「或許,您可以告訴我您想要通過他們找到怎樣的一個人?我可以請英國其他地方的同行們也幫您留意一下?」

  「不,謝謝。」Draco回過神來,乾脆地拒絕了對方的提議。「先繼續監視吧,或許我想錯了,她沒那麼快出現。不要自以為是做出什麼讓她起了警惕心。那先這樣。」說完,Draco掛斷了電話,又陷入沉思。

  通過Granger夫妻去尋找她……現在看來,這個計畫不一定能成功。

  長出一口氣,Draco將視線投向窗外,因為接連半個月的陰雨天,倫敦的天空顯得十分低,整個城市上空都是灰濛濛的一片。

  她很聰明。他一直都知道的。

  所以在得知她對她的父母施加了強力的一忘皆空還通過麻瓜心理學的催眠術改變了他們的記憶,先讓兩夫妻去相隔幾乎半個地球的南半球澳大利亞遊玩大半年,隨後前往整形大國韓國做了讓兩人面目全非的整形手術才重新回到英國——就算這樣她還不放心,侵入了英國民政局修改了他們的檔案……

  ——得知這一切的時候,他已經完全不感到震驚了。事實上,誰也不能否認,以1997年Dumbledore的死亡作為分界點,食死徒對Harry·Potter和Hermione·Granger的追殺進入到恐怖的地步……

  那是人人自危的年代……就算是食死徒也每天直面死亡的威脅又或親人的傷逝。

  只是故事卻在末尾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走向了那樣詭異的結局……

  天知道當他被Lord召喚,幻影移形到Voldemort莊園,卻看到Harry·Potter像個食死徒一樣站在Lord身側時是怎樣的心情。

  雙手無力地捂著眼,Draco低低地笑了起來。

  她……或許不願意再和他們扯上關係了吧?所以才會在這個月幾乎能將整個英國小半個歐洲都翻過來的搜尋中……無法找到她。

  「可是……只要你還沒死,我就一定會找到你的……」

  只要你還沒死,我就一定會找到你。

  如果Harry·Potter已經不能讓你留下,那麼,為了我留下好不好?


第四幕·仲間

Act.88

  九月一,開學日。

  京子從床上爬起來,慢悠悠地晃向浴室。一番洗漱之後,穿上有六個星期沒穿過的水手服,確認了一遍暑假作業都帶了之後,就給布袋翔打了電話。兩人約好在附近的餐廳見面,京子就離開了公寓,前往吃新學期的第一頓早餐。

  被布袋翔送到學校之後,才剛到七點半鐘,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京子在校園裡逛了一圈回憶一下上學期的生活,下定決心這個學期無論如何要拿全級第一,就向教室走去。

  拉開教室門,首先就見到了班長。京子笑著打招呼:「班長,新學期早!」

  沒料到他卻詫異地開口:「京子……你不知道換班長了嗎?」

  「啊?!」京子張嘴,她還真不知道。

  經過班長的解釋,她才知道日本的學校鼓勵學生多多參與學生管理工作,所以大部分學校除了開設學生會風紀委員會之類的,也會要求每個班級每學期都換班幹部。

  京子在心裡暗叫一聲丟臉,啊啊,沒有仔細研究過小恭的記憶,所以鬧笑話了呢。

  所以現在,新任班長是小花麗子,而高見澤慶也——也就是前任班長——則申請加入了學生會開始鍛煉自己。

  對這樣有上進心的前班長,京子還是挺敬佩的。雖然說能夠申請加入學生會這件事從某方面來說,意味著他在演藝事業上的不順利,所以才有時間可以消耗在學生工作上……

  隨著時間推移,班裡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京子笑著和前來打招呼的同學說著話,一開始還只是隨便地說說暑假都做了些什麼啊、有沒出去玩、暑假作業做得怎樣了之類的,不過從七倉美森也回來加入了談話之中後,局勢就有點不受控制。

  「京子~!」美森放下書包直接就往京子身旁跑去,「嗚嗚,我這個暑假好忙啊!都沒有和班裡的同學一起出去玩!神奈川誒!她們是去神奈川啊!而且我也都沒有好好逛過街!經紀人太可惡了!他甚至要我學日本舞!」

  「美森……你學日本舞?」說話的人是上學期的文娛委員淺草明日香,她是地道的東京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淺草地區。這個學期她也退了官職,不過她本人倒是很開心可以閑下來,在之前的談話中也透露出這個學期要在工作中拼了的感覺。

  「對啊!」美森垮著臉說,「我之前參加了一個日本舞推廣節目,結果不知道為什麼經紀人就突然要我去學了……」五官已經皺成一團的美森嘟著嘴,不樂意地說:「我學得還要是上方舞茂都流誒!好難!暑假最後十幾天清閒日子一下子變得比剛開始做東京電視臺的節目時還忙!」

  說到電視臺的節目,周圍幾個女生互相看了看,猶豫了一會還是新班長小花麗子開口問了出來:「京子,你在上周日Bridge·Rock那個『隨心所欲瘋狂搖滾』節目裡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啊?」

  京子愣了愣,什麼話?

  關於不破尚、雷諾,還是別的什麼?

  「你之前……做過『隨心所欲瘋狂搖滾』裡的坊?」

  啊……原來是這個嗎?京子笑著點點頭:「對啊,第一份工作。」

  「嗯……總覺得很難想像呢……」小花打量了一番京子,「坊的服裝,不會很重嗎?」

  「啊,確實有點呢!但是是工作就沒辦法啊!」京子攤手,話說……當時小恭做這份工作,是因為琴南奏江吧!她自己應承下來的工作,卻轉身就推給了京子。心中想著琴南奏江的事,京子繼續和班裡的同學閒聊著。

  美森終於按捺不住問到了另一個的問題:「京子……你和不破還有雷諾,是怎麼回事?」

  京子愣了下,美森還是沒有通過更私密的方式去問這個問題呢。大概……她還是喜歡不破尚的吧!

  能夠理解美森的心情,卻不代表京子有一定要給她吃定心丸的義務,所以只是笑了笑,說著節目中說過的話:「你在拍攝《Prisoner》的時候不是就知道了嘛!我和不破都是京都人,年歲相同啊!」

  美森一怔,還想再說什麼,可上課鈴恰時地響起,使得一干人只能悻悻然散開各回座位。

  京子坐下來,看了美森一眼,心裡有點說不上的想法,最後還是轉過頭看著講臺,等待班主任來臨。

  前門被拉開,闊別一個多月未見的班主任走進教室,笑著看向都坐在座位上的學生,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暑假過完了,老師很高興看到你們都回學校來了啊!那麼,暑假作業都按時按質地完成了嗎?等會班會課下課後記得交到學習委員那裡哦!這個學期換了幹部大家都知道吧?那麼我再宣佈一次:班長小花麗子、學習委員最上京子、文娛委員不知火雅紀、勞動委員大和真一,還有這學期的風紀委員是藤本幸——你要記得每週二中午12點半要去風紀委員會開會。那麼……」

  班主任宣佈到第二個新任班幹名字的時候,京子就已經呆住了。她是……學習委員?!不可置信地看向高見澤慶也——小花麗子坐在第一排,高見澤就坐在她斜後方,說話很方便,京子愁眉不展地開口:「學習委員怎麼是我?」

  「怎麼不能是你?」高見澤很是奇怪地看著京子,「你上學期的成績大家都看到了,不要說班裡了,就是全級,都很驚訝啊!你還是插班生呢!這麼好的成績,當然要為班級出分力才行!」

  京子再看向美森,也是一臉贊同的表情,也就不再推諉,接受了這個任命。

  這個時候,講臺上班主任剛剛講完了新學期的注意事項,都是些老生長談的東西,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學期十月中的秋日祭,要班裡提前準備好主意,下周就要開始討論了。

  到這裡,新學期的講話一般就應該結束了,然後是分發新學期的課程表,還有發書……不過很明顯,今天老師還有什麼沒講完,所以仍舊站在講臺上面。

  「那麼……這個學期,我們也有一個新的轉學生呢!讓我們歡迎一下新同學吧!不知道這個學期末,我們班會不會又有新奇跡出現?」說著這般打趣的話,他對課室的拉門後面說了聲「進來吧!」

  京子還在想著為什麼老師要這樣打趣她呢,是因為自己做了學習委員擔心她會不適應?還是……

  等到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新同學之後,京子毫無氣質地翻了個白眼,這還……真是巧!

  同學們見到這位轉學生也是一陣譁然,部分人的視線開始毫不掩飾地在新同學和京子之間來回移動,另一部分是直接開始進入粉紅泡泡狀態了。

  講臺上的男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打哈哈道:「啊……請多多指教呢!我是……呃,」說到這裡,他停下了話語,轉身在黑板上開始寫起字來:草薙巽。

  寫好了名字,他轉回身看著講臺下的同學,笑了笑:「當然,你們也可以叫我雷諾。」說著,轉向了京子的方向:「喲!好巧!」

  「是好巧啊!你怎麼突然想上學了?」京子已經無力吐槽了——雷諾這人,行動一向難以捉摸。

  「嗯……應該是因為我還很年輕,所以不應該沒有體驗過高中生的生活啊!」雷諾說得很冠冕堂皇,京子看著一旁美森不可置信的表情,攤手:「他就是這個德性,不要太過於破滅了。」

  「那麼,雷諾同學就坐在京子同學後面吧!要和班裡的同學好好相處哦!雖然我覺得你應該在這個班裡很受歡迎啦!」班主任說完這席話,開始發新學期的課程表和課本,隨後,新學期的第一節課就此結束。

  一下課,京子和雷諾的桌子附近就圍上了不少人,多數還是在京子附近的——交作業順便圍觀新同學。

  雖說「圍觀」這詞不甚美,但是京子認為,用來形容這種狀況還是很貼切的。

  「雷諾同學,你轉學過來是為了京子嗎?」這位問得很乾脆直白的人,就是新上任的風紀委員藤本幸。

  「雷諾和京子你們兩個是真的在交往嗎?還是只是為了電影在做宣傳?」問這句話的人是京子的前任,上學期的學習委員鈴木南。問題提得稍嫌尖銳,但也的確是藝能班的學生會首先考慮的問題。

  京子還沒先好要怎樣回答,雷諾就先開口了:「嗯……事實上,電影才剛剛開始拍攝沒多久呢,我和京子都只是配角啊,主角都還沒開始拍攝呢!等他們拍完再加上後期製作的時間,至少要到明年才上映,我們就算真的要炒緋聞也沒必要這麼早開始吧?」雷諾眼睛咪咪,笑著說,語氣十分真摯。

  知道雷諾絕對不如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這般無害的京子,閉著嘴在一旁默默看雷諾發揮。

  看雷諾四兩撥千斤的好像打太極一樣,什麼都沒答到點上,竟然還成功忽悠到一群人——就算不是相信他們已經開始戀愛了,也因為雷諾那張天花亂墜的嘴而決定自己觀察了。

  京子雖然一開始還稍稍有點擔心,把這個假消息放到這麼大會不會導致什麼不良後果。不過轉念想起中元節那天布袋翔的態度,她又放下心來,至少目前,布袋翔的態度算是樂觀其成吧?

  京子笑吟吟地看著雷諾口若懸河,把自己的同學們唬得一驚一乍的,覺得特別好笑,不自覺間,便柔和了眉眼彎起了嘴角。

  她突然有預感,這個學期,她會過得十分熱鬧。


Act.89

  直到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班裡的同學始終無法從雷諾口中掏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這讓不少人鬱悶不已。與京子不同,雷諾融入這個班級,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時間。

  等老師說了下課,京子收拾好課本,站起來就看到雷諾一副「我正在等你」的表情看著她。

  「什麼事?」雖說她並沒有假戲真做的打算,但是與雷諾在一起確實很輕鬆,她不反對與他的關係稍稍親密一點。不過……他的態度,是否太過了呢?

  「我是新學生麼~京子帶我去食堂吧!」雷諾笑嘻嘻地說,同時對著附近停下了腳步想要聽二人說話的同學們也發出了邀請:「有人要一起嗎——?」拖得長長的尾音確實與VIE GHOUL和他自身的形象很不一樣。不過這種反差感卻能夠在某種程度上給他人一種親密感和特殊感,很容易為他吸引到大量人氣。

  京子想著雷諾的行為舉止,突然發現雷諾是個很擅于利用人類心理學給自己造勢的人。不過怎麼說呢,男藝人和女藝人,基本上不構成競爭威脅——這也是她和雷諾能夠保持這種關係並有更進一步打算的前提。

  和雷諾保持著一掌寬的距離並肩走進食堂,不意外的,裡面立刻傳出了極大的喧嘩聲。

  雖然最上京子和七倉美森都已經是學校食堂的常客了,但頂不過雷諾這個重磅炸彈的威力呢!何況,今天和她們三人一起,班裡面的人也有不少跟來了——自帶便當的女生中有不少人也拿著一起過來了,而有一部分習慣去小賣部買東西吃的人也選擇了食堂。藝能班超過一半同學一起前來,哪怕不是因為藝人們先天的外貌優勢,這二十人的陣勢也夠得上浩浩蕩蕩了,當然奪人眼球。

  午餐時間,因為藝能班學生們可以說是破天荒的集體行動,飯堂顯得格外喧鬧。

  東京都立青山高校的普通學生與藝能班的學生雖說平時的接觸並不多——畢竟這裡的藝能班學生是不用參加社團活動獲取學分的——不過兩者間的關係卻與普通學校的學生間沒什麼差別。

  或許是因為校方從校規開始就沒有把藝能班的學生特別對待,除了考慮到藝人學生們兼顧事業與學業,在時間分配上的有心無力,而規定的50%出勤率和免除社團分以外再沒有更多特殊待遇與規定,所以這間學校的學生們也不會對藝能班的學生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不像東京都內另一所開設藝能班的明星高中堀越高校,青山高校的普通學生看到自己學校藝能班的同學,往往只是笑著點點頭而已,若真有自己喜歡或崇拜的藝人,確定對方沒有別的事情忙的話,才會上前攀談或索要簽名。正因為這種自然的氛圍,京子等藝能班學生才可以在這個校園內,真正有學生的感覺,而不是一直緊繃著情緒扮演身為「藝人」時的自己。

  說了這麼多,不過是想要表達,在這種學校氛圍下,看到雷諾京子等人,而立刻自動收拾出兩張長桌給他們,並且分散在附近進食的其他班的同學們,都很和善。

  不過,在看到雷諾習慣性地幫京子取食物,而京子額外拿的調味料剛好是雷諾都需要的時候,儘管心裡受到再大的衝擊,也沒有貿貿然上前詢問的普通班級學生們,哪怕表面偽裝得再淡定,其實心裡的八卦之火都已經熊熊燃燒了起來,並打算遲些時候向自己比較熟悉的藝能班學員打聽——也不過是人之長情。

  午飯後,雷諾順手就幫京子把餐具收拾了,京子坐在座位上看著自己班上同學毫不掩飾的閃閃發亮的眼睛,還有可以明顯感覺到的周圍其他學生的半遮半掩的好奇目光……她突然產生了一種,自己此刻身為獵物的感覺。

  只是這獵人,到底是學校的同學們,還是某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視覺系樂團主唱?

  歎了一口氣,京子站起身往雷諾的方向走去。再在這裡待下去,估計她能被這些人的目光穿成篩子了!

  依著雷諾的意思帶他在校園裡轉了一圈,期間當然有各種或巧合或偶然或剛好……總之,路遇N個平時還算說得上話的同學之後,京子總算是給雷諾介紹完了學校。

  回到教室就癱倒在課桌上,京子覺得和雷諾打交道……真的十分之鍛煉心智啊!

  不過明顯的,雷諾並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這不,拿著一張社團申請表,雷諾對被他戳得煩不勝煩只能轉過身去面對他的京子笑眯眯地說:「京子,你有沒參加哪個社團啊?我想和你一個社團!」

  已經懶得去想雷諾這一舉動又有什麼意圖,京子長歎了一口氣,為什麼這個學期的學習委員是她啊啊啊!該死的雷諾!你上輩子是沒上過學嗎!辦理插班手續的時候都沒聽校長和班主任的介紹嗎!!!

  只是內心再怎樣抓狂,她還是不得不揣著笑臉說:「藝能班的學生可以不參加社團活動,只要在期末考的時候報個選修課參加考試獲得文化成績就行了。上學期我就是參加的鋼琴課考試。」

  「嗯……」雷諾低頭想了一會,複又說:「可是,我覺得沒有社團活動的高中是不完整的高中誒!京子,陪我參加社團吧!」

  聽了雷諾的話,京子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想要有完整的高中生涯你為毛不去普通高中!你參加個屁藝能班啊!你加入演藝圈做視覺系樂團主唱是為了什麼啊!………………還有!你想體驗生活為什麼還要拖上我啊!

  沒有理會京子的裝死,雷諾拿起原子筆開始在社團申請表開始指指點點:

  「像花道社、茶道社、弓道社、劍道社,這四個都是日本傳統文化的一部分。要是參加這種社團的話,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了。你不可能一直都是演時裝劇的吧?像《羊之挽歌》就是時代劇,啊……雖然是近代的,但是也有穿和服什麼的。說不定你下一部電影有可能會演古代的公主呢?總之啊,像這一類的技能,學了總不會吃虧對吧?」

  「我記得布袋先生總是說你體質太弱了,要抓你去體育鍛煉的。那麼你看這裡,田徑社、網球社、籃球社、足球社、排球社、乒羽球俱樂部、體操社、芭蕾舞社、舞蹈部、速滑俱樂部……參加這一些社團雖然辛苦,但是肯定可以讓你多運動,也是好的啊!」

  「還有就是園藝社、家政社、文學社、吹奏樂部、合唱部、美術社、漫畫社、Cosplay俱樂部、射擊俱樂部、電腦社、新聞社什麼的……這些就是屬於興趣類的啦,不過要是有喜歡的參加不是也很不錯嘛?」

  等京子連同周圍同學都被雷諾說得頭暈腦脹的時候,他不失時機地再度開口:「你看,社團活動又好玩又有那麼多益處,參加一下又不會死……來吧來吧!和我一起報名吧!」

  京子還沒點頭,就聽到小花麗子贊同的聲音:「的確如此呢!雷諾你的分析很正確啊!」跟著就是班裡其他人的相同意思表示。

  京子此刻已經完全無力了,倒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哀歎:啊啊……她悠閒的學校生活…………即將,一去不復返了……

  最後京子還是無奈地填了社團申請表,申請加入的社團是雷諾選的:影評社。

  雖然雷諾的話美則美矣,但是只要冷靜下來一思考,就知道運動社團對於藝能班的學生來說,都是不可能的任務。畢竟藝能班的學生放學後不是趕去拍攝錄音也要回公司參加培訓或別的一些事情,而運動社團和很多藝術類的社團都對社員的出席率有硬性規定,尤其是比較好的社團,往往為了爭取在大型比賽取得成績,對社員的出席率要求能達到一週五天以上!

  而園藝社家政社美術社什麼的,又屬於雖然不要求出席率,但是期末社團評分會和平時作品數量與品質掛鉤的,對於時間壓根無法保障的藝人來說,也不是什麼好選擇。

  至於戲劇部和吹奏樂部,雖說社長和部員都很樂意對藝能班的學生格外網開一面,只求在大型活動或賽事中能夠獲得藝能班學生的鼎力相助,但是這樣取得的優勝和社團學分,藝能班的人又總覺得是勝之不武、受之有愧。

  於是全班坐在一起一個個社團的討論篩選下來,竟然只剩下像Cosplay俱樂部、文學社、影評社、樂評社、圍棋部、象棋社之類的社團。Cosplay俱樂部圍棋部象棋社是愛好類,而文學社影評社和樂評社乾脆是屬於給學生的第二乃至第三社團選擇類別……要求只是一個月參加兩次到四次的社團活動,社團活動是看電影……或者乾脆就是報個道領了當期的題目要求就可以走了的社團……

  藝能班的學生們盤點完自己學校的社團之後,都突然被種濃重的憂鬱感籠罩在心上……不是我們不想參加社團,真的是社團不要我們!

  最後雷諾拍板決定參加影評社,理由也是現成的:

  身為一個藝人,參加影評社是為了學習。而萬一某天剛好社團選擇了自己的作品的話,不僅僅是一種榮幸,更可以站在另一種角度來評判自己當初的表演,同時可以吸取到周圍人對於這部作品和自己的看法——是提升自己水準的好方法。

  雷諾的話其實說得很有道理——但考慮到對他本人而言,樂團才是主要發展方向,演戲是純屬跨界玩玩,京子對他的話是嗤之以鼻,壓根不信。

  不過班裡面的熱情這麼大,她最終也只能陪著雷諾和美森瘋一回了。

  高二藝能班的人,在這個下午統一交了社團申請表——這讓東京都立青山高校的學生們都有點不可思議。雖說他們報名的社團主要集中在文學社、影評社和樂評社,但也有個別人是零散地填了其他社團的。無論如何,對於普通班級的學生來說,意味著他們從此與藝能班的學生們,多了一條交往途徑。

  這一次行動帶給了京子另外一些特殊收穫:

  七倉美森報了兩個社團,除了影評社,還有舞蹈社——這大概意味著,她打算在日本傳統舞蹈上,投入更多的精力。而高見澤慶也,報名參加了劍道社並成功通過入社測驗;淺草明日香,報名參加體操社並且順利通過了入社考試;鈴木南,射擊俱樂部第一槍打出了十環;藤本幸,加入弓道部,並在測試之後直接成為了正選隊員……

  這些是無論當初的最上恭子還是如今的最上京子都不知道的。自己班裡面的人,在雷諾到來的這一天,似乎突然開始卯足了勁地努力起來,並終將走向不同的未來。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不會是池魚。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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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0

  下午放學後坐上布袋翔的車,京子和他說了轉學生是雷諾的事,他愣了一會,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過了一會,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翔突然開口:「京子,想拍廣告嗎?」

  京子稍稍愣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什麼廣告?」

  「還在談,成不成不知道。洗髮水廣告和化妝品廣告,還有服飾品牌的代言,另外有個手機廠商似乎也對你有意,不過似乎更屬意琴南奏江。」

  京子徹底愣住了。琴南奏江……她似乎都忘了,和小恭同時加入Love me部的還有這樣一個人呢。

  雖然想起了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但京子也沒有特別在意。

  怎麼說呢,琴南奏江在漫畫裡能成為恭子最好的朋友,還是因為那是恭子接觸到的第一個不把她和不破尚聯繫在一起的同齡人吧!比起當初打工那些地方的女生來說,那時的恭子沒有心思想過要有自己的交際,何況她一門心思都撲在不破身上,與時代脫節很久,就算想與那些女孩子們交好也是不可能的——沒有共同語言、生活軌跡也完全不相同。

  而脫離不破尚之後,加入LME,成為Love me部員,恭子在一個人奮鬥的路上終究還是感到了寂寞,所以有點「同病相憐」意味的琴南奏江就成為了她想要親近的人。

  可是她卻覺得奏江沒有像恭子想的那麼好。

  漫畫裡,恭子會成為『隨心所欲瘋狂搖滾』節目裡的固定班底飾演「坊」一角,是因為奏江信誓旦旦說她願意幫助Bridge·Rock,結果轉身就推給了恭子——理由也不是什麼崇高的「因為是朋友,所以把機會讓給你」之類。嚴格來說,奏江不過是嫌棄這份工作,因為又辛苦又不能露臉。而恭子最開始接受的時候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可惜後來不知為何,記吃不記打的她就忘了這份工作最初是怎樣來的,完全將奏江可以稱得上是推卸責任的行為忘得一乾二淨,反而總是想著要和奏江打好關係。

  或許在漫畫裡,到十二月恭子生日的時候,奏江的確已經開始把她當成好朋友了,但是在最初的時候,奏江對恭子的態度是:「你是我的競爭對手」,這是一種帶有敵意的情緒。而奏江開始把恭子當做朋友,更多還是因為恭子表現出的無害性——兩個人的發展方向不一樣,還有就是恭子對她的刻意討好。

  但是奏江將恭子當做朋友的前提,是:在大半年中恭子一直表現出強烈的對於她的善意。

  不過遺憾的是,在這裡,她成為了「最上京子」,而且很明顯的,發展軌跡與漫畫裡的不一樣。時間一錯開之後,她竟然從三月底穿越至今整五個月有多的日子裡,沒有遇到過這位漫畫裡的第一女配。

  在京子心裡,奏江和恭子是很不相似的人。雖說兩個人都是Love me部員,而成為這個奇怪的部門成員的「首要條件」是「不懂愛、沒有愛、不信愛」,但是她們兩人還是完全不一樣的。

  恭子當初被寶田羅利放在這裡,是因為她被不破尚背叛——當然,這件事裡不能說恭子本人就沒有任何責任,但不破絕對是做出了無下限的事來——這件事的發生導致彼時的恭子滿心都是復仇的想法,還有對「愛情」的不確定,其實也是對過去的自我的否定。

  而琴南奏江,她更多的是仿佛看透世態炎涼的冷漠與不關心。雖然因為時間太久遠而不能肯定奏江是否有什麼特別的過去,但是與恭子的尚在迷惑和自我說服著否定愛的存在不同,奏江是真正的不相信這個世界有真感情。

  這樣的人,很棘手。

  她不是小恭,不會總是巴巴地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何況,五個月,就算因為曾經合作拍攝了一支廣告而有了那麼一點熟悉感,也早被消磨光了。她不會去做小恭那種事情,捂著對方大半年等別人來接受自己。

  她現在有雷諾和小恭,七倉美森雖說似乎有點搖擺不定的傾向,但暫時來講,還能算聯盟狀態,足夠了。

  缺了一個琴南奏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LME大樓到了,布袋翔在門口停下車,讓京子先下車去三樓的二號會客室,自己則往車庫停車。

  儘管不知道翔的話是什麼意思,但京子還是聽話地前往三樓。二號會客室是間小型會議室,裡面也沒人。

  她在靠門口的椅子上坐下,保持了一段時間的正襟危坐,看似乎沒人會突然進來的樣子,就把整個上半身攤在長桌上做挺屍狀。和雷諾同班不過一日,她已經有筋疲力盡的感覺了——這傢伙給人製造精神壓力的手段見長。

  布袋翔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見到京子這副模樣,大概知道是什麼原因的他笑了笑,走到京子身旁坐下:「提起點精神來吧,等會洗髮水那邊的推廣人員要來見你。」

  「誒?!」京子立刻彈了起來坐正,「我就這副模樣?」素顏學生服?!

  「嗯。」布袋翔點點頭,「這是京都的老牌護髮產品,最近打算推出和護髮油配套的洗髮水和護髮素,所以在考慮找新生代演員做廣告。他們品牌一貫推崇的就是自然之美,之前你上『隨心所欲瘋狂搖滾』的時候不是穿著浴衣嗎?他們的宣傳人員看到了,說是感覺和他們品牌的形象很符合,所以前段時間就和我聯繫了。今天先見個面,你也不要太緊張,成不成都順其自然就好。」

  雖然布袋翔說是這麼說,但是京子還是有點不安——正因為布袋翔的態度是由著她而沒有給她施加壓力,結果她就自己給自己增加了雙人份的壓力。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確實太認真了點。

  過猶不及——這樣的性格如果最上京子不能早日意識到並學會給自己減壓,那遲早有一天會在遇到某些事的時候爆發出來,並最終導致她精神崩潰。

  不過此刻嘛,在二號會客室裡,京子和京都來的洗髮水品牌「椿」的推廣人員是相談甚歡。雖然此刻她的頭髮並不完全是真發——之前京子在青山的髮型沙龍裡做過接發,不然現在的長度只剛到鎖骨——而且京子也將實情說給了這位女性推廣員,可是她只愣了愣說聲「失禮」便前往走廊打了個電話,回來之後就笑眯眯地表示:「椿」還是希望由京子來拍攝新產品的廣告。

  雖然覺得真的像天上掉餡餅,但是在布袋翔做主下,京子還是和對方簽了委託協議。之後,她傻乎乎地問了心中的疑惑出來:「為什麼選我呢?日本漂亮的長頭髮的有氣質的女星很多吧?」

  而那位推廣人員只是說:「京子是京都人吧?由京都人來宣傳京都的牌子,不是很合適嗎?而且你穿浴衣的樣子很漂亮,一看就知道你受過很好的教導。我冒昧猜測一下,京子是學過茶道或者花道的吧?」見到京子點頭說「我學過茶道」,她又笑了一下,繼續說:

  「氣質是騙不了人的,我們不是因為漂亮、長頭髮或者有氣質而決定請京子你。而是因為你適合‘椿’。」

  直到這個時候,京子才發現,這位推廣員估計是長期穿著和服的,因為無論是姿勢和舉手投足的方式還有微笑時的角度,她都與一般人不太一樣,卻讓她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京子好像明白了什麼,於是點點頭,最後忍不住再問了一句:「椿本小姐,您是‘椿’的老闆娘?」

  「哎呀?看得出來嗎?」這一刻,她笑得很燦爛幸福。

  京子想了想,決定今天回家時就順便去藥店買「椿」的產品來用好了。這樣的幸福感,她也想傳達給別人。

  「那麼,京子小姐和布袋先生,這是我們的新產品還有‘椿’最有名的‘椿油’,請你們先試用一下吧!我認為你們一定也會愛上‘椿’的!」說完這樣的話,椿本離開了會客室。

  京子和布袋翔送她離開了LME,隨後就直接上七樓的一號攝影棚。

  開學了,京子在《Dark moon》的拍攝也重新開始了。

  到達一號攝影棚的時候,裡面靜悄悄的,京子斂起心思,不知道現在是怎樣的狀況。攝影棚裡安靜是正常的,但是後面的工作人員也一聲不吭,可真的是比較少見了。

  不會是……敦賀蓮的狀態還沒調回來吧?!突然,京子想到了某種可能,立刻往緒方導演那邊快步走去。

  場上的兩位演員已經停下了動作,百瀨逸美低垂著頭,頭髮在她胸前一蕩一蕩的,看上去……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而敦賀蓮的表情則更是奇怪,雙手舉在身前,怔怔地看著,表情很失落。

  這是,怎麼一回事?

  京子皺起眉,看向布袋翔身旁的社幸一,他的表情倒是很平和。

  這麼說……不是前輩的問題了?

  整個攝影棚內的氣氛都很壓抑,京子皺著眉猶豫再三,還是靠到布袋翔身旁。「社先生,發生了什麼事嗎?」京子向著在布袋翔身旁另一邊的人小聲地發問。

  社幸一笑眯眯地回望過來:「大概是……啟文和百瀨小姐,都沒想過蓮能表演得這麼好吧?」

  京子聽了,先是沒反應過來,但立刻就欣喜地說:「真的?!前輩的難關突破了?」或許是她不自覺忘了壓低聲音,其他人終於斷斷續續回過神來。

  「蓮……你合格了呢!」緒方啟文最先回過神來,立刻恭喜道:「沒想到,你能夠更進一步啊!真的是精湛的演技啊!」說著又笑著回頭對京子說:「知道你會好奇,要不要過來親眼看一遍?」

  「可以嗎?!」京子一聽,立刻跑了過去。經過蓮身旁的時候京子不忘先恭喜他,隨後注意力就立刻全部放在了緒方啟文身旁的顯示幕上。

  百瀨逸美還傻乎乎地站在那裡,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正在流眼淚,並且,滿臉的不甘心。

  京子不由回頭看一眼敦賀蓮,他仍舊一副好像在沉思的樣子,對周圍的感知比較低。

  不過音箱已經傳出了聲音,京子便把注意力轉了回去。先看了再說吧!


Act.91

  這一幕的劇情是:嘉月前往本鄉家,結果操出門了,家裡只有美月一人,因為獨處而顯得有些尷尬的兩人,只能沒話找話地熬時間。而他們在這種仿佛走鋼絲一般的環境下,心念開始了變化。嘉月差不多就是在這個時候,意識到自己對於本鄉美月,已經不只只是愧疚的感情,還有愛情正在萌芽。同時美月也在嘉月產生這樣的心理之後,突然隱約產生了一種兩人之間的未來將要發生變化的感覺。

  這是一幕心理戲,劇情並不特別出彩,但是很考驗演員的功底。演員的一舉手一投足,放在那個環境下,每個角度的變化都將產生不同的效果。眼神、肢體、表情,缺一不可。

  京子看到螢幕上的男子走進本鄉家的大廳,而少女正坐在沙發上發呆,然後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隨後少女給她的老師倒茶,再沉默。隨後敦賀蓮說出了他的臺詞:「美月,只有你一個人在家?小操呢?」而百瀨逸美只是怔怔地看了一會,才突然醒悟般接了句:「抱歉老師,我回來的時候她就不在。」

  京子聚精會神地看著,雖說劇情有點沉悶,但百瀨逸美的表演實在不錯,她可以從中學到不少東西。

  「老師……」惴惴不安地小聲輕喚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橘嘉月,美月因為年輕男子那赤-裸裸的目光而面紅耳赤,雖然她看得出來老師似乎是看著她想著別人……她心裡有些苦澀地想,這個人一定是本鄉操吧?不知道老師為什麼喜歡她……因為和未緒接觸得多了,美月現在心裡對於這個毫無手足之情的堂姐是半絲好感也無。

  ……老師這麼溫柔善良的人,為什麼會喜歡上本鄉操那個惡毒的人呢?

  心裡面想著這些,本鄉美月還沒有意識到,會用「惡毒」一詞來形容她曾經很愛戴的堂姐的自己,心態的轉變絕對不僅是因為未緒而打抱不平……更多的,是因為她在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被「深愛」著本鄉操的這個男人——橘嘉月,所吸引。

  可惜的是,直到最後,她才知道,她愛的這個人,一直用的是假名,而促使她迷戀上他的那份「真情」,也不過是這個男人計畫中的一環,不過是……演技罷了。

  哪怕木下嘉月再愛她,從知道了他的計畫、他的過去,還有他的手段那刻開始,本鄉美月就……毫不猶豫地,斬斷了自己對於「橘嘉月」的所有愛戀。

  從這一點來說,本鄉美月是一個對自己狠得下心的人。這也是整部《Dark moon》裡,她能成為笑到最後的人的……至關重要的一個要素。

  不過目前劇情並沒有進展到這裡,所以對著橘嘉月,本鄉美月的臉在通紅一片後,又很快染上了消沉的情緒,皺著眉低垂著頭,她卻還是時不時打量著仍然在走神中的男人。輕咬著下唇,美月的表情很是疑惑,或許是好奇橘嘉月為什麼走神這麼久,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但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她看著她堂姐的未婚夫,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顯示幕中,敦賀蓮突然抬起頭來,眼睛裡是一種京子從來沒有在這個男人身上過的狂熱——她甚至從來沒有想像過這樣的情緒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只見他突然從沙發上站起身,上前大步走了兩步……將百瀨逸美擁進了他的懷中!

  京子瞪大了眼……立刻扭頭看向緒方啟文:「劇本裡有這幕?」她怎麼沒印象!

  緒方只是笑了笑,示意她接著看。

  得不到答案的京子有點怨懟,但還是聽話地繼續看下去。

  不過蓮很快就放開了百瀨逸美,表情是乍然回過神之後的驚嚇,口中連連道歉,說是把她和本鄉操弄混了。百瀨逸美的臉上閃過受傷與愕然,還有一閃而過的幽怨。而敦賀蓮則又恢復了那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和百瀨逸美毫無芥蒂地說起話來。

  沒多久,兩人似乎都回到了橘嘉月與本鄉美月慣常的模樣,只是百瀨逸美的動作總在不經意間變得有那麼點僵硬;敦賀蓮則是目光幽幽,似在想著什麼,眼神卻總在無意間滑向百瀨逸美身上……

  毫無疑問的,敦賀蓮和百瀨逸美在這一場戲裡面都表現的很好。

  敦賀蓮或許一開始因為走神做出了劇本上沒有的動作出來,但他卻很快逆轉了形式,將演員敦賀蓮的「失誤」變成了橘嘉月的「情不自禁」。而百瀨逸美的臨場反應也很棒,最開始時的失措與暗自欣喜及聽到解釋後的難受與故作無事她都把握地很好。

  可是,京子呼出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又回過頭去,看到的是緒方啟文笑吟吟的臉,還有劇組其他的工作人員也是一臉喜氣,或許……真的是她多心了。閉上嘴,京子站起來,走到敦賀蓮身旁,笑著開口:「前輩是不是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嘉月’呢?和之前的感覺很不一樣呢!」

  的確是很不一樣……京子覺得自己的心有點悶悶的。

  敦賀蓮開始向前走了,那麼她和他之間的差距,現在又有多大?

  她所憧憬的這位男藝人,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慢慢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謝謝。」

  拘謹,而又不失禮儀。

  在她所不知道的時候,敦賀蓮已後退了一步,將兩人之間曾經有過得,那麼些許親密的距離……主動拉開了。

  京子覺得自己的嘴裡泛起苦意,只能謙遜地低下頭。劉海遮住了她的眼,她看著自己的鞋子,開口笑著說:「我應該要像敦賀前輩多多學習,怎樣才能更上層樓呢!」

  只有她知道,這句話,用了她多少力氣,才順利出口。

  她以為,就算自己不像小恭那麼熱情天真開朗,也可以讓敦賀蓮認可她的努力。

  結果兜了老大的一圈,他們還是陌路。

  京子的笑容越發謙恭,抬起頭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那麼,導演!我現在去準備了!等會是未緒的第一次反抗對吧?」她笑了笑,「我會努力演出,務求不輸給敦賀前輩和百瀨前輩的!」

  她轉身向著更衣室的方向跑去,腳步急促,「噠噠」聲是那麼堅定,一如她剛下的決心。

  從LME回到家裡的時候,東京市區已經萬家燈火,京子站在陽臺,看著遠處的東京塔,心思放空,努力呼吸著夜色裡的空氣。

  雖說日本有「森林之國」的美譽,森林覆蓋率高達70%,但是對於首都東京來說,空氣裡還是有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塵灰的味道。京子就在這種讓她有股安心感的空氣裡,發呆了近兩個小時。直到聽到隔壁的陽臺傳來拉開門的響動,她才眨了下眼,回了房間。

  洗漱完畢,京子習慣性地打開電腦,登錄自己的博客,跳出來一個訊息提示她今天是日本的防災日,也是關東大地震87周年,她隨意地掃了一眼,就關閉掉視窗,開始寫今天的心情:

  ——演《Dark moon》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努力還遠遠不夠……很不甘心!

  沒有去留意底下的留言,事實上,關注她博客的人並不是太多,而且幾乎都是禦宅族男子。對此,布袋翔苦笑連連,只叫京子不要和他們太多互動,保持自己的行動步調就好。

  沒有在網上多費時間,京子吹幹頭髮,開始練琴。

  再過大概半個多月吧,劇情就要進展到未緒以獨立個人的名義參加音樂比賽的一幕了。

  雖然未緒在幾間學校聯合舉辦的音樂比賽裡拿了小提琴分項賽的第一名,可是學校在選拔人參加東京高校文藝交流祭的時候,卻沒有報上她的名字——老師認為,本鄉未緒的臉,沒有美感。

  得知學校報上去的人選是當初輸給自己的人時,未緒也沒什麼表示,可回到家,就給父親的秘書打了個電話:「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要參加比賽,以個人的名義。」學校既然不需要她,那她也沒必要為他們爭一個榮耀。

  是她的,哪怕被奪走,她也會奪回來!

  京子為這一場比賽準備的曲目,是艾斯特皮耶左拉的《一步之遙》,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首探戈名曲很契合本鄉未緒對於橘嘉月的那種矛盾心理。

  一遍又一遍地拉著琴,琴聲的跳躍感還有推拒感讓她沉迷,不知不覺,自下午看到敦賀蓮的演技後就一直盤亙在她心中的怨氣,也在音樂中慢慢散去。等心思徹底沉穩下來,回復最初的平靜,她抬起頭,發現時間已經到晚上十一點半了,忙收起琴來,怕是已經打擾到人休息了。

  翻開課本,京子開始自學後面的內容。藝人的工作沒有規律可循,不知什麼時候就忙了起來,能提前自己掌握的還是要握在手裡才令人安心。

  若說開學第一天因為雷諾的突然轉學讓最上京子毫無準備而顯得格外慌張,那麼之後的一周,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它的常態。雖然雷諾仍時不時給她和班裡的同學製造些「驚喜」,但是這樣的日子過起來卻分外愉悅。

  在學校的時候專心學習笑鬧,到了片場,被敦賀蓮的演技所震撼,然後給自己施壓,只求表現得更好更貼切。最上京子喜歡這樣的生活——有小驚喜,沒大意外。

  雖然在拍戲時隱隱總有股壓抑感產生,但是這樣更能給她動力,而每晚回到家後練琴、學習的時光,則顯得格外悠哉遊哉。

  雷諾開始為《羊之挽歌》的主題曲填詞,同時也開始編曲,iPod裡灌了好幾個不同版本,京子每日午休的時候就和他一起聽,一起琢磨。兩個人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有些類似於「耳鬢廝磨」的動作,被有心人用手機拍了下來,卻一直沒有流出,所以他們也不知道學校裡關於他倆的留言是甚囂塵上——或許雷諾有意識到卻沒提醒京子也說不定。

  反正京子是享受著這種生活的,她覺得自己終於開始融入這個世界,開始習慣這樣的生活,甚至是會想要去做更多更有挑戰性的事情……為了更美好更開心的以後。

  來到這個世界接近半年後,她開始投入新的生活。

  這當然是好事。


Act.92

  開學第二周,京子去了雷諾推薦的影評社參加社活。在充作影評社活動室的大影音教室裡,笑著和所有鼓起勇氣開口叫她的人打招呼後,她就在中間靠前的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

  等她坐好後沒幾分鐘,室內的頂燈就被關掉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學長的人走上講臺:

  「這是今年第二學期的第一次影評社活動,我們又迎來了一些新社員,所以我先介紹一下我們影評社的社團規矩:影評社每個月有四次活動,分別是每月前四個週三下午3點到5點。第一周至第三周都是播放電影,第四周是上交影評和集中討論的時間;一至三周的活動大家只要參加其中一期就可以了,第四周的社活非請假不得缺席。每週會播放的電影都不一樣,一般來說,每個月我們都會保證有一部商業片和一部藝術片,同時會確保其中一部是國內的電影,另外兩部則會選擇不同國家的。大家可以挑選其中一篇來寫,要是忙的時候,可以只看個開頭知道是哪部電影回去自己找來看也可以。評論的長度要求是800個片語。」

  「那麼,我們現在開始今天的電影播放,是上個月剛剛上映的《RINGDOH》。請保持安靜!」

  男學生說完話後就下去了,京子的周圍稍稍有一圈空白,今天雷諾和美森下午都有工作,所以她是一個人來的。不甚在意地笑笑,她心底還是挺雀躍的,上個月剛剛上映的電影啊,似乎很值得期待呢!

  投影屏上,製作人名單過去之後,開始出現一個個人影,是主演們的剪影——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的角色們。視角有點像是從高空俯瞰,很明顯的上帝視角。

  第一個出現的演員京子在電視上見過幾次,似乎是日本現在比較有口碑的一個實力派女演員。接著出現的人……是敦賀蓮,他穿著一件讓京子覺得很熟悉的衣服。還沒等她想起是幾時見過敦賀蓮穿這件外套,下一個出場的人喚醒了她的記憶。

  「松內琉璃子……」京子喃喃念出女演員的名字,螢幕上,「七海蝶子,松內琉璃子飾」的字樣剛剛漸隱去。

  原來,這部片子已經上映了?京子將脊背挺得更直了,全神貫注地看向投影屏。

  「你說什麼?這是真的嗎?」剛剛在片頭比敦賀蓮更早出場的女演員穿著一件豆青底色蔓藤紋樣和服,用手捂住了口,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真的啊!昨天三宅叔叔他突然被人發現屍體就在岬上!而且也有人說那個時候有看到蝶子……」穿著洋裝頭髮染成金棕色的女子,忙不迭地把自己這幾天聽到的流言告訴給對方。

  「咦……?你說蝶子?怎麼可能!」和服女子的聲音裡滿是不可置信。

  「你們說我怎麼了?母親大人。」細碎的屐聲傳來的同時,穿著水紅色迎春花紋圖案中振袖和服的女子也走了過來淺笑著開口。

  「啊……!」一開始嚼舌頭的女子驚了下,上半身不自覺後仰了點。

  「蝶子……!」穿著和服的女子回過頭,看到是自己的女兒,稍稍有點訝異。

  「哎呀……是小綠姐姐啊……好久不見了。」說話的時候,女子鞠躬行了個禮,她沒有紮起的部分髮絲輕輕柔柔地從兩肩滑下,在空中微微地蕩漾著。

  「啊……蝶子你好!」被稱作「小綠姐姐」的人正是穿著洋服的女子,她是來和自己的姨母討論最近村裡發生的兇殺事件的。

  「你們在討論什麼呢?我聽到三宅叔叔和我的名字。」蝶子淺笑著插入話題之中,只是小綠支支吾吾地不好開口,匆匆告別了七海母女離去。

  蝶子目送著小綠離開,表情半錯愕半疑惑地回頭看自己的母親:「母親,小綠姐姐說了什麼?我聽到她有提到三宅叔叔,叔叔回來了嗎?」說到後來,她的臉色不覺帶上了點笑意。

  而七海菜菜子看了自己的女兒一會,有點忐忑不安地開口:「蝶子……你三宅叔叔他……被發現死了。」看到蝶子的身形立刻晃了晃,菜菜子才感到些許安慰,卻立刻又提起了心,憂心忡忡地繼續說到:「村裡有謠言說,有人看到你那個時候在發現他屍體的地方……」

  京子認真地看著大螢幕,這一部分的戲剛好就是小恭當初和松內琉璃子「競爭」時拍攝過的部分,現在看,松內琉璃子比起當初,演技有了長足的進步。

  她在看戲,她也是別人眼中的戲——最上京子是個藝人,只這一點理由已足夠她成為別人的好奇對象了。

  全情投入在觀影中的京子不知道這裡有多少人在偷偷觀察她,而影評社的社長——就是剛才講話的那位男學生,也微皺著眉打量著她。

  他已經看過這部電影了。事實上,也正因為看過了,覺得好,才會選擇作為影評社的評論電影。他觀察京子,和其他人的理由都不同。他擔心的是演藝班學生的到來,會使社團裡的人不再將精力放在社活之中,若真的出現這種情況,他就要考慮解決辦法了。目前來看,會因此而分心的學生人數還在能容忍的範圍內,考慮到今天是第一天社團活動,或許有個新鮮感的加成,而且最上京子本人倒是真的很認真在觀影……可以再考察一下。

  不知道別人心裡怎麼想的京子自顧自地看電影,現在劇情已經展開到男主角與蝶子的第一次談話,也就是當初送小恭進醫院的那幕。京子苦笑了一下,從這點看,她和小恭,都是死心塌地的人,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總要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才承認是自己輸了……

  「……今天早上,我去鈴鳴岬看過了。」螢幕中的男子跪坐著,裝似毫不在意地開口說,「那裡的風聲,聽起來真的像是鈴聲。」

  蝶子泡完茶,回到正坐的姿勢,不太清楚男人的言下之意,只是拘謹地回答道:「嗯……好像是那樣吧……」

  「……你沒有……去過嗎?」飲完女子遞給他的茶,男人接著開口道。

  「嗯……」松內琉璃子飾演的七海蝶子露出了寂寞的表情,卻仍舊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冷靜地說著。

  「完全沒去過?」男子喝完茶碗中的茶,以拇指拭去唇邊的茶水,咄咄逼人地追問。

  「……嗯。」女子有點心不在焉地答。

  男子起身,單膝著地,身體微向前傾,將茶碗輕輕放下,推回中央的位置。明明是低頭的姿勢,他的眼睛卻從劉海下直直地盯著面前的人:「真難得啊,住在這片土地上,卻一直沒有去過近在身旁的風景勝地……是不是,有什麼原因呢……?」

  等男子回到跪坐的姿勢,蝶子才開口:「啊……我從小,就被警告……不准接近那座岬……」她的話未說完,男人卻偏頭看向了另一邊,耳朵微微一動,「啊啊,鈴聲……」

  蝶子訝異地看著他的動作,也做出了傾聽的姿勢,表情卻逐漸轉為疑惑。

  「是不是,怕被鈴聲誘惑……呢?」臉上微笑著,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的男子突然轉回頭來看著蝶子,丟下這樣的一句話。

  話音剛落,女子就瞪大眼,身體僵直,茶碗從手中掉落,滾了下來。

  沒有理會對座人的失儀,男子站起身來,面向他剛剛轉過去的方向,背對著她說:「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圍繞在那個海岬的……時有消失的遊客的……原因?」

  螢幕上,七海蝶子臉色刷白,胸膛在和服的束縛下還能看見明顯的起伏:「不……我什麼也不知道。」

  如果她的嘴唇不是這麼蒼白,眼瞳也沒有散大的話,或許二階堂圭也還會相信她的話。只是看著眼前人如今一副強撐的模樣,他低頭瞅瞅滾落塌上的茶碗,閉了閉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泡的茶很好喝……如果可以,他不願意相信,能泡出這樣好的茶的她,會做出那些事。

  微微躬身,他謝過她的茶,離開了這裡。

  《RINGDOH》是一部懸疑推理電影,故事圍繞著發生在鈴鳴岬上的遊客失蹤案展開。警官二階堂圭也偽裝成一個對鈴鳴岬感到好奇的遊客,進入與鈴鳴岬隔海相對的一個漁村裡面,開始調查這件無頭公案。

  可是在漁村裡,似乎所有人都對就發生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鈴鳴岬上的失蹤案漠不關心,直到村子裡向來好人緣的三宅家男主人也在前往鈴鳴岬陪同客人之後再沒有回來時,他們才突然開始感到害怕。但是還沒有等到害怕的情緒徹底蔓延開,三宅隆就被發現了——他的屍體以一種怪異扭曲的姿態上半身探出在鈴鳴岬的一處岩洞中。這個岩洞在鈴鳴岬的側面,距離海面約二十米高,與岬上地面也有**米的距離,沒有第二個出口,而警方卻沒有岩洞附近發現任何攀爬的痕跡……

  一時間,鈴鳴岬成為了日本人心目中的一個凶地,漁村裡的人也都各自惶恐,人人談岬變色。同時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過往失蹤於鈴鳴岬的人的屍體卻逐漸出現,並全部呈現非自然的姿勢。最可怕的是,有些人的屍體看上去,卻分明只是剛剛死去不久,其中甚至包括一個已經消失近五十年的古稀老人!而他的容顏與失蹤那年,沒有絲毫改變……

  而這個時候,村子裡卻開始流傳出曾經在半夜看到七海家的女兒蝶子孤身前往鈴鳴岬的謠言,可七海蝶子卻指天發誓,自己絕不可能踏足鈴鳴岬一步……

  二階堂圭也就在這仿佛被迷霧籠罩的小漁村裡,開始了他的破案之路。

  當初新開誠士為了給松內琉璃子壓力以扭轉她的惡劣性格,而邀請恭子演出的時候,其實並沒有給她完整的《RINGDOH》劇本,而只有作為競爭拍攝的部分。換言之,新開誠士從一開始,就沒有真的打算換掉松內琉璃子。

  所以恭子出演時,僅僅是靠看松內拍攝的部分加上劇本上的注釋推測出每一處應該是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也難怪她在面對敦賀蓮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輕易就被他牽著鼻子走。因為敦賀蓮是根據這個故事來演,他表現出來的才是最符合故事發展的情緒。

  雖然心底惱火當初新開誠士這種把小恭耍著玩的態度,但是京子也的的確確被《RINGDOH》的劇情所吸引。

  故事的結尾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當所有的證據都仿佛在證明殺人兇手就是七海蝶子時,她消失了。而當警方對全國發出通緝令之後,鈴鳴岬上出現了新的屍體——正是被警方認定為畏罪潛逃的七海蝶子。她的屍體同樣被擺成了怪異的姿勢,而法醫驗屍的結果卻判斷她是死後才被人移動成這樣的。

  案子就這樣被凝固住,二階堂感到被戲弄的光火,卻無計可施。他的領導要離任了,將他調職前往另一個地方,他在一種自責愧疚自己無能的挫敗感中,打包了行李準備前往隔壁縣上任前,鬼使神差地再度前往漁村,卻獲悉了驚天秘聞。

  七海蝶子,是被她的母親殺死的,她的母親也正是鈴鳴岬一切兇殺案的幕後兇手!而二階堂圭也,知道了這一切,卻無法將之公諸於世……因為,他在轉身的瞬間,看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而他手中的屠刀,正向他揮下……

  鈴鳴岬上,又有遊人消失了,是一個叫做二階堂圭也的年輕男子……

  海風輕輕,鈴聲漸大。

  京子瞪著螢幕,就這樣……完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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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3

  影音大教室裡,有嗡嗡的小聲騷動,影評社的社長只是輕咳兩聲,室內就立刻安靜了下來。

  「不要急,繼續看。」

  京子雖有點不解,卻還是聽話地看著螢幕。是劇終的字幕了,美工製作燈光服裝什麼的,都已經全部過了一遍,現在都進行到群眾演員的名單表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正想著,帶著股沉重感的音樂乍然停下,螢幕上顯現出了一處景色。是鈴鳴岬。

  京子訝然,看著螢幕上松內琉璃子微微笑著,迎向前來:「歡迎……二階堂先生。實在沒有想到,母親會把你也送過來……」

  隨後便是敦賀蓮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大概是因為選取了二階堂圭也的視角來展開劇情。「這裡是?我不是已經……」

  「這裡是鳴鈴岬哦,和鈴鳴岬互為投射,連接著兩個世界。那麼,歡迎您來到……神的國度。我是祭司,七海蝶子。」

  「你騙我?你說過你沒有到過鈴鳴岬的。」鏡頭有些許搖晃,一雙手按在了蝶子的肩上,是二階堂圭憤怒的質問。

  「不……我從沒有騙過你,我從未踏足鈴鳴岬,只是回鳴鈴岬罷了……」這樣說著的蝶子,露出了非常哀傷的表情,「二階堂圭也,雖然作為人類你還有很多不足,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在新的世界裡,你能夠學會更好的分辨善與惡。」

  京子皺起了眉,這個是惡搞結局?不可能吧!那麼這麼突兀,是有什麼用意呢?

  說是神的國度,其實和現實也沒有什麼區別,真要說的話,也就是社會文明的區別吧。比起高度發展科技的那個世界,這裡的工業根本就不普及,而且還有魔法與劍之類神奇的東西存在。二階堂圭也雖然懷疑這一切都是虛構的,是夢,但是夢境又怎麼可能這麼真實?

  發生在鈴鳴岬和那個漁村的事情,一直縈繞在他心裡,揮之不去。但為了謀生,他成為了國家的劍士,並隨後娶了從祭司位置退下來的七海蝶子為妻。時間如飛梭過去,當死亡真正來臨的那刻,他看著身旁和他一樣白髮蒼蒼的蝶子,視野被淚水模糊。

  「謝謝……還有,對不起。」

  鏡頭一晃,是全白的病房,躺在病床上的人,卻是二階堂圭也。他全身插著連向生命維持裝置的管子,看科技水準,卻明明是現代了。

  他睜開眼,看到陌生的陳設,笑了。

  監護室內,護士看到他坐了起來,大驚失色,連忙奔去找醫生。

  二階堂下了地,卻因久臥病榻導致的肌肉無力,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視線看向床頭的硬紙卡片——時間:2010.8.20;病人:姓名不詳;病因:骨折、腦震盪、營養不良、器官衰竭;備註:鳴鈴岬兇殺案倖存者,植物人。他的表情一片茫然,忽然間,他五官扭曲起來,整個人抽搐著滑到在地。

  閉上眼前的那一刻,他在心裡默默地念著:蝶子……

  螢幕突然轉黑,「劇終」兩個大字出現在螢幕中央,場下是死一般的凝靜。

  京子深吸了一口氣,感到眼前一晃,課室的燈被打開了。仿佛按下了開關,周圍的人一下子活了起來,都在交頭接耳地談論著這部電影,於是整個空間都熙攘起來,剛才讓京子感到喘不過氣的難受與壓力也暫態消失了。

  那個男學生走上了講臺,輕拍三下掌,開口說話:「知道大家都有很多想說的,那麼……還有10分鐘這次社團活動就能結束了,所以先不給大家發言,我來說一下《RINGDOH》的背景吧!要是等會有想留下來討論的,我們再繼續。」

  「《RINGDOH》是由TBS製作的一部電影,是整個《RING》系列的第一音節。已公佈將要製作的有第二音節的電視劇,和將採用舞臺劇形式演出的第三音節……其餘則未公開。這個故事是發生在大正年間的,講述一段圍繞著鳴鈴岬所發生的謎案的同時,兩位主角間的感情也是十分之撲朔迷離……不知道大家觀影之後有怎樣的感想,要是覺得無從下手,也可以選擇下兩周的題目再寫評論。那麼今天的活動就到此結束!」

  京子坐在座位上,沒有急著走,她還在想著電影的末段。

  從尾聲那裡來看,應該是說明二階堂並沒有死在警督的刀下,而是被救活了……但是這裡就有個時間差的問題。2010年是平成22年,距離大正年間至少都有七十多年了,而二階堂卻和當時沒有多大變化,結合電影裡面曾經提過的失蹤近五十年才被發現屍體的老人……

  呃,這是系列劇?那麼就是說在一部裡面沒辦法完全找到答案……?

  這樣的結局還真讓人不爽!

  心念一動,京子轉而思索起那段看似完全無意義的神之國度的夢境。

  「……最上同學?最上同學?」突然被人叫到名字,京子木愣愣地抬起頭,看到是那個負責人學長。

  「……是?」

  課室裡的人走了大半,但還有接近四分一的人留了下來,他們都看了過來,京子一下子有點不知所措起來:「是……?我剛剛走神了。」

  「你看完了有什麼感想呢?我看你一直很認真地在看,想聽聽你的想法。畢竟你是藝人,可能看電影的角度和我們不一樣,所以能不能聽聽你的意見呢?」見京子有點為難的樣子,他又加了一句:「這次只是一般的討論,憑直覺說就好了。」

  見對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京子也不好推辭,便站起來開始說自己的觀點:「結尾很出人意表,二階堂沒死,而是在很多年後出現,並且是被搶救回來的。因為《RINGDOH》是系列劇之一,那麼部分疑點可以暫時壓下不管,我比較在意的是結局前部那段有點不知所云的劇情……」

  京子微微垂下頭,腦子裡還沒有仔細想好到底是哪裡不對勁,話卻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那應該是二階堂圭也的夢境,他對蝶子有愧疚心——他喜歡蝶子,但是他卻沒有信任她,而且導致了她的亡故,所以他心裡的自責感讓他陷入了這種夢境裡面。在夢裡面,他可以娶蝶子,可以沒有芥蒂地生活在一起……不過最後夢境裡的二階堂死去前,他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夢……」說到這裡,京子又搖了搖頭,否認了這種說法。「不,不一定。可能他只是直面了自己心中一直沒有勇氣承認的過去,然後開口說了出來而已。而等二階堂再度蘇醒,卻是物是人非……」

  京子在心底輕歎一聲,物是人非……是最傷感的結局吧?然而在時光荏苒,鬥轉星移的之前,七海蝶子卻已經永遠地停留在了那個時刻。

  「……二階堂圭也,他的心蒙蔽了他的眼,所以他雖然喜歡蝶子,卻被流言和假像所侵擾,沒有看到真相。自從在心裡給蝶子定了罪,他就看不到指向真正兇手的蛛絲馬跡,而蝶子的一舉一動都成了別有所圖……」京子突然閉上了嘴。

  這是她……自己的想法?

  眉輕輕斂起,京子抬頭再看向影評社的學長,最終只是略顯赧意地微笑著說:「我還有很多地方沒想明白,大概要再看幾遍才行。剛剛我說的話,請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我覺得你的分析有其獨到之處。關於死亡與新生之間的夢境,的確是含義不明。想要理解好這部電影,不能繞開這裡。」說著,他又轉回身走向課室前面:「最上同學的話大家應該都聽見了?有沒人有不同意見呢?真理是越辯越明的……」

  一直到五點半學校的散學鐘聲響起,京子還是有點木木的一直坐在座位上發呆。腦子裡一會想著自己剛才說的話,一會兒卻又都是剛才其他人對《RINGDOH》的分析……

  維持著這種魂遊天外的狀態,離開影音教室,前往學校門口,坐上布袋翔的車,京子都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布袋翔從後視鏡裡看過去,不知道她又鑽進了哪個牛角尖裡,笑了笑沒有說話。就算真鑽進了牛角尖,等會的消息應該也能把她拉回來。

  LME三樓二號會客室,一周前,京子就是在這裡和京都老牌護髮品「椿」簽約,成為其新產品的廣告代言人。今天她又被布袋帶到了這裡,還是和「椿」的工作人員見面,拿廣告企劃。

  企劃書比想像中的要厚,京子翻開來,看了沒幾頁就抬頭看向椿本小姐:「四季戀歌?四部廣告?」

  這個廣告企劃很有特色,是以一個女孩的戀愛故事為劇情——

  秋天的時候,班裡來了一個轉學生,他說:「我喜歡長頭髮的女孩子。」

  到了冬天,我的頭髮比起秋天的時候長了些,新年參拜的時候,忍不住向神明祈求了戀愛運。

  春天的時候,在櫻花盛開的季節,我忍不住將告白信放進了他的鞋櫃,可是他卻沒有得到回應。

  夏天來臨,我的頭髮已經很長了,有人跟我告白,我拒絕了,因為我還是喜歡他。一個人去參加祭典,意外地遇見了他,很尷尬……可是,我卻聽到了他說:

  「我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為頭髮而已。」

  在這個劇情之上,「椿」計畫共拍攝四部廣告,分別在十月、一月、四月和八月播出,女主由短髮漸漸留長,也是為了配合京子現在的髮型。不過……四部廣告,怎麼說也不是小手筆,所以京子才有點惶恐。

  「京子的話,一定可以很好地表現出京都女子的美感吧!那種由少女向女性轉變中的魅力……同時附帶京都的四季景觀……真希望,能夠讓更多人體會到京都之美呢!」

  椿本夫人都這樣說了,京子也只能微笑著承了她的意,在心底暗自下決心,一定要演好「椿」的廣告。

  商談完畢,和布袋翔送走椿本,京子正打算離開會客室前往培訓部,就被布袋翔一席話止住了腳步:

  「不急,就在這裡說吧。京子,現在有兩個電視劇組投了劇本過來,都是指名你演女二的,你挑一個吧!」

  「誒?!」新的……電視劇嗎?


Act.94

  布袋翔拿出兩本企劃案,封面上分別印著「BOX"R"」和「海岬風鈴」字樣。《BOX"R"》很明顯是漫畫裡曾經出現過的電視劇,至於《海岬風鈴》,京子第一反應就很怪,拿起來一翻才發現是TBS的,正是她剛看完的電影《RINGDOH》的後續情節。

  京子愣了一下,原本打算脫口而出的話就又咽了下去。本來毫不猶豫就可以做出的選擇,她現在卻遲疑了。

  默默坐下,京子開始翻閱企劃案。先看的是《BOX"R"》,畢竟對裡面那幾個女配角,京子都還挺有好感的。

  《BOX"R"》的劇情很簡單,創作單位是Tokyo TV。因為之前京子上『隨心所欲瘋狂搖滾』的時候,收視率很高——雖然和當期嘉賓有VG也有關,但是在視頻播放環節京子的巫女扮相和兇狠的模樣還是讓東京電視臺的高層很是驚豔了一把,所以向她伸出了橄欖枝,邀請京子飾演裡面的女二號,北澤夏。

  北澤夏這個角色和《Dark moon》裡的本鄉未緒有一定程度的相似,兩人都是欺負女主角的反面角色,不過未緒最後被成功洗白,而北澤夏則是一條道走到黑罷了。

  《BOX"R"》預計在一月份開始播放,這個季節是日本全年電視劇收視率比較低的時間,往往播出的電視劇會走小眾路線,《BOX"R"》就是聚焦於學園暴力上面的,片子裡還夾雜了一點對家庭暴力(包括冷暴力)給子女造成的影響的探討。裡面四個以欺負人為樂的女生,北澤夏的家裡是兩種暴力形式兼有,熏和鵜的家庭則是冷暴力洋溢,而弓香的家庭則是每日准點上演全武行……正是由於這種不健全的家庭形態,才造成了四個女生的心理扭曲,並將憤怒發洩于同學身上。

  演員名單基本都已經定下來了,京子毫無懸念地在裡面看到了天宮千織這個名字,她飾演的正是弓香。另外兩位欺負者熏和鵜的演員也已定,不過京子不確定她們是否就是漫畫裡的那兩位。導演的名字是安南壽豐,從漫畫來看,是個比較年輕的人,性格也算好說話,聽得進演員的意見,有點自我,但是也不是難相處的人。

  京子只是大略翻了翻,劇情寫得比較簡單,甚至還有用草圖畫出來的人物關係圖,以及一些批註。

  因為涉及暴力情節,東京電視臺對《BOX"R"》的放映安排是每週六淩晨十二點至一點這段時間。這是個比較微妙的時間。一般來講,週末電視臺並不會安排特別多電視劇的,反而會將時間勻給新聞和綜藝節目,還有就是已經播出過一遍的高收視電視劇,安排在白天重播,因為週末,反而很容易吸引老觀眾帶動新觀眾,收視率也不會低到哪去。

  將《BOX"R"》這部電視劇安排在週六淩晨播出……東京電視臺這是對它很有信心呢?還是打算拋棄它,把黃金時段撥給其他電視劇呢?

  沒有想出個頭緒,京子放下手中的企劃案,開始看《海岬風鈴》。

  《海岬風鈴》作為TBS《RING》系列作品的第二篇章,劇情延續《RINGDOH》留下來的懸念繼續展開,主角是新近調職到女川警署的新人員警五味田賢治,女二是《RINGDOH》裡那個神秘的家族七海家當代的小女兒睦月。故事從二階堂圭也蘇醒後,見到聞訊趕來的員警——五味田賢治的時候展開。

  員警五味田賢治因為資歷的原因,在女川警署內部總是隱隱被其他人排斥打壓著,便一心想要破個大案子,得知二階堂醒來,他匆匆趕來想要從他口中挖出隱藏在鈴鳴岬那麼長久以來的遊客失蹤和神秘屍體的秘密。二階堂卻因為自己一直以來信念的顛覆,只說了一些含糊不清若有所指的話,便亡故了。畢竟二階堂他身前深受重傷,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半死不活的狀態了,在醫院裡以植物人的形態躺了一年半,醒來後就自己掙脫了所有醫療器械……維持他生命運轉的便是他那重度衰竭的身體,能活到對五味田說上幾句話已實屬不易。

  二階堂死之前一直念著的「七海」「蝶子」兩個詞,讓五味田對這個家族的好奇心達到滿點,於是他踏上了前往漁村追求真相的路。路上,他遇到了一位在東京讀書的女孩正準備回老家,兩人便結伴而行……她的名字,是七海睦月。

  因為之前看《RINGDOH》的時候就還有地方沒完全理解,所以京子對後續劇情的興趣並不是特別大,便又翻回前面看了起來。TBS對《RING》系列的定義是——

  「鈴聲,自古以來便是連通兩個世界的媒介。打開奇幻而不思議的世界的大門,透過虛幻的景象,所捕捉到的真實……是真正的真實嗎?它們就活在我們的心裡,人類的情緒是它們的餌。放出心底的獸,跨越血腥悽楚的夢境,重新找回已經遺失的本心……」

  這段簡介寫得很意識流,但京子心底卻被觸動了,下午看《RINGDOH》時產生的令她迷惑的感覺仿佛找到了出口,盡數湧了過去。

  決定暫且不考慮關於《RINGDOH》和《RING》系列所要指出的問題,京子看向其他內容。

  《海岬風鈴》算是搭著《RINGDOH》的順風車,初始收視率可以想見不會低,而且和《BOX"R"》的學院暴力相比,《海岬風鈴》充其量算是偵探片,沒有那麼嚴格的時間控制,所以TBS安排的播出時間是週四晚上十點,同樣是一月份的檔期。

  也就是說,不存在同時把兩部電視劇都接下來的可能性——當然,就算京子時間上顧得過來,日本的藝人那麼多,電視臺方面也不可能就認准了最上京子一個人的。

  在沒有看到《海岬風鈴》的企劃之前,京子是比較傾向於接《BOX"R"》這部電視劇的,畢竟對於天宮千織和裡面的另一位女演員,京子都挺想結識的,這部電視劇就是最佳契機。可是……對《海岬風鈴》,京子隱隱有一種,自己,能夠從裡面學到些什麼的預感。

  因為《Dark moon》的放映平臺現在已經決定了是富士電視臺,週四晚九點,那麼到了一月份,如果選擇接拍《海岬風鈴》的話,就意味著自己的兩部電視劇都會在週四晚播出……從這一點來說,《BOX"R"》的播出時間對京子更有吸引力一點——哪怕他是淩晨十二點的午夜檔。

  可是京子還是覺得,《海岬風鈴》這部戲,對她來講是更好的選擇。

  這讓她有點遲疑。

  畢竟被不知所謂的第六感影響理智判斷,並不是什麼優秀的決定。而所有的猶豫不決,在京子看到CAST表的時候,都可以被忽略了。

  ——五味田賢治,不破尚。

  京子盯著手中《海岬風鈴》的企劃表,目光灼熱,恨不得把CAST表上的「不破尚」幾字燒出洞來。但她很快就偏過頭去,神態自若地對布袋翔說:「阿翔,我決定接《BOX"R"》。」

  不破尚,那是要留給小恭解決的。和她並無關係。

  布袋翔看了她一眼,確定了她心意已決,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給出了自己的意見:「這樣也好,《RING》系列後面還有五部,你要是現在接了《海岬風鈴》,那麼以後再接其後幾部的可能性就小了。我個人認為,第一二部只是開篇,要想給觀眾強烈的印象,大概在第五部以後,到那時,我去幫你申請吧!」

  京子點點頭,阿翔的分析很對,她沒有意見。

  「那我現在就給東京電視臺方面打電話確定下來。」布袋翔說完,讓京子先自行活動,他有事要找社長。

  離開會客室,京子直接走樓梯到五樓培訓部,不過她卻不是來練小提琴的——琴在家裡,她現在習慣每晚洗完澡後練習一小時小提琴。京子之前就和松山提過,她想學花道,今天,松山幫她聯繫的老師就要來了。

  LME對藝人是很下力氣培養的,基本的唱歌跳舞演戲主持等技能還有別的常見才藝都有自己的專屬老師,而像花道弓道茶道之類的不那麼常用的才藝,也有相熟的老師,可以隨時聯繫。藝人要是想學,LME專屬老師的課是不用付費的,而其他的課程,LME可以幫忙聯繫老師,藝人支付60%的費用——LME鼓勵它的藝人多學才藝傍身。

  這是京子第一次接觸花道,LME培訓部聯繫的老師是小原派的一位大師。

  京子只希望自己能領悟得快一點,早點學出個模樣——她倒不是說非要學出個二三四五六來,只是想多接觸點才藝,最後選擇兩三個比較有代表性自己也有興趣的才藝再深入學習。

  這是……班上人給她的壓力,卻也是動力。

  在這個演藝圈,別人都在前進,只有你沒進步,就是逆水行舟。

  花道培訓從六點半上到八點半,結束的時候,京子保持鞠躬的姿勢送走了指點她的老師後,立刻沒了姿勢。她剛才忘了在上課前買點東西填填肚子,現在餓得快脫力了。

  手機裡有新的郵件,是布袋翔發來的,說他有事先走了,讓京子今天自己回家。

  在LME的餐飲區解決了晚飯問題,京子放棄了乘地鐵回家的打算,還是稍作偽裝,決定步行。中途在原宿,京子專門繞到後街枝子的小店,想著很久沒見她了,見個面也好,誰知道店鋪卻關了燈鎖著門,枝子不在裡面。帶著稍稍有點遺憾的心情,京子回到了家。

  洗漱、練琴,十一點鐘的時候,京子在臉上敷了厚厚一層睡眠面膜,躺在床上開始看《BOX"R"》的劇本。一月份播放的話,差不多下個月就要開始拍攝了,看企劃案上的CAST表,似乎演員也差不多都決定了,估計最多兩周就會開見面會了,現在開始做《BOX"R"》的劇情分析還來得及。

  小恭在她身邊,看著新的劇本,皺著鼻子不滿於北澤夏這個角色,批評道:「毫無吸引力的角色!你到底為什麼決定選她啊!」

  京子偏頭看一看她,笑了。漫畫裡,恭子最後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小夏」,這說明,北澤夏還是有她的魅力的吧?就是不知道,她的「小夏」,和恭子的「小夏」,會有什麼不同呢……

  看著劇本,京子慢慢睡著。


Act.95

  第二日上學路上,布袋翔就把《BOX"R"》的完整劇本給了京子。和《Dark moon》還有《羊之挽歌》的劇本都不一樣,《BOX"R"》的劇本很正統,走位、動作、表情、鏡頭全部都有標注,但是個別地方卻是全空白,只寫一句「待導演調度」就跳過了,看得京子是滿腦門黑線。她算是知道了為什麼漫畫裡有那樣的一幕了,真的是完全任由演員發揮啊!就是苦了演被欺負的角色的演員。

  在學校放下書包坐下後,看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京子就拿出《BOX"R"》的劇本閱讀起來。

  「……京子?你又接了新的電視劇?還是電影?」

  聽到雷諾的聲音,京子沒有回頭,她才剛開始看。

  「電視劇,我繼續演反派。」

  「誒——反派嗎?」雷諾將書包放下,手撐著京子的椅背,探前身子,從京子頭上方看向她手裡的劇本。大略掃了幾眼,雷諾開口:「你演誰?北澤夏?」

  「對。」京子並未發現兩人間曖昧的姿勢,仍舊看著手裡的劇本,因為《BOX"R"》的劇情蠻簡單,所以她看得也比較快。

  故事裡,以北澤夏為首的欺負集團在綠川學院裡是比較有勢力的一個集體,除了她以外,核心圈還有另外三名成員——片桐薰、貫井鵜和磯川弓香,除此之外,另外還有近十來人也聽從她們的指揮。北澤夏和片桐薰的關係最好,片桐薰和貫井鵜兩人因為家庭背景相似的原因也很親密,而三人都是有一個較為優越的背景的,這也是她們能在學校裡橫著走的原因。而核心成員的最後一名,磯川弓香,她的家庭背景則比較複雜……

  磯川家曾經也是上流社會的一員,只是弓香父親的投資失敗讓家境一落千丈,而一路扶持著他的妻子卻從此被視如仇敵。這個沒有擔當的男人沒有再站起來,並未去拼搏奮鬥,只是龜縮於公寓一角,將心中的不甘每天發洩于自己女人的身上。磯川弓香憎恨著這樣的父親,懷念著過去的好時光,不願從此脫離這個圈子——所以她加入了北澤夏的欺負團體,一是為了和其他人拉關係,另一個原因,大概是可以借此抒發她心中的憤懣吧。

  對於北澤夏,《BOX"R"》對她的著墨並不是太多,可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了一個非常鮮明的形象:

  家境優越,生活順逐,因為無聊所以欺負人——看起來就是純粹的反派,可是深究下去,她的家庭也正是造成她這種扭曲的心理的元兇。和本鄉未緒有些許相似,又不那麼相似,北澤夏的父母對她是有求必應,可是除了金錢,聯繫親子間關係的竟然別無它物……

  北澤夏確實有些矯情,覺得自己被忽略了,就通過欺負別人來尋找存在感和心理安慰……可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寂寞——雖然她從來否認自己有這種情緒。

  在京子心裡,已經大概對小夏有了一個朦朧的定位了,她邊看著劇本邊完善腦海裡小夏的形象,完全沒有注意到雷諾的小動作。

  雷諾維持著彎腰的姿勢,在班裡同學來到課室的第一時間打手勢兼做口型請求對方保持安靜,同時逐漸降低自己的高度,直到下巴幾乎直抵到京子的頭為止。

  七倉美森拉開課室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雷諾和京子二人親密的姿態。剛好京子因為感覺到頭頂的熱氣而向右轉頭看向雷諾,在美森看來就是她和雷諾在說私密話,而班裡的同學都自做自事,毫不大驚小怪,就算有人在偷看也只是一臉羡慕祝福的表情。她一下子懵了。

  因為第二周週二開始美森就去沖繩拍攝自己新歌的PV,遠離東京,沒關注這兩天的娛樂新聞,所以她第一反應就是京子和雷諾戀愛了公開了。但她立刻就排除掉了這種可能性,不然今天在學校門口應該會有娛記的。以雷諾目前的人氣,記者們至少也要圍個一周以上時間炒炒熱飯,把兩個人相親相愛的照片照多幾張才對。所以她覺得,應該是兩個人確定了戀愛關係,班裡的人都知道了,但沒有對外公開。

  隨後,七倉美森心裡閃過的念頭,卻令她自己都驚愕不已。

  ——我若是把這個消息賣出去,阿尚會不會來找我確認或是傾訴?

  這個想法一出來,她就狠狠打了個哆嗦……有出賣朋友的愧疚感,更多的卻是一種興奮感。七倉美森咬住下唇,班裡面有些人已經看向她了,好奇為什麼她站在門口這麼久。

  保持著鎮定走向自己的座位,美森笑著對旁邊的京子開口:「京子,你和雷諾在做什麼呢?」

  「啊!」京子伸手把雷諾的頭推開,另一隻手拿起書桌上的劇本揚了揚:「我正在看新劇本。是東京電視臺的,美森你之前也合作過。」

  京子的話剛落,班裡就有人走了過來,是小花麗子和藤本幸。這個學期因為班務的原因,這兩人和京子經常接觸,熟絡了不少,所以也不矜持。

  「京子,你的新作叫什麼?演什麼角色?」小花麗子率先開口,也不和京子客氣,直接問。

  京子不在意的直接答道:「《BOX"R"》,主題是學園暴力,我演女二,大反派!」

  藤本幸「噗」的笑了出來:「京子你要演大反派啊?」眼神在京子身上轉了一圈,就樂不可支起來,「我怎麼感覺很適合你呢?」

  風紀委員藤本幸是一個很爽利的女孩,京子和她共事了兩次,瞭解她的嘴毒,但也喜歡她毫不拖泥帶水的行事作風,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便笑著回了句:「很適合啊?那我先欺負你好了!圖書館要搞義賣活動,你去做統籌工作吧?!」

  藤本幸立刻一揮手:「別,這些細緻活我做不來!」

  幾人說笑了一番,上課鈴響,就各自回了座位。京子邊聽著課,桌面上攤著《BOX"R"》的劇本,一心二用在分析小夏的性格。一個小紙團飛過來落在她的桌子上,她抬頭看過去,是美森丟過來的。

  ——京子,演反派不會擔心破壞自己的形象嗎?

  京子笑了笑,很快寫好了自己的答覆丟了過去。這節課剩下的時間,京子就一心三用了起來,和美森傳小紙條傳得不亦樂乎。這樣單純的學校生活,真好。

  下課後,美森立刻將頭探向她,兩人的話題早已換了好幾個,現在說到了在美森離開學校這幾日的事情。

  雷諾聽她們說了一會,突然插嘴:「京子,你參加了昨天的影評社活動吧?是什麼電影?社團規則是怎樣的?」

  雖然不瞭解雷諾突然問到這事的緣故,但京子確實不太喜歡美森一直想在談話中把她和雷諾扯到一起的行為,也就樂得順水推舟改變了話題:「是一部叫《RINGDOH》的電影,還挺有意思的。是一個系列的第一部,第二部是電視劇,叫《海岬風鈴》,計畫明年一月播出,是TBS的。第一部有些沒交代清楚的內容,估計要到電視劇播出後才能得到解答了。」

  「誒?你知道的真清楚……」雷諾含糊地說。

  京子立刻回答:「因為TBS有給第二部的劇本我,也是女二的角色。不過我推了,我更喜歡《BOX"R"》多一點。」

  聽到京子的話,七倉美森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京子沒有看到,雷諾卻注意到了,但他很快就低下頭看往京子,沒再看美森。

  下課後,京子前往教導處遞請假申請,她明天開始去東京拍攝「椿」的洗髮水廣告,保守估計至少要去三天,所以先請假缺席下週一二的課。雷諾和她一起去,VG又要錄新歌了。

  京子只覺得他們這個組合還真是多產……新單曲才剛發出一周時間,宣傳正陸續展開呢,他們就丟下歌迷直接跑深山老林裡錄新歌了——這一次換了北海道的一間錄音工作室,可是京子卻知道明明奧丁就有自己的錄音棚。嘛……總之,雷諾和VG,都有一點難以琢磨。

  兩人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京子突然想起剛才在課室的事情,黑著臉問他:「你剛才離我那麼近幹什麼?」

  雷諾自然地回答:「我是在看你的劇本……結果看著看著入了迷,就忘了保持距離了。」

  京子狐疑地看他一眼,算是暫時接受了他這個說法,就又聊起《RINGDOH》來。這周是開學第二周,因為九月一號是週三,社團招新所以第一周所有社團都不活動,順延至第二周才開始。京子想起自己看《RINGDOH》時下意識的想法,猶豫了一會還是向雷諾全盤托出,畢竟這傢伙見多識廣,可以給她提些建議。

  不過雷諾只說京子的感想是潛意識造成的,小恭已經分離出來了,而且有小恭在她不可能被附身,所以那些想法一定都是她自己的,只不過她不願意去深思罷了。

  雖然不太滿意雷諾的說法,但京子還是很快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沒有再去細想。

  交完請假申請得到批准回課室的路上,雷諾突然開口向京子提出了邀約:

  「京子,你可以考慮一下做VIE GHOUL下一首單曲的PV女主角嗎?」

  「誒?」京子抬頭看向雷諾,這種事不是應該通過經紀人或公司來問的嗎?由雙方的經紀人協議會比較好吧?要是私底下問,對方拒絕了豈不是很尷尬……

  雷諾看到她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們還沒和公司透露這個意向……VG的PV一向都是我們五人表演,布倫特、米洛克和我都覺得稍稍欠缺了點劇情,結果就是給人的印象不夠深刻。」

  京子回憶了一下,發現果然和雷諾說的一樣,VG目前兩張單曲的PV都是五個人的演出,基本上是除了歌舞沒有劇情……雖然是很美型,不過看久了就會膩,的確不是一個好的模式——尤其,雷諾出演過《羊之挽歌》,演技還是有保障的,那麼演個有劇情的PV似乎的確是個好主意。

  這樣一想,京子就贊同地點了點頭,同時問到:「那你們新歌是什麼風格的?PV打算是怎樣的情節?」因為新歌還沒錄,所以京子也沒問雷諾PV的具體情節,只問他大概會是什麼方向。

  雷諾稍一沉吟,便說:「新單曲還是一貫的華麗風格,不過這次的曲子有點悲傷,比較抒情。PV的風格,我個人傾向於西式復古……不過還沒和大家商量過,所以不確定,可能會結合歌詞做悲劇結尾。」

  「悲劇結尾啊,嗯……那麼角色安排想好了嗎?或者說基本佈置會是怎樣?」京子有點感興趣,就繼續問下去。

  「啊……京子演女主角的話,肯定要一個和女主角演對手戲的男主角,估計會是我……西式風格啊,我覺得一個神父好像很不錯,還有一個騎士……嗯嗯,還沒想好,你覺得還能加什麼?」雷諾反問京子。

  「啊?我不太瞭解呢……巫師?吸血鬼?狼人?牧師?魔法師?精靈?好像有點太過於魔幻了呢!真要做的話,製作費會很高啊!」京子不是太負責任地隨口說著,還莫名笑了起來。「不過……精靈啊,真的挺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演出這樣的角色呢!」

  這是……小恭喜歡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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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6

  抵達京都的時候,在JP京都站出口就看到了椿的老闆娘,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椿本青桐。今天她穿著一件天青色的和服,圖案是山茶花。看到京子二人,椿本青桐伸出手搖了搖,聲音不大,京子卻聽得清清楚楚:「歡迎回來!」布袋翔並不是京都人,所以這句話很明顯是對京子說的。

  雖然對於不破尚和音羽山下的山櫻旅館並沒有歸屬感,可是椿本老闆娘的這句話,還是讓京子在日本這個國度,找到了那麼一絲名為「懷念」的情緒。

  京子和布袋翔跟著她再乘JP奈良線至東福寺站換乘京都電鐵京阪本線,在京阪四條站下車,沿四條通直行,路經祇園,在接近東大路通的地方停了下來,三人站在了一家名為「かづら清」的店鋪面前。椿本青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就是我們的本店,歷史已有一百四十三年的かづら清老鋪。要先參觀一下嗎?」

  京子看一眼布袋翔,他點頭致意:「那我們就打擾了。」

  跟著椿本老闆娘進了店,她和店裡的服務員打了招呼,讓人接過了布袋手中的行李,笑了笑對京子說:「我丈夫現在大概是在椿園或榨油場,我先給你們介紹一下吧,等會再去那邊。」

  店裡出售的發飾真的很精緻,老實說,京子看得有點眼饞。不過かづら清老鋪裡賣的發飾是正正經經的藝伎舞伎專用品,華麗過頭了,平常人根本沒法戴在頭上出門去。

  椿本青桐看京子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什麼,笑呵呵地開口:「京子很喜歡這些飾品對吧?果然是京都長大的女孩子呢,對於藝伎還是感到憧憬的呢!雖然讓你扮成藝伎實在太勉強了,可是廣告中夏天的篇章不是有祭典嘛,倒時候穿浴衣,我給你找些可愛的發飾搭配。對了,還有新年參拜!新年參拜怎麼能不穿和服呢!京子的和服扮相啊……真想看呐!你在《羊之挽歌》裡看起來就很美,要是穿振袖和服大概會更有味道,下午我們就去和服店定做吧!」

  京子看著她,有點不解,但還是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只是底氣越發不足起來。

  離開了祇園的範圍,幾人來到蹴上,在哲學之道南端的若王子神社附近,椿本青桐帶著京子和布袋翔沿著石牆走近一戶庭院,在門口站住,她推開厚重的木門,裡面是漫天的茶花花圃。京子一下子怔住了,可她也瞬間理解了為什麼「椿」的髮油給人感覺那麼純淨,以及椿本青桐談及「椿」的時候的自豪感與幸福感從何而來。

  京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幾代京都人用心守護的一個品牌,如今他們選擇她來為她的新產品做廣告宣傳,是因為信任她,所以把決定「椿」命運的任務交給她……雖然這樣說很矯情,可是,京子突然想要讓全日本的人都看到這個廣告,想要讓全日本的人都能夠體會到她這個時候產生的心情。

  椿本青桐和布袋翔一直都在注意著京子的表情,見到她如今的笑容也就放下心來。椿本青桐是安心於自家沒有選錯人;布袋翔則是安心於京子總算沒有再瞻前顧後了——和她相處久了,布袋翔也知道她鑽牛角尖的水準有多高了。這次廣告,從確定接下來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有點提心吊膽,老覺得自己做不好,也不知道她怎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事實上,京子的氣質在日本當代新生代女藝人中,不說獨一無二,數一數二也絕對是當之無愧的。

  布袋翔看著自己的藝人,最終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參觀完椿園和榨油場,椿本青桐和丈夫告別,送京子和布袋翔前往旅社——就在花見小道旁的白川南通上,是日式傳統老屋,住宿費一晚超過一萬三千円。不過這個時候,京子已經不會再因為椿本老闆娘對自己的好而感到受之有愧,而只是越發堅定了她一定要做好這份工作的決心。

  隨著旅館工作人員上到二樓,京子和布袋翔被引到一間掛著「若王子神社」的牌子的房間前面,京子忍不住挑起了眉,這個門牌……

  那位工作人員拉開木門,引著京子和布袋翔進了房間,將手中提著的京子的行李放在靠牆的位置,笑著介紹道:「我們松竹屋旅館的門牌以京都的神社和寺廟命名,椿本老闆娘信奉神道教,所以她定的房子都是神社名稱的。」

  京子注意到他說「都」,而且也沒有把阿翔的行李放下來,覺得有點奇怪……不可能真的是分開兩間房間吧?然後對方立刻就說了:

  「布袋先生住宗忠神社,嗯……是和另一位先生一起住的,椿本老闆娘說希望您不要介意。」

  走到窗前向外面眺望的京子聽了這話詫異地回過身來,那位男主角……不會又是雷諾吧!

  跟著布袋翔走到掛著「宗忠神社」門牌的房間,服務員輕輕叩了一下房門,裡面就傳來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不是雷諾。京子還在思索自己什麼時候聽過這個聲音,就見門被拉開了,裡面探出一個金燦燦的頭——是石橋光。

  「哦啦?京子你們到了啊?那麼……這次也要多多指教了哦!」石橋光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向著京子伸出了右手。

  京子一愣,也笑了,伸出右手和石橋光重重地握在一起。

  ——由京都人來宣傳京都的牌子。這句當初椿本老闆娘說的話,果然被完整地實現了。

  下午的時光,椿本青桐帶著京子、石橋、布袋翔三人先去了吳服店,定做給京子和石橋光拍攝時用的和服。京子看著標籤上全部都是四個零的尾碼,感覺壓力很大,石橋光也面有難色,兩人都向椿本青桐傳達了「希望只是使用租賃和服」的願望,可是卻被十分強硬地駁回了。

  椿本青桐認為租賃來的和服完全無法體現著裝人的氣質,堅持要定做,而且還淨往價值高的布料上挑。京子在一旁跟著看,覺得椿本老闆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完美主義比她嚴重多了……

  後來京子被迎入偏房量尺寸,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椿本青桐捧著一款淺杏底色南天大扇面紋樣正綢布料陶醉的樣子,布袋翔看到京子,給了一個眼神示意她椿本已經付款了。

  京子胸口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在心裡自我鬥爭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硬著頭皮開口了:「椿本……夫人,那個,和服太貴了……」下面的話京子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難道要她問「這件衣服以後是給我的嗎?還是你打算拍攝完就賣掉?」這樣的話……這也太沒臉沒皮了!

  誰料椿本青桐剛轉過來笑眯眯地看著她,京子後頸的汗毛就全部倒豎了起來,這種感覺……怎麼,這麼像寶田羅利對她笑的感覺!

  沒等京子的示警系統完全運轉起來,椿本青桐就拉起京子一隻手,笑得像個狐狸一樣:「京子啊……你看,和服很貴對不對?」

  見京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椿本笑得很歡:「所以啊,為了這麼漂亮的一件和服,京子你會好好演的對吧?要把最美的京都、最好的‘椿’全部介紹給電視機前的觀眾對吧?」

  京子繼續點頭,椿本第三句話接踵而至:「那麼,穿著和服的京子,可以成為‘椿’新產品的宣傳海報的女主角嗎?」京子第三次條件反射地點頭。

  ——至此,椿本青桐用一件和服成功忽悠最上京子把自己賣了。

  「椿」的秋季篇廣告裡,石橋光的戲份其實很少,而且只是作為轉學生在學校裡的幾個鏡頭,完全可以在東京完成拍攝,只不過椿本老闆娘堅持要全部鏡頭在京都拍攝完成。

  京子和石橋先在鹿下穀通路上永觀堂附近的東山高中拍攝了這一部分,很容易就完成了拍攝進度。

  石橋光雖然看著有點不可靠——這其實是因為石橋光本人長了一張娃娃臉,更兼因為對京子有好感,他在京子面前總是不自覺壓低自己,而給京子造成的錯覺——可是表演還是很到位的。

  在東山高中拍攝了教室中京子第一次見到光(這就是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名字)的場景,然後是課間休息時京子從教室窗戶向下望看到光走過校園的鏡頭,石橋光的戲份就算完成了。

  這裡還出了一點小插曲,因為石橋光在校園的戲份就是這兩組,而京子則還有一個在鞋櫃面前發呆的鏡頭,所以石橋便在一旁等待。而因為今日是週六,東山高中除了獲選參與這次廣告拍攝的學生外,還有不少回來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走到門口換鞋處看到攝影組還有一旁的石橋光和京子,時有不知道今天有拍攝的學生忍不住尖叫出來,拍攝因此中斷了三四次,而石橋光身旁更是圍上了一群學生。最後京子完成拍攝的時候,石橋光已經簽了近兩百個名出去了。

  京子看著被圍在人群中的石橋光手足無措的樣子,完全無法把他和做節目時舉重若輕臨場反應奇快無比的他聯繫起來,不由就笑了出來,沒料到卻也有部分學生開始向她索要簽名,更有膽大的女生提出了照相的要求。

  滿足了一部分學生的心願,看時間差不多近午,攝影組離開了東山高中,前往附近的永觀堂開始拍攝紅葉。路上又拍攝了一部分京子步行的畫面,到達永觀堂之後,劇組先解決了午飯問題,在午後一點半左右開始了拍攝。

  永觀堂又稱禪林寺,這裡的紅葉非常茂密,而顏色則異常地濃烈,到十月下旬開始,紅葉就仿佛大火燃燒般讓整個庭院都被染紅。因為「椿」的廣告秋季篇是從十月開始在電視臺播出,而京都的紅葉季節一般要等十月中旬才開始,現在的永觀堂庭院內,楓葉的顏色並不那麼深,只是金黃中微夾著紅罷了,所以攝影師使用了濾鏡和偏光鏡,讓鏡頭內的景物都染上了深深淺淺的紅。這樣拍攝出來的畫面倒也沒有不自然感,看起來更像是傍晚時京子從學校回家路上發生的事罷了。

  在永觀堂的拍攝完成後,劇組沿哲學之道一路向北前行同時繼續拍攝京子漫步於其中的畫面,當然,鏡頭前仍舊是加了彩色濾鏡的。

  到達銀閣寺的時候,時間接近下午五點,五點之後,銀閣寺將謝絕遊客參觀,攝製組則獲准在銀閣寺內逗留至六點半。因為現在才九月初,太陽還沒那麼快下山,暫時天空還是正常的藍色,劇組和京子便抓緊時間拍攝起來。

  銀閣寺的景致呈現出一種枯淡幽玄的氣氛,向月臺和銀沙灘的精白細沙和簡練線條,造型樸素卻意韻深長。天公作美,雖然時間近晚,可是拍攝出來的畫面卻沒有絲毫的暖意感,連銀閣寺本身的灰色和青綠色在攝影師的手中似乎也被減淡了,整個畫面乾淨而樸素得讓人感到一股由心而生的寂寥與落寞。

  至此,廣告第一天的拍攝就完成了。

  按說石橋光已經能夠回東京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沒有走,反而一直跟隨著攝影組,到三天后整個廣告拍攝完成,才和京子布袋翔一起返回東京。

  京子並沒有去想石橋光此番行動的含義,事實上,《Dark moon》的宣傳片今天晚上就要開始在富士電視臺播出了,此刻在JR希望號返回東京的列車上,京子已經緊張得什麼都想不了了。

  不比《Prisoner》,在《Dark moon》上她所投入的心血,便讓她再也不可能看淡了。她市儈了,她開始貪慕虛榮、追求名聲,而,這是在這個演藝圈越走越高的必經之路。


Act.97

  回到東京的時候,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近四點了,石橋光和京子二人告別後,就直接前往東京電視臺。由於『隨心所欲瘋狂搖滾』的收視率一路走高,東京電視臺已經為Bridge·Rock打造了第二檔節目,與『隨心所欲瘋狂搖滾』不同,石橋三兄弟的第二個節目裡場上嘉賓全是普通人——有志於演藝圈的普通人,反而場下觀眾中有可能出現藝人。這個節目上周開播,這才是第二期,不過京子聽說第一集的收視率已經有十一點了,以週二下午五點這個時段來說,還是頗不錯的。

  「椿」的廣告拍攝共用兩日半,其中週一晚上還拍攝了夜景鏡頭。週二是在かづら清老鋪拍攝的,情節是京子苦惱於自己發質的糟糕,恰好見到走進かづら清老鋪裡的一名藝伎,被藝伎黑亮的頭髮迷惑,京子隨著她走了進去,見到了「椿」的產品,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京子買下了椿油和洗髮水護髮素,當晚便使用了。

  為了拍攝「椿」的廣告,京子週五晚便去髮型沙龍弄掉了接發,她的真發現在長度已經到鎖骨下方了,還是有點料的。曾經想著剪短頭髮染成淺色出演《BOX"R"》裡的小夏一角的打算,已經因為接下了「椿」的廣告而取消了,現在她是一門心思想著把頭髮留長。

  京子摸了摸自己的發尾,光滑流暢的黑色直發,這是亞洲人獨有的發質啊……

  淺淺地笑了笑,雖然時間只過去半年,但是如今想起還是Hermione的時候,京子發現自己原來已經能夠如此平靜了……真是不可思議。

  布袋翔將車在LME大樓前停下,京子下了車,布袋翔又把車開走了,今天他還要參加另一個廣告商的說明會。據他說,這個廣告要是京子能夠爭取到,對打響她的知名度很有幫助,但京子卻並不是那麼上心。

  怎麼說呢……拍攝「椿」的廣告讓她的心境開闊了不少,或許這和京都那種閒適的氛圍也有關吧!她現在的想法就是拍好《Dark moon》和《BOX"R"》,廣告有「椿」的一個也夠了……

  誒……?這麼說來,似乎有點消極怠工、不思進取……?京子腳步一頓,在LME大樓進門處定住了。

  還沒等她理清楚自己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就聽見了一個人和煦的聲音:「京子?你在這裡發呆不太好哦!」男人的話裡是藏不住的笑意,京子抬頭看過去,敦賀蓮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笑容滿面地看著她:「回到東京的感覺這麼好?所以在公司門口就開始發呆了?」

  「呃……」京子啞口無言,被……被敦賀蓮打趣了!快步走向他,京子幽怨地開口:「蓮前輩心情很好?」好到毫不在意形象地大庭廣眾下調戲她。

  「今天是14號呢,《Dark moon》的宣傳片今晚就開始播出了,你說我的心情會不好嗎?」敦賀蓮一臉輕鬆地靠著LME華麗的承重柱站著,手裡沒有拿任何東西,京子忍不住有點好奇地發問:「前輩,你在等人嗎?」

  因為沒有在敦賀蓮身旁看到社幸一,所以京子才有此一問。

  「我在等你。」

  沒料到敦賀蓮說出了這樣的答案。

  京子怔住了。

  「布袋翔把你交給我了,社已經下車庫去了。」敦賀蓮直起身,以不容質疑地氣勢說:「我們走吧!」

  京子愣了一下,敦賀蓮……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敦賀蓮的保姆車內,社幸一戴著白手套在開車,敦賀蓮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心情很好地逗坐在後座的京子說話,社幸一偶爾插幾句。

  聽社幸一說是布袋翔打了電話給他請他幫忙送自己,京子歎了一口氣,其實她走路回家也可以的嘛,布袋翔現在是越來越看緊她了,不知道以後會不會逐漸沒有自由……

  京子的思緒瞬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對前座敦賀蓮的問話也沒有聽到,直接發呆發到車門被人打開,敦賀蓮站在她面前笑著說:「下車了,吃飯。」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敦賀蓮之前的問話,京子覺得有點糟糕,她在這個人面前,原來已經放鬆到可以完全走神了啊……這麼說來,其實除了布袋翔以外,在這個世界,她最熟的人就是敦賀蓮了吧?雷諾是穿越者,不算!

  「……京子?要想事情的話,先下車吧?」敦賀蓮的聲音很好聽,有點像被太陽曬過的泉水……京子突然一囧,這是什麼破比喻?!抬起頭,看到敦賀蓮有點無奈的笑顏,還有站在他身後的社幸一啞然的表情,京子一僵,她……她又發呆了?!

  急急忙忙跳下車,京子反手關上了車門,抬頭看著敦賀蓮,仔細確認了一下他似乎沒在生氣,心底松了口氣:「謝謝前輩幫我開門!」視線轉到正前方的建築物,京子一呆:「這裡是……?」

  「餐廳。」敦賀蓮的回答很簡短,京子忍不住翻個白眼,她當然知道這裡是餐廳啊!關鍵是,這是義大利文吧?!

  看懂了京子的表情,敦賀蓮點點頭:「這裡的義大利菜式做得很地道。」

  「不……」京子頓了頓,轉過頭懷疑地看著敦賀蓮,「前輩,我們為什麼要吃義大利菜?」

  「《Dark moon》裡,你還有幾集就到了相親晚宴的拍攝了吧?那天會在義大利餐廳拍攝。」敦賀蓮的答案讓京子一個愣神,立刻下意識地摸起書包來,翻到《Dark moon》的劇本就柱在餐廳門口要開始閱讀。

  社幸一站在蓮和京子的身後,額上滴下大大的冷汗,京子……你不要太容易進入狀態啊,你們都是公眾人物,就這樣站在餐廳門口,很危險的……

  敦賀蓮當機立斷拉著京子的手臂就向裡面走,社幸一連忙跟上,直到進了包廂才安下心來,一直聽翔說京子從某些方面來說有點脫線,今天他算是見識到了。看一眼敦賀蓮,社幸一突然發現他選的這件包廂是對坐的四人間,而蓮和京子坐在了一張軟凳上……微微眯起眼,蓮,是想做什麼呢?不過隨後社的心思就被服務員遞上的功能表給拉走了……

  這,這是全英文啊!另外一本則是義大利文!

  「蓮……」社幸一抬頭看著自己的藝人,他挑的是什麼餐廳?更讓社幸一沮喪的是,雖然看不懂餐牌,但是阿拉伯數字他看懂了……好……好貴!不是太有底氣的,社幸一開口建議:「我們換一下餐廳吧……要不?」

  而他的藝人抬頭看他一眼,把自己手中的功能表和他面前的交換了一下,社幸一才發現,原來還是有日語版的菜單。可是再看到蓮拿著英文版的菜單看得毫無障礙的樣子,社幸一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雖然一直知道蓮的英語很不錯,在國外完全不需要翻譯,可是他一直以為蓮只是口語好……

  轉頭再一看京子,好吧,京子面前攤著的是《Dark moon》的劇本,而她的筆記本上,除了日文英文,還有中文……社幸一無力地撲倒,這兩個人,好打擊他啊!

  「京子,你吃什麼?」敦賀蓮開口問,而京子拿起她面前的菜單,隨意掃了一眼就說:「野菇燉飯、茄汁鱸魚,再加一份海鮮沙拉。」說完,她放下了手中的菜單繼續埋頭於《Dark moon》的劇本中了,社幸一看著功能表上的義大利語,覺得自己胃開始痛了。

  原來,京子小姐……還懂義大利語的嗎?

  而他的藝人,敦賀蓮給了他最後一個打擊——他掃一眼京子面前的菜單,就開口道:「海鮮沙拉京子你是要米蘭式還是地中海式的?配料選白芝麻還是芫荽?」

  吃完了讓社幸一胃痛的一頓飯——幸虧這頓飯蓮說由他付款,不然社幸一估計連腸子都要痛到發青了——將京子和蓮送回佩弗利亞,社幸一抹去額上的冷汗,算了,今晚不工作了……

  在佩弗利亞公寓大堂等電梯,京子抬眼看了一下對面牆上的時鐘,時針已走到八點的位置,想到自己家並沒有電視,而想從網上看到網友上傳的視頻,不知道要等到幾點……猶豫了一會,京子醞釀了一下,張嘴……

  「對了,京子,你家沒有電視吧?」敦賀蓮卻先開口了。

  「啊……是的。」京子一愣,立刻回答道。

  「那你要不要來我家看電視?緒方導演一直把宣傳片捂得嚴嚴實實的,真讓人好奇呢!」敦賀蓮提出了邀請,同時有點無奈地聳肩,「估計除了我們,沒有多少演員被導演防賊一樣防了吧?」

  聽了敦賀蓮的話,京子心裡剛剛浮起的不自然感立刻被同仇敵愾感所壓下,她重重地點點頭:「就是!」畢竟未緒可以算作是反派,要是緒方啟文選的宣傳片片段都以前期劇情為主的話,她搞不好就會在觀眾心目中留下「壞心女配」的印象了啊!看向敦賀蓮,京子眼睛亮晶晶的:「那麼,前輩,我就叨擾了。」

  「沒事,只是不知道宣傳片會在什麼時候播出,」電梯到了,敦賀蓮走進去按下26樓,京子跟進去。說起來,她有一段時間沒去2615打轉了啊……

  跟在蓮身後進了2615,京子在沙發坐下,電視機被敦賀蓮打開後,他回房間換衣服。京子拿著遙控器慢慢調著台,蓮這裡的電視臺電影類的頻道被安排在比較前的位置,隨後是新聞台,然後才是地方台,但是……沒有富士電視臺?

  京子倒回來又重新轉了一遍,啊!找到了!現在正好是廣告時間,所以之前才會不小心跳掉吧!京子從書包裡摸出《BOX"R"》的劇本,先看一會好了。

  敦賀蓮換了居家的棉衣出來,看到的就是京子半趴在茶几上看書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她:「身體不要彎那麼低,對脊椎和眼睛都不好!」

  「啊!」京子重新坐直身子,「謝謝前輩!現在還在廣告,不知道幾時才播到《Dark moon》的預告片。」

  敦賀蓮點點頭,走到她身旁看了會電視畫面,低頭看向她:「你喝什麼?」

  「誒……?」京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葡萄汁、石榴汁、橙汁、蘋果汁還有紅茶和白水,你要什麼?」敦賀蓮很耐心地給出了選擇。

  京子瞪大眼,敦賀蓮家裡……會準備這麼多喝的東西?不管如何,她還是先點了再說吧!「蘋果汁,謝謝。」看著敦賀蓮前往廚房的背影,京子朦朦朧朧地想,前輩最近是不是戀愛了?和漫畫裡的他很不一樣啊!不!就是和三個月前的他也不一樣啊!貌似,她當時見到敦賀蓮的冰箱裡是除了雞蛋和番茄醬沒有別的東西了……

  不過,要是敦賀蓮準備了喝的,她是不是應該準備點吃的呢?回頭看一眼電視,好吧,竟然已經開始播放電視劇了,那麼估計十五分鐘內是不會有廣告了,回去拿點點心好了!

  想到就做,京子從沙發上起身,往門口走去,給敦賀蓮打了聲招呼:「前輩,我去拿點心~」就先回2617去了。從家裡翻出曲奇餅,想了想,京子又從冰箱裡取出前幾天買的布丁,用大的瓷碟盛好,離開家,剛準備去按門鈴,就看到敦賀蓮站在門口等著她,雖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京子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舉高手中的果凍,她抿著唇說:「給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布丁,不過我真的覺得薄荷和奶油味道的結合得很棒呢!超推薦!」


Act.98

  重新在敦賀蓮的沙發上坐下來,京子看了一會眼前的劇本,回過頭去看廚房的方向,前輩又進了廚房,不知道在忙什麼。

  聽到電視上人物的對話聲音漸大,京子將頭轉了回來,現在正在播的是一部愛情喜劇,題材是高中女校的師生戀……嘛,想起《Dark moon》裡面嘉月和美月其實也是師生關係,京子開始懷疑莫非現在日本流行不倫之戀?貌似之前班裡面有同學討論過NHK現在正在播的一部現代劇,裡面的女主角離異有一個女兒,還和小她十歲的男朋友同居了……日本人的喜好真奇怪。

  雙手抱在胸前,京子審慎地看著電視機,說不定哪一天她也會接到這樣的角色呢,要認真看!

  敦賀蓮端著果盤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最上京子雙手抱於胸前,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看著電視機的模樣。雖然覺得這樣的京子也很有趣,但蓮還是開口招呼道:「京子,吃水果。」

  「誒?好的!」京子回過頭看到他手中的果盤,表情是毫不掩飾的不敢置信:「前輩!你家裡竟然有準備水果?!」

  敦賀蓮無奈地翻個白眼,說:「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麼不懂得生活的人?」

  「不是,」京子很是乾脆地搖頭,「我覺得你是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人。」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不要說享受生活了!

  蓮徹底失了和她計較的力氣,只把果盤放在鋼化玻璃茶几上,轉身去一旁的櫃子裡拿水果叉去。

  「給你,」把水果叉連同盛器一起放在檯面,敦賀蓮順手遞了一把葡萄形頂端的給京子,自己插起一塊蘋果咬了一口,「這是哪部電視劇?」

  京子看一眼蓮手中西瓜形頂端的水果叉再看一眼自己手中的,糾結了一會,換了一把櫻桃的果叉,叉起一顆葡萄。她覺得蓮果然不愧是頂級藝人,這麼多水果……在日本還是很值錢的啊!把葡萄塞進嘴裡,京子瞥一眼電視機螢幕,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不看電視劇的。」

  「那也不看《Dark moon》?以後自己做了女一號演的電視劇也不看?」蓮問。

  「呃……」京子被問住了,盯著敦賀蓮正在咀嚼的下顎想了想,她反問道:「難道前輩您有時間看電視嗎?就算想看,也不可能在整個放映期間保證晚上不會遇到工作的事吧?」

  「確實如此呢,」敦賀蓮點點頭,「不過現在是我在問你,所以我的答案不能說明什麼吧?」

  沒有料到得到對方如此的回答,京子苦惱地皺起眉,「…………前輩好狡猾!」半晌,悶悶地說了這麼一句。敦賀蓮這是紅果果的在回避問題啊!

  「嘛,演員的話,掌握這樣的技能是基礎功吧?」蓮倒是泰然自若,叉起一顆葡萄送進嘴裡,看著京子:「有的問題肯本無法回答,說實話,不行;說大話,太假。那麼繞過去或者把問題反推給提問者,不是最好的方法嗎?就好像我剛剛做的那樣。事實上,要整整十三個周日的晚上都守在電視機的面前,我是不可能的,你也不可能。」

  京子深有感觸地點點頭,現實就是哪怕晚上沒有工作,也還要看劇本練習才藝學習功課,時間肯本不夠用。腦子轉了轉,京子的兩腮慢慢鼓了起來……前輩剛剛那番話,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味啊?

  繞過去或者把問題反推給提問者……這不是她對前輩提出的「那也不看《Dark moon》?以後自己做了女一號演的電視劇也不看?」問題所作出的回應嗎?為什麼又被繞了過去,反而還被指責了?

  含著水果叉的尖頭,京子抬眼陰鬱地盯著敦賀蓮:「前輩……我發現你果然很狡猾!」

  「這樣嗎?謝謝誇讚!」敦賀蓮毫無羞恥心地接下了京子的評語,笑得很歡:「可是這種問答,往往都是發生在很短的時間裡的,只要繞暈對方五分鐘,危機就解除了。就算對方過後再想起來,等到機會再來問你的時候……你以為會有這種事?只要24小時一過,新聞立刻換了風向了。」敦賀蓮又叉起一塊火龍果,看向被他繞得還有點暈乎乎的京子,笑了:「你要再不吃,水果就要被我吃光了哦!」

  「啊!」回過神看到果盤裡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塊水果,京子瞪大了眼:「前輩!你是故意用話題讓我轉移注意力的!然後你就偷偷把水果都吃掉了!」

  「沒錯。」敦賀蓮深深地點了點頭,「你的警惕性不夠,我這才一個問題就能讓你上當。要是對上比較刻薄又事先查找好資料的記者,我看你肯定會被扒得連皮都不剩!」

  「可是……可是……」京子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前輩好奸詐!」算了,還是吃布丁吧……

  哀怨地拿著水果叉撥弄著自己面前的薄荷奶油布丁,京子掀起眼皮看向電視機,這部電視劇的劇情有點拖遝,女主角和她母親說話說了快十分鐘還沒解決矛盾。果然……九點鐘之前的電視劇不給力!

  電視劇提不起勁,京子磨磨蹭蹭地拿起《BOX"R"》的劇本,還是看這邊吧,至少,這邊她可以腦補出有愛的劇情來。

  「你新接的電視劇?」蓮看著京子手中的劇本,名字好奇怪。

  「嗯……東京電視臺,女二,反派。」京子揮了揮手中的劇本,嗯……繼續是女二反派……

  被京子過於幽怨的表情逗笑了,敦賀蓮頓了一下,啼笑皆非地開口:「所以其實京子你本來不想接這部電視劇?那為什麼最後還是接了?」

  「因為我討厭另外那一部的男主角。」京子這次連嘴角也耷拉了下來,聲音更是有氣無力的,「是不破尚。」

  敦賀蓮手一滑,小叉子上的布丁掉了下來,在玻璃茶几上滾了幾圈,帶出些許的浮水印,最後從邊沿掉落,並在地毯上又翻了兩個身才終於停下。敦賀蓮的聲音有點悶:「果然……吃布丁還是要用勺子啊……」

  「誒……」京子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就被旁邊敦賀蓮的行為嚇了一跳,敦賀蓮……原來也有這種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發急,可是才開口說了一個字,前輩就站了起來把地毯收拾了向廚房走去。京子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有點咯得慌。自己……說錯話了?是因為提到了不破尚?

  等蓮回來再把檯面收拾了,京子抬眼看這個男人:「你在生氣嗎?」

  「不,我沒有生氣。」敦賀蓮的表情有點奇怪,似是很無奈的樣子,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京子:「只是因為不破尚你就能放棄一部電視劇?」

  「也不算吧……」京子看著蓮,在心裡把要說的話給過了兩邊,才緩緩開口:「這部電視劇是安排的一月份木十,和《Dark moon》是前後腳播出,我沒有必要讓自己兩部電視劇都壓在週四播出啊,這樣反而會模糊掉自己在劇中塑造出來的形象吧?而且,這部電視劇是《RINGDOH》的後續,我對劇情並不是特別有感。」

  「所以你情願演《BOX"R"》裡面的反派?」蓮皺起了眉,他沒有哪一個時刻比此時更清楚地意識到——她已和半年前的她,不一樣了。

  手裡小勺的柄在掌心裡傳來淡淡的涼意,敦賀蓮撇開眼,重新在沙發上坐好:「給你,吃布丁吧!

  一路沉默著吃完了布丁,京子愈發忐忑起來,惴惴不安地看向敦賀蓮,他卻含著勺子望著碗裡剩下小半的布丁在發呆中。京子看著他,突然心念一動,這個樣子的敦賀蓮,和他在《Dark moon》片場扮演橘嘉月的時候,感覺很不一樣啊!到底是衣服的作用?還是髮型的區別呢?

  敦賀蓮從發呆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京子看著他走神的樣子。長抒了一下胸口的悶氣,敦賀蓮在京子面前放下了一小碟新的水果。

  「誒……?水果?給我的?」瓷碟與玻璃桌相撞發出小小的清脆聲,京子一下子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看著自己面前的水果碟,詫異地看回了敦賀蓮的方向。這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給你的,剛剛欺負你欺負得太狠了,算是賠禮吧!」敦賀蓮的聲音淡淡的,京子聽不出他到底有沒有生氣,只能謝了接過來慢慢吃。

  「京子,你不會覺得接反派角色讓人不是那麼愉快嗎?」

  正吃著敦賀蓮另外拿過來的水果,京子就聽見了這個男人有點低沉的話語。

  「唔……」京子咬著水果叉,偏過頭去看他,打量了足有兩分鐘那麼長的時間,才把叉子拿出來開口:「前輩,你這個問題好奇怪,演員就是為了演戲的,我們的職業要求就是扮演出別的角色吧?其實我覺得你現在名氣人氣都那麼足,你的粉絲也很死忠,口碑又超級好……不試試看挑戰反派突破自己順便給擁躉新鮮感借機吸引新粉絲很虧誒!你出道多久了……?一次反派角色都沒演過,那你還能演什麼類型的角色?好吧《Dark moon》你算是黑化了一把,不過演的也是男主角,只要是男主角,你就壞不到哪去……」京子劈裡啪啦地就說了一堆自己一直想不太明白的事,然後看向敦賀蓮,誒?這是什麼表情?看起來有點像是……被自己說傻了?

  等了幾分鐘沒等到敦賀蓮的回應,京子把水果叉重新塞回嘴裡,繼續看著敦賀蓮發呆。

  她一直想不太明白未緒喜歡上橘嘉月的原因。

  雖說在輕井澤的湖邊,未緒就已經動心了,但是……能夠在一個清晨的湖邊偶遇後就鍾情於這個她曾經厭惡過的男人,橘嘉月肯定是在不知不覺中,就被未緒惦記在心上了吧?可是未緒和橘嘉月的接觸卻真的不那麼多……

  重新陷進自己的思緒沒多久,京子又聽到了敦賀蓮提出的第二個問題:「那麼,如果要你演出超越你個人道德底線的角色呢?」

  「啊?!」京子張大嘴,水果叉「啪」地掉在了地毯上,她連忙彎下腰去撿,結果卻不小心頭撞上了透明的玻璃桌。

  捂著腦袋眼淚汪汪地直起腰的京子,將櫻桃水果叉放在已經空了的瓷碟上,京子看到敦賀蓮訝然卻壓不住笑意的表情,覺得很委屈:「我這都是第二次撞頭了!前輩你家的桌子和我有仇!」

  「噗!」敦賀蓮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看到面前少女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笑著揉了揉她的頭,「好了,不痛了。」

  「…………好吧,」京子拈起一塊曲奇,「所以,你這次是要演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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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9

  「……為什麼是第三者?」敦賀蓮正俯前身子去拿曲奇的動作頓住了,不可思議地回過頭看向京子。

  「超越了道德底線啊!不是你說的嗎?」京子小口小口地咬著曲奇,反問。

  蓮翻了個白眼,「所以,超越你道德底線的角色就是第三者?」

  「嗯……準確來說是假扮得自己很柔弱總是道歉看似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激起男人保護欲其實話裡話外都是別人的不是硬生生拆散別人好好的家庭還讓丈夫對妻子產生惡感恨意的那種白蓮花式的第三者!」京子不帶喘氣地吐出了如此長的一大串。

  敦賀蓮一個不小心曲奇碎片掉進了氣管裡,大聲地嗆咳了起來。

  ……這,這都什麼啊!這個世界上能有這樣的人?!

  看見敦賀蓮好像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京子立刻果斷地扭過頭去,她絕不承認中國有一個這樣的女人寫了一堆由這樣的女人做女主角的書還讓一群立場不堅定的小姑娘覺得這才是真愛這愛情真無敵立志自己也要做這樣的人……

  盯著京子的後腦勺一段時間沒等到回答,蓮無奈地發現,似乎和京子聊天,她總有本事把話題給帶跑?算了,直接提問吧!

  「所以,殺人犯、強-奸犯、小偷、軍火販子這些角色在你心裡都可以接受?」

  身後敦賀蓮提出了新的問題,京子一僵……

  殺人犯——她阿瓦達過不少食死徒;

  小偷——她和哈利去搶了古靈閣,順便騎走了一頭龍;

  軍火販子——在早期,她的確支援了鳳凰社一點防身武器……

  好吧,除了強-奸犯這個職業因為生理原因無法實現,她……她都做過了。

  乾笑著開口,京子決定甩大道理:「可是這是演戲啊!要是演反派的人,能夠演出讓人恨不得抽筋剝皮剔骨飲血的程度,也很令人欽佩呢!演窮凶極惡的壞人,就演到讓人忍不住毛骨悚然害怕到發抖;演幕後大BOSS,就要演到完全讓人看不出這是個壞人反而都一心相信他……好吧,當我什麼都沒說過。」京子說得正興起,忽然想起演戲和生活畢竟是不一樣的,生活中的反派的確有可能騙你到最後,戲劇裡,反派卻總是早早露出了馬腳——不是因為他們弱智,而是因為一個反派若是真的直到結局之前都沒人覺得他是壞人的話,那麼結局一出,只會讓人覺得編劇無能,沒辦法圓好故事罷了。想通了這點,京子有點鬱鬱寡歡地垂下頭,還想說幾時自己也一定要演個這麼惡劣的角色才好呢……

  「怎麼不說了?」蓮好笑地看著她。

  「因為演戲還是和生活不同,」京子聳聳肩,「所以壞人就要像個壞人才行……嘛,但是我覺得殺人犯什麼的,不可能在現實生活中做這種事,能夠在戲裡面體驗一把還是很不錯的啊!」

  蓮撐著下巴想了一會,總結:「所以你是覺得演殺人犯軍火販子之類的角色沒有問題嗎?」

  「啊!」京子咧出一口白牙,「其實啊,我還蠻希望有一天有人來找我演這類角色的,挑戰自我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嗎?」重新塞了一塊曲奇進嘴,京子嚼嚼嚼,吞下,「或者雙重人格的變態……」

  話沒說完,就被敦賀蓮一掌拍在頭上:「收起你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吧!不過也的確是……一個好演員的想法呢。」

  「誒?!」京子抬頭看向蓮,「我是好演員嗎?」雙眼閃閃發亮,臉上是滿滿的興奮。

  「不,」蓮笑著打擊她,「離成為一個好演員,你還有很多路要走呢!不過有了這樣的想法,遲早有一天,你能夠成為一個好演員的。但是現在,你好好地把《Dark moon》演完演好才是最重要的事吧?」

  兩個人就這樣邊吃東西邊聊天,終於等到了現在正在播放的電視劇響起了片尾曲,時針已經就快走到九點了,《Dark moon》的宣傳片卻遲遲不見蹤影。

  京子等得不耐煩,就重新看起《BOX"R"》的劇本來,敦賀蓮在她旁邊也跟著看,對北澤夏的評論就是「有點矯情,要演好不容易,演完要觀眾不討厭比較難」。雖然心裡已經有準備了,被蓮直接指出來,京子還是受到了一點打擊的,不過又很快振奮精神:既然要觀眾不討厭比較難,那就讓所有觀眾都討厭吧!

  電視上開始播放廣告,幾個廣告過去,時針走到正九點的時候,京子聽到電視中傳來一句話:

  「復仇?」是敦賀蓮的聲音,「我沒這個興趣。」

  「我要的,不過是本鄉家為它男主人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罷了!」

  電視螢幕下方約三分一的位置上劃過一道深黑的軌跡,露出仿佛被燒焦了的東西的痕跡,幾個字打了上去——Dark moon。

  詭迷華麗的音樂響起,一個有點耳熟的男聲開始唱歌,京子努力回憶著這個聲音是何時聽到過,也就沒有注意歌詞。電視上,本鄉美月、本鄉未緒、本鄉操三人的臉緩緩滑過,每個人都是面無表情的,仿佛死一般沒有生氣。耳邊的男聲唱著古老的歌謠,慢慢的,有著憂傷的味道。

  雖然有音樂,但是卻仍舊彷如默片,《Dark moon》電視劇中的演員一個個被截取了靜態的姿勢,仿佛由水底浮上來一般,出現在螢幕上,又慢慢散去蹤影。歌詞暫告一段落。

  音樂開始變得恢弘,莊嚴中有著揮之不去的悲哀與沉重,男聲緩緩唱著,像是一個旁觀者般,憐憫,卻無能為力。電視上,本鄉操扭曲著臉一巴掌扇向了本鄉美月,未緒在一旁冷冷地注視著二人。鏡頭一轉,本鄉操依在橘嘉月懷裡,臉上是小女兒態,手指在嘉月胸膛畫著圈,而橘嘉月的臉部表情雖然溫柔,眼底卻是滿滿的厭惡和冰冷。鏡頭再一晃,是橘嘉月回到學校,先後遇到本鄉美月和本鄉未緒的情景,和美月談話的時候,嘉月眼帶笑意卻仍舊維持著嚴肅的表情,對上未緒,表情不變,眼神卻是玩味。隨後鏡頭跟著未緒,見到了美月,忠誠地記錄下了兩人間的爭執。音樂壓低,似乎在醞釀著新的變化。

  男聲突然拔高,音樂變得激烈起來。螢幕仿佛玻璃被炸裂,一片片碎片劃過,映射著劇中人的瘋狂與憤怒。京子看到了未緒在本鄉操門前舉高手,刀刃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看到了本鄉操在湖邊別墅裡抱著她新家的管家,在他懷裡嘶吼;看到了橘嘉月冷著臉闖進了本鄉征一郎的辦公室,把手中的資料劈頭蓋臉地丟向他;看到了本鄉熏接起電話然後錯愕怔愣半晌,猛地砸碎了電話機捧起旁邊的花瓶摔向地面;看到了本鄉美月面無表情地閱讀著嘉月留下的書信,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卻轉而撲倒大哭起來……

  音樂重新歸於平靜,黑暗籠罩了視野,一輪巨大的圓月升起,底下,一行小字隨之浮現——Dark moon,2010.10.14(木),21:00,on air。

  這個畫面大概持續了五秒鐘,電視上重新開始播出廣告,京子抬起頭看了一下時間,原來已經過了五分鐘嗎?

  呼出一口氣,她看向敦賀蓮:「前輩覺得……怎麼樣呢?」

  「嗯……」敦賀蓮沉吟一會,「我覺得你應該先說一下自己的意見。」

  「前輩太奸詐了,不過這次我是不會上當的!」京子瞪著他,「拿出作為前輩的姿態來吧!不要總是耍弄我啊!」

  「咳咳,」蓮嗆到了,「好吧。怎麼說呢,看預告片,我感覺這是悲劇……」

  「的確是悲劇呢,單從結局來說,美月和嘉月沒有在一起啊!」京子插嘴。

  「而且劇情可能會比較激烈,人物之間衝突多,這點比較吸引人。不過人物衝突多,意味著可能會感情豐富,會看得勞累,那麼辛苦了一天的上班族不一定會看……」

  「我倒是覺得上班族樂意看這種,感情豐富劇情高-潮迭起衝突不斷,看起來不是很爽嗎?」京子再度插嘴,反駁了蓮的觀點。

  「……你說的好像有道理……」沉默了一會,敦賀蓮承認自己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我覺得音樂很不錯,不知道是不是《Dark moon》的主題曲?緒方導演的水準很不錯,音樂和畫面結合得很棒。」

  京子頓了頓,「緒方導演……好像和赤時的音樂總監關係很好,可能是聽取了專業人士的意見吧?」

  「哦?」敦賀蓮來了興致,「你怎麼知道的?這首歌……難道是不破尚唱的?聽起來不像啊!」

  京子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感覺上不是。我覺得自己聽過這把聲音,但是想不起來。」京子困惑地皺著眉,想了一會,還是無果,便回到之前的話題上:「前幾天我遇到了赤時的音樂總監,她還問我最近和緒方啟文相處的怎麼樣,據她說本來她就打算向導演推薦我的,沒想到導演自己就找到我來演未緒了。」

  「那還真是巧啊!赤時的音樂總監是女的?」蓮笑了笑,覺得奇怪。

  「前輩不知道嗎?」京子感到有點詫異,「她叫麻生春樹,在唱片業界很有名的!美森的第二張單曲就是她監製的,銷量比出道單曲多了一倍還多。」

  敦賀蓮歪歪頭:「看起來似乎的確很厲害呢。她和導演是什麼關係?」

  「啊!她有和我說過,她是緒方導演入學那一屆的學生會長,緒方導演後來加入學生會,兩個人就這樣認識了。」京子笑笑,「我覺得她挺厲害的!女生要做學生會長難度比男生高很多啊!如果不是要專心演員事業的話,其實我還挺想進學生會鍛煉一下自己的。」

  敦賀蓮露出了一個苦笑:「我發現京子你真的很有追求啊……總是給自己定下一個又一個目標,總覺得你是那種一定能夠拿到獎學金的品學兼優的學生。」

  「呃……」被這麼尊大神正面地如此誇獎,京子還是感到羞赧的,便四下張望想找點別的話題帶過去。視線掃到電視機,不知不覺中,九點檔的連續劇已經開播了,螢幕上的女演員,京子非常熟悉。她不由「啊」地叫了出來。

  「…………美森?」

  「嗯?」敦賀蓮轉過頭一看,果然是七倉美森。她正和另一位元女演員對話,看不太出來她是演女主角還是配角。

  「美森演電視劇了?!」京子非常訝異,她完全沒有聽美森提起過這回事。

  敦賀蓮微微眯起了眼,京子不是和七倉美森的關係很好嗎?看暑假的時候七倉美森去探《Dark moon》班時,感覺兩個人關係很親密啊!她們是同班同學吧?這樣都沒有告訴對方?再一看京子的表情是毫不知情,蓮的心裡有了決斷。

  因為看到了美森,京子便收起了劇本,專心於電視劇上。直到片尾的音樂響起,看CAST表,七倉美森的名字在女三的位置上。雖然心裡有些許失落,但京子還是沒去理會,站起來向敦賀蓮鞠了一躬:

  「前輩,時間不早了,謝謝您!那我先回去了,明天片場見吧!」

  「好的,」敦賀蓮露出十分溫和的笑容,「你今晚不要複習到太晚了,我看你的燈總是很晚才關。小心熬夜太多出黑眼圈啊,皮膚也會變粗糙的。」

  「嗯!」京子用力地點點頭,「謝謝前輩提醒!那晚安!」語畢離開了2615。


Act.100

  「你決定了嗎?」

  「是的。」

  「……你啊!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不會出手幫你的哦……」

  「這我知道。」

  「唉……好吧!這也代表,你變得比以前更堅強了……去試試看吧!」

  LME社長辦公室,發生了如上的對話,對話雙方是——寶田羅利和敦賀蓮。兩人正在討論的內容是關於一部電影,《TRAGIC MARKER》的。說得更詳細一點,是關於《TRAGIC MARKER》其中一個角色的。這個角色我們姑且先稱他為「B·J」吧,他是怎樣的一個人物呢?用最現代直白的語言來說,就是……

  ——變態連環殺人犯。

  上面那段對話,是今天早上突然發生的。當時寶田羅利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玩著AIKO會社最新發售的少女戀愛養成遊戲《從秋天落葉開始的愛情》,突然他的助手走過來告訴他蓮想和他談談,所以存了檔寶田羅利就走到自己的王座上去等著這位年輕人了。他沒有料到,敦賀蓮在他面前的沙發上坐下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手一抖,把奶茶潑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了。

  換了衣服重新出來,寶田羅利確定自己是要好好和他這位愛將談談,所以兩人開始了一場談話。談話過程先忽略不計,但結果很明顯,敦賀蓮說服了LME的社長,雖然是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不過寶田羅利最終還是同意了讓他出演B·J。

  敲定了這件事情,寶田羅利望著這位他一路看著成長起來的優秀男演員,歎出了一口氣:「我可以問一下,你的心境為什麼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嗎?畢竟,半個月前,你才對我說過:‘如果可以,我這輩子都不希望演這樣的角色,殺人犯也好,智慧犯也好……我都不想演。’我很好奇,能夠讓你改變自己的決定,到底是有怎樣的契機呢?」

  敦賀蓮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有人告訴我,身為一個演員,要為了能夠挑戰現實中不能做到的事情而感到快樂吧!」

  寶田羅利瞪大眼,誰?誰敢對敦賀蓮說教?!看了一眼蓮的表情,寶田羅利心中升起了一個猜想……

  「是京子?」

  「……啊,就是她。」敦賀蓮頓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笑容,「她已經成長了很多了呢,離成為一個好演員差不遠了。」

  「真難得聽到你這樣稱讚一個人啊!」寶田羅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奶茶,微微眯起眼,「所以,你覺得她不錯?」

  敦賀蓮失笑,社長這是想套話?沒有正面回答,蓮也學著寶田的樣子端起茶杯,擋住了唇,笑著說:「我一直就覺得她不錯啊!」

  「我怎麼記得大半年前有人說過,絕對不允許這樣居心不良的人進入LME的呢?」寶田羅利也不在意,只是丟出了某人曾經說出的話來。

  「那不過是誤解,誤會說開了就沒事了。不能否認她的確是個好姑娘,並且……越來越好了。」蓮喝完了奶茶,笑得十分溫和。

  寶田羅利看著自己這位好友的兒子,雖然表面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眼底卻透著掠奪的光彩呢……嘛,周平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想到這裡,寶田羅利一下子放下茶杯坐直起來,正色道:「你離家都五年了,還不打算給他們一個訊息嗎?我聽說……茱莉之前哭暈了。」

  蓮的表情瞬間褪成了空白,手中的茶杯傾倒——幸虧裡面的奶茶已經喝光了,不然寶田羅利先前才發生過的慘劇又將在他身上重演一遍。

  「……M……母親……暈了?」失神地喃喃重複著,敦賀蓮心中大亂。

  「…………為什麼……?」

  ——致我親愛的母親,茱莉:

  我很抱歉,讓你一直為我擔心。聽說了你之前暈倒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

  蓮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情緒紛亂。

  社長說茱莉之前是在去超市的路上看到別人一家三口出行的模樣,悲從中來才會在回家後大哭到暈,可是……

  閉上眼,蓮努力回想母親的模樣,和記憶裡的母親相比,最近在網路上看到的她的照片,臉上確實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直到自己16歲離開家為止,母親似乎和她結婚時看起來沒有絲毫變化……不,她變得更迷人了。可是在最近這兩三年裡,曾經仿佛在母親身上停止了流動的時間卻重新被開啟了……蓮囁嚅般小小歎了一聲,自己當時的不告而別,最傷的就是她了吧?

  向後仰倒在座椅厚實的靠背上,蓮看著自己書房裡純白得讓人感到壓抑的天花板,心裡想說的話很多,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找不到開始的位置,只能一直在繞圈子,卻走不出去。

  重新抓起筆,試圖寫下自己的道歉,卻寫一句劃一句,最終他還是沒能好好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最初來到日本的時候,只是一心想要在這個陌生的國度、父親成長的地方,以「敦賀蓮」的身份活下去。成為一個,哪怕沒有父母的光環,也能夠被所有人承認的……好演員。

  我有點忘記了當時的自己是怎樣過著每一天的,但是似乎每天在睜開眼之後,不是努力地學習日語和日本文化,就是接受社長的安排,去磨練演技或者是工作……當,終於有餘裕能夠喘口氣的時候,才驀然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年……

  原諒你愚笨的兒子吧!在醒悟過來的時候,發現和家人已經有兩年沒有聯繫的時候,愧疚之後,我卻是感到了憤怒和怯懦——你們為什麼不來找我,不與我聯絡?這樣的想法,讓我認為你們已經……對我失望透頂,放棄了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所以我,保持著沉默而孤立的態度,就這樣繼續生活了三年。

  哪怕是這樣自私的我,也有成熟的一天,所以,我寫下這封信,向您和父親道歉。

  真的……很感謝。感謝你們給了我生命,給了我引以為傲的血統和天分,給了我……最深沉、最無私的愛……

  蓮彎起嘴角,將鋼筆插回筆插之中,心中的濁氣似乎終於被排出了。

  只要開始邁出了第一步,很多事情做起來並沒有想像之中的難。

  直到聽到社長告訴他母親暈倒的消息時,他才正視自己的心,發現自己對於父母的愛意,並不曾因為時間與空間的距離而減退半分,反而愈加濃郁。想來,對於自己的父母來說,也是如此。

  ……哪怕,是他這樣任性的兒子。

  從書桌前起身,蓮走到一旁的印表機處,拿起一疊印好的A4紙,上面是電影《TRAGIC MARKER》的企劃和劇情綱要以及人物設定。蓮重新在書桌前坐下,拿起高亮的馬克筆,在這疊紙上好幾處畫下鮮明的標記和底線——

  角色B·J:殺人魔,被警方認定為極度危險分子,沒有被人見到過真面目,作案手段極度殘忍。

  B·J在H市里掀起了腥風血雨……高屋千壽在和男朋友約會之後,看見天空佈滿烏雲,不禁嫌棄地說了句:「真討厭這樣的天氣,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一樣……」話音未落,兩人所在的咖啡廳內眾人都聽到了外面傳來的仿佛能劃破天上黑雲的一聲慘叫。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不遠處一條小巷子,裡面跌跌撞撞地沖出來一名女子,她全身灑滿鮮血,神態慌張……又一道閃電劃過,千壽眼尖地看見巷子裡投影出一個高大漆黑的身影,她猛地捂住嘴,嚇得渾身哆嗦起來……

  蓮專心地給列印出來的紙張挑出所有B·J出場的片段做好了標記,才重新開始寫信。

  ——隨信寄上我此次接下的電影簡介,很有意思。

  寫到這一句,蓮不自覺笑了出來,想起昨晚京子對他說的——「或者雙重人格的變態」,他真的是在錯愕之後感到好笑。好笑的是京子使用的詞彙「變態」,用這樣的詞來稱呼自己想要演出的角色,他沒見過什麼藝人會這樣做,就好像是在說……「我自己是變態」一樣。可是回過去再重新思考她的話,蓮還是感到了驚異。雖然很多藝人樂意于為了證明自己的演技而接下瘋狂或是變態的角色,但是卻從來不像京子這樣……她的態度,不如說是在……享受。享受這樣的角色,享受飾演這樣的角色的過程。

  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後輩超越了呢!

  重新開始寫信,蓮的心情非常輕快。

  ——我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演員,明明是新人,卻讓我自愧弗如。

  我想我也不應該一輩子縮在自己營造出的名為「敦賀蓮」的優雅和善的面具之後,不能一輩子不走出位於安全地帶的堡壘,那就等於我自己將自己囚禁了起來,限制了自己的一切可能性……可笑的是,直到最近,我才意識到這一點。

  另,給我最敬佩的父親:

  現在的我,開始更仔細地審視自己,發現,我果然還是不如您……

  這曾經讓年幼的我沮喪無比的事實,在今天,我已經能夠視作為前進與奮鬥的動力了。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您的兒子,離家在外的五年,並不是白混的吧?雖然很多事情,我都是在今年才開始逐漸弄懂的……

  說來不要笑話我,父親……我將你列為了我的頭號競爭對手呢。

  我現在正在拍攝的電視劇叫《Dark moon》,是您曾經拍過的《月籠》的翻拍,我飾演的角色,也正是您當初飾演過的橘嘉月。在這一次的拍攝中,我看了很多遍《月籠》的VCD,也深刻地體會到了您的實力……不過,父親,我想,我的橘嘉月,說不定能夠達到您的高度。

  如果哪一天,我能夠完全超越您的時候,那將是我站在你們的面前,自豪地用最大的聲音說出來,我是你們的兒子這件事情的時候。

  現在的我,還不夠勇敢,所以我無法像小時候那樣稱呼您和母親。因為,一旦那樣做了,似乎一直以來支撐著自己奮鬥、約束著自己前進的堅持,就會瞬間瓦解。那就以這次這部電影為契機吧,一點點的、一步步的,逐漸靠近你們……

  我相信我能夠做到的,而且不用很久。

  再給您這位無能的兒子一段時間吧,不會比這一次更長了……

  對了,父親,若是到了那一天,您會願意見見我那位後輩嗎?

  我希望您和母親會喜歡她。

  因為,我似乎……有點喜歡她呢。

  愛你們的……久遠。

  寫下最後的落款,敦賀蓮擱筆,回過頭重新讀了一遍這封信,視線落在了倒數第二句話上,微微笑了起來。

  不是不關心她自身的轉變,不是不在意她與不破的過去,不是不心涼她對雷諾的重視……只是再如何生氣,事後冷靜下來,都會發現自己毫無立場。與其揪著已發生的過去不放,還不如抓緊了現在……她的進步遠比他預想得要快,要是不努力向前進,似乎有一天,她就會走到他無法觸及的領域。這樣的未來,不是他所希望的。

  隔行如隔山,雷諾畢竟是個歌手,和京子唯一可能產生交集的地方不過是學校,又或者是PV拍攝現場,可是,同為演員的自己,優勢卻更明顯——只要利用的好,讓最上京子在拍攝過程中產生移情現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蓮有些自得地笑了,這個時候,他並不知道,京子很快就會和雷諾的關係變得更親密。


Act.101

  早上回到課室,聽到好幾人驚喜的叫聲,京子將書包放下,看著圍過來的同學,憋了憋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怎麼都一副這麼激動的樣子?難道看到我這麼令你們開心?」

  藤本幸瞪圓了雙眼看著京子:「京子!我昨晚看到《Dark moon》的宣傳片了!」

  「嗯哼?所以……你是只想告訴我這件事?」

  「啊啊!京子你好棒!」出乎意料的,藤本撲到了京子身上雙手一張就抱住了她。

  「…………阿幸……?」京子囧了,這個,雖然知道藤本本性很熱情,但這未免過頭了吧?

  「宣傳片我看得好爽!你先告訴我劇情好不好!」藤本鬆開手直視京子,雙眼亮晶晶的。

  「喂喂!」京子扶額,「我要是把劇情都告訴你了,你還會看嗎?」

  「會的!一定會的!裡面有京子嘛!」藤本幸笑得很爽朗,「這是你第一部電視劇,我當然要捧場!」說罷話鋒一轉,「其實……我是蓮大人的影迷來的。」

  京子一翻白眼:「我就知道!」看了眼另外一旁,似乎……不知火雅紀身邊今天圍著的人比往常要多?京子垂下頭想了一下,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說怎麼昨晚聽片頭曲感覺那麼熟悉呢!是他唱的啊!

  邁步走向這位同事,京子看著正抬頭看過來的他,笑了下:「很好聽的歌,很有味道。幾時才出CD?到時我能否請求一個親筆簽名?」

  「啊,最上!你要直接跟我說就好了,到時候偷偷送一張給你。」不知火雅紀笑了下,繼續和他身旁的男同學聊了起來。

  說起來,不知火雅紀這個學期被任命為文娛委員,京子和他也有過幾次共事,只覺得這個男生氣質百變,但也沒多留意。京子昨晚之所以沒聽出來,完全是因為她一直以為他那樣的氣質性格應該是演員來著……還好沒鬧出笑話來。

  環顧一下課室,京子茫茫然覺得自己真的對這個班級裡大部分人都不是很熟呢,最熟的幾人也就是七倉美森、高見澤慶也、小花麗子、藤本幸、淺草明日香幾人,還只是因為平時相處比較多……或許,她應該有意識地去留意一下自己的同學比較好吧?免得幾時再發生如這次的事。

  今天七倉美森沒有來上課,京子偏了偏頭看著旁邊的空桌,昨晚,看到了美森演的電視劇了啊……說起來,只要在演藝圈一日,就沒有永遠的朋友吧?或者應該說,所有人都可能成為敵人……這種感覺,有點堵得慌。

  雷諾還在北海道錄歌,這一周都不可能回學校,京子坐在課室的同學中,卻突然感到了寂寞。

  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一直亙立在她和這些人之間。

  他們,是不同的。

  趴下去,京子第一次在上課的時候,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滿腦子都是雷諾、美森的事。

  她突然想起了雷諾的本名,草薙巽。草薙這個姓氏啊,似乎日本三大神器之一就是草薙劍?或許漫畫裡雷諾能夠看到怨京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呢。

  轉而又想到七倉美森。美森,從暑假回來之後,就開始變了。說不上好壞,卻,生分了。或許,她們再也不會去一起去逛街買衣服了……京子將臉半埋進臂彎了,有點難過。

  忽然就又想起了前輩。他認真的時候,真的蠻有魅力的……雖然在拍攝《Dark moon》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已經開始逐漸和漫畫對不上了,但是,這畢竟是在有她的這個世界自然發展出來的結果吧?就是那個詞——蝴蝶效應。所以,敦賀蓮不需要最上京子的幫助也能夠自己走出這一個困境……

  聽到下課鈴響,京子終於從趴了一早上的課桌上直起身來,收拾好書包,回答了同學的疑問,她向著校門走去。今天下午有《BOX"R"》的說明會,布袋翔說先來接她去吃午餐,然後休息一下再去,免得下午上一節課再過去要是路上發生什麼交通意外就鐵定遲到了。

  說明會上開始一切都很順利。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導演安南壽豐一如漫畫裡畫的一樣,請京子按照電視劇《Dark moon》一般,演出那種張力感。

  而《Dark moon》的宣傳片,分明昨天才揭開其神秘的面紗。

  這樣的吩咐自然引起了部分演員的不滿,京子看過去,是薪野穗奈美。這位女演員看上去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長髮燙成了漂亮的波浪大卷,還染了金棕色,看起來頗有風情。

  此刻,她一手叉腰一手支頜,微側著頭看著安南導演,「導演,《Dark moon》都還沒有開始播放,你這樣說會不會誤導新人啊!?」

  話說得稍稍有點刻薄,將京子放在新人的位置上,也有些依仗資歷的意思。

  京子笑了笑,開口救場:「這個問題遲點再考慮也來得及。畢竟《BOX"R"》要到十月十日以後才開始拍攝,《Dark moon》十四號就播出了,導演也可以看看再決定。我也會先事先琢磨怎樣演好小夏的。畢竟第一集只是欺負集團的登場和千歲轉學過來的內容,後面兩集小夏也沒有正式開始對千歲下手,等到對千歲動手的時候,再更改小夏的行為模式,也行。」

  薪野穗奈美似乎還不服氣,正打算再說什麼,坐在她旁邊的人卻笑著開口:「昨天《Dark moon》的宣傳片我也看到了,感覺京子演得很好,這次她都這麼說了,肯定也可以把小夏演活的!」京子看見她的手在下麵捅了捅薪野,「導演和京子都說得沒錯,請繼續吧~」

  京子眨了眨眼,這位天宮千織……

  微微彎起嘴角,她露出了笑容,不會讓你如意的啊!想要踩著我爬上去?想要讓別人都和你落入一樣的境地?自己沒有實力,再怨天尤人,難怪走在自己布下的困局裡呢!挑起眉,京子毫不在意地沖著天宮千織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

  沒有去在意天宮千織會給出怎樣的反應,京子轉過頭去繼續聽導演說明。

  下週五還是在這件會議室對臺詞,順便導演過劇情,之後兩周演員自行背臺詞,十月十日周日在東京電視臺設立在新橋區的大型攝影棚裡12號棚開始拍攝。隨後就是囑咐其他演員的,關於人物性格和行為模式方面。

  再就是演員去登記衣服尺寸。因為《BOX"R"》的場景幾乎都是發生在校園裡的,這部戲的服裝倒是很簡單,每個演員一套校服搞定,主演兩套。《BOX"R"》並不是什麼大製作,所以也沒有服裝贊助商,拍攝到便服劇情的時候,安南壽豐要求演員自帶服裝。這個時候就特別需要掌握角色的性格特點,否則容易出岔子。

  演員之中,須藤友加、薪野穗奈美都是東京電視臺的簽約藝人,本來就安排她們本色演出,不存在走形問題;而丸山留美是東京電視臺今年正在力捧的新星,電視臺自然也會幫她打點好一切;而柳織麻子是新人,但是她經紀公司和東京電視臺是合作夥伴的關係,經紀人能全程跟進,也沒什麼大問題。這番話,其實就是說給京子和天宮千織聽的。

  京子想起當初搬進新家的時候,阿翔給她買了很多衣服,因為有的衣服並不是自己平時的風格,她都沒穿過,這次倒是不擔心了。實在不行,就去LME借衣服吧……京子不是都借了好幾次嗎!

  說明會之後,京子也沒有回LME,她現在還是短髮,拍不了《Dark moon》,就去了青山的髮型沙龍,自從第一次來之後,她一直都在這裡做頭髮。重新接了長髮,修了劉海,順便再護理一下頭髮,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看到有音像店,京子連忙請阿翔停車,看到離公寓也不遠了,布袋翔最終同意她在這裡下車。戴上帽子把劉海梳下來,遮住了臉的兩側,京子就下車了。

  先是直奔最新電影的架子前買了《RINGDOH》的DVD,京子視線掃到一張海報,看到是米拉·喬沃維奇。生化危機四就快要出了啊……還記得以前自己看生化危機一二的時候那種癡迷,她不由笑了笑,等上映的時候,試試看喬裝去電影院看吧!3D版什麼的……還是挺有噱頭的。正打算轉身走向CD架,京子的動作卻頓住了。

  在她的記憶裡,生化危機四的宣傳開始時,應該是HP7的電影宣傳已經轟轟烈烈地開始了之後……那麼,這裡,怎麼會沒有?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音響裡突然開始播放樂曲,京子搖搖頭甩掉自己有些莫名的想法,向著CD架走去。

  她之前沒有仔細留意過,現在才發現,哪怕這個世界再真實,也和她原來的世界不一樣。這個世界沒有中島美嘉、濱崎步、幸田來未這些人,也沒有ORANGE RANGE、AAA、EXILE、GLAY這些樂隊。

  ——這是一個,和她曾經生活過的世界不一樣的,屬於漫畫《SKIP·BEAT》的世界。

  但是,這仍然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因為CD架上的歌手都讓她有強烈的陌生感,京子最後在繞了整間店幾圈之後,除了買下VIE GHOUL、不知火雅紀和七倉美森的CD後,竟是再也挑不到一張了。

  將視線投往收銀台後面的銷量榜,京子想了一會,既然能上銷量榜,估計還是不錯的吧?可是要是不喜歡的話……怎麼辦呢?糾結到最後,她還是沒有買陌生人的CD。

  神奇的是,這個世界,日本明星沒有一個她認識的,中國的明星和歐美那邊的,倒是一個不落,都有。京子突然僵住,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去,她剛剛看到了什麼?!

  《雲和山的彼端》,黎……華?!

  喂,這玩笑開大發了!

  京子不信邪地快步走上前去,在那附近繼續看起來,《super star》、《老風琴》、《寂寞邱比特》、《星光》……一張張似曾相識的名字的CD,此刻正立在她面前的CD架上。

  京子突然間有種衝動——去臺灣!

  搖搖腦袋,甩掉這種想法,京子將黎華的專輯全部搜羅了一張,拎著購物籃去結帳。

  店員打完單,抬頭看著她,笑了笑:「小姐,你很喜歡黎華?你是不是會中文啊?推薦你試試看聽另外一個女生的歌,她算是新人吧,最近才從臺灣紅過來的哦!」

  京子張了張嘴,緩了一會才說:「……她叫什麼?」不會是方若綺吧?她不是應該2000年出道的嗎?那現在,她應該已經28歲了吧?

  店員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試聽,「那裡面就是她的碟,叫方若綺,聲音很甜美啊!」

  京子腳下一個趔趄,勉強笑了笑:「那她多少歲啊?」

  「……啊,我記得她是十八歲出道,現在有二十了。出道蠻晚的,不過實力還不錯啦!」

  京子點點頭,原來這個世界裡面還有明星志願?嘛,臺灣和日本也不算近,可以不用太在意的,還是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才最重要!

  不過……方若綺的CD,倒真是可以買來聽聽。

  好歹,也是自己玩過的遊戲的女主角啊!

Special segmen

  Draco從窗邊的躺椅上起身,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上,坐回辦公桌前。電腦顯示有新郵件,共兩封。

  他看了下寄件人,母親一封,另一封……來自Harry·Potter。皺起眉,游標在兩封郵件上移動了一會,他先點開了Potter的信。

  和之前一樣,仍舊是詢問有關搜尋她下落一事進程的內容。Draco轉過頭,視線落在辦公桌另一頭的卷宗,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如下字樣:

  抱歉,已確定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頓這些年的新生中沒有她。我已將範圍擴大到東歐的魔法學校,但目前尚無所獲。同時我也另派遣人手進入義大利法國和德國,希望能夠從這三個國家的隱世家族裡找到她,但我建議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她要是有心避開,我不一定能夠發現她。還有,做好心理準備,搜尋範圍可能要擴展到美洲。最後……她還沒和她父母聯繫。

  敲下最後一個字母,Draco閉上眼,按下了Enter鍵,發送。

  Draco以手撐著額頭,閉目養神。若是這個時候有人進入Draco的辦公室,就能發現這位白金貴公子此刻一貫優雅精明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疲倦與憂傷。

  長歎一口氣,Draco睜開眼,再度將視線轉到一旁的卷宗上,他招招手,那捆看起來無比厚重的資料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落在了他面前的桌面上。

  Draco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抽出裡面的報告看了起來。

  其實這部分的內容他早已看過,只是……斂眉垂眼,Draco看著資料上神采飛揚的少女,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巫師界裡,所有關於她的資料都已經被銷毀了,反而是麻瓜們,在他們那裡,她的存在,卻被以各式各樣的方式記錄了下來——照片、錄音帶、錄影……還有,街頭賣藝的畫手為她畫的肖像、她寄給別人的明信片、她使用過的香水……

  Draco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個跟蹤狂,在瘋狂收集著所有關於她的蛛絲馬跡。只是這些物件的主人,卻早已不知所蹤。

  看了一會這些資料,用去約半個小時,Draco重新看向電腦,母親的信……他微微苦笑,大概猜到了是關於什麼內容的了。將游標移上,按兩下打開。

  雖然是通過十分麻瓜的方式寄來的信,但母親寫信的習慣倒是未曾改變。她選擇了華麗的信紙作為底色,哪怕這只是電腦上的一串資料,卻沒有使用手寫體的字體——看來是不樂意自己寄給家人的信卻顯示著不知道是什麼人的字吧,開頭就是一連串流暢優美的問候語,隨後才轉向正文。

  Draco掃視一眼正文部分,啊啊,母親看來是真的急了呢……連東歐那些國家的小姐們也介紹給他了。只是……母親啊,既然之前十二年在以為她已死的情況下,我都能夠拒絕這件事,如今,在希望的曙光已經出現的情況面前,我又如何捨得放手。

  無奈地搖頭,Draco快速地打下回復:

  母親,我以為我們已經有默契了?不要如此未雨綢繆,再好的姑娘十年後您都不會樂意于她成為您兒子的新娘。您大可以先好好享受和父親的甜蜜之旅,要知道你們都還很年輕力壯,或許我還可以期待你們為我新添一個弟弟或妹妹?Malfoy家族的人丁確實不太興旺。父親的身體現在比起十年前倒是更適合……您知道的。

  將信件發送出去,Draco抬手揉了揉眉心,重新回到公司事務中去。

  從工作中抽身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快正午了,原本打算回家的,沒有料到助手卻突然請示一件事情,Draco最終只能在公司餐廳和他的助手吃了一頓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愉悅的午餐。公司裡的女職員似乎都太熱情了一點,那種狼看著上好肥羊的眼神讓他實在是沒有胃口,只草草吃了點東西填填肚子就離開了餐廳回自己辦公室去。

  解決了這件事,再一看時間竟然已經到下午三點了……魔法部的事情他昨天集中清理了一下,倒是可以不去。Draco轉著手中的鋼筆,視線再掃回電腦上,顯示器上的畫面仍舊是郵箱的頁面,Draco怔了一下,緩緩笑了起來。

  對了,回霍格華茲吧,作為一個校董,偶爾去學校看看,行使自己的職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關了電腦,Draco抓起風衣,走出了辦公室。電梯前的接待處,秘書Adrian[艾德里安]小姐看到他離開,點點頭跟他道別:「您今天還回來嗎?」

  「不,明天我也不一定過來,要是有急事你可以打電話請示我,要是不那麼急的,發郵件。」

  「好的。」Adrian點點頭,順便抱怨了一句:「BOSS,我不得不說,您的手機信號真的不太好!換個運營商吧!」

  Draco笑了笑,「這和運營商沒關係,只是我家那裡沒信號罷了。」見對方一副不信的神情,Draco搖搖頭,「我沒有必要讓工作打擾到我的生活不是嗎?」電梯門開了,他走進去,離開了辦公室。

  Adrian看著自己的上司身影消失在電梯內,狐狸般眯起眼,點了點頭。

  Flyaway公司內流傳最廣的三個秘密之一,她今天似乎觸摸到了其中一個?家裡能夠沒信號……那一定得是私人領地了吧?現在的英國,還有這樣大片私人領地的,BOSS家說不定還有爵位吧?Adrian想了想,所以說,還是不要想著攀上BOSS比較好,反正公司的優秀男性也不少,只看得到最頂尖的一個,以後或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將視線從電梯移回,Adrian轉過頭去望向那間豪華的紫檀木鑲鉑金雕花大門——BOSS從來不讓任何人進他的辦公室,也不允許清潔工進去,可是她每次在門口把檔遞給BOSS的時候,錯眼看見的辦公室卻永遠一塵不染……她有點不能相信BOSS自己打掃衛生的模樣,而且……沒有垃圾拿出來。雖然也有點好奇,不過比起纏繞在BOSS身上的其他謎題,這個問題真的是沒有什麼探究價值……

  Adrian突然一拍腦門,臉上神色從好奇變成了懊悔:「我忘了裡奇先生要我轉告BOSS的事情了啊!!」連忙翻開她手上BOSS的行程表,Adrian一張臉完全皺成了苦瓜般,「現在才更改日程表,我會被BOSS罵死的啊……」

  嘟嘟囔囔地自我抱怨著,Adrian手下動作沒停,回憶一下那兩天BOSS的活動安排,最終咬咬牙,提筆在其中某頁上增添了一行鮮明的紅色字。拿起電話撥打BOSS的電話,Adrian發現他又進入無信號區域……這讓Adrian目瞪口呆了好一會。BOSS家,離倫敦很近?這麼快就進入了無信號區域!

  出神地瞪著話機,Adrian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緩緩拉出了一個苦笑。

  那是她,永遠也高攀不上的人……她,放棄了。

  當Adrian打電話的時候,Draco又在哪裡呢?

  他先進入了魔法部的大廳,然後就直接幻影移行到霍格莫德。因為只是突然而來的興致,Draco也沒去Malfoy家族設在這裡的幾家店面,直接就向著霍格華茲的方向走去。

  當他走到霍格華茲的大門前,看到斯普勞特教授已經等在那裡了。

  「小Malfoy先生,歡迎你回霍格華茲來。不知道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要找校長嗎?」這位在他上學時就在這裡教書的教授還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長大之後,Draco才發現自己曾經認為的「赫奇帕奇都是廢物」這種想法多麼的不成熟。那個時候的自己,似乎在整個校園裡,誰也不服,哪怕是院長,也不過是因為他是魔藥大師和斯萊特林的學院長,才願意聽從他的一些話……

  Draco閉上眼,都是些已經過去的事情……現在想來他才發現,光陰真的不知不覺就發生了鬥轉。一眨眼,自從他們畢業之後,都已經快過去兩個七年了……

  「不……斯普勞特教授,我只是突然有點懷念我的校園生涯了。請代我向弗利維校長問好,我今天只是想在學校裡隨便走走,所以就不去拜訪他了。」Draco微微鞠了個躬,禮貌地說。

  比起他的父親,Draco·Malfoy在現在的魔法界中——尤其是在平民和麻種之中,口碑好很多,簡直可以說是雲泥之別。說不上是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謙恭有禮,不,他仍然是那個鉑金貴族,仍舊有他優雅精明的一面,但是在待人接物上,卻變得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了。

  Draco·Malfoy,去年剛過30歲生日,未婚。

  比起求學時代那個傲慢無禮的二世祖來,仿佛是在轉眼間,他就完成了蛻變,成為少女們心目中真真正正的白馬王子。他往日裡漫不經心的神態還有偶爾被記者捕捉到的憂鬱側面,將他因為仿佛與生俱來的貴氣和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而被認為的完美無缺給染上了一絲人氣。曾經想過要成為Malfoy家族新任女主人的少女不算太多——如果以麻瓜倫敦的人口數量來比較的話——不過一切在Draco·Malfoy開始在麻瓜界開設第一個商業公司開始,這個群體的數量開始以指數形式激增上去,如今隨著他在麻瓜界事業的擴展,更是已經無法統計了。

  一路向霍格華茲的城堡走去,Draco滿心懷念。

  在魁地奇球場旁邊,他稍稍停住了腳步。似乎在這裡,Hermione曾經和他動過手……當時是為了什麼事情呢?對了,那是二年級的事。當時是父親贊助了學院七把光輪2001吧,興沖沖地想要來練習魁地奇,卻遇到了Potter和格蘭芬多的其他人。為什麼吵起來,似乎是為了球場的使用權?然後……面對來勸架的Hermione,自己罵出了「泥巴種」。

  而那個當時還是女孩的少女,是怎樣回應自己的?

  「哦,那真是抱歉!沒有了麻瓜,你現在可還要坐著馬車橫跨大半個英格蘭半島用上兩天時間才能從家裡抵達霍格華茲;你手裡的書將全部都是動物皮革製成散發著一股難聞腥味的不規整的手抄本;啊哈,聯手抄本都沒有,因為墨水是麻瓜發明的!」她下巴一昂,斜睨著他說:「你身上的袍子,」說著視線從上到下把他看了個遍,「要是沒有了麻瓜,你還得穿著樹葉和獸皮只能勉強遮擋住你尊·貴的屁股!你身上襯衣的絲綢布料來自於一千多年前亞洲麻瓜的發現與改良製造,而繡在上面的有顏色的絲線同樣來自於你看不起的麻瓜!」

  「巫師有什麼值得驕傲的!沒有了麻瓜,生存必須的吃喝拉撒睡你們只能獨立完成後三項,還是頭枕大地,連床也沒有!」

  「一群不是生產的無能者!」

  棕發蓬鬆的少女斬釘截鐵地丟下了最後一句,然後暴怒的自己將魔杖對準了她……隨後就變成了斯萊特林與格蘭芬多互發魔咒。

  後來呢?後來是臉色鐵青的麥格教授和院長攔下了他們,暴怒的院長扣了格蘭芬多一百五十分,再額外罰她三個月的勞動懲罰……

  Draco笑著搖搖頭,其實,院長是在保護她吧!她那一番話……深深地刺入了斯萊特林的心中呢。

  但是這一席話,是否又是最終決定了她命運的關鍵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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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02

  頭髮既已弄回原來的樣子,第二日京子就回《Dark moon》劇組報導了。

  今天的戲比較簡單,是關於本鄉未緒和本鄉操的:

  未緒第一次鼓起勇氣,沒有理會本鄉操的刁難和挑釁,在操打算動手打人的時候,反手將她推倒離開了。

  本鄉操在未緒身後惡毒地詛咒,未緒關起房門肆無忌憚地拉起小提琴,雪村晉司從遠處走來。這位本鄉家兩姊妹幼時的小提琴教師循著琴聲而來,駐足於本鄉宅外,正迷惑於到底是誰拉的小提琴,就聽見本鄉操怒火沖天的咒駡聲,他的臉上先是不可置信,然後是全然的欣喜——未緒,重拾小提琴了!聽見房子內震天響的瓷器碎裂聲,雪村晉司猶豫了一會,決定還是明天再去學校找未緒。他想知道,未緒還需不需要小提琴老師。

  飾演雪村晉司的男演員名為貴島尚之,京子和他打招呼的時候,覺得這個人的眼神很有趣。

  ——看似很浪蕩,其實非常坦蕩。

  在準備的時候,看到這位貴島一邊看劇本一邊口無遮攔地逗著一旁的女工作人員,而她也一路嬉笑著回應,看上去像是在打情罵俏,但是兩個人的目光和肢體動作都說明只是在玩笑……真奇怪。

  布袋翔在她身邊坐下,從鏡中看向京子:「你對他感興趣?」

  「嗯,」京子拉了個笑容出來,化妝師正在幫她做頭,沒辦法點頭,「他看上去像個花花公子。」

  布袋翔不置可否,「和他保持距離,沾上這個人,你就從此進入愛好緋聞的記者的眼了。」

  「好的,我不會這麼傻的。」京子彎彎唇,眼含笑意。

  「放心吧,你一個黃毛丫頭,他還看不上你呢!」布袋翔忍了忍,覺得還是應該打擊一下自己這位最近越發自信心膨脹的小丫頭。

  「噗!」京子還沒來得及抱怨布袋翔怎麼能這麼直白,就聽見身後有人嗤笑的聲音,視線在鏡中尋找,看到緒方啟文,京子的臉半垮了下去。

  「導演,這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我就是沒想到你的經紀人這麼的……心直口快。」緒方啟文稍稍遲疑,用了這樣一個詞。

  京子徹底無力了,被……被兩位大人譏笑了!

  做好了頭髮,化妝師轉回來開始為她上妝。京子聽著緒方導演和布袋翔小聲說了些什麼,然後開口對她說:「京子,你們班有沒有會拉小提琴的男藝人?」

  「啊?」一個詫異,她扭過頭去看向緒方啟文,但立刻又被化妝師掰了回來,「不要動!」

  「嗯,就是未緒的男朋友傔人,原定的演員昨天拍戲從馬上掉下來骨折了,要臨時換人。你不是在藝能班讀書嗎,知不知道誰的小提琴不錯,可以來我們這裡幫個忙?反正傔人的戲份不多,就幾場,歌手也沒關係。」

  「這樣啊?」等到化妝師畫好眼部,京子立刻把握時機開口,「我們班上個學期的班長就行,我聽過他拉《梁祝》。」

  「叫什麼?你有他聯繫方式嗎?」緒方啟文點點頭,問出新問題。

  「呃……我沒他手機,不過有郵箱地址,叫高見澤慶也。」京子一愣,立刻回答道。

  「高見澤……?」這次換緒方啟文呆住了,他回過頭看向布袋翔,「是那個高見澤嗎?」

  京子詫異地從鏡中看過去,班長怎麼了?高見澤這個姓怎麼了?

  布袋翔掏出手機打了兩個電話,重新看向緒方啟文,聳了聳肩,「確實是那個高見澤。」

  「那他……?」緒方啟文有點猶豫,說了兩字又閉上了嘴。

  京子在一旁透過鏡子反射看得撓心,高見澤這個姓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為什麼一個兩個說話都只說一半?這樣很吊人胃口很不道德啊!

  「京子,你發個郵件給他吧,問一下。」布袋翔給了個指令出來。

  京子一頭霧水地按照經紀人大人的意思編了一條郵件發送過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復:沒問題,我直接和緒方導演聯繫。

  將這封郵件轉述給身後二人,京子怨念地閉嘴繼續化妝,他們就瞞著她吧!

  等京子化好妝,就看到攝影棚裡緒方啟文的身影消失了,布袋翔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場上的工作人員和幾位演員都輕鬆地聊著天,根本沒在工作……這是,怎麼一回事?

  京子詢問般看向布袋翔,就見他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京子坐過去。

  在布袋翔身旁坐下,京子仰頭看著他,導演到底去哪了?高見澤這個姓有什麼稀奇的?緒方啟文一直給京子的感覺就是《Dark moon》全劇組最敬業沒有之一!怎麼會出現這種拋下工作離開的事?

  沒有回答京子想要知道的問題,布袋翔扶了一下額頭,頗無奈地開口:「京子,你在現在這個班裡待得怎麼樣?」

  「啊?」沒有料到自己的經紀人叫她來是說這樣的話,京子微微一愣,但立刻反應過來:「不錯啊,班裡的人都很好相處。」

  布袋翔翻個白眼,「我就知道!」

  「哈?」京子一頭霧水。阿翔這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是怎樣一回事?

  「你這個傻姑娘!」沒等京子想出答案,就被布袋翔用食指狠狠地戳了她好幾下腦袋:「藝能班藝能班你要在那裡多認識點人啊!」

  「我全部都認識啊……」京子有點委屈,嘟囔著小聲說。

  「全部認識?你認識他們的名字罷了!」布袋翔生氣地收回手,「高見澤慶也,東京摩天輪藝能培訓中心的太子爺!」

  「啊?!」京子跳了起來,「什麼?!怎麼可能?!」

  布袋翔再度翻了個白眼,「所以我說你只認識他們的名字罷了!」一把將京子拉下重新坐好,剛才她那兩嗓子把還呆在片場裡的不少人視線都吸引了過來。「你太不上心了啊!好歹你應該知道摩天輪是東京第一大藝能培訓所吧?好歹你應該知道他們是家族企業吧?好歹你應該知道他們的董事長姓高見澤吧!社長是白把你送進都立青山了!」

  沒等京子消化完阿翔的這段話,就見緒方啟文笑嘻嘻地回了攝影棚,直接向這邊走了過來。

  緒方大力地拍了拍京子的肩:「很不錯!高見澤慶也同意參與拍攝了!京子你要和他拍出好畫面來啊!」說完用力拍了拍手,「開工開工!」

  稀裡糊塗地完成了拍攝,再稀裡糊塗地接受了緒方啟文的道謝,再稀裡糊塗地被布袋翔送回家,京子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了半天,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小恭半天:

  「我很傻嗎?」

  明明,小恭也不知道啊……

  一整個晚上和小恭面面相覷,兩人最終沒討論出結果,京子抱著巨大的怨念,想著明天回到學校一定要認真地摸清楚自己同學的底細,才慢慢睡去。

  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所以當真正去正視他們的時候,京子才終於知道,「臥虎藏龍」一詞應作何解釋。原來東京都立青山高校二年G班裡面,沒有一人容得小覷。

  高見澤慶也:摩天輪藝能培訓中心的太子爺,就讀藝能班是為日後接手家族事業做準備;

  淺草明日香:淺草家是從兩百多年前就聲名顯赫的藝人家族,只不過直到其父輩開始才接觸演藝圈,族裡更多是歌舞伎藝人和傳統樂師;

  不知火雅紀:父親是日本最早期的搖滾歌手,母親是演歌歌手,他本人目前走的是教堂聖詩糅雜搖滾樂的流行歌手路線;

  小花麗子:目前已經是東京電視臺週三晚上7點鐘綜藝節目的固定副主持人,同時是東京童夢話劇團的主要演員之一;

  藤本幸:TBS的簽約藝人,少女時尚雜誌《Pro-17》當家模特;

  大和真一、鈴木南:摩天輪藝培旗下第一號男子組合,發展方向是流行樂壇及節目主持,目前在女學生中的人氣只略遜於Bridge·Rock……

  ……還有更多平時只是偶爾說說話的人,似乎,在京子不曾在意到的時間裡,便成為了各大小事務所裡正在主推或是主培的新生力量。

  這些人,都將成為她的對手。

  可以激發她……鬥爭心以及上進心的對手!

  因為突然間發現的事實,京子最近是充滿鬥志,每天都神情振奮地出現在《Dark moon》的片場內,偶爾還串去LME其他樓層的拍攝現場觀摩,讓布袋翔是又氣又好笑,最後搖了搖頭,也就由她去了。

  若是京子能夠找到自己感興趣的發展方向,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目前來講,單單只是演戲一件事,她已經能夠輕易上手並做得很好了。布袋翔手中的筆轉了個漂亮完整的圓,點了點筆記本,他嘴角微微翹起,差不多……《羊之挽歌》主題曲的錄製工作也可以提上日程表了吧?奧丁那邊已經把曲子和歌詞還有伴奏帶都交給了岸本,現在就等他正式拍板了……

  不過在這之前……布袋翔將筆記本往後翻,看著某一頁,眼神轉暗,或許,這個企劃案也差不多可以提上去了。

  布袋翔在這裡規劃著京子的未來,京子那卻正為自己的目前而苦惱。

  兩個人太過於相熟,導致的後果就是演戲完全激不起火花。

  她此刻正在某著名義大利餐廳,和高見澤慶也相對無語。兩人的身邊是飾演本鄉熏和未緒相親物件母親的女演員,京子和自己的前班長,飾演的則是正在相看中的一對男女--本鄉未緒和逆瀨川傔人。

  只不過,這場戲兩人已經拍攝了一個多小時了,緒方啟文還是不滿意,堅持要求重來。

  於是兩人就坐在義大利餐廳內,隔著一張方桌默默對視。半晌,京子忍不住一扭頭:「班長,算我求你了,給點感覺我。我不想再吃牛扒了……再吃下去我未來一個星期都不能吃東西了!」

  高見澤慶也抽了抽嘴角,無奈地答到:「在演戲上,我是嶄新嶄新的新人,怎麼說也應該是你帶我吧?有什麼理由要我給感覺你。」

  京子吸吸鼻子,「班長你好沒有男人的擔當!」

  「謝謝,我只是一個男生。」高見澤慶也笑得十分純善,京子撲倒。

  再一次服務員端上新的牛扒,京子切掉兩塊放在一旁的碟子上讓服務員拿走,看向高見澤:「不管怎樣,我不想再繼續往自己的肚子裡塞牛扒了,所以你好歹也配合我一下……不要再擺著這張死魚臉了拜託!」雙手合十放在額前,京子狠狠地鞠了個躬。緒方啟文一揮手,拍攝再度重開。

  「啊……未緒小姐,」眼前的男生有點羞怯——這也是京子最初幾次老是笑場的原因,高見澤慶也那個半面癱出演這樣一個羞答答的小男生!「其實……我也有參加之前的校際音樂聯賽……」

  未緒轉過頭去,黑黢黢的眸子帶著清冷的審視:「是嗎?你參加的是哪個部分?」語氣漫不經心。

  「我……」逆瀨川傔人動了動唇,眼中有淡淡的淚光浮上,「我也是……小提琴比賽。」

  未緒微微睜大了眼,隨後立刻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Act.103

  逆瀨川傔人,逆瀨川家族的小兒子——不過長子是私生子沒有繼承權,他就是逆瀨川家族的未來家主,這也是橘嘉月選擇他的原因:

  只要未緒和他成婚,那麼除非本鄉征一郎選擇未緒這個已經嫁給了逆瀨川傔人的女兒成為本鄉家下一任繼承人——而這意味著把本鄉家的產業雙手奉上送給逆瀨川家族,否則美月繼承本鄉家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過哪怕本鄉征一郎真的情願把本鄉家送到未緒手中,嘉月也不會讓這件事成功的。

  逆瀨川傔人的性格嘉月瞭解得很清楚,他沒有什麼主見,有點懦弱,但是卻很固執,勝負心重,性格卻比較坦蕩,不屑於使用手段贏來的勝利。而他對於本鄉未緒前不久在校際音樂聯賽上勝過自己一事十分不服氣,總想要扳回一城。

  因此,讓未緒出現在他面前,成為他的聯姻對象,在他能夠成功贏過未緒之前,他絕對會樂意於保持和未緒的親密關係的——哪怕他母親並不樂意讓未緒成為自己的兒媳婦。

  橘嘉月的算盤打得叮噹響,事實也確實一如他所料,毫無偏差地發展了下去。

  接著幾日京子還是繼續和高見澤慶也一起拍攝未緒傔人二人相處的部分,三日後,關於傔人的戲份就只剩下交流祭、聖誕舞會、嘉月佈局曝光、大結局四幕了,而這四幕,全部都是《Dark moon》戲中極端重要的部份。

  東京高校文藝交流祭,未緒在大庭廣眾之下,以個人名義參加小提琴賽事。看到直播的本鄉操怒極,直奔賽場,當著媒體的面沖上領獎臺一巴掌扇向正在受領特別大賞的親妹妹未緒。一旁已經獲頒一等賞的傔人情急之下把手中的獎盃向著本鄉操砸了過去,自己擋在了未緒的面前,場面變得極之混亂。未緒冷眼看著傔人、本鄉操、美月三人以及隨後也加入其中的雪村老師還有橘嘉月的混戰,走到一旁的記者面前,拿過話筒,開口說要和本鄉操斷絕姐妹關係。

  這是《Dark moon》這個故事,正式掀開高-潮迭起的後半段的開始。

  未緒回家後,劈頭蓋臉迎來的就是父母狂風暴雨般的怒斥。而本欲將未緒驅逐出本鄉家的本鄉征一郎卻突然想起電視上逆瀨川傔人擋在未緒身前面對本鄉操時的神情,頓時沒了主意。於是本鄉家開始了宛若冰窟的日子,家中傭人大氣都不敢喘,本鄉操的脾氣愈發暴躁,未緒卻如魚得水,活得悠哉自然。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兩個多月,迎來了耶誕節。

  在這兩個月裡,橘嘉月開始加快自己的計畫,蠶食本鄉征一郎事業的行動已經慢慢變成了鯨吞,而本鄉征一郎卻因為操和未緒兩姐妹的矛盾而苦惱,壓根沒有注意到橘嘉月的舉動。他曾經想要拋棄未緒這個沒有多大價值的女兒,逆瀨川家卻恰到好處地發出了聯姻邀請,這讓未緒的身價立刻就高了起來。他反而捨不得這個女兒了。

  聖誕前夜,逆瀨川家族舉辦了一場意外盛大的舞會,而它家的繼承人傔人在舞會上,以單膝下跪的方式,向本鄉未緒邀舞。在舞池裡旋轉的這對年輕男女,進退有度,情意綿綿,默契得仿佛是一個人般,一切都恍如夢境,一點都不真實。

  聖誕舞會的最後,本鄉未緒答應了逆瀨川傔人的求婚。

  當日本上流階層的人們正震驚於逆瀨川與本鄉兩個家族的聯姻,並開始瘋狂計算這場婚姻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震動時,本鄉未緒卻和逆瀨川傔人一起,宣佈她要脫離本鄉家。原話是:「我憎恨這個齷齪的家族,我恨不得自己和他們沒有一丁點關係。反正對於本鄉征一郎和本鄉熏來說,本鄉家的女兒只有本鄉操這個賤人,那我也不用勉強自己在他們面前強顏歡笑。」而逆瀨川傔人接下來的話,讓這番本應是笑料的話,變作了事實:「請本鄉夫婦清算一下未緒成長至今所花費用,我逆瀨川傔人會雙倍奉還。」

  這本應是賣女兒買媳婦一般的醜聞,卻因為耶誕節當日發生在本鄉操身上的事,完全變了味道。

  耶誕節原是家族團聚的日子,因為前一晚在逆瀨川家發生的事,本鄉家的人卻各自分散平息怒火。當晚十一點多,本鄉家大女兒的未婚夫橘嘉月在輕井澤,將自己的未婚妻與自己新家管家,捉姦在床。

  本鄉家在這個耶誕節以及可以預計的未來兩三個月內,成為了日本人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

  本鄉未緒原應該是罪大惡極的背叛家族的行為,被視作不願與這樣的姐姐同流合污,順帶被媒體扒拉出的她的成長記實,讓她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

  牆倒眾人推,本鄉家的狀況一下子岌岌可危起來。橘嘉月在這樣的境況下,沒有和操解除婚約,反而獨挑重擔,以一己之力將本鄉家從破產的邊緣境地挽救了回來。本鄉征一郎洋洋自得于自己與女兒的好眼光,選中了橘嘉月這樣優秀的人才,倒是毫不在意本鄉家的實業在這一起風波之後,基本轉移到嘉月名下的事實。在他心目中,就算不能把本鄉家交到操的手中,先讓嘉月代為掌管,以後給他和操的孩子繼承也是差不多的。

  本鄉征一郎的美夢沒做多久,本鄉操懷孕了,而橘嘉月未曾和她發生過關係。

  為了留住橘嘉月這個優秀的人才,也為了還在他名下的本鄉家的產業,本鄉征一郎要求本鄉美月代替本鄉操——成為橘嘉月的新娘。

  到了這個地步,本來很可以成為一出happy ending的戲,卻因為橘嘉月心底堅守的道德底線,變作了泡沫。橘嘉月他心底有過不去的坎,在他心裡,他始終欠了美月,他的父親是導致美月父母雙亡的兇手——他沒有資格站在本鄉美月的身邊。

  不過嘉月還是清楚事理的,沒有立刻拒絕本鄉征一郎的提議,於是本鄉美月成為了他的未婚妻。

  本鄉美月,那是木下嘉月心底最不可觸及的美夢,那是宛若天上明月一般不容玷污的女孩。嘉月就這樣一邊以橘嘉月-本鄉美月未婚夫的身份和她朝夕相對,兩人間感情迅速升溫;另一邊以木下嘉月-本鄉美月仇人的身份克制著對她的愛意,壓抑著對她的欲-望,斥責著自己的無恥……這樣的生活,讓嘉月有一種自己被分裂成兩個人的感覺。和美月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對她的愛意越深,也越是為這樣霸佔她而感到愧疚有罪。所謂甜蜜的折磨?不,對於木下嘉月而言,這是上刑——讓他更清楚地意識到,骯髒的自己配不起如此真摯純潔的美月。

  嘉月一邊對著本鄉征一郎虛與委蛇,一邊加速了自己的行動,終於在五個月後,將本鄉家所有產業從本鄉征一郎手中挖出,而已到手的資產,卻斷斷續續被他轉到了美月名下。因此,在本鄉征一郎毫無意識到的情況下,木下嘉月已經完成了他的計畫——將美月父親被本鄉征一郎奪走的資產連本金帶利息全部交還與本鄉美月。

  至此,木下嘉月的心願已了,他決定從本鄉美月的生活中消失。

  在消失之前,他做的最後兩件事情是:一、通過在長久為本鄉征一郎工作的過程中收集的他的違法證據,把本鄉征一郎送進了監獄;二、留書給美月說明真相。

  本鄉美月看這封信的時候,未緒也在場,而且兩人是一起看的,所以當看到嘉月信中所寫:

  ——此信件請勿讓未緒看,若是此時她正在你身旁……那麼未緒,你若是以這封信件作為證據,或許的確可以幫本鄉家追回一部分資產,但是我也有辦法讓本鄉家再度跌回泥裡。你自己考慮。

  當看到這寥寥數語的時候,美月立刻轉過頭去看自己的堂妹,驚見未緒明明化了妝,臉色卻慘白無比,眼眶泛紅。好不容易在心裡整理好該如何勸服未緒千萬不要衝動行事,還未開口,美月卻聽到未緒說放棄追究木下嘉月的責任,還說自己已經和本鄉家脫離關係,這些東西無論如何都應由美月繼承……而美月則堅持要把橘嘉月這些非法所得再度轉交回未緒。兩人久辯不下,最終不歡而散。

  只是,對於未緒而言,木下嘉月終究只是年少輕狂時癡迷的夢,而本鄉美月是她不可分離的手足,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哪怕覺得輕微的傷心,但畢竟是早有心理準備的,不過笑笑,倒頭睡一覺,第二天便能如同若無其事般重新出現在美月身邊。

  不是不嫉妒,只是……本鄉美月不僅僅是木下嘉月不可玷污的理想,也是未緒的。所以她會一如既往的站在本鄉美月身後,並且完成木下嘉月未完成的事情——看著美月找到良人,結婚生子,慢慢笑著老去,於子孫環繞中安詳離世。

  這是一種病態的心理。未緒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把自己的人生寄託於美月身上,似乎只要美月生活得幸福美滿,那麼她也就幸福美滿了。只是未緒終究沒有走向極端,在她變得如此病態之前,美月已經重新替她尋回了她生活中的另一個重心——小提琴。

  而嘉月,他為未緒所準備的丈夫逆瀨川傔人,也不是會看著未緒如此一蹶不振的人。

  只能說,木下嘉月雖說口中不以為然,心裡也確實未曾正視過未緒,可潛意識裡,到底還是為她鋪好了一條無憂的路。這或許是他也無法言明的溫柔與愧疚,只因為了本鄉美月,他終究還是虧欠了她。

  只是,木下嘉月始終未曾正視過的這個女孩,最終並沒有如他料想的一樣遠離美月的生活。

  嘉月想要的,是未緒離開,而他不瞭解她,所以她留在了美月身邊——終其一生。

  《Dark moon》的故事便是如此。

  這是一個屬於成年人的愛情故事,它裡面有太多的社會現實,所以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城堡之中那不是屬於它的結局。故事的尾聲,是他們各自嫁娶,兩不相干,彼此幸福。

  不過現在嘛……這些後續劇情暫時都和京子無關,她仍舊在戰戰兢兢地和高見澤慶也扮演著各懷鬼胎的兩個搞不好就要成為未來夫妻的未婚男女。

  用戰戰兢兢這個詞,是因為和高見澤慶也演對手戲實在太容易笑場了,京子必須在心中一遍又一部地提醒自己:冷靜!繃住!別忘了你是在演戲!千萬不能笑!一笑就功虧一簣了啊!

  好不容易撐到緒方啟文點頭通過,京子就快沒跳起來拉彩炮慶祝了。終於,她和高見澤之間的戲份只剩最後兩場了!

  東京高校文藝交流祭,以及,聖誕舞會!

  聖誕舞會的這場戲,寶田羅利已經說了,可以直接利用LME聖誕舞會結束後的場地。因為這一部分的劇情已經是20集以後的內容,播放時間至少都得二月以後了,目前暫時不忙著。

  而文藝交流祭這場戲則肯定是要租借學校的場地的,還有就是需要不少學生群眾演員,安排需要時間,也就是說,短期內京子可以不用再在片場看到她班裡的前任班長了。

  人一興奮就容易做錯事,說出平時不容易說出口的話。最上京子也不例外。

  她跳到高見澤慶也面前,拉著他的雙手,義正言辭地說:「班長,你以後考慮音樂舞蹈路線吧!你演戲,實在太挑逗和你演對手戲的演員的神經了!」

  布袋翔在一旁抬手捂住了眼,京子……你的神經越發粗壯了!

  高見澤慶也倒是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表情十足優雅:「謝謝你的忠告,若是哪一日摩天輪真的不濟到需要我親自上陣,我會記得走音樂舞蹈路線的。」

  京子呆住,扭頭看向自家經紀人……見他無奈的表情,再回頭看一下自家前班長,似乎不是生氣的樣子,打著哈哈乾笑著離開了攝像機前默默退到了一旁的牆角。

  得意……忘形了……

  不管怎樣,總之,京子能夠暫時脫離這位搭檔,還是可喜可賀的一件事。


Act.104

  因為和高見澤慶也已經合作過一次了,再加上在合作的最後時段京子大腦裡的理性控制中樞突然跳閘導致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她最近和高見澤之間的關係有點改變了。咳……其實是類似損友的關係。遺憾的是,被損的那個永遠是京子……

  高見澤慶也的語言造詣十分之高深,京子每一日都會被他逮著機會吐槽一番,並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這讓她總有轉身沖進廁所就開始撓牆的衝動。氣質脫俗也好、鐵面無私也好、冷酷憂鬱也好,高見澤這個人,其實是真真正正的外冷內熱啊!京子追悔莫及,早知當日一番不經大腦的話會給她帶來一個如此有個性的朋友,她……她一定把嘴巴關得和守財奴的口袋一樣緊!

  可是世界上什麼東西都可能有,就是後悔藥沒有,京子仍舊掙扎在高見澤慶也的毒舌之下,每日都過得苦兮兮的,這個時候,她突然無比的懷念起雷諾了——他好歹只是喜歡調侃她罷了。

  不過雷諾這次去北海道的時間意外的久,京子收到他的短信說是奧丁臨時改變主意,讓VG這次一起錄了新專輯,希望以後在發行的時候能借由時間差創造新的銷售記錄。

  人就是這樣,一直都在眼前的時候,你往往注意不到,只有某一日你習以為常的人事物離開你的時候,你才突然感到不習慣了。當京子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對雷諾產生如此嚴重的依賴心的時候,嚇了一跳後仔細想想,卻覺得雷諾從她身上沒有什麼好騙的,就立刻放下心來。

  不過轉了轉心思,她又覺得還是應該稍稍拉開一點距離比較好。畢竟兩個人身份特殊,到時候被誤會了就不好了——雖然現在他們正處於「被誤會中」的狀態。

  最近兩周的影評社活動京子都沒去參加,她之前已經買了《RINGDOH》的光碟,決定就分析這部電影了。

  因為前一段時間一直很努力,在《Dark moon》方面,和飯塚寬子、綾小路麻衣還有百瀨逸美的對手戲京子都已經全部拍攝完成了,結果她現在只剩下一些大型多人場景的戲份未拍,而這些戲都是要特別安排時間等緒方導演通知的。

  本來京子還想著最近估計都是前輩的戲,想去觀摩學習一下,可是後來意識到等《BOX"R"》開始拍攝後,她的時間估計多數要投入那邊——和《Dark moon》不同,《BOX"R"》的拍攝時間比較短,十月開始拍攝,一月初就要播放,換言之,京子每週至少要參加三次攝影。加上還有《羊之挽歌》主題曲的錄製,京子這個學期的工作安排比上學期滿了很多。

  也就是說,她要在現在沒那麼忙的時候全勤出席學校的課程,否則日後萬一出勤率不夠不能參加期末考試就糟糕了。

  週五,京子稍稍賴了賴床,起床給自己打了一杯蜜梨青瓜汁,再吃了配有堅果的大杯優酪乳後,打開衣櫃盯著裡面部分吊牌都還沒剪的衣服開始猶豫。

  北澤夏……到底是怎樣一個形象呢?

  漫畫裡面對於小夏的著墨並不多,反而是利用拍攝《BOX"R"》的機會,讓恭子結識了天宮千織……京子努力想了想,除了小夏是淺色短頭髮並用造型產品梳得很俐落以外,再也想不起關於小夏形象的內容了,不免有些無奈。這幾日,她自己也看了《BOX"R"》的劇本,裡面著重講的都是發生在校園裡的欺負故事,小夏似乎除了「反派」,沒有什麼能夠鮮明表現她形象的描寫……

  京子重新將視線移回衣櫃,想著涉穀街頭的女高中生是怎樣打扮的,從裡面拿出一條下擺拼接印花雪紡荷葉邊的超短二手牛仔裙,上半身穿了件寬大的斜肩條紋蝙蝠衫。看了看鏡中自己的形象,京子想了想,踩上自從被布袋翔買回來她就沒穿過的防水台設計12釐米高跟鞋,終於覺得差不多了。

  偏了偏腦袋,似乎,還有哪裡不對勁……

  啊啊!是發色!

  因為未緒是黑髮,所以京子的發色一直保持著純黑,加上現在接拍了「椿」的廣告,她更是格外用心地去護理……這烏黑亮澤的長髮可不適合「北澤夏」這個人。

  歪頭想了想,京子突然笑了,她決定等會先去找枝子小姐。她的店裡肯定有合適的假髮。

  當京子出現在東京電視臺的會議室門口時,《BOX"R"》劇組的絕大多數人都是一副口可吞鴨蛋的表情。她淺淺笑了笑,看一下手腕上的表,9點15分,離開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沒有遲到。

  《BOX"R"》的臺詞兼角色說明會從早上9點半開始一直進行到下午5點半才結束,午間只休息了半個小時,可是就是這半個小時,讓一起跟著來的小恭整個下午的臉色都不太好。因為心思都放在劇本上,京子也就沒去關注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整個下午小恭都很乖巧地跟在她身旁,目不斜視地看著她的筆記本——在發呆。

  京子匆匆記下安南壽豐最後的幾句話,合上劇本,長長深呼吸了一下,率先站起來,走向她未來這段時間的新導演。

  安南壽豐看到她走過來,也放下手中的事物,看著她:「京子,你找我有事?」

  「嗯。」京子點點頭,「其實是關於小夏,這樣的頭髮,導演覺得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京子此刻戴著的假髮是從枝子店裡取的,不知為何,枝子堅決不收她錢,因為趕時間,京子也就沒有矯情直接謝了她的好意。這是一頂淺金色的短髮,卡尼卡綸的髮絲非常有真發的垂墜感。因為是假髮的緣故,要像漫畫裡的小夏一樣把頭髮往後梳實在是不太美觀的,京子就乾脆選擇了一頂直發斜弧線造型的BOBO頭,戴上去看起來倒是意外的時尚。枝子和布袋都覺得這樣的京子很新鮮,兩人也贊成她使用這樣的形象來參加《BOX"R"》的臺詞說明會。

  「啊……」安南壽豐左手虛握拳放在嘴邊咳了兩下,「京子你是專門做的這個髮型?」

  「嗯?算是吧……」京子甩甩頭,耳畔卡絲碰到她的臉頰,涼涼的。「這是假髮。」

  「啊啊!」安南壽豐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過他很快就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很好啊!這樣的小夏看起來意外地有魄力啊!該說不愧是欺負集團的首腦呢!」

  京子淺淺笑了下,接下了安南壽豐的稱讚:「那麼導演,我到時候就用這個感覺去演小夏好了。表面品學兼優的女學生首領……」

  「嗯!完全沒有問題!」安南壽豐比了個拇指的姿勢,「那麼,小夏就拜託你了!」

  京子點點頭,微微鞠了個躬:「那麼導演我先走了。」

  「好的,下月攝影棚見!」

  和未來的同事們也道了別,京子離開了東京電視臺。剛剛和天宮千織說話的時候,小恭的身體……很僵硬,這讓京子有點好奇,忍不住想快點到人少的地方好問一下小恭是發生了什麼事。

  最後還是回到了家裡,小恭才把憋了一天的話一吐為快。

  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剛好天宮千織在午休時寫詛咒日記的事情剛好被小恭遇上了,她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因為小恭似乎最初對天宮千織的好感是最強的……京子暗自歎了一口氣,撫上小恭的頭,斟酌了一下用詞,才開口道:

  「小恭是覺得……破滅嗎?」

  「因為覺得看到了……演藝圈裡,不美好的一面?」

  見到小恭點頭,京子陡然間心有戚戚焉起來。雖然目前為止,LME的寶田羅利、椹武憲也好,更親近的布袋翔也好,或者是作為前輩的敦賀蓮也好,甚至是一開始處於敵對情況的飯塚寬子和綾小路麻衣都好……她總是一路有驚無險,過得順風順水的,也沒有聽說什麼潛規則之類的事情……

  可是,沒有聽說不代表真的沒有吧?

  京子微皺起眉,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她又要如何選擇呢?

  沉默地抱著小恭,京子難得早早就上了床,可惜卻一直睡不著。來到這個世界半年,她似乎因為生活得過於舒暢,已經變得鬆懈怠惰了下來……這是,隨時有可能會危及到自己生命的。

  京子苦笑,看來,她需要更大的壓力了。

  因為有了危機意識,京子突然又回到了最初接下《Dark moon》那時的狀態,和《BOX"R"》的劇本算是同進同出同寢同食了。

  等雷諾終於回到東京,看到的就是京子連午休時間在一心撲在這個新電視劇上的樣子。他這次只是短暫回來東京補辦假條及參加一個歌友會的,畢竟VG的新碟才剛推出,什麼宣傳都不做實在說不過去。參加完活動他和米洛克就要回北海道去,這次的專輯是VG出道第一張專輯,無論是從個人角度來講還是奧丁的方面都十分重視。過於追求精益求精的後果,就是原計劃的時間裡只錄好了五首歌。

  去教務處辦完手續,雷諾回到課室,從書包裡抽出一份資料放在了京子面前,對上她好奇的眼,雷諾笑了笑:「VG新單曲的PV企劃,你先看看吧,要是感興趣就拿給你的經紀人。我還蠻希望能再和你合作的。」沒有再多說什麼,雷諾匆匆離開了學校。

  京子低下頭,看到封面上孤零零的一個花體字英文單詞——Nonsense。無意義?京子疑惑地翻開下一頁,用這樣的單詞來做歌曲名字,好有創意……不知道是怎樣一首歌呢?

  第一頁是一張彩圖的VIE GHOUL成員合照,京子咋舌,真是暗黑華麗的風格啊,不過和他們的性格……這個微妙的偏差感讓京子無語地翻到下一頁。距離產生美這話果真沒錯,知道史芝洛和吉爾這兩個傢伙水準的京子再看了一眼彩圖的兩人,默默扭過頭去。

  第二頁是《Nonsense》的創作靈感以及VG成員對其點評,京子隨意掃了一下,她記得雷諾說這首歌有點悲傷?果然,在史芝洛的點評那裡,她看到了「太傷感了啦!我真的沒想到雷諾竟然能寫出這麼煽情的歌詞!和曲子一起聽真的會讓人心裡難受起來呢……我討厭!」詞曲都由雷諾一手包攬倒是讓京子重新認識了雷諾,《羊之挽歌》的主題曲也是雷諾作詞作曲的,看來他還是挺有兩把刷子的。

  第三頁就是《Nonsense》的歌詞,而且有日文版和英文版,這讓京子有些錯愕——VG,這麼早就已經將目光投向了國際市場?先看日文版的歌詞,再看英文版的歌詞,出乎意料的,兩個版本的歌詞意思完全一樣,而且無論是日文版還是英文版歌詞都十分優美押韻,而且,都出自雷諾之手。雷諾的英文……很好啊!京子腦子裡莫名地冒出這樣無關緊要的事,她笑了笑,繼續看下去。

  後一頁就是真正的PV企劃了,京子看到角色欄的時候,微微一怔,露出了一個笑容。

  雷諾把他的想法,實現了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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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05

  《Nonsense》的PV講述的是發生在一個封閉的村子裡的故事。

  男主角西爾威斯特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安吉。在他十六歲、安吉十四歲的時候,西爾威斯特參軍去了,安吉留在了村裡。

  戰爭結束的時候,已經二十歲的西爾威斯特和他在戰場上認識的好兄弟赫爾曼一起,興沖沖地趕回自己成長的地方。他在一場艱苦的戰鬥中拼著命活了下來,認識了赫爾曼,贏得了軍功勳。現在,戰爭結束,他回來了,想要娶走他的青梅安吉。

  村子裡的氣氛很奇怪,村民們仿佛都不認識他似的,安吉不在家裡,西爾威斯特心底有點慌。去問村民,卻人人搖頭,沒人願意搭理他。安吉的屋子裡有搏鬥的痕跡,他不知道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事,只感到痛苦而絕望。

  正在安吉的屋子裡發呆的時候,大門被人推開,走進來的人是安吉的弟弟艾倫,西爾威斯特眼睛一亮,抓著他就問安吉去了哪裡。

  得到的答案卻讓他憤怒。

  村子裡一年多前出現了瘟疫,很多人死去了……之後來了一位神父,他治好了很多人,卻說:安吉是巫婆,是帶來災禍的罪魁。村民包圍了安吉的家,闖進去把她綁起來,交到了神父手中。

  神父審問了安吉,想要教化她,但是安吉抗拒,所以……村子裡決定兩天后對安吉實施火刑。

  從戰場上回來的西爾威斯特呆住了,卻立刻回過神來,他才不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安吉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向赫爾曼發出邀請,西爾威斯特全副武裝起自己,他要去救安吉。艾倫跟著他們,他先去引開其他看守的人。

  進入教堂的西爾威斯特,首先看到的就是被縛在十字架上的安吉,他呼吸陡然急促起來,立刻向她跑了過去,揮劍就要斬斷捆綁著她的繩索。走近之後他才發現,那是荊棘,安吉身上已被刺破,白裙子上染著淡淡的紅痕。

  荊棘被破壞至一半的時候,有人趕了過來,是西爾威斯特在村子裡從來沒有見過的面容精緻的城裡人。他的劍法很好,西爾威斯特被他纏住,兩人打鬥起來。

  赫爾曼解決掉自己的敵人,回頭加入戰局。場面剛剛發生逆轉,教堂懺悔室裡走出來一位神父,他微笑著,將手中的十字架頂在了一個人的咽喉——艾倫。神父手中的十字架有著尖銳得不可思議的頂端,西爾威斯特看著艾倫已經開始流出鮮血的脖子,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劍。

  十字架被吊了起來,安吉的身上流出更多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教堂青灰色的磚面上。

  西爾威斯特雙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修剪得整齊的半圓形指甲在他的掌心留下來深深的月牙痕。那個面容精緻的年輕男孩露出惡意的笑,退後數步,回身從懺悔室裡取出了一把弩弓。西爾威斯特眼睛都要冒火了,卻無奈只能咬牙看著。

  神父發表了一通亂七八糟的話,要求安吉承認一個莫名其妙的罪名,安吉拒絕了。神父臉色扭曲,露出猙獰的笑,讓那個男孩射殺安吉。

  帶著颯颯風聲的白羽長箭準確地射在了安吉身上,因為風吹過而搖晃起來的十字架使得這支箭並沒有直接奪去她的性命,但是安吉的口裡還是湧出了鮮血。

  隨後便是一場單方面的折磨虐殺——安吉的手腳都被箭矢射中,卻不至於死去。

  西爾威斯特眼睛瞪大,紅血絲佈滿了眼球。

  他要……殺了這兩個混蛋!

  赫爾曼為他創造了機會,艾倫從神父手中逃離,憤怒的西爾威斯特將手中陪伴他經歷無數次戰役的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那個城裡人從後心被其貫穿,釘死在一旁的長桌上。

  走過去拔起劍,甩落上面的熱血,西爾威斯特氣勢騰騰地走向神父。

  赫爾曼在艾倫的幫助下,找到了滑輪,慢慢將安吉放下地面。

  出人意表的是,神父極為擅長格鬥術,西爾威斯特和他鬥得難捨難分。正當西爾威斯特已經佔據上風的時候,神父的一席話擾亂了他的心。

  神父說:安吉·克裡維拉不是人類,是魔物,證據就是,她的心臟不是長在左邊的。

  西爾威斯特乍然聽到這樣的話,下意識回過頭去看安吉,卻一下子被繳了械,轉瞬之間,神父的劍已架在了他的脖頸旁邊。

  赫爾曼在聽說了神父的話之後,拉開了和安吉的距離,警惕著她的一舉一動。艾倫只靠著自己稚嫩的雙手,將束縛著姐姐的荊棘一點點扯掉,手掌卻因此而鮮血淋漓。

  從十字架上被解放出來的安吉痛苦地拔掉自己手腳上的箭,倚著艾倫虛弱地喘著氣,開口要求以自己換回西爾威斯特。神父卻獰笑著拒絕,說他們四人一個也活不成,首先死的就是他手下的西爾威斯特。語畢,手下用力,長劍就要直沖西爾威斯特的心臟而去。

  仿佛時光被凝結,只是眨眼的時間,安吉出現在西爾威斯特的身前,神父的劍刺入了她胸口正中偏右的位置,而赫爾曼的劍刺中了神父的左胸心臟。眾人都沉默無言,壓抑在空氣中蔓延。

  寧靜被打破,是安吉微笑著落淚,手撫上西爾威斯特的臉頰。

  她是魔物,她愛他。為了他,她想要成為人類,卻終究功虧一簣。

  安吉的指尖泛起死灰般的顏色,化作黑色的細砂,一點點的,在西爾威斯特的懷抱裡消散。

  《Nonsense》歌詞的最後一句,是——

  ——失去你,我才知道生命原來如此,無意義。

  PV的最後,西爾威斯特沉默著將一捧鮮花放在一個精緻的墓碑前,那下面是一個空棺,有一個裝著一小撮黑灰的瓷瓶,還有潔白的新娘禮服和面紗。

  西爾威斯特嘴唇微動,「我愛你」這句話,伴隨著一滴眼淚,留在了墓碑上的「安吉·莫里斯」這幾個字的中央。

  畫面定格,是過去的安吉和西爾威斯特相視而笑,少女眼中,是不曾掩飾的溫情和哀傷。

  京子深吸了一口氣,果然,單看歌詞已經是一曲哀歌了,再加上這個PV……VG他們,能走向一個更高的高度吧?很快,就要和不破尚開始爭奪歌迷了。京子笑了一下,這個PV,自己若能參加拍攝的話……或許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將手裡的企劃翻到下一頁,她繼續閱讀。

  這一頁是人物造型,京子主要關注的是安吉:「黑色長直發、黑色眼睛,魔物安吉是一位安靜的女子,她表情很少,但是每次看到西爾威斯特的時候都會露出柔和的笑容。」

  關於《Nonsense》,男主角西爾威斯特自然由主唱雷諾出演,VG團長布倫特出演沉默卻可靠的赫爾曼也算是本色演出了,史芝洛演艾倫。反派那邊,神父由米洛克飾,旁邊雷諾用小字寫了一句「米洛克自請飾演」,而面容精緻的吉爾自然演的是同樣面容精緻的城裡人盧克。

  京子將整個企劃書看完,VG預計的是十一月下旬或十二月上旬拍攝這個PV,計畫在2011年1月1日發行。她又算了算自己的行程表——《Dark moon》方面,文藝交流祭應該會在十月份拍攝,而聖誕舞會在十二月末,其他內容更是都安排到明年了;《BOX"R"》方面,如果只是請兩周假的話,在前期拍攝順利的情況下,難度應該不大……

  確實,京子心動了。

  作為VIE GHOUL首支情節類PV的女主角,這個意義或許比它本身所附帶的價值更大。只要操作得好,這支PV完全能夠讓VG在這個男子樂隊青黃不接的時代,直接飛躍成為男子樂隊的NO.1——至於之後能否守住這個位置,就要看VG他們的後力了,而京子相信雷諾。

  想清楚的京子,微眯著眼笑了一下。下午放學後,把這個拿給翔吧!

  放學後直奔LME,京子逕自跑去演員部門,找最高級別的椹武憲。布袋翔手機一直沒接,京子找不到他,只好先找椹了。

  「京子?你找阿翔?他在社長辦公室,大概還要半個小時以上吧!」得知她的來意,椹武憲隨意地揮揮手,「你最近很積極啊!阿翔雖然口頭從來不說,可是我看他很滿意你呢!難得的,連他的積極性都被你帶起來了。好好做啊!」拍了拍京子的肩,椹接過她手中的檔,「我會把這個交給他的了,你要不先去一號攝影棚?反正阿翔沒這麼快出來的。」

  「嗯!好的!那麼就麻煩你了,椹先生!」京子鞠了個躬,直接往樓梯間跑去。藝人部的辦公室在六樓,只要爬一層樓梯就能到一號攝影棚。

  躡手躡腳地走進一號攝影棚,看到幾位女性工作人員都一臉花癡的樣子,京子詫異地向場地中間看過去,是前輩。

  場景被佈置成橘嘉月住所的客廳,敦賀蓮躺在地毯上,身上的白襯衫半褪,一臉迷茫的表情。

  京子隨意掃了一眼,發現前輩有四塊腹肌,嗯……很養眼。

  視線在場上轉了幾圈,她知道現在在拍的是哪一幕了。是橘嘉月因為一直看得著吃不到最終鬱悶到買醉那裡吧!

  或許是無意識的,但是一心愛慕橘嘉月的本鄉美月因為訂婚的事而喜上眉梢,更是一心想要成為一個好的未婚妻。只可惜,木下嘉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本鄉美月下手的。美月的舉措只讓嘉月更為痛苦,想要儘早結束這一切,離開這個隨時可能將其吸入其中的情感漩渦。

  此時的敦賀蓮演的正是在留下與離開、吃掉與推卻的矛盾中苦惱而難以自拔的嘉月,他的臉色紅通通的,有點像是發燒的模樣,配上他混沌糊塗的表情,輕易就能看出他現在是酒精上頭的狀態。嘉月扶著茶几腿慢慢撐起身子,光裸的肌膚不是很白,卻有著自然健康的輕微小麥色,天花板吊燈照射下來,腹肌的陰影處被渲染出有點曖昧的色彩。

  京子看著場中央的敦賀蓮,她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潔淨的人——是的,潔淨。說不清楚這是怎樣得來的印象,但是無論是他高得有些離譜的道德標準,或者近似精神潔癖的對演戲的執著,以及他說話時不慍不火始終如一的聲調語速,還有舉手投足間仿佛被計算好了的優雅疏離……歸結在一處,京子卻只能用「潔淨」一詞來形容敦賀蓮。

  他的確是宛若蓮一般的男子。

  哪怕是現在這種樣子,在京子的眼中,敦賀蓮仍舊是潔淨的,仿佛能透出白光般……

  吸引著她。

  京子失笑,她似乎用了很奇怪的詞來形容前輩呢,真是……失禮了啊。

  緒方導演叫出了「Cut」,敦賀蓮站起來,雖然衣服仍舊是敞開著的,但是京子注意到那些女性工作人員已經將視線從前輩的胸前移開了。

  所以京子用「潔淨」來形容蓮。因為他太過於潔淨,所以令人自慚形穢,反而不敢妄自褻瀆。敦賀蓮自有他不容人以污濁的態度去對待的氣勢。

  蓮和緒方啟文說了一會話,京子看到他的臉上掛上了輕微的笑意,知道這一幕應該是過了,也不由笑了起來。要是前輩這次不過,就要繼續免費大秀美色了啊。和導演說完話的敦賀蓮,抬頭看見她,微微一笑,向她走了過來。

  「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我聽社說你差不多要投入到另一部電視劇的拍攝了吧?」蓮的聲音很溫和,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是啊,我是來找阿翔的!前輩你的身材意外的有料呢!」京子回答完,毫不猶豫地打趣他。

  「呵呵,」蓮被京子這種大大方方的態度逗樂了,開口笑問:「那有沒有吸引到你呢?」

  「前輩你千萬不要這樣說,」京子很是嚴肅,「你這樣會害我被你的粉絲追殺的!」

  蓮露出了一個很開心的笑容,如京子所願地換了個話題:「10月14號晚上,來我家看電視?」

  京子微一錯愕,立刻喜笑顏開:「好啊!謝謝前輩!我還擔心你那天晚上會有工作呢!」

  「就算有工作……」蓮聳聳肩,「也要推掉。」


Act.106

  得到敦賀蓮的保證,京子心情很好的又和他聊了一會,然後布袋翔來找京子,蓮繼續演戲去。

  看到布袋翔手中抓著的正是雷諾給她的那份企劃案,京子忍不住開口:「我們出去談?」這裡畢竟是攝影棚,有些話不是那麼方便。

  在布袋翔辦公室坐下來,京子頗為之好奇地上下打量,這還是她第一次來翔的辦公室。

  「雷諾給你的?」布袋翔先發話。

  「是啊,他今天回學校補辦請假手續。他們開始錄專輯了,打算連續推出。」京子十分樂意給VG加碼好讓翔重視起他們來。她是真的很想演這部PV。

  布袋翔挑眉:「那你的想法呢?為什麼你……這麼積極?」

  京子想了想,把自己的考量都說了出來。不過她還是瞞下了一個原因——為了小恭。不破尚不是十分自得於他的音樂才華的嗎?不是自視甚高藐視眾生嗎?那麼就讓雷諾帶領的VG,狠狠地告訴他什麼叫「天外有天」好了!而自己,當然要參一腳。

  閉上眼,京子再睜開眼,還是那一副和氣的樣子。

  「VG,會走得比不破尚更遠。」

  布袋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視線轉開:「你和雷諾的緋聞,還打算維持下去嗎?」

  「我沒這個打算。沒有緋聞,我也還是最上京子,他也還是VG的雷諾。」京子一愣,立刻脫口而出反駁了布袋翔。

  「是嗎?可是只要你們還有合作,這個緋聞不是那麼容易消退的。」

  「那就讓他們炒好了!沒有發生的事他們大不了就是口頭編造些謊言罷了!」京子憤憤地說。她覺得今天阿翔的態度有些奇怪,似乎……是在試探她?壓下心裡的怒火,京子不悅地開口:「我和雷諾就是好朋友,可是男女朋友,我暫時沒興趣!」

  似乎是京子的態度太過於決絕,布袋翔愣了一會,才搖搖頭笑著開口:「你想太多了,京子。社長是巴不得你能談戀愛呢……」像是當個笑話說著,布袋翔解釋了自己剛才的舉動:「我是怕你被這些不實緋聞困擾,如果你自己都不在意,那麼當然一切好說。」

  京子抬眼看了布袋翔一會,訥訥地低下頭,為自己的懷疑道歉。

  布袋翔伸手到京子頭上,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沒關係。京子你能夠有自己的想法,我很開心。」小姑娘要長大了,他卻突然有點失落。「不過如果你哪天真的戀愛了,不要忘了告訴我一聲。無論你是想公開,還是不想公開。」

  布袋翔的聲音很誠摯,京子抿抿嘴,承諾了他。

  在回家的路上,京子看著翔,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問:「你這些天都在忙什麼呢?」

  布袋翔把車停下,回過頭看她,兩秒後,還是沒忍住笑:「先不告訴你,成了再說吧。總之是件好事情。」

  京子聽了,把頭扭過去看向窗外,她討厭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上一次……是《羊之挽歌》。

  或許是知道京子想到了什麼,布袋翔輕拍了京子的肩膀一下,「相信我。」

  京子回過頭,看著自己的經紀人,遲疑了一下,重重點了點頭。

  回到家裡,布袋翔婉拒了京子留下吃飯的好意,留下仍舊有點不安的京子,離開了。

  京子將書包甩到沙發上,先進了浴室卸妝洗澡。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京子一眼就看到小恭盯著檯面上一張碟在發呆,走過去一看,是《RINGDOH》。微微愣了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京子僵硬著伸手拿過那張碟,看著轉過頭來的小恭,勉強笑了笑說:「等我吃完飯,晚上一起看怎樣?」

  隨便煮了鍋紫菜番茄豆腐湯,京子吃完後收拾好,開電腦,將碟放進光碟機,自動開始播放電影。

  《RINGDOH》這部電影小恭是第一次看,她看得很專注,眼睛裡有朦朧的光。京子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眼淚,卻只能沉默著假裝沒有注意到。或許是因為小恭的表情太過於憧憬,每次掃到她這樣的樣子,京子都又一次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生活是以小恭的生命換來的,這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那種負罪感實在太過強烈,她無力擺脫,只能不斷地說服自己:至少,自己會讓不破尚那個渣男付出代價的!

  可是,其實,最渣的就是她了吧?京子的眼幽怨深遠。

  這是扯不斷的命運之線。

  嘴角劃開嘲諷的冷笑,京子只能選擇在這個位置上演好她的角色。

  不想再看到小恭的表情,京子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完全集中於《RINGDOH》上。因為曾經拿到過《RING》系列第二部作品《海岬風鈴》的企劃案,京子想了想,將上面對《RING》系列的定義默寫了下來:

  「鈴聲,自古以來便是連通兩個世界的媒介。打開奇幻而不思議的世界的大門,透過虛妄的景象,所捕捉到的真實……是真正的真實嗎?它們就活在我們的心裡,人類的情緒是它們的餌。放出心底的獸,跨越血腥悽楚的夢境,重新找回已經遺失的本心……」

  邊寫,京子邊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極度唯心的說法……似乎,她在哪裡看到過?

  電腦上,電影在繼續播放著,一時想不起何時在何處看到過相似話語的京子便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電影上。這一次,她注意到了第一次觀看時沒有注意到的一些小細節。

  像是七海菜菜子,她的身高體型看上去和七海蝶子幾乎一模一樣,加之兩人都是穿和服的,從背面看唯一的區分方式就是髮型了,畢竟蝶子的頭髮總是放一部分下來的,而她母親則一直盤著發。又像是二階堂圭也質問蝶子的那一場戲,蝶子的臉色明顯變化是從二階堂問出那句「是否知道真相」開始,而不是「怕被鈴聲誘惑」。再就是更為明顯的一幕,七海蝶子在第三起村民死亡案中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當觀眾被導演的思路帶著走,跟著二階堂圭也一起開始懷疑「七海蝶子是兇手」的時候,人就會下意識地產生一種「這是偽造的不在場證明,更可疑了」的感覺。

  這其實是心理錯覺吧……?

  京子皺著眉,卻覺得自己仍舊沒有觸摸到《RINGDOH》真正想要表達的內容。這種感覺讓她困擾,忍不住就站起來想去泡杯茶喝。

  視線在書架上凝住,京子微張著唇呆立半晌,突然跑過去抽出那本暗紅色封面的《姑獲鳥之夏》,如獲至寶地翻了起來。

  「這世上沒有不可思議的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發生可能發生之事。」

  掀動書頁的手停了下來,京子看著這句話,突然悟了。

  二階堂圭也也好,觀眾也好,她最上京子也好,從頭到尾,都陷在了導演的把戲裡面。

  二階堂圭也是因為心裡已經給七海蝶子斷罪了,所以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蝶子身上的可疑之處,卻把更可疑的菜菜子完全忽略了——這不是單純的心理錯覺,而是……情感封閉了理智,所以他的眼看到的真實早已是非真實!

  京子捂住額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推出來的結論,可是無論從哪個角度再去考慮,這個觀點都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她的視線劃過自己剛剛默寫下的《RING》系列定義裡那句「透過虛妄的景象,所捕捉到的真實……是真正的真實嗎?」

  答案,不言而喻!

  《RINGDOH》的主題壓根就不是什麼離奇失蹤案,到最後,新開誠士在片尾曲播放完結後留下的那個看似完全無意義的神之國度才是重中之重!

  這個故事是《RING》系列的第一部,而且劇情直接連著第二部《海岬風鈴》,那麼這部電影根本就不會留下可以讓觀眾破解到謎案的線索,不然第二部《海岬風鈴》就沒有吸引人的資本了。新開誠士留下的關於神之國度的那一幕,看似和全劇並不相干,其實卻是故意以這種巨大的反差來引誘讀者深入思考,好快速體會到他想要表達的內容。

  只有在意識到「眼睛看到的可能是不真實的,因為是被情感所影響後所產生的」這一點之後,觀眾才有可能從其後導演所故意佈置下的重重迷障中走出去,看到最為關鍵的要素……

  京子大大地喘了口氣。

  這個系列的策劃者……一定是個瘋子!

  一環扣一環的系列作品,只要其中一環沒有被觀眾接受,那麼其帶來的將是之後所有作品全盤覆沒的後果!

  可是該死的……這種仿佛被詭辯所說服,心悅誠服地去相信它,想要見證它的心情是什麼?!

  喉嚨裡如同被火燒過般乾渴,京子站在自己的電腦前,《RINGDOH》的片尾曲正在緩緩響起,低音大提琴奏出的旋律虛浮,在這個夜晚,有著格外不真實的飄渺。盯著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京子分心計算著這一幕總共有多長。4分52秒,不足五分鐘,卻是……逆轉了整個《RINGDOH》故事的核心。

  京子突然笑了出來,雖然這一次她沒有接下《海岬風鈴》這部電視劇,但是正如翔和她所分析的,《RING》系列總共有七部,她遲早有一天,能夠參與到這個由瘋子所構思出來的系列中的!

  現在……京子抓起筆,她應該寫影評社所要求的評論了!

  轉過頭去望向一旁暗紅色封皮的書,真是巧合不是嗎?!這麼巧,怎麼能讓人相信這不是上天的指示呢?保持著輕鬆愉快得幾乎要飛起的心態,京子完成了關於《RINGDOH》的影評。

  第二日午休時間,京子收到了布袋翔的郵件:

  ——我已和奧丁方面聯繫,給你接下VIE GHOUL樂團《Nonsense》PV女主角的通告,你需要在拍攝《BOX"R"》的時候不浪費任何非必需時間。另,這學期沒工作的時候統統上學去,下個學期你可能會很忙。

  京子看到,立刻笑了起來。剛剛編好「收到!一定遵命!」還沒發送出去,布袋翔的第二條郵件又進來了:

  ——椿的廣告,十月一日開始投放,NHK、富士、TBS、Tokyo TV你都能夠看到自己,具體時間由電視臺決定。

  京子立刻打開手機的日程表,今天已經28號了,也就是說……三天后,週五,她就能夠看到自己的第一部廣告了!壓不下心裡的激動,京子狠狠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看起來不要笑得太傻。

  「喲!笑得這麼傻,收到什麼好消息了?」

  旁邊傳來某人的聲音,京子一抬頭,果然是高見澤這個以打擊她為樂的傢伙!

  不過心情實在是太好了,所以京子也懶得計較,只是搖搖食指和腦袋:「秘·密!」

  「就算你說是秘密……可是,注意一下你藝人的形象吧!嘴都合不攏了。」高見澤慶也提起左邊唇角,不懷好意地說:「像是裂口女。」

  京子立刻被狠狠打擊到了,整張臉瞬間垮了下來……可惡!裂口女有她這麼漂亮嗎!

  「加油啊!」沒等京子反擊,高見澤慶也就瀟灑地揮揮手,轉身離去。京子看著他手中的書包……這人……是專門在離校前來戲弄她的……?心中怒火熊熊,京子暗自齜牙咧嘴了一番,默默哀歎自己怎麼就得罪了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

  不過說歸說,其實和高見澤慶也相處是件很愉悅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因為是大型藝能培訓事務所的繼承人,他很多時候開玩笑般說出來的話都是很正確的。嗯?京子偏頭,所以,其實這一次,他只是想說「要戒驕戒躁」?好吧,這實在是一個太過於把善意都隱藏在心中的人了。

  不過……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

  盯著高見澤慶也離去的方向,京子又發了一會呆,最終還是沒有得出任何結論。

  放學後,京子前往學校圖書館,開始自習。

  布袋翔說她下學期可能會很忙,可是下個學期,就是高二最後一學期了。

  自己也,很快就要成為高三的一名准考生了啊!


Act.107

  十月一日,椿的廣告準時投放,京子一整個晚上都守在電腦前等著看評論。

  因為家裡沒有電視,總是去前輩那裡打擾也不太好,她只希望有個觀眾把這個廣告上傳到互聯網上。看不到自己的表現,她總覺得忐忑不安。十二點,等不到的京子悻悻然上床睡覺去了。

  第二日是週六,因為參加的社團影評社每週只週四下午活動,週六她並不需要回學校。不過早上六點多京子就爬了起來,第一件事情開電腦,仍舊是搜索「京子、廣告」,這次終於有搜索結果了。

  等待視頻緩衝的時間,京子隨手點開自己的博客,吃驚地看到底下一溜的留言。

  呃……其實也並不是太多,30餘條罷了,可是比起平時每天一兩條的留言,真的算多了。京子一條條看過去,基本上都是在表達喜愛之情的。眉開眼笑地逐條回復「謝謝」之類的話語,她看到了一條留言是這樣的:

  ——似乎京都很漂亮啊!我記得京子是京都人吧?有點想去那裡旅遊了呢!你有什麼好推薦呢?

  微微一怔,唇邊的弧度越發拉大,眉眼都彎了起來,京子快速敲下了不短的回復。

  京都真的是一個好地方,京都的椿本老闆娘和她的主人也都是很好的人,她希望有更多的人會喜歡京都和京都的人。介紹到東山清水寺的時候,盯著自己無意識中打出來的文字,京子發呆了好久,苦笑了下,刪去了「額外推薦:山櫻旅館……」這整一段。

  她暫時還沒有勇氣,將屬於「最上恭子」的過去,攤開在陽光下任人參觀。

  更讓她心驚的是,原來就算小恭離開了這具身體,兩個人彼此分離,這個身體終究還是留下了屬於她的烙印。而她也同樣。

  她不再是赫敏了,從身體到心理,都不是。所以才會有這種下意識的舉動。

  旁邊傳來小恭睡得迷糊的聲音:「誒……你在寫京都遊玩攻略嗎?記得介紹清水寺哦!我在……」小恭的聲音突然煞住,估計是想起被不破拋棄的事情來。京子回過頭去看到她慘白的臉色,心理猛地難受起來。一把抱住小恭,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的!」

  「…………一定會的。」

  她們都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會有個好結局的吧……就算不是,至少,小恭也應該會有個好結局的……

  音響裡忽然傳出了古意盎然的音樂聲,京子受驚般鬆開了抱著小恭的手,匆匆轉去正在播放「椿」廣告的網頁,看都沒看就關閉了它。將正在寫的介紹草草寫完,點擊回復,就關掉了博客。

  看著仍舊有點低落的小恭,京子突然站起,「我們去玩吧!今天!」

  「誒?!」小恭詫異地抬起頭來,不解京子在說什麼。

  「來個東京一日遊好了!東京好玩的地方小恭你肯定都沒去過吧?」京子以不容置疑地語氣拍板,套上「小夏」的假髮,戴上大大的太陽鏡,扣上一頂鴨舌帽,再背上雙肩包,塞進錢包相機鑰匙水壺,抓著小恭就出門了。

  那一日的東京遊之後,京子和小恭的相處方式似乎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京子說不上理由,卻知道小恭開始接受她了,以往兩三日都不一定說一句話的小恭,開始笑嘻嘻地面對她,牢騷抱怨吐槽花癡什麼話都和她說。京子打心眼裡為此感到滿足。

  不過她還是怕。

  那一日無意識中輸入的大段關於山櫻旅館的資料讓她始終如芒在背,片刻不得安生。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是自己,若不是,那是誰?她旁邊的小恭……又是誰?

  為此,在開始拍攝的時候,她有意識地模擬Hermione會有的舉措,反正小夏作為女生頭頭,有那樣的氣勢也不奇怪。

  她太過於不安,也不能肯定怎樣的自己才是自己,竟然按著JKR的《Harry·Potter》裡對赫敏的描述去表演小夏,只偶爾插入一些自己回憶裡能夠確定的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有過的感覺……

  不得不說,因為體會到《RING》系列的精髓,京子甚至開始了自我懷疑與否定……太過於疑神疑鬼了。

  恰好布袋翔最近又有事情在忙——也就是他瞞著京子的那件「好事情」,竟然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京子身上發生的變化。這更是讓她感到寢食難安。到底,認識她的人,把她當做京子呢?還是恭子呢?

  只是雖然心裡面如何不安,京子始終還是維持著面上的自信狀態不變,《BOX"R"》的拍攝就這樣一路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下去。

  安南壽豐還多次在片場上說「京子你演的小夏很不錯啊!」

  這讓京子多次在回到家後冷笑出來:那種沒有全情投入的表演,竟然能夠獲得嘉獎!Tokyo TV果然沒看重《BOX"R"》,也不知道安南壽豐為什麼還能每日這麼積極地導戲!這不過是一部隨便的片子,拍了玩玩就算了!

  ——京子的心態簡直可以說是糟糕到了極點。

  讓她恢復正常的,是雷諾。

  雷諾從北海道回來後第一天回校,就立刻察覺到了京子狀態有點不對勁,趁著午休時間,把她拉到天臺談了好久,才狠狠翻了個白眼,然後伸出右手以中指重重彈了京子的腦門一下。

  「我想做這種動作很久了啊……」雷諾看著捂著已經發紅的額頭淚汪汪地看著他的京子,成大字型躺了下來,看著天上的雲,慢悠悠地說:「每次看那些漫畫書中的角色做這個動作,都覺得很帥啊!」

  京子咬牙切齒地看著他:「你幹嘛彈我額頭!我哪裡得罪你了!」

  「嗯……」雷諾作出一副苦思狀,最後眨了眨眼:「你的白癡吧!」

  「雷諾你還可以再胡說一點嗎?」京子不樂意極了。雖然自己的確不能和漫畫裡一抓一大把的天才們相提並論,但是好歹在霍格華茲念書七年,她也沒墮了Hermione的名聲,連續七年都學年第一;來到這裡,也沒墮了京子的名聲,班級第一當得綽綽有餘……她哪裡就白癡了?!

  雷諾看著一旁怨念的京子,突然輕笑出聲,半撐起身拉著她的手強迫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京子,你在鑽牛角尖。就為這一點,我就能叫你白癡!」

  「你才鑽牛角尖呢!」京子更不樂意了。

  雷諾「噗」地笑了出來,「京子你不要這麼可愛好不好?」忍不住再度坐起來揉亂京子的發,雷諾笑嘻嘻地開口:「你若不是你了,你是誰?現在思考的人是誰?只要還在思考,你就是你本身。」

  京子皺眉:「……我覺得你在繞圈子想要兜暈我。」

  雷諾再度翻白眼,沒好氣地說:「老妖怪說你還是你,那你信了嗎?」

  京子一愣,忽然想起雷諾曾經的身份,不由信服,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這才是好孩子嘛!」雷諾緩緩歎了口氣,雙手交疊於腦下做枕,看天空雲朵慢慢飄過,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甚至還輕輕哼起了他這次才錄的新歌。

  京子在一旁看他如此愜意的模樣,忍不住學著他的樣子也躺了下來。十月初的天氣微涼,偶有輕風拂過,多雲的天氣沒有刺眼的陽光,真的很舒服。

  「呐,雷諾,你為什麼進入演藝圈?」京子聽雷諾提起過,知道他家境很不錯,那他當初為什麼要進入演藝圈?不怕成名後影響到家庭生活嗎?又或者好不容易取得的成績卻被人說是靠後臺?

  「我嗎?」雷諾想了想,笑了,「我想試一試我沒有試過的人生,所以我當時玩樂隊,後來就有人來找我們簽約了。」

  「所以你就簽了?」京子有點難以理解他的思維回路。

  「當時沒有,不過後來差不多就是這樣了。」雷諾輕鬆地帶過了話題,「你呢?為什麼留下來?」

  「因為最上京子是黑戶。」說起這個,她仍舊有些怨念,「和不破尚私奔到東京,什麼都不帶!兩個初中生!沒被人販子賣掉是運氣!」

  「那你現在呢?」雷諾一針見血地直指問題核心:「你現在錢也有了,要是只想好好活到上完大學,以你的成績完全能拿到獎學金的。不要和我說是為了那一位,你總是有意識地避開了和不破尚的直接交鋒。」

  見京子沒答話,雷諾笑了笑,眉眼十分柔和:「所以,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對嗎?」

  京子沉默了半晌,微提唇角,默認了。

  「那就好。」雷諾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向她伸出右手,逆光的背影竟然意外的有氣勢:「我們一起,向演藝圈更高的地方攀登上去吧!」

  京子坐起,看著他背光的面容發了一會呆,點了點頭,將手伸給了他。

  重新回到《BOX"R"》的拍攝現場,拍完當天的戲份,京子猶豫了一秒鐘,立刻向著安南壽豐的方向大步走過去。面子算什麼!裡子才更重要!「導演,我可以申請看一下前期拍攝的內容嗎?」

  「啊?」安南壽豐愣了一下,「你要看啊?全部?」見京子點頭,他皺著眉考慮了不久的一段時間,才說:「你可以在資料室看,不准帶走。」

  「好的。那我現在就能去看嗎?」京子毫無異義。

  「行。尾越你帶她過去資料室!」安南壽豐喊來了一個工作人員,在京子離去前,他又說了一句話:「京子,你今天狀態不如前幾天好,怎麼了?早點調整回來!」

  沒等錯愕的京子再說什麼,安南壽豐轉身投入到下一幕的拍攝中了。京子百思不得其解,跟著尾越去了資料室,就立刻開始從自己的第一場戲看了起來。

  安南壽豐怎麼會說出……自己今天的狀態反而不如之前這樣不可思議的話呢?明明,今天才是自己用心去演的啊!

  迷迷瞪瞪地正想著心事,京子聽到尾越對她說:「京子,帶子在這裡,你看完了要換可以叫門口的工作人員幫忙。那麼沒事我就先回去片場了。」

  「好的,麻煩你了!」京子鞠了個躬,回到房間裡坐好,開始看起《BOX"R"》未剪輯版。

  這一看,看出了大問題來。

  京子起初是不滿意現在《BOX"R"》裡面那個北澤夏的,她覺得小夏只有在自己為主角的戲份中才表現出聰明睿智卻消極憤青的一面,一旦到了自己不是主角的時候就收斂掉所有光華,只像個局外人般站著,看起來就是很不敬業的感覺。京子覺得這會成為自己的黑歷史。

  本想去找安南壽豐說要重新拍攝,想想今天他所說的話,京子又不確定了。導演會在這件事上和她有如此大的分歧,說明什麼?

  京子還不至於自大到認為安南壽豐沒水準——雖然她幾天前還一直是這麼想的,但那畢竟是幾天前。是在京子心態不對的情況下。現在心態正回來了,京子立刻開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重新又播放了一遍,京子皺眉,小夏,在主角在場的情況下,的確會比較不顯眼。當時拍攝的時候自己是怎樣想的呢?因為……不是主角,所以重頭戲不在自己這裡,所以可以偷懶……

  京子臉色刷白,她突然發現自己一直忽略掉的一個問題了:

  ——她,不是主角!

  所以,本鄉未緒……還有今天的北澤夏,都是不合格的吧?!

  咬著下唇,再將這一卷帶子看了一遍,京子眼神逐漸清明,站起身,走向門口,拉開,呼喚外面的工作人員。

  今天,不把《BOX"R"》前期拍攝好的內容都看一遍,她不走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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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08

  看完了目前所有《BOX"R"》已拍攝部分影像的京子不得不承認,今天自己演的小夏確實還不如之前隨隨便便演出來的小夏呢。這讓她有種有勁沒處使的感覺,很鬱悶。

  不過看著電視螢幕發了好一會兒愣,京子必須說,小夏那種仿佛漫不經心的態度……的確非常有魅力啊!給她衝擊感最強的就是第一集倒數第二個場景,那是森之內千歲作為轉學生來到綠川學院高等部二年(A)班進行自我介紹的一幕:

  丸山留美飾演的森之內千歲長得玉雪玲瓏,小臉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清純可愛,正在臺上羞澀地做著自我介紹。鏡頭移往教室的右後方靠窗的一個座位上,是北澤夏沒什麼坐姿的斜斜以手支顱的模樣。她的頭髮被射進玻璃窗的陽光照射著反射出明亮的白光,臉上似笑非笑,看上去很是友好。

  這是一幕很簡單的戲,當時京子也是隨便拍拍而已,並沒有多想,只是如今看起來,北澤夏僅僅是隨意地坐在那裡,就有種氣勢震懾著人,讓人無法忽視。

  京子忍不住開始思索自己究竟是在哪兒遇到過這樣的人。

  直到她看到螢幕上小夏一個挑眉的動作,才恍然大悟,然後立刻忍不住抱頭哀怨。搞什麼鬼?!當時自己不是模擬赫敏的嗎?為什麼變成了那傢伙?

  那傢伙指的不是別人,正是Draco·Malfoy。

  如果說自己是因為穿越的所以Hermione才與JKR筆下的赫敏不一樣,那麼土生土長正宗原裝的Draco·Malfoy與JKR筆下的德拉科不一樣,只有兩個可能的理由——蝴蝶效應了;世界自動修補JKR的BUG了。無論如何,在霍格華茲上學六年期間,Draco·Malfoy在Hermione的心裡,只是一個有點高傲看不起人但的確家教還算不錯的大少爺——不過從他們偶遇的次數來說,或許和原著一樣的,Draco·Malfoy心裡面對Harry·Potter有著難言的情愫?

  京子搖搖頭,失笑,這些事情現在已經都和她無關,還是先把小夏演好了再說!

  將工作人員喚來整理好房間和資料帶,京子向著12號攝影棚走去。

  看到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東西,參與拍攝的演員有幾個已經離開,京子找到安南壽豐,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和他說了,希望能得到他的建議。

  京子在疑惑的,就是到底自己的北澤夏要如何定位的問題。

  在她看來,赫敏般的小夏,就是一張假面具,那個狀態下的她,是學校裡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是女生心目中最可靠的領袖。而小夏的真面目,則是和片桐薰、貫井鵜、磯川弓香等人在一起時才會表現出來的冷漠與兇殘。

  用兇殘來形容,是因為京子覺得這種類似玩笑般漫不經心的傷害,才是最折磨人心的苦痛。

  一如……曾經格蘭芬多以JP為主SB為輔的四人對教授的那些……玩笑。

  可是在這樣兩個面貌之下的小夏,再有如Draco·Malfoy的表現,合適嗎?京子不確定。所以她將自己的困惑告訴給了安南壽豐。

  而安南壽豐是怎樣說的?

  他用大大咧咧的語氣,說:「誰告訴你一個人只能有一面?只能有兩面?人類這種生物,每時每刻都可能做出和上一秒截然不同的決定出來。就算是再循規蹈矩的人,也有忍不住張牙舞爪的時候。這種不確定性和可能性,才是人類最有魅力的地方吧?小夏就是這個《BOX"R"》裡最矛盾的人,為了表現出她的魅力,希望你能繼續保持那種漫不經心的感覺!」說著還拍了拍京子的肩,讓她努力。

  雖然覺得安南壽豐的話說了和沒說差不多,但不得不承認,京子因為他所說的「不確定性和可能性,才是人類最有魅力的地方」而感到輕鬆起來。

  所以她可以不再是Hermione了,她也可以做自己的最上京子了。

  放下了心結,京子在飾演小夏的時候更是毫無顧忌,收放自如的表現不僅為她帶來了安南壽豐的肯定,更是讓她贏得了工作人員之間的好口碑。

  對天宮千織的挑釁,一是因為她的手段確實太小兒科,另外也因為自己這個學期比較忙,京子壓根就沒有理會,總是毫不在意,甚至連面子上的功夫也懶得去做。

  時間稍稍倒回去,14日下午,京子收到緒方啟文發給她的郵件,《Dark moon》的主創成員集體觀看電視劇第一集。在約定的地點看到蓮的時候,京子笑了下,只能感慨看來不用叨擾他了。

  電視劇開篇就是嘉月的夢,緊接而來的就是毀滅了木下家的那場大火。京子看的時候覺得特別震撼。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毫不手軟地燒掉一座建築物,哪怕那是用簡易材料搭起來的,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對於寶田羅利,京子再度有了新的認識。

  這麼大的投資,拍出來的效果自然是極好的。

  當大家還沉默於那場仿佛能吞盡一切的熊熊大火的時候,京子眼尖地看到,導演的手指,在微微顫抖。本想說些什麼打破這沉寂,卻在開口之前,看到坐在他旁邊的人,伸出手握住了那只顯得有些無助的手,一隻,比緒方啟文的手稍稍寬大一點的手。京子順著看上去,是社先生。她突然啞了,不知道該不該出聲。

  幸好,音樂響起,是不知火雅紀那首歌,《Dark moon》的OP——《月色下》。這一次,伴隨著樂聲出現的,卻不是預告片上的畫面,螢幕上播放著的,仍舊是那場哪怕在黑夜之中,也紅得妖豔的大火。雅紀的聲音清靈卻微帶迷離,有著少年人獨有的風情。

  隨著《月色下》的放送,視野中,火勢漸弱,唯餘一地灰燼,卻仍有零星火點,執著的,不曾熄滅。那是,故事的開始。

  京子一直關注著導演和社先生。他們始終牽著手不曾鬆開,哪怕是廣告播放時間,直到ED播放完畢,緒方啟文才把手從社幸一掌心裡抽出。她不知為何有些感慨,也有些惆悵。雖然早就覺得社先生對緒方導演的態度很奇怪,她卻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如今乍然見到,的確吃驚不小。可是,還是要祝福他們,祝他們能夠在這個演藝圈裡,始終維繫著他們愛情。

  當晚,大家在緒方啟文定下的飯店房間裡,沉默著看完《Dark moon》第一集,等著收視率出來,然後歡呼雀躍,制定下一階段目標收視計畫。

  環視在場諸人,緒方啟文提出了之後每週四晚一起在此看電視的提議,不勉強,但歡迎參與。

  京子看向前輩,正巧他也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接,敦賀蓮的表情很複雜。京子嘗試去解讀,發現他似乎是開心中略帶苦惱?好像還有遺憾……京子想了想,懂了。

  前輩是因為工作多吧,沒有辦法每個晚上都來。不過如果這樣說……自己大概還是在這邊看比較好。不可能每個週四晚上前輩都在家裡的,自己去蹭電視機看這個想法不是很現實啊……想定了,京子走到緒方啟文身邊,先看了一下他剛剛和社先生牽手的手,在緒方啟文臉變紅之前笑嘻嘻地說:「導演,我要來!我家沒有電視機。」

  前輩的臉上似乎瞬間變得更糟糕了一點,大概是因為他的工作真的很多吧?京子半憐憫半羡慕地偷偷看了看他,果然,當紅藝人的時間表完全不由自己支配呢……

  就這樣過了兩周,除了上學,就是去Tokyo TV的片場拍攝《BOX"R"》,每週四晚上參與《Dark moon》劇組的活動,京子更是體會到自己所飾演的未緒的不足。

  實在是……太搶鏡了!

  雖然覺得很羞赧,可京子還是鼓起勇氣去找緒方啟文,提出想要重新拍攝的要求,不過被緒方啟文很委婉卻堅定地回絕了:「我覺得京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既然現在自己找到了不足,那麼以後改正就是了。」

  京子覺得難以理解,忍不住問他:為什麼發現了自己的缺點卻不指出來,而是放任?

  而緒方啟文的回答則是「新人難免會這樣,我們稱之為‘舞臺風暴’現象。」除此之外再也不回答京子關於這一方面的任何問題。

  當京子向布袋翔抱怨的時候,布袋翔雖然毫不留情卻扔出了真正的理由:

  ——京子是新人。

  緒方啟文擔心若在京子表現得好的時候不予以鼓勵而是提出更高的要求,會打擊到她的信心,甚至會導致她的演戲才能在這種難以跨越的障礙中被磨滅。

  京子不服氣,怎麼就是難以跨越的障礙呢?

  布袋翔卻只是看她一眼:「你不就是直到最近才發現到嗎?新人難免會對自己的表現過高估計,別人要求太嚴格,只會讓你們覺得對方是在刁難自己吧?」

  京子啞口無言。

  確實,在拍攝《Dark moon》的過程中,對於自己完成的每一場戲,她都感到很完美。京子徹底紅透了臉,默默從副駕駛位爬到了後座,蜷成一團。她沒臉見阿翔了!果然……自己還是一個不合格的演員吧?會因為一點小小成績就沾沾自喜,不思進取……

  布袋翔從後視鏡觀察了一會京子,見她頭越埋越低,吃不准自己是不是把話說得太重了一點,猶豫了一下正考慮怎樣安慰她好,就聽見自己的小藝人悶悶不樂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阿翔,我會更努力的……讓導演不用擔心會打擊到我,而是可以有話直說。」

  儘管因為頭埋在膝裡,京子的話有點含糊,卻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她話裡的堅定。布袋翔怔住了,停下車泊在路邊,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微微笑了。

  「好。」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我相信你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員。

  時間就這樣悄悄走著,轉眼,十一月到了。東京都立青山高校的學園祭開始了。

  京子所在的高二G班和高一高三的兩個G班一起,被排除在競賽名單外,分別作為文藝祭開場、中場和謝幕的表演嘉賓。班裡面經過討論,決定由淺草明日香和七倉美森二人上臺表演日本舞。至於學園祭的攤位安排,最後班裡經同學投票,決定採用雷諾的建議——鬼屋。

  雖然前期準備工作很繁瑣,但京子和整個高二G班的人,的確在這兩周內,收穫了大量的快樂。藝能班的同學扮起妖魔鬼怪來,誰也不甘示弱,怎樣恐怖怎樣陰森怎樣兇殘怎樣來。於是在週五及週六上午,青山高校的校園內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淒厲的慘叫,為學生們增添了一點話題。

  週六下午的文藝祭,高二G班作為中場休息後的暖場,淺草明日香和七倉美森所表演的日本傳統舞蹈讓她們的同學們鼓掌到手心微痛。

  東京都立青山高校的學園祭在週六落幕,《Dark moon》中,東京高校文藝交流祭才正要開始。這一場戲,緒方啟文仍舊選擇在青山高校拍攝,租用的正是前一天京子才在台下觀看別人演出的大禮堂。

  周日再度回校,京子看著站在她旁邊的高見澤慶也,感覺很微妙。昨天,她們坐在台下,穿著東京都立青山高校的校服,看別人表演;今天,她們將要站在臺上,穿著不同的校服,被別人看著表演……這樣一想,京子突然緊張了起來。不過看看高見澤那種氣定神閑的樣子,她又慢慢找回了平常心。

  敦賀蓮因為在這一幕中戲份比較少,下午才來,百瀨逸美也要等臨近中午的時候才到。京子和高見澤慶也就先拍攝小提琴比賽的部分。

  她們化妝的時候,前臺陸陸續續有小提琴聲傳來,是緒方啟文在拍攝其他參賽選手的戲。等京子化好妝換好服裝,高見澤慶也早已上場,他拉的曲子是克萊斯勒的《愛之喜悅》,不得不說,比起《梁祝》,這首曲子他表演得好極了。這讓京子很是疑惑上學年期末為什麼他就挑了《梁祝》作為表演曲目。

  慢慢走出後臺,京子在一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等他表演完畢。

  走上前,看著正往這邊走來的高見澤慶也,京子微笑,接過他鼓勵的眼神。

  現在,她就是舞臺上的主角,獨一無二的主角。


Act.109

  小提琴京子昨晚就調好了,琴弓也上了松香,此刻站在舞臺之上,只是再確認一下無誤,她便點頭示意緒方啟文可以了。

  拍攝,開始。

  京子為這一場戲所準備的曲子是艾斯特皮耶左拉的《一步之遙》。作為阿根廷探戈舞曲的極致代表,《一步之遙》早已在無數電影之中成為插曲,委婉而激蕩的旋律深刻描繪出探戈舞的風采。它的魅力在於那種若即若離的曖昧,以及擦身而過的悵然若失,還有高-潮時的戛然而止。

  看到台下工作人員的示意,京子拉弓,奏響第一個音符。伴奏帶的時間她算得很好,與她的演奏契合無比,從頭到尾流暢優美毫無瑕疵的音樂讓作為群眾演員在場的青山高校的學生們也十分詫異。高見澤慶也更多則是在思考,為了和伴奏帶的節奏對上,京子在今天之前到底練過了多少次。

  總共五分半的曲子表演完成之後,京子垂下手,鞠躬,下臺。

  「嗯,京子,可以了!」緒方啟文開口喚她:「然後拍特寫,你有幾個向嘉月的位置偷覷的動作。」

  「好的,」京子重新回到表演的位置上站好,「到時候敦賀前輩是站在哪裡?」

  「那個地方,柱子旁邊,大概四米的位置。啊,就是現在鹽澤君站的那個位置。」緒方啟文走上台來指給她看。

  「導演,前輩比鹽澤君要高十釐米左右……」京子眨了眨眼,指出問題。前輩的話,站姿應該是會比較端正的,但是如果是橘嘉月,就不一定了。她有點吃不准自己的視線要投往哪一帶。

  聽了她的話,緒方啟文也愣住了,想了一會才說:「這樣……那我們先拍後面的部分好了。」

  「好的。」京子點頭,於是開始拍攝本鄉操闖入後的一幕。

  拍攝中,高見澤慶也跨步擋在京子身前的動作十分俐落帥氣,讓京子感覺他可能是有練過武術的,不由微笑了起來,但她立刻又切回未緒那冷淡的表情。

  本來還擔心自己在演戲時走神估計要重拍的,京子卻一直沒等到緒方啟文的要求,忍不住趁休息的時候跑去顯示幕前調出看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那個時候微笑的自己,看起來竟似未緒因為傔人的舉動而不由自主地微笑了出來。緒方啟文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問她:「京子,你當時為什麼會想到笑呢?」

  京子有些尷尬,「嗯」了半天……只說了「其實我是因為」幾字就沒再說下去。走神這個理由,實在是……不怎麼美好。

  和綾小路麻衣因為拍攝時相處久了,京子和她配合得很好,雖說多了個高見澤慶也,但是最多每次拍攝也就兩三次都能過了。離正午還有些時間,該拍的的部分就都拍攝完成了,可是百瀨逸美、敦賀蓮還有貴島尚之仍未出現。緒方啟文未免有些不滿,沒有辦法,只能把後面的劇情拆開了,先拍京子她們能拍的部分。

  其中一幕,就是最後未緒在離開賽場時,回過頭看向橘嘉月的一眼。本來因為難以定位的原因,緒方啟文是準備把這一幕放在蓮來了之後才開始拍攝的,可是現在時間已過,蓮卻遲遲未現身,而應該比他更早到達的百瀨逸美和貴島尚之二人也同時缺席,這讓已經完成了所有計劃內拍攝任務的緒方啟文不得不把這幕提上前來。

  等到京子順利拍出了緒方啟文想要的鏡頭之後,也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緒方啟文先叫停了拍攝,謝過參與的學生們,懇請他們下午也能再到場,便讓演員們去卸妝吃午飯。

  京子看了一下磨磨蹭蹭不肯走的學生,猶豫了一會,還是走到綾小路麻衣和高見澤慶也身邊低聲說了幾句,三人便一起向那些學生們走去。對這些無償參與了《Dark moon》攝製工作的同學,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夠滿足他們的小小願望。

  京子本以為,自己和高見澤都是大家的同學,不會有多少人找她們的,沒想到看到她們走過去,倒是很多人直接叫起自己的名字來。這讓京子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一時放慢了腳步,走得有些遲疑。

  緒方啟文聽到騷動,回頭看了一下,見到京子三人的舉措,訝異地挑眉。想了想,他招手叫來工作人員提醒京子她們注意時間,別把午餐時間也給壓縮了便由她們去了。

  基本上,綾小路麻衣身邊的學生都是求籤名和求合影的,圍在京子身邊的,則是來聊天的。雖然覺得這種感覺蠻囧的,但是京子還是很高興地和他們說起話來。高見澤慶也在一旁,慢慢地也被引得加入到對話之中來。

  大概是因為學生們平時看到藝能班的同學都是穿著校服的原因,並不會很感覺到對方是明星,可是今天在現場近距離觀看他們演戲之後,突然產生到差別意識,所以一時間特別好奇起來。圍在京子和高見澤身邊是因為好歹是自己學校的學生,什麼可能很丟臉的問題都可以無所顧忌地問他們。當然,他們也有分寸,不會問那些過火的問題。

  京子和高見澤就這樣開始做起演戲知識普及講座來。

  大略說了一陣子,京子看到自己影評社的社長也在,正在向她招手,和高見澤慶也說了下就跑過去規規矩矩地叫道:「江夏前輩,您找我有事?」

  江夏仁穿著一身網球隊正選球服站在離大家稍稍有點遠的地方,手裡還握著網球拍。京子有些訝異,沒想到這位學長還是網球隊的,看他總是很文靜的樣子,而且聽說他還是學生會的副會長還是秘書長……身兼多職啊,是能人。

  「你那篇影評,寫得很好。」江夏仁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京子眨眨眼,沒有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我打算把它發到校報上。你知道每個月都有一期欄目是給影評社推薦電影的,這個月選擇你這篇,沒有問題吧?」江夏仁的表情很冷,似乎沒有帶任何感情一樣。不過京子倒是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給人感覺分外可靠。這種人,是做實事的人。

  京子毫不猶豫地點頭應允了:「這是我的榮幸。」

  「嗯,那好。」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江夏仁轉身準備離去,京子看著他的背影,笑了笑也向高見澤那個方向走去。身後傳來他很平淡的一句話,卻讓京子回過頭去目送他直到離開這棟樓:「你演戲,很有個人風格,這是你的幸事。但是以後,你遲早會受困於它。」

  一直到吃完午餐,整個午間休息時間都結束了,京子滿腦子裡還一直是江夏學長說的那番話。什麼叫做「有個人風格」?什麼又叫做,會「受困於它」?

  從休息室裡出來,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敦賀蓮還有百瀨逸美和貴島尚之,緒方啟文正板著臉和他們說著什麼。知道這個時候不方便過去,京子便自己找到化妝師,開始為下午的拍攝做準備了。

  因為早上未緒、傔人、操之間的鏡頭已經全部完成,只剩下涉及嘉月、美月、雪村老師的部分沒有拍攝,下午就先拍多人場景,嘉月、美月和雪村的單人鏡頭全部押後再拍。

  京子聽在場一些工作人員的私下交談,似乎是因為貴島尚之的原因,三人的車子走在半道拋錨了,等第二輛車來了要換車趕過來,卻被影迷發現,導致被圍住……最後才延誤了這麼多。

  京子斜眼看了一下場上正在和綾小路麻衣理論的貴島,難以想像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事,看緒方導演只是黑臉而沒有發火,那麼大概還是非人力可控因素吧。不過自己剩下的戲不多了,再拍兩幕戲就可以走了。本來還想說今天好好看一下前輩的演出,偷師一點經驗,結果遇到這種事,她晚上又要去新橋區東京電視臺的攝影棚拍攝《BOX"R"》,看來是計畫落空了。這麼一想,京子看向貴島的眼神不免幽怨了起來。

  貴島尚之正在拍攝,突地感到背上一陣寒意颼颼,下了場便立刻四下張望起來。一轉頭,他正對上京子那怨念深重的眼神,給嚇了好大一跳,於是趕緊蹭到敦賀蓮身邊,問他:「那個演未緒的演員,怎麼回事?看起來像個女鬼似的……」

  京子更是幽怨地盯著他。他害她根本在離開前根本就沒可能看到前輩幾場戲,現在還站在前輩身邊……他們兩個都拿過獎的男演員站在一起,自己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如此一想,京子看向貴島尚之的眼神更添憤恨。

  而敦賀蓮呢,聽到貴島尚之將京子形容成「女鬼」,心裡也是不喜,雖然面上不顯,到底還是在心裡悄悄把這個人的印象分給減去不少。

  貴島尚之就在自己毫無意識之際,把敦賀蓮和最上京子這兩位都不算心胸寬大的大神和未來大神,都給得罪了。

  時間就這樣在拍攝《BOX"R"》中走過,天宮千織的行動越來越頻繁,手段越來越激烈,卻仍舊統統被京子無視了過去。她現在很忙,非常忙。

  京子已經決定要升學了,而且她選擇的大學就在東京,這當然也是出於工作方便的考量。但無論如何,她的志願學校東京大學並不是一所隨隨便便就能考上的學校。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考,那麼就一定要順利通過!

  為此,京子已經提前向老師諮詢過了。班主任給她的建議還是讓她去考藝術類,這樣的考試要求相對較低,而京子作為藝人以她目前的成績考上東大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不過京子想讀的是日語言文學或者日本文學史一類的專業,這樣的話,她就必須考文科三類的考試。不過如果考上了,哪怕就算她不想讀文史類的專業了,還可以讀外文類專業或心理學方面的專業,這些也都是京子感興趣的學科。所以聽完老師關於東大的介紹,京子就在心裡下了決定,去考普試,文科三類。

  因此,京子現在是一頭紮在了學習上。《Dark moon》那邊,除非她有拍攝任務,否則完全不去片場;拍攝《BOX"R"》的時候則是力求不NG所有戲份一次拍攝完成,讓在場很多演員很是羡慕嫉妒。

  而京子完成攝後總是來去匆匆的樣子,卻似乎更刺激到天宮千織。雖然小蟲子的計謀不值得放在心上,但是總是被這些不起眼的東西打擾多了,難免令人心裡煩躁。於是京子將負面情緒全部通過演戲的時候排解了出來——她狠狠地借著小夏的身份打壓天宮千織所飾演的磯川弓香。這樣的小夏總是被安南壽豐大肆讚揚,並同時誇獎京子不吝惜形象,演得非常傳神,於是更刺激到天宮千織。這簡直是最糟糕的惡性循環。

  不過京子已經全不在意了。她現在的目標就是15個月後的東大入學選撥試,其他一切除工作外不相干的東西都要給她讓道!

  距離7日拍攝《Dark moon》時京子因為想起敦賀蓮和貴島尚之都是獲得過演藝獎項的男演員而只能無奈地停在原地而不能靠近蓮之後兩周,11月21日晚上,京子突然接到了布袋翔的電話,叫她立刻收聽廣播也好,開電腦也好,總之,通過自己的方式接觸到現代社會。

  雖然覺得翔使用的詞語很奇怪,語氣更是奇怪,但京子還是聽話地打開電腦,點擊登上Yahoo和2ch的網頁。這次,又是什麼事?

  阿翔的語氣聽起來挺激動的……莫非,就是他說的要給她的好事?抱著這樣的想法,京子看到了Yahoo藝能版的頭條……


Act.110

  「2010日本電視從業者大賞入圍名單今日發佈!!!」

  映入眼簾中的,是一條長幅圖片,京子在上面看到了敦賀蓮和百瀨逸美,還有如上字樣。

  2010日本電視從業者大賞……如果沒記錯,似乎的確是京子最初進入演藝圈時就聽說過的,日本最正式最具影響力的電視方面的獎項呢。阿翔這麼激動地找她……難道自己也入圍了嗎?

  京子有些詫異。

  《Dark moon》截至今天,也才剛剛播出了六集……加上自己前期的表現,不可能吧?!

  指尖不自覺有些發抖起來,京子深吸一口氣,點擊了進去。

  入圍名單是很長的一串,京子看著,感覺這個賽事的獎項設置真的很全面。從最佳美工、最佳編劇、最佳服裝設計、最佳導演之類的,到最佳紀錄片、最佳策劃、最受歡迎的綜藝節目、最被民眾信賴的新聞節目之類,再到最佳新人、最佳男配角、最佳女主角、最受觀眾喜愛的男演員之類的……感覺基本把電視節目能產生的獎項都設了出來。

  一路往下拉著入圍名單,京子在最佳電視劇導演那裡沒有看到緒方啟文的名字,不由稍稍有點失落。敦賀蓮也不在最佳男主角裡面,倒是在最受觀眾喜愛的男演員那裡,第一位就是他。

  把名單從頭看到尾,也沒見到自己的名字,京子猶豫了一會,決定再看一遍。這次,她發現了自己——就在最佳男配角的上面,獲得提名的獎項是「最佳新人」。剛剛大概是急著往下拉,所以才沒有看到。京子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眨啊眨的,突然傻兮兮地笑了起來,嘴巴完全沒辦法合上。

  手機鈴聲響起,是VG上一張單曲的主打歌《夢之彼岸》,這是京子設定的雷諾專屬。有些詫異地撈過手機,京子接通了電話:「這裡是京子。」

  「京子,恭喜你入圍電視從業者大賞的新人獎!我估計你現在也已經看到報導了吧?」

  電話裡,雷諾的聲音很爽朗,京子的心情忽然間沉澱了下來,從剛剛獲知自己入圍時那種輕飄飄的狀態回到了地上。雖然知道雷諾看不到,但京子還是笑了起來:

  「是啊,我剛剛看到,心情……很激動。」

  的確是激動的。這個突如其來的入選提名,是京子來到這個世界後,收到的最驚喜最美好的禮物。與雷諾或者緒方啟文、椹武憲他們的鼓勵性質都不一樣,提名「京子」的人,只看過她演的作品,卻不認識她。這說明,她通過自己的作品,在這個世界,獲得了肯定,留下了羈絆——這一刻,京子忽然有哭泣的衝動。

  就好像知道了,自己終於被這個世界所接納,所喜愛……她,有根了。

  不過京子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笑吟吟地聽著雷諾說話。雷諾打這通電話,是為了三件事情:

  1.親口對京子道一聲恭喜和祝福;

  2.告訴京子VIE GHOUL樂團收到邀請成為頒獎禮上的表演嘉賓;

  3.通知京子——《Nonsense》12月初,前往北海道拍攝PV,預計時間一周至兩周。

  雖然有種時間似乎一下子過得飛快起來的感覺,但京子還是先答應了正事再說:「好的,具體時間定了告訴我,我去請假。」

  掛斷電話後,京子躺在床上發了一會呆,仍舊有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就這樣入圍新人獎了……就這樣,來到這個世界,快一年了……

  從雷諾轉學過來之後,自己的生活似乎就越來越充實。充實得,讓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充實得……當意識到的時候,又是一個季度過去了。

  其實,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遠比自己以為的,要輕鬆得多,快樂得多。

  京子帶著淺淺的笑容,睡著了。

  週一,京子在學校收穫了來自同學們的各種加油鼓勵。週二下午,她前往東京電視臺參加一個現場直播的綜藝節目——主持人她也很熟,正是Bridge·Rock,節目名稱是『超級無敵明星之路』。聽到這個節目名稱的時候,京子乍然呆掉,好半天才模模糊糊都反應過來,腦子中冒出一個想法:真不愧是石橋他們啊,和『隨心所欲瘋狂搖滾』多麼相似的名字……當初聽說Bridge·Rock主持第二檔節目的時候沒注意到原來節目名稱是這麼無厘頭……

  『超級無敵明星之路』這個節目從下午五點鐘開播,到七點鐘結束,場上的嘉賓都是立志要走演藝之路的普通群眾,場下每期隨機來兩到四位藝人。

  周日晚上日本電視從業者大賞入圍名單公佈後,『超級無敵明星之路』節目組就立刻向布袋翔表達了希望京子能安排檔期參加這個節目的意向,而他當即決定京子參加週二的這期。

  週二,京子第二次參加綜藝節目,仍舊是Bridge·Rock主持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她算是很給同門師兄面子吧?

  七點鐘節目錄製完成之後,京子和Bridge·Rock三人在後臺聊著天等前面觀眾散去。聊到興起,石橋慎一得知京子晚上並無安排,便提議四人出去聚餐。京子想了想,覺得現在這樣在做第二日登上娛樂版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就搖搖頭拒絕了,但表示若只是在東京電視臺的藝人休息室聊天的話她很樂意。

  因為大家都還沒吃飯,便決定抽籤決出由誰去餐飲區購買食物,結果京子和石橋光抽中了奴隸簽。京子突然間回憶起漫畫裡一個情節,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因此,在東京電視臺的餐飲區購買了食物和水之後,京子拿起裝有漢堡包和瓶裝水的紙袋,拜託阿光拿罐裝可樂。

  出於控制體重和養護肌膚的考慮,京子已經戒掉了碳酸飲料。石橋光在聽京子如此說後不由感慨女明星為了美麗真是犧牲了很多人生樂趣。這讓她忍不住笑著反駁:「女明星啊……我似乎還稱不上吧?我只是一個女藝人而已啦!」

  結果石橋義正言辭地說:「京子……你已經算女明星了。你一定沒有經常關注網路論壇,椿的廣告出來後,你現在已經有自己的粉絲論壇了。而且這次你還入圍了電視從業者大賞……啊,我突然發現,明明你是比我們晚出道的,但是好像已經比我們三人都還要成功了?」說到最後,石橋光的語氣不免變得鬱悶起來。

  京子失笑:「Bridge·Rock現在在東京電視臺就有兩個獨立主持的綜藝節目……難道你們還能算不成功嗎?你們並不是東京電視臺的簽約藝人,卻能夠有兩檔時長2小時的綜藝節目……這說明你們的觀眾群很龐大,號召力很強,在主持方面也做得很好啊!阿光你不要太妄自菲薄了。」

  「是嗎?」石橋光訥訥地空出一隻手搔了搔頭,笑得有點羞澀。

  「當然……」京子話未說完,突然周身寒毛倒豎起來,背部傳來極大的推力,沒等她感慨一下「終於來了」,便向樓梯的方向摔了下去。

  因為早有心理準備的原因,京子立刻轉回了身子,看到的卻不是自己意想中的人,她瞬間瞪大了眼。

  ——怎麼可能……會是坊?!

  拿在手裡的紙袋被她下意識地大力收緊,瓶裝水被擠掉了出來,「咕嚕咕嚕」地滾下樓梯,剛好落在了京子腳邊。

  一腳踏上圓柱型瓶身的京子,腳下一歪,身子壓根沒有立穩,就是再有準備也變得措手不及,竟然直接向著下一層摔落了下去。

  石橋光站在臺階上手足無措,呆了好一陣子才想起來要救京子和抓住行兇者。可是在他發愣的時間裡,公雞「坊」早已消失在走廊盡頭。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應該趕快去幫助京子,連忙把手中的飲料往旁邊地上一放,迅速跑下了樓梯,可是京子下落的速度卻比他更快。因為踩到水瓶的關係,京子已經驚險地向著下一層摔落——而且是頭朝下的姿勢。石橋光全身出滿了冷汗。剛剛是什麼人?!怎麼會……做這種……狠毒的事情?!

  眼看著京子就要磕到臺階的邊緣,石橋光一顆心完全提到了嗓子眼,想要喊人來幫忙,喉嚨卻乾渴地完全拉不起來,只能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當京子再睜開眼的時候,是因為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雷諾單膝跪在地上,一臉慌張後鬆懈下來的表情。她有些錯愕,腦子裡冒出一個詞來:「劫後餘生」,於是拉開了嘴角,沖著雷諾露出了一個輕鬆的微笑:「喲,你也在東京電視臺啊?」

  「喲你個大頭鬼!」將她放下,雷諾沒好氣地張口就來了這麼一句,完全不顧及這裡是什麼地方。

  京子詫異地眨眨眼……雷諾他,好像生氣了?

  「你知不知道只要我再慢那麼一秒你就是頭破血流的後果!想自殺找我看不見的地方去死!算什麼啊!」說完,他悻悻然地轉身就走,背影果決而陰鷙。

  京子一下子慌了。

  這是雷諾……第一次以這種態度面對她。

  身體先於大腦行動了,京子沖上前去拉住雷諾的手,姿態不自覺放低,連聲音也可憐兮兮的:「對不起……」眼眶有些酸,京子低下頭,吸了吸鼻子,「這次真的是巧合……」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好,她就這樣死死抱著雷諾的手臂,在東京電視臺隨時都可能有人走過的樓梯前,不動了。

  就這樣沉默以對了三四分鐘,雷諾先讓步了,將另一隻手按在京子頭上,他輕輕晃了晃她的腦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哪裡受傷,撞到或者扭到了?」

  「…………沒有。」京子的聲音壓得低低的,但雷諾還是聽出了底下隱藏的鼻音,不由有些歉疚,自己這樣的態度,大概嚇壞她了吧。可是……雷諾重新板起臉,她這樣不知道珍惜,活該!

  想歸想,雷諾的態度到底還是軟了下來:「行了,我不生氣了,我相信這次是巧合。」

  「……嗯。」京子又吸了一下鼻子,重重點了點頭,「我以後會注意的。」

  「好。」雷諾的聲音聽起來重新回復了正常時候的自然,帶著笑意說:「你知道是誰推你的嗎?」

  京子沒有抬頭,因為還沉浸于被雷諾拋棄的恐懼之中,她也沒仔細思考雷諾的話語,直接把心裡的嫌疑人名字告訴給了雷諾:「我懷疑是《BOX"R"》劇組裡的……天宮千織。」

  她不是小恭,以德報怨這樣的事情,她從來不做。

  她只知道,什麼叫做「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嗯……」雷諾微微沉吟,然後拉開了京子,「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我先送你回去吧?」

  京子想了想,搖頭拒絕了:「你還有事吧?你不可能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那史芝洛他們呢?我還準備去找一下推我的人。」

  「這樣嗎?」雷諾垂下眼,思考了一會,「也好,那我們明天學校見。你要小心一點。不過我不認為犯人還有第二次這樣做的膽子。」

  兩人說了一會話,便各自道別。京子重新走向石橋光,見他有些呆呆的模樣,不禁笑了笑:「沒事了,雷諾剛好看到,接住了我。我沒有受傷。那麼我們先回去吧,他們應該也等很久了。」說著,京子就率先向前走去。

  走了一會沒聽到另一個腳步聲,京子訝異地回過頭去,就見到石橋光仍舊在發呆的模樣,忍不住擔憂地走回去,揣摩他的神色。是……怎麼了嗎?

  沒等京子提問,石橋就又回復了正常,看著京子一臉關心:「京子你沒受傷吧?」見京子搖頭,他才舒了一口氣,「那我們趕快回去吧!免得他們擔心。」說著,拿起放在一旁的飲料向前走去。

  京子看了一會他的背影,沒想明白,也就不再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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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11

  沒走多遠,剛沿著走廊拐過彎,京子就看到不遠處跑過來一個人,她的瞳孔微微緊縮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常態,平靜地看向來人。

  「啊,京子、阿光!你們剛才有沒看到坊?」天宮千織似乎是跑了一段路過來的,臉色酡紅,髮際附近有些微輕汗,看到他二人立刻急切地發問。

  石橋光有些迷惑,先看向京子:「你認識她?她是誰?」

  京子眼角餘光瞥一眼天宮千織,看到她的臉色微變,不帶任何喜惡地笑了一下,才回答道:「天宮千織,我現在正在拍攝的電視劇裡的演員。」

  「哦……」石橋聞言看向天宮千織,「你和我很熟?」

  「呃……」天宮千織有些忸怩,「我是坊。」

  她的話語剛落,石橋的臉色就立刻嚴肅了起來:「你是坊?那你剛剛那句我們有沒看到坊是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我和京子這次拍攝的電視劇《BOX"R"》是東京電視臺的,我今天來是找導演的,可是剛剛卻被一個男人給撞了一下,他急慌慌地跑走,也沒和我道歉。我正覺得奇怪呢,就看到前面堆著坊的玩偶裝……因為從四月開始我就是坊的演員,所以感到很奇怪。東京電視臺並沒有其他節目需要坊出場,何況把服裝直接丟在走廊上,所以我就把衣服送回倉庫,問了一下管理員,他說是一個男子取走的,說是節目需要。我覺得不對勁,就才沿著這個方向趕過來了。」

  天宮千織的話條理分明,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京子又笑了。

  見到天宮千織看向她的不解的神情,京子柔柔一笑:「天宮小姐真是有心了呢。」

  石橋光就在一旁,卻完全不能體會兩個女演員彼此之間的暗箭明槍,還覺得京子和天宮千織的關係不錯,於是就把京子剛剛被坊推下樓梯的事竹筒倒豆子般都告訴給了天宮千織。

  京子在一旁聽著,不由覺得阿光真的有點……不,是太過於遲鈍了。當然,能遲鈍到這種份上,也從某方面說明他的心靈很純粹。而這種純粹,代表的是這個人此生到目前為止的順逐如意,幸福和樂。京子突然感到有點嫉妒,更感到些許苦澀。

  閉上眼,再睜開,她重新看向天宮千織,不過是自己走神的一小段時間,她已經和石橋光打好了關係,石橋更是開始直接叫她「千織。」看著兩個人一臉嚴肅地討論盜取坊服裝的犯人是誰,京子心頭猛地暴躁了起來,但很快就又感到可笑。犯人啊犯人……那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天宮千織,你在這一齣戲裡,到底想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呢?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陪著玩下去了。

  「我們去安全管理室吧。」京子看著石橋光,淡淡地開口。「倉庫入口和裡面都有攝像頭,這麼短的時間,調出來可以看到犯人的。」

  京子的話說完,不出意外地看到天宮千織握緊了拳。淺淺笑了一下,京子安之若素地率先走向了倉庫的方向。

  「誒?京子,你現在是往倉庫走?」石橋跟著後面不解的發問。

  「對,我們先去找倉庫管理員問清楚犯人的特徵。天宮小姐考慮不周,才會所有細節都說得含糊不清。」

  京子這話的意思,天宮千織不會不明白,卻只能裝傻含混過去,倒是讓京子的心情好了起來。

  管理員聽聞京子三人的來意,遺憾地告訴京子他們:攝像頭因為上周那場小型地震線路出了問題還沒修好,暫時不能使用。

  雖然看到千織因此而松了一口氣甚至自以為很隱蔽地挑釁她,京子卻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把「嫌疑人」的外貿特徵問了個清楚,便謝過告辭。

  離開倉庫,京子看著石橋光和天宮千織,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有事先走一步後,沒有理會他們的挽留,便離開了電視臺。

  天宮千織嗎……挑戰我接下了,只希望你不要是只紙老虎。

  週六,東京電視臺新橋區攝影棚,今天要拍攝的是《BOX"R"》第6集後半部分的一幕重頭戲。

  這一集裡,天宮千織所飾演的磯川弓香對自己與小夏等人的行為產生了疑惑,並最終在一次與森之內千歲的接觸之後,萌生了退出小夏集團的念頭,不過遲遲下不了決心。只是對千歲心懷歉疚的弓香沒過多久就被小夏看出了她的動搖,於是作為欺負集團首腦的小夏在一次內部會議上第一次親自動手了——對象是,集團成員磯川弓香。

  正是北澤夏如此行為,開啟了她其後的眾叛親離,也使磯川弓香在徘徊不定許久之後,因為得知情況而來開解她的主人公森之內千歲的一席話,倒戈了。

  《BOX"R"》由此開始,進入故事的後半部。

  今天所要拍攝的,就是整場內部會議。從會議初始弓香面對小夏所佈置任務的推卻,到會議中期小夏開口質問弓香,再到得出肯定答覆後小夏的舉動,都安排在今天的拍攝裡。

  京子合上手中的劇本,確認劇情都已經背熟無疑,揣摩了一下人物情感,整理好身上的校服,就向著佈景走去。抬手,握在門把上,擰開……

  北澤夏走進了會議室。

  淡金色的發雖然留著BOBO頭的款式,與主人那張白皙精緻得過於端正的容顏一起,看上去卻顯得冷淡無比,根本體現不出BOBO頭那種活潑熱情——北澤夏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

  綠川學院的欺負集團,雖然首腦在普通學生中一直隱於幕後,但對於集團內部的人來說,卻毫不陌生——那就是高二A班班長,校學生會會長,北澤夏。

  片桐薰看到進來的人是小夏,立刻揚手向她打招呼:「夏醬~快來快來,坐這裡!」說著還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揚了揚手中的指甲油,再指指身前矮桌上的指甲貼花,「我幫你做指甲吧~!」

  小夏掃了一眼會議室內的眾人,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走向了小薰身邊。

  在片桐薰身旁坐下,北澤夏略顯冷淡地開口:「今天貝川缺席會議有沒請假?」

  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貫井鵜正在搽指甲油,她頭也沒抬,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上,拉長了聲音回答到:「有——。她今天早上下樓梯的時候被人推了一下,從二樓摔到一樓,腿受傷了,現在在醫院看醫生呢。」

  「哦?」小夏興味地挑起眉,看向磯川弓香,「弓香,你說,是誰這麼大膽?敢向貝川前輩下手啊?」

  京子的聲音本來偏向柔和,不過在拍攝《BOX"R"》的時候,她會有意識地稍稍壓低嗓音,並多使用降調而非升調的說話方式,聽起來就顯得比較有威嚴一點。此刻,她眉目冷淡,以仿佛無所謂般的語氣問著,但話音裡卻隱藏怒意,看著天宮千織的眼神也如寒冰般刺骨。

  天宮千織一個激靈,手心裡已有濕意滲出,強撐著道:「京子……我,我不知道。」

  「CUT!」安南壽豐的聲音從京子頭頂傳出,「天宮千織你現在是在演戲,不要弄混了!從小夏詢問弓香那裡開始重來!」

  場上的人靜了一靜,立刻看向京子。

  「弓香,你說,是誰這麼大膽?敢向貝川前輩下手啊?」京子重新說了自己方才的臺詞,話語比起先前寒意更甚。

  天宮千織這次沒有再出紕漏,「夏桑,我……我不知道。」

  「嗯哼,」京子哼出個鼻音表示知道了,開口:「我也沒指望你會說出‘不知道’以外的話。」冷淡的話語,冷淡的眉眼,最上京子坐在沙發上,鏡頭裡,她的臉端正得仿似人偶一般,毫無生氣。薪野穗奈美正在為京子伸向她的右手作著美甲,全神貫注的樣子看上去全然沒有注意到會議室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京子回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和正在為它做裝飾的穗奈美,有些無奈地開口:「不要只做一隻指甲啊,太重了。」語氣雖帶著無奈,更多的卻是縱容。

  薪野穗奈美抬起頭,看了一下京子的臉色,有些訝異:「發生了什麼事嗎?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沒等京子回答,她就想到了什麼,繼續說:「是為了貝川前輩?安啦,這些小事不重要!你看看我做得怎麼樣?」說著將京子的手立起,展示自己為她做的美甲造型。無名指深紅的甲面上,前端是一層黑色的薄紗蕾絲,靠近尾指的一角穿孔,綴了顆施華洛世奇水晶,而在最右上角,打孔位置以上,貼了一個小小的金屬王冠飾物,尖頂突出在指甲外面。

  京子點點頭,「不錯,你繼續,」掃了一眼桌面上的造型盒,要求道:「我還要羽毛、心形符號、甲跟位置黏貼水鑽,吊一個小十字架,你看著做。」

  薪野穗奈美抽抽嘴角:「小夏,你來癮了。」語氣極是無奈。

  「是你做得漂亮。」京子毫不猶豫地回了這麼一句,重新看向其他人:「那麼開始討論正事。」

  接下去的拍攝極為順暢流利,很快就到了這幕戲的最後一部分,安南壽豐的聲音傳來,讓演員們先休息一會,並叫京子過去找他。薪野穗奈美看了一下京子,見她神態自然無異,便聳聳肩道:「快去快回,我等會繼續幫你做左手。」

  「OK。」京子打開門,走向導演所在的監控室。

  她和薪野穗奈美的關係在這批演員之中,是最好的。不過與漫畫裡的恭子不一樣,她和穗奈美變成朋友,是因為雜誌——時尚雜誌。

  拍攝間隙,京子總可以看到薪野穗奈美拿著各種時尚雜誌在看,從《VIVI》、《RAY》,到《Cancan》、《mina》,還有《Pro-17》,她偶爾也會向其借來看一下,一來二去,兩人便熟稔起來。後來聊起天,發現彼此對於流行審美還有保養護膚方面的觀點都和自己相似,不知不覺就變得親密了。對於女性而言,時尚,似乎永遠是一個開啟友誼的最佳話題。

  而京子和薪野穗奈美的關係發展到如今般親密,卻還有另一個原因。

  薪野穗奈美本人的外形條件其實非常不錯,尤其是175的身高在日本女性中可以算是出類拔萃的了,京子當時見她很喜歡看時尚雜誌,所以模糊的有種想法,後來試探性地提起,才確定她原來真有這種意向。

  ——比起演員,其實薪野穗奈美更想成為一名模特。

  不過不知為何,她似乎從來沒有去參加過模特選拔,反而誤打誤撞在受到東京電視臺的經紀人邀請後,成為了東京電視臺的培訓生,並于其後成為東京電視臺的簽約藝人。

  在京子幾次聊起這個話題之後,終於得知薪野穗奈美的心事:她認為自己骨架偏大,難以成為一名模特,所以乾脆連試也不敢去試。

  這樣的心態京子是理解的,就像當初自己對小提琴一樣,只是她最終還是撿起來了。

  可是與自己不一樣,小提琴是不會拒絕拉琴的人的,而對薪野穗奈美來說,考官的一次否定或許會讓她從此也否決掉自己在這方面的可能性。當然,會因為別人而對自我產生否定情緒,也可以說是一個人的不成熟,不過人類並不是總能做到堅強無比自信驕傲的。

  在京子看來,薪野穗奈美的骨架比起丸山留美,那自然是大的,可是和自己相比,差別卻不是那麼明顯。可是,丸山留美身高才150,蘿莉和禦姐,從一開始就沒有相提並論的理由。

  不過因為對模特業界的不瞭解,所以京子並沒有隨便地說些什麼不著調的話去安慰開解穗奈美,她只是偷偷找東京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要到了薪野穗奈美的身高體重和三圍資料,再加上自己手機中的照片,一起給了藤本幸。

  後續發展如何京子並不清楚,但是她和薪野穗奈美的友誼,卻真正結下了。

  輕輕敲了敲監控室的門,京子收起心神,走了進去。

  「導演,您找我?」

  「啊,京子你來了!我是問一下你關於等會的拍攝,你想好怎麼演了嗎?」安南壽豐看著京子,眼神發亮,像是狼一樣。

  京子微微一偏頭,看到了旁邊茶几上的果籃,突然笑了:「導演,把蘋果和小刀借給我,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讓你滿意的一幕。」


Act.112

  京子回到會議室,拍攝繼續進行。

  這一次,薪野穗奈美坐在了她的左手邊。

  將左手伸給穗奈美,京子掃了一眼場中諸人,點名叫到天宮千織身邊的柳織麻子:「理惠,你過來。」

  柳織麻子一頭霧水地向京子走了過來。

  「茶几下麵的果籃,你去把蘋果洗了,拿回來。」

  「啊?」柳織麻子木愣愣地應了,卻沒有動作。這是哪一幕?

  等了幾秒不見她回過神來,京子揚聲道:「叫你去你就去,快點!」最後的「快點」,她說得是聲色俱厲,嚇了柳織好一大跳,也顧不得什麼拍戲的事,立刻唯唯諾諾地找到果籃就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門口早有工作人員等著,拿著噴霧器就給蘋果密密地噴了一層水霧,等蘋果表面形成大顆水珠才停下,然後就等著導演示意可以進去的時候,才讓柳織麻子重回會議室裡面。

  會議室內,天宮千織在柳織麻子離開自己的時候,就意識到將要發生的事情了,禁不住興奮得有些發抖。從鏡頭裡看上去,就像是磯川弓香因為身邊的齋賀理惠被小夏支使離開,從而失去安全感,害怕得發抖一樣。

  接下來,就是北澤夏要親自動手,折辱磯川弓香的一幕。

  天宮千織一直有看富士電視臺播出的《Dark moon》。最上京子在裡面飾演的是被人所欺負的角色,她能演出蓋過女主角和欺負她的女三的精彩戲碼,千織就不相信自己做不到。不——!她可以演出比京子更有震懾力的表演!

  最上京子飾演的本鄉未緒,本來就是女二,蓋過女三的風頭也是正常的,她充其量只是在一幕她和女三為主角而真正的女主角只是配角的戲份裡演出了超越這二人的表演。可是自己……卻是真正在女三的位置上,要演出超越女二的戲!尤其是,這個女二號,正是最上京子!

  天宮千織想著想著,看向京子的眼神不禁就有點變了味道,挑釁起來。

  不過京子並沒有留意她,此刻,她正看著薪野穗奈美為她左手指甲做美甲。

  「小薰,蕾絲和十字架做在一起。」京子饒有興味地用已經變得十分漂亮的右手點點自己的唇,再度提出建議。然後,她看向了天宮千織。

  「弓香,你這是什麼眼神?」與方才雖然怠惰卻聽得出興致的聲調不同,京子現在的聲音冰冷徹骨,「跟著森之內千歲混了幾天,你的心似乎變大了。」說著,京子看向了須藤友加的方向。

  她只是搽指甲油而不做別的裝飾,現在早已經弄好了,正在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

  「鵜,你去掌嘴。不用多,左右各四下就好。」連眉也沒挑,京子淡淡地開口,神色不變。

  須藤友加聽了京子的話,詫異地看向她,見京子的表情無異於平常,就轉而看向薪野穗奈美。

  薪野穗奈美繼續專注地為京子的左手做著美甲,卻察覺到須藤友加的視線,於是帶著笑意開口:「鵜,夏醬說的話,自然有她的道理,你不用手下留情的。我也……看這個人,不順眼很久了。」

  「是——!」須藤友加將手機遊戲保存了退出,合上手機蓋,放在自己面前的矮桌上,輕輕擊了兩下掌,走向天宮千織,臉上的笑容輕巧而燦爛:「弓香抱歉哦!誰讓我也一直覺得你實在和我們格格不入呢!」說著,毫不遲疑的,右手掄圓了,重重地一巴掌扇上了天宮千織的左臉。

  「啪!」響亮得不可思議的掌聲之後,是天宮千織臉上浮現出的大片紅色痕跡。

  京子的唇邊終於浮現了笑意:「真不錯,弓香的臉這樣看起來終於順眼了一點。」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齋賀理惠走了進來,她手裡還捧著剛剛小夏要她去洗的蘋果。貫井鵜回頭看過去,見進來的人是她,便繼續衡量著下一巴掌的出手位置。

  見到貫井鵜和弓香現在的姿態,理惠立刻求救般看向了坐在沙發上宛如女王般的小夏:「夏大人,那個……弓香做錯什麼事了嗎?你快點讓鵜桑停下來啊!」

  「撲哧!」薪野穗奈美笑了出來,看向她的眼神讓理惠不禁寒毛倒豎,周身湧起不妙的感覺。

  「鵜如果不是夏醬的命令,沒有理由會主動找磯川的麻煩不是嗎?」

  齋賀理惠聽了小薰的話,愣愣地看著小夏,不知該不該信:「……夏大人……這是真的嗎?」

  「嗯?」北澤夏似乎沒有聽見她和小薰剛剛的談話,只是隨口回了個單音節詞,視線仍然集中在磯川弓香身上,「鵜,夠了。」

  「啊?夠了?我才剛打了兩個巴掌……」貫井鵜戀戀不捨地看一眼弓香臉上的兩個五指印,離開她向小夏和薰身邊走去,途中還順便把理惠手裡的果籃接過來:「動作慢吞吞的!」

  「啊……」理惠反應過來,立刻連連道歉,見小夏無謂地一點頭,便立刻跑回弓香身邊,也不敢再說話,只是翻出書包裡的濕紙巾給她。

  弓香接過去,默默地拆了敷在臉上,垂下眼盯著自己的室內鞋,什麼也沒敢說,只是心裡發狠,手也就不知不覺攢了起來,上面經脈和骨骼的位置清晰可見。

  室內的氣氛慢慢凝滯起來,顯得格外沉悶。齋賀理惠看看坐在沙發上的三人,深呼吸了一下,向著牆根的另三人走去。她想問一下弓香到底怎麼得罪了貫井鵜,或者說……是讓北澤夏不高興了。

  「鵜。」小夏突然開口,看向坐在自己右手邊的人:「我想吃蘋果。」

  「啊?好,我削給你。」貫井鵜微微一愣,立刻笑著道。

  「不,你幫我拿著,我自己削。」北澤夏很堅定地開口。

  貫井鵜看向她,見她堅持,便配合地用左手拿著蘋果,兩人以這種十分彆扭的姿勢,把蘋果削好了。小夏又將蘋果分成了四塊,先舉起一塊喂給正在為她左手做美甲的薰,然後才自己吃了一塊。貫井鵜也吃了之後,留下最後一塊,小夏眯起了眼睛看向站在自己正前方的人。

  「弓香,你要嗎?」

  天宮千織顫顫地抬起頭,有點吃不准怎樣表現弓香才好。這一幕本來就是讓她們自由發揮的,她都做好了被最上京子趁機打擊報復的心理準備了。或者該說……她非常希望最上京子趁這個機會回擊過來!

  畢竟,這是拍攝現場。

  最上京子表現得越糟糕,在場的其他演員就越會成為鮮明的對比,這對她來說,就將是一個絕佳的跳板——她可以一舉超越最上京子,到達比她更高的地方。

  只是,到目前為止,最上京子的舉動……都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讓鵜動手,確實是小夏的性格,她自己只要坐在一旁看戲就好,既不用擔心弄髒手,還可以得到心理上的滿足感。只是,如果最上京子一直這麼冷靜地以別人的手來對付她……

  天宮千織再深入想了一下,又安下心來,這一幕裡,小夏必定會親自動手。那自己只要抓住機會,在那時刺激一下最上京子,讓她失去平常心就好。自己一直做的那些事情,是人都會煩的,最上京子只是比較能忍,這次有機會,不發洩一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天宮千織的心又微微懸了起來。

  週二傍晚,在東京電視臺,當時自己是因為看到最上京子和石橋光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一時衝動才那樣做了。當換下坊的衣服假裝偶遇她和光,聽到她說倉庫裡有攝像頭的時候,自己是連心都要停跳了,不過,上天保佑,攝像頭因為地震的原因壞了,不能使用。

  只是……

  咬起下唇,天宮千織根本不能確定,最上京子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坊裡面的人是她?當時,她看著自己的表情,要說玩味那真的是……不,就像是貓抓老鼠之後那種眼神!

  天宮千織微微顫抖了起來,她真的開始感到恐懼了。不行……不行!

  天·東·明!你給我冷靜下來!

  這種時候自亂陣腳,是最愚蠢不過的事情!

  深深呼吸了兩下,天宮千織穩穩地向著最上京子的方向走去,目光落在茶几上的果盤裡。

  請自己吃蘋果……這塊蘋果,有什麼特殊作用嗎?

  這樣一想,她又飛快地抬起頭來看著京子,眼底是不能掩飾的恐懼。

  最上京子笑了。

  天宮千織的磯川弓香……演得還真不錯。這種眼神,是在說……小夏是個殘暴的、手段可怕的首領嗎?

  手中的水果刀轉得飛快,京子邊把玩著這利器,邊思索:

  自己,到底要不要遂了敵人的心願呢?

  抬眼看了一下天宮千織,唇角微微提起,京子戲謔地開口:「怎麼,弓香,你在怕什麼?難道,怕我會吃了你嗎?」

  沒等天宮千織開口說任何話,京子又說到:「放心吧,據說人肉是酸的,你看起來也還不夠細皮嫩肉……我沒興趣。」

  此言一出,監視室裡安南壽豐拍著桌子大笑了起來,這個京子,倒是有點冷幽默!

  坐在京子身旁的薰和鵜對視一眼,一個搖頭一個歎氣,但是怎麼也掩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讓她們看一下……最上京子會演出怎樣出人意表的一幕吧。

  「弓香,」聲音很冷,帶著玻璃的質感,京子再度開口:「你在想什麼呢?」

  「一塊蘋果,能要了你的命嗎?」

  看到天宮千織看著她的寫滿不可思議的臉,京子微微一笑,手中的刀做了個投出的姿勢,「叫你吃你就吃,有這麼難嗎?我是《白雪公主》裡的惡毒皇后,還是《小美人魚》裡的奸詐巫婆,能讓你這樣防我?」

  京子的聲音很淡,沒什麼情緒,語調平靜。

  「如果你還不吃,我沒什麼耐心的……理惠,塞進去。」

  平靜得,仿佛她只是在說:「理惠,把這本書塞進書包裡去。」

  「我吃!」天宮千織急忙叫了出來,走上前一步就伸出手拿起蘋果,三兩口吃完了。

  「嗯……還算乖。」京子微一頷首,「味道如何?」

  「啊?」天宮千織茫然地睜大眼,蘋果的……味道如何?她剛剛是囫圇吞下的,哪有什麼感覺?而且這塊蘋果在空氣中放得久了,微微有點酸。她只好硬著頭皮回答道:「很甜。」

  「是嗎?我以為,這塊蘋果放了這麼久,已經快要變質了呢。難道,不是酸的嗎?」京子繼續轉動著手裡的刀子,漫不經心地嘲諷道。

  薪野穗奈美的視線移到京子的右手,從剛剛給蘋果削皮開始,這把刀就沒有離開過京子的手。不對,喂自己吃蘋果的時候京子確實是把刀子放下了的。這種……漂亮的轉技,配合著刀子使用,感覺有點讓人膽戰心驚啊!

  京子,一直在轉著這把刀,是有什麼隱含意思嗎?

  她微微皺起了眉,不確定地看向京子。

  正視著前方人的京子,擁有五官端正的側臉,下頜呈一條十分柔美的弧線,卻仿佛是緊繃著一樣,帶有一股禁欲的權威感。

  薪野穗奈美的視線移到京子的唇,那張本就不大,從側面看更顯小的嘴唇,此刻,張合開閉,說著:

  「磯川弓香,你是把我當做機遇嗎?想要靠著我,靠著薰,靠著鵜,重新回到這個階層嗎?那現在呢?你改變自己的策略,是因為你遇到了森之內千歲,覺得她那麼純潔、那麼美好,她看著你的眼睛讓你有一種……你很珍貴、很潔淨的感覺?你以為你遇到了奇跡?所以,你改變主意了。你的心大了。」

  最上京子此刻所說的話,薪野穗奈美有點聽不懂,不過稍稍結合一下劇情,她懂了。

  京子是指,弓香開始改變初衷了,她因為認識了千歲,所以開始反省自己,想要過一種正常的人生。只是……對於早已成為小夏集團行動帶頭人的她來說,這現實嗎?

  這麼一想,穗奈美看向千織的視線立刻配合著劇情變得鄙視起來。她正想開口,就聽見京子的另一句話:

  「我啊……最討厭你這種天真的人了。你以為,你很乾淨?她純潔到看著你都覺得你是潔淨的,那麼,當知道你曾經做過的事後……她會怎樣對待你呢?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別浪費了你那還算有點東西的腦子。」

  說著這話的京子,眼神裡是冷得傷人的鄙夷。

  天宮千織緊緊握起了手,連肩膀都開始微微抖動起來。


Act.113

  「被欺騙不是最可憐的,最可憐的是自欺欺人。」京子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悲喜,只是很普通地在陳述一件事情。

  「把對方當做唯一的浮木緊緊攀援,當你被拋棄的時候,強烈的失重感大概能夠徹底摧毀掉你本來就不夠堅強的心智。哪怕這樣,你也覺得千歲值得你押上自己的現在和未來去賭嗎?賭她在以後能夠包容你這樣骯髒的人?」

  說著這話的京子,未嘗不是因為突然想起了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

  現在想來,真是僥倖。

  因為穿越而來時已是半夜,身體的疲累感讓她未能多想便進入夢鄉,使她避免了第一時間陷入牛角尖無法脫身的可能;因為恭子當初來東京時私奔性質的舉動,不工作就沒有生活費,簽了LME還需要承擔違約金,所以只能硬著頭皮去拍攝《Prisoner》,卻誤打誤撞剛好舒解了心裡無處述說的悲涼絕望;因為《Prisoner》而獲得緒方啟文的青眼,甚至找上自己幫助修改劇本,基於責任感和對完美的追求而全情投入到這份工作中,劇本出來的時候,自己也已經整整半個多月沒有想起死亡之前的事了……哪怕連拍攝自己並不是那麼喜歡的《羊之挽歌》,也能因緣際會結識到同為穿越者,甚至身份更為複雜的雷諾……

  京子在此時此刻回頭再看過去的半年多時光,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這份運氣,是怎樣將她從一個可以預見的地獄深淵裡解救了出來。

  由於想起了往事,京子看著天宮千織的神情竟然柔和了下來,語氣與其說是訓斥,倒不如說是在勸導。

  「弓香,你有多大把握,森之內千歲能完全不介意你的過去呢?」

  「在……知道你是我們集團的刑罰執行人和監視者之後。」

  說著說著,京子竟然笑了起來,眉眼間全無冷意。她只是真的覺得可笑,所以笑了。

  「你的奇跡,能夠維持多久呢?就算她原諒了你的過去,未來她會不會反悔,乃至憎恨你?因為你的出現,讓她從來不染塵埃的心靈受到了玷污。」

  京子慢條斯理地講著話,語氣放得很平和。鏡頭裡的小夏,在這個瞬間,竟然給人以一種神聖安寧的感覺。

  安南壽豐看著顯示幕幕,嘴裡念念有詞,翻來覆去地念叨起幾個詞來。

  如果仔細聽的話,就能聽見他在說明年的電視從業者大賞,說小夏一定能入圍,說希望能拿獎。

  天宮千織怔怔地站著,京子說出的話,在她耳畔彙聚,一句又一句的,敲擊著她的心。是的……自己憑什麼以為,石橋光會非她不可?

  突然猛烈地搖起頭來,天宮千織看著京子的眼神是憤恨的。

  石橋光喜歡最上京子。

  不!阿光不會知道自己就是推京子下去的人!

  如果……如果真的被知道了呢?

  阿光會喜歡上自己嗎?不是作為替身的,而是真正的自己……

  腦海裡各種各樣的念頭糅雜著交替閃現,天宮千織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仿佛是狂熱又仿佛是絕望的神色,她看著最上京子,一字一頓地說:「我、相、信。」

  不是相信他能夠不介意自己的所作所為……

  而是,相信自己能夠死死地,一輩子,瞞著他。

  「嗯——」京子微微一笑,尾音上揚,臉上的神情詭異莫名。

  天宮千織站著,看著坐在她前方的京子,卻覺得自己在被人從一個高不可及的位置俯視著。她挺起胸膛,仰高了頭,不屈地道:「我、相、信、千歲!」

  「啊。」京子仍舊漫不經心地開口,連多一分注意力也沒放在她身上,兩手專心地把玩著手裡的水果刀,半晌,才開口:「我想,你大概是不得不相信吧。」

  「畢竟,這是你目前唯一的信仰了不是嗎?」

  天宮千織又愣住了。

  最上京子這種每句話都帶著另一重意思的話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煩躁地深呼吸了幾下,「是!就算是唯一的信仰又如何,總比以前在你的陰影之下什麼光明都看不……」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再說出口。

  不,嚴格來講,是她沒有辦法再說出口。

  最上京子手中的刀,不知何時拋出,擦著她的臉頰過去,切斷了風帶起的一兩條髮絲。此刻,正在她眼前悠悠飄落。

  天宮千織整個人僵在那裡。方才,刀鋒貼著自己的臉龐過去,那股金屬的寒意,她清楚而深刻地感覺到了。她的眼睛瞪大,整個人竟然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被剝奪了一般。

  那是……兇器。

  刀子,是可以殺人的。

  而最上京子,就這樣對著她,毫不猶豫地扔過來了。

  自己沒有受傷,到底是僥倖……還是……警告?目光追逐著最上京子,天宮千織看著她從沙發上站起,繞過茶几,走到了自己身前。

  「我……」好不容易抽出全身力氣開口說出這麼一個字,她就被最上京子左手揮出的一巴掌摔飛了出去,重重地落在牆角。此刻抵在天宮千織身後的,正是那把京子甩出後插入牆中的水果刀刀柄。

  「你什麼你?你行啊你!」京子的臉色平靜,絲毫看不出剛剛她的一巴掌用力竟如此之大,竟能把天宮千織打個踉蹌甚至摔倒出去。

  「你羽翼豐滿了,想走了是不是?」京子走前幾步,站在天宮千織身旁,眉一挑,右腳毫不遲疑地踩上了她的肚子。

  「啊啊啊!」令千織痛呼出聲的,倒不是京子的踩踏——說實在的,這種場合下,京子要真出手了,千織哪怕再痛十倍,也更樂意。遺憾的是,京子的動作看似重,其實完全是隔靴搔癢,下了場之後掀起衣服不要說看到淤青了,估計連紅痕也留不下一絲半點,完全不落人口舌。

  因此,監控室裡,安南壽豐看著顯示幕上的畫面,還滿意地開口:「真不錯啊!天宮千織我本來以為就是個一般的小演員,全是靠關係才能拍電視劇的,不過現在看來……京子根本就是假動作沒怎麼用力,她的神態什麼的都還能把握得不錯,倒也是個可造之材!」

  安南壽豐這邊說著,會議室那裡天宮千織痛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那把水果刀的刀柄,此刻因為京子施加於千織腹部的壓力,正狠狠地頂在她後腰上。痛感隨著脊柱一波又一波地傳上千織的大腦,很快,冷汗就佈滿了她的額頭。

  「我最恨的呢,就是利用我的人。」京子微彎下腰,冷笑著看向天宮千織,「如果你背叛我……」重新直起身,最上京子俯視天宮千織的神色漠然,眼裡卻帶著足以刻入骨髓的寒意。

  原本輕柔的嗓音不知何時變了,殺意似乎從她的一字一句間流瀉出來:「你……大可以試試。」

  會議室裡,天宮千織不提,須藤友加、柳織麻子和其他幾人冷汗漣漣,全身僵直,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有薪野穗奈美還掛著那毫不在意的笑,看著京子的臉上是欣賞、是滿意,更是一種……「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的憧憬。

  安南壽豐看著攝像機傳回來的畫面,恍惚了好半天,才突然意識到這個時候,自己應該仰天大笑吧?可是剛剛開口,他又停住了動作,再度將視線轉回顯示器上。

  最上京子,她的存在就像是《BOX"R"》劇組裡的一顆烈性催化劑。她給她的同齡人所帶來的那種壓迫感,才是迫使她們演出比原本的自己所能做到的更為出色的表演的原因……

  只是這種壓力下,誕生的,會是天使,還是魔鬼?

  「CUT!」牆壁裡隱藏著的揚聲器中傳來了安南壽豐的聲音,「拍得很好。先休息一下吧!京子和千織表現都不錯。穗奈美等會你也要上場,我剛剛看你似乎已經找到感覺了?那麼休息半小時,補妝喝水,準備好了回會議室報到!」

  安南壽豐的話音落下,場地內的人全部松了一口氣,須藤友加看看就坐於自己身旁的薪野穗奈美,提議:「穗奈美,我們一起去洗手間吧?」

  「嗯?我等一下京子。」薪野穗奈美沒有回過頭,仍舊看著牆角那邊,須藤友加一愣,也跟著看了過去。最上京子背對著她們,向著天宮千織伸出了手,聲音很是柔和,還帶著些許歉意:「抱歉,還站得起來嗎?我剛剛應該不是很大力,你沒有受傷吧?」

  「啊……」千織謹慎地將左手搭在了京子手上,卻完全不敢將力量放上去,右手撐在地上站了起來,「我沒事。」這話她說得有點咬牙切齒。她的腰,感覺好像快斷了。剛剛那麼長時間被刀柄壓在脊骨,此刻她上半身發軟,卻完全不能表現出來……

  千織在心裡恨恨地把京子家上下幾輩子都給咒駡了一遍,才抬頭看向她的敵人:「京子,穗奈美和友加在等你。」所以你不用來我面前假惺惺裝好人!快點滾吧!

  「嗯!」京子回過頭看向薪野穗奈美,「我等一下千織好了,你們先去吧!畢竟剛剛我好歹也扇了她一巴掌。」她說著笑了笑,重新回過頭看向天宮千織,臉上仍然是純然的善意。

  千織緩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開口:「我們先去茶水間吧?」

  她想,或許最上京子要和她攤牌了,那麼洗手間裡還有別人,就太不合適了。對她本身而言,最上京子給自己所造成的精神壓力也遠比她所想像的要大,那麼提早攤牌,或許會是一件好事。

  低頭看著走在她身前的京子的腳後跟,千織心裡忐忑難安。她不清楚自己是因為「終於到了」還是因為「果然還是到了」這一刻而心神不寧,但她想,這一切總算要結束了。

  是的……總算。

  自己到底還是,後悔了。不是後悔做出這樣的事,而是後悔……她不自量力地選擇了最上京子作為自己的挑戰物件。

  所以在這個時候,她竟然感覺到了解脫。

  走廊裡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千織深呼吸了一下,開口說到:「你是怎麼確定‘坊’裡面的人就是我的?不會真的是因為香水吧?」

  自爆就自爆吧,她不認為,最上京子……沒看出來。

  京子的腳步慢下來,回過頭去看了她一眼:「我的嗅覺,比你想像地要靈很多很多……鎖骨是CHANEL的CHANCE,腳踝是LANCOME的miracle,你身上的香水,一直是固定的這兩種。雖然的確很好聞,不過,辨識度太高了。」

  「不!我想,大概只是因為你的鼻子比狗還靈!」身後傳來天宮千織憤恨的聲音,京子只笑了笑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學習魔藥……如果沒有一個比狗還靈的鼻子,危險率可是會大大上升的呢。

  身後的少女仍然在為此糾結:「你怎麼聞出來的?我這樣搭配著用也快有……兩年了吧,一直都沒有人能夠猜出我用得是哪一款香水。你就這麼肯定,是CHANCE加miracle?」

  「風信子、白麝香、粉紅胡椒、茉莉、香根草、柑橘、鳶尾、琥珀、廣藿香,這是CHANCE的所有香味成分;荔枝、倉蘭、木蘭花、胡椒、茉莉、麝香與琥珀,這是miracle的所有香味成分。風信子白麝香與荔枝蒼蘭,說句實在話,雖然都是甜美風格的,但是對比挺鮮明的,你都是在家裡噴完等一小時才出發嗎?」京子隨意地報出了兩支香水的香調,語氣很隨意。

  因此天宮千織看著她的眼神十分疑惑:「你不生氣?」

  「沒什麼值得生氣的。」京子回過頭,繼續向茶水間走去,「你有你的生存邏輯,我管不著你。何況,我不認為石橋光真如你所想像的那麼不中用。心術正直的人,往往有著喜歡旁門左道的人所沒有的好運氣。你可以試試看,能夠瞞他多久。」

  「你……不會報復我嗎?」千織的聲音有點弱,遲疑著問。

  京子冷笑了一聲,站定,回過身看向千織:「報復你?你值得我去做這種事情嗎?」

  「想要擊潰我,你儘管試試。不過,我永遠會站在比你更高的地方。」

  「你,還不值得我動手!」

  撂下話,京子繼續向茶水間走去,天宮千織站在她身後,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她……絕對要爬到比京子更高的地方去,讓最上京子為她今日這番話道歉!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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