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興奮的聲音插了進來,「波洛先生,你還在這裡啊,我在月臺上遇見了你,我只是一直覺得你的容貌我好像在哪裡看見過,後來我想到了這不就是我常常在報紙上看到的波洛先生嗎,我有一件事情務必請您幫忙,您可要一定答應我。」一位身著淺藍色裙子佩戴著簡單的珍珠項鍊的女士風風火火的走進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明亮而又睿智的眼睛,以及她手上醒目的有著蠍子形狀的黃金手鐲。
說著她就搶先坐在了波洛的對面,面對一位女士,他只有暫且忍下自己心中的不快,儘量保持禮貌地說,「小姐,這位小姐,我想我比較迫切希望和波洛先生進行一場談話,所以……」
她完全沒有在意,更加沒有起身的意思,反問道:「難道您的意思是讓我將這個位置讓給你,這樣對待一位淑女正確嗎,而且我不是小姐,而是夫人,蒙索勒佛夫人,我希望你能夠這樣稱呼我。」
說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拿著精巧的扇子捂住自己的嘴,問道:「波洛先生,我沒有打擾你什麼吧,我真的是迫不及待來找你了。」
他只有暫且忍下將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對著波洛說道:「我是有幸在和赫卡爾波洛先生談話吧。是那樣麼?我叫雷切特,在我們的國家裡,習慣於開門見山。波洛先生,我要你為我擔任一項職務。」
他有些急切地說道,但是波洛無法不去注意的是他那雙陰冷,厲害的眼睛。波洛稍微揚起了雙眉。「先生,現在我的顧客是有限制的。我只能承擔很少幾樁案件。」
「嗨,當然,這我知道。可是這一樁,波洛先生,意味著一大筆錢。」他用他那柔和的勸誘的聲音再次重複說,「一大筆錢。」
波洛沉默了一、兩分鐘,然後說:「你希望我為你做的是什麼呢,雷切特先生?」她坐在波洛的身邊,清楚的看到他微微皺眉之下的不甘願。
「波洛先生,我是個有錢人──一個非常有錢的人。處在這種地位的人總是有敵人的。我也有一個敵人。」
「只有一個敵人?」
「你提這問題是什麼意思呢?」雷切特先生尖銳地問道。他顯然是有些生氣了,像他這種控制欲極強而又剛愎自用人只要有一點點踩到他的警戒線的行為,他就會立刻給予反擊,現在,顯然,波洛剛剛的反問觸動了他那條敏感的神經。
「先生,根據我的經驗,當一個人處於象你所說的有敵人的情況時,那通常是不會只有一個敵人的。」波洛的回答似乎使雷切特感到寬慰。
他趕忙說:「呃──對,我欣賞你這個觀點。一個敵人,或者是好多個敵人,不過都沒有關係,要緊的是我的安全。」
「安全?」
「我的生命已經受到威脅,波洛先生。要知道,我是一個頗能愛護自己的人。」他伸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支小小的自動手槍,展示了一下。他繼續冷酷地說:「我認為我不是那種疏忽大意的人。但是,當我看到這東西時,我就更要使人的安全得到雙倍的保證。我想,你是可以得到我的錢的適當人選,波洛先生。請記住──一大筆錢。」
波洛若有所思地朝他打量了幾分鐘。他的臉毫無表情。沒法捉摸到他的腦子裡正有些什麼想法。
「我很抱歉,先生,」他最後終於說。「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那人精明地朝他打量著。
「還是說個價錢吧。」他說。**搖搖頭。
「你不瞭解,先生。我在我的職業方面非常走運。我已經掙了很多錢,足夠滿足我的需要和任性了。我現在只接受我感興趣的那案件。」
「你這人確實沉得住氣,」雷切特說,「兩萬美元能使你感興趣嗎?」
「不能。」
「要是你堅持非多要不可,那你就得不到它了。我知道什麼樣的事情對我來說是值得的。」
「我也是──雷切特先生。」
「我的建議有什麼不對嗎?」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他的手輕輕放在了手槍的槍栓上,這是一種極度自衛的表現。
忽然,她笑了。「雷切特先生,要是以你現在的這種狀態,不管是誰來保護你,你還是不能安心的睡覺的,你需要做的不是找人保護你的安全而是償還你的罪孽,不然,你永遠無法安睡。」
雷切特猛地站了起來,他怒氣衝衝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她,就像是一隻在荒野之中的餓了七天的孤狼。他一字一頓的說:「我在和波洛先生談話,我想我不需要一位元夫人所謂的建議,波洛先生,對於我的建議,你到底是為什麼不接受?」
波洛站了起來。「要是你能原諒我說話唐突的話──那我說,我不喜歡你的這副尊容,雷切特先生。」
說著,他向她伸出了手:「蒙索勒佛夫人,看來現在我是完全自由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一邊走一邊談談吧。」她很是開心的挽上他的手,他們一起離開了餐車。
「蒙索勒佛夫人,來吧,我將您送回您的包廂裡面去。我碰巧知道夫人你是和一位德國女傭共用一個房間,這沒有給你帶來什麼不便之處吧。我想,作為這裡董事的朋友,我也應該替他關心一下。」波洛摸摸自己唇邊的兩撇小鬍子。
「哦,謝謝,您真是貼心,波洛先生。如果什麼時候我的丈夫也像你一般關心我就好了。」她停頓了一下,「我想您也應該知道,我和我的丈夫正處於一種不太正常的狀態之中,我們因為一些事情產生了一些分歧,我想……」
「夫人。」波洛抬了抬他的帽子,微笑著說:「當然,我是很樂意的,我非常願意為您傾聽,您放心,赫卡爾波洛的嘴巴和他的信譽一樣的牢靠,一個字都不會從我的嘴中吐露的。」
她捂住嘴,笑著,眼睛眯了起來,像是一彎新月。「波洛先生,我對你當然是全然的信任,不過,我更加信任的是你大腦中活躍的灰色小細胞。我想它們一定會給我非常大的幫助。」
波洛將她帶到了一間小小的會客室之中,先是讓她坐下了,這才自己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夫人,在開始我們的談話之前,我必須要為一件事情真誠的感謝,您再之前寄給我的信件之中寫附上的菜單真的是讓我印象深刻,說實話,它們真的對我幫助很大,非常大。」
這一點顯然取悅了她,她笑得更加明媚了,「波洛先生,您真的太過於稱讚我了,這只是我的一個小小舉動而已。畢竟英國的食物真的是……哦,抱歉,我都想要用一些不太和善的詞彙,所以,我想附上一些功能表給您應該會讓您的灰色小細胞更加的活躍。還有一點,雖然我知道很多人這樣問過您,我還是很好奇,您是怎麼確定的,畢竟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面,而且我寄給您的書信中並沒有暴露我自己名字的舉動。」
波洛將自己的帽子輕輕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這只是一點小小的技巧而已,我知道要是我說這是我的特殊之處是絕對不可能取悅夫人您的。其實是夫人你自己告訴我的……」波洛正想要往下說。
她卻是立刻明白了,「哦,的確是我自己告訴您的呢,先前您問的那個問題只是說出了您心中的一個猜測而已,我卻是立刻將您的猜測證實了。對於將我放在那個猜測之中,是我的英文水準還有我的口音暴露了吧。英國口音可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您說呢,波洛先生。」
「是的。它們巧妙而又堅固的將人分割了開來,法國的,美國的,埃及的,印度的……」波洛稍微鬆快了一下自己的小肩膀,「有時候它確實會給我帶來一些小麻煩。」
「不過,波洛先生,您的英語可是說的比我好多了,我總是不能正確地使用詞彙或者用正確的語法。」她停頓了一下,「別說我看不出來,她們總是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但是在我眼裡,那些意思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她們總是認為自己仍是處於高人一等的時候。真是可悲,她們註定是要被甩在後面的。不過,真正的貴族仍是保持著他們的驕傲,可是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是貴族的時代了。」
波洛善意地看著她,「夫人,請盡情地說吧,關於你的看法,我完全贊同。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已經扔掉了以前的美德,這是一種毋庸置疑的退步。但是,您和您的丈夫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她的臉上露出一種羞澀的表情來,她不斷的扭著自己手中的手帕,「其實,關於我寫信詢問您的事情只是一個錯誤,是我和他之間的一個失誤,不過也正是這個失誤,讓我明白了我們之間的問題到底是什麼。」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當時,我寫信來是想要向您諮詢,如何從蛛絲馬跡之中看出他白天是在做什麼,我希望能夠找到一些有根據的東西來。」
波洛完全的明白了,「這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在我看來,夫人您的丈夫非常的愛你,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真的是很感謝您,波洛先生。」她真誠地說,「如果不是想到了您並給您寫信,我就不會繼續等待,這樣我就會因為魯莽而犯下大錯,永遠失去他而不是得知真相——他只是為了想要為我準備一個無與倫比的生日禮物。」
第50章
波洛不得不稍微打斷一下她,「夫人,恕我打斷一下,這樣,你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麼矛盾,」
「不,波洛先生,您一定明白的。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在這個禮物的獲取之中,他,我的丈夫做了一些非常危險的事情,當然這是在合法的前提之下,甚至受了非常嚴重的傷,可是,他對此始終保持沉默。我當然可以完全理解他,但是,我就是不能原諒他。」她端正了身子坐在他的面前。
「波洛先生,您是明白的我愛著我的丈夫,而且我也瞭解他,因為我們結婚的時候處於一個非常混亂的時候,只是一個簡單的儀式,他一直對此很愧疚,我常常覺得我是他的一個使命。而這一點是我不希望看見的。我期望,波洛先生您可以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告訴我的丈夫,我是一個堅強獨立的女人,我希望的絕對不會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而是和他一起承擔。」她一直看著波洛,目不轉睛。
波洛思考了一會而,欣然回答:「當然,夫人,這是我的榮幸。但是,只要是一個人看到您的眼睛就會明白這是一個堅強值得尊重的女性,而他的行為我只能歸結於愛情。這也是為什麼波洛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一位和心的女士。」
她站起來,高高興興地挽著波洛先生的手臂,「波洛先生,如果不是我先遇到了我的先生,現在,我會很樂意當波洛夫人呢,您真的是一位太好的紳士。那我就希望你能夠早點和我丈夫談一談,然後帶回給我一個完滿的結果。」
「當然,」波洛抬了抬自己的帽子,「最好的結果就是今天晚上到了貝爾格勒的時候,你們就能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個包廂裡了。」
「哦,波洛先生。真是太感謝你了。一下子帶來了兩個好消息。」她猛地上前,輕輕擁抱了波洛。然後,她腳步輕快的走了出去。
看了看時間,波洛還是往最後的普通車廂走去,剛剛邁入那邊就看見如同一顆松木一般挺拔的蒙索勒佛先生。他微微致意,站在了他的身邊:「外面的雪景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好久沒有看到這麼大的雪了。」
他只是微微轉過頭,「不,這是一場災難。雪太厚了,就算不會阻礙我們的道路也會是農民的災難,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在我們眼中這僅僅是美景,在別人眼中這是滅頂的災難,就像是這個社會,你不成為人上人就會被別人踩下去,這就是這個社會殘酷的現實。你說對嗎,波洛先生。」
波洛和他對視,他的目光清澈堅定,「蒙索勒佛先生,您一定是一位相當成功的人,不管是在哪個方面,只要你想要你一定能夠做到最好。不過,在蒙索勒佛夫人身上,您總是感覺無處著手不是嗎?」
他沉默不語,觀察著波洛,顯然波洛也在觀察著他,他時常抿著雙唇,對衣著並不十分在意,但是一定要絕對的合適整潔。他是一個對自己有著極高要求並且絕對會完全達成的男人,而他心底卻是一定會有一絲柔軟的地方,這讓他變成了一個人,而不是一隻時刻準備著攻擊的野獸。
他看著波洛,這是一個聰明敏銳的人,雖然個子很小,可是身體裡面藏著極大的能量,最重要的是他的靈魂很純淨,純淨的人都是正直而有原則的人。所以,那些話也很自然的開口了:「我希望能夠給她最好的,這不但是我給她的家人的承諾也是我對她的,更是我對我自己的要求。」
「我能夠明白,但是,先生,您有沒有想過呢,這不是夫人想要的,這就是你們之間的分歧所在。」
「她值得最好的,她應該過的日子是待在最華麗的地方,擁有最好的東西,她值得的。她不應該和我一起去任何危險的地方,我所努力的一切就是給她更好的。這是我的……」他停下了,一切意思早已經明瞭。
「蒙索勒佛先生,請原諒我,蒙索勒佛夫人是一位堅強而又美麗的女士,她能夠承受的比你想的多得多。她希望的是您全心的信任,這是她再三請求我轉告你的。還有一點,非常重要,這只是我個人的觀點,在我看來,蒙索勒佛夫人一直認為您給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點我倒是一直都沒有想到,真的很感謝你,波洛先生。您真的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這是我的榮幸,先生。看到你們之間的誤會消失真的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還有,先生,恐怕我還會給您帶來一個好消息,在今天晚上在貝爾格勒會有新來的車廂。」波洛微微眯起了他的眼睛。
他溫和地看著他,「謝謝您的提醒,波洛先生,鮑克先生早就已經和我提過這件事情了,並且再三像我道歉。你們是真正的朋友,你們都是品德高尚的人,我的妻子在們的照顧下,我非常的放心。昨天還有今天的事情真的是麻煩你們了,特別是當我知道我的妻子的訂票只是一件酒店門房的失誤之後。波洛先生……」他伸進自己的口袋中,似乎是在找著什麼東西。
波洛立刻意識到了,他連忙說:「不不不,蒙索勒佛先生,我做這些事情並不是為了得到您的感謝,這只是作為一個紳士為一位深受困擾的淑女的舉手之勞。如果您一定堅持這麼做的話,請恕我不能接受。」
他臉上的笑意更加真誠了,「波洛先生,現在我更加明白我的夫人會對一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放下心防,在這之前,我一直認為她的做法是極為不妥當的。還是請您收下這件東西,不是作為酬謝,而是朋友之間的禮物,還是請您收下吧。」
他拿出了一顆小巧的琥珀,裡面緊緊包裹著一隻栩栩如生的聖甲蟲,每一個觸鬚都還是完整的,整個琥珀都被精巧的黃金包圍著每一絲的紋路都仿佛帶著特殊的意義,還有一條細細的鏈子連著,無論是綴在什麼地方當裝飾都很恰當。
波洛欣然收下了,他由衷的讚美,「這真是造物主的傑作,看它的觸鬚好像還在微微的抖動。真是精巧,而又充滿著埃及的風情。這下子,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了。」
他很是滿意,「波洛先生,您最好一直將它戴在身邊,在埃及,這是一種守護的信物,它能保護您的安危。」
波洛雖然一直都不相信這些玄妙的東西,但也能夠很清楚的明白這件東西隨身帶著絕對不會給他造成任何損害的。他思考了一會兒,回答:「蒙索勒佛先生,感謝你的好意,我會的。這是一件珍貴的禮物,非常高興能夠在這次旅途中遇到你們。」他們在過道裡分別了。
那天晚上八點三刻,東方快車抵達貝爾格勒。列車預定要在九點十五分再開出,因而波洛就下車到了月臺上。然而,他下去沒有呆多久。天冷得厲害,雖然月臺本身是遮蓋著的,可外面正在下著鵝毛大雪。
正巧他看到了也站在月臺上的蒙索勒佛夫婦,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甜蜜的狀態,看見波洛,蒙索勒佛夫人挽著自己丈夫的手臂熱情地朝他打招呼。「波洛先生,您也下來透會兒氣嗎,這個天氣可真夠嗆得,埃及我都沒有看到雪過。我們一起搬到雅典來的車廂裡面去了,真是太感謝你對我們恢復關係所做的努力。」
波洛微微欠身,「夫人,我只是說了一些話而已,並沒有做什麼。」
「您真的是太過於謙遜了。要我說如果不是您去找他,他是怎麼都不會意識到這一點的,他一直希望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到我的身上呢。對了,波洛先生,下次你幫我勸勸他把頭髮留起來吧,光頭只是適合在埃及,這裡的冬天可不是一件玩笑,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有頭髮的樣子呢。你說呢,伊莫頓。」蒙索勒佛夫人直接將自己丈夫頭上的帽子取了下來,上面果然是光潔一片,似乎有寒風在上面打了個旋。
蒙索勒佛先生站在一邊很是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夫人:「我親愛的凱亞,我懇請你最好不要這麼做,但是你知道的,我是無法拒絕你的要求的。」
波洛很是為難地看著他們,他立刻明白蒙索勒佛夫人只是小小的開了一個玩笑而已,「夫人,要知道,您能夠讓一位紳士做任何事情,卻不能輕易的影響他的頭髮和波洛的鬍子。」
回應他的是蒙索勒佛夫人清脆的笑聲,不過一會兒,他和蒙索勒佛夫婦一起上了火車。他走回自己的包房。正在月臺上跺腳搓手取曖的列車員,對著他說:「你的行李已經搬走了,先生,搬到一號包房鮑克先生的房間去了。」
「那麼,鮑克先生到哪兒去了?」
「他搬到剛掛上的雅典來的車廂去了。」
波洛找到了自己的朋友。鮑克先生對他的異議置之不理。
「這沒有什麼。沒有什麼。這樣比較合適。你是要直接去英國的,因此,你應該是待在直達加來的車廂上比較好。嗨呀,我在這兒好極了。最最安靜。這節車廂裡只有我和一位小個子希臘大夫,還有那對夫婦,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嗨!我的朋友,多好的夜啊!人們說這兒多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但願我們不會被雪所阻吧。我可以告訴你,我對此可不太樂意。」
九點十五分,列車準時駛出車站,過後不久,波洛站了起來,和自己的朋友道了晚安,就沿過道走回自己的車廂,這節車廂在前面,緊接餐車。
第51章
旅客之間原可能存在的一切障礙,現在全都破除。大家都因共同的不幸聯結在一起了。其中數哈伯德太太最為傷心。
他們之間的抱怨嘰嘰喳喳的幾乎匯成了一條河流,而其中蒙索勒佛夫婦所坐的地方無疑是一片淨土,一看到他進來,蒙索勒佛夫人就向他招手。為了讓自己的耳朵得到片刻的安靜,坐下來舒舒服服的吃一頓早餐,波洛有些艱難的穿過了人流和他們一起坐在了最後。
「波洛先生,以前我一直都喜歡坐在離侍者上菜最近的地方,這次,我只希望能夠安安靜靜的度過這個早上。」她看了一眼此時熱烈討論著的人們,「他們總是不關注天氣卻又是大驚小怪。」
這時,他們的早餐上來了,他們享受了片刻的寧靜。在美味的早餐過後,大家都有了談話的**,「我早就預料到我們走這條路線的話可能會被困在半路上,如果不是你和我發生了一些小矛盾,也許我們現在就是在溫暖的賽普勒斯島上,這都是你的過錯。」蒙索勒佛夫人有些斤斤計較地說。
但是蒙索勒佛先生顯然很是遷就她,「你也可以不改變你的行程的,你不是經常一個人去旅行嗎?」
這句話可是讓蒙索勒佛夫人極為不滿,她用譴責的目光看著自己一直在喝茶的丈夫:「你這句話說得可真是輕鬆,我自己一個人去好了。我們定的可是雙人套房,只有我一個人出現在那裡,你是想要我被隨隨便便的人非議嗎?」
他們再交談了一會兒蒙索勒佛夫婦就回到了他們的包廂之中。波洛繼續留在這裡和其他的旅客一起消磨時間,在這種時候,和大家待在一起總是能夠給人特殊的安全感。他聽了許多有關哈伯德太太的女兒的事,也聽了已經去世的哈伯德先生終生的習慣,從他早晨起床,開始吃當早餐的穀類食物,直到晚上最後穿上哈伯德太太親自為他織的睡襪睡覺的習慣。
正當波洛聽那位瑞典太太為達到傳教目的而胡扯的時候,有個列車員走進餐車,在他身旁站住了。
是鮑克先生派遣他來尋找波洛先生的,波洛迅速的起身,跟在他身後。當他走進一個二等包廂時,他的朋友臉上的凝重使他明確的感受到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這確實是,車廂內發生了一場兇殺案,死者是昨天向波洛尋求幫助覺得自己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的雷切特先生。
根據康斯坦丁大夫的判斷,死亡發生在半夜十二點到淩晨兩點之間。據說在一點差二十分左右,他還活著,當時他和列車員說過話。雷切特先生的傭人,今天早上去敲了幾次門。都沒有答應。後來,也就是半小時以前,餐車侍者來了。他想要知道先生要不要午餐。這時候是十一點鐘,之後打開了他的房間門,發現他已經死了。
雷切特先生包房的窗戶發現開得很大,這很容易使人引起猜想,兇手是從那條路逃走的。但是,打開窗戶是種假像。任何一個從那條路離開的人,都會在雪地裡留下明顯的足跡,可是沒有。他的身上被捅了十二刀──十五刀,其中有一、兩刀是戳得很有力的,戳穿了骨頭和肌肉上堅硬的韌帶,可是這麼許多刀好象都是胡亂地任意戳的。有幾刀只是一擦而過,幾乎沒什麼損傷。像是有人閉上眼睛,然後有狂亂中盲目地戳了又戳似的。
這是一種極不尋常的狀況。
在好友鮑克先生的再三請求在,波洛欣然接受了這個案子,打算親自到案發現場查看一番。
這節車廂裡,康斯坦丁大夫和鮑克先生是僅有的旅客。從布加勒斯特來的車廂裡,只有一位破腳的老紳士。他是列車員很熟的。在那後面是普通客車,可是那些車廂和他們無關,因為昨天晚上供應過晚餐以後,就都鎖上了。伊斯坦布爾──加來國車廂的前面,只有那節餐車。這是唯一的好事,在晚上十二點半的時候,列車撞入了雪堆。打那以後,任何人都不可能離開列車。所以,兇手還在車廂上,而且是在伊斯坦布爾──加來的車廂裡。
但是在去案發現場之前,波洛覺得完全有必要找麥克昆,雷切特先生的秘術談一談。但是並沒有多少收穫,除了從他那裡得到了兩封恐嚇信。第一封信原文如下:「你以為你已騙過我們,僥倖成功了,是嗎?決不可能。我們決心要幹掉你,雷切特,一定要幹掉你!」沒有署名。
波洛除了揚了揚眉毛,未加評論,他撿起第二封信。「我們打算用車子綁架殺掉你,雷切特。不用多久了。我們將要幹掉你!幹掉你!當心點!」
波洛放下信。「文體單調!」他說。「筆跡多樣。這要有專門用於這方面的眼光。這封信不是一個人寫的,是兩個人或者更多的人寫的──每一次各寫一個單詞的一個字母。同樣,還可以用印刷體寫。這就使筆跡的鑒定工作困難得多。」
最後,波洛要求麥克昆留下他的全名還有地址並且讓他暫時不要將這個消息說出去就讓他出去了。
在康斯坦丁大夫的陪同下,波洛走向隔壁的車廂,前往被害人住的包房。列車員過來用自己的鑰匙為他們打開了門。什麼都沒動過。醫生十分當心,驗屍時,屍體都沒移動過。
他的第一個感覺是冷得厲害。車窗已被推開,而且一直就這麼開著,窗簾也被拉去了。
他仔細地檢查了窗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往窗框上吹上一點份末。「根本沒有指紋,」他說,「這是說窗框被擦過了。是啊,即使有指紋的話也只能告訴我們很少的一點情況。那可能地雷切特先生,他的傭人,或者是列車員的。如今的罪犯是不會犯這類錯誤的了。」
「既然是這樣,」他高興地接著說,「我們還是把窗關上吧。這兒簡直成了冷藏庫了!」 他關上窗,然後第一次把注意力轉向躺在鋪位上的一動不動的屍體。
波洛俯身到屍體的上面好一陣子。最後,帶著稍感痛苦的表情,伸直了身子。「這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活。」越看他越迷惑,屍體上的傷口太過於奇怪了。
後面事情越發的荒唐,事情開始變得一清二楚了!兇手是個力氣很大的男人,她是軟弱無力的,這是個女人,這是個慣用右手的人,而這是個卻是個慣用左手的人──嘿!這完全就是在開玩笑!
更多的線索出現了,一根不屬於這個房間的火柴,一小方細棉布,很精緻。角落裡繡著一個起首字母──h,一方女人的手帕。一根應該是屬於兇手的煙斗通條。還能有什麼,這個線索也太多了一點。
波洛拿著一張小紙片喃喃自語,突然,他對旁邊的服務員說:「幫我找兩隻老式的女人帽盒,瑞典太太和那個女傭人的。我只打算要這兩隻。」
服務員出去了,就在這時,凱亞從旁邊的走廊上走過,她不經意的裡面一看,發現了波洛,「哦,波洛先生,你在這裡啊,我還在到處找你呢,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小小的忙,這需要您敏銳的觀察力和驚人的洞察力。」
她一邊說一邊走了進來,那具屍體也自然而然映入了她的眼簾,波洛上前一步想要攔住她,但是已經完全來不及了。她捂住自己的嘴發出一聲短促沉悶的驚呼,右手想要扶著什麼東西,讓自己的身體穩定下來。波洛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蒙索勒佛夫人,您沒有事吧?」醫生站在一邊沒有動作,他的手上還沾滿了被害者的東西,他明白這位夫人是絕對不會想和它們親密接觸的。
不過只是幾秒鐘,她深呼吸了一次,她就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波洛先生,我現在沒有事情了。事實永遠沒有它看起來那麼的令人害怕。」
波洛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她往旁邊的椅子上扶去,她拒絕了:「我還是站著好了,這裡是案發現場不是嗎,我不應該在這裡留下任何屬於我的痕跡。我站著是最好的選擇,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
「此外,沒有一點,我希望夫人您能夠……」波洛有些踟躕的開口,他明白在蒙索勒佛夫婦這樣地位的人眼中自己措辭的不當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
蒙索勒佛夫人總是那麼的善解人意,她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波洛的問題所在:「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在這個火車上留言比肺炎流傳的速度還要迅速。而我們沒有得到這個消息一定是鮑克先生在其中做了努力,請放心,在沒有你們的允許之前我們是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的。不過,這件事情我無法不告知我的丈夫。
「這是當然,蒙索勒佛先生當然是可靠的。屍體在我們偵探眼中並不是什麼嚴重挑戰,但是在我的朋友鮑克先生那裡就是一個極大的危機。」波洛臉上流露出一絲為難。
凱亞有意轉移話題,她看著躺在那裡的屍體,「這是雷切特先生吧,就是那天中午來找您尋求幫助的,果然,我那時候看到他就覺得他大概是活不長了。他大概也算是用鮮血償還了他的罪孽。這些早就是註定的他逃不過。」